第三十章 尸体谁挂的?
队伍运气不错,雨下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就停了,乌云四散而去,露出了亮惨惨的白色天空。
他们可以出发了。
虞幸在这段时间里把关于墓宫的信息接受了个明白,他心里的疑惑被解决了一些,又添了新的问题。
那就是他随时可以感受到的违和感,现在他基本上可以确定,自己一定是忘记了一些东西,他进山之后有什么地方能让他经历了一些事情,然后却淡忘掉呢?
只有在棺材里躺着的那段时间了。
虽然卡洛斯说他只进去了三分钟,但是模糊时间流速的灵异力量并不少见,虞幸成为推演者后都遇到过不少次了。
虞幸留了个心眼,能让他毫无察觉地改变他的记忆,这种力量一定很强,而且他现在没有出什么事,也没有感受到恶意,说明这应该是某种“剧情需要”。
推演游戏毕竟是游戏,哪怕调查员类推演里npc再自由,也是游戏里的人——可以被推演者随意取代身份,哪怕这个世界独立运转,虞幸也不认为它是真的。
说起来,虞幸之前倒是遇到过其他真实世界的人,比如宁枫,他到现在还没有去和人格面具模板里那个异常研究组取得联系,所以也不清楚宁枫那边究竟属于什么体系。
但既然自成一派参加推演,虞幸姑且认为对方的世界是一个和他所在的世界相同等级的地方,称得上一声“真实”。
总之——在这个推演世界,万事看起来都在随机走向未来,但虞幸觉得这只是既定路线太庞大,导致没有那种强制的感觉罢了。
他现在记忆应该是有一定的缺失,这属于“剧情”,他不需要太担心。
队伍要出发了,虞幸拦住卡洛斯:“画藏哪儿了?”
卡洛斯一听虞幸还惦记着那张画,他无奈地指了指牌位后面:“怕折了皱了,给你卷起来塞木头盒子里了,怎么样,待遇够好的吧?”
“挺好的。”虞幸满意点头,高高兴兴收拾好自己的画筒。
这样的话,后人慕妖道之名而来,却能在这里发现一张属于恐怖画家San的画,这就像世人在三星堆里发现一部还能显示联系人的智能手机一样,上头的号码一定会名声大噪。
即使不向民众公开,也会有人暗暗注意到他,从而影响他这个角色的经历……虞幸已经发现调查员类推演的一种预告技巧了,只要他自己留下线索,那么下一次他再进来,推演内容大概率就会和留下的线索有关,多多少少起到了预言的作用。
熟悉的人物和环境,能使生还率大大提升。
虞幸扔了一些用不到的东西,换上了新队伍分配的物品,然后和小队成员一起踏出了祠堂,走向返程。
想回到活尾巴湖那边,中间得路过鸟尸林,还有那个连虞幸都无法忍受的尸坑。
一路平安,虞幸、卡洛斯和林都在暗自注意那个曾混进来的东西有没有出现,林手里拿着一个木制罗盘,走在队伍最中间,嘴里念念有词。
不过没人能听懂和听清就是了。
他们走到鸟尸林附近时,风带来了腐烂的味道,虞幸开始嫌弃,脚步放慢,仿佛前面是个屎坑。
“你这什么表情。”卡洛斯好笑,双手带上了黑色皮手套后插在夹克口袋里,揶揄地用胳膊肘撞了虞幸一下,“洁癖?还是……”
“你不觉得难闻吗。”虞幸语气中的不喜欢已经快要溢出来了,旁边还有很多人在听,他扶了扶背包带子,表情苦恼,“可能你这种大佬已经养成了不在意环境的能力,我不一样,我可是从小娇生惯养,闻不惯这个。”
San的确是娇生惯养,设定上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大户人家的孩子。
阿什凑过来:“San,你的家庭很富有吗?”
“一般般吧,也就富有到几个兄弟都看彼此不顺眼,随时想着互相使绊子,还想老爷子早点归西尽早争家产的地步。”虞幸说话间戴上了新得到的口罩,将气味隔绝了大半。
“哇哦!”阿什眼睛亮了,“你知道的,我中文不好,如果我理解的没错,你应该比我家乡的贵族还要有钱!”
“泱泱大国,富有的人很多。”尤妮卡十分骄傲,简直跟自己也是本国人似的,“阿什,如果你对本国历史感兴趣,或许你可以来找我,我能帮助你好好了解一番。相信我,当你了解之后,你会爱上这里的。”
虞幸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在他听来,npc开始发放提示了。
想了解妖道时期的历史,可以找历史学家尤妮卡。
阿什向尤妮卡道了声谢,然后继续崇拜地看着虞幸:“你这么有钱,为什么来做这种危险生意?”
除了卡洛斯外,所有人都竖起耳朵,这也是他们想知道的。
虞幸立刻反应过来,阿什看起来视在闲聊,实际上已经在套取他的身份信息,还可以通过他说出来的动机判断他这个人可以信任几分。
他礼貌地摇摇头,然后深深叹了口气:“那些钱是我家里的,并不是我的,我只是众多孩子中的一个,想继承哪怕十分之一的家业都希望渺茫,因为家里终究会选一个顶梁柱来继承大部分产业,至于其他人,不被害死或驱逐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来盗墓,是因为之前有另一个队伍的队长邀请我一起,我对钱不是很感兴趣,但我想趁这个机会做出些成绩,让长辈们看到我,所以就同意了。”
这理由编起来简直张口就来,而且合情合理,还不好查证。
“你画画那么厉害,那么有名,你的长辈还不满意?”林已经收起罗盘,插了一句话进来,他因为平时说话就比较生硬,现在听上去就像是质问似的。
但事实上他没有这个意思,在虞幸朝他看去的时候,林微微摇了摇头,示意现在没有鬼东西跟着。
他会问这种问题,纯粹是因为昨晚见识了虞幸的画画实力,对这么强的画家不被家里认可感到疑惑。
“画画在他们看来不值一提,毕竟我只是一个在小众圈子里受到欢迎的画师,还远远达不到这个世界上知名画家的程度,一幅画能创造的价值十分有限,远远没有我几个兄弟做生意能挣钱。”虞幸委屈极了,提到家里的事,他手指指节发白,如同受了欺负而隐忍。
“画画他们看不上,我就想着能不能借用这次的机遇融入盗墓圈子,有能力从尸体鬼怪手里抢宝贝,也算是一种能耐。要是我能经常为家里的古董生意带来货源,长辈们就会相信我的能力和胆识。”
虞幸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算了……现在说这个也没什么用,我这些娇气的习惯一时半会儿改不完,但我会慢慢克服的,鸟尸林我戴上这个口罩就行了,走吧。”
卡洛斯额角一抽,对这个先炫富再示弱的家伙感到鄙视。
虞幸自己自爆家里的事,最后不仅没让队里成员感受到富家子弟的累赘,还让他们称赞起他的觉悟,真是会引导人心!
魔术师先生十分希望San抛弃画笔,和他学习最简单的纸牌魔术。
或许会火的。
虞幸不知道卡洛斯在心里怎么吐槽他,其实他刚才说的有很大一部分是胡诌,以创建人物时的背景为底,编造了一通有的没的。
他甚至都不知道画家San的家里是做什么的,肯定没有阿什说的那么有钱。
但是他家里的危险肯定大于妖道墓宫,这二者危险的方向不同,墓宫范围大,足够吞噬所有来这里却不够小心的活人,他也只是其中一个。
在墓宫这个推演中,有强大的队友带的话,自身不用多强就有可能活下来。
可San的家里拥有的古怪,一定是小范围且针对这一家人的,针对性强,谁也跑不掉,对于推演者来说,后者才更可怕——他素未谋面的调查工作室上司也说,这次贡献大的话,会帮他搞定家里的事情。
说明上司认为他能在墓宫活下来,却不认为他能搞定家里那边,这也是San家里恐怖的佐证。
一行人聊着天,空气中的腐烂味道越来越重,等到肉眼可以看见高树上挂的鸟尸时,已经有好几个人带上了口罩。
刚下一场雨,不仅没把附近的腐臭洗掉,还反而更严重了。
虞幸恍然觉得有点奇怪,他来的时候,是进入林子之后才闻到一点腥臭,怎么离开时离得老远就闻到了?
哪怕是风向原因,也不会这么离谱,又有事情悄然改变了。
这些零碎的异常全部积攒到了他脑子里,队伍继续前进,诗酒突然叫停。
诗酒紧急招呼大家不要动了,眯着眼睛往尸林入口处看去。
“那是什么?”
阿什下意识接了一嘴:“什么是什么……哦,天。”
大家视力都不差,得到提示后仔细一看,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刚才离得远还没发现,现在走进了,才看到在尸林入口附近的树上,挂着比鸟尸大得多的尸体。
尸体双脚赤着,四肢无力垂落,清一色穿着白色寿衣,头发披散遮住容貌,随着风一摇一摆,撞钟似的。
那是人尸,无论男女,都长着一头长及胸腹的头发。
人尸密密麻麻挂了一排,迎风飘荡,就像在做一种展示,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上众人心头。
“草,这畜生不满足挂鸟尸,改挂人了!”李爷说话喜欢爆粗,从他的第一反应来看,他其实也是见过喜欢挂鸟尸的佝偻人的。
但随即,包括李爷,所有人都怔了一下。
卡洛斯缓缓转头,问虞幸:“你之前来的时候,这些尸体就在吗?”
虞幸很确定,之前这里只有鸟尸,没有人尸,因为他为了找佝偻人的住处,在林子里转过很久。
他露在外面的眼睛里装满了茫然和震惊,他紧张道:“不,没有的,这是在我离开之后才出现的尸体。”
可问题是!
诗酒的刀都拔出来了,警惕地望向四周。
问题是——挂尸体的佝偻人,已经死了啊。
被鱼怪咬成两半,还被丢进了暗河里。佝偻人不可能这么快复活,因为它复活的倚仗是黑棺,而他们彻夜待在祠堂里,黑棺中没有东西出来过!
是什么……
这林子里除了佝偻人,还藏着其他有智慧的人形生物?
卡洛斯问道:“那些尸体又是什么人?别的队伍吗?”
没人回答他,因为谁都不确定。
林第一时间想到,这会不会就是那个混在他们之中的鬼东西做的?他立刻重新掏出罗盘,嘴里念着家里流传下来的风水口诀。
他眼中的风云开始变幻,其他人知道他在寻找原因,不敢打扰他,纷纷拿出武器来警戒,只有威尔犹豫了一下,也掏出一块折叠金属板来。
威尔将金属板展开,这竟然是一块十分精致的通灵板,黑底白字,上面烫金花纹点缀着神秘与高贵,有二十六个字母和数字0-9,还有一些除了灵媒谁也看不懂的,用来和死者沟通的符号。
他拿出配套工具,用一次性垫子铺在了一块勉强干涸的土地上,自己盘腿坐了下去,通灵板放置于膝上。
威尔开始占卜了。
他选择了通灵板作为占卜工具,就代表着他打算与此处灵魂进行沟通,正好,这里尸体多,通灵板是个很好用又直接的途径。
林和威尔都开始认真起来,卡洛斯摸摸下巴,转头悄悄冲虞幸说:“你看看,那些尸体里面有没有你之前那个队伍里的人?脸看不到就看身材。”
“好像……没有。”虞幸看得比较清楚,孙哥小队的人各个魁梧,可现在挂在树上的人尸,有肥有瘦,就是没有壮的。
这确实不像佝偻人的手笔,佝偻人不会在挂人之前专门给人换上寿衣。
突然,虞幸歪了歪头,压着声音笑道:“我突然想起来之前的新人赛了。你数一数尸体数量,有没有觉得哪里似曾相识?”
卡洛斯回忆了一下,然后皱着眉头啧了一声。
尸体,十二具。
十个男人,两个女人。
和他们小队正好对得上。
第三十一章 占卜出的厄之意象
难不成,和上次死灵岛上的幻境一样,上面挂的又是他们的尸体?
卡洛斯仔细观察,越看越像,甚至可以从那些尸体的体型上分出谁是谁。
“几个意思?又想勾引我们自杀?”他道。
“不知道诶,去看看吧。”虞幸话音还没落,就已经迈开步子往树下走了,其他人发现他们的动作本想阻止,一见卡洛斯也跟了上去,就放下了一半的心,随便他们去。
走到树下,虞幸绕着看了一圈。
这些尸体穿的是简便到过分的白色寿衣,如同两块布拼接,里面就是自己的衣服,除了鞋袜之外,一件都没少。
所以小队成员的衣服就清晰呈现在了他们眼中。
“果然。”虞幸挑眉,走到最修长的那道身影下面,按照身材来看,这应该就是他的“尸体”。
他来到底下,避开落到地上被雨水冲刷得稀烂的鸟尸,望着尸体高度,盘算着爬到高树上去看一看。
两人暂时都没把尸体就是他们自己这件事告诉其他人,毕竟他们是推演者,见过的灵异事件太多了,应付各种类型都有经验。
而其他队员只盗墓,见过僵尸和鬼,贸贸然接受新事物,难免会引起不必要的骚乱。
虞幸整理袖子,检查了一下皮质手套的完好,远离了其他队员的他哪里还有半点娇贵的样子,直接攀到树干上。
想了想,他还是离树干保持了一定距离,抽出匕首,利落地扎进里面,以此为支撑点,双腿曲着,稳稳固定住。
“你会爬树?”卡洛斯有点意外。
虞幸笑了,口罩外露出的眼睛弯弯的:“什么都会一点,好活着。”
“哪有你这种说法。”卡洛斯隐隐觉得这话有深意,但是没能品出什么来。
虞幸转过头开始向上爬,速度很快,他姿态熟练,这足足七八层楼高的大树也不知是什么品种,树干粗糙,挺好爬的。
他还在树干上发现了以前有人攀爬的痕迹,几块树皮脱落,还有一些同样被利器插进去后留下来的细缝。
虞幸攀爬的动作一顿,无视了卡洛斯在下面问的“发生什么事了吗”,仔细研究了一下细缝大小。
他抱好树干,拔出匕首,把匕首往头上不远处的细缝中比对。
“……一模一样?”他喃喃出声,“什么意思,不仅尸体是我们,挂尸体的也是我们自己?”
事情着实有点诡异。
他接着爬,找到挂着自己尸体的那一截树枝后,轻盈地翻了上去,稳稳站立。
另一边,警戒了半天的队伍没有找到可疑人员,林和威尔都还没有结束,他们便守着两人,武器放下,顺便观察观察四周。
“哦哟?阿十,你快看!”诗酒发现了站在高处的San,颇为惊讶地拽了拽阿什,“他身手果然很好呢。”
阿什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眼中露出思索:“没有错,那根树枝很细,承重能力不强,挂着一具尸体已经很勉强了。可是San站在上面,甚至不需要扶着树干,他这种平衡力和胆识,在我们组织里也可以排在前三十了。”
他中文不好,诗酒听着耳朵疼,后悔跟阿什讨论这个。
“他是想去掀尸体的头发吗?”尤妮卡环抱着胸,抬头,大眼睛里好奇浓厚。
她对这个新来的十分感兴趣,不仅仅因为对方吸引她的外表,还有那种总是在隐瞒着什么的神秘感。
最重要的是,她已经主动接对方话好几次了,对方看起来还是那种不冷不热的样子,简直和威尔一样,像个木头。
盗墓世家的几个人跟随着李爷,认真看着虞幸的动作,他们也想知道这长头发下究竟是什么样的脸,是人——还是鬼?
虞幸一步一步往树枝前头走,脚下可以踩的面积越来越小,到了后半段,虞幸就像在走单杠,他本不需要微微张开双臂保持平衡,因为他发现,这棵树的枝干十分坚韧,承载了他的重量之后,只稍微摇晃,离安全区外还远着。
他就是双手插兜,闲庭信步溜达过去都没问题。
可他感受到了好几道灼热的视线围绕着自己,只好做作地展臂,用一种小心翼翼的姿态展示给众人,然后在可以够得到尸体的位置停下来,蹲下。
尸体无限接近于他,虞幸呼吸有点急促——这可是他的尸体啊!
他马上就能看到一个死得透透的,毫无生机,再也不会睁眼的、名为虞幸的苍白死尸,这是他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全新感觉,想想还有点小开心!
虞幸伸出手,手指触碰到了尸体头顶凌乱的发丝,他定了定神,将食指插入尸体脸前方的头发中,朝着自己的方向缓缓勾起。
那一抹皮肤果真如同他预料之中的苍白。
继续勾着,一双凤眼也露了出来,由于闭着眼睛,风眼更显狭长,在眼睛下面是高挺的鼻梁和发绀的嘴唇,由于血液流动不畅,颜面十分肿胀,好看的皮囊被毁得差不多了,不可否认,这是虞幸看过最丑的自己。
当整张脸完全露出来的一瞬间,虞幸还没来得及唾弃一下,那张脸突然像是被风干成粉末了一般,随着一阵阴风散去,头颅顿时化为一颗骷髅,头发结成一撮一撮,飘落到地上。
“怎么,我还不能看了?”虞幸嘀咕一声,他可以肯定,刚才就是因为他看到了尸体的“真容”,尸体的头才会被吹散。
头没了,还有身体。
虞幸没放过自己的尸体,他看到这简陋寿衣上竟然缝了两个大口袋,既然有口袋,那肯定装着点别的东西啊。
可惜,口袋位置他不太好碰到。
想了想,虞幸将匕首凑近挂尸体的细绳,不怀好意地比划了两下,然后——
尸体垂直掉落,正因好奇翘首以盼的卡洛斯差点被当头砸下,他狼狈避开,尸体就砸在他身前。卡洛斯忍无可忍对着树上的虞幸喊了一句:“我靠,你能不能先说一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虞幸喊得比他还大声,情真意切,听起来委屈得很,“我不知道你在它下面啊。”
小队众人对卡洛斯怒目而视。
“卡洛斯,你别凶他,他一个人在上面不紧张吗?肯定是没注意到你。”尤妮卡其实看出来虞幸在逗卡洛斯了,她唇角勾起,很坏心眼地添了一把火。
“就是,卡洛斯你自己怎么不爬上去呢,难道要我把你因为恐高所以从不表演高空魔术的事说出来吗?”诗酒笑嘻嘻的。
李爷:“这小子还恐高?”
张叔:“原来他恐高啊。”
阿什:“恐高么?那很多事都不能做了。”
尤妮卡:“恐高还说San,真不要脸。”
卡洛斯:“……”
好,很好,看看这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嘴脸!
就差喊“打起来!打起来!”了好吗?
你们真是有了新帅哥就不要旧帅哥了。
虞幸见目达成,眼中含笑,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纵身一跃。
他直接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了下来,关注着他的队员们惊呼卡在喉咙里,他已经在树上蹬了一脚,借助反作用力缓解了一部分冲击,在地上滚了一圈,安全落地。
诗酒和张叔朝这边跑来,卡洛斯也吓了一跳,他眼神复杂:“你在表演跳楼机吗……节省时间也用不着这样吧。”
“没,我只是嫌爬下来麻烦,那树皮上沾了很多鸟的血和干掉的腐肉,我不想再碰第二回。”虞幸蹲下来,在自己的尸体的口袋里摸索,半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纸是折起来的,看不见里面的内容。
张叔跑到了虞幸身边,斥道:“小年轻真是胡闹,这么高,摔断个腿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会摔断腿的,张叔,我有分寸。”虞幸一边将折起来的纸打开,一边笑着回应张叔。
张叔眉头皱起:“你有分寸个屁,受伤没有?”
诗酒打量他一会儿,肯定地说:“他没受伤。”
虞幸也摇头,目光落在手中的纸上。
纸上有字,透过纸背都能看见字体的猩红,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从纸上飘散出来。
他淡定地看过去,只见白纸中,血色的墨痕以一种十分狂乱和潦草的笔触书写了一句话。
【这就是你的未来!!】
卡洛斯和张叔、诗酒都看到了这句话,张叔低低问了一句:“什么意思,这是我们的未来?在这里挂人尸的那个东西在恐吓后来者?”
一张牌带着破风声飞来,虞幸没躲开,它扎中虞幸手里的纸,钉在不远处的树上。
黑桃三的牌面与纸上的猩红相呼应,仿佛预示着某种不详。
紧接着,卡牌表面涌出一股黑乎乎的液体,整张牌就像沾到了强硫酸,悄无声息地融化。
纸张没收到任何影响,牌融化过后,黑色液体凭空消失,纸则幽幽飘落在地,连背射穿的痕迹都没留下。
“融掉了。”卡洛斯看着自己的纸牌,面色罕见地凝重起来,“黑桃融化,代表着死亡和不可逆,这两个结果都会和这张纸上的内容联系起来。”
如果要对卡洛斯这一手纸牌飞刀飞出来的结果做一个解析,那就是——
死亡,变成挂在树上的尸体,这个结果不可改变。
“倒是没有这么绝对。”虞幸思索了一下,觉得不可能。
不可改变的是这个世界的剧情走向,但是关于每个推演者自己的命运,永远不可能有既定结果,因为推演者就是来打破结果的。
现在有他和卡洛斯两个推演者在场,怎么可能早就注定了死在这里的结局?
先不说卡洛斯的实力,就他自己,他就不可能死得这么彻底,因为他不需要妖道研究出的力量也能复活。
所以卡洛斯得到的这个结果一定有漏洞可钻,只是现在还没出什么事,所以很难想到漏洞方向而已。
但是这个信息已经让轻松的氛围冲淡了,诡异的事情针对自己而来,发生在自己身上,总是比发生在别人身上要恐怖得多的。
就在四个人对着纸上的话有所思考时,另一边的几个人那里传出了一阵骚乱。
“噗——”
威尔和林几乎同时吐出一口带着黑色的鲜血,然后浑身瘫软地倒下,离得近的人迅速接住他们,目光惊疑不定。
“怎么回事!”
虞幸听到动静,心思一动,看这情况,威尔和林应该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被反噬了。
他已经确定了树上这些尸体的身份,尸体对他已经没有了吸引力,他扔下地上的自己,跑回大部队之中。
林脸色苍白,眉头紧皱,嘴角还在向下流血,被尤妮卡扶着,他的后脑勺枕在尤妮卡胸上,纤瘦的胳膊上青筋显现。
“这些尸体的风水场太浑浊了,我只是看了一眼,就成了混乱气息倒灌的出口。”他剧烈喘息着,“不能看,它们象征着很可怕的意象。”
威尔情况还要更糟糕,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鬓角渗出,他浑身战栗,眼中含有强烈的恐惧。
他不仅仅是受到了反噬,还真的被吓坏了。
“威尔,你听到什么了?”李爷是在场最冷静的人,他给威尔灌了一口水,又不断地安抚。
威尔和亡灵沟通,能沟通出如此强烈的恐惧,用威尔家乡的话来说,难道他招来的是一个恶魔,一个恶灵?
