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暗中的赵一酒
童心大发玩雪倒是很快乐,三人从推演中出来的压抑都消散了很多,但后果就是……见到赵谋后,赵儒儒和赵一酒低头站在房间里,被他狠狠骂了一顿。
虞幸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边嗑瓜子一边围观赵谋这笑面狐狸冷脸骂人,说实在的,近距离欣赏赵谋失去笑容的机会难得,他可不能错过。
赵谋大概是作为观众看完了全程,而后又忙着处理了很多本家那边打来的电话,之后才有空找他们三个人来他房间,进行了一次,十分暴躁的复盘。
“你不是擅长占卜吗,你看看你在这场推演中的占卜节奏,很多时候没必要算卦你算,有必要的时候就用不了了,你接下来几场推演里给我专门训练这种意识!”对赵儒儒,赵谋还算客气,就是语气严厉了一些,话语中都是真实有效的建议。
赵儒儒忍了,沮丧地道歉:“我知道,是我没有发挥出算卦的优势,我会去研究练习的。还有,本来是帮你照顾你弟弟,结果最后还麻烦他救我,我没做到你对我的委托,这次不算我还你人情,下次有什么事,你再叫我。”
“……这不怪你,我承认我低估了这个小崽子的能力,他已经不是去干嘛都得我保护的那个阿酒了。”赵谋缓和语气,说着说着又瞪了一眼站在旁边一脸淡然,丝毫看不出后怕的赵一酒。
赵一酒回瞅了他一眼,双手插在口袋里。
于是赵谋又说了几句,让赵儒儒回她自己的住处去了,他立刻把矛头指向赵一酒,先是伸手把赵一酒头上那顶带着点少女心的鸭舌帽摘掉,然后捏着赵一酒下巴观察那双暗红的眼睛,半晌从牙缝了挤出一句:“还好虞幸反应快,不然你打算怎么办?让所有观众知道你体内住着一只厉鬼?”
虞幸嗑瓜子的手一顿,挑眉看了这两人一眼。
赵一酒有些不耐烦地把赵谋的手从他下巴上拿下来:“差不多得了,你真以为你是教导主任?”
他对他哥从来就不客气,刚才那乖乖挨训的样子纯粹是做给赵儒儒看的,毕竟赵儒儒不是他们这个分支的人,在其他分支面前,还是让赵谋保持一个绝对威信的形象比较好。
可现在赵儒儒已经离开了,赵一酒迈开步子坐到虞幸旁边,喝了一杯没人动过的热水,大长腿翘成二郎腿,一副“任你怎么说反正我没错”的样子。
“哎哎哎,你干嘛,那是我倒的水,”赵谋啧了一声,“预备着我嗓子干的时候喝的!”
“现在,两分钟,说完。”赵一酒盯着水杯里倒映出的他的脸,闭了闭眼。
“……”赵谋气得……气得什么也做不了,他坐在了赵一酒对面,“你是哥还是我是哥?你怎么从来不给你哥应有的尊重?”
赵一酒:“一分四十秒。”
“行行行,我说快点。”不知不觉间,赵谋的语气已经软了下去,他是真的对自己这个弟弟没有办法,这儿还有个明显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虞幸,他叹了口气,“你这次,怎么这么不理智?”
“不理智?”赵一酒重复了一遍,眼中浮现一丝茫然。
赵谋一看就知道他自己根本没意识到:“你不觉得从第二阶段开始就有点奇怪?你平时不是挺理智的吗?长了一张那么冷漠的脸,关键时刻那么热情干什么,第二阶段,发现那个大师不对劲,你还主动跟上去看?”
赵一酒眉头动了一下,眼睫颤了颤
“别人可能感觉不出来,我可是你哥,太了解你了。”赵谋微微笑着看赵一酒,就差撸袖子揍人了,但是也不知是舍不得还是自觉打不过,他最后还是只能嘴上斥责,“你平时根本不会那么做,最好没有任何东西来打扰你才是你最想要的。”
“按照你平时的性格,老老实实跑远点,你都不会受那么重的伤,怎么,你是嫌这红眼睛不好看,干脆想把眼睛挖了?”
一说到这个话题,赵谋眼中的心疼一闪而过,但是生怕赵一酒不当回事,语气反而更加严厉。
他以前在赵一酒身边时都没个正形,妥妥的斯文败类,这算是很少见的对赵一酒冷脸了,赵一酒看着他,突然感到赵谋身上传来一种他从来没感受过的压迫感。
这一瞬间,赵一酒感觉到,眼前的人不仅仅是小时候就打不过他的那个哥哥,还是一个凭一己之力撑起他们这个家族旁支的明星推演者。
但他又不是吓大的,沉默两秒之后,他转头问虞幸:“伶人是不是有影响人情绪的被动能力?”
虞幸“哦豁”了一声,向椅背上一靠,唇角勾起:“大概吧,无论是了解他的人还是不了解他的人,都会因为不同的原因被他牵着鼻子走,你的猜测很有道理。所以,当时你没有做出最正确的判断,也有可能是受到了伶人的影响。”
他发现一说到伶人,赵谋和赵一酒都没什么发言权,全眼巴巴盯着他看,他摊手:“这个可以交给研究院去研究,现在你们可以把剩下的一分钟骂完。”
赵一酒:“……”
他暗红目光本来已经移到了虞幸脸上,当中带着一些“你就这么想听我被骂么”的复杂,可下一秒,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立刻收回了眼神,望向手中的杯子,沉默不语。
赵谋注意到了这一幕,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对虞幸解释道:“阿酒这个状况……他的眼睛要是锁定你,你会感觉到喘不过气,就像被厉鬼盯上,所以他不敢看你了。”
虞幸摆摆手:“没事,我接受能力强的很,想看我就看吧,毕竟我这么帅。”
赵谋:“……”
赵一酒:“……”
事实证明,虞幸总是可以准确把人噎住。
“算了……换个话题。”赵谋揉了揉太阳穴,站起来,拍拍赵一酒的头,“估计我说什么,你也没心思听,我再去给你找恢复眼睛的方法,三天之内,必须把你体内的厉鬼压制回去。”
赵一酒往后一躲:“别动手动脚。”
“啧,你害什么羞,我是你亲哥。”赵谋都快气乐了,“我看你这样怎么交女朋友,呵,女鬼朋友也行。”
“滚蛋。”赵一酒冷冷瞥他一眼,“我不需要。”
“是~是~你有右手就够了!”赵谋趁赵一酒没有暴起打人的时候先行闪到了门边,他清了清没有喝到热水的嗓子,摸上门把手,“接下来一阵子,我会很忙,除了帮你找压制厉鬼的方法,还要处理很多家族和推演里的事情,呵,狗比伶人真挺会找事给我做……我不要求你什么,只有一点——”
“你的生命是第一位,一个人的时候,别做拼命的事。”他打开门,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眼神朝虞幸飘忽了一瞬,“有信任的人在的时候,别做太拼命的事。”
“好了,待会儿休息够了就滚回自己房间去,别把我房间东西弄乱了。”
说完最后一句,赵谋关门离开,剩下虞幸和赵一酒两个人,一个嗑瓜子,一个伸手拿过帽子重新戴上。
两人之间沉默了好一会儿,房间里的气压渐渐低沉,虞幸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和这几天堆积下来的信息,轻笑一声。
“你知道你哥走得这么匆忙是因为什么吗?”
听到他主动说话,赵一酒不知不觉松了口气:“他忙。”
“是啊,说不定他还得和你们赵家的那些高层争取,让你有自由组队的资格。”虞幸根本没有把自己从软椅中拔出来的趋势,越陷越深,雪白的毛领衬得他毫无攻击性,“你看他刚才那个眼神,这是打算把你绑在我这边了啊。”
赵一酒点头,他清楚,虞幸说的很有可能。
赵谋是个老狐狸,在看到虞幸的实力和进步速度之后,一定不会放过这种成长期大腿,再加上赵家和伶人现在肯定是对立面,如果能把他放到虞幸的队伍里,利绝对大于弊。
或者说,目前看来,几乎找不到弊端,因为虞幸不仅是个大腿,还是个对他很好的大腿。
“还有一个原因。”虞幸学着赵一酒翘起了二郎腿,“他是想让你自己告诉我,你这眼睛和体内的厉鬼,到底是怎么回事。嗯?说说?”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赵一酒现在已经没有被伶人戳穿的时候那么慌了,他看得出来,虞幸根本就没有伶人说的那样厌恶人类和鬼物的共体。
他用热水杯中飘出的热气暖手,回忆了一番,然后努力地将记忆化作了语言:“小时候,大概五六岁吧,我家里出了一些事情。有一个我很喜欢的长辈叔叔……他的人格异化度太高了,变成了怪物。”(惊魂酒吧二十九章提过)
“他在一天夜里闯入了我家,杀了我爸,我和赵谋躲在柜子里目睹了一些……”
那一天,怪物化的长辈叔叔脖子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眼睛,让只有五六岁的赵一酒产生了非常深的阴影。
赵一酒实在没有忍住,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竟然打开了柜子冲出去,把自己送到了那个怪物面前。
明明冲出去也无济于事,那个时候,他的爸爸已经被怪物撕碎了。
怪物当然不记得从前的感情,赵一酒在它眼里,也就是个小一点的猎物罢了,如果没有跟上来的赵谋死命拉着赵一酒逃跑,他恐怕早已成为怪物嘴里的肉块之一。
后来,他们获救了,因为家里其他长辈赶了过来,杀死了怪物。
赵一酒当时的记忆非常混乱,他对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只有几个恐怖而割裂的印象,比如怪物身上的眼睛和那张他熟悉的脸,比如爸爸倒在血泊中暴突的双眼,再比如这个怪物化的长辈叔叔的妻子亲自将它的头割下来时,如深渊般痛苦的眼神。
那时来救援的人一遍遍在失了魂的他耳边告诉他,噩梦结束了,已经没事了,一切都会过去。
可事实不是那样的。
赵一酒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我很快被检查出了异常,我的眼睛变成了暗红色,指甲很尖,就连情感也在不断流失,我不会笑,不会哭,在病房里一发呆就是一整天,偶尔,还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说些人类听不懂的话,就连气质也亿点点腐朽,我甚至不用吃东西,不用睡觉。那段时候,谁看到我,都不会认为我是个活人。”赵一酒手里的热水变凉了,他放下杯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似乎能从冰冷的皮肤触及到底下隐藏着的东西。
“我被关了起来,由于我很抗拒光亮,他们把我关在了一个黝黑的密闭空间里,赵谋的所有反对和愤怒都像是投石入海……赵家的长辈一直在调查原因,终于,关了我一年多以后,有一个长辈发现了当初那个叔叔异化的真相。”赵一酒深吸一口气,看得出,他对这件事并不是全然平静。
虞幸打断他,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他:“等等,他们关了你一年,你就一年没有见过光,没吃东西?”
“是啊,反正我也不需要这些。”赵一酒的语气竟然透着点理所当然,就好像别人这么对他并没有错一样。
虞幸啧了一声,冷笑:“赵家还真是表里如一,对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就像对牲畜一样?”
“我有价值,研究价值。”赵一酒道,“他们在等,等我不进食的极限在哪里,好进行记录。”
那不就跟实验品一样?
虞幸心里出现一股异样,他压下不适:“你继续说。”
“嗯,那个长辈叔叔之所以会异化度暴涨,是因为在当时的推演中,看到了一只很可怕的厉鬼,那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东西,总之,很可怕。”
“那只厉鬼钻进了长辈叔叔的体内,导致他从灵魂到身体全部变成了怪物,他离开推演后来到我家,我冲出柜子的时候,那只厉鬼就看中了我,将我换成了它的躯壳。”
“当年我被关在黑暗中,一直都在和它进行融合,进度很缓慢,我现在的性格也有那只厉鬼的一部分原因。”赵一酒道,“不久之后,有一个人送来了压制厉鬼的东西,我才保存了人类的思维。”
第二章 染血唐刀
虞幸问:“帮你压制厉鬼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我那时候太小,没人告诉我。”赵一酒已经说了太多话,这对他来说有点累,他也不打算说太详细了,后面就简略提了几句,“压制鬼物后,我的身体情况偏向了人类,虽然气质还是无法逆转,但是起码恢复了黑瞳,也知道饿和累。”
“再后来,我仍旧习惯待在黑的地方,赵家看我特殊,给我建造了训练场,希望激发我体内厉鬼的部分可用力量。那里面漆黑一片的,我待到了十五岁才出来。”
他是赵家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往单兵作战方向训练的成员,出训练场以后,他耳边经常响起呓语,中途偶尔会有压不住厉鬼的时候,赵谋就会帮他找到压制的道具。
原本赵家对他特别重视,可是,大概是由于厉鬼被压得太稳,这么多年,他只有身手在训练中不断进步,却没能开发出什么特殊能力,渐渐的,赵家就不再重视他了。
很多小辈只知道他是一个“奇葩”,却不知道具体的东西,因为这件事被上一辈的人瞒着,小辈们还以为这个“奇葩”是贬义词,以为赵一酒做过什么不好的事,多多少少都会排斥他,甚至孤立他。
赵一酒反正也不在乎别人的态度,他和赵谋搬到了弥今市,赵谋时常不在家,他就一个人待着,看看书,练练战斗能力。
原本他成年后就可以进入推演游戏,但是赵谋担心他体内的厉鬼会对推演中的一些东西起反应,硬是让他又熟悉和压制了七年,在赵一酒二十五岁的时候,他才在庆元制药厂开始了推演的起点。
“竟然是这样……”虞幸偏头看向阳台落地窗外的雪景,嘀咕了一声,狭长的凤眼眼尾上挑,总让人感觉到他正漫不经心。
赵一酒呈现出来的气质有了原因,赵家古怪的态度也得到了解释,看来,这世界上不止他一个人的命运因为荒诞推演的存在而被动的被改变。
“伶人说,我以后也会是单棱镜的一员。”就在虞幸安静思索的时候,赵一酒突然又开口,面色冷然,“我没有把握说,他是错的。”
“未来的某一天,我没能压住厉鬼,我就会显示出鬼性的那一面,到时候,我就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杀意了。”
“呵,酒哥,你看看你的分化线。”虞幸转回头,对赵一酒露出一个笑容,“正道线诶,你对你的自控能力还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么?你很强,不用这么没有自信,我相信你可以一直压制下去。”
赵一酒没接这话,他将凉水一饮而尽,问道:“聚会已经结束了,你什么时候走?”
“把孟婆汤和你哥交易完以后,我就得回去了,还有些事要处理。”虞幸倒是不介意等赵一酒眼睛恢复再走,毕竟是他未来队友么。
可惜,这儿三大家族人员密度太大,现在是推演刚结束,甚至还有几个组仍然在推演中,所以三大家族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他们都空闲下来,虞幸和伶人的关系一定会受到他们的追查。
追查其实也没什么,但是谁知道这些人不会采取一些让他讨厌的手段呢?
虞幸这个人就不喜欢受强迫,他要是一气之下把哪个家族的年轻一代又弄残几个,恐怕真就不好走了,还会给赵谋和赵一酒添麻烦,不如早点开溜。
“好,等我回弥今市给你发消息,不过,会很久。”赵一酒道。
……
当天晚上,赵谋敲响了虞幸的房门,彼时虞幸正在补觉,他通常都是想睡就睡,根本不管生物钟的。
几天的推演中,现实中的身体并没有进食,却奇异的不感到饥饿,可身体上的疲惫是实打实的,他几乎一沾床就不想下来了,赵谋在外面敲了三次门,他才不情不愿下床开门。
“你也太虚了吧,赵儒儒都比你精神。”赵谋看见虞幸睡眼蓬松,笑着推了推眼镜。
虞幸有气无力道:“她那是大难不死后的亢奋。进来吧,你来交易道具的?”
“当然,虽然忙,但是这么重要的事,我可不想拖。”赵谋走进来,虞幸注意到他背后背着个深色长方木盒。
他将门关上,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就是这个?”
“是啊。”赵谋把木盒平放在桌面上,然后打开盒锁,将盒子反转。
顿时,一把不带刀鞘的细长唐刀出现在虞幸瞳孔中,他一愣,没有去摸,而是看向赵谋:“居然是武器型道具?”