“我……”威尔失神,抓住李爷的手才好像平复了一些惊恐,“它说,杀了它的人,是我……”
“怎么可能?”听到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张叔赶来给他们做检查,眼镜男道,“你碰到了一个鬼话连篇的死灵吧,它有没有说它是谁?”
威尔闭上了眼,隐忍着刚才受到的冲击:“它说,它的名字是,威尔。”
威尔用通灵板招来一个死灵威尔,威尔杀了威尔?
每个人心中都升起了一丝凉意,他们敏锐地意识到一件事。
没错,这里是十二具尸体,他们有十二个人。
不用虞幸和卡洛斯提醒,他们也察觉到了。
威尔还在继续诉说:“它没说谎,我问了它我小时候的事情,它全知道……”
也就是说,它真的是威尔本人。
第三十二章 初探湖底
这意味着什么?
几个人心中直打突突,安抚好受到了精神创伤的林和威尔两个人,他们停在原地,久久地抬头望着树上摇晃的尸体。
突然,李爷望向虞幸,沉声道:“你刚才在上面,是不是看到了?”
虞幸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既然如此,他也没有必要特意隐瞒:“没错,那具掉下来的尸体,顶着的是我的脸。”
张叔瞳孔一缩:“你真看清楚了?”
他说着,甚至想去掀开地上尸体的头发确认一下。
虞幸阻止了他:“别看了,我在树上看到尸体脸的一瞬间,它就被风吹散了。”
“还、还能吹散?”盗墓世家里的一个男人用颤抖的声线表达了他心中的难以置信。
过去见过的尸体,哪怕是起尸成了粽子,又或者异化成了禁婆,也都是有迹可循的,哪有像现在这样,看一眼就没了?
就算是机关,也得有启动装置吧,这机关用眼神启动的?
总有些人不信邪,他们用飞刀砍了尸体们的绳子,顿时,一具具尸体像下雨似的落下来。
他们找到自己对应的尸体,非得掀开来看一看,才肯相信。
“艹,我死了以后就是这样的!?”诗酒就看了一眼,尸体的脸便随风而逝,可那窒息身亡的浮肿脸庞仍然给她留下了极其反胃的印象。
“这事真邪门儿!”待到众人都看过,李爷嘿了一声,颓废的脸上都浮现起了些许认真,“我李治明什么东西没见过,今儿个还真遇上新鲜事了,有意思!”
威尔难以淡定下来,他才刚和自己的“灵魂”对过话,现在又直面了自己的尸体,一时间有些怀疑人生。
他脑子里已经快要被哲学问题充满了——我从哪儿来?我还是我吗?我真的活着吗?
阿什只能充当劝解者的角色,好在他和威尔能用英文对话,不必再强行使用蹩脚的口音。
虞幸沉吟一下,看了看大家:“其实我们不必太担心。虽然我们都看到了自己的脸,身材也和我们对得上,但是别忘了,我们还没有死,看到的死尸,要么是假的,要么就来自未来。”
“这二者,你们觉得哪一种更有可能?”
来自未来也太扯了,搁平时,要是有个人跟他们说自己来自未来,能被这些不信命运不信邪的盗墓人笑话死。
盗墓者是最不信未来和因果报应这些事的人,如果人有确定的未来,那还要现在的努力做什么?
至于因果报应,都是做的挖人坟墓的事儿,真提起来,都是该天打五雷轰的。
刚才一时茫然,现在想想,好像确实不太合理。
“你的意思是,尸体是假的?视觉上的幻觉?”尤妮卡还算冷静,她冷冷盯着自己的尸体,伸出腿踢了一下。
虞幸沉默两秒。
其实这两种可能性中,他更倾向于时间线的错乱和重叠,这才让他们看到了不同时间上的自己——有一无所知的自己、杀人的自己、被杀的自己,说不定还有更多。
可有一点解释不通,杀人和被杀是矛盾的,二者不可能同时存在,也就是说,这既是一个人,又不是一个人。
说起来太复杂了,虞幸现在也不确定,所以他没有解释,而是顺着尤妮卡的话道:“某种程度上,尸体的确是假的。无论哪种可能,我都想不明白留下恐吓纸条的人让我们看到尸体到底有什么意义。”
“只有一种可能性是有意义的……对方是想吓退我们。”
他唇角勾起一个笃定的笑容:“什么人最希望我们走?当然是妖道。”
“这也是墓宫的防御机制对么。”尤妮卡冷笑,“不错,如果我们现在离开,就不可能死在这里,那尸体的出现就解释不通了。照这么想,尸体是我们的未来这件事,压根儿就不可能。”
“没错没错,理清楚之后就看得出来,我们的未来仍然在自己手里。”诗酒抓着自己皱了的衣角,她才不想承认自己刚才慌了。
对于一名排名前二十的雇佣兵来说,这太丢脸了!
由于虞幸的提醒,气氛缓和过来,即使还没有找到尸体们存在的原因,众人也不会再心中打鼓了。
他们心有余悸地远离了尸体们,继续走向回程,只是心中难免嘀嘀咕咕。
和这些尸体造成的惊恐比起来,鸟尸林都算不得什么,仅仅是鸟尸在雨水冲刷下满地都是,还坚强挂着的鸟也腐烂得能见到骨头……而已。
众人飞快地穿越过去,太阳从云层后探出了半个头,天光大亮。
“呼……终于特么的过来了,真j2难受。”诗酒捂着口罩仍然觉得味道难以忍受,她愈发暴躁,周围的人都离她远远的。
“这女人疯了。”阿什盯着诗酒的尖锐的刀锋,默默避开。
穿过鸟尸林,中间除了一些已经被摸清了底细的骨藤和白色大花之外就没有其他危险,以他们的脚程,很快就到达了活尾巴瀑布。
瀑布冲泄而下,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清凉而提神醒脑,甚至在瀑底形成了一小片雾气,乍一看宛若仙境琼瑶。
不同品种的鱼游曳在清澈湖水中,自在快活。
一棵棵低矮的树木结着袖珍小白果,叶片细长,点缀着景色。
“终于到了……San,你发现的墓宫入口就在这附近?”卡洛斯站在山壁上望向下方,在重阴山这片阴间地方能找到这出风景秀丽的小天地,简直是一种奇迹。
他是在活尾巴湖这里用纸人找到虞幸的,所以,想也知道虞幸发现的入口不会离得太远,否则虞幸不应该心大的在湖里洗澡,而是应该守着入口,寻找最合适的进入机会。
“纠正一下,不是入口,是疑似入口。”虞幸打断他,指了指下面,“先下去吧。”
阿什第一个跳下去,在山壁之间敏捷跳跃,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下到了底。
瀑布的水飞溅,打湿了阿什的面颊,他警觉地看了一圈,然后扬了扬手:“下来吧!”
“他说什么!?”尤妮卡大声问。
瀑布声音太大,大家一起站在上面还勉强能听见彼此说话,现在一群人在崖壁上,一个人在地下,扯着嗓子都喊不出声音。
卡洛斯轻笑,他虽然听不见1,但是从手势上能理解意思:“他说,让我们下去。”
诗酒站在最后:“你们先走,我殿后。”
明面上直接战斗力最强的就是阿什和诗酒了,两人一个探路一个保护,是最合理的。
卡洛斯无所谓地耸耸肩,瞅了虞幸一眼,运动鞋柔软的底面使他看起来分外轻盈,他攀着石块,踩着凹陷,阿什还在下面随时准备接住他。
虞幸刚准备跟上,就听见李爷拉开了背包拉链,拿出一个勾索,前端是一个三爪抓钩,后面是结实的绳子。他似笑非笑:“现在的年轻人真勇。一个个徒手下去,装备都不用。”
“我不勇,我要用勾索。”虞幸脚都迈出去了,硬生生停住,转过身,“没有绳索就要出人命了,我还是个孩子。”
留在上面的众人:“……”
好家伙,传说中性格古怪、神秘阴暗的知名恐怖画家真人竟然是这个调调,当他们眼瞎看不出来吗,刚才这货都已经准备好下去了!
其实绳索虞幸也有,只是他这会儿想的事情太多,没有注意到,而且徒手下崖壁又不难,所以忽略了绳子的存在,直到李爷提醒,他才执着地要低调,要和大部队看齐。
一众人用把挂钩锁在腰带上,勾索上的钩子插进坚硬的岩石里,同时向下,只有诗酒在上面看着,谨防意外。
尤妮卡腹部有伤,她下得最小心翼翼,在快到地面时,队里好几个男人伸手打算接她。
虞幸再次感受到了这个女人在队伍里的人气,简直说众星捧月不为过,相比之下,诗酒就像一个兄弟,一块砖,哪儿需要自己往哪儿钻。
崖壁湿滑,好在过程有惊无险,到了活尾巴湖边,众人正打算问问虞幸接下来往哪儿走,就见虞幸已经停下,丝毫没有继续动的意思。
“什么情况?”卡洛斯问,“你盯着湖面,难道入口在湖底啊?等等……真在湖底?”他问了一半自己反应过来,对啊,为什么不能在湖底。
祠堂的怪鱼也是在暗河里,指不定守着什么东西呢,那不也是在水里?说不定妖道就是偏爱水。
“没错。”虞幸对这个小队的人说,“湖里有一个隐蔽的人工廊道,入口那一段的大小足够一个人全副武装通过,但是不知道有多深,安全起见,第一次只需要一个人下潜。”
“还好,我们的水下装备齐全。”李爷笑了,拍了拍眼镜男,“走,你下去探探路。”
看见虞幸不解的眼神,李爷对他解释了一句:“这小子是我们这儿水性最好的,他不借助潜水装备也可以下潜十几米,而且憋气时间很长,水下危险,就让他去就行了。”
虞幸本来在想,要是所有人都水性一般,那就还是他自己下去,只有他一个人的话,遇到危险,比如里面有怪鱼咬了他一口,他也好谎称没咬到,找借口将不应那么浅的伤痕搪塞过去。
但是既然李爷对那眼镜男这么信任,虞幸也不好拂了对方的面子,默默退到一旁,一边把自己上一次看到的入口情况将给眼镜男听,一边看眼镜男穿上防水眼镜和紧身的潜水衣,戴好防水的通讯工具。
剩下的人分为了两拨,一拨是确认安全后也要跟着下去的,一拨是留在上面调试机器,进行远程策应的,盗墓世家留了三个人下来,只有眼睛男和李爷会下去,雇佣兵中,阿什下水,诗酒留守。
威尔因为精神不佳,也被允许在湖边休息,遇到什么事远程帮个忙。
所以,十二人中,有七个会下去。
但不管是不是要下水的,在眼镜男跳入湖里之后,都眼巴巴盯着显示器看。
现在的活尾巴湖岸上多了几台刚组装完成的大型机器,机器分为操作台和显示屏两部分,眼镜男的泳镜上镶嵌了一个内置摄像头,通过显示屏,众人可以在左半块显示屏看到眼镜男看到的画面,而右边的显示屏是一个雷达一样的界面,有眼镜男的位置坐标红点,红点上方标注了数字“1”。
经过祠堂的事,卡洛斯专门提醒眼镜男下去前先拿强光手电照射一通,如果水里有藏起来的怪鱼之类的生物,它们会对强光手电感兴趣。
眼镜男已经照做,看来活尾巴湖真的很安全,没有任何东西给手电光反应。
透过显示屏,众人看到了湖水下一览无遗的景色,卡洛斯问虞幸:“入口位置?”
虞幸指指屏幕里湖底的一块不起眼的小隆起:“这个下面。”
卡洛斯了然,将设备中的发生装置放在嘴边,对眼镜男道:“你停下,往右看——看到了吗?那里有一个隆起,你往那边游一点。”
眼镜男很快摸到了隆起的顶端,他微微饶了一下,就发现了小包后面的别有洞天。
那是一条向下的幽深窄廊,如同虞幸所说,廊壁光滑,只可能是人工修建。
眼镜男此时没有近视眼镜,但是进了湖里的他如同鱼儿入海,仿佛什么都看得见。
他在卡洛斯的指挥下正式游进了廊道,留在上面的人也很激动,这次好像真的有模有样的,找了这么久的地下墓宫,说不定就要在此时见到了!
廊道狭长,眼镜男畅通无阻,一直往里游,大概三十秒后,廊道有了转折,从向下变成了向前。
李爷立刻计算:“按照他的速度,这廊道大约向下了五米,加上湖本身的深度,现在他游的地方大约是地下十米左右。”
“这墓地够深的,在地质没有经历巨变的前提下,也就只能通过水,才能把建筑修建到十米深的地下。”林缓缓说着,手却已经攥起。
虞幸也期待地看着眼镜男,他希望这条廊道不要太长,这样他们就不必浪费时间在大部分人的入水准备上了。
第三十三章 行尸部门
幽深的廊道越来越宽阔,四壁逐渐褪去了藻类的痕迹,越来越光滑。
这个变化让所有人都心生期盼,紧紧盯着眼镜男传过来的画面,在长达五六分钟的屏息后,张叔提醒:“如果到不了尽头,他还得返程,让他注意一下自己还能憋多久。”
卡洛斯也在担心,他只见过一次眼镜男憋气八分钟,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也不知道眼镜男还能坚持多久。
为了方便,眼镜男并没有戴氧气瓶。本来也就是第一次尝试,如果不行再回来穿装备,这样比较合理。
“你还好吗?注意一下,差不多了就先回来,这只是第一次尝试。”卡洛斯对着通讯设备提醒。
只见,眼镜男在镜头前面比了一个“ok”的手势,仍然往里游去。
李爷淡定极了:“你们都小瞧他了,我说他水性好,可不是普通的好,十分钟对他来说并不算难。”
卡洛斯真有点惊讶了:“他这么厉害?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这可是我们家的隐藏宝贝。”李爷笑了笑,嘴里叼了根烟,却没点着,“你以为呢,宝贝是能随便给人知道的吗。”
其他人心中都有点复杂,盗墓世家有好几个,家家都在养杀手锏,以确保下墓后的优势。
李家的杀手锏今天应该就来了一个李爷和一个眼镜男,其他人要么在家修养,要么接了别的活。
“看!”诗酒打断了他们的闲聊,惊喜地叫到,“进去了,真的是墓宫!”
几人刷的一下转头看回屏幕,眼镜男前方出现了一片光亮,莹莹亮光在黑暗中如同整个世界唯一的光明般,让人心中悸动。
他加快速度往前游去,终于,头部脱离了水面,呼吸到了充足的氧气。
眼镜男浮在水面上,朝四周看了一遍,把画面传递了回去。
前方不远处就是岸,岸上是平坦的拼接石台,那光亮是从上方石壁上传来的,一颗女人手掌大小的夜明珠镶嵌其中,漂亮得出奇。
这还不是令见多识广的小队成员眼热的,令他们全部激动起来的是……
石台后方,就是众人心心念念的墓宫!
一扇雕刻精美的厚重石门带着历史的厚重静静矗立,站在石门前的眼镜男感觉到一阵窒息,那是一种敬畏。
这就是千年前,名声赫赫的妖道的葬身之地。
眼镜男往前走着,在卡洛斯的支持下,身手摸了摸石门。
凹凸的触感在他套着手套的手指下游曳,他试着摸索了一下上面的机关。
他现在心情很澎湃,不仅紧张,还震撼。
一个传奇殒命后,身体就被遗忘在这无人的地下,由水隔断。而现在,他,就是千年来第一个到达这里的——
“?”
石门被他一推,竟然开了。
眼镜男一时间有点懵,这种门像他们有经验的都知道,肯定是要找机关开门的,这妖道墓宫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外面的人也齐齐一静,从开了的石门缝隙里,可以看到一个被破坏的锁头。
“???”
什么情况。
这里……被人进来过了?!
眼镜男脸色大变,他谨慎地后退一步,然后重新打量这块石台。
石台潮湿,看不出脚印,但是在推开的门缝里,隐隐可以看见灰尘被拂乱的痕迹。
“你先退出来——不,在那里等我们,别乱动,我们现在就送人进去。”李爷接过卡洛斯手里的通讯设备,低沉沧桑的音色很好的抚平了眼镜男心中的一丝慌乱。
这慌乱倒不是害怕先进去的人留下埋伏,大家都是为财和秘密,虽然做的事违法,但是也不至于见到竞争对手就下死手,这圈子就这么大,以后说不定还得合作呢,所以,很少有盗墓贼会直接杀人。
眼镜男慌乱的是,妖道的墓宫对他们来说,复活秘密的价值远大于财宝。
如果有人提前进去,那就说明,墓宫里关于复活的秘密已经不安全了!谁知道别人进去了多久?说不定是San离开活尾巴湖去找他们之后,说不定是好几天前。
“等等,让他凑近一点,摄像头对准锁头附近。”虞幸突然出声,少见地发号施令。
卡洛斯眉头一挑,看到虞幸淡定的神色,低笑一声:“瞧瞧,拉你入队的好处这不就来了么?”
他拍拍李爷:“按他说的来。”
李爷将目光在虞幸身上深深一印,按住通讯设备,把虞幸的话重复了一遍,眼镜男立刻听从指令,蹲到门缝前面。
画面很高清,虞幸眯着眼睛看了半晌,嘴角勾起:“可以了。”
李爷:“可以了,你退后。”
眼镜男听到李爷的话,默默回到水下,找了个能看到大门的位置进行监视,等待队友的到来。
活尾巴湖岸上。
“锁头有什么问题?是别人破坏后来留下的吗?”卡洛斯充满期待地问。
“是。”虞幸的回答显然让同样期待着否定答案的队员们有些失望,他们一个个打开装备开始穿戴,还招呼着其他人。
“快快快,现在就下去!”
“上面就交给你们看着了,等我们好消息。”
“走吧李爷,您一句话,咱几个都不是怕冒险的人,跟您干了!”
实在是这一手太出人意料,在这之前所有人都以为妖道的墓宫藏得好好的,他们找不到,别的队伍也找不到,一看见入侵痕迹大家的心态多多少少都被扰乱。
虞幸安慰道:“不用着急,其实我在山中见过另一支实力不错的队伍,他们到达的时间绝对不长,我们现在进去,来得及赶上,毕竟墓宫又不是什么旅游景点,先到先看,它的秘密一定隐藏得很深,前面有人进去,权当帮我们淌雷了。”
“其他队伍?谁的?”李爷眼神锐利一瞬。
虞幸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向诗酒:“你记得爱丽吧。”
诗酒一愣:“当然,我记性还没那么差,爱丽不是孙哥队伍里那个小医生吗?”
“她和你一样,也是塞进去的卧底,不过她所在的队伍比孙哥的保密性高得多,所以你们应该没有查到他们,就像他们没有查到你们一……也或许他们的信息比你们多,知道你们来了。”虞幸道,“爱丽后来和我一样脱离了孙哥的队伍,并且走在我前面。”
“好家伙,那女人这么能装?诗酒都没看出来?”阿什惊讶万分。
诗酒难以接受:“我擦勒,我在队伍里的时候,她看起来真的很普通。”
“她不仅不普通,而且她和卡洛斯一样,应该拥有某种奇特的能力,绝对是个非常难缠的角色。”虞幸道,“如果我查的没错,爱丽隶属的势力,应该是奥斯特公司。”
“奥斯特公司……”卡洛斯喃喃着重复一句,显然,在这个世界经历过多次推演的他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妈的,怎么哪儿都有他们!”诗酒直接开骂,“这破公司什么时候倒闭?”
“实力摆在这里,当然可以什么事都横插一脚。”张叔接过李爷递过来的烟,打火机声音清脆,火苗燃起。
看来大家都对这个公司十分熟悉。虞幸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冲卡洛斯给了个眼色。
卡洛斯会意,摊手道:“是啊,没办法,谁让人家是整个洲际赫赫有名的金融财团呢?什么赚钱的活计都做,下面还分成很多个部门,这次恐怕又是walking部门掺和。”
walking有行走和行尸的意思,光听名字虞幸也能明白这个部门的性质了。
“不愧是奥斯特,对地形勘探得这么清楚,居然先我们一步找到了湖底。”林声音沉沉地,他是学地理的,勘测方位本应是他的工作,这一点他输了。
奥斯特公司的财力足以支撑世界上最优秀的勘探设备,在这一点上,他的确比不了。
“没关系的,林,你的主要作用是风水,不是实地测算。”张叔吐了口烟圈,拍了拍林的肩膀。
“奥斯特公司对墓宫了解多少?”尤妮卡眯着眼睛,“即便他们有钱,有能力,但是论起这一趟下墓,我们的优势绝对高于他们。就是不知道……他们到底进去多久了。”
这是众人最担心的。
虞幸笑了笑,语气中的悠然淡定间接影响了队员们:“刚才我仔细看了一下锁头旁边的痕迹。”
“因为常年没有打开过,里面灰尘很厚,可以明显地看到任何有人经过的痕迹。而门内,灰尘在下面,纹路是完整的,锁头所在的地方,灰尘纹路呈蛛网般的放射状,这是锁头砸下来造成的。”
“锁头上的灰尘被震落了一些,锁头四周都有散落,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锁头旁边没有因为推门而被一起推过去的灰尘堆积,刚才他——”虞幸指的是眼镜男,“推门幅度很小,连一个人侧身都通不过,真有人要进去,推门幅度肯定比我们大。”
“你们记不记得门边的样子?门下积累了薄薄一层新灰,在地上很明显。可地上没有别的痕迹,锁头上也没有,说明我们这次推门是这扇门第二次被打开,前面的人是一批次进来的。”
由于大家情绪不佳,虞幸解释得很快,没有浪费时间。
尤妮卡:“我明白,刚才你提到的爱丽是走在你前面一点的,她属于奥斯特公司,而现在他们进了墓宫,没有第二次开门痕迹,就说明奥斯特公司派来的团队是等爱丽回来了以后才进墓宫的。”
算算时间,刚好一天多。
张叔认同:“所以,她的队伍很可能就是一天前才进去。”
虞幸要说的就是这么个意思,他提醒到位了,就说:“做好下水准备吧,电子设备放防水袋里,差一天而已,我们有很多机会得到复活的秘密。”
说是这么说,等六个需要下水的人潜入湖底开始游泳时,虞幸能感受到除了自己,他们的速度都很快。
身上穿着紧身的防水衣,背后的包和腰间挂着的画筒、唐刀也用防水套子套好,等上了岸把罩子扔了,东西还会是干爽的。
虞幸游到了最后的位置,看着前面一个接一个进入廊道的身影,思索了一下进去墓宫后的局势。
墓宫里有他这边几个素质不错的队友,奥斯特公司有爱丽,鉴于这是推演,爱丽身边应该也有几个推演者才对。
只要是推演者相互碰上,那事情就会复杂得多了,推演者的能力难以预料,互相怼起来,恐怕会是墓宫里最大的变数。
孙哥小队已经可以忽略,调查工作室派来的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所以,能争夺墓宫秘密的势力只有奥斯特公司和卡洛斯这边这支队伍。
进了墓宫之后,小队的威胁有四个,一是奥斯特公司,二是墓宫机关,三是僵尸、禁婆和鱼怪这样的怪物,四便是时间。
墓宫中的时间重叠或融合,一定是防备的重中之重,虞幸手中的手电光摇摇摆摆,终于随着他一起穿越了廊道。
刚才在外面看还没感觉,真进了廊道,虞幸才感觉到一股令人窒息的逼仄从四面八方倾压过来,黑洞洞的周围给人一种不知隐藏着什么怪物的错觉来。
他游了好一会儿,一直注意数着前面的手电光数量,确保没有人半路失踪。
他头上并未戴摄像头,设备数量有限,一共下去七个人,只有眼镜男、阿什和李爷戴了摄像头,通讯设备倒是一人一个,外面的人看着雷达上属于同伴们的小红点,内心积极又忐忑。
快游到头的时候,眼镜男在前面接应,他的手电筒一闪一闪,给后来的同伴指了一个方向。
这么长的距离对于水性普通的人来说过于勉强,可带氧气又大可不必,瓶子很重,带上来也只能留在石台上,万一有奥斯特的人看到,还白给人家送了装备。
所以他们都是撑着一口气游过来的。
虞幸在水面冒了头,头发被水结成一簇一簇,白皙的脸上水珠滑落,在其他人控制不住大声喘气的声音里,他显得极为轻松。
第三十四章 看门鬼的传说
队员们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这里的氧气充足,出人意料,空气潮湿中带着一丝清凉。
虞幸双手拨弄两下水面,抬头望望,总觉得壁顶似曾相识,好像在哪儿见过。
只是凭借他现在越来越模糊的记忆,他也不记得自己是很久之前进入过相似的地方,还是在棺材里躺的那几分钟里经历的了一些东西后忘掉了。
不多时,石台上站满了一个个穿着紧身衣的人,等确认安全,他们纷纷把紧身衣脱下,放在防水袋里,藏在了石台边缘的水中,用钩子钩住。
这样既不会被发现,又不会到时候没装备穿。
虞幸也打算上岸了,他往前游了一点,突然察觉到水里一道与他方向不一样的波纹。
向后的水波悄然滑过他的小腿,某样东西从他腿边经过,但是没有走远,一直在他腿边徘徊。
“……”他动作一停,眼睛朝下看,可惜水面黑暗,只能倒映出他自己,看不见底下有什么东西。
正因如此,未知才最使人恐惧。
“奇怪,一路上没见到水里有鬼物啊,难道是别的路进来的。”他心里很清楚这不是错觉,水下的东西不仅缠他,好像还伸出了手去碰他。
——就这么一小刻的停顿,虞幸就被水里的东西察觉了。
他感觉到小腿处绕上来一些柔软而奇怪的东西,紧接着——一股向下的推拽力量突然涌出,让虞幸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下一沉。
那东西想把他拖下去!
虞幸心里倒是不慌,但是随着下沉的趋势,他胳膊下意识拍打在水面上,引起了上岸的同伴的注意。
阿什最先发现异常,口中喊了句什么,立刻拔出短刀跳回水里,往虞幸的方向游去,其他人也反应过来,李爷骂了句脏话,快步走到河边接应。
“阿什,把San拉上来之后迅速上岸,别在水里和任何怪物战斗!”卡洛斯不知道虞幸水性如何,他手里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一只纸人,原本白皙好看的小纸人全身都浸透着一层潮意,像是被水淹没过。
卡洛斯的纸人对别人的效果不如对他自己,而且每使用一次都很耗费心神。但是他显然已经在帮虞幸分担伤害了。
虞幸用不着阿什赶过来,他手在腰间一摸,带出了出鞘的唐刀,笔直刀身透着戾气,朝腿边砍下。
“噗嗤。”
刀锋砍中了某个东西,虞幸腿上压力一轻,他浮了上去,被阿什拉住。
血色蔓延到水面上,染红了视野,在石台上的几人瞳孔紧缩,只有卡洛斯疑惑地拎着纸人瞧,他的纸人没有流血。
应该不是虞幸受伤。
卡洛斯心里门儿清,看来,流血的是偷袭虞幸的东西。
啧啧啧。
阿什看到水面涌上来的血,惊疑不定地检查了一下虞幸:“你没事吧?是什么东西?哪儿受伤了?”
“没事。”虞幸在腿边抓了一下,拿到面前来,他抓到了一大把头发,发丝打着结,一捆一捆纠缠在一起,“血不是我的。”
他右手上的刀十分有威慑力。
“天呐!”阿什看到头发的第一反应是拉着他往石台上游,虞幸被他带着,乐得轻松。
“San,你的腿一定受伤了。”
石台上的张叔伸出手,像是打算把他拉上去。其他人紧张兮兮分散站着,盯着虞幸目不转睛。
虞幸眨眨眼,看看张叔伸过来的手,又看看一撑就能上去的石台,象征性地握了一下,在张叔懵逼的眼神中收回手,自己爬了上去。
他别说受伤了,浑身上下连衣服的一个破口都没有,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他是非常真实的,一丁点儿伤都没受。
“……”张叔尴尬地擦了擦衣服,装作若无其事,“所以,刚才怎么回事?”
阿什:“水里有东西,很长的头发!”
“可能是水鬼?”虞幸品味了一下,“有头发,有手,可以很久不换气,反正不会是正常东西。”
众人:“……”这不废话么!
“我把它刺伤了,想必它现在已经跑了。”虞幸并不在乎这个小小水鬼,和怪鱼比起来,它就像过家家一样,他就算停在那里任由水鬼往下拉,这水鬼都淹不死他。
只是,这水鬼也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男女也不定,虽然拥有一头长发,但是挂在外面的他们的尸体也都是长发。
虞幸眉头微皱,想着,刚才应该顺势下潜看一眼的,阿什发现得太快了。
“水鬼什么时候跟上来的?”卡洛斯喃喃道,按了按通讯设备,“你们在屏幕里看到没有?”
外面是诗酒在看着,她的声音从设备里传来,有点失真。
“没看到,画面里没有闪过奇怪的东西,它绝对是从里面出来的,而不是从外面跟上你们的。”
这也正常。
水鬼众人多多少少都见过,以前下的墓里,只要和水有关,无论是墓主人布阵还是后人捣乱作怪,都很容易养出水鬼。
水鬼也分强弱,此处这只水鬼拉住虞幸都没能把虞幸怎么样,算是比较弱的了。
“有一只就会有第二只,这墓里风水不好,容易养出东西。”林低声提醒道。
“嗯,后面在墓宫里看见水都留个心眼,里边指不定有些什么玩意。”李爷点点头,目光在虞幸握着的唐刀刀刃上一点,又称赞道,“San,你这刀是哪儿的货?实在漂亮,是个宝贝。”
在李爷口中,哪儿的货等于哪个墓里挖出来的,虞幸笑笑:“之前在别人手上买的,那时候我和卖家都不识货,对方把这刀当个工艺品卖了,这刀的锋利,还有刀身上的血槽,都是我后来才发现不简单的,具体哪个墓,我还真不知道。”
“这运气可真是逆天了啊。”李爷咋舌,羡慕不已,也不清楚到底信了几句。
小小的插曲过后,众人整理好身上的装备。
还好虞幸的刀和画筒已经分开用防水袋保护过了,不然刚才抽刀是必要让画筒进水,里面的纸笔就不能用了,现在,东西都好好待在他这里。
眼镜男指了指石门,门内光亮幽幽,看颜色,应该和壁顶上的夜明珠是一样的:“门口没人,我看了半天了,先进去的人应该已经深入,我们暂时遇不上。”
“那可不一定。”林摘了眼镜,抹了把脸,“万一墓宫里面有迷宫走廊,那我们随时都有可能和其他活人碰上。”
“还有其他死人。”阿什补充。
不管有没有迷宫布置,他们都是要进去的。
李爷鼓励地看了眼镜男一样,很自然地走到最前面。
在场人当中,就张叔和李爷资历最老,尤妮卡虽然来自国外,不讲究资历,但是她终究是个正经历史学家,以前也没干过盗墓的活,经验不足,所以也听这二位指挥。
“现在人都到齐了,我们出发吧。”李爷大力推开石门,手臂上青筋暴起,可以看得出,石门其实是很重的。
眼镜男刚才是怎么一下就推动的?
虞幸跟着凑近,打量了一下锁眼,发觉锁头其实连接着一个机关,只要机关启动,门就会自动打开一段距离,所以,推门的话刚开始那一小段距离会轻松一点。
勉强合理,虞幸将一瞬间对眼镜男滋生出的怀疑压回心底,垂下眼皮。
众人一个接一个进入石门,门后是一个大型石室,四四方方,每一边都有一条甬道,数颗夜明珠如星星一般点缀在墙壁上,虽然上头蒙了尘,但依旧纯净光明。
最吸引人的却不是神秘的甬道或者漂亮的、价值连城的夜明珠,而是在石室正中央摆放的一口棺椁。
这口棺椁十分正式,前大后小,从虞幸的视角看,它就像是一根半边圆木。
没人直接上去碰棺材,因为地面是石头,一旦有缝隙就会看得比较清楚,他们都没瞎,能看到棺椁四周的地面上有一些线条生硬的缝口,明显卡着什么机关。
类似于一踩上去就会触发箭矢的那一种。
“这棺椁里头又放着谁?”张叔先是看了尤妮卡一眼,而后转向林,“你们有什么想法没有?”
“这里是墓宫入口,棺椁放在这么显眼的位置,很显然棺椁里葬着的人本身地位不高,但它又足够重要。”林眼神飘忽,似乎正在心里疯狂进行风水测算。
“林说得对,这种布置不得不提一提我研究过的古代历史。”尤妮卡上前一步,是分析向往地望着棺椁,提到自己的研究领域,眼中闪着光似的。
具体的历史她说了虞幸也不知道,就顺带听了这么一耳朵,总结起来就是,在这个世界的一千二百多年前,有一种很流行的墓葬方法,当时有实力的大户人家喜欢在自家陵墓的入口处摆上一口棺,棺中躺着的人叫做“看门鬼”。
这个看门鬼生前必须是强大又极为衷心的人,亦或者强大又极度奸诈的人,两种选择有点极端,但是都可行。
墓主人死后,后人将墓主人放入墓中,再将活着的看门鬼人选封死在棺材里,摆在入口大门后。
这个人选一定不能提前知道自己将陪葬,无论是衷心还是奸诈,前者因为被背叛,后者因为本身不甘,都会化为极为可怕的恶灵,游荡徘徊在墓宫里面,盗墓贼要是来了,触发机关,一定会被看门鬼发现,然后杀死。
恶灵产生的原因是不甘和憎恨,为了不让看门鬼把怨气投到墓主人身上,看门鬼所在的棺椁周围一定要设置迷阵,这样的话当盗墓贼不小心唤醒了看门鬼,看门鬼也只会在迷阵中找到逃不出去的盗墓贼,而找不到墓主人沉睡的地方。
可以说那段时间,看门鬼习俗风靡全境,这也导致了后世考古时,最怕遇见也最想遇见的就是一千二百年前那段时间的墓了。
尤妮卡骄傲地说:“这些本事都是奇迹!我们考古最怕这种墓,因为看门鬼本身的存在就容易伤到人,但是我们也最期待这种墓,因为它的秘密太多了,每一座都能给我们带来无尽的知识与珍贵资料。”
不是每个看门鬼都能被成功设置下去,等当时的王朝覆灭,后来还有很多人试图模仿这样的做法,却无一例外都失败了。看门鬼被永远留在了历史长河中这短短十几年中,珍贵无比。
除去学术价值,盗墓贼最怕的墓地元素中,看门鬼当之无愧排在前五,每当看门鬼的棺材出现,就代表着这次盗墓从开头就不会顺利,因为全被迷宫“搅和”了,迷宫难走,更何况不知哪里就藏着一个已经死亡的看门鬼等着他们。
“被发现会怎么样?”林有点好奇,他听得很认真,但有一些没懂。
“被发现?”尤妮卡愣了一下,回想道:“被发现的话,什么症状都能有,失魂、晕倒、失忆、死亡……我有个前同事,他就是在考古时遇到了看门鬼,死活跑不出去,迷宫一样的,出来后就得了抑郁,而且精神不振,记性也变得很差很差,一看就知道难以下墓后被东西坑了。
”后来他请他老家那边的巫婆给他治疗,这才勉强保住一条命。”尤妮卡姿态随意,带着笑意,“不过那一次我们找到了很多和别的墓不同的东西,收获很大。”
想避免这种灾难只有两种方式,第一种,在他们的棺材找到机关范围之后,避开机关,对着棺椁跪下,诚诚恳恳磕三个响头。
看门鬼念在这人尊重他的份儿上,不会主动上来打架,前提是没有规定他不勇结伴。
第二种,解开棺椁附近的机关,按照正确步骤让机关陷入睡眠,他们就可以随时随地站在这,不必担心什么。
“这传说我也听说过,看门鬼凶得很,不比毛粽子差,咱得小心点。”张叔道。
“既然这么危险,那不碰它不就好了吗?”阿什不太了解本国习俗,疑惑出声。
“呵呵,小子,你可别把古人想得太蠢,棺材里藏着宝贝哩。”李爷一笑,阿什就知道,这棺材他们还非开不可了。
第三十五章 主线:拿到御鬼印
棺椁现在看起来还完好,所以奥斯特公司的人应该没有去开它,因为他们大概率不知道怎么应对看门鬼。
尤妮卡对本国历史的钻研是世间少有的,她知道得那么清楚的看门鬼传说,在其他人耳朵里说不定听都没听过。
这种墓宫里的知识本就冷门,又比较禁忌,在正规书籍中都不曾收录,想搞清楚,得全凭自己本事去走访,实地考察,翻阅民间传说,最终对比出一个最严谨的答案。
在这一点上,尤妮卡真的是很了不起,就连虞幸都有点佩服她——他自己活了这么久,都是走到哪儿看到哪儿,从来没有去专门了解过哪一个地方的历史。
他如同一叶浮萍,去哪儿都留不下太大痕迹,可尤妮卡却像一株荷花,底下悄悄在土地上扎了根,将土里的营养物质层摸得一清二楚。
她热爱本国文化,热爱历史,也热爱着各地猎奇的民俗,在这一点上,大多数国人都得自叹弗如。
盗墓贼见过看门鬼,却不一定知道看门鬼的由来和应对方法,所以,奥斯特公司的人如果没带着一个堪比尤妮卡的历史或考古学家,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不碰棺椁是正确的选择。
虞幸指指棺椁,对着卡洛斯悄声问道:“这里面有什么宝贝?”
“我也不知道,我虽然在这里待了挺长时间,但我都是断断续续地来,对历史的了解也有限。”卡洛斯回以同样的小声,他瞥了眼李爷,“他应该会说的,你看,他就等着人问他。”
“……”虞幸自然看出来了,普通人,甚至普通盗墓贼都不知道的秘密,李爷知道,当然是值得炫耀的事情。
李爷现在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别人递来一个装逼契机。
虞幸清清嗓子,走到李爷身边,虚心求教:“李爷,我第一次接触下墓,很多事不清楚。这个看门鬼棺椁里都有什么宝贝?”
李爷舒坦了,他嗓子里哼哼两声,对所有人道:“你们怎么不想想,看门鬼找不到墓主人是因为迷阵,但它为什么不直接从入口离开?它离入口一门之隔,与其困在这里千年,放弃报仇直接走也是不错的。”
“所以,棺材里放了能让看门鬼无法离开墓宫的东西。”卡洛斯了然,又问道,“所以到底是什么宝贝?”
李爷目光落到棺椁上,目光里也带了点渴望:“御鬼印。”
张叔神色大变:“御鬼印是这里的?”
其他人一脸莫名。
御鬼印是什么?好像没听过。
就连尤妮卡都对这个名词感到陌生。
李爷对这群没见识的家伙投来几个白眼:“御鬼印可以镇压很多邪祟鬼物,有御鬼印在的地方,鬼物的力量将被强行压制。如果能拿到它,我们在墓里就有了一个神器一样的存在。”
“豁,这么厉害吗。”眼镜男也是第一次听说,顿时惊讶。
有了御鬼印,在墓宫里死亡的概率就会大大降低!这绝对值得他们冒险开棺。
原本不太赞成开棺的人都在心里默默被说服了,
李爷还单独对尤妮卡道:“你要是考古过这个时期的王侯墓,那就一定见过御鬼印,说不定还在你们的鉴定师修复师那里放着呢,只是你们不认识它,白瞎了宝贝。”
“……是么。”尤妮卡很少在专业上被质疑,她不服气,“那你倒说说,御鬼印长什么样?”
“等会儿见到你就知道了。”李爷偏偏要卖关子,他让大家好好观察一下地上的机关。
虞幸也蹲下来,眯着眼睛看地上的细小裂缝,结果刚蹲下,他脑子里就久违的响起了荒诞推演系统的声音。
【主线任务已更新】
【任务一:拿到御鬼印】
【任务完成奖励:获得关键信息】
【任务失败惩罚:在后续剧情中遭遇一次剧情杀,百分之五十概率可存活】
“哦嚯?”虞幸眉头一挑,这御鬼印还真这么重要,连系统任务都与此有关?
之前分十八小时三次介绍游戏背景信息完成后就有过一个提示,主线任务会在后续发放,结果这一后续就后了好多天。
迟来的主线任务似乎在跟他强调着,林子里经历的一切都不算什么,现在进入墓宫,恐惧,才刚刚开始。
只是……
虞幸不动声色往卡洛斯的方向瞥去,对方刚好也在看他,他们两个人从对方的眼神中都读到了“他也触发任务了”的信息。
虞幸把刚才没说完的话在心里补完了:“只是不知道,卡洛斯的任务和我的是不是同一个。如果是,难么拿到御鬼印的判定是什么呢?拿到御鬼印研究清楚就算,还是团队拿到就行,亦或者要自己放在身上?”
按照主线任务的难度,虞幸估摸着会是最后一种。
那卡洛斯如果和他一样,岂不是他们两个之间瞬间就从队友变成了需要相互提防的敌人了么?
气氛瞬间微妙起来。
李爷之类的本世界原住民当然不知道卡洛斯和San只见产生了什么猜忌,众人看了一圈机关,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机关就在棺材周围,不知道延伸出去多远,如果设计者没有脑抽,那就一定把三条甬道的门涵盖在了机关范围内,必须解开机关,才能安全通过。
不然,走哪一条路都会惊动看门鬼,遭到看门鬼苏醒后的屠杀和伤害。
“奥斯特公司没有破坏机关,也没有留下尸体,说明他们用的是解机关的法子。”李爷道,“这种机关不复杂,解起来简单,它拦的就是不懂规矩的人,但我们想拿到御鬼印,必须开棺,这样的话看门鬼必起。”
“所以?”张叔走到李爷旁边,神色淡淡的,“你有什么计划就直说,在这儿遮遮掩掩跟小辈装模作样也没什么意思。”
被怼了的李爷也不生气,他笑了两声:“先解机关,机关沉睡之后再开棺,然后就凭本事把看门鬼干掉。”
“干掉!?”尤妮卡美眸瞪大,“你们这么自信?”
“能安抚也可以安抚一下的吧,动起手来动静不一定小,说不定还会有人受伤。”卡洛斯不太赞同,他知道很多可以压制尸体的方法,比如对付粽子的墨斗线……好吧,鬼物和僵尸不同,没有那么绝对的克制之物。
“能安抚也行,各凭本事呗。”眼镜男笑了笑。
“行,那就各凭本事。”卡洛斯表面上不动声色,袖子里却有一个小纸人悄悄探出了头,用阴沉沉的目光看着虞幸。
虞幸感受到了那股视线,却没在意,他只是笑了笑,继续和李爷等人套信息。
“你问看门鬼的力量?”上一秒被虞幸问到的是林。林表情淡淡的:“比粽子厉害,大概……和祠堂里的鱼差不多吧。”
那就是真的很厉害了,那条怪鱼可以一尾巴抽碎虞幸的五脏六腑,虽说在水里有加成,但是也足以侧面了解到看门鬼的强势。
虞幸奇道:“对付看门鬼,你们应该比较有经验,但是看门鬼也有强有弱吧,这可是妖道的看门鬼,万一放出来之后太强了我们都对付不了呢?”
这个队伍真有这么厉害?起码虞幸现在还没有发觉到他们在下墓方面的独特优势。
“什么鬼东西人对付不了?小子,你记住,活人永远比鬼牛逼。”李爷拍拍虞幸肩膀,“看门鬼有实体,它有一部分粽子的特性,糯米可以压制,带血气的刀剑也可以伤到它,就把它当作一个会远程攻击的粽子就好了。”
“可是,你们不用提前商量一下看门鬼出来后的应对方案?”虞幸表面上有些犹豫,“万一配合不好——”
“配合?哈哈哈……”张叔突然笑起来,“小伙子,你真是我这几年来在墓里见过最有意思的孩子,我们盗墓贼,讲什么配合?”