无论是祭品还是道具,武器型都是最珍贵的,因为它们除了特殊能力,本身的存在就能为推演者增加很多生存几率。
摄青梦境即使没有亦清,也会是一把非常锋利顺手的匕首,可惜现在封在人格面具里拿都拿不出来。
虞幸正缺一把能用的冷兵器,但是……
赵谋看到他的表情,得意的一笑:“在想我是怎么知道你祭品不能用了的?别小瞧我,你第三阶段一个祭品都没用过,我就知道,一定是第二阶段和伶人对上的时候付出了惨痛代价。”
“真不愧是赵狐狸。”虞幸也笑了,“你这观察力和分析能力,恐怕赵家没几个能比得上吧?”
赵谋不置可否,他指了指唐刀:“我听阿酒说过,你身手很好,打架的时候很有章法,像是个练家子,在用冷兵器的时候,你的攻击性是最强的。所以,匕首虽然隐蔽性高,也方便,但真论起顺手……你应该更喜欢长刀吧?”
虞幸几乎想给赵谋鼓个掌,这家伙三十不到,却精明得像是个活了百八十年的老人,不仅能看出他的真实喜好,还借此让他无法说出拒绝这场交易的借口,确保了孟婆汤能到自己手上。
一个虞幸用不上的恢复异化度的道具,换一件目前来说急需的武器类道具,这买卖对双方都不亏。
“行,我看看。”既然赵谋这么有心,他也不想浪费这番好意。
虞幸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把唐刀,发现这刀属于杀伤力很大的那种——横刀。
唐刀是唐代的刀,但这个名称并不指某一种刀,而是囊括了好几个种类,有仪刀、陌刀、障刀和横刀四种。
横刀刀身笔直,类似长剑,但刀尖的折角还是很明显,成语横刀立马中,指的就是这种刀,这也是唐代军队里最常见的佩刀。
眼前盒子里的横刀缺失刀鞘,刀柄有一层锈迹,锈迹中还隐隐夹杂着几丝血迹。
最独特的是,它并非常规横刀模样,在剑身上多了一个蜿蜒扭曲的花纹凹槽,根据虞幸的经验,他判断这是血槽,也就是说,这把唐刀很凶。
他伸出手指抚上刀柄,道具说明出现在眼前。
【染血唐刀:锋利的横刀,对鬼祟有一定伤害,但当血槽汲满,刀身就会断裂,无法再使用】
到底是道具,道具都是有使用次数的,这把唐刀纵使很合虞幸的眼缘,也只是个临时武器,估摸着多杀一些还有血液流动的物体,刀就废了。
不过虞幸也已经很满意,他单手握住唐刀掂量了一下,这刀质量偏重,真使用起来,一定会很舒服。
“怎么样?满意么?”赵谋笑眯眯的,镜片后的眼睛里已经透着点志在必得。
“嗯,交易愉快。”
虞幸从羽绒服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丢给赵谋,赵谋麻利地接住,疑道:“这是……孟婆汤?”
“当然,你不会真以为孟婆汤是一汤吧,那我怎么带的来。”虞幸让赵谋自己打开盒子看,然后握着唐刀适应了一下重量,他本来想直接赶人,自己用唐刀练习一下,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赵谋。”
赵谋正打开盒子,发现孟婆汤是一管玻璃试剂,没有颜色,完全透明,要不是光的折射所呈现出来的效果,他甚至要以为玻璃管里什么也没有。听到虞幸叫他,他问:“怎么了?”
“白天和酒哥聊天的时候,他把他的事告诉我了,还说,当时他太小,不知道是谁给他送了压制厉鬼的东西。”虞幸瞥了面不改色的赵谋一眼,“但是我估计,你一定是知道的,对吧?”
“没错,那段时间,所有关于阿酒的决定,我都关注着。”赵谋转过身去,让虞幸看不到他的神情,“毕竟我是他真正意义上,唯一的亲人了。我再不关心他,他恐怕真的会受到更过分的对待。”
“那人是谁?好心还是另有所图?压制了鬼物的东西是什么?”虞幸问得毫不见外。
赵谋轻笑一声,收好孟婆汤:“人我不认识,当年我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在我尽了最大努力后,也只打探出来,那人送来的东西,是一朵蓝色鸢尾。”
“……”虞幸沉默了一下。
蓝色鸢尾?
好了,他大概知道是谁送的东西了。
没想到,这件事里竟然还有花宿白的份儿?
他回忆了一下某段时间花老板兴致勃勃带着他人花语时说过的,蓝色鸢尾的花语,似乎是——宿命中的游离,破碎的激情,精致的美丽,易碎且易逝。
怎么听都不像是太好的兆头,这些词汇延伸出的意义,对应酒哥这个冰山?
一时间,虞幸也不敢确定花宿白帮赵一酒的目的是好是坏,这个人行动轨迹难以预料,在道德方面,也总是是好是坏,几乎无法预测,某种程度上,虞幸对花宿白的失控感是多于伶人的。
看来,回去之后要在不惊动花宿白的情况下,让祝嫣好好查一查这件事背后的关联了,虽说这么大的工程量,花宿白不察觉的概率接近于零……
虞幸暗暗叹了口气,赵谋走后,他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然后才在宽敞的房间前厅练起刀来。
太久不用这种较长的冷兵器,需要一定的时间适应。
这些年,他真的是走南闯北,哪儿都混过,学的东西也杂,好在很多堆积在记忆角落里的东西,只要再碰到,就可以很快重拾起来。
一边练刀,虞幸一边想了想回弥今市之后的计划,除了现实里有些人要收拾,推演也需要更谨慎的抉择一下。
两次无法使用祭品、身体素质被压制的推演最好快点过渡掉,否则谁知道伶人会不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那么首先,直播推演就不考虑了,因为死亡平行线结束后,他的玫瑰面具终于彻底失效,这个时候在众多观众眼皮子底下行动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扮演类推演需要推演者以已有角色的行为方式做事,虞幸刚经历过小靳这个身份,有点腻。
然后,他新得到的唐刀明显杀鬼物更划算,他不想将血槽的进度浪费在人身上,所以对抗类也暂时排除。
剩下的就是映射类和调查员类推演了,两者相比较之下,调查员类推演已经有过一个棺村作为打底,世界观是稳定的,而且虞幸也隔了很久没去看看自己的“San”了,多少有点想念那个有逻辑可循的世界。
“等解决完现实中的事,先进一次调查员类推演,剩下一次看情况再选择,不知道我晋升分化级之后,San的推演难度会有怎样的提升。”虞幸喃喃道,莫名想到了棺村结束后,他们拉的那个微信群。
也不知道里面的人还活着几个。
隔天早上,虞幸难得起了个大早,和赵一酒以及赵谋道了个别后,就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离开了风故兰庭。
唯一注意到他的大概就是洛家那个看门的青年了,青年依旧穿着西装,一脸慵懒和生无可恋,根本就没问他去哪儿,只是在虞幸背影消失的时候喃喃了一句:“啧,真惬意,我也想跟他一样溜之大吉呀~这帮家伙比去年墨迹多了,开这个会开那个会,喵了个咪的,看门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虞幸这次两手空空的来,两手空空的去,确实很惬意。
他坐着直达的高铁回到了弥今市,刚出地铁站,就看见祝嫣扎着马尾辫,正蹲在一个街边小摊前和摊主说着什么。
虞幸走过去,就听见祝嫣在夸奖这位戴着墨镜的“眼盲”摊主:“哇!你算的太准了,我确实从小就命好,父母越来越有钱,前半生毫无坎坷,连一点惊吓都没受过呢!你怎么算得这么准啊!”
摊主支的是个算命摊子,听到祝嫣的附和,丝毫没察觉出什么问题,还伪装成高人风范,老神在在地絮叨:“天机不可泄露,但是小姑娘,虽然你前半生命好,可是我观你这后半辈子,恐怕有大难啊。”
摊主拿出一块看着像翡翠的手链:“这翡翠是大师开过光的,可保你安全度过劫难……”
“咳。”虞幸站在祝嫣背后,轻咳了一声。
祝嫣一个激灵,腿一软就往旁边一栽,她后知后觉向上一看,之间虞幸又是一副被冻得鼻尖通红的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祝嫣沮丧地摸了摸挨着地的屁股,嘴角抽了抽:“吓死我了……果然是大难,我应该穿个厚点的牛仔裤的……”
第三章 电影剧本
“顺风顺水?必有大难?你还不穿秋裤?”虞幸挑眉看了祝嫣一眼,一点想扶她的意思都没有。
祝嫣伸手眼巴巴等了半天没见虞幸拉她,只好自己爬了起来,委委屈屈地忽略掉虞幸最后一个问句:“……我等你等的无聊,只有逗逗骗子当消遣嘛。”
这下戴墨镜的摊主不乐意了,他提高了声音,一副受到了侮辱的样子:“心不诚,你会受到天道报应!小姑娘,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信这个,但是也不能在我面前说这么冒犯的话,我不生气,天道是会生气的!”
“我的天哪,那我不会被雷劈吧!”祝嫣夸张地瞪大眼睛,眼中的震惊几乎要溢出来,但她明显是在讽刺这个摊主,摊主自己也察觉到了,再加上周围两三个路过的围观者的笑声,他更加羞恼。
正当摊主打算赶人的时候,虞幸轻而易举将他拿在手里的翡翠手链接了过来,动作自然到摊主都没反应过来。
他把手链在手里掂量了两下,都不屑于去看,然后向祝嫣示意:“不过这可是个好东西,玻璃种的。”
“玻璃种的玻璃?”祝嫣太了解虞幸了,配合着接话。
“没错,特别纯,彩色玻璃里面什么都没有加,嘶……原来彩色玻璃能挡劫啊,那我回头不得送你个玻璃加工厂?”虞幸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握着手链,看似在和祝嫣说话,实际上目光落在摊主脸上,眼角上挑的些微弧度让摊主所有想反驳的话都读在了喉咙里。
摊主呐呐地看着他,不知为什么就觉得有点害怕,不敢惹这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周围停下来围观的几个男女学生嘻嘻哈哈地笑起来,有几个女孩子看了一眼虞幸身后背的盒子,又盯着虞幸的脸看了好久,终于开口问道:“你们是不是在拍戏啊?”
虽然没有摄像机,没有把这一小块路边空地圈起来,也没有阻止路人靠近,但是就冲虞幸和祝嫣的颜值,被当作正在拍戏的明星太正常了。
有几个人一听,顿时掏出手机就准备录视频。
摊主慌乱道:“不是拍戏,别拍我。”
他迅速收拾好了摊位,一溜烟地跑走了。
他心虚的样子吸引了路人的好奇,等路人把注意力从这墨镜摊主身上收回的时候,虞幸和祝嫣早就不知所踪。
路人翻了翻自己拍的照片和录的视频,发现那个要给女孩送玻璃厂的青年很清晰,可那个女孩儿却只有模糊的一片,不论从哪个角度都看不清。
……
两人直接进了小区。
祝嫣心情十分不错,蹦跶两下跟在虞幸身侧,笑嘻嘻道:“终于舍得回来了?你这几天干嘛去了啊,我在医院养伤,你一次都没来看过我。”
“有点要紧事,刺伤你的人怎么样了?”虞幸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胳膊已经好全了,当下并不很担心。
“就那样呗,故意伤害,本来要蹲段时间,可惜——”祝嫣摸了摸自己腹部,她真正被刺中的地方其实是这里,但就连当时离得最近的刑侦支队长韩江都没有看出异常,“他因为精神有问题,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免了牢狱之灾。”
“精神问题?”虞幸想到了什么,狐疑地看着祝嫣的眼睛,“你吓他了?”
“……”祝嫣脚步一顿,嘴巴扁了一下,“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人吗?随随便便把人吓疯。”
“也不是,你在我心中是个普通人,你是不会想吓疯别人的。”虞幸笑笑,就在祝嫣重新开心起来的时候,他话锋一转,“你只会想把威胁到你的人杀掉不是么,跟我你还装什么装?”
“太讨厌了。”祝嫣脸垮了,“我可是你养大的乖孩子啊,你说的……倒也没错。”
一个停顿,她耸耸肩:“要不是韩江太快把那个人踹飞了,那人一定会死。”
虞幸没有对这件事进行评价,只是摸了摸祝嫣的头,带着她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他都要杀我了,我还不能反击么?明明我的自控能力已经很棒了。”祝嫣还在碎碎念,仿佛提起这茬儿还有点不甘心。
很快,虞幸开门进了公寓,祝嫣轻车熟路地跟进来,自己窝在沙发上,手里抱紧了沙发上的鱼形抱枕。
虞幸把背着的木盒放到卧室里,倒了杯水给她,坐到她对面无奈道:“行行行,那人是活该。反正我只有一句话要说,不管任何时候,都别暴露自己的异常,你是刑侦支队的线人,有非常光明的身份,即使不用那种能力……你也能让他受到法律的制裁。”
“知道啦。”祝嫣喝了一口,嫌烫,正好拿着捂手,“说起这个,韩江很信任我,上次我不是听你的给他透露了点王诚和向孝群的线索吗?他去查了,果然把这两个人和五年前的连环碎尸案联系了起来。”
“进展呢?”
“进展好像挺慢的,毕竟是好几年前的案子,即使要翻案也不是很急切,而且这两个人都很谨慎,几乎找不出破绽,韩江想找到盖棺定论的证据恐怕很难。”
祝嫣说着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根据我查到的,向孝群利用导演的便利杀了那几个没名气又没多少社交关系的北漂的事几乎是板上钉钉,可我也没办法继续干涉调查了,痕迹过多容易引火烧身。”
虞幸“嗯”了一声,没有评论,只是指指祝嫣手里热气减少的水杯:“趁热喝了,把最近的重要情报跟我说一遍。”
每一次虞幸出远门,回来后必然会和祝嫣接触一次,祝嫣就是他留在弥今市的眼睛和耳目。
于是,祝嫣把近期所有的调查结果,以及她在警方那里掌握的罪犯信息都说了一遍,最后还是重点说回了向孝群等人身上:“我观察了王诚那个侄子很久,基本可以排除他参与犯罪的可能,王城和王绝虽然都是王氏集团的人,但是王绝不太参与家族企业的决策,更像是个游离在外的二世祖。”
“提到他,商圈的人只记得他是王氏集团名义上的唯一继承人,就没别的印象了。”
“我查到的数据显示,王绝父母死亡之后,所有的股份都转移到了王绝名下,王绝现在仍然是控股最多的股东,王诚第二,可王绝只参与分红,从不参与公司管理,公司的事都是王诚在弄,像是已经架空了王绝。”
祝嫣用手机给虞幸发去一组资料,解释道:“但王绝也不像表面上那么人傻钱多,他偷偷请私家侦探调查过王诚,还一查就是两年,在调查王诚的同时,他保持着和王诚的‘良好叔侄关系’,估计王诚都从来没有怀疑过他这个傻侄子有别的心思,可见,王绝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我知道他不是简单角色。”虞幸对此很有发言权,毕竟……活着的推演者能傻到哪儿去?
更别提王绝的人格面具称谓叫做“王爵”,虽然只改了一个字,但一听就是领导力强大的主,不可能碌碌无为,甘心当一个大学调酒社的开朗社员。
“之前说的,利用王绝接近王诚这件事可能行不通了,虽然王诚起疑心的概率不高,但说不定王绝会察觉到不对。”祝嫣每次谈到这些案情才会沉稳下来,理智得不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那令犯人惴惴不安的“无常”的影子才会出现在她身上。
“没事,不经过他,我有别的办法。”虞幸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勾起一个危险的笑容,“就是得牺牲一下我自己,去卖个艺了。”
“……?”祝嫣一下子警觉起来,堪称要素察觉,“你又在打什么注意,虽然你很喜欢去查案,但是……你终于要出卖自己的身体了吗!”
虞幸笑眯眯的:“你好像很兴奋?”