李爷也哈哈一笑,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San,我相信你是头一次下墓了,下墓又不是郊游,带出来几个还得原封不动数好了人头带回去。敢来这凶名赫赫的妖道的大墓的人,都是有实力的,自己能管好自己,只要一个决策没人反对,就代表着所有人都默认了自己会保护好自己。”
“我们在上面,野外生存技能有厉害的,有小白的,有经验的就可以帮帮忙,比如老张给大家做饭。可只要到了墓里,大家的本事虽各不相同,但归根结底都是为盗墓服务,最大的本事就是保住自己的命。”
“这儿的人除了纯粹的研究人员尤妮卡,还有我们尚且不知底细的你之外,其他所有人都早就做好自身太弱所以死在这里的准备。”
李爷笑着笑着,突然沉了脸:“不然我现在就问问,喂,我要开棺材,有人不愿意现在就快说,给出一个理由,说服我我就听!”
没有人吱声。
“看见没?小子,他们都不反对,这就意味着,哪怕我开棺开出一个谁都对付不了的大家伙,害的我们死的死疯的疯,那也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不怪我。”李爷审视地看了虞幸一眼,本以为这个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小青年听到盗墓贼真实的残忍性格会立刻败退,没想到,他在San脸上只看到了一种无所谓。
看起来就好像San刚才只是随口一问,而他们反应过大了一样。
“盗墓这行还怕死么?都是为了财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早点有这个心理准备才能来。”眼镜男做了补充,不过他语气比李爷缓和多了,就像生怕吓着San一样。
“原来如此。”虞幸玩味地勾了勾唇,所以,为了御鬼印不惜招惹妖道的看门鬼,他们不是自信不会死,只是不怕死而已。
虞幸可以预料到,待会儿放出了看门鬼,那就是拿到御鬼印后一阵乱跑,谁跑得掉谁跑不掉完全看各人本事了。
或许关系好的会走一起,关系不好的就各自散去,直到看门鬼被消灭,大家再聚集起来。
反正,拿到御鬼印的那个人会是他,之后卡洛斯的纸人就能派上用场了——他早就听说,当初李爷看得上卡洛斯的能力,就是因为这个无生命体征的纸质事物,它在墓里可以充当紧急通讯装置,卡洛斯会在安全的情况下在墓地各处摆放纸人,这样即使有人脱队,只要拜托卡洛斯就能很快找回来。
当时候他拿着御鬼印,卡洛斯就算是为了任务,也得控制纸人来找他。
但这都是后话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解掉机关。
李爷仔细观察了很久,终于直起了腰,他一边捶腰一边喃喃:“是规格最高的北斗阵。”
北斗阵是地阵的一种,顾名思义,就是说在一块范围内,只有七个点是可以踩的,而且这七个点的顺序还不能踩错,否则,机关就会被触发。
北斗阵是落脚点较少,但路线最复杂的地阵,没有之一,棺材摆放在北斗阵最中央,那一小块地方叫做“绝对安全区域”,踏过了北斗阵的人可以安心在棺材那儿解第二道阵——棺阵;也可以从绝对安全区域中找到一条延伸出去的安全小道,直接进墓宫更深处。
“能看出来是哪七个点吗?”尤妮卡眨眨眼。
张叔拉过林,把林塞到李爷这边,既是在回答尤妮卡,也是在跟大家解释:“这东西没有口令或者图纸的话,就要精密计算,估计得费一段时间。李爷算数可强了,再加上林用风水测算辅助一下,二十分钟就能搞定吧?”
“二十分钟?你给我带什么高帽子。”李爷瞪了张叔一眼,“二十三分钟,不能再少了。”
众人:“……”差这么点大可不必说是戴高帽,李爷牛逼。
张叔根本懒得理他,招呼大家原地休息一会儿,把刚才憋气游泳损失的元气补回来。
众人四散坐下,虞幸本想趁这个时间探一探卡洛斯的口风,但是张叔却朝他来了。
“张叔。”虞幸的语气里有些疑惑。
“没事,San,我就是来确认一下你的真实实力,我心里有个底,待会儿才能确定需不需要在危险的时刻拉你一把。”对不同的实力来说,危险时刻的概念也不同,所以张叔想问清楚。
第三十六章 鬼沉树?
“其实你能从棺村活下来,已经可以说明实力了,装得弱不经风也不是什么问题,干这行的,谁还没两个怪癖呢,都是释放压力的方法。”
张叔笑呵呵的,看上去颇为温和敦厚,只有从他说出来的话中仔细一听,才能发现这个男人的心细和城府。
他声音没有刻意压着,只是很多队员的注意力都有意不放在他们身边,张叔要试探新人,不是他们应该听的。
虞幸就跟着笑,不反驳也不附和。
“刚才遇上水鬼,虽说水鬼不缠别人只来缠你,确实是你运气不太好,但是很显然,你的实力已经足以无视水鬼了。卡洛斯那小子说你脑力很强,我本以为你身手要弱些,没想到你发展得还挺全能。”张叔几言几语就给虞幸下了结论,一副绝不听狡辩的样子。
虞幸失笑:“都这样了,你还想找我了解什么呢。”
张叔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会做饭吗?”
虞幸:“……?”
这倒是个出乎意料的问题。
不会是觉得一个人做饭太辛苦,想拉个人下水吧?
他顿时谨慎起来,抱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决心,违心回答:“不会。在家里都是佣人做饭。”
“哎……造孽啊。”张叔果然苦恼地拍了拍大腿,“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不如一个,男人得会做饭才能追得到喜欢的女孩子啊!”
“所以果然是想找人帮你一起做饭吗?”虞幸直接斜眼过去,看到张叔点头,他笑了,“张叔,恕我直言,你会做饭当时还不是输给了李爷,所以不要骗年轻人,年轻人已经很苦了。”
李爷耳朵尖,他正算北斗阵落脚点呢,突然听到自己名字,往这儿看了看。
张叔清了清嗓子,朝李爷摆摆手:“没你的事!”
李爷狐疑盯了一会儿,最终是什么都没说,张叔瞪了虞幸一眼,半真半假小声道:“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说实在的,当年那事对他的伤害比对我的大多了,你真提起来我可不会难过,但是他心情可就要不好了。”
“行~行~”虞幸乖巧地闭了嘴,靠在墙壁上,眼睛一刻不停打探着周围环境,把哪儿能藏人、哪儿的路难跑,都记录了下来。
“诶,正题没说完呢,我跑题你这小子还就真的不往正题上拉了啊。”张叔看虞幸完全没有要继续聊天的样子,只能亲自拉回来,“我是想问啊,你是被孙大成找到带进来的,他们那个队伍下下小墓还勉强凑合,来妖道墓宫就是在找死。那你——”
孙大成?
虞幸反应了一瞬,原来孙哥的名字叫孙大成么?
他听得懂,张叔是怕他的实力不足以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活下来,因为孙哥的队伍人员有厉害的,有普普通通的,完全没有这个队伍这么严格的实力限制。
“你给我交个底,看门鬼这种,你能跑得掉不?”张叔打算用看门鬼做一个实力计量单位。
这个队伍下了水的人,除了尤妮卡,其他人都有自信能在看门鬼手中活下来,受伤也不会太严重,待会儿看了棺,这些人压根儿不用管,只有San的实力还不确定。
“看门鬼么……”虞幸没遇见过,对这种鬼物没什么概念,但是结合之前众人提起看门鬼时的语气,他从众人的反应中猜测了一下,有了数。
非要用他见过的东西来衡量的话,看门鬼应该相当于零点八个厉鬼形态的爱丽丝,都是实体,在速度和身体素质上肯定比爱丽丝差了不少,但是看门鬼会一些幻术和诅咒,比如致使人生病之类,补充了一些能力上的短板。
当时对上爱丽丝,他没能找到杀死爱丽丝的方法,是利用破坏玫瑰的方式让爱丽丝连带着失去生命力的。
但是当时他的身体素质还没恢复,十分虚弱,遇上爱丽丝只能跑,而且还有规则保护,换成现在,或许还是可以硬刚一波的。
所以,看门鬼对他来说应该不算太大的威胁,如果到时候发现打起来会受伤,那他也不至于跑不掉。
虞幸也不想到时候造成混乱,他直接说:“如果看门鬼暴起,你们不用管我,我自己能跑。”
“确定能跑?”张叔有确认了一遍。
虞幸:“不然能杀?”
张叔:“那还是杀不了的,免了免了。”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张叔迈着步子离开了。
虞幸叹了口气,然后脚腕被什么东西碰了碰。
他瞳孔微微一缩,手中长刀一扫,那东西就悄无声息地碎成了片。
纸片纷纷扬扬,一颗带着某种委屈的小纸人头滚到了旁边,虞幸手一顿,望向不远处的卡洛斯。
卡洛斯也在看着他,这么几分钟,他好像也缓过神来了。
小纸人出身未捷身先死,卡洛斯起身,抿着嘴过来了。
虞幸仰起脸,顶上的夜明珠光辉漫漫,让卡洛斯的面容隐藏在了黑暗里。
“你对待我的纸人这么残暴吗?”卡洛斯声音里还是带着笑意,如果没有一地纸片,这个画面应该会更和谐一点。
虞幸打了个哈欠,身体放松:“谁让你一声不吭又来碰我,这不是本能反应吗?”
“啧,行,我的错。”卡洛斯在刚才张叔坐的地方坐下,沉默两秒,“任务怎么说?”
由于这次下墓的背景,同一个任务,大家本能就会想到争夺、陷害等等方向,但是这无疑会让其中的不确定因素扩大。
但是理性的人,要么就暗中布局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要么就把隐患消除。
聪明人是不会给自己留后患的,恰好,卡洛斯也不蠢。
“拿御鬼印,你也是吧。”他瞥着虞幸,看到虞幸毫不意外的表情,又往后靠了靠,把自己拉到和虞幸同一个水平面,“你怎么想,我们会是竞争者么?”
能过来问,代表卡洛斯并不想与虞幸产生冲突。
虞幸意味不明地一笑:“这得看你了,无论任务要求是什么,我们是竞争者还是同伴,都看你的态度。”
卡洛斯好像有点迷惑,这个答案是他没想到的。
什么叫他的态度?
但是虞幸显然不想在多说,卡洛斯便也沉默着,默默思索这其中的关键。
耳机里传来诗酒的声音,诗酒正在围观李爷和林做测算,换句话说,她简直像在捣乱。
直到李爷忍无可忍:“十九,闭个嘴。”
诗酒:“……哼。”
没了诗酒叭叭叭的干扰,很快,李爷和林就得出了结论。
这两人原本是坐在角落里的,他们一站起来,其他人的目光刷一下投过去。
“出来了,可以开始。”林神色淡淡的,看起来有些虚憔悴,扫视了一圈,目光在虞幸和卡洛斯的方向上停了一会儿,然后移开,“李爷会和你们说。”
李爷拍拍手:“都站起来,准备出发。”
众人重新整顿精神,眼睛发光。
“可以前进了!”
眼镜男走到李爷身边:“我打前阵吧。”
李爷摆摆手:“不用,这不是你擅长的,我来,你跟着。”
众人聚集过去,李爷眯着眼睛,手里拿着刚才做计算的纸,放在面前和实地对比。
然后,他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一脚踏在地上,往前跃了一大步,稳稳立在了地上。
虞幸眸光一闪,看到李爷脚下的地面和别处并无不同,但就是安全,没有触发任何机关。
“记住我的位置,待会儿一个个跟上。”李爷说完,又跃到了一个比较刁钻的位置。
眼镜男十分衷心,立刻跟上,站到了第一个点。
一共有七个点,最后一点位于棺椁处,也就是说,棺椁周围分布了六个点。
这些人跳跃能力都不差,就连尤妮卡都身手矫健,虞幸看了半天,觉得大概是这个世界的普通人普遍比现实中的人强上一些。
毕竟,连周庆海这种涉世未深的小青年都能拿着蒲团打活尸,还真能起到一定的攻击效果。
他心中暗暗记住这一点,然后落在最后一名,当他踩上第一个点的时候,李爷已经平安站到棺椁边了。
棺椁边安全区域大,几人一个接一个到了地方,没有一人失误。
虞幸最后到达,众人看着他,松了口气。
“北斗阵过来了,按照正常流程,这时候我们就可以走这里,直接去往墓宫深处。”李爷指着通向三扇大门中间那一扇的直线路径,手指分开,“贴墙走,就能进入左右两边。”
“那如果要开棺呢?”尤妮卡被分给了阿什保护,她就站在阿什左手边,探头打量棺材,手已经抬起来,看起来像是忍不住想去摸一摸了。
考古的职业病,看见文物就想拿小刷子刷一刷,
“诺,看棺尾。”李爷抬了抬下巴,“你去看看这棺尾有什么不同。”
尤妮卡小心地挪着步子,弯腰。
棺尾窄,整体的面积不大,上面雕刻着很奇怪的花纹,一幅一幅分割开来依次排列,有点像是在叙事。
“很有研究价值!”尤妮卡十分兴奋。
“看门鬼所在的棺材得刻上墓主人的部分生平和特征,这样才能完成一个隐性契约,让看门鬼为墓主人看着墓门。”张叔对这个也很感兴趣,他仔细看了一遍,嘴里念念有词,“画的东西还真挺特殊呢……这是什么,树?”
树?
虞幸脑海中某根神经被触动,他悄悄挤开围在那里的眼镜男,将花纹全貌印入眼中。
花纹基本上被灰尘覆盖,李爷已经把灰尘拂开,饶是如此,看起来依然有些模糊。
但是大体的东西已经可以看出来了。
第一个花纹,是一个人在种树,女人坐在地上看着种树的人。
第二个花纹是一个人跪在女人面前,女人将那人的双手砍下。
第三个花纹,什么人也没有,仅仅有一棵枝繁叶茂,挂满人头的大树。树下还刻着一条条手臂,仿佛从地狱里伸出,无助而又充满渴望地向上伸着。
第四个花纹,是一个没有手臂的人站在棺材边,女人用刀砍下了他的头。
女人……树……人头……
虞幸脑海中,一座座镶嵌在崖壁上的棺材画面一闪而过,等他试图抓住时,脑子里就像被人蒙了一层布,怎么也找不到刚才的记忆了。
“我一定见过或者听过这个女人和树的事情。”他心里笃定,随即注意力转移到花纹上古怪的大树上。
花纹粗糙,其实上头的画面很多都需要连蒙带猜,但是那棵树上传来的阴暗情感和无与伦比的恐惧感却连粗糙的线条都无法隔断。
“这女人就是妖道了。”张叔沉声道,“早听闻,一千多年前,妖道横空出世,为祸一方,乱人纲伦,挑起战事,当时的诸侯王们四处通缉她,其中一位曾将她斩首示众,头颅挂在城墙上,四十九日未曾取下。”
“不会吧,然后呢?”阿什就像在听神话故事。
“然后?头颅不翼而飞,人心惶惶,君主震怒,大力搜查盗取头颅的人,不知为何手段残暴,引发百姓强烈不满。很快,邻国攻打,君主增收赋税,百姓怨声载道,纷纷唾弃君主,这个国家甚至没能坚持三个月,就此覆灭。”
李爷接上了话,笑了笑:“最有趣的还在后头,攻下这个国家的君主为了炫耀自己的国家骁勇善战,也为了安抚哀怨的百姓,将失败的君主砍了头,也挂在城墙上,七七四十九天。到最后一天的时候,没人碰那颗头,那颗头自己掉落下去,被一辆路过的马车碾得稀碎。”
“那君主砍了妖道的头,自己就被砍了头,他挂了妖道四十九天,自己也被挂了四十九天。”尤妮卡惊叹,“一切都是妖道头颅消失后开始的,你刚才说,不知道为什么,原来的君主变得手段残暴了起来?”
“没错,在历史上,那位君主原是一个明君,以一己之力打下江山,建国封侯,可妖道头颅一丢,他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张叔指指棺尾的花纹,“个中缘由,恐怕还得和这棵树有关。”
李爷默了半晌,有点不确定地说:“老张,你看这棵树,像不像传说中的……鬼沉树?”
第三十七章 追逃!
鬼沉树。
张叔一愣,又仔仔细细打量这花纹,一开始还有些不相信,可是越看,反而越认同李爷的感受了。
“你不提我还没想到,你一说……好像还真是。”他其实也没见过鬼沉树这厉害东西,但是听过。
传说中,鬼沉树是一种神树,长在阴暗之地。
关于鬼沉树的传言和记载不多,但每一个有迹可循的传闻,都牵扯着一方地界的大灾厄。
它似乎本身就代表着厄难与恐怖,听说,鬼沉树是不会枯萎的,即便被砍断,只要木芯还在,种下去便仍可以生长。
但它的每一寸生长,都是活人与厉鬼的噩梦。
它会生长千年,鲜血浇灌,怨念与绝望为食,在尸体中吸收养分,然后蔓延出一片少有人能接近的死域。
它的枝叶所笼罩的地方,就是地狱。
李爷盯着棺椁上的花纹,越看越有那种感觉,简单的花纹不可能带动人类的情绪,一旦带动,只能证明花纹背后的意义是人类刻在骨子里所恐惧的——就像大多数人怕鬼一样,明明也没见过鬼,但就是怕这么一种存在。
他给众人普及了一下鬼沉树的事后,张叔接着道:“我曾经在我太爷爷的笔记里找到过鬼沉树的记载,太爷爷在笔记上写着,他年轻的时候遇到过一次鬼沉树。”
“真是传说中那样?”尤妮卡迫不及待地问。
“不知道,笔记上没有怎么描绘鬼沉树的模样,只说……”
张叔幽幽叹了口气,换了种语气,把笔记本上的原文复述一遍——
“我当初腿伤了,他们都以为我死了,没等我。我落在后面追了两天,远远看到一颗挂满了人头、尸体的树。原以为他们已经经过这里,我费了劲仔细一瞅,才发现树上的人头里有他们,就在最下面的位置。”
明明只是平铺直叙,但众人就是听得毛骨悚然。
“我看一眼就生了大病,回家躺了两个月,腿也没好成,反而落下了心悸的毛病。每逢半夜,我总是被噩梦惊醒,梦里头那些人头眼睛冲着我,对我笑,叫我名字。”
这些都是张叔的太爷爷写的,不得不说,那个时代会写字的人不多,能留下一本日记的更少。
“太爷爷留下来的笔记价值很高,我从我爸那儿继承过来以后,经常翻看,不少内容都背下来了。”张叔道,“太爷爷看了一眼就病了,他同伴更是无一幸免,鬼沉树这东西太邪,不是看门鬼可以比的。”
“就是说如果能碰到,最好避开?”阿什是受雇佣才来的,不懂盗墓的各种忌讳。
“万一复活的秘密就在鬼沉树上呢。”李爷喃喃道,“我们找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
来之前没想过,妖道的复活秘密竟然和鬼沉树有关,鬼沉树木芯在则不死,确实有复活的力量。
可那是一整棵大树,搬也搬不走,木芯也不好取,说不定还没碰到木芯,人先被挂了尸。
太危险了。
张叔比李爷冷静很多,从小到大,他就是比较佛系的那一个,而李爷好胜心比较强。
张叔说:“那也不能真把命搭上去,到时候看看吧,大不了回去生一场病,更近的就不要想了,靠近它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至于复活之法……现在还不确定真的有呢,要是真发现了什么,找些别的法子带回去自己研究个几年,也好过在鬼沉树旁边待着。”
尤妮卡心中暗自哔哔:妖道真是个奇人,一个墓而已,看门鬼,鬼沉树都有了,这要公开出去,研究价值能有多大啊!
李爷默认了张叔的话,然后摇摇头:“鬼沉树长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是人间极恶。这重阴山倒是符合环境要求,只不过,我还听过另一种说法。”
虞幸终于插上了话:“什么说法?”他听故事听得正开心呢,这树有点意思,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花纹上的树给他一种有一些隐隐能联系上的感觉。
和他这么多年来体内一直猖狂着,这段时间才在系统压制下销声匿迹的诅咒之力有点像。
也不能说想,可能只是一种直觉。
“鬼沉树还能长在人身上。”李爷这才把刚才的半句话补完,神秘兮兮地一笑,“有些人心阴暗复杂,鬼沉树在人心上长着,同样可以枝繁叶茂。”
在场众人都愣了一愣,然后失笑。
这就离谱了,树长在一个抽象的概念上,那这树得是个什么形态?
虽然说的有几分道理,但不可能是真的,这话还透着点哲学的意思,就当个不切实际的神话故事听吧。
“说了这么多,鬼沉树不鬼沉树的,也是之后才能遇到,我们现在总得先开棺吧。”阿什口音怪怪的,但他总是那么积极,“李爷,张叔,怎么开?”
棺材架构大多一样,还能怎么开,不就是掀盖子。
但是这盖子要怎么掀,就是盗墓贼才懂得的讲究了。
“行,大家做好准备,不论谁拿到御鬼印,分散逃跑,到了安全的地方就停下来休整,直到卡洛斯用纸人把我们一个个重新集合起来。”李爷也不多废话了,他呼出一口浊气,告诉自己不能太激动,小心驶得万年船。
虞幸歪了歪头,看李爷把手放到棺椁上。
棺椁漆黑,上面一片灰,在灰的底下埋着十二枚铁做的棺材钉。
棺材钉已经生锈,上面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褐色,李爷动手,张叔解释道:“这是压鬼钉,必须用这些钉子压着,看门鬼才不会在没人闯进墓里的时候爬起来。压鬼钉也有拔下来的顺序,你们没学过奇门遁甲我就不和你们详细说了,反正你们看好这个顺序,每个看门鬼的钉子顺序不同,这个墓里说不定还会用到。”
他既然这么说了,其他人忙聚精会神地记下李爷动手的顺序。
李爷手指坚硬,都不用工具,直接靠手指就能把长钉拔出来寸许,然后再整个拔,就轻松了。
这技能虞幸不会,他还是有点感兴趣的,可惜以前他没做过盗墓的营生。
长钉落地,叮当作响,当最后一枚长钉也被李爷拿在手里,随手让其自由落体,一股寒冷的阴风突然大作,冰凉阴寒从空气中渗入每个人衣服里。
一瞬间,天寒地冻,底下的冷意仿佛全都从蛰伏状态暴露出来,就像从春天一下子倒退回了寒冬。
尤其这方室还不算大,又只有四扇门做出入口,凉意一上来,这里简直像个冰窖。
“啊切!”尤妮卡冻着了,不由自主地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棺椁震颤起来,盖子都在抖动。
“小心,它要出来了!”李爷把大家赶到刚才指过的那条安全小道范围内,让他们做好逃跑的准备,然后聚精会神等在棺椁旁边,就等看门鬼出来的第一时间拿御鬼印。
由于太认真,所以他没注意到,两个年轻的人影偷偷摸摸站到了他两边,同样是一伸手就能够得到棺椁的位置。
“咚!”