祝嫣露出一个姨母笑:“当然,神明也会下海,想想就刺……”
话没说完,她就被虞幸一巴掌拍在脑门儿上,疼得大叫一声,眼泪汪汪。
“总觉得你渐渐在往不可控的方向成长……”虞幸审视着祝嫣,啧啧两声,问道:“是不是有人给你分享种子了?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再这么下去,你迟早被我扔垃圾场去。”
“唔……那你是要干什么嘛。”祝嫣也知道自己越来越放肆了,捂着额头小声嘀咕。
“作为一个合格的调查者,你不会不知道向孝群最近有什么动作吧?”虞幸翘起二郎腿,顺手翻了翻手机上祝嫣给他传过来的资料,“嗯,你也列出来了,他最近又开始筹备电影拍摄,和前几部一样,都是恐怖悬疑的类型。”
这么一提,祝嫣一下自明白过来,惊讶地瞪着虞幸:“你要去试镜,借此直接接近向孝群?”
“没错,而且……”虞幸双手交叠掩在唇前,眼中闪着恶劣的光芒,“这部电影,他从四个月前接到剧本开始就在筹备,四个月时间,他找好了剧组班底,只差演员,所以在社交平台放出了新电影试镜的消息。”
“这一个月,恐怕都是确定演员人选的时间,想名正言顺接触这个人,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你要试镜主角?”祝嫣问,并且莫名期待起来。
“当然不,我得试镜杀手啊。”虞幸说得理所当然。
“……”祝嫣沉默了一下,她觉得虞幸演杀手,主角就没活路了,估计观众都会觉得主角活下来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这与颜值无关,纯粹是因为虞幸演杀手,绝对能演出一种谁都杀得了的气质。
诶,等等……不对啊。
祝嫣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是四个月前?这种事情很难查,而且我怎么感觉你好像看过剧本的样子?”
虞幸笑得更人畜无害了:“因为……这剧本是我写的。”
祝嫣:“……”
虞幸嘴角的笑容在祝嫣眼里缓缓变成了阎王的催命符号,她下意识一抖,十分有同理心地感受到了一丝恐惧。
四个月前,虞幸写了一个剧本卖给向孝群,岂不是说,虞幸早就预料到了今天的情形,甚至于,向孝群的每一步大动向,其实都在虞幸的掌控之中?
那个时候虞幸甚至都还没有让她查关于王诚和向孝群的事,就已经布下了最早的一枚棋子。
噫,这不就意味着,虞幸想坑谁,谁就逃不出他手掌心么,啥时候虞幸不想要她了,随便布两手局就把她卖到垃圾场当垃圾了怎么办……
祝嫣开始胡思乱想,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
然后她艰难地问道:“你怎么确保向孝群会看中你的剧本,还亲自开拍?”
“很简单,他以前拍的电影,在不错的口碑之下,隐藏着一种很隐晦的血腥感,这是他内心的渴望在他导演的剧中的体现,我只要抓出这种感觉,再写一个他完全无法拒绝的剧本就好了。”虞幸手指碾过衣角飞出的一片羽绒,黑色的刘海搭在眉前,有段时间没剪的头发让他总是不经意展露出有些阴暗的气质。
这剧本的事儿还得追溯到他成为推演者之前,他经常调查各种案子,一个原因是这些疑案中很可能会有推演者参与,或者由死者的怨气衍生出新的小型推演世界,方便他获得推研资格。
第二个原因是他想为祝嫣铺路,让祝嫣一步步成为警方这边的助力者,无论是对警方、对祝嫣还是对他都是好事一桩。
他注意到向孝群的契机其实很巧合,有一天他闲得无聊,一个人用电脑看了场电影,恰好就是向孝群导演的第二部悬疑片。
从那部悬疑片里,虞幸敏锐察觉到了异常,又将这个导演其他的作品都补了一遍,基本上确定——这个导演,绝对是手上沾过人命的家伙。
他来了兴趣,没有告知祝嫣,而是自己查了一段时间,慢慢剖析向孝群的人格,最终完成了一个非常契合向孝群人格中阴暗面的剧本,通过邮件发给了对方。
果不其然,这剧本被向孝群看到以后,很快就被买下,自此,虞幸完成了第一步的布局。
现在,就到了这步棋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请假
如题,三月的第一天,愉快的请个假(不是)~(ಥ_ಥ)其实是开始实习了,一下子感觉时间紧了好多,作息啥的都得改,请个假调整一下。哭辽。
第四章 试镜
向孝群新电影的名字已经确定,叫做“割裂感知”,在社交平台上发布过相关信息之后,他的助理就把剧本中的一些片段发到了各个娱乐公司旗下的艺人手中。
拿到剧本的都是向孝群认为贴合某些角色、希望能参演的演员,当然,这都不是绝对的,如果公开试镜中出现了更好的人选,他一定会选择后者。
业内给向孝群的评价或多或少有些吹捧的意思,只有一点毫不夸张——他是个眼里进不得沙子的人,每一部电影都拒绝带资进组和投资商塞人,只选择他认为最合适的演员,他认为这样才能拍出他想要的电影。
光看这一点,其实向孝群在导演这个行业中,已经是少有的硬气了,毕竟他有一个固定投资商,王氏集团,这保证了他不需要为了资金的事委曲求全。
这次“割裂感知”的公开试镜角色和从前一样,包括了男一女一和最后的反派等等所有角色,之前就出现过男主角是一个第一次演戏的新人的情况,而从观众反应来看,向孝群不会看错人,他的选择总是很神。
十一月三十一日,公开试镜开始的第一天,已经报过名、收到了试镜通知的演员们来到了安徽的一座小城,这座小城本身并不算知名,可它的名字却流传的很广,甚至天天都在起飞……
芜湖。
虞幸在家歇了没几天,就又动身离开了弥今市,跑到芜湖去参加试镜,由于唐刀的存在,他只能坐大巴再转出租车,一路上屁股都要坐麻了。
试镜的目的地是芜湖近两年改建的大型景点,一座在老城区基础上修缮的古城。
古城城楼很高,面朝青弋江,城墙也挺有年代感,每天进古城闲逛的人都很多。
虞幸也进去逛了逛,发现比起古迹,里面还是商家更多,卖什么的都有,衣服、食物、纪念品……店铺倒是装潢的古色古香,但有些现代化logo还是很让人出戏,店铺多的地方可以直接堪称旧风商业街。
真正具有年代感的建筑开发较慢,毕竟要小心保护,还有几栋危楼,实在是无法开发,贴了封条和警示语放在那里。
很多演员的经纪公司无法理解向孝群为什么将试镜地点选在这么一个人多眼杂的地方,但是鉴于向孝群的声望和电影口碑,他们只能配合着,在规定时间到达了试镜地点——一座年代久远的废弃学校。
学校周围没有什么人去,因为那里就是个空壳子,里面连桌椅都几乎没有保存下来,空荡荡的也不好看,更不好玩,游客基本都会忽略掉学校那条路,虞幸到地方的时候,学校已经被圈了起来,从无人问津升级到了强制性无人问津。
不过大致看了一眼,虞幸也能理解为什么在这里试镜了,他写的剧本里有一段学校老楼的内容,其中的描写和这所废弃学校一样,是比较低矮的联排楼,恐怕向孝群是为了看整体表演效果。
等等……也不算无人问津,今天是个例外,很多游人听说这里边儿有明星,都驻足外围想看热闹,甚至有专门的狗仔蹲在这里抓拍。
这可苦了来试镜的演员,这儿街道窄,车进不来,他们一个个都包得严严实实,在经纪人或者助理的陪同下悄悄接近站岗的工作人员,然后迅速跑进去,徒留路人爆发的惊呼和猜测。
虞幸也差不多,他虽然顶着张对别人来说完全陌生的脸,但围观群众本来也没多少认识的明星,他们哪管你是谁,反正长得好看是个明星就得骚乱一阵。
他穿着那套不变的白色羽绒服,戴着口罩和帽子,不动声色地进入了圈禁范围,拉下口罩和站岗人员打了声招呼,然后晃进了学校的楼里。
二楼的走廊上坐着一整排来试镜的人,虞幸从底下的平台就能看到一个个后脑勺,他走了上去,在一个带着工作证的小姐姐手里领了自己的号码牌。
试镜在一个空教室里进行,虞幸已经查过了,由向孝群和编剧、投资人代表一起进行面试,空教室外面放了一排临时的塑料座椅,以供演员们在外面等待,他的到来没有掀起什么波澜,毕竟带着口罩,前面十几位演员看他连个助理也没有,认为他是那个小公司的新人,也就没有特别关注了。
虞幸的唐刀留在了居住的宾馆内,他这次来背了个包,坐下后,他从包里拿出打印好的剧本——这是报名试镜杀手之后,收到的人物性格概括,还有完全不能推出整个剧本走向的两个片段。
每个角色试镜片段不同,但是相同的角色拿到的本是一样的,竞争很直白,就是看谁演得好,谁更贴合角色。
虞幸右手边的青年也是个没助理的,戴着口罩,卷卷的头发明显提前做了造型,青年随意一瞥,见虞幸拿的是杀手本,情不自禁找他搭话:“你好啊,你也想演任新?”
任新正是剧本中那个心理阴暗、手段恐怖的杀人狂,听这意思,这青年的目标也是这个角色。
虞幸笑了笑,露在外面的眉眼亲和力十足:“是啊,随便来试试。”
青年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听到了肯定的答案,他嘀咕一句:“哈哈,你的气质和任新好像不太搭啊,说不定男三那个学生更适合你呢。”
虞幸没理他。
男二男三的都不重要,反正……这部电影是不可能拍下去的,如果一切顺利,正式开机之前,向孝群就能在万众瞩目下去吃牢饭了。
此时正好有个女孩儿从试镜教室里走出来,看表情似乎不太好,她僵着脸,由经纪人陪同着下楼,在剧组工作人员的指引下,从另一条没有游客的隐蔽小路离开了。
虞幸看看她的背影,又看看前面那一溜儿演员,暗暗在心中调侃。
真是对不住各位年轻人了,一场注定拍不了的电影,倒是浪费了这些年轻人的一番热情。
接下来是枯燥的等待,虞幸拿到的牌子是二十三号,后面又陆陆续续来了些人,他也没管,专心致志玩起了手机。
说起来,从南城的风故兰庭回去后,他研究了一下推演商城里的【延迟手串】,其实这东西他之前看到过,只是由于名字的原因,他以为延迟手串是让鬼物延迟的那种道具,压根儿没注意,直到瞥见了相关弹幕,他才隐隐发觉自己好像忽略了很重要的东西。
研究之后才发现,果然……延迟手串居然是用来推迟下一场推演的开始时间的,一串手串能推迟五天,200积分,可以无限续期,直到积分不足。
200积分用来买五天的“命”,可谓是一点儿都不贵,它只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无法阻止其他道具打开的推演入口,比如爱丽丝的红宝石,即使一个推演者戴着延迟手串,还是会强制进入。
了解到这一点后,虞幸才解决了一直以来隐隐的疑惑,那就是为什么三大家族的人有些要好几年才能晋升分化线。
原来,大部分推演者都会购买这种手串,以延长生存时间,毕竟对绝大多数推演者来说,荒诞世界是很危险的,他们并不想接受频率太高的生死考验。
也就是虞幸这种什么也不管的,还有赵一酒那种并不恐惧的,实力才会冲得这么快。
……
两个多小时后,站在教室门口的小姐姐终于喊到了虞幸的名字,虞幸走过去交上号码牌,推门而入。
这间空教室打扫得挺干净,不知从哪儿搬了几张桌子,几个穿着休闲装的人坐在那里,看上去兴致缺缺。
虞幸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中间的向孝群,这导演四十出头,头发有些稀疏,尤其是头顶,岌岌可危。
除去头发的问题,他长相周正,偏瘦,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没有找到心仪的演员,情绪不高。
这是虞幸第一次正面看到向孝群,他摘掉帽子口罩,几个从他进门后就盯着他看的人顿时眼前一亮。
“虞幸是吧,我们看了你的资料,你是今年从弥今市的睿博大学毕业的?”向孝群旁边的编剧翻了翻年前的纸质资料,“以前没有表演经验?”
“对。”虞幸言简意赅,表现得不卑不亢,并没有见到大导演的紧张。
睿博大学的毕业证明是祝嫣帮他搞出来的,入侵一下系统,再悄悄恢复,抹去入侵痕迹,对祝嫣这种级别的黑客来说不是难事。
“你的外形条件非常适合娱乐圈。”投资人代表忍不住称赞道。
投资人姓董,是王诚一个十分器重的下属,根据祝嫣的调查,董下属或许也参与了向孝群的案件,最不济也是个知情人。
虞幸坦然接受了称赞,又回答了几个中规中矩的问题。
“你要演任新?”向孝群一直冷眼看着,此时突然开口,语气中听不出是认同还是不认同。
“是的,我研究了一下各个角色的性格,发现最喜欢任新。”虞幸眸光一闪,露出一个略显奇怪的微妙笑容。
“在你之前也有好几个试镜任新的,包括我发给娱乐公司的试镜邀请,所有人都在争取这个角色,什么理由都有,就是没人说喜欢他。”向孝群身体微微前倾,给人一种大导演的压迫感,“你知道为什么吗?”
虞幸道:“因为他是个变态,与常人三观不符,亦或者,符合却不敢表现出来。”
“那你又为什么敢?你真的知道任新是个什么样的人么?在看到一部分剧本后,是什么让你说出喜欢两个字?”向孝群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甚至显得有点咄咄逼人,要是换作没有经验的新人,可能此时已经紧张得快要哭出来了。
虞幸在他灼灼的目光中舔了舔嘴唇,笑道:“没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顾虑,我喜欢他,所以我能演好他,仅此而已。”
在此时坐着的这些人耳中,他这话说得简直堪称嚣张了,向孝群依旧盯着他,眼神比刚才还要认真:“既然如此,那就演一段,向我证明你不是在说大话。”
虞幸表示没有问题。
向孝群都不用翻剧本,淡淡地说:“演2号戏。”
给出去的剧本里按照1号2号3号进行了编号,任新这个角色的三段戏分别处于三个不同时期——1号是任新伪装成正常人待在主角身边的时候,2号是观众第一次以上帝视角看到任新杀人,3号是任新追杀主角时的一段对话。
2号是其中难度最大的一场,从头到尾没有台词,只能通过眼神和东西表现,还需要无实物表演,大概是虞幸的自信心让向孝群产生了好奇,才一上来就为难他。
虞幸当然没什么问题,他往后走了两步,便表示他开始了。
……
割裂感知的男女主角是一对儿刚开学的研究生,男主学的生物工程,女主也一样,他们相恋两年,彼此之间有着很超乎寻常的默契,这也是两人最后反杀任新的关键。
任新则是男主的新室友,影片刚开始没多久,任新就以一个十分开朗健谈的形象正式登场,没多久就和男主混熟,成了男主升研究生后最好的朋友。
他特别善于隐藏自己的真实性格,观众恐怕最多觉得他是个逗比,吐槽助攻两不误,是男女主感情越来越好的大功臣。
此外,任新外在条件十分不错,总有女孩子来找他表白,他都拒绝得干脆,是个果断的人。
关于外貌,虞幸很有自信自己一进门向孝群就会眼前一亮——因为任新这个人物的脸根本就是他套着自己模板写出来的角色,和他相似度百分之八十。
总的来说,这是个前期非常讨人喜欢的角色,在剪辑效果中,还会营造一种任新已经被杀手盯上的紧张错觉,所以,当任新展现出杀手身份,在男主的眼皮子底下杀了一个人,男主却被蒙蔽一无所知的时候,观众心中的恐惧感会达到顶峰。
虞幸开始了他的无实物表演。
第五章 美女要花吗
2号片段在镜头中的呈现,是这样的。
平价餐馆中,任新和室友王靖宇,也就是整部电影的主角打了个招呼,起身前往厕所。
他开朗的笑意一直延续到厕所隔间门口,掏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最后一个隔间里,突然传来了手机铃声。
任新的笑容突然诡异起来。
隔间里的男人接起了电话,有点疑惑地发出声音:“喂?喂?”
任新默默挂断了电话,走进一个空隔间,像普通人一样解决生理问题。
这个时候,观众应该已经发现不对了,他的电话是打给隔间里最后一个人的?他为什么打那个电话?里面的人是谁?
厕所里人本就不多,此时,所有其他人都离开了,任新也推开厕门,他没有立刻走,而是停在原地,偏头打量了一下整个厕所。
除了最后的隔间,所有门都没有关,看来这里没有别人。
最后隔间里的男人好像肚子很疼,上了很久也没出来,任新走到倒数第二个隔间,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幅手套。
他戴上手套,又掏出一把水果刀来——如果观众看得仔细,就会注意到,这是一把和这家餐馆厨房里一模一样的水果刀,如果留在案发现场,它会将嫌疑直指厨房和所有可能拿到这把刀的人。
然后,任新脱了自己的大衣,将大衣挂在隔间的钩子上。
“怎么回事,怎么肚子这么疼……”最后一个隔间的男人嘀咕出声,镜头给到他,观众能看到他嘴唇发白,身体颤抖,不仅仅像是拉肚子,反而像有什么别的病症。
任新敲了敲门板,笑问:“先生,我是服务生,您的太太看您太久没回去,托我问一问您,发生什么事了吗?您需要帮助吗?”
男人摸了摸额头的冷汗,其实和他一起吃饭的不是他的太太,而是情人。因为这里离情人家近,他们才选择了平价餐馆吃饭。
但对一个服务生完全不需要解释这么多,他现在难受得厉害,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四肢无力,不仅拉肚子,还想吐,头也昏昏沉沉。
男人想了想,记得情人下午还有事,便和任新说:“我有点不舒服,你告诉我太太,让她吃完先走吧。”
“还是您给您太太发个消息吧,我看她挺担心你的。”任新循循善诱,“您要是不舒服,还是让太太带您一起去医院检查一下。”
男人一听也是,发了个微信给情人——“我有点儿不舒服,下午我去一趟医院,你吃完先回家吧,单我会买。”
他的手颤抖幅度太大,几乎快要抓不住手机,他趁自己还有能力动弹,擦干净自己拉上裤子,颤颤巍巍打开了门。
“你能不能……”扶我去餐馆对面的医院?
话还没说完,男人就看到了一身T恤衫的任新,他有些发愣,下意识问道:“你不是在我隔壁吃饭的吗?怎么是服务生?”
任新冲他露出了一个十分开朗的笑容,突然上前捂住了这个男人的嘴,利用男人糟糕的身体情况,一下子就将男人暗回隔间里,隔间的门缓缓关上,任新手中的水果刀闪着寒光,刺入了男人的身体!
男人瞪大了眼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恰在这时,又有外面的客人走进来上厕所,男人仿佛看到了希望,竭尽全力“呜呜”起来。
任新由于用力制住男人,表情不复一开始的轻松,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疯狂从他眼神中流露出来。
他拔出刀,空出一根手指按下了抽水按钮,让男人的求救声淹没在抽水声中,然后一次一次狠厉地继续捅着刀子,男人的白衬衫很快鲜红一片,伤口上血肉外翻,他也在奋力反抗,但身体却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虚弱。
抽水快结束时任新又按了一次,外面的客人丝毫没发现异常,哼着小曲上完厕所离开了。
男人眼中一点点渗出绝望。
他已经猜到,自己拉肚子、四肢无力、浑身颤抖也是面前这个恐怖的杀人狂做的了,他们就餐位置离得近,杀人狂有很多机会给他的食物或酒里下药。
恐怕……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
男人没来得及想更多,他渐渐失去反抗能力,眼中瞳孔涣散,最终不再动弹。
任新终于停下自己的动作,他看着自己的杰作,露出满意的笑容,用早就准备好的塑料袋装好手套和刀,锁好隔间门,然后利用隔间上面的空间翻回了倒数第二个隔间。
他将大衣穿上,塑料袋塞进大衣内侧口袋里,扣好扣子遮住被血溅到的T恤,像没事人一样走了出去。
来到大厅,王靖宇正在夹菜吃,任新去厕所前后不到五分钟,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异常。
看着任新亲和开朗地和王靖宇聊天,观众会感觉到一阵不寒而栗,替主角害怕。
这场戏台词不多,更主要的是动作和神态,虞幸转头时就已经进入了表演状态,对他来说,任新这样的心理变态还没有他平时的心理活动丰富呢,饰演起来压根儿没有难度。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让向孝群、编剧和投资人代表感觉到了气质的变化,仿佛他正从一个不卑不亢的青年,一步步迈入黑暗和扭曲的深渊中,被无数无形的手向下拖拽,灵魂逐渐变得丑陋而见不得光。
可皮囊仍然光鲜亮丽。
气质是一个说起来很玄妙的东西,实际上,人类就是拥有这种在无声中传递不同信号的能力,它也不完全是什么都不做,所谓气质,都是在五官微小的幅度改变、肢体形态、站姿走姿、乃至一个表情的用力程度中体现的。
虞幸跨进“卫生间”的门,掏出“手机”,摁了一个号码,然后微微侧头听着电话铃声的来源。
而后,他笑容古怪一瞬,似乎在用惯用的开朗掩盖找到梁目标的愉悦和即将展开杀戮的兴奋。
编剧看得心中一寒,他有些惊骇地发现,虞幸明明是对着空气,但随着虞幸的表演,他脑海里自动补全了这个场景,竟然一时间有种虞幸眼中能看到一个真正的卫生间的感觉。
最后一个隔间在哪里,里面正有一个男人即将被杀死,都仿佛已经出现在了他眼前。
这是被带入戏了。
不少演员都能做到这一点,用很短的时间让观众感受到共鸣,将他们带入场景,以假乱真,可编剧震惊的是,虞幸的资料上显示,他并没有学过表演,也没有相关表演经历,一个纯新人竟然能这样去诠释一个复杂角色,这得说是老天爷追着喂饭了吧?
虞幸天生就该当演员!
编剧心里一阵激动,当看到虞幸捂住一个不存在的人的嘴,用不存在的刀子捅进去时的表现,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已经随着剧情而揪了起来。
编剧都这么激动了,向孝群的感受只有更深。
在虞幸身上,他看到了一个很真实的、隐藏在社会中却始终格格不入的人。
格格不入的反人类人格,精心伪装自己的一切,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是一个非常危险的灵魂,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露出狰狞的一面,将人类恐惧的东西当作娱乐。
向孝群……就是这样的人。
他喜欢这个剧本,因为任新让他看到了自己,而剧本中的其他人物也没有完全清白的,各个背负着不同的罪恶,在笑脸的背面隐藏着一张张恶毒面孔。
他觉得这样的人才是真实的,这个世界本就如此,这个剧本太和他胃口了,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
虞幸的表演,让他特别喜欢,甚至于他几乎要以为虞幸只是解放天性,他们本来就是同一种人了。
等虞幸表演结束,他自己没什么反应,看他表演的人却各个呼吸急促,从身临其境的压迫感中解放出来。
“很好!”向孝群对自己喜欢的表演向来不吝啬夸奖,他直接拍板道,“你是我见过最适合任新的演员,后面进来的也不会有你一半的感觉了!明天你去一趟我的公司,我们把合同签了?”
虞幸欣然同意。
在向孝群的要求下,他留下了自己的微信,然后戴好帽子和口罩,一派从容地走出了教室。
外面有很多人朝他行注目礼。
虞幸温和笑笑,让人看不准他的心情,一言不发,从老学校后面的一条小路离开了试镜地点。
他的目标已经初步完成,明天去签个合同,接下来就是较长的等待,等所有演员人选确定,进行表演教学和剧本维度的时候,就是他接近向孝群,查出碎尸案真相的时机。
在此期间,他可以把两场被压制能力的推演先过掉,之后就可以继续浪里个浪,去完成他一直以来的目标了。
于是虞幸在芜湖待了没一天,就又坐车去了向孝群公司所在城市,签完合同后当天晚上就回到了弥今市。
赵谋给他发了微信,说是赵家已经同意放赵一酒离开家族队伍,让他加入虞幸的队伍了,絮絮叨叨一通什么要照顾好他这个缺根筋的弟弟,硬是把塞赵一酒进队抱大腿说得冠冕堂皇,甚至反客为主,好像虞幸占了天大的便宜似的。
虞幸自然不会惯着他,直接拆穿了赵谋的话术,嘲讽他们明明是“各取所需”——赵谋需要虞幸来保护赵一酒不受赵家和别的什么势力的伤害,赵一酒需要一个平等对待他的靠谱队伍,而虞幸则需要赵一酒这样潜力极高又可以信任的强力队友。
老实说虞幸很欣赏赵谋这种年纪轻轻就话术强悍、头脑灵活、处事圆滑全面的人,所以他格外喜欢看赵谋暗戳戳的小动作小心思被戳穿时短暂的郁闷。
这大概也是一种老年人的恶趣味吧。
不过之后,赵谋告诉他,赵一酒正在压制厉鬼,这个过程大概需要半个多月。
虞幸了然,在把所有需要和赵谋商量的事都搞定后,他躺在家中卧室的床上,然后想到了自己。
原本他以为自己是一个被异化成怪物体质的人类,可经历过死亡平行线、许树的示好,还有成为推演者以来推演中的鬼物的种种反应之后,他开始对自己产生怀疑。
他现在还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难道就像许树说的那样,他其实是一个死人,是一只混入人类社会中的厉鬼么?
虞幸知道有些鬼会不记得自己死亡的事实,而他正好因为经历过的岁月漫长,很多事情都忘了,万一关于他死亡的记忆也在被忘却的记忆之中……咦,越想越合理啊。
比如在实验室里的时候,他那么久没进食,说不定早在玻璃器皿里就饿死了,而后被那团黑色光球转化成了有思想的鬼;又比如,他逃出实验室的时候已经被一众实验人员的枪械打死了,在逃离森林找到那个小村庄而昏迷的时候,就是他化鬼的开始。
还有……
他能想到的这些年失去意识或者失去大段记忆的点太多了,简直没办法一个个细想,而且越想越乱,就连“他是不是和家人一起被烧死,伶人带走他时他已经是鬼”的可能性都想到了。
关乎自己,这是他少有的拿不定主意的事情,虞幸想得有点烦,大晚上的一点睡意都没有,干脆起床去街上看夜景。
十二点刚过,临近的商业街上人还很多,尤其是烧烤摊小吃摊之类的地方,能看到一个个顶着寒冷高谈阔论的人,街上的酒吧也热热闹闹,时不时就会有人被同伴搀扶着出来,要么扶着墙角吐,要么耍酒疯,还有瘫在地上不肯走的,周围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寒风凛凛,虞幸就穿着一件厚毛衣和一条牛仔裤在街上逛,脖子处灌进冷风,冻得他全身都在起鸡皮疙瘩。
路过酒吧时,他拒绝了一波身上微微带着酒气的女孩儿的搭讪和要微信,他还看见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女孩,女孩的同伴拉了她半天都拉不动,请求虞幸帮忙将女孩背着送到附近的大学校门口。
虞幸十分无情地拒绝了。
他继续向前走,打算去烧烤摊买两串吃的,突然听见了一个好像有点熟悉的声音。
他反应了一秒,突然脸色一变。
只听一个温和的男声道:“美女,进店就是有缘,虽然你没有买什么花,但是我想送你一朵,以此纪念你的到来。”
紧接着传来一个语气带着惊讶的女声:“啊,真的吗?谢……谢谢你,是什么花?”
“是黄玫瑰,一朵和你一样美丽的花。给,天很冷,注意保暖哦~”
黄玫瑰,不贞与嫉妒。
第六章 虞幸研究协会没你不行
虞幸脚步一顿,斜眼向一侧看去。
这条街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家从来没见过的花店,面积不大,在林立的店铺中间并不起眼,就连牌子也很小,不仔细看的话,一眼就会忽略。
一个打扮时尚靓丽的少女正有些惊喜地接过花店店主递来的黄玫瑰,虞幸打量了她一眼,发现她不过大学的年纪,妆画得很好,身上穿的和背的都是名牌,价格不菲。
黄玫瑰……虞幸眼睛一眯,这种花的花语是,不贞,嫉妒。
店主就靠在店门的门框上,穿着一身单薄的衣服,碎发短短的,看起来十分年轻,并且长相优越。
奇怪的是,即使店主外貌很像二十出头,却有一股平和稳重的气质,让人一眼就觉得,这样的人是很可以做老板,管理好这么一家花店的。
少女拿了花,并没有在花店老板这儿浪费时间,她道了个谢,就带着黄玫瑰走远了。
虞幸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想看出她哪里特殊,竟然会被……会被花宿白亲自送花。
没错,这个花店老板正是花宿白无疑,时隔多年他再次看到花老板,对方的容貌和他一样,一点儿都没变。
就是发型换了一下。
啧……这种他乡遇故知的感受,放在别人身上是感动,放在他身上就是惊悚,尤其这个故知还行为摇摆不定,行踪飘忽,这么多年坚持不懈地从世界各地追踪他的位置,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总是可以找到。
虞幸想到这,根本不想在今天和花宿白产生交集,他感觉花宿白就像个变态粉丝一样,非要扰乱他的生活。
就比如刚才送黄玫瑰给那个女孩……黄玫瑰在花老板这里的寓意并不好,往往这花一送出去,接受者就要倒大霉了。
要知道,一朵花本来没有什么,可花宿白送的花都会变得拥有某种效力,契约、禁锢、影响、惩罚——别人永远也不知道这些花在不同人身上会表现出什么不同的作用和后果。
比如韩心怡,虞幸虽然没有现场看到她怎么死的,但也能大概猜得到,她的死亡方式和花老板脱不了干系。
还有白面,花老板把白面的舌头切了,还将其重伤。
虽然认真算起来,这些都是为民除害的事儿,但是这方法就很诡异,明显在满足花宿白自己内心某种扭曲的欲望。
对方异化度绝对不低,是异化线还是堕落线虞幸也暂时分不好,总之虞幸决定在和伶人做完了断之前,不去招惹这种不确定因素。
他打算悄悄地转身溜走,不惊动正沉浸在又坑了一个人的兴奋中的花老板。
可惜,他还是慢了一步,才转半个身体,就听见花宿白用疑惑的语气问了一句:“阿幸?”
花宿白原本笑吟吟的,当他察觉到了虞幸的存在,顿时瞳孔微微放大。
下一刻,带着笑意和调侃的熟悉声音又响了起来:“嗨~这位客人在我店门口停着,是想买花吗?可以进来挑选哦。”
虞幸抬眼淡淡瞥了他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些不同的情绪,花宿白好像很高兴,而他自己……估摸着应该是警惕。
他道:“对不起,只是路过,对花不是很感兴趣。”
花大老板锲而不舍,走两步上前搭住他的肩:“这样啊,很遗憾我的花没有吸引到你的注意力,但是我看你好面熟啊,就好像曾经在哪儿见过似的,太有缘了,我也送你一朵花,怎么样?”
虞幸瞬间就猜到他又想见缝插针往他手里塞禁制,冷淡道:“我对黑玫瑰更不感兴趣。”
说完,他就拍开花宿白的手,迈开步子,看似平稳,实则连步速都比平时快了不少。
花宿白看到他毫不犹豫的步伐,撇了撇嘴:“都认出来了还装,也不跟我叙叙旧,真是凉薄的人啊……你那么怕我干嘛?”
下一秒,他人已经出现在了虞幸旁边,虞幸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阿幸,你看你现在这么聪明,我很难像以前那样骗到你了,你就不能对你自己自信一点?不要视我为洪水猛兽了?”花宿白满口歪理,虞幸也是只在他口中听到过这样的劝法。
花大老板还指了指花店:“你看为了找你,我这花店都快全国连锁了,每次给你传信号你都不理我。”
“你认错人了吧。”虞幸是真没想到花宿白又从浮花市追到这儿来了,当初他看到白面尸体上的花朵印记,还有报道上韩心怡尸体旁的晚香玉,就已经猜到这是十几年没见的花宿白在浮花市给他传信号了。
他们在上一次分开时有过一个约定,那就是以后花宿白不能不经过他同意出现在他生活中,想要踏入,必须先传信号,得到虞幸回应才可以。
这也是虞幸看到晚香玉后还在浮花市待了好多天的原因——没有他的同意,花宿白即使已经找到他了,也不能出现在他面前。
此前花宿白的所有信号,虞幸自然是选择无视,免得给自己多招惹一个麻烦,真是没想到,两天不看着,花宿白就把他的花店开到了虞幸家门口。
真是再怎么都架不住花宿白见缝插针啊,他和花宿白在街上直接见到,那肯定不存在什么信号不信号了,打破了平衡,以后花宿白就不再受那个约定的制约。
虞幸都不用怀疑,他无比确定,花宿白就是故意的,说不定今晚他有些心浮气躁,也是花宿白利用能力做的干扰,就是为了让他主动出现。
花宿白拦在了他身前,笑眯眯的:“别走啊,我怎么能认错呢?你不一点儿也没老么。对了阿幸,你看,我看了你死亡平行线的直播之后,把头发都剪短了!”