棺椁狠狠一震,棺材板被掀飞半边,从里面伸出一只黝黑的枯槁手爪。
紧接着,另外半边也被掀掉,虞幸一矮身,躲过了迎头飞来的棺材板,眯着眼睛往起来的看门鬼身上瞧。
这是一只全身黑色的大僵尸。
僵尸面容僵硬,褶皱很多,就像是脱水后剩下的那一层皱皱的皮,但是任谁看去,都不会认为它弱不经风,只会觉得这东西一定很难缠。
僵尸身上还穿着古代制式的长袍,只是有些大,想必它刚被活活塞进棺材里的时候,一定比现在胖乎多了。
和普通僵尸不一样的地方是,它没有眼珠,双眼是两个黑黝黝的大洞,嘴巴张着,里头没有僵尸一贯的尖牙,而是一颗牙齿都没有,只有一条堪比白无常的长舌头。
这让它看起来更像一只鬼物。
虽然棺材板没了,但看门鬼也不是毫无束缚,它的四肢都被厚厚的锁链缠着,锁链尽头连接着棺材内部,嵌了死扣,让看门鬼只能坐在棺材里咆哮,寸步难移,手只能抬到棺口的位置,动一动锁链就哗啦啦作响。
这就是刚才为什么要中规中矩走北斗阵的原因了,过了北斗阵,看门鬼的锁链就不会自动断裂,能给他们争取非常重要的时间,否则,他们将会迎来一个棺材一开就飞出来杀人的残暴大僵尸。
看门鬼起码达到了飞僵的境界。
它空洞的双眼对着众人,就像能看见似的,嘴巴大张着,舌头一直垂到胸口,发出一声声难以言喻的可怕叫声。
李叔听着这叫声,神情有些恍惚。
张叔离得稍远,高声呼喊提醒道:“先拿御鬼印!”
对,御鬼印,御鬼印在哪?
李爷回过神来,眼神不断扫在棺材里,棺底好像没看到,那就是在看门鬼身上了。
但是看门鬼的衣服是那个时候规格最高的礼服,一层一层,鬼知道御鬼印在哪里,锁链可锁不住醒来的看门鬼,最多两分钟,看门鬼就能挣脱链子。
或许还是首饰上更靠谱,御鬼印可以放在头饰、项链、手镯、腰带上,看门鬼这些部位上都戴了金器,御鬼印藏在里面的可能性很大。
李爷定神,打算认真看一看,然后一举拿到,立刻就跑。
可就在这是,从他左右各伸出一只手来,都冲着看门鬼的头去了。
不,准确地说,是冲着看门鬼的舌头根去了。
就在零点几秒之间,左边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更快一步伸到那长舌头下面,在看门鬼咬下去之前抽了出来,带出一块二指宽的金色牌子。
看门鬼顿时暴动起来,直接扯断了一根锁链,爪子朝那牌子抓去。
虞幸缩回手,向一旁闪避,还有闲心打量了一下拿到的牌子。
这牌子表面也蒙了一层不明物质,乍一看毫不起眼,可李爷一看到这牌子就兴奋起来:“是它!拿到就快——”
拿到就快跑。
跑这个字还没喊出来,拿到牌子的手的主人——虞幸,就已经不见了。
李爷回头一看,San已经朝着左侧的甬道头也不回地跑去,刚才在右边同样想从舌底拿御鬼印的卡洛斯追在后面,两人瞬间就不见了身影,速度甚至比原本站得远些的张叔等人还快。
李爷笑骂一声:“小兔崽子跑得忒快!”
看门鬼咆哮起来,锁链根根断裂,只剩脚腕上的一条还在坚持。
李爷、张叔、林、眼镜男和阿什、尤妮卡全都分散着跑向三条甬道,几乎瞬间,方室里就没了人影,看门鬼下一秒挣脱了全部束缚,怪物似的从棺材里跳出来,拖着它畸形的身体朝虞幸离开的甬道追去。
虞幸进入甬道,发现甬道是一个弯弯绕绕的迷宫形通道,岔路繁多,他撇撇嘴,每个路口都随便选了一个进去,没过一会儿就听到第二个人的脚步声。
他回头一看,果然是卡洛斯。
卡洛斯不得不追来的,因为虞幸刚才拿到御鬼印后,任务提示就来了。
【十分钟后,拿着御鬼印的人完成任务。倒计时:9分21秒32】
【9分18秒28】
就知道,盗墓的推演不可能让他们真的友好快乐地一起做任务!
从虞幸拿到御鬼印开始,倒计时就在推进了,卡洛斯应该也收到了这个提示,所以,虞幸想,卡洛斯应该会在有限时间内想尽办法抢这块御鬼印。
他刚才看到看门鬼的一瞬间,就有一种冥冥中的直觉,东西就在舌头后面。由于有着一段记忆被模糊的前提,虞幸对自己的直觉十分相信,因为说不定就是他不记得的那段时间里经历过的事在提醒他该怎么做。
而卡洛斯是基于一个魔术师的能力,在打量了看门鬼全身后,得出了东西最有可能藏在舌头后面的结论,因此被虞幸抢了先。
还不等这两人说些什么,另一个脚步也追了过来,这脚步响起的间隔很大,但每次想起都能听得出来,对方正离他们越来越近。
“San,看门鬼追过来了!”事有轻重缓急,卡洛斯对虞幸提醒。
虞幸笑了一声,看门鬼来追他几乎没有什么悬念,御鬼印在他那儿,他还是当着看门鬼的面抢的,看门鬼不追他追谁。
前面又是一个路口,他眸光一闪,闪向了一条岔道。
第三十八章 遗漏的人偶
迷宫就是迷宫,在有看门鬼追逐的情况下,虞幸和卡洛斯也不可能一条条路去试,只能随便选。
看门鬼能一直跟上,还是因为他们发出的动静太大了。
不过虞幸并不担心找不到路,因为他已经把所有走过的路记住了,如果到了死胡同,原路折返就是——哪怕看门鬼就在他背后他也不虚,亲眼见过看门鬼之后,他对看门鬼的实力有了更加清晰的评估。
打个照面还是没问题的。
夜明珠在甬道之中的分布要分散很多,显得甬道内部比较昏暗,周围也没别人,虞幸纵身一跃,脚踢在墙面上,借助反作用力掠过一个拐角,速度极快。
卡洛斯很快跟上来,这魔术师的身体素质竟然出乎意料的强,狂奔间夹克带起猎猎风声,仿佛一堆彩色色块正在狂舞。
即使周围越来越冷,他们呼吸间都产生了白色雾气,但是剧烈运动之下,身体逐渐热了起来。
“San,你不觉得这地方太大了吗?”
地下修一个迷宫什么概念,这得需要多少人力物力?
“当然太大了。”虞幸喘着气,他体能现在只是正常水平,再跑一会儿估计就跑不动了,“迷阵不纯是迷宫,它是阵。我们现在感知到的一切,不一定都是真实的。”
卡洛斯也就是没话找话而已:“喂,你——”
话音未落,看门鬼一声咆哮,声音刺入两人脑海,让他们感到脑子像是被重锤了一下似的,嗡嗡作响。
两人皆是一踉跄,虞幸冲得太快,没刹住车,不小心撞上了前面的墙,胳膊生疼。
他被迫停了下来,卡洛斯看他一眼,也停住脚步,拽他一下:“别停啊!”
“别急啊。”虞幸幽幽站直,望向凑近的看门鬼。
看门鬼长袍衣袖碍事,枯槁的手扬起,没有牙齿的嘴裂开,露出一个令人恶心又毛骨悚然的笑容。
它好像知道有两个活人不再有行动力了,这意味着它可以拿回它的御鬼印!
虞幸分心瞥了眼时间,距离十分钟倒计时还有五分半。
看门鬼手腕上的锁链像流星锤一样朝他砸来,他眯了眯眼睛,侧头躲开,顺手在包里摸索了一下。
“卡洛斯,帮个忙。”
虞幸拿到想要的东西,侧滚翻远离看门鬼的锁链:“帮我拖住它三十秒。”
卡洛斯一看就知道他想出了什么办法,当下应了声:“可以,只有三十秒,多了我就先跑了。”
虞幸没理他,撤开位子之后,手腕一转,露出了他手里的东西。
一个脏兮兮的香炉。
那边卡洛斯怎么拖延的时间,虞幸没注意,他只摇了摇香炉,抽出三只香来,打开炉盖,把香插入了凌乱的香灰中。
香一插进去便无火自燃,虞幸半跪在地,把香炉平稳放好,闻到了烧香的味道。
这是他身上能动用的两个道具之一,作用是……安抚尸体鬼祟。
他保持着半跪的姿态,将香炉挪到了他和看门鬼中间的位置,这样一来,他就像是在祭拜看门鬼似的。
做完这些,三十秒已经到了,卡洛斯一匕首挡住了锁链,头也不回:“好了没有!?”
“好了,你让开。”虞幸道。
卡洛斯迅速撤走,只剩下看门鬼一个鬼站在那里。
奇怪的是,看门鬼已经不似之前那样激动,就好像它真的接收到了某种祭奠一样,身上狰狞的气场渐渐收敛,双手垂下。
卡洛斯看着这一幕松了口气,他自觉这会儿不能说话打扰,又看见被虞幸顺手放在身边地上的御鬼印。
虞幸现在半跪着呢,不知道是不是使用祭品或者道具的强制要求,卡洛斯目光流连在御鬼印上,蹑手蹑脚地绕过虞幸视线,企图偷走它。
“真这么想要?趁我对付看门鬼的时候?”就在卡洛斯弯下腰,手指即将触碰到御鬼印的时候,虞幸突然笑了一声。
他说话打破了沉默,看门鬼却没有什么反应,看起来已经被安抚得很好了。
卡洛斯一僵:“这不是凭本事偷的吗。”
“喔,那你试试。”虞幸眼尾带笑,反而让卡洛斯迟疑了。
“那你试试”这四个字,不是通常都出现在威胁的语气里吗?
试试就逝世。
“你在唬我。”卡洛斯语气肯定。
虞幸笑意更深:“我可没有唬你,你拿走啊。”
“你以为我是吓大的吗。”卡洛斯啧了一声,将御鬼印拿起来,然后迅速后退。
他以为虞幸会对他采取一些措施,起码语言上表达一下失望,可虞幸一动不动。
香越烧越短,虞幸眼见香炉里又多积了一层灰。
或许因为看门鬼还是很强的,香就像是被消耗了一样,燃得比正常香快好几倍。
等到只剩一截,他作势要收起香炉。
看门鬼已经彻底平静下来,【脏兮兮的香炉】这个道具一共只能使用三次,所以效力很强。
虞幸是道具的使用者,他可以得到反馈,在他的感知中,看门鬼应该会在十几分钟后重新发狂。
在这期间,他早可以静悄悄离开,让看门鬼找不到他了。
“卡洛斯。”虞幸收回香炉,叫了卡洛斯一声。
卡洛斯指间把玩着御鬼印的小牌牌,歪了歪头,“嗯?现在想抢回去,可能有点晚了哦?只剩两分钟了。”
“不是要跟你说这个,我是想说……”虞幸抬头,意味不明看了眼头顶,“又有东西来了。”
看门鬼安抚好了,但迷阵里本身存在的东西,也已经被他们长时间在同一个地方停留而吸引了过来。
那是一大堆头发。
从来没有人说过,迷阵中除了看门鬼外就是安全的,普通墓宫尚且危机重重,更何况处处透着诡异的妖道墓宫。
不知何时开始,甬道曲折蜿蜒的走廊角落已经被头发填满,它们像虫子一样蔓延蠕动,却悄无声息。
卡洛斯经过虞幸的提醒才惊觉头发的存在,他顺着虞幸视线抬头一看,一缕头发在他头顶垂着,就快要垂到他额头那里了。
这缕头发的顶端打了一个结,看着像个上吊绳。
卡洛斯心中一凛,危险离他这么近,他竟然没有察觉!
看来这个头发鬼很擅长干扰人的感知,竟然让他即使看到了密密麻麻涌来的头发,大脑也做不出相应解析,就像是脑子不受控制地将它们忽略了。
恐怕普通人站在这里,直到头发套住脖子,感受到窒息和疼痛,他们才能反应过来自己正处于一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头发之中。
虞幸也处于发丝的包围圈里,发丝海浪一般席卷而来,他垂下眼睛,背好背包,抽出了唐刀。
一撮头发爬到他头顶,结成一个上吊绳,垂落到虞幸面前。
他只要正常往前走,就会亲手把自己的头送进去。
一点银色寒芒闪过,绳结毫无生气地掉落在地,虞幸收刀,面色如常地往前走去,卡洛斯为了躲避这些头发绳结,已经往前走了很多了——前方没有涌出来的头发。
再次走到卡洛斯视线里,虞幸顿了一下:“看门鬼已经被我安抚好了,我们尽快离开这附近,趁它没清醒过来多走一段距离,然后你就可以利用你的纸人去找他们了。”
“嗯。”卡洛斯张张嘴,突然瞳孔一缩,“等——”
只见,虞幸仿佛没有看到自己前面垂落下来的一个头发绳结,避都不避就要往上撞去。
一瞬间,卡洛斯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不是“他如果死在这儿就没人会和我抢御鬼印了”,而是……
“这家伙刚才还提醒我有其他鬼物出现,现在就装作看不见了,怕不是为了试探我对他到底能不能狠得下心,然后再决定要不要把御鬼印抢回去吧?”
在一瞬间的权衡下,他不仅喊了句小心,还直接上手,用匕首把虞幸前面的绳结给砍断了。
这种头发就是数量多,真计较起来并不坚韧,属于很好砍的类型。
虞幸的“危机”接触,他看着卡洛斯碧绿色的眼睛,人格面具面板的倒计时来到了最后二十几秒。
“你别用这么弱智的行为来试探我行不行?”卡洛斯不满地在指尖转着御鬼印,“但凡有点脑子和应急能力的,都不会相信你吧。”
“我没有试探你的态度,只是在试探你的智商。”
卡洛斯万万没想到虞幸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说话间他们已经脱离了头发绳结的范围,来到了一处从来没见过的全新区域。
还有五秒,虞幸举起手,递给卡洛斯一个包了不明物质层的金色牌子:“拿着吧。”
卡洛斯:“?”
他接过牌子,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虞幸会偷东西,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御鬼印偷回去,而他身为一个顶尖的魔术师竟然毫无察觉,太安逸了。
然而下一秒,他就摸到了之前拿的御鬼印,小牌牌还在他口袋里呢。
说明虞幸给他的和他自己拿走的不是同一个东西,这二者仔细看也是有区别的,前者包着一层半透明物质,光滑隐蔽,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
后者则有点发黑,像是正常金子待久了的模样。
五秒一到,系统倒计时戛然而止。
【时间截止,经过判定,御鬼印并不在你的手中】
【任务失败】
【任务惩罚:剧情杀将在三十分钟之内来临,存活几率百分之五十,请做好准备】
虞幸脑海中三道提示一闪而过,昭示着他难得一见的任务失败。
和虞幸不同。
卡洛斯收到了任务完成的提示,后知后觉:“你做了一个假御鬼印?什么时候,你怎么有时间的?”
“不用我做,你没看到吗,看门鬼腰带上多得是。”虞幸被自己的机智感动到了,看门鬼的腰带简直就是专门糊弄人的东西,上面是一块一块鳞片一样的金色牌子,故意和御鬼印做的相似,御鬼印混在里面也需要找好久。
恐怕当初妖道打的就是这么个如意算盘,让盗墓贼以为御鬼印在腰带上,找半天,反而会忽略长舌头的舌根位置。
“可……你既然多长了个心眼,拿假的糊弄到了我,又何必把真的送给我?”卡洛斯难以理解,这可是百分之五十存活率的剧情杀啊,危险程度相当于正常推演中后期一次针对性攻击了,虞幸竟然就这么把安全机会拱手相让?
更别说还有任务奖励的一次关键线索。
“我看你拿了假的却毫不起疑,一度怀疑你智商有问题。”虞幸瞥向他,“后来帮你想了想,你没仔细看过御鬼印,认不出也正常,而且说不定你不擅长鉴定真假这种事情呢。所以,我决定换一个角度试探你——”
“事实证明,你对人类的心理把握还是很准的。”
“所以这和你帮我有什么关系?”卡洛斯眉头一挑。
“你证明了你是一个比较有价值的队友,相对来说,你比百分之五十存活率重要。”虞幸现在随时有可能遭遇剧情杀,他隐隐高兴地等待着,“对我来说,百分之五十死亡率太低啦,不是很重要。”
“服气,你早说啊,早说我都不至于担心自己。”卡洛斯既意外于虞幸对队友的包容和看重,又无语于虞幸一贯的恶趣味。
百分之五十死亡率低不低他不好说,很多大佬肯定是觉得低的,但是虞幸有复活道具啊。
卡洛斯到现在都惦记着棺村那次看到过的复活,这种能力逆天的祭品,卡洛斯只听说过,无缘得到。
“早说了有什么意思,我先看看你的反应啊。”虞幸笑道,后半句话没说出口。
看过之后,必须得说,卡洛斯这个年轻人像个不好控制的野狼崽子,但是在某些方面很有天赋,值得关注。
两人脚步放轻,五分多钟后,他们已经拐了五六个岔路,再也听不见看门鬼重新频繁起来的叫声了。
没有沉默一会儿,卡洛斯走在虞幸旁边,用胳膊肘怼了怼虞幸。
“你还有什么问题?”虞幸不等他开口,主动问。
“刚才你怎么意识到头发鬼的?”卡洛斯站在那里都没反映过来,虞幸就蹲在那儿,注意力还在看门鬼身上,是怎么一心多用的?
“简单啊,因为我在刚才那条走廊看到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虞幸回答得理所当然,“就在地上,现代人遗留下的东西。奥斯特公司的人没有开看门鬼的棺材,如果那个队伍有东西匆忙丢下,会是因为什么?我只能猜测迷阵里有其他危险。”
“想到这里我就清醒了一下,注意到了头发们。”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袖珍人偶,黑色西装的小男孩眼中满是希冀:“就这个。”
第三十九章 奇怪的人和奇怪的人偶
刚才他半跪着点香的时候,恰好在右侧角落的碎石里发现了这只人偶。
人偶是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小男孩,很小,只有巴掌大,怎么也不像是墓宫里会出现的东西。
卡洛斯一愣,心想他真的眼瞎了吗?虽然墓宫甬道昏暗,但是他不至于这么明显一个娃娃都看不见啊。
“你在哪儿发现它的?”卡洛斯不信邪。
“唔。”虞幸偏了偏头,“碎石头底下,埋得挺严实的。”
“……”卡洛斯虚着眼,“亲爱的San先生,且不说我没能从石头堆里头发现这个人偶是不是眼瞎,就说你——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在点香的时候顺手把娃娃捞出来的?”
一心二用也不是这么用的,这不是敏锐啊,这是透视眼吧。
虞幸诡异地沉默了一下:“你就当做……它有一只手露出来了吧。”
“就当?”卡洛斯心累,这个人连谎都不乐意,就这么敷衍他。
“这不是重点。”虞幸直接把娃娃塞到卡洛斯怀里,“你仔细看看它,我可不是喜欢娃娃的小姑娘,没事做还把别人丢掉的娃娃带着走。”
卡洛斯低头看怀里的娃娃,正对上黑西装小娃娃的眼睛。
他竟然从娃娃冰冷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人性化的希冀。
这不仅是现代人,也就是奥斯特的人留下的东西,而且还是……推演者留下来的!
在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一个奇怪的提示浮现了出来。
【希冀的人偶:这是一个不知道有什么用的人偶,或许是个道具吧,但你们无法使用。】
卡洛斯还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个样子的提示。
“或许是个道具,但我们无法使用?”卡洛斯重复了一遍,问虞幸,“你看到的也是这样的?”
他问话的时候,通讯设备是关声音的,外面的人只能看见越来越不清晰的画面,听到一片寂静。
“没错。”虞幸刚才把人偶拿起来以后,就像是有延迟一样,过了一分多钟才有提示出来。
而且这提示明显不是以一个已经确定下来的道具的口吻发出来的,更像是系统本身。
虞幸对系统的欠扁还是很熟悉的。
奇怪的就是,这个人偶究竟有什么特别的,能让系统延时这么久,还只得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结论?