不论多久不见,花宿白在虞幸面前总是自带一种“昨天才见过”的熟络感。
虞幸没法,他习惯性拿花宿白没辙,换作以前他还可以再次离开,换个地方让花宿白再找十几年,可现在他实力不够了,跑不掉。
——也不可能真的动手伤害到对方,他只是无法接受花老板那种一直想利用黑玫瑰把他控制起来的思想,哪怕控制之后花宿白也不会让他做什么过分的事,但这种感觉还是让他很厌恶,但也仅此而已,有时候他还是很感谢花宿白对他的帮助的。
他后退一步,随意问:“你头发剪短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个直播里,伶人扮演的大师不是头发和我惯留的差不多长吗?我记得你和伶人仇很大,万一因为这个,你把我也一起恨上了怎么办。”花宿白抓了两下变短的头发,“这下我和伶人就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了。”
虞幸:“……”
也就花宿白会在他面前肆无忌惮提起伶人,生怕他不记得仇似的。
他摇摇头:“你们还有一点很像,那就是脑子问题都很大。对不起,我这两年真的没有空跟你玩儿,你要么多歇歇,过两年再来招惹我?我先回家了。”
虽然这话对花宿白不用遵守约定所引发的后果无济于事,但总好过在现在这个心烦的状态下和花宿白交谈,万一被抓了漏洞,花宿白自然有很多办法把黑玫瑰塞到他手上。
花宿白闻言脸色僵了一下,然后缓缓侧过身让开了道路:“……哦,那你回家吧,外面还、还挺冷的。”
他语气里有些一丝刻意为之的委屈,仿佛在说,这么多年没见,我找了你这么久,再见面你就拿这态度对我?
虞幸却完全不吃这一套,就像他清楚伶人有多擅长教唆人心一样,对花老板有多擅长跟他装也心知肚明。
这家伙就是个执着的疯子,要不是没这个条件,他估计花大老板一定很乐意成立一个“虞幸研究协会”,专门研究他的心理和行为,以此达到在他底线左右横跳的成就。
有段时间,虞幸万分冷漠,花宿白就很热情,硬生生让虞幸打开一小半心扉勉强接纳了他做朋友。
还有段时间,虞幸把自己包裹在保护壳中,外面全是刺,唯独抵抗不了别人在他面前示弱,花宿白就天天示弱,好像自己是个几百岁弱鸡,活到现在实属不易,需要被救助一般。
现在,又是一个新的阶段,虞幸比以前难搞多了,他很清楚,这无疑又会引发花老板新一轮的研究兴趣。
嘶,说不定他真应该学点看相算卦之类的玄学能力,起码要到算得出黄历的地步,以后出门都先算一遍适不适宜——他难得一次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吹冷风,怎么就遇到了花宿白了呢……
是时候回去接着睡觉了啊,梦里啥人都没有,多清静。
虞幸这么想着,无视了花老板的试探,打算沿着小吃摊原路返回。
他见花宿白嘴上说着让他回家,实际上还是默默跟着,嗤笑一声:“我重申一次,有事儿以后再说,没事永远别来找我,感谢你的配合,阿门。”
花宿白:“……”
短暂的无言后,他摊了摊手:“啊呀……看来现在的阿幸已经不同情可怜的人了,我得多观察一阵,找找新的和你相处的方式。”
——果然,虞幸研究协会没他不行。
不过,花宿白过去的种种研究和套路还是很有用的,虽然虞幸现在不想理他,戒心十足,但是和别人提到他的时候,还是会说“我有一个喜欢花的朋友。”
在布朗一家的花园中和小萝莉洛珏解释花语的时候,他没怎么考虑就这么说了,这个定位是深深烙印在他心中的。
虞幸对花宿白的坚持已经见怪不怪,反正他的每个人生阶段都避不开这个和伶人一样神秘的人,实际上有一段时间,他还花老板相处得还挺好,直到后来……
花宿白在异化和堕落之间徘徊的行为最终还是导致了虞幸单方面宣布友尽。
随他去吧。
……
第二天早上,虞幸睡到了自然醒,他眯着眼看向阳光明媚的窗外,暗道一声终于放晴了。
根据天气预报预测,之后一周都不会再有雨雪,气温也有所回升,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虞幸穿好衣服,又悄悄去昨晚的商业街看了看,果然,昨晚还是花店的地方,今天白天就消失了,花店左右两边的店铺紧紧挨在一起,根本没有容得下一个店铺的空隙。
显然,昨晚花老板又动了手脚,不知是用了幻觉还是空间扭曲,总之摆了个不存在的花店到这里,就是因为递了几次信号都没得到回音,不耐烦地制造了直接见面的机会。
现在消失,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花老板的花店可以在任何地方突然出现,这是虞幸早就知道的事情。
他把这个人抛到脑后去,前往商场买了点用完的日用品,又买了些食材,然后回家整理好,伸了个懒腰。
望着阳光,他发呆片刻,然后感到了一丝无聊。
他的行动很多建立在“有趣”这个前提上,准确来说就是闲不住。
现在向孝群那边的案子要等剧本围读的时候才好动手,伶人是长线,花老板眼不见心不烦,歇也歇这么多天了,是时候进推演玩一下了?
他估计延迟手串这种东西他这辈子都用不上。
虞幸调出人格面具模板,趁着祭品禁用,他将【冥烛泪】、【不对劲的人偶】、【玫瑰面具】都取了下来,放进系统仓库里,空出三个位置,这样在推演中遇到新祭品就不用取舍了。
剩下三个祭品,一个至今没有名字,一个在他和亦清签订的契约里有一条“不能把摄青梦境移出面具祭品栏”的要求,还有一个【囚笼】正在生效,无法取下。
他要进的是调查员类推演游戏,第一次去的时候,系统直接给他换了San这个角色的衣服,所以他也不想找轻便衣服换了,直接背上唐刀盒,拿上香炉,选定推演。
【是否主动进入调查员类推演游戏?该类型推演的世界观有很强延续性,此时进入,你可能会遇到与你在该世界有联络方式的推演者:魔术师】
虞幸眉头一挑,分化级之后,调查员类推演游戏还有这种提示?
还是说,只要进入过一次这种推演,以后都会有类似提示?
他一边觉得有趣,一边轻声道:“确定。”
希望道具能带进去,这刀使得挺顺手的。
在视线陷入漆黑的前一刻,虞幸脑海中浮现出这个想法,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第七章 走啊盗墓去
【下面列举本次推演游戏信息】
【大型推演:庙宇鬼尸】
【类型:调查员类推演游戏】
【解析:你已参与过该类型推演,本场推演角色固定,当你不在时,角色能力、角色人际关系处于持续发展阶段】
【该推演游戏人数不定,随时可能补充或减少】
【该推演游戏不占用现实时间,持续时间较为自由】
【正在进入推演……】
意识回笼,虞幸脑海中浮现出一长串系统播报,这一次的播报在很多地方和以往不同,他眼前仍然一片黑暗,就像是系统有意给他反应时间。
其实其他的都是小细节,并不重要,虞幸的注意力全在“人数不定”和“持续时间较为自由”上了,他从没遇到过这么模棱两可的描述,难道说,这种大型推演,是随时可以找到机会退出的吗?
脑海里瞬间划过很多种可能,最后,虞幸猜测,这可能类似于跑团游戏中的“脱游”,既找到借口脱离游戏,到时候能不能成功还得拼骚操作。
这也是他第一次进入大型推演,之前的棺村、爱丽丝乐园和惊魂酒吧都是中型,而死亡平行线和新人赛的地图虽然大,但直播推演并没有小、中、大之分。所以大约也算不上大型。
在黑暗中思索了一会儿,虞幸发现他的知觉渐渐回来了。
他隐隐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还挺杂,接着是皮肤感受到一阵湿冷,身体下面好像垫着什么,有些令人不舒服。
“San呢?在帐篷里吗?”突然,有个哑哑的破锣嗓子在他不远处响起,让他彻底清醒。
虞幸动了动,用手遮住眼前的光,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声音和画面就像潮水一般汹涌朝他扑来,他感受到了真实,也发现了自己到底在哪——他在一顶大帐篷里。
照例先打量一波周围环境,这帐篷装修豪华,床、桌子、锅碗瓢盆一应俱全,随便一扫,他就看到了地上的一只医药箱,还有很多堆在一起的登山包。
一盏灯就放在他床头,还是亮的,帐篷里色调昏暗,看不出时间。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暗道难怪觉得硌人,他居然是穿着衣服睡的,除了一件冲锋衣外套垫在身下,他身上严严实实穿着运动背心、T恤,下面是口袋很多的工装裤。
就连他手掌上都戴着露指皮手套,似乎只要一个念头立马就能穿外套走人。
“我好像在野外……这是要干什么?”虞幸有些好奇,他翻身下床,床下放着他的巴拿马大齿底丛林军靴,这种军靴很适合攀爬、抓地,灵活性很高,而且可以保证雨林丛林地带的虫子爬不进鞋子里。
这双靴子的出现,无疑意味着这场推演需要很大的运动量。
他穿好军靴,悄声走到堆在一起的登山包旁边,想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以此判断即将前往的地点。
这些包的带子上面系着名牌,上面刻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名称,不像真名,应该是代号。
什么阿德、卢克、爱丽、刀疤……真是各式各样,花里胡哨。
虞幸翻了一下,在最里面找到了系着San名牌的包,他对着这个名字陷入沉思。
对啊,某种意义上,他和这些人没什么区别……
破锣嗓子好像就站在帐篷外,刚才问San在不在帐篷里的声音并不是虞幸的错觉,在虞幸打开自己的背包查看的时候,破锣嗓子又不耐烦地问了一遍,这次立刻有一个女声回答那破锣嗓子:“San在里面,他还没有醒,你到底想干啥?”
“靠,老子们一大早就起来做准备,这弱不经风的废物倒是睡得舒服——”
虞幸一手拿着包里的压缩饼干和肉干,眉头一挑。
破锣嗓子话没说到一半,那个女声就徒然严厉起来,呵斥道:“闭嘴,老大听了非撕碎你的嘴不可,San是我们老大亲自花钱请来的,这种话别再说了!”
【推演正式开始,主线任务将在信息补全之后发布】
【本场推演中,人物和事件信息分为三个部分,每六小时发放一次,也就是说,六小时后,你将得到第一部分任务背景】
伴随着女声的呵斥,两条出人意料的提示也随之响起,虞幸看了一眼,随即颇为感兴趣地笑了笑。
他现在什么信息也没有,看来,这是这场推演的规则在逼迫推演者主动去了解背景啊。
外面的破锣嗓子好像被女声吓到了,停了一会儿才嘀咕道:“真搞不懂老大请这种外行干什么,到时候下到墓里,老子自己都自顾不暇,他娘的那有精力顾着他!”
下墓……
这个词传到虞幸耳朵里,正巧他从包里翻到了登山镐和多功能铲,还有一些绳索,以及自带固定带可以绑在手臂和腿上的匕首。
虞幸:“……”
好家伙,上次棺村是一个大墓坑,这次直接要主动往墓里钻了吗!
他还在背包底部发现了他的画具和道具香炉。
外面的女声叹了口气:“又不要你来顾着,你管得真宽。我警告你啊,你别想着找他的茬儿,人家没招你没惹你,你安分点,赶紧滚蛋,到时间了我会把San叫醒的。”
不得不说,外面的一男一女在说话方式上都很粗犷。
光这一点,他就可以肯定,起码他的队伍不是什么正经授权的考古队。
虞幸放下背包,左右看了看,他香炉都带过来了,那唐刀应该也在吧?
这么观察了一阵,他在刚才睡着的床底下发现了一个模样奇怪的东西——一个大腿粗的细长圆筒。
他弯腰将圆筒拿出来,入手还挺沉,圆筒做得很精巧,居然是某种复合纤维材料,硬质,防水防震防腐蚀的功能应该很强。
在筒身一侧固定着皮带子和锁扣,似乎是方便人将其斜背在肩膀上的。
圆筒上方有个盖子,通过一侧的独立小锁扣和筒身连在一起,虞幸试着拨弄两下,很简单就打开了。
他往里面一瞅,看到了很多页什么都没有画的白纸,纸张厚实柔韧,卷起来存放在圆筒里,最中间……放着他的唐刀。
这把唐刀被带进推演后还多了个薄刀鞘,刀隐在纸张中心,一看就是刻意藏匿。
虞幸猜测了一下按照他的性格他为什么要将武器藏起来,得到的答案是——他肯定是想搞事。
画家San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画家San坏心眼多着呢!
现在他没有系统发放的任务背景,只能靠自己边听边猜,目前得到的信息就是,他应该是在一个小队里,这个小队要去找一个墓地,进墓地……盗墓?还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墓地里?
在这个推演世界,他作为一个伪装得十分斯文的画家,被这个小队的队长邀请同行,并且自己准备了画纸画具,恐怕负责的会是一些记录路线或者绘制地图、临摹壁画的工作。
还有一个可以关注的点,那就是这场推演的名字,庙宇鬼尸。
庙宇两个字让他不得不想到上一次棺村的山上,用来举行仪式的小祠堂,那个祠堂里有很多庙式结构,说不定这场推演和棺村会有所关联。
毕竟上次推演结束的后续情节中,San这个角色加入了一个名为诡异事件调查工作室的地方,再结合庙宇元素,他很可能是在暗中出任务!
这个小队是不是工作室的人,他现在还不能判断。
用极其短暂的时间把自己的处境理了清楚,虞幸心里有了数,他用帐篷里的热水壶和脸盆洗了把脸,便伸手将床头的灯关上,掀开帐篷的门帘走了出去。
外面天光大亮,他的眼中出现了一个建立于丛林外围平坦地界的大营地,远处可以看到崇山峻岭连绵不断。
营地上有穿着简朴服饰的老人和孩子,也有看起来很油滑的中年人,一边抽烟,一边围观虞幸这个队伍的人清点装备,收拾补给。
之所以虞幸会知道正在忙碌的是他所在的队伍,是因为这些人都穿着款式相同的工装,和他身上的一样。
虞幸大致看了一下,大概有十几个人,男的各个肌肉块头都很大,三四十岁,一看就是平时锻炼得好,扛着小型帐篷包、各种补给,气都不带喘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大块头队员走向油滑中年人,两人用一种和普通话差距很大的方言叽里咕噜了一阵,虞幸只能听得懂最后中年人要钱的意思——通过搓手指的手势。
络腮胡好像是骂了一句什么,最终乖乖给了钱,那个油滑中年人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横着小曲离开了。
络腮胡一转身,立刻和同伴抱怨:“他娘的,这人忒不讲究,坐地起价,要不是这儿离城市还不远,老子肯定一刀宰了他丫的。”
他同伴笑着拍拍他肩膀:“你就忍忍啵,我们干的事情毕竟见不得光的呀,就是会吃亏一点点的呀,不是什莫大事~等我们把宝贝从墓里带出来,我们还在乎这一点点钱嘛?”
虞幸听着也想笑。
好家伙,他就听到了小队里四个人说话,各个口音不同,敢情这队伍是天南海北生凑起来的?
“你醒了?睡得还好吗?”
他正听得津津有味呢,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女声,他转头一看,发现是个扎着马尾的干练女性,她大约三十出头,正在一旁的地上坐着吃饭。
她就是刚才和破锣嗓子对话的女人,面对虞幸,她就不像刚才那么粗狂了,语气中带着笑意,好像和虞幸关系还不错似的:“醒了就吃饭吧,珍惜这最后一顿热菜,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营地深入重阴山了,到时候可就没有这些贪财的本地人给我们吃穿住咯~”
虞幸了然,这个大营地果然是本地人建立的,因为这帐篷里的东西根本带不走,一个十几人的小队也没这本事。
没有人会把盗墓的排场整得和举家搬迁一样吧?
虞幸露出温和的笑容,San的人设他记得很清楚,当即点了点头:“好啊,我正好饿了。”
女人又笑着提醒:“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甲骨镇的人都不敢进重阴山,可想而知里面会有多危险,完全没开发过的山林对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年轻人来说肯定是难熬的,记得待会儿进山前把衣领和袖口扎紧,再像现在这样松松垮垮,你就等着被叶片划得满身是伤哭鼻子吧!”
“知道,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虞幸余光瞥到自己,确实因为刚起床,冲锋衣只随意敞开套着,但这不意味着San就是个没有这方面常识的白痴,“还有,我不会因为那些小伤哭,既然我收钱了,就会好好完成这场交易,你们倒也大可不必如此多虑,并不是长得好看的男人就一定是草包。”
“啊……是我唐突了,受了芬利的影响,一时间没转过弯儿来。”女人抱歉地笑笑。
刚才的破锣嗓子叫芬利么……虞幸暗自收集着信息。
那女人打了个手势,立刻有当地的一位老人走上前来,用蹩脚的普通话招呼他:“跟窝来,在这边吃饭。”
听着需要仔细辨认才能听懂的语言,虞幸判断这重阴山应该属于很偏远的地带,这就意味着,当他们深入大山后,一切都是不可控的,没人知道里面会有什么。
他冲女人点点头,跟随老人进入帐篷,吃了一顿刚烧好不久的饭,还别说,这个什么甲骨镇的菜味道重,有几道菜很合虞幸胃口,仗着自己不会因为吃油多的而肚子疼,他忽略了几道清淡菜肴,吃得很开心。
中途进来了两个平头队员,也是来吃饭的。
这两人一个个子矮,一个脸上有道疤,看见他在吃什么,对视一眼,矮个子有点无奈地对虞幸说:“我们马上要进山了,最好吃点清淡的,不然到时候身体不舒服会很麻烦。”
虞幸看得出来,这个队伍里,除了尚未碰到的队长,其他成员多多少少都有点看轻他的意思,觉得他什么野外生存知识都不懂,也没有下墓经验,八成得凉。
吃完了饭,他走出帐篷,发现小队里所有人都开始紧锣密鼓地做准备了,一个个戴好匕首套,背着鼓鼓囊囊的包。
在队伍的正中央,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他皮肤是标准的小麦色,四方国字脸,看起来颇为正气。他正高声对队员们进行提醒:“再休息一小时,我们就准备出发!东西都带好,武器装备,备用衣服和帐篷,指南针、信号弹!还有医疗装备、血清、解毒剂……装吃的的包在San的帐篷里,都记得去拿!”
虞幸想了想,也回去带好了所有装备,他的包比其他队员的小一些,好像少了一些杂物,帐篷也没要他背。
因为背上已经有了背包,他便把画筒的皮带套在腰上,缩短锁扣,用戴腰包的方式固定好了画筒,制式匕首连套一起固定在了工装裤的皮带上,方便使用。
这时候,虞幸不禁有些庆幸,还好现在的自己体力已经恢复很多,不然带着这么重的东西登山,他可能走不了多久就会累得倒在地上。
现在的话,他自己估测了一下,跟上这个全员肌肉的队伍是不成问题的。
第八章 山中毒虫
收拾好东西的虞幸悄悄混进了外面坐着的队伍中,竖起耳朵偷听他们的对话内容。
听了大概有四十分钟,他被逐渐升高的太阳晒得有些困,也将小队的人大致认清楚了。
小队加上他一共十二个人,有两个女生,刚才和他有过交谈的叫诗酒,还挺文艺,和她的性格一点儿都不符,另一个脸蛋有些婴儿肥的叫爱丽,齐耳短发,听说擅长医疗。
这个小队的队长,也就是进行出发动员的国字脸,大家都叫他孙哥,具体名字都没人知道。
破锣嗓子是芬利,刀疤脸的平头男就叫刀疤,矮个子叫阿德,和当地的那个中年人交流的络腮胡是卢克,说话总是带着“的呀”这种语气词的叫阿龙,还有三个人虞幸没怎么关注,反正之后一起进山,总会听到别人叫他们名字的,或者找机会看一眼他们包上的名牌也就好了。
他和这当中最开朗,也是嘴最碎的卢克聊了一会儿,很快就套出了很多背景故事。
这支队伍确实是天南海北凑起来的,听说,几年前孙哥辗转凑了些人,下了第一个墓,从里面捞到不少好处,跟着他进去的人只要是活着出来的,都发了一笔大财。
这些人尝到了好处,干脆从此组成了固定的团队,跟着孙哥到处走,彼此间都有些交情。
当然了,地下危险,最初那一批到现在还活着的也就三四个了,其他人都是陆陆续续经人介绍加入进来的,他们全部以孙哥为尊,基本上不会忤逆孙哥的命令。
这次的墓是诗酒那边得到的消息,她派手下勘察了一段时间,通过考古和走访,确认这里确实葬着一个了不得的人物,这样的人物死后总会带着大量陪葬品,甚至墓宫本身就极有价值。
诗酒将消息告知了孙哥,孙哥又动用他的关系打探了两个月,终于得到了比较靠谱的信息:此处的墓宫,和一座黑色庙宇有关系。
几个月前曾经出过一则新闻,就是San、卡洛斯、肖雪宸他们经历了一次墓坑历险的故事,同样从里面逃出来的周庆海在媒体前把他知道的事儿抖落完了,略去了他是被卡洛斯绑架过去的事实——毕竟卡洛斯当初也算是救了他的命,而且并没有真正伤害到他。
这件事引起了小范围关注,很快被压了下去,不过有心查还是能查到。
孙哥已经查到黑色庙宇的事,他认为San曾经进过棺村墓坑,应该很有经验,说不定还有别人都不知道的线索,而且他是个画家,在记录这方面或许会很有用。
于是孙哥找到了虞幸,花大价钱把他请到,放入了这次进山的队伍里面。
虞幸把事情连接起来,总觉得当中少了很多步骤,但是他也不怕,说不定五小时后系统的背景介绍会补全他的信息。
他姑且可以跟着队伍在山林中前进,起码表面上,孙哥还是很尊敬他的,在这个队伍里他不会受什么苦,而且这些人都是免费的信息源。
一小时很快过去,一行人站起来,又检查了一边物品,便毅然绝然离开营地往连绵的山峰去了。
山林中湿气浓重,是很典型的湿冷,虞幸没有这个推演世界的地理信息,只能在心里对这片区域的周边环境有个大致判断。
他刚才找到了被藏在背包夹层里的手机,看到了日期,上面显示现在是六月下旬,一个非常热的时间段,能在大夏天让人觉得阴寒,可见这儿一定十分特殊。
山中路并不平坦,唯一的被人踩出来的小道不过两百多米就没了,被野蛮生长的杂草和分布杂乱的巨树根破坏,渐渐的,树木越来越密集,属于人类社会的声音通通远去,只留下满耳朵的虫鸣和不知名的鸟叫。
虞幸挥手挡开一簇向下延伸的树干,上面带刺的叶片在他的皮革手套上留下浅浅的印痕,他的靴子踩在坚硬的泥土地面上,猜测这里起码有一周没下过雨。
“头儿,这地方不愧叫重阴山嘿,还真凉快。”络腮胡卢克一边走一边乐,他刚加入这个团队不久,上一次盗墓运气不错,没出多少岔子就成功了,所以他对下墓这件事没有旁人那么谨慎。
“你懂个屁,还没到重阴山的范围呢,记得刚才我们在营地看到的山群不?翻过这座山,还得走个一两天,才能找到重阴山。”孙哥没说话,芬利倒是接话了。
他用他的破锣嗓子哼笑一声,补充道:“从现在起,我们中途不出任何事儿,走到重阴山也得两三天,做好准备吧,这可不比上次那个小墓,里边儿凶险得很呢!”
孙哥这才“嗯”了一声表示赞同,芬利虽然脾气很不好,人品也不咋地,但经验丰富,就是比其他愣头青要靠谱些。
他手里摊着一张地图,旁边的芬利拿着指南针,现在就是孙哥和芬利走在最前面,后边儿有刀疤和阿德殿后,诗酒走在中间的左侧,络腮胡在右侧,其他人各自分散开,将虞幸和医师爱丽两个没有战斗力的保护在了里面。
这队形也不是固定的,等到有事发生,他们随时可能四散逃跑,但起码现在一切正常,样子还是要做一做,显得他们正规一点。
虞幸手里也有指南针,他们现在是在往东北方向走,横穿过脚下的无名野山。
他们刚才待的营地就是城市和大山的最后一条分界线,离开营地后,山里就全是没人开发的范畴了,没有本地人带路,他们只能靠着指南针往事先计算好的墓宫所在地的方向行走,完全是开荒的状态。
头顶的树荫很好的把逐渐毒辣的阳光挡在了上面,走了约莫两小时,虞幸感到空气中多了很多小虫子,果真是不扎紧袖口领口就会被咬一身包。他眉头微微皱起,往身上喷了点驱虫的喷雾。
“诶,San先生,能让我也喷一点吗?”一旁的爱丽凑过来问。
她一看就是和虞幸一样,被临时塞进队伍的,虽然孙哥挑中她是因为她经常健身,在接黑活的医师里体力和身手比较出众,但她终究缺少经验,此时已经被虫子们骚扰得心浮气躁了。
虞幸不在意地把手里的喷雾丢给她,就听见前面的芬利冷笑了一声:“跟个娘们儿似的矫情,下了墓是不是还要往尸体上喷点清洁剂?”
芬利的嗓音太有穿透性,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针对性十分明显。
虞幸轻笑一声:“这就矫情了?别急,等你看到我画画的样子,你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矫情的。”
“说你像个娘们儿你还真当在夸你了?好啊,下次当个婊子给老子爽——”
“芬利。”孙哥打断他,用不满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别找茬,精力没处撒就存着之后墓里探索用。”
孙哥的语气已经很严厉了,可是芬利好像一点儿也不当回事,反而声音里染上了笑意,浮夸道:“孙哥,我告诉你,我是在帮他提前适应氛围~不然到时候稍微破点皮就来嚷嚷走不了了要回家找妈妈,你受得了?哎放心吧,咱们都是刀口舔血的人,既然加入了这个队伍,没点儿心理承受能力根本就活不了。”
闻言,孙哥也没再说什么了,芬利回头用挑衅的眼神看了虞幸一眼,把虞幸看得莫名其妙。
干嘛?以为说点儿屁话就能让他委屈?
队里的其他人都默默装作没听见这些争执,一边是经验丰富的老队友,一边是重金请来的有相关线索的画家,他们都不想触两边的霉头。
爱丽喷完了驱虫喷雾,厌恶地瞥了芬利的背影一眼,只有诗酒扬声挑眉:“我说芬利,什么帮San适应氛围,不就是你看不惯长得好看的男人吗?当婊子就别立牌坊,你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有数。”
她脾气火爆,一点儿也不怵芬利,当场就怼他:“平时你说什么小娘们儿小婊子的顺口了我不管你,现在我和爱丽在队伍里,希望你心里有点逼数,别找不痛快。”
“啧,你就帮着他吧,有本事你护他一路。”芬利不快地瞪了诗酒一眼,终究是没和她吵起来,事实上他们这个队伍里相互争执吵架简直是每日常态,但谁吃了亏都不会动真火就是了,他们彼此之间多多少少都有着过命的交情,还不至于一点口舌之争都忍不了。
诗酒冷笑,瞥了一脸淡然地虞幸一眼,没再继续说。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深入这座山了,看高度大概是在山腰的位置,周围的树木种类产生了变化,多了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花草。
一行人体力都不错,匀速前进着,刀疤时不时在树干和地面上留下记号,方便之后他们返回。
孙哥根据手里的地图指挥着方向,虞幸一开始还很有兴趣地边走边观察身边植物,后来看累了,掏出有线耳机插上手机听起了音乐。
他相信手机的电留着是没有用的,进山之后信号越来越差,此时已经完全消失,失去了对外通讯的功能。
而且虞幸对推演的尿性已经很了解了,到后期哪还有手机什么事儿,估计不是即将逃命就是在逃命的路上,没什么时间能让他安逸地听音乐了,干脆趁现在好好放松一会儿。
没过多久,爱丽医师又靠近了他,眼里透着一丝探究,期期艾艾地小声问:“诶,听说孙哥找你是去临摹壁画的?”
虞幸看向她,又别开视线:“是。”
“你真能临摹?墓宫里的壁画根据保存情况不同,临摹难度也有高有低,但是它们本身就已经很模糊了,有的还破损严重,我看都看不懂呢!”爱丽感叹道。
虞幸:“你看过别的墓的壁画?”
爱丽摇摇头:“没有啦,我只是在亲戚那儿看过拓本和照片。”
卢克离得近,听到了她的话也凑过来加入聊天:“亲戚?你家亲戚……也是干这行的啊?”
“那可不,不然我哪有途径来这里,还不是对这个所谓的庙宇墓宫感兴趣吗。不过我亲戚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人,他还是做倒**较多。”爱丽笑起来,婴儿肥的脸一笑就显得很可爱,卢克跟着傻笑两声。
虞幸:“……”
他看着一个长满络腮胡的彪形大汉对一个娇小美女露出憨憨的笑容,有点辣眼睛。
正当他们嘀嘀咕咕不断聊天的时候,落在后面的阿德突然“嗷”了一嗓子,吸引了全队人的注意。
“怎么了!?”孙哥立刻问。
阿德拧着眉,把不知何时爬到他脖子上的大虫子揪了下来,骂道:“这虫子真会找地方,快爬老子脸上来了,老子被它咬了一口。”
“不就是咬一口吗,来,看看哥们儿的手。”刀疤笑着伸出手,他手背上都是小红点,“我被咬了这么多口都没出声儿,你瞎叫唤啥呢?”
“这不一样,你看看,这什么虫子啊,口器这么长!妈的可疼了!”
虞幸目光落过去,只见阿德手里的灰色虫子足足有大半截拇指那么长,最恐怖的是它的口器,又细又长,大概有两厘米,硬度比得上针了。
虫子背上有复翅,徒劳地在阿德手里煽动,发出嗡嗡地声音,两颗豆大的复眼一会儿闭一会儿睁,恶心得很。
孙哥没有刀疤那么不在意,他谨慎地说:“这虫子没见过,应该是山里的特殊品种,爱丽,你帮阿德看看虫子有没有毒,伤口深不深。”
爱丽应了一声,一行人停下脚步朝阿德围过去,都想看看伤口,免得自己被咬时不知所措。
阿德恼火地把虫子扔在地上,一脚碾了上去:“死虫子!”
与此同时,爱丽拉开阿德的衣领,却是大惊失色:“不好,真的有毒!”
虞幸靠近观察,只见阿德被咬的伤口只是一个小红点,但红点周围的皮肤下面却迅速蔓延出了蛛网般错综复杂的青黑色,就像树根似的在血肉中盘踞。
“得立刻处理。”爱丽打算从包里拿出解毒剂先注射进去。
她忙活起来,芬利吸吸鼻子,疑惑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味道?
众人纷纷学他吸鼻子,然后七嘴八舌:“真的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赶紧找找香味是从哪儿飘来的?”
“哎呀,我觉得这个味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事的呀,给阿德上过药我们赶紧走不咯?”
虞幸其实刚才就闻到了,那是一股淡淡地奇异香味,让人觉得有点恍惚。
他捂住鼻子,眼睑低垂,提醒道:“阿德,脚让开一下。”
阿德一边抻着脖子接受爱丽的治疗,一边不明所以挪开鞋。
顿时,古怪的香气更加浓郁,众人都是面色一变。
因为这香气,是从阿德脚下的虫尸上传来的!
第九章 进击的虫群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都警惕了起来,当地人早就说过,这一片山脉里危险重重,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山脚下,却没有勇气踏入这片禁区。
——因为有勇气进来的,都已经死在路上了。
眼前的虫尸和逸散的香气让人不安,孙哥当机立断,高声道:“快走,先离开这里!”