虞幸有一点没对卡洛斯说。
他刚才之所以能从碎石堆里发现埋起来的人偶,不是眼尖,也不是透视——他也没那本事。
而是,他刚靠近,就有一种冥冥中的感应,人偶的存在感尤为强烈,他想忽略都不行。
捡起人偶的一瞬间,虞幸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男人虚影,背景同样是甬道之中,那个男人蹲在人偶旁边,穿着长及脚踝的风衣,脸上还戴着一副银丝圆眼镜。
在男人肩膀上,好像趴着一只小小的黑猫。
具体容貌和表情虞幸看不到,但他能很清楚地感觉到,这个虚影就是他手上人偶的主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人走了,却把人偶遗漏在了这里。
那人应该也是个推演者。
奇怪的人,奇怪的人偶。
奇怪的系统。
虞幸猜,那个人和自己应该有点什么关联,否则这一切都说不通,所以,心思急转之下,虞幸将黑西装人偶给装进了口袋里,带着走了。
他在接到系统提示后,微微垂下眼皮,心中一动。
能和他产生这种莫名其妙的关联感应的,只可能是力量源头的相似。
他本身的力量来自于伶人的实验室,那么穿着长风衣的这个人……
那人肯定也在墓宫里,估计是奥斯特公司的人,之后见到的话,说不定就清楚了。
卡洛斯依旧在研究人偶,他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可能是强制绑定的道具,所以我们没办法在它主人还活着的时候用它。”
他毕竟也就晋升异化线不算久,期间经历了多次调查员类推演,对这个类型的推演倒是熟了,其他的知识还欠缺着。
因为他没有加入公会和团队,所以没有人带他。
虞幸心中有计较,没再做猜测,只回了句:“带着吧,遇上它主人就知道了。”
……
现在,看门鬼已经和虞幸以及卡洛斯隔了一段距离,想找到他们恐怕不是很容易,很可能兜兜转转反而碰上其他队员。
虞幸知道,其他人现在也应该各自找了几个比较安全的地点,等待着卡洛斯的纸人来临,顺便防范着各处的危险。
他们又走了几分钟,在一处宽敞小室里停下来。
甬道两边有很多这种小室,里面贴墙根放着一些大件的瓶瓶罐罐,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反正虞幸不是很感兴趣。
小室结满了蛛网,里面也没有夜明珠照明,比起甬道更加昏暗,两人面对着门坐下来,卡洛斯开始折小人。
其实通讯设备也可以帮他们集合,诗酒一个人能看到所有戴了摄像头的人所在的位置。
可是,甬道弯弯绕绕,景色都差不多,即便是诗酒也没办法记住每个人的具体位置,只能在麦里给出建议。
“你这个纸人,能走多远?”虞幸看着卡洛斯用魔术手法变出来一张纸,然后熟练地将纸折成纸人,幽幽问道。
卡洛斯现在可快乐了,虞幸把御鬼印让给了他,说明这个实力不可测的家伙已经表达出了信任他的意思——起码在这个推演里是的。
所以他心情颇好地有问必答:“可以走很远,只是离我越远越傻,行动也越迟缓。在这个墓宫内部,应该可以从头走到尾。”
说话间,卡洛斯已经叠好一个,他用随身带的记号笔给纸人敷衍画了五官,把纸人放了出去,纸人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就熟练起来,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小室。
“这个去找尤妮卡和阿什,张叔让阿什贴身保护尤妮卡,所以他们两个应该在一起。”
根据诗酒在麦里的提示,纸人会有目的地朝一个方向走。
卡洛斯重复刚才的步骤,没十几秒:“这个去找李爷。”
“这个去找张叔。”
“……”
短短两分钟,卡洛斯放了五个小纸人出去。
虞幸看着看着,觉得不太对劲。
他眉头微微蹙起,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忽略了,几秒后,脑海中灵光乍泄。
“等一下。”他拉住大功告成准备休息会儿的卡洛斯,“你刚才做了几个纸人?”
“五个啊。”纸人会消耗卡洛斯精神,每次做出来都需要休息一会儿,他蔫蔫地坐着,“你不是看到了吗。”
“所以,不对吧。”虞幸微冷的语气让卡洛斯打起了精神,他没问哪儿不对,而是自己思索了一下。
尤妮卡和阿什一个,李爷一个,张叔一个,林一个,眼镜男一个。
五个,没错啊。
“我再问一遍。”虞幸神色古怪起来,“我加入之前,你们队伍一共几个人?”
“十一个。”卡洛斯发现虞幸开始纠结数字,他眉头挑起,“怎么,你又发现多了一个?等等——我靠?还真多了一人!”
虞幸盯着他,仿佛在说,你终于意识到了。
五个纸人出去找六个人,再加上他们两个,下了墓的一共有八人。
地上没下来的,有诗酒,威尔,盗墓世家的三个人,一共五人。
上下加在一起……是十三人。
为什么又多出一个人!?
而且这一次,所有人都有名有姓。
“不对,我记得很清楚,我们这次下墓从准备工作开始,就是十一人的配置。”卡洛斯语气严肃起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人呢……”
这次的发现比在祠堂的那时候更令人毛骨悚然。
因为,在所有人都有交集的前提下,已经可以肯定……他们的记忆又被动了。
一只鬼物已经混进了他们之中,并且让他们无法分辨。
换句话说,除了他们两个推演者有系统做证明外,张叔李爷可能是假的,林、威尔、诗酒、阿什、尤妮卡都可能是假的。
卡洛斯想起刚才诗酒给他指的方位,心中一凉。
要是诗酒是鬼物,那刚才岂不是鬼物捣乱的大好机会。
“别急,分析一下。”虞幸按住卡洛斯的肩膀,他知道卡洛斯心态不错,不需要他来稳定心神,所以还是直接开始找出问题所在比较好。
卡洛斯首先道:“李爷不太可能,没有李爷,盗墓世家这次来的人中就找不出一个领头羊,他们不会给出这样的配置。”
“张叔也不可能,他负责做饭,除了他没别人了,你们原定计划中不可能没有做饭的人。”虞幸道,“林和威尔的能力有一定的重叠性,他们都可以进行墓宫位置的测算,其中可以有一个是假的。但林的到来先于威尔,在威尔来之前,他就已经在做这项工作了。所以这二人中,林一定是真的。”
卡洛斯无意识摸了摸身下的地面,摸到了与环境十分相符的冰冷与坚硬。
他暗叹一声,这墓宫真是虚虚实实,难以辨别,迷阵硬生生把小地方营造出如此弯绕庞大的感觉,很难想象,他们认为的真实和虚假到底是否正确。
他说:“尤妮卡在我们记忆中是最早一批加入团队的人,但是她不是不可或缺的,没有她,李爷猜到这是妖道墓宫也一定会组织后期的探索,尤妮卡不能摆脱嫌疑。”
“嗯,诗酒和阿什两个人中,诗酒是唯一一个被你们派去孙哥队伍做卧底的人,她的存在也不能代替,其实可以放心她。”虞幸这么一说,卡洛斯顿时松了口气。
细细算下来,除了李爷、张叔、林和诗酒,以及他们两个推演者之外,其他人全都有可以被捏造的理由。
“你说啊……人的情感真的是被记忆塑造的吗?”卡洛斯还在休息之中,发觉这件事使他思绪发散,“如果记忆不同了,一个人还是原来的他吗?”
鬼物很轻易地通过修改记忆让他们多了一个“朋友”,一个过命的“队友”,他们满心以为事情本该如此,殊不知,所谓的多年情谊或几个月的相识,可能只是一瞬间被植入到脑海里的。
虞幸嗤笑一声:“你要在这种时候思考哲学问题?准备当一个地下哲学家,整天思考生命和死亡的意义吗?”
卡洛斯思绪啪得断了:“……”
他想竖起大拇指——论破坏气氛还是你最在行啊。
哲学思考不了,那就思考一下正事。
他精神力蔓延出去,想看看纸人到哪里了,刚转换到一个视角中,就看见了打开了手电,正照着纸人的林。
林是被确定为没有问题的人,卡洛斯心中一喜,操纵着小人跑过去,一边引导着林原路返回,一边把事情和林说了。
林听了之后,没有半点意外,他淡淡道:“上一次你让San跟我说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那个时候在祠堂里,我们就是十三人,可你们数人数的时候就像是刻意遗忘了某一个人。当时我也不确定你和San的真伪,所以测出了一点东西也没跟你们说,我……只把这件事告诉了李爷。”
卡洛斯意外地笑了,林比他认为的要聪明得多,而且李爷演技也不错,起码这一段时间来,他一点也没看出李爷和平时有什么不同,李爷心里太会藏事儿了。
或许这就是资深盗墓贼的波澜不惊吧。
“那你现在怎么就信任我了?”卡洛斯的声音从小纸人身上传出,回荡在空空的甬道中,配合上记号笔画出来的诡异五官,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林偏过头,不太想看这纸人,但是纸人一离开视线,就像蜘蛛一样——比蜘蛛更可怕的是突然消失的蜘蛛。
他只好忍着心中不适:“两次都是你先提醒,如果你是鬼,没有这个必要。另外,我想通了,之前几次探索祠堂,你的纸人功不可没,所以你不可能是进入重阴山后才出现的。”
林辨别真假的方式和虞幸、卡洛斯一样,这是最有效简便地方式了。
虞幸坐在卡洛斯旁边,看卡洛斯闭上眼睛,陷入了睡眠般的沉默。
他望着小室外镶嵌着夜明珠的甬道,耳朵里突然多出了一些好像很远的声音。
好像是……求救声。
第四十章 系统,你是废物吧!
求救声像一阵随时都会消散的风,微弱得就连虞幸的听觉都无法捕捉真切。
这风在空中转了几个圈,似乎再不注意它,它就会如同沙砾一般,再无法恢复原状。
虞幸头发因为刚才在看门鬼追逐下的狂奔而有些凌乱,使他看上去没有平日里那么“好接近”,透着股烦躁之下的平静,以及少见的攻击性。
他不再看卡洛斯,这个人闭上眼睛之后就没有发出过任何一点声音,他有理由猜测,卡洛斯通过纸人和别人对话的时候,本体是不用做出相同举动的。
有人求救……会是谁呢?
虞幸站了起来,仔细辨别了一下求救声的方位,无果,他只好忍着墙上的灰,把耳朵贴了上去。
通过固体媒介的传播,求救声一瞬间放大许多,那是个女人的声音,声音特质和目前为止他在这个推演里见过的所有女性都不同。
尖锐,急促,崩溃。
就好像女人正在经历什么突破了心理防线的恐怖一样。
自然,虞幸不会想当然地认为这一定是活人的求救声。
这么积极只是因为——他还有个剧情杀要来呢,剧情杀应该会很有趣的吧?
现在的任何一点由他先发现的异常都有可能是他的剧情杀。
虞幸想了想,拿了张刚才卡洛斯叠纸人多出来的纸,用笔写了一句话。
“好像有点事,我去前面看看,你别跟来,半个小时时限过去之后再派纸人找我。”
他把纸条轻轻放在卡洛斯手边,然后就提着唐刀走出去了。
他的染血长刀上的血槽现在已经红了四分之一左右,吸收的血一部分来自鱼怪,一部分来自水鬼,这两个家伙确实消耗了一些他的资源。
至于剧情杀,有时候剧情杀也会误伤,所以虞幸希望在三十分钟结束之前,尽量离卡洛斯远一点,免得到最后还是卡洛斯遭罪。
虞幸朝着求救声传来的方向缓缓走着,分出一只手打理了一下头发,使其不至于挡住视线。
他走着走着,发现四周环境有些不对,石壁越来越低了,修长的身量在狭窄的甬道里并不那么舒适,有些地方他都得低着头才能好好走过去。
这一块地方肯定比刚进迷阵时要狭小得多,虞幸觉得他一定是走到了什么特殊的地方。
头顶的壁越来越低,他感受着被挤压的空间,不太情愿地继续向前。
几分钟后,他已经必须蹲着才能走了,好在前方的光亮比较集中,不像是甬道,所以应该终点在即。虞幸加快速度伏着过去,在某一瞬间,压力一轻,逼仄的甬道到了尽头,将他带到了一间更大的方室里。
一瞬间,求救声消失,像是达到了目的就连样子都懒得装了一般。
光芒不再是夜明珠带来,方室四周点着火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燃的,把方室照得红扑扑的。
他微微抬头,扫了一眼新的地方,眼中突然闪出一丝兴奋来。
他好像来到了一座多年前的美术作品陈列室。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间方室中,挂着数个大大圆圆的头颅。
并非标本,虞幸一眼就能看出来,墙上各种闭着眼睛的、睁着眼睛的、死了很久的和刚死不久的头都睁着它们的眼睛,目光呆滞盯着远方,也或者说,盯着门。
一墙的人头在火光明灭中忽明忽暗,神色显得阴霾有些还因为挂得不太稳,在空中微微摇晃。
刚才的求救声大概率就是从它们口中传出来的了。
虞幸没有先上前去,他保留着对人头们的兴趣,先调查了一下火把。
火把完整老旧,除了积灰外,火把上连烧过的痕迹都没有。
他在甬道里远远望着就已经看见火把在燃,照理说,火把上的灼烧痕迹应该是很重的,难道,这火把也因为迷阵的原因,其实是虚假的东西,所以才能随时随地的烧着,没有限制?
如果火把是假的,那这个密室一般的方室就真不到哪儿去。
虞幸的热情没有降低,他相信这个密室出现一定有它的道理。
看完火把,他终于来到人头墙面前,仰起头看着它们。
一颗颗头颅整齐排列,但他们的断口处并不齐,不是被利器斩断,反而像是直接被拧下来的一样,隔着遥远的时空,虞幸都能感觉到始作俑者的残暴。
这些头颅的头发都很长,但不是他之前看到的披头散发用于遮掩面部的那种长,而是精心捆绑,绑成了一个发髻盘在脑后,有些像古代士兵。
这些人或许在墓宫修建时就存在了,现在,在这片迷阵中,它们的脸没有随着时间化为一滩腐肉,最终只留下骸骨,而是被保留得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能笑起来和虞幸打招呼似的。
虞幸垂眸看着和他自己的眼睛在同一高度的部分头颅,发现它们的样子也不像是士兵,说不出的古怪,就像是……就像是本身来自各个阶层,有面黄肌瘦的,也有富态的,有凶神恶煞的,也有书卷气浓厚的。
有的看上去已经五十多岁,满脸皱纹,皮肤黝黑,像是一个庄稼汉;有的却十几岁,细皮嫩肉,大概是个富家小少爷。
它们不像士兵,倒像是……陪葬。
虞幸脑海中划过这两个字,再次看向一墙的人头,感触就不一样了。
妖道有点过分了,死一下要拉这么多人一起。
他记得,妖道是为了复活,为了躲避某种力量的干扰才修建墓宫的,既然她知道自己还会活过来,那杀这么多人干什么?
虞幸后退几步,数了数人头数量。
光是这面墙上,就有一百三十四颗人头。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妖道的计划中,需要这么多人去死,才能保证她的复活。
他又想起张叔太爷爷的日记,在那日记里,写过鬼沉树是一棵挂满了人头的巨树,如果方室里的人头墙不是真实存在,那这些人头真正所在的位置,应该就是鬼沉树上了。
也就是说,杀这么多人,都是给鬼沉树施肥?
虞幸“啧”了一声。
他基本上可以确定,妖道一定是发现了鬼沉树的某种能力,想借助其完成复活,或者说是完成一次次复活,所以才修建了这一处墓宫,把“宝地”先占着,留下了一些强大的怪物做看守,免得后世与她争抢。
鬼沉树的生长需要养分和时间,按照太爷爷日记上鬼沉树的形态来推,在一千二百多年前,鬼沉树应该还是一棵幼苗。
所以整件事的顺序应该是,妖道找到鬼沉树幼苗,发现了鬼沉树的力量并利用起来,为祸一方,被诸侯杀死后复活,彻底响彻了妖道的名头,随后在重阴山修建墓宫,圈住鬼沉树,再用活人去浇灌鬼沉树,使其长大。
虽说鬼沉树在传说中无法接近,靠近就死,但妖道作为它的栽培者,身上有它的力量,或许会是个特例。
妖道估计也想不到,一个虚假的方室就让这个可恶的盗墓贼看出了这么多信息,如果知道,她大概不会多此一举。
虞幸又在方室里转了一圈,他不认为这里存在的意义就是给他送信息,所以,他在等待剧情杀。
这条件都齐全了,落单、诡异、这么多人头。
要是剧情杀还不来,那就过分了,虞幸一定会骂系统是废物。
可能是系统听到了他默念的这一句废物,火把突然起了点反应。
光影明灭的幅度突然变大,明明连风都没有,但火焰剧烈抖动起来,晃得人眼睛难受。
挂人头的绳子也一样,人头一个个左右摆动,和周围的同类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响声,有些因为这样的碰撞还自传起来。
火光照在人头上,在墙面上映出巨大而狰狞的人头影子,几面墙上都是这样可怖的光影,混乱又张牙舞爪,一切看起来都失控了。
虞幸鼻尖绕过一缕浓重的血腥味,还有怨气和腐朽的味道。
他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说话声,忽大忽小,重重叠叠,仿佛有一千个蚊子在他头边表演立体环绕声。
“来了一个新的肥料……”
“长得还挺好看的,为什么我生前没有这样的皮囊呢?”
“嘿嘿嘿……再好的皮囊还不是要烂在地里,那女人又不会心软。”
“嘘……别提她,她最近来得又勤了,我真不想见到她,她让我想起了我至今不知去向的耳朵。”
“在她肚子里吧哈哈哈哈!反正你现在也不需要耳朵了,你什么听不到啊。”
虞幸抬眼,果不其然发现这些人头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来啊,来啊。”细皮嫩肉的少年人头笑着道,“加入我们吧,你不知道我看他们看得有多腻。”
周围人头骂它,没过几秒又嘻嘻笑起来:“快来啊,你来了我们又能长高了,能看更远的地方了!”
虞幸挑挑眉,他感觉到一种吸引力正在牵引着他往前走。
刚才还毫无异常的墙面里突然伸出了很多树枝一样的纹路,虞幸后退两步,那些树枝便其而不舍的往外钻。
人头们狂笑起来,吵得他头疼。
他一头疼,心情就会不好,于是人头们笑了一会儿,就听见一道低沉磁性又镇定的声音说:“笑什么?被挂在树上很高兴吗?”
人头们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们好惨啊,我第一次看见这么会苦中作乐的鬼东西。其他鬼应该多学学你们,对杀了自己的人充满宽容,然后欣赏一下自己的死相,为皮肤被仵作修复一点而高兴。”虞幸坏心眼地笑了,“哦,我忘了,你们连尸体都没有,别人想学都学不来。”
人头:“……”
你是人吗。
不得不说,虞幸成功把它们的伤心事勾了起来。原本它们也是受害者,虞幸是不想这样对它们的,可偏偏它们这些受害者都变成了助纣为虐的伥鬼。
虞幸发现那股吸引力更大了,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往前了一点,离那伸出墙面的枝丫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
他握紧唐刀,改了改姿势,让自己下盘稳定,然后一刀砍在了树枝上。
树枝受惊般往后一缩,但虞幸的瞳孔却不由自主地放大,他很清楚,自己的刀根本没能给这些细细的树枝留下任何伤口!
这应该是鬼沉树最外圈的树枝吧,不知道分了多少级后才能这么细。
如果是主干或者第一级分支或第二级分支,估计都比他这个人要粗。
可就是这么细的外圈枝丫,他都斩不断,鬼沉树就这么强么?
虞幸第一次感到有一种“鬼物”会让他产生无能为力的感觉,他甚至想象了一下,如果他被鬼沉树拉进去,即使他能复活,也会被禁锢在树里,一次又一次的死亡。
他的复活能力在这个时候恐怕不是优势,而是一种让人崩溃的折磨。
也就是说……在鬼沉树面前,他真的不能死,死一次就完了。
这真是——
太令人高兴了。
虞幸看着细细的枝丫,干枯树枝上一片叶子都没有,仿佛活物无法在上面生长。
他一刀砍中,虽然没有什么卵用,但成功让那股吸引力产生了一瞬间的停滞。
趁着这个间隙,虞幸后退数米,抽空看了一眼倒计时。
三十分钟内的剧情杀,现在已经是第二十五分钟了。
当然,系统说的只是三十分钟内出现,并没有说三十分钟内结束,即使时间过了,他还是得靠自己撑过这次危机才行。
重要的是,这次剧情杀,对他来说,死亡率是百分之五十。
连虞幸这种人都得有百分之五十死亡率,想来系统是找不出什么了,只能划出一处虚假空间,让鬼沉树登场。
虞幸的躲避让人头们疯狂起来,它们叫嚣着,呐喊着,让虞幸赶紧去陪它们。
虞幸心中高兴,他终于找到除了伶人外,让他觉得有威胁的事物了。
只有真正能让他陷入万劫不复的东西,才值得他全力应对。
可他正准备继续躲避,顺便找找那百分之五十的生机在哪里时,突然心头一顿。
一种熟悉的、十分不美妙的气息,正从他体内翻涌,隐隐有着要爆发的趋势。
漆黑的雾气抽丝剥茧般从他心脏处流出,然后疯了一样融入周围的光影中,把火光都包围得暗淡异常。
冰冷传入五脏六腑,虞幸打了个哆嗦,险些被树枝赶上,他再一次用唐刀将树枝逼退些许,然后捂住渗血的嘴角和鼻子。
他感受着这个时候突然开始表存在感的诅咒之力,最终还是骂了系统。
“说好的压制呢,两个副本就爆两次?你是废物吧!”
第四十一章 诅咒的真正权限
或许系统也很委屈,为什么虞幸这个人两次副本就能遇到两个凌驾在规则上的存在?
这个人,可能有毒。
虞幸骂完,皱着眉挪动步子,除了骂一句废物也不能对系统怎么样。
黑雾升腾,鬼沉树的枝丫好像震颤了一下,更加迅速地朝他涌来。
那面墙形同虚设,一根根独立的树枝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没有死角的大网,试图将虞幸重重包围。
从树枝上蔓延出一道道细密的黑色纹路,在昏暗中难以察觉,但虞幸离得够近,还是用肉眼看到了纹路的出现。
虞幸眼中浮现起一抹疑惑。
鬼沉树对他的诅咒之力反应有些大,而且他能明显感觉到,刚才鬼沉树对他是看到养分的渴望,可现在,那是一种试探般的欣喜。
就好像……看到了同类?
很离谱,虞幸竟然从一棵不会说话的树上感应到了如此清晰的信息。
树枝上的黑色纹路好像和他的黑色雾气在气息上有些相似。
人头们再次噤声,他抽空看了一眼,只见人头表情惊恐,张着嘴,见鬼一般盯着他。
虞幸:“……?”
【现在从甬道离开此处,将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存活】
就在他产生思考之时,突如其来的系统提示在他脑海中响起。
【囚笼规则被规则级#&*?鬼物“鬼沉树”打破,属于系统疏漏,将立刻给予补偿,请立刻远离鬼沉树】
嗯?
他的注意力放在了第二条提示那接连两个“立刻”上,怎么感觉……系统比他还急。
还有,鬼沉树的规则级前缀后面为什么接了乱码,就和他人格面具上至今没有名字的“祭品”一样。
系统,你要这么说,我可就不疼了啊。
发现问题的一瞬间,窥探到秘密一般的兴奋盖过了诅咒之力带来的冰冷与疼痛。
看,系统又在赶他走,明明剧情杀的惩罚是系统自己设定的,现在又“好心”的提供生路,生怕他留在这里似的。
虞幸想,刚才对“系统拿他没办法,所以设计了虚幻方室招来鬼沉树对付他”的这个想法可以推翻了,看系统这反应,鬼沉树明显不是它特意招来的。
系统正在给漏洞打补丁呢。
因着貌似与黑雾有所关联的黑色纹路,树枝靠过来的时候虞幸只是绷紧了肌肉,握紧唐刀,随时准备跳开,但是没有立刻动。
那些带着纹路的枝丫靠近他至两分米外,触碰到了逸散的黑雾,虞幸再一次从中感受了名为欣喜的情绪。
鬼沉树竟然暂时没有再伤害他。
这也将系统刚才那两个提示的目的性暴露无遗。
黑雾环绕,虞幸感觉那股折磨了他多年的阴冷逐渐减轻,明明诅咒之力还在他体内盘踞,但他没有那么难受了。
一阵阵他从没感受过的轻松和强大充斥了他的身体和灵魂,在这一瞬间,虞幸感觉诅咒之力不再是一种束缚,而是一种他可以掌控的,足以毁灭所有他不想看见的事物的力量。
就连思维速度都运转得更快。
鬼沉树还有这功能?
那种力量仍在,但没有副作用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虞幸瞳孔黑了一瞬,差点被这样的感觉占据思想。
他抬头,察觉到鬼沉树的树枝已经围成了一个茧的形状,就快要把他包裹起来。
对诅咒之力痛苦的削减,也是这个“茧”的功劳。
有那么一刻的犹豫,在茧彻底闭合之前,虞幸一闪身,脱离了树茧的包围,痛苦卷土重来,他不住地战栗,这次却不仅仅因为体内的冰冷,更有难以形容的兴奋。
就在刚才,他想通了。
虞幸轻笑一声,低低的声音从嗓子里露出来,就像是在嘲讽。
“呵,说你废物你还不信。”他轻声道,“你暴露了啊,系统。”
他其实早就发觉了,荒诞推演的系统不是一个冷冰冰的概念,它好像有情感,还有一套类似于独立个体的思考方式。
在他面前,系统就暴露过好几次,这曾让他认为系统在针对他,但事实上,系统对他还包容的。
就是有点违和。
虞幸在现实中思考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发现了违和感来自哪里——
系统一方面纵容着他,另一方面又处处对他进行有意的限制,比如让亦清这只强大的摄青鬼跟着他,再比如,在他购买规则级祭品的时候暗示阻止他。
就好像,系统“认识”他,并且在有意识地防止他接触到某些事物,但不抱有恶意一样。
虞幸从前思考的并不具体,而刚才,在阴暗冰冷的墓宫里,在未知的恐怖存在“鬼沉树”的奇怪态度下,在诅咒之力的副作用被莫名中和掉之后,他脑子突然一片清明,思绪如同开了闸一样涌出来。
系统对他的态度,可能性很多,但最符合事实的只有一种。
那就是伶人在实验室中往他体内注入的那种黑色东西,蕴含着死亡与不死的力量,也就是,他体内现在翻涌着的诅咒之力。
诅咒之力带来的一切一看就属于规则层面,它造成的复活连系统都无法干预,如果用权限来形容这种关系,虞幸甚至觉得诅咒之力的权限不在系统之下。
如果说,系统仍旧是那个“公正公平”的系统,但是它对他体内的诅咒之力抱有极度的忌惮,所以处处限制他可能接触到的东西,以此来减弱诅咒之力对他的影响……
想到这,虞幸眸光一闪,他发现事情连起来了。
系统干预不了他的复活能力,但是明面上推演者能得到的规则级祭品都是在系统掌控中的,包括他的祭品【囚笼】。
他的人格面具也是系统产物。
这意味着……虽然祭品能力是祭品本身与人格面具融合的结果,但如果系统想干涉,恐怕不需要费多大力气就能做到。
所以……囚笼的封禁能力,在使用后封印了诅咒之力,真的是自然融合的结果吗?
真不是系统见阻止不了他接触规则级祭品,所以换了个方法,拐弯抹角地遏制诅咒之力?
回到之前所想,诅咒之力的权限不低于系统,所以,系统勉强找借口封印诅咒之力后,并不稳定,一旦遇上与诅咒之力有关联的强大人类和鬼物,诅咒之力就能突破系统限制,在他身上卷土重来。
这样就合理了。
所以,他对伶人当时放进他体内的力量终于有了一个直观的印象……这起码是最原初的规则,才可以与系统权限抗衡。
那新的问题又来了,伶人为什么把这么强大的力量放他这里?他到底有什么特别?伶人自己还有多少这样的力量?
以及……
他之所以会被诅咒之力折磨,是不是并非固定的“副作用”,而是,他的身体承载不住这样恐怖的力量,所以才会有不良反应。
鬼沉树上的黑色纹路能帮他抵挡住诅咒之力对他自身施加的压力,虞幸第一次体会到了完完整整的强大,那种感觉令人迷恋,却也容易让人沉沦,陷入失控。
他的意志力远超常人想象,他不会因为贪恋力量而忘记自我。
但他现在对于调查体内未知祭品已经不再两眼一抹黑,起码有了一个方向。
“剧情杀真是太爽了……”虞幸低笑一声,“早知道把任务让给卡洛斯还有这种好处,我真希望多来几回。”
系统:“……”
如果系统真的有情感,系统估计已经生气了。
“诶,系统,为什么我要远离鬼沉树你才能帮我压制诅咒?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虞幸明知故问,非要把系统气死拉倒,“我要是远离不了,你要怎么补偿我?”
说话间,鬼沉树的树枝没能包裹住他,再一次跟了上来。
大约是系统也觉得虞幸这个人太敏锐了,瞒已经不可能完全瞒住,它又出了声。
【如果不进行压制,你被杀死的概率将达到百分之百。】
虞幸挑了挑眉,脸色因为诅咒之力的侵蚀而回归苍白,虽然表面上不想理会系统,他还是往后退了退。
系统有一点说得没错,虽然鬼沉树应该和他颇有渊源,但是立场可不一定。
鬼沉树把他当“同类”,为此欣喜,可当鬼沉树用树茧碰到他之后,很难说是会把他这个“同类”给放开,还是吸收掉当新的养分。
一棵树的心思,可没人会懂。
“算了,时机不太好。”虞幸妥协了,他已经得到很多讯息,现在的状态又很差,没必要死磕下去。
这棵树不是他现在能对付的,要是换成刚才那种没有副作用的诅咒之力,说不定还能试试。
他看了绕过来的树枝一眼,唐刀斩下,带出一片浓黑。
树枝后退些许,虞幸趁机面对着人头墙接近入口,身形一矮,转身钻了进去。
甬道狭窄逼仄,和来时正相反,越往后越宽阔,虞幸到最后基本就是跑着过去,因为他能感知到,一股属于鬼沉树枝丫的气息正追在身后。
那方室时真时虚,明明不应该存在,从里面追出来的枝叶却是实打实的物质,树枝追赶时,尖锐的尖端在石壁上留下了一道道深刻的划痕。
它们是追着虞幸身上溢出来的黑雾来的,这次黑雾暴动得很夸张,虞幸想引导其缩回体内都引导不了。
“快点,系统。”虞幸第一次体会到实时和系统对话的感觉,他脚步虚浮,脸色惨白,双手不住地发抖。
【立刻修复漏洞】
系统也算是说到做到,虞幸跑过一个拐角,就感到诅咒之力被另一种空洞无形的力量压制着,逐渐消失。
他轻松地呼出一口气,脚下速度顿时快了很多。
又过了一个拐角,虞幸看到了刚才他和卡洛斯休息的方室,就在这时,诅咒之力完全隐匿,那种痛苦才离虞幸远去。
几乎同时,他对鬼沉树的感知也消失了,或者说,他体内诅咒之力一被压制,鬼沉树就失去了目标,毕竟树上也没长眼睛。
“San!”卡洛斯听到脚步声,从方室里冒出个头,他身后紧跟着出现了尤妮卡的脸。
似乎尤妮卡是在虞幸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被卡洛斯的纸人找到了。
虞幸应了一声,回头一看,身后空空荡荡,根本没有鬼沉树树枝的影子,就连划痕也消失了。
“……”
真实与虚幻,在墓宫里真的很难界定。
“你去哪儿了?”尤妮卡挑眉,好看的眉毛透出一股属于女子的英气,但她与诗酒的英气有不同,她更具有魅力。
虞幸目光稍稍偏转,与卡洛斯进行了一个短暂的对视。
卡洛斯只觉得虞幸离开一趟后,眼中潜藏的攻击性更强了,头发、衣服也更凌乱,仿佛经历了一场战斗。
想必,剧情杀已经安然度过。
不愧是San啊。
剧情杀的事尤妮卡肯定是理解不了的,况且尤妮卡并没有从怀疑名单上被移出,不可能对她说这些,虞幸知道卡洛斯一定守口如瓶,他也就笑了笑:“卡洛斯刚才累了,我想去前面探探路。”
“你这么敢的么,墓宫里太危险了,还是不要一个人走比较好。”尤妮卡眉心藏着不易察觉的忧虑,“阿什也是这么跟我说的,然后他就没回来。”
“没回来?”虞幸诧异地反问,“他是专业雇佣兵,不应该会迷路,更何况还有诗酒——卡洛斯,诗酒怎么说?”
卡洛斯指了指自己戴着的摄像头:“她说,阿什的摄像头在躲看门鬼的时候就丢失了,她看不到。”
“……是么。”虞幸默默回忆了一下。
阿什会是这么粗心的人吗?他丢了摄像头,也没在麦里向诗酒求助。
他是死了,还是麦也一起丢了,亦或者……他自己不想再暴露于别人监控下?
虞幸压下怀疑:“那就先这样吧,卡洛斯会找到他的,我们先离开这里。”
待的时间太久,说不定又会引来头发鬼那样的东西。
尤妮卡点点头,这位历史研究者心理素质非常不错,她不仅在阿什消失后一个人坚持到了卡洛斯找到她,还十分冷静,没有怨言。
第四十二章 秘密谈话
三人离开装着瓶瓶罐罐的方室后,在甬道里行走。
甬道大多长得差不多,好在几人有诗酒的提示,知道自己正在往“南”走。
卡洛斯不断分神去看各个纸人的情况,之前他联系上了林,只是林所在的那个地方需要经历的弯弯绕绕太多了,不太容易集合,纸人都是从石壁裂开的小洞里钻过去的,人可过不去。
卡洛斯必须引导林又一条比较安全又与他们走的方向一致的路线,这样才能在后面的某一处集合。
“你的能力还挺实用。”虞幸看久了,由衷发出羡艳的声音。
卡洛斯警惕地瞅了他一眼,捂住刚折的纸人:“你应该没有偷别人能力的力量吧?”
虞幸:“……你把我当什么了,我难道什么都会么。”
“谁知道呢,谁叫你神神秘秘的,又该死的强。”卡洛斯松了口气,当然了,也不知道他这翻表现有几分真几分试探,“一开始我的纸人主要是用来挡灾的,后来不是盗墓盗多了吗,它的用途逐渐就变了。”
“哦,所以核心祭品的能力会随着经历推演的不同而变化?”虞幸喃喃道,“那你们这个就相当于一个成长型的祭品了吧。”
核心祭品,类似卡洛斯的纸人,赌徒的骰子,韩心怡的面具应该也算,这样的祭品可遇不可求,每一个都很强大,好像只有少数推演者才能拥有。
虞幸还知道一个,就是曲衔青的剑。
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别,原本他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但自从想通系统对他的特殊待遇之后,他就联想到——是不是拥有核心祭品的人,他们的人格也是系统额外关注过的?
他的未知祭品或许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核心祭品,毕竟他在推演里倚仗最多的就是复活和迅速恢复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尤妮卡疑惑,她好像隐隐约约听到这两个男人在讨论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没事,对了。”虞幸转向尤妮卡,“你刚才看方室里那些罐子里的东西了吗?”
尤妮卡一愣:“没有,那很重要吗?”
虞幸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重不重要,只是我以为你这种狂热的研究者,应该会看一看呢。”
此话一出,卡洛斯、尤妮卡和耳机里的诗酒都有一瞬间的怔愣,几秒后,尤妮卡绕了绕发尾,笑道:“一个人太紧张了,没有那个心思,如果旁边有人保护我的话,我是不介意冒险研究一下的。”
虞幸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这回答合格了。
要是尤妮卡说她忘了,或者表现出对没有研究那些罐子里的东西这件事有所紧张和歉意的话,反而不符合尤妮卡该有的反应,虞幸会立刻将怀疑的矛头指向她。
这墓宫在重阴山的山体里面,建造难度太大,他估计整个墓宫真正的面积不会很过分,更多的秘密还是隐藏在分布各处的迷阵中。
所以,刚才进了墓宫大门后,经过看门鬼的墓室,接下去就是一个迷宫一般的迷阵,等过了迷阵,后面应该就会到妖道的陪葬品或鬼怪所在的地方,再往后就是妖道本人的墓室了。
这也是这支队伍提前测算过的墓宫排布,应该不会差得很多。
至于鬼沉树的位置,可能藏得太深,起码不会在妖道的棺材前面,他们可以到时候再选择要不要去招惹那棵大树。
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找齐队员,然后探查出迷阵出口,前往下一处墓室。
没过多久,三人在前面碰到了张叔和眼镜男。
这两人也是中途根据诗酒提示汇合的,迷阵的迷宫也不知是个什么形状,兜兜转转,有的在前有的在后。
五人找了一条彼此都没走过的路继续探索,期间,头发鬼又来了一次,不过众人已经有所防范,没有那么难招架。
虞幸从头发的包围里闲庭信步地走出去,看到鬼物倒是让他想起来了。
“系统,你说的补偿呢?”
总不能补偿就是帮他压制诅咒吧?
问了三分钟,系统才不情不愿地出现。
【经过观察,诅咒压制失败是系统意外,应当给予补偿。】
【从现在起,开放祭品“摄青梦境”,该祭品可正常使用】
“就这样?”虞幸在系统提示出现时就感应到了摄青梦境的存在,这个祭品已经可以从人格面具模板里拿出来了。
连带着,亦清应该也能自由出入。
一句就这样,让系统再次沉默了几十秒。
【本场推演,摄青鬼亦清无限制】
虞幸在心里轻笑一声。
之前每一个推演游戏,亦清都因为太强了,被加上了各种限制,这还是第一次可以不受限制的行动。
但是——
系统还是一点亏的不肯吃啊。
亦清和系统绝对有py交易,把亦清放出来,看似他捡了大便宜似的,实际上,是多了一个用于监控他的人。
虞幸相信,纵使亦清强大到可你横扫墓宫,系统也会提前和亦清说好,决不能这样做的。
虞幸心里门儿清,对系统耍的小心思心知肚明,他撇撇嘴,倒也没有反对。
亦清毕竟还是个强有力的队友,即便有些事不方便做……或许做些让亦清感兴趣的事,就什么都方便了。
而且亦清不一定完全向着系统。
……
实际上,虞幸还是低估了亦清的不给面子。
在摄青梦境内部,依旧是青雾缭绕,竹楼精巧。
亦清坐在屋顶上,捧着一杯茶,扇子合起来挂在腰上,扇柄处多了一根白玉扇穗,青色流苏虚虚挂着,在青雾中若隐若现。
“让我出去控制他,”亦清喝了口在冒热气的茶,抬手间衣服上的水晶饰品叮当作响,从容至极,“不让他再和鬼沉树接触?”
“你挺有自信的啊,凭什么认为我要听你的?”
他对着面前的虚空说话,仿佛在自言自语。
【如果他再接触鬼沉树,你可能会被它的怨气排斥出去,契约作废】
虚空中,一个无法辨别声线的声音回答了他,语气淡漠,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契约作废!?”亦清脸上的从容被打破,他直了直身体,“凭什么?”
【凭它有足够的力量干涉我的运行】
“……哈,契约作废我就不能待在匕首里了,没法跟着他……难道我又得回去开那家无聊透顶的酒吧?”亦清手中的茶凭空消失,他站了起来,深青色的眼中出现一抹不快。
【你可以按我说的做】
“虞幸和鬼沉树到底什么关系?”亦清没有被轻易说服,“你这么怕他和鬼沉树接触,刚才只是和它的虚影碰上,你就火急火燎地要把他们拆开。”
“你知不知道,虞幸很聪明,你的目的恐怕已经暴露得差不多了。”
【那并不重要】
【无论是鬼沉树找到他,还是他找到鬼沉树,都是一场无法扭转的灾难,对你,对他,对我都没有好处,你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行了】
其他人恐怕想都不敢想,系统竟然也会有这么话多和人性化的时候。
“……行,你反正也不会说谎,我信你一次。”亦清知道系统能透露的已经到头了,再多的,恐怕系统就算是愿意,也无法告知他,更何况系统的措辞是他目前为止从没听过的笃定和严肃,“我会劝他别靠近鬼沉树。”
【不是劝,是务必远离】
“你放心,我话说到那个程度,他会懂的。”亦清对虞幸的性格颇有几分了解,他相信虞幸不需要他用强制手段。
【有些要求你不要答应,不能帮得太过】
亦清嫌烦:“这不用你提醒,我要是帮他,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另外,在这场推演中,有体验师混入,其中有一个,需要注意】
系统的语气依旧没有波澜,但是说出来的内容却带着一丝反感意味。
【有体验师系统保护,我还没有检测出那个体验师的资料,你可以留意一下】
亦清这次来了点精神,他手指把玩着衣服上的饰品,意味深长:“体验师那边也来人了啊……啧啧啧,推演者,体验师,其实和平相处也不错啊,你和体验师的系统为什么一定要互相吞噬——”
话音未落,系统打断了亦清的话。
【没有别的选择】
【到此为止吧,希望你这一次好好配合,回见】
说完最后一句话,系统就消失了,只留下亦清独自在竹楼楼顶坐着。
“呵,有趣,互相吞噬之后,系统好像越来越人性化了,到最后,它会不会真正产生人类的情感呢?”
摄青鬼的嗓音温润而飘渺,和青雾一样,让人捕捉不到。
“真到了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是救赎还是毁灭……”
这大概是摄青鬼这种站在顶端的鬼物才会思考的事情。
这种变化悄然无声,或许在尘埃落定之前,没有多少人能察觉其中的不同。
……
甬道里回荡着一个个脚步声,越来越多的人汇聚到一起。
他们在迷阵范围内绕了两个多小时,才把人全部聚集起来——除了阿什。
“阿什失踪了。”李爷叼着根烟,没有点燃。
在墓里不确定情况,烟更多的时候作为走投无路时的点火工具,少有真的去抽的,万一点燃了某种不该燃的气体呢。
李爷就是想叼着,不能抽也假装过过瘾。
“尤妮卡,阿什跟你分开时有说什么吗?”林很少和尤妮卡搭话,但是每次交流,他那冷淡的面具都会产生裂痕,透出一种莫名的羞涩。
但这次不一样,也不知道林想到了什么,他对着尤妮卡也维持住了人设,甚至隐隐有点生硬。
“没有,我们刚走了很久,我腹部的伤口开始发痛,所以和阿什走到一个小墓室里休息。”
“刚坐下,他就说发现了点东西,想去看一看,又提醒我外面危险,让我在原地等他。”尤妮卡回忆了一会儿,眉头蹙起,“我觉得他一个雇佣兵,应该挺厉害的,而我自己待的位置好像很安全,就随他去了。”
“后来,是因为他一直没回来找你,所以你出去了?”张叔问。
“没错,太久了,我甚至一度以为他嫌我累赘,想找借口把我丢下。”尤妮卡笑了笑,“但是我转念一想,我这个历史学家在团队里应该还是有点用的,带着我总比把我丢了好,所以我猜他应该是出事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被什么东西吸引出去的。”
“大家都要小心。”李爷叹了口气,“他奶奶的,阿什可是很贵的,这意味着他实力非常强,如果连这样的人都没了——”
话没说完,但是大家都清楚李爷的意思。
——那他们这些人,恐怕也不能活着出去。
“搞什么,别灰心啊。”卡洛斯、张叔和李爷的耳机里传来了诗酒的声音,诗酒三十出头,除了偶尔不着调之外,她的声音其实很成熟,让人很有安全感,“阿什会活下来的,他的实力我很清楚。你们不用担心他,继续向前走吧。”
是啊,不管阿什为什么失踪,是死是活,现在都只能现抛下他继续走了。
林已经归队,找迷阵出口这件事是他的强项,他拿着纸笔,还有风水师的罗盘等风水用具一阵鼓捣。
虞幸对风水真的不擅长,但并非全无了解,他观察了一下林拿的东西,发现林走的是类似于现实世界中的道家风水路线。
在现实中,风水器具有八大种类,佛具用品、道家用品、民俗用品等等,功能各有不同。
林看了一阵子,开口道:“这个迷阵其实不是迷宫,没有出口。”
“什么?”卡洛斯眉头挑起,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指,“没有出口,意思就是想出去需要采取点别的措施?”
“很聪明。”林看了卡洛斯一样,点点头,“这里其实是一个完整的困阵,想要出口,就需要破阵——在正确的地方把墙砸了。”
可能一面墙看起来很薄,后面是一条走过的甬道,可若是将其砸了,后面就会变成出口。
“你找到位置了?”李爷有点意外,风水世家真这么牛逼么。
难道是以前的墓太低级,限制了林大师的发挥?
林指向一个人,淡淡道:“很巧,正确的位置,就在他脚下。”
众人的目光顺着他手指看去,与一脸无辜的虞幸对上视线。
第四十三章 迷阵之后
这么巧合的吗?
众人心中升起一种名为怀疑的古怪情绪,其中又夹杂着惊异和意外。
虞幸下意识挪了挪腿,低头看向自己脚下的地面。
“就是这儿?”他看不出这里有什么不同——用感知去触探也没有用。
“没错,除非我算错了,但请相信我的专业性。”林拨开众人,自己走到虞幸面前,“或许你就是这么幸运吧。”
“唔。”虞幸莫名想起了自己的人格面具名称,“幸”,说不定还真有点幸运的意思。
他离开原地,把位置让给林做进一步的确认,因为他离得近,可以很清晰地看到林手中罗盘在林蹲下之后,突然崩坏一样转得飞快。
“磁场乱了。”林淡定得很,“这里有扰乱磁场的东西,所以我算出来的位置一定没错。”
“直接砸吧。”
最后一句话为迷宫确定了出口,卡洛斯看看虞幸的唐刀,商量着道,“石头太硬了,要不你用你的刀给它戳开吧。”
虞幸是无所谓,唐刀虽然古老,但沾染上荒诞的力量,比一般刀更加锋利和坚硬,削石头也不是不行。
结果李爷忍不了了:“你看看你在说什么猪话,这可是古董,价值连城的古董!是给你削石头用的吗!”