“好!”
十一个人不再保存体力,向着预定方向快速前进,虞幸紧了紧身上的背包,以一种令队员刮目相看的速度走在前列。
大家都是有一定经验的人,尤其是见不得光的事业,让他们拥有比常人更加敏锐的对危险的感知力。
陌生的、有攻击性的昆虫在死后散发出香味,无疑只有两种后果。
一,这种香味对人体有害,也就是毒气或致幻气体。
二,这是灰色虫子对同伴发出的信号。
无论是哪一种,都宣告着他们小队似乎惹到了很麻烦的东西,坐以待毙就是找死。
爱丽没法在快速移动时工作,她收回打算进行局部麻醉的针筒,拍了拍流出冷汗的阿德:“得先走,换个安全的地方再给你治疗,路上有什么不适立刻告诉我。”
阿德勉强应了一声,他有点不安,随即告诉自己这是因为他中了未知的毒素,所以疑虑重重,他得保持平常心。
而且实际上他自己也看不到自己脖子后面的伤口,目前为止他行动自如,除了伤口有些痒之外没有别的不舒服,算是个好消息。
队伍就这么马不停蹄地往前奔了有两公里,所有人都被汗浸湿,哪怕是天然阴凉的山中环境都拯救不了他们。
因为山林中还是比城市里闷。
虞幸也一样,他现在就相当于一个身体素质很好的普通人,对环境的冷热感知和他人没什么不同,他的刘海已经湿了,结成一簇一簇搭在额头,孙哥宣布原地休息的时候,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像狗甩水一样甩了甩头发,才感觉到透气。
孙哥也累了,他一边喘着气,一边卸下装备往隆起的树根上一坐:“这里距离刚才的地方有一段距离,我估计暂时没什么危险,原地休息!说到底那虫子到底有什么古怪我们也不清楚,待会儿你们都小心点,别再被咬了。爱丽,快看看阿德的伤。”
这一次,队员们没那个心情围过去围观了,各自毫无形象的找地方坐下,喝水补充水分,只有孙哥来到阿德身边看着。
虞幸想了想,他对这虫子有些介意,于是也凑过去。
阿德的伤口处,树根一样盘踞的青黑色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延伸了不少,看着十分骇人。
爱丽眉头紧皱,她也没见过这样的毒素,麻醉打下去之后,她取出小刀在打火机的火苗中消毒,然后道:“我要把伤口割开放血了,你忍着点。”
“不是打了麻醉吗?”阿德汗颜。
“麻醉过去了你不是还得疼么?我提前嘱咐你不行啊。”爱丽没好气,好在她手很稳,有她在,阿德就安心了不少。
虞幸冷眼看着,见爱丽用刀划开了一个小十字,割开那个小红点,顿时,深黑色的血液流了出来,盘踞在皮肉下的青黑开始回缩。
孙哥和爱丽都松了一口气,这是个好现象,说明毒血放干之后,毒也就清了,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这种毒算是最好解的,爱丽还开玩笑:“深黑色,这毒可太烈了。”
她伸手:“毛巾。”
虞幸把毛巾从她打开的包里找出来递给她。
爱丽用毛巾擦拭和接住流出来的黑血,免得沾上衣服在和皮肤摩擦造成感染。
孙哥安慰阿德:“不是什么难解决的毒,很快就好了。”
其他队员闻言也松了口气,他们不知道附近有多少这样的虫子,得到“虫子害处不大”的消息都挺高兴,而阿德本该是最高兴的那一个。
可不知为什么,当爱丽把毒血放出去的时候,他全身的力气也随之流逝。
他开始感觉到眩晕,喉咙里仿佛堵着什么东西,让他发不出声音,他惊慌地一抓,正好抓在虞幸胳膊上。
虞幸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事儿没完,他立刻问道:“你还好吗?”
“我……”阿德喃喃道,“救命……”
爱丽惊异地察觉了这个变化,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毒血已经完全流了出来。
紧接着,一股和虫尸身上一模一样的香气,从破开的伤口里传了出来。
“卧槽!!”孙哥直接一个粗口爆出来,他们刚才跑这么急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离开香味覆盖的地方吗?
结果事实是,被咬的伤口要么任由其延伸,造成不可控的后果,要么就会散发出异香,和虫尸一样?
那这没办法躲了啊。
孙哥沉沉地说:“这香味躲不掉,大家警戒起来,接下来的前进中要时刻注意有没有东西被吸引过来。”
阿德情况很不好,毒血没了,他人也没了生气,惨白着一张脸呆坐在那里,对别人的声音没什么反应。
“糟了,恐怕这种虫子最厉害的不是感染血液的毒,而是精神毒素!它破坏了阿德某块神经系统。”爱丽咬咬牙,拿出几支虞幸看不懂的药剂注射进阿德体内,阿德很快睡着了。
“大家千万小心,别被虫子碰到,宁愿杀掉虫子,也别被咬。”爱丽作为一个医师说的话没人会不听,纷纷点头应声。
“那阿德现在怎么办?”诗酒问道。
“先……先带着吧,背着他,我尽量找到解决办法,待会儿他醒了,我就知道我刚才注射的药有没有效了。”爱丽迟疑地看向孙哥,“可以带着他的吧?”
“先给他包扎一下好不咯,再找点味道重的东西抹在他绷带上,这种香能掩盖一下是一下的啦。”阿龙操着他那怎么听都有种温婉气质的口音提议。
爱丽点头照做,只希望这种香味不要太快引来什么。
可有句话说得好,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他们还没休息够五分钟,虞幸就敏锐地听见了一阵嗡嗡声。
那声音很微小,像是来自远处,但是十分密集,一听就是集群。
最恐怖的是,虞幸刚才还在那只死去的虫子临死前听到了一样的声音——虫翅振动!
来的是虫群!
虞幸立刻站起来,招呼大家:“虫群来了,快躲避!”
孙哥、芬利和诗酒耳朵也不错,三人快速起身招呼上其他人,辨认了一下虫群方向,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前面几百米有一条河,我们先过去。”孙哥看着地图指挥道。
阿德被交给了络腮胡卢克背着,两人的背包分别由两个队员带上,一群人往地图上的河流位置狂奔。
虞幸跑在中间,身后的的嗡鸣声越来越大,离得近了,他才感受到这些振动声有多么令人头皮发麻,光是听声音他都能判断出来,起码有两百只虫子朝他们追过来了!
真离谱……这就是分化级的调查员类推演吗?一上来就这么刺激?
那些虫子一只还好对付,可死后招来的虫群要是呼啦啦往一个人身上贴……那毒素恐怕会让一个人瞬间全身发黑的死亡。
虫群飞行的速度比人腿快,更何况是没有开发过的深林,地上盘结交错的树根、分布杂乱的石块,甚至某些生物的骨头都有可能将他们绊倒,他们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等队伍看到河流时,他们离身后的虫群只有不到五十米了,虫子们没有挤在一块儿,而是略带分散地追过来,它们个头又大,乍一看乌泱泱一大片。
刀疤往后看了一眼,腿一软,差点跪下。
“快,把包卸了,跳到河里!”孙哥当机立断。
他们纷纷丢下包裹,像离弦之箭般扑进水里,这时候也没人在乎这片河水干不干净了,进去得猛,基本上都喝了两口进胃里。
虞幸只扔了包,画筒防水,他带着画筒一起跳进河流,在水里睁开眼看向河面。
这条河不深,只有一米多一点,众人蹲下来就能把全身浸泡在里面,而且好消息上,由于没有人类干预,水质很清,虞幸还看到了几条不怕死的鱼??从他腿旁边游过。
虫群很快飞到河上,在河面徘徊。
透过清澈的水,虞幸能看见虫子尖细的口器,它们就像蚊子和苍蝇的结合体,只不过苍蝇没有它们五分之一大,蚊子也是吸血,而不是吐毒。
实际上他们会跳进河里,都是因为被蜜蜂追的应对方法在脑海里根深蒂固,飞虫基本上没有不怕水的,遇上成群的飞虫,附近有水源那就是救命的良方。
众人在水底下憋着气,他们为了探险都学过游泳,憋气不是难事,一个个在心里猜测这些虫子什么时候走。
虞幸不知道这种虫子叫什么,他决定给它们起一个优美的名字——大灰虫。
大灰虫好像非常有攻击性,有几只甚至试图穿过水面,只不过这几只都没能成功,翅膀沾水后飞不起来,在水里挣扎着淹死了。
其余虫子看到它们凄惨的下场,纷纷怂了,有了退却的迹象。
阿德身上的异香也被阻隔在了水下,虫子们嗡嗡飞了一会儿,觉得无趣,终于离开。
“哈……”小队众人站起身,胸口以上浮上水面,他们贪婪地呼吸着,缓解眼前因为缺氧产生的眩晕,没人发现虞幸的游刃有余。
他之前吃过水鬼释惟。
那之后,他的憋气时间就非常离谱,哪怕被削弱了,也不至于三四分钟都维持不了。
众人换了一会儿,突然叫道:“完蛋了,阿德!”
阿德是昏迷时被一起带进水里的,不会自主憋气,在水里待了三分多钟……
他们脸色很差地看向躺在地上没了声息的阿德,孙哥黑着脸挥手:“快,急救!”
爱丽立刻扶起阿德的头,让他的气管保持通畅,然后跨坐到他身上开始心肺复苏的按压,她一边按一边对离得最近的虞幸道:“你帮忙做一下人工呼吸。”
虞幸:“……”对不起,这个时候突然出发了薛定谔的洁癖了呢。
芬利没等虞幸开口,就一脸不屑地挤开了他,跪到阿德旁边,配合爱丽的同时还发出一声嘲讽:“呵,指望他?”
这一次,虞幸对他的嘲讽感到十分感激,于是他也没闲着,蹲下来,看着芬利小声道:“加油——加油——加油——”
芬利:“……”靠,你特娘的有病啊。
芬利用眼神轰走了虞幸,虞幸也没啥意见,默不作声走到刚才丢背包的地方,把自己的包捡了起来,其他人也过来拿好了装备。
这一次算是有惊无险,多亏了河流的存在,不过众人总算对这几座山的凶险程度有了一个直观认识。
“根据经验,越接近墓宫,幺蛾子还要更多。”诗酒顺着气,擦拭着头上的水渍,看着那边正在抢救人的爱丽和芬利,“大家可得小心了,这才第一座山,后面还有两座呢。”
“可不是嘛,我之前可看了哦,孙哥的地图上面,墓宫那一块有好大的一个空白范围的咯,就算我们到了第三座山上,还得去找墓宫入口,哎哟~~想想就难受的呀!”阿龙一说话大家就起鸡皮疙瘩,仿佛已经感同身受到了那股难受。
卢克叹了口气:“咋说呢,每个大墓前头都有些忒邪门的玩意儿,有时候我宁愿在底下碰到僵尸和鬼还有机关,都不想面对这些自然界的变异兽虫。”
孙哥没有参与这种无意义的讨论,他看着躺在地上的阿德,突然问道:“诗酒,你的人踩点调查的时候,没遇到过这种虫子?”
他这话一出,众人顿时一静。
是啊,最先进行踩点的都是诗酒的人,地图都画出来了,怎么会没遇到虫子呢?
那假如诗酒知道这虫子的存在,怎么不早提醒他们?
面对一干人等质疑的目光,诗酒无奈道,“我们之前过来踩点的时候,只利用飞机航拍了一些,再加上传说和史料,推测出了墓宫大致范围,你们没看见地图上的路线都是断断续续的吗?”
她叹了口气:“这种大山哪有什么路,都是根据航拍确认的一些勉强能走人的路拼接起来的,也就是说,只要你们愿意,换条路随便走也行啊,反正墓宫范围不会动,拿个指南针走哪儿到不了?”
说的也有道理。
虞幸看了诗酒一眼,帮她说话:“她说得没错,机器踩点和实地考察是完全不同的,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要怀疑自己的队友,这对接下来的行动没有好处。”
孙哥沉默着,两秒后突然抱歉地笑笑:“哈哈,没错,是我钻牛角尖了,抱歉啊诗酒,我跟你道歉。”
诗酒不在意地摆摆手,和众人一起走向爱丽那边,虞幸跟在后面,发现诗酒很隐晦地朝他比了个谢谢的手势。
一场怀疑被扼杀在摇篮里,阿德的情况却不容乐观,爱丽已经很疲惫了,突然,就在芬利再次度过去一口气的时候,阿德有了反应。
他“哇”的一声突出了满口鲜血。
众人一呆,忙围上去查看,结果就闻到血中那股异香。
“……”
“不行了,他没救了。”爱丽沉痛地摇摇头,对惊呆了的众人解释说,“一开始的黑血只是一种伪装,真正的毒很狡猾,在伪装里渗透到了阿德的内脏,我失去了最佳的救治时间。”
第十章 复活的传说
爱丽得出的结论让一行人陷入了沉默,没救了,也就是说,阿德会死在这里。
而且这不是阿德一个人的事。
“阿德不能留了,我们也不能把他待在身边。”芬利阴沉着脸,“他身上的香味会害死我们。”
队员们都想到了刚才的虫群,声势那么浩大,谁都不想再经历一次,毕竟不是每一次都会遇到河流这么幸运。
在没有水保护的地方遇上虫群追逐,那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那就这样吧,孙哥,虫群才刚走,保不齐待会儿又回来了,我们还是……”虞幸不知道名字的三个人之一插嘴道,“死人是常事不是吗?”
对于他们这种工作就是刨人祖坟的人,道德观念并不强,较常人也更心狠手辣。
这人说的没错,虫群可能就在附近,他们没有时间优柔寡断,芬利甚至已经离阿德远远的,他很庆幸阿德吐的血没沾在他身上。
阿德早已神志不清了,他口吐鲜血之后,双眼翻着,瞳孔放大。
虞幸不关注这个,在他看来,阿德的结局已经注定了,就算这一队人特别善良,愿意带着阿德,阿德也不可能活下来,反而会成为实打实的累赘。
聪明一点儿的选择就是放弃。
他不参与讨论,背着包返回河边,趴在河岸上看。
这条河是活水,但是流速不快,看着就跟静止似的,虞幸找了找,才在刚才躲避的位置的下游找到了一具淹死的虫尸。
“你在干什么?”诗酒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跟了过来,她好像很喜欢待在虞幸身边,出发前就是,就她一个人坐在虞幸的帐篷外面吃饭,就跟在守着他似的。
虞幸笑笑,在诗酒有点惊悚的表情下伸手捞出一只虫尸,轻轻丢到土地上。
虫子浑身湿漉漉的,翅膀黏在了一块儿,八只细腿也像蜘蛛一样合拢,不过坚硬的身躯和口器依然吓人。
“你闻。”他示意诗酒靠近一点,诗酒将信将疑地蹲下来,闻了一下。
“没有香味?”她眼睛微微睁大,很快想明白了虞幸要表达的意思,“我懂了,香味是从虫血里散发出来的,它咬人之后,毒素进入人体,也是首先在改变人血,阿德身上的香味就是从伤口和吐出来的血中散发的。”
“没错,所以只要不造成伤口,杀虫就没有危险。”虞幸喜欢和聪明人说话,这会让他节省很多解释的时间,“队里带杀虫剂了吗?”
诗酒很高兴:“带了,就在物资里,不过我记得只有两瓶喷雾,毕竟……”谁也没想到山里有这么要命的虫子啊。
但是这无疑是个好消息,一下子就将面对虫子束手无策的恐慌给平复下来,她道:“我这就去告诉他们,让他们分出两个人来拿着杀虫剂备用。”
说完诗酒就想回去,虞幸叫住了她。
“怎么了?”诗酒奇怪。
虞幸把虫尸丢回湖中,平和地问道:“你加入这个队多久了?”
“嗯……”诗酒看了他一眼,“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和他们一起行动,以前我都是带着我自己的人下墓,这次是我的人出了点变故,经人介绍,才和孙哥的队搭上线的。”
“我名义上是队内的成员,听从孙哥指挥,但是他也得对我客气点,毕竟我不倚仗他,闹掰了我还能回家。”她露出一个自信满满的笑容,好像对虞幸的这个疑问十分得意,“不然,孙哥刚才怎么会怀疑我?我也不可能和芬利那个老资格的渣滓呛声啊。”
“原来如此……”虞幸站起身,他还是觉得有点怪异。
诗酒说得没毛病,但是他还记得,刚醒的那个时候,诗酒斥责芬利的话,完全是在用孙哥压制芬利的意图,她好像很了解孙哥这个人,甚至很了解小队的前期准备。
两人在这边没耽误多少时间,诗酒见他没别的问题了,便跑回去把虞幸的发现说了,重点强调这是虞幸的功劳,还提出让他们少以貌取人。
这么一来,小队里对San这位画家的小瞧声音就小了很多,就连芬利也没有那么刺了。
虞幸从容依旧,听着队伍终于商量完阿德的处理方式。
“哎……”孙哥看了自己的队员们一眼,拔出一把匕首,果断地割破了阿德的气管,“让他死得干脆点,免得待会儿活着被虫子吃完。带上他的补给,我们走吧。”
没人反对,他们都是做好心理准备的。
才刚进山林不到四小时就减员,众人情绪都不算高,连话都说得少了。
孙哥看着地图,指了一个方向:“这里和我们的目的地有点偏离,好在偏得不多,绕过去。”
接下来的时间里,众人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注意着周围还有没有大灰虫的身影,还别说,他们确实在必经之路上看到了几只落单的,远的他们没理会,一旦发现虫子飞过来了,就由眼力最好的阿龙负责用杀虫剂把虫子喷死。
就这样,接下来一个多小时有惊无险,没再遇到更凶险的生物。
在第六个小时,虞幸准时接收到了系统给他发放的三分之一的背景介绍。
【你现在已经是诡异事件调查工作室的一员,这段时间,你利用自己画家身份下隐藏的种种能力为工作室完成了不少任务,被老板赏识。】
【关于上次的黑色祠堂和棺村,在消息流出之后就引发了盗墓人的兴趣,经验老道的盗墓者们纷纷挖掘祠堂背后的故事,想明白不死和幻觉的秘密。这其中,有一股势力找到了世界各地散落的黑色祠堂,发现它们全部都有所关联,这其中似乎牵扯到了一个巨大的墓宫。】
【这个墓宫和古老的传说对应上了,相传,千年之前,有一名妖道研究着不死之术,做出了很多半生半死的活尸,他毕生都在做这种疯狂的实验,最终的实验成果和他的尸体一起掩埋在了历史长河中。】
【妖道可能研究出了让人死后的身体恢复活力和生机的方法,不是长生,而是——复活。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使死人复活的方法,那一定就在妖道的墓宫里藏着。这个消息一出,无数人陷入了疯狂。】
【最开始在世界各地寻找黑色祠堂的队伍掌握着最全面的信息,他们当中有风水学大师,从祠堂的排布中推测出了墓宫大致位置,就在国家北部的重阴山内。】
【这一次,当你的老板听说了关于“庙宇墓宫”的消息后,就猜到一定会有势力找上你做向导,老板让你自己看着办,如果能挖掘出墓宫的秘密,你将受到工作室的帮助,早日解决家族内部的争斗。】
【各个感兴趣的势力都在近日出发前往重阴山,虽然入口不同,但目的地一样,你随意挑选了一个还算有经验的队伍待着,打算借助他们到达墓宫,然后好好研究一下墓宫的秘密。】
虞幸一边走着一边消化这段剧情,他倒是有些意外,位于棺村那座山上的黑色祠堂居然有这么大的秘辛,还是个连锁祠堂,他遇到的只是众多祠堂中的一个。
这会儿,他脑海中棺村一些无法解释的东西有了答案。
原来是先有的那口黑色棺材才有的棺村,棺村纯粹就是被黑棺和祠堂影响才形成的,周永笙大概是感受到了棺材内蕴含的力量,这才搞了一出献祭活人让自己复活的戏码。
可惜了,周永笙没能成功,他腐烂在那里,回到了自己该去的地方。
虞幸对庙宇墓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座祠堂就有那么大的力量,那真正的墓宫呢?
那位葬在墓宫里的妖道,它真的死了吗?这种复活的能力又是什么原理,和他自己的复活能力会不会有关联?
一想到这个,他就来劲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深入墓宫,掀开妖道的棺材板,如果它还能说话,和它探讨一下复活能力的产生——顺便问问它这种能力究竟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虞幸一直觉得,自己的无限复活和恢复并不仅仅是诅咒之力和长久的虚弱能换来的,一定还有别的代价在等着他,他一直处于一个很危险的境地,直到秘密完全揭开的那一天,他或许就能知道……自己会落得一个怎样的下场。
“哎,要下雨了?”
突然,卢克的嚷嚷声传到他耳朵里,他暂时回神,望向天空。
一颗小小的雨珠正好落在他的鼻尖,带来一阵凉意与清透。
山中的天气就像地下的尸体,说变就变。
卢克出声没多久,雨势就从毛毛细雨进化到了瓢泼大雨,孙哥急忙招呼大家:“先别走了,找一个扎营地躲雨!”
周围地势都不平坦,他们急匆匆往前探,想要找一块合适的地。
虞幸跟着跑,他短短几分钟就被淋成了落汤鸡,浑身湿透,头发碍事儿地挡了视线,被他向后糊去。
队伍成员四周张望着,最终还是阿龙发现了一个好地方,一指坡上:“那里有一个山洞诶!我们进去躲雨不咯?”
芬利道:“不知道里面空间够不够,也不知道洞里有没有危险的东西,这样吧,你们继续找,我和刀疤进去看看。”
虞幸也想去,被爱丽抓住了胳膊拖到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底下。
爱丽高高兴兴地邀功:“San,这棵树叶子多,底下几乎淋不到多少雨,我厉害吧?你在这里待着,我去把诗酒和卢克也叫过来。”
树下站四个人差不多,她的提议很合理,虞幸便没反对,爱丽很敏捷地窜了出去,厉害得不像一个医师。
他拍了拍背包和画筒表面沾上的水,陷入沉思——按照剧情发展,也该是时候出现一些别的危险了,会和这场雨有关吗?
爱丽最终还是没能叫来诗酒和卢克,因为芬利很快从坡上的洞里探出身体,扯着他的破锣嗓子喊道:“都进来吧,洞里勉强塞得下我们全部!”
阿龙补充道:“看过了呀!没有危险!”
虞幸抹了把脸,默默看了一眼那个洞周边的地形,洞在坡上,地势高不会被水淹,洞口很隐蔽,不易被发现。
问题就是,他总觉得,洞口那一堆草,好像有点人为铺盖的痕迹。
痕迹十分不明显,可能后来被破坏和掩盖过,普通的冒险人和盗墓者不一定看得出来,而他也是凭借着比正常人强大的观察力和一定的直觉才察觉到的。
洞内或许有危险,或许没有,但应该有人曾经在这里躲过。
他通过系统提供的背景,已经知道这片山中不止孙哥这一个队伍了,虽然从当地人营地出发的确实只有他们,但是难保附近没有其他队伍从别的途径进山。
虞幸一边随着孙哥的指挥走向山洞,一边发散着思维:我会碰到卡洛斯吗?
既然进推演之前系统都专门提示了一句,就说明卡洛斯很有可能也会参与墓宫的推演吧,毕竟,棺村中活下来的,能给其他队伍提供信息的不止他一个,卡洛斯、肖雪宸、魏凡和那对他没太记得名字的双胞胎兄弟都可以胜任这个职务。
甚至就连周庆海都可以,某种程度上说,他是被活人村长周发财和墓中早已死亡的死人孕育出来的,他的存在和墓宫关联更深。
“快进来。”诗酒就在他前面,回身拽了他一把,笑道,“你脑子够用,适合盗墓,但是身体素质还得加强点啊,登个坡怎么就这么慢了呢。”
虞幸只是在想事情,没有好好走而已。
他不动声色,保留着一个缺乏运动的画家应有的反应,道了声谢后终于弯腰钻进了山洞里。
山洞里的空气比起外面更加潮湿,洞口很矮,洞内倒是宽敞了不少,不大不小刚好能塞进十一个人和他们的物资,再塞也不是不行,就会有点挤了。
洞壁上长满了青苔,一条条爬山虎一样的藤蔓在洞的上半段蜿蜒攀附。
怪不得芬利和阿龙只花了一点时间就确认安全,因为这个山洞一览无遗,没什么裂隙和岔道,就算想有危险也没那条件。
“全都湿了。”孙哥看看众人的衣服,物资背包是防水的,都没事,可人要是穿着湿衣服说不定就生病了,在这儿生病可不是好玩的。
他抖抖水,想了想:“来几个人跟我一起捡点能用的树枝回来,我们生火烤衣服,等雨停了再出发。”
大家都认同,一番讨论后,由孙哥、诗酒、芬利和一个叫刺头的青年去捡树枝,其他人先休息。
山坡这边除了这个山洞,地势都很地,雨下了一会儿就积水了,在雨水渗透进泥土和树根下之前,地上的树枝基本没用,他们只能往山上再走走。
卢克嘱咐道:“早点回来,有什么事就喊,或者发信号弹嗷。”
第十一章 藤蔓与叛徒
留在洞里的人再次确认了一遍洞内没有藏着大灰虫,然后纷纷把湿透的外套脱了下来。
之前跳进河里,衣服就已经湿过一次,但是水清,跑着跑着干了一大半,也就没什么了,可山中的雨水有一点脏,落到头发上都会很痒,粘腻腻的很不舒服。
虞幸脱了外套和长袖T恤,只穿着无袖运动背心,发现自己在一群肌肉块头大的人中间格格不入。
他本人其实并不算特别瘦,虽然他体重轻,但是这种轻多多少少和他的特殊体质有关,骨头比常人密度小些。
这也是他行动尤为灵巧的原因。
所以他身上本来就有肌肉,可在这一群肌肉大汉之中,他竟然显得特别纤细。
“就离谱……谁规定盗墓都得这么壮啊。”虞幸有点不服气,小声嘀咕两句,他在这儿都要沦落到和爱丽一个级别了。
爱丽显然不这么想,爱丽认为San比她还要金贵一点。
身为一个“能打”的医师,爱丽对全队唯一一个羸弱人类关怀备至,不仅看到San在做体力活就露出隐隐约约的怜惜表情,还格外关注San的心里情况,生怕他感觉被孤立。
现在,众人都靠着洞壁休息,拿出食物来补充能量,只有虞幸没吃东西,她就皱着秀气的眉头过来提醒:“San,吃点东西,不然待会儿没力气了。”
虞幸只是不饿而已,他感觉爱丽有种把母性光辉洒在他身上的趋势,及时冷淡地制止:“我不饿,饿了会吃,谢谢关心。”
他打发走了爱丽,注意力放到了洞壁上。
虽说洞壁粗糙不堪,苔藓密布,但他还是试图从中找到某种记号。
之前他看出来洞口的草有人为铺设的痕迹,一来说明有人曾经到过这里,二来意味着上一队人马这儿休息的时间并不遥远。
万一那一队人和孙哥这支队伍遇到了相同的情况,在躲什么人,或者临时出了什么事,都很有可能留下记号以供同伴辨认。
虞幸找了半个多小时,暂时没有找到,便也作罢。
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洞口一阵悉悉索索,众人立刻警惕起来,却发现是芬利。
芬利浑身湿成狗,把手上的树枝往洞里一扔,坐下喘着粗气:“靠他娘的……累死老子了……”
众人一阵嘘寒问暖,欣喜地把树枝点燃,开始了第一轮烤火。
“孙哥诗酒和刺头呢?”卢克一边拧衣服一边状似随意地问到。
“可以用的树枝太少,我们分开了,估计他们差不多一会儿也就回来了吧。”芬利一回来,虞幸就没那么突兀了,因为芬利在这个小队里也是很“瘦弱”的那一类,他身体精瘦,是灵巧的那种类型,更符合虞幸想象中盗墓贼的样子。
虞幸觉得其他人不像盗墓贼,像佣兵。
刀疤在孙哥的示意下要照顾好San这个画家,他谨记着老大的吩咐,支起一个简易的架子,没有给自己烤衣服,而是先把虞幸的T恤拿过去烤。
虞幸享受着vip服务,悠然自得,他摸着腰边扣着的画筒,感受着画筒表面传来的令人舒适的触感,果然没过多久,孙哥也回来了。
洞里的众人休息了一段时间,精神头养足,逐渐热闹起来,之前被大灰虫搞得精神紧张,现在好不容易安全下来,他们仿佛忘记了阿德的死,高声谈笑着。
“诗酒和刺头俩人呢?走丢了?”刀疤已经将干衣服还给虞幸,在烤自己的衣服了,他看时间过去这么久,有些奇怪。
“就是呀,这么久了都,他们不会遇到什么事情了吧?”阿龙也有点担心,他问孙哥,“孙哥,你们四个人都是分开走哒?”
孙哥脸色有些严肃,他看了安静下来的队员们一眼,说道:“走了没多久我们就各自分开了,说好不要走太远,后来我返回的时候还专门找了一下,没看见人,我以为我是最后一个回来的。”
洞里暖和起来,小队众人的心却稍稍涌现起一股凉意。
“没见信号弹也没听着求救,这咋整呢。”卢克一脸络腮胡,看起来长相十分凶恶,可经过这短短几小时相处,虞幸看出来他其实是这个队伍里相对比较纯良的那一个。
“难道真出事了。”爱丽纠结起来。
“要不我去找找。”卢克忍不住了,他还挺喜欢诗酒那个直爽的妹子的,站起身主动向孙哥申请,“我带上杀虫剂,再带上信号枪,看到什么立刻求援,让我去找找吧?”
孙哥算了算时间,发现已经不太可能无事发生了。
他点点头,果断道:“行,现在雨比刚才小多了,阿龙,你和卢克一起去,两个人不要分开走,小心点。”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虞幸耳朵里传来一种摩擦和滑动的声音,很轻微,但是在不断朝他接近,来自——上方。
在这山林里,他第一反应是有蛇。
可当四面八方都传来这种声音之后,他就知道不可能,进来的时候小队检查过环境,不可能有这么多蛇藏着都没被发现。
在头顶上、大片大片的、可以像蛇一样滑动的……只有那些长得和爬山虎没多大区别的藤蔓了!
虞幸反应极快,往前一扑,差点扑到正在喝水的刀疤怀里去,刀疤被他吓了一跳,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就听到虞幸喊了一声:“看上面!”
所有人下意识抬头。
他们的头顶,静态的“爬山虎”纷纷活了一样爬动,顺着洞壁向下游动,原本翠绿的藤蔓已经撕掉伪装,通体转化成了一种中毒一般的深紫,也暴露出了隐藏在叶子里的倒刺。
放眼望去,小小的山洞里,蛇一样的藤蔓密密麻麻,显示出毫不掩饰的攻击性。
“卧槽!”
不管哪儿的口音,此时都爆出一句一样的国骂,芬利立刻拔出匕首,暴躁道:“这特么什么玩意儿!”
没人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它们不仅多,而且从静止到活动的转变完成得非常快,就连朝众人爬动过来的速度也很快!
虞幸脚踝一痛,几乎没有闪躲时间,就被几根藤蔓缠上,他低头看去,那是最早爬下来的几根藤蔓,小指粗细,真的和蛇极为相似,竟然是以一种肉眼难以辨别的速度朝他弹射而卷住他的。
他的脚腕原本有军靴包裹,可是刚才,众人都把军靴脱下来晾裤腿,他也不例外,这会儿军靴虽然套上了,但是裤腿没有扎进去,就给了藤蔓可乘之机。
深紫色藤蔓坚韧而狰狞,上面的倒刺扎入了虞幸的脚腕,配合着藤蔓的拉动,倒刺勾着几丝肉就往后拉,那种痛楚比被人砍上一刀还难以忍受。
“我去,好痛!”爱丽也被刮到了皮肉,虽然不知道伤到了那里,但她显然十分愤怒,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儿去,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空间又太小,这里简直是藤蔓的主场。
孙哥动作间踢翻了火堆,藤蔓们好像更兴奋