虞幸拦住李爷:“没关系,李爷,我这把刀已经削过很多脏东西了,比如死尸、水鬼、骨藤,不差一块石头。”
李爷:“……”
现在的年轻人,一点也不知道尊重古董。
虞幸还是拔出唐刀,他在林的指示下,手腕用力,刀尖畅通无阻地刺入了地面,然后握着刀柄一转——
刀没事,石块瞬间碎裂崩飞,周围几人纷纷避让。
他拔出刀,发现虽然刀只没入了浅浅一层,但是最上面的石块消失后,已经可以看到表面下的无底黑洞。
虞幸用刀将黑洞开拓,直到足以跳下一个人后才作罢。
“真的就是这里。”耳机里的诗酒大呼神奇,“我算是见识了,林真的不考虑进佣兵组织做个技术顾问吗?我以前做任务的时候要是能有个懂风水的队友,就不用每次费劲潜入目标家里了。咳咳……接下来怎么做?”
林:“跳。”
尤妮卡默默提醒:“它看起来很深……”
“都是假象而已,跳吧,不会有事的。”张叔拍了拍尤妮卡的肩膀,“我们在迷阵耽误够久了,到现在都没看见奥斯特公司的人,他们一定已经跑出去了,我们得尽快追上,和他们结盟也行,竞争也行,信息才是一切的资本。”
走得快容易得到信息,这一点奥斯特公司已经领先了太多。
好在奥斯特漏了很多信息没有管,这才让卡洛斯这个小队得到了足够的情报。
“跳吧,我先来。”张叔经验丰富,知道这地方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可怕,他在环视一圈之后,纵身一跃,几乎是触碰到黑暗的瞬间,整个人的身影就消失了。
“真神奇,这到底是什么原理。”尤妮卡惊叹一声,跃跃欲试,“我可以下去了吗?伤口会不会裂开?”
“……你反正先试试,就算肠子又掉出来了,张叔也会帮你塞回去的。”卡洛斯在旁边笑。
尤妮卡竟然真的被他安慰到了,没有过多犹豫,学着张叔的姿势消失在洞里。
就是因为胸的原因,差点卡住。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纷纷跳下去,虞幸刚想跳,就被林隐晦地拉住,林压着声音,嘴巴微动:“你最后。”
虞幸:“……?”
行,都行,随意。
倒数第三个离开的卡洛斯似有所感,往身后这两人身上看了一眼,传递给虞幸一个眼神,随后,虞幸便看见跳下去的卡洛斯“遗落”了一只小纸人在洞边。
纸人把自己压成扁扁一个,尽量缩小存在感,成果斐然,它就像一抹冒头的污渍,在洞的边缘挂着,林没有看见它。
如果虞幸没仔细看的话,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注意不到。
他知道,卡洛斯察觉到了林有事找他,怕出问题,所以留下纸人做“眼睛”。
虞幸笑了笑,对上林没有感情的眼睛:“人都走了,你有什么事?”
“你究竟是什么人?”林问的问题比虞幸想象中更加直截了当。
“你怀疑我是那个鬼?”虞幸笑容不减,饶有兴趣地反问。
“你嫌疑不小。”林一个瘦弱单薄的大学生站在“鬼”面前,毫不怯懦,镇定异常,“你是中途加入的,不会影响我们队伍的配置,而且遇见你之后,我们才出现了多一个人的问题。”
“最开始是你提出来,我们的十一人队伍有十二个人影,这确实提醒了我们,但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也无形中将你的嫌疑降到最低。”
林看着他,越说越冷淡:“你和卡洛斯、诗酒都认识,但也只认识他们,在篡改记忆这一点上最为方便——”
“等等,这我得打断你一下。”被怀疑着,虞幸语气中甚至透着点悠闲和揶揄,“如果是我,我要改的可不止两个人的记忆,是你们所有人还有孙哥那个队伍的记忆才对——在你们的脑子里,我可是和卡洛斯一起参与过棺村事件的人。”
“相信你们但凡对此感兴趣,就应该都看过我照片吧?”虞幸虽然没留下过影像记录,但是他离开推演之后,San这个角色肯定会顺应世界的发展,被调查去调查别人,这样就会留下痕迹,李爷他们这么牛逼,不至于没查过他。
“这样一来,我不仅要篡改你们的记忆,还搭上另一队人,这个怀疑我的论点不成立。”
虞幸一席话让林稍稍犹豫,显然,对虞幸的怀疑是短时间内滋生的,他大概也没有想得太周全。
“还有一点,阿什失踪了,他本身和尤妮卡在一起,你和卡洛斯在一起,而且你们四个的距离是最近的。”林重新搬出一个理由,“很巧合的是,阿什主动离开了尤妮卡,你也主动离开了卡洛斯,你能告诉我,那段时间你一个人离开做什么去了吗?”
“这个嘛……”虞幸没想到这个锅他居然能背,语调拖长,“刚拿到御鬼印,我去试试效果,怕这御鬼印是个盗版,牵连到卡洛斯就不好了嘛,我这么为队友着想的一个人。”
“……”林的表情似乎在说你好不要脸。
“其实我也有一点疑惑,这些一点之前就有,你为什么之前不怀疑我,现在突然这么笃定,甚至敢把我单独留下来对质?”虞幸走近一步,林眯起眼睛,谨慎后退一步。
虞幸没有停,突然疾走两步凑近林的耳朵,由于身高优势,他还得微微俯身。
林的身体肉眼可见地紧绷起来,虞幸注意到,对方的一只手从单独留下开始就一直背在身后,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恐怕是能对付鬼物的物品。
他故意道:“啧,你看,明明还是害怕的。”
林维持着表面上的镇定,冷冷解释道:“你还不对我动手,是想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露了馅?既然如此,我就告诉你。”
“是你脚下的出口。”
“哦?”虞幸挑眉,洗耳恭听。
“你可能以为我没有注意到,当我指出出口在你脚下的时候,你稍稍移动了一下。那时候我还没有结束测算,所以,我眼睁睁看到……”林直视虞幸,“随着你的移动,出口位置变了,依然在你的脚下。”
不仅是出口位置,他测算出来的整个风水局都随着那小小的一步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若不是他的感知还在延续,就得打翻所有结论重新看风水了。
这一刻,不止林自己心中忐忑,虞幸也是有点懵逼的。
照林的意思来看,岂不是他走到哪出口就在哪。
还有这等好事!
可是为什么?
林显然把虞幸一瞬间的僵硬当成了被拆穿的心虚,林一咬牙,背在身后的手猛地伸出,手里一个东西朝虞幸额头一贴:“既然我找到了你,就不能放你继续藏在队伍中!”
虞幸动态视力强,看清楚林手里是什么后压根儿就没躲开,于是乎,一张黑色符纸正正地被贴在了额头皮肤上,有那么一刻,虞幸感到符纸似乎要燃烧起来,但短暂的灼热过后,符纸恢复了清凉。
两秒过后,无事发生。
虞幸:“嗯?”
林:“……”
肿么回事。
虞幸似笑非笑,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把脑门上的符纸摘下来,装模作样地打量了一下。
黑符上用白色未知颜料画着八卦五行,还有一些看不懂的符号,最中间写着行书的“镇”字,拿在手里不像在头上时那么轻飘飘的,反而十分有质量。
虞幸道:“这个……画得挺精致,送我的?”
“不是。”林强硬地把符纸从虞幸手里扯回去,“好像误会你了。”
他看似果断认错,实际上耳尖悄悄爬上了一抹红色,大概是心里已经尴尬死了。
“嗤,知道为什么出口是跟着我的吗?”虞幸双手插进口袋里,低头看看地面,“之前我碰到了鬼沉树的幻影,它好像把我当成下一个目标了,这片墓宫和鬼沉树的关系有千丝万缕,可能我那时候沾染了鬼沉树的气息,所以墓宫给我开了后门。”
扯,反正瞎扯,没人能反驳。
反正林看着完全没反应的黑符,内心已经信了。
这黑符是专门镇压墓中鬼物的,但是很怕生人气息,如果他将黑符贴到了普通活人身上,符就会废掉。
而虞幸……既没被镇压,也没让符纸报废,说明这个人起码有一些地方和鬼物相似,但这并不足以让林忌惮,因为他自己也是这种体质。
加上之前看到的虞幸身上异常的风水场,林平复了一下心情,把虞幸归类为自身阴气重的活人。
所以,混进来的鬼物另有其人……
“除了我,你应该还有怀疑对象,我已经看出你的想法了。”在林愣神期间,虞幸仿佛知道他内心想法和担忧一样,悄悄绕到他身后,“这些事出去再说,别又和他们分开了。”
说罢,抬起腿就是一脚。
林瞳孔一缩,失重感传来,完全没做好准备就跌入了黑洞之中。
搞定了他,虞幸捡起小纸人:“你也听到了,迷阵出口竟然跟着我,但我是无辜的,并不清楚这件事。”
小纸人口吐卡洛斯言:“放心,我不会怀疑你,我是个值得信赖的魔术师哦~”
虞幸把纸人丢进了黑洞里。
……
张叔是第一个走出迷阵的,他的下坠感没持续多久,眼前就亮了起来,脚腕传来一阵与地面亲密接触的剧痛,当即一个翻滚卸了冲击力,然后抬头。
“嗯?有趣。”
上面是一片光滑平整的凸出来的山体,完全看不出能让他掉下来的裂缝,而他现在所在的不是逼仄的墓穴,而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花丛。
头顶是石壁和更大的夜明珠,一颗一颗排列散乱,把“花田”照得明晃晃的,白色花瓣张开,宛若一朵朵在黑夜里盛放的幽灵。
还挺漂亮的——如果他没认出这就是在重阴山里能学人说话并且散发有毒雾气的“幽灵舌”就好了。
幽灵舌的出现往往伴随着骨藤的护卫,果不其然,张叔稍微盯了一会儿幽灵舌的根部,就发现花田里不是没有骨藤,而是骨藤太多,一层一层铺在地上,就像泥土一般密集。
这么多随时可能致命的花就开在不远处,张叔看起来依旧有着老盗墓贼的镇定,他瘸着腿往旁边走了几步,给下一个出来的人留足位置,然后坐下来,捏住脚腕,手指一用力——他面不改色地给自己接回了脱臼的腕骨。
“彭!”
“啊!”
下一秒,重物落地和女人的痛呼声同时响起,张叔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下来了,他看过去,只见尤妮卡面部微微扭曲地捂着渗出红色液体的腹部。
张叔叹了口气:“你就不能小心一点吗,老这么塞,你的肠子终究会有一次塞不进去。”
尤妮卡疼得冷汗直冒,伸出手来:“张叔,拉我一把,我痛。”
第四十六章 所有人都不在同一条时间线上
不怪林觉得诧异,实在是因为虞幸和卡洛斯两个人私下已经悄咪咪讨论过这件事,思路比讨论过的人肯定要清晰很多。
“尤妮卡这个人从出现开始就不对劲,她一个文职工作者,且不说伤口那么重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她不仅身手矫健,而且在历史研究这一块也有逻辑不通的地方。”
虞幸的话让李爷、林、还有卡洛斯和通过麦听着的诗酒都精神一振。
十分巧合的是,在场五个人,都是知道队伍里有一个鬼“混进来”的人。
李爷偏开视线,不去看死得惨烈的眼镜男:”你说说看。“
“首先,我第一次针对性地怀疑她,是在看门鬼的棺材前面,她很具体地知道看门鬼的传说,连张叔都不能从她的叙述中找到遗漏进行补充,说明尤妮卡在这一块的研究已经很深入,在这种情况下,她又怎么会对你们这些盗墓者几乎都听说过一点的御鬼印一无所知呢?哪怕是对名字有个印象也更合理。”
“没错。”李爷点头,这都是浮于明面上的疑点了,可怕的是之前竟然没有人能发现的了,“还有吗?”
自然还有,但虞幸尚未开口,卡洛斯就已经接上了话:“当然,你们想想,但现在为止死亡和失踪的人,最后一个遇见的都是谁?”
阿什失踪,最后一个见过他的是尤妮卡。
张叔失踪,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也是尤妮卡。
眼镜男死亡……那就更不用说了。
“尤妮卡这个女人……”林抿抿嘴唇。
“其实你也在怀疑她了。”虞幸看向林,“进入迷阵后,你对她的态度有很大转变。”
“嗯,因为我在测算的时候,会比平时敏锐很多,所以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林说到这个还有些难受的样子,就好像吃了一个苍蝇,“我发现,我没有喜欢她的立场,可在此之前,我真像和她有过什么似的对她抱有好感。”
“没错,我在祠堂听八卦的时候……听到这个队伍有半数的男人和尤妮卡产生过一些私下的交流。”虞幸看着在场除他以外的三个男人,“可是后来我想了想,没有凑够这个人数。”
加上他队伍里才有十个男人——也许是十一个。
张叔、李爷、卡洛斯、威尔、眼镜男都不曾表现过对尤妮卡的额外关注,现在林也这么说。
所以很可能,“尤妮卡和队里的男人有关系”这个思想存在于每一个人的脑子里,有关系的那个对象却都不是他们自己。
几人说完后沉默了一下,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依旧被重重迷雾笼罩。
因为还是很奇怪。
虞幸之前一直没有最终确定尤妮卡就是那个混进来的鬼物,因为有件事说不清,那就是他很清楚地记得,当时他站在祠堂口,看着卡洛斯小队走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尤妮卡的金发和卡洛斯独特的衣着。
当时漏数的那个人……不会是尤妮卡。
也就是说,这个队伍里除了已经算是暴露了的尤妮卡,还有另一个鬼,但是这不应该啊……人数似乎怎么也对不上了。
好像无论怎样都有不对的地方,所有逻辑的终点都被堵死。
“算了,先找到尤妮卡再说吧,她是鬼的话,我们之后肯定还会被她暗算的。”卡洛斯手指抓了抓自己灰蓝色的头发,有点无奈,“现在先看看眼镜的身上留下了什么线索,再解决幽灵舌花田的问题,我才发现,它们现在不学我们说话了。”
确实,众人出来之后,本应听到幽灵舌的鹦鹉学舌,可现在这些大白花跟死了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可能有东西抑制了它们的本能,比如它们的主人。”虞幸猜,尤妮卡刚刚在这里,所以幽灵舌——他刚知道这大蠢花的名字,它们才会闭嘴,以免因为学说话暴露了尤妮卡刚才对张叔和眼镜男做的事。
他走近眼镜男的尸体,打算观察一下眼镜男除了被机关刺穿外,还有没有其他伤口,恰好诗酒在卡洛斯的麦里出声:“他的摄像头还有用,如果可以的话……摘下来带走吧。”
卡洛斯嗯了一声,刚打算复述给虞幸听,突然觉得一股强烈的违和感在他开口时涌现出来。
违和感在他进入这场推演后就已经出现过很多次了,他一直将其归功于某一只鬼物对记忆的篡改能力,但现在,隐隐有一个箭头指向了现在站在这里的所有人。
虞幸见过很多尸体,包括他自己的,所以眼镜男虽然死得有点惨,但他内心并没有太大触动。
他忽略掉大小一致的,被刀刃留下的伤口,翻过尸体,想趁机确认尤妮卡是否持有武器。
这么一找,还真让他在眼镜男的肩膀处找到一个小一点的贯穿伤,伤口直径一看就和其他地方不同,是被一个单独的武器给伤到的。
就是伤口没有流血了,似乎不是很新的伤,却又还未结痂脱落,而且表面有被泡烂的迹象。
虞幸嘴角一勾,眯着眼更加仔细地进行计算。
这样的长度,伤口角度,深度……只有……
虞幸:“……?”
算着算着,虞幸突然发现这道伤口大小有点眼熟。
好像,和他的唐刀差不多?
好家伙,查着查着查自己头上来了。
他沉默了大概有十几秒,默默抽出唐刀比对了一下,林看他的动作,立刻拦住他:“干嘛,你要解剖?”
“不是……我就是觉得吧,我是不是刺过他一剑?”虞幸丝毫没有隐瞒,他语气里的疑惑不似作假,让林眼角一抽。
“你刺没刺过他你心里没数吗?他心里也没数?”林怕虞幸中了什么魇,拍了他一下,“他刚才和我们会合的那么长时间里,你要真害过他,他早就跟李爷说了,轮得到你主动问?”
“怕就怕在,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被我刺过啊。”虞幸看着那伤口,泡过的痕迹分外扎眼,在林茫然的眼神中,他笑了笑,“我下墓后就刺过一个活物,你应该也记得,刚上墓宫大门外的石台时,那个袭击我的水鬼。”
没错,这道伤口的位置,根据虞幸计算,应该和他当时刺向抱着他腿的水鬼的位置差不多。
莫名其妙一道伤,竟然让他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秘密。
如果眼镜男就是那时候的水鬼的话……之后的眼镜男又为什么是活人?
而且水鬼和岸上的眼镜男是有同时出现的,只是虞幸没有潜下水去看水鬼的脸。
“什么意思?你是说有一个眼镜变成了水鬼,另一个眼镜还是人,跟着我们到了这里,被尤妮卡杀死?”耳机里的诗酒也听到了虞幸的话,她惊异,然后和李爷一起想到了威尔的占卜结果。
威尔杀了威尔。
同样都出现了不止一个自己。
卡洛斯听到诗酒疑惑的声音,骤然惊醒。
“不对!”
他的违和感积累到现在骤然爆发,从重重叠叠的迷雾中刺进来一道光:“我想起来了,我们的摄像头和麦是不是分布得不对?”
卡洛斯语速极快,不等别人反应过来:“我记得下水的时候,摄像头只有三个,给了眼镜、阿什和李爷。诗酒是说从张叔摄像头里看到了尤妮卡的惊恐表情,所以……张叔的摄像头哪来的?”
他眼里闪过一瞬间的迷茫:“更没法解释的是,我的摄像头哪来的?”
他又看向虞幸:“通讯设备反而应该每个人都有,眼镜的尸体上没有麦,还可以说是被拿走了。San,你的麦呢?”
虞幸歪了歪头,后知后觉想起来,他应该是有麦的,可以直接听见诗酒的指令,而不是需要卡洛斯来转述。
事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这已经不是诡异两个字可以形容的,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和他们记忆里不一样。
诗酒道:“冷静!这太奇怪了,你们在墓里被分开过,如果因此被做了手脚还说得过去,可我在岸上,一直在看监视器,竟然都没有发现摄像头传来画面的主体变了,甚至很自然的和你们继续交流。我好像也被……”
“嘘。”卡洛斯制止了诗酒,他小声道,“诗酒,按照这个情况看来,还有一只鬼,应该在岸上,就在你身边。”
下了墓的人只剩四个,李爷和林都可以信任,尤妮卡是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鬼东西,可真正让人忽略的鬼,一定是个“男性”。
卡洛斯道:“说不定,它现在就和你一起看着监视器,甚至想凑近你,听你耳麦里的人在说些什么。”
这话听着跟鬼故事似的。
岸上的诗酒背后毛毛的,她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在未确认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她选择停止这么不加掩饰的交流,以免被混在她身边的鬼物发现。
但是卡洛斯的声音很具有诱导性,魔术师说话就是能很轻易让人相信,诗酒还是下意识的转了转头。
这么一转,就差点碰上了耳朵贴近她的耳机,没来得及后退的威尔。
威尔的手抬起来,在诗酒脖颈旁边,拇指和食指张开,维持着一个随时可以掐住她脖子的姿势。
诗酒:“……”
诗酒感觉从事佣兵这么多年,她第一次细思极恐,体验到浑身僵硬的冰冷感受。
她露出一个毫无破绽的笑:“威尔,你在干什么?贴老娘这么近,还老娘差点亲上去。”
威尔回头看了看聚集在一起,关注着显示器的盗墓世家三个人,自以为自然地收回了手,回以诗酒一个浅淡的笑容:“没事,就是一直在旁边听你说眼镜死了,张叔和尤妮卡失踪,我也想听听具体情况。”
诗酒摇摇头:“事情还不太清楚,等他们理顺了,我会告诉你们的。”
威尔嗯了一声,直起身,绕到了盗墓世家三人身后。
诗酒冷汗流了下来,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注意力,就听卡洛斯道:“威尔?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诗酒用气音道:“如果我没看错,他刚才已经悄无声息偷听了很久,要不是我回头及时,他就会掐死我。”
卡洛斯:“……”嘶,真是可怕。
凉意贯穿全身,他把诗酒的话转达给另外三人,林和李爷也不受控制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卡洛斯叮嘱:“你千万小心,别让任何人落单和威尔独处。”
诗酒的回答变得惜字如金,似乎在害怕被威尔听到不该听的:“知道。”
“岸上的鬼是威尔。”虞幸手指摸着下巴,多了这么一条信息后,疑问跟着到来:“是威尔的话,他为什么要暴露威尔杀了威尔这种线索?还是说,和眼镜一样,他在占卜的时候还是活人……”
现在却成了鬼。
瞬间,灵光乍现。
太多纷杂线索汇聚在一起,虞幸从中找出了一条可以串联起一切的线。
“我有一个设想。”他抬头,稍稍往前走了两步,“或许有点惊世骇俗,但这是现在想到的唯一一条通路。”
李爷嗤笑一声,像是在自嘲:“年轻人,说吧,我们这种老家伙也不是跟不上时代的人,相反,我见过的事太多了,这世界上本就有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事发生,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一竿子否定的。”
“那好,我就说了。”虞幸声音微沉道,“会不会是……从某个时间节点开始,我们所有人,都不在同一条时间线上了?”
“先把三个摄像头给李爷、眼镜和阿什的时间线作为最初的时间线,卡洛斯戴摄像头或许就是第二个时间线发生的事,张叔戴摄像头可能是第三个时间线的事,而我连麦都没带,很可能是——第五第六第七的时间线的事情。”
其他三人,包括麦里的诗酒都觉得这番话难以理解。
虞幸换了个说法:“又比如,假设在某一个时间线里,眼镜在下水试探廊道的时候溺死了,我们其他人认为这里无法进入,离开了活尾巴湖,只留下眼镜在水中变成了水鬼。后来,时间重置,眼镜在某一次下水时成功踏上墓宫,我们一行人来到墓宫入口,这个时候,我被第一次时间线中死在湖里的眼镜男抓住,我刺中了他。”
这个说法就浅显多了,但其中透出的信息量太大,震得几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这太不符合常识了。
虞幸没有感觉自己的想法哪里不对,相反,他越说语气越笃定:“进入墓宫之后,我们其实都不是一个时间线的,而是各个时间线里的我们汇合了。比如说我——我没有麦,一定不是最开始的那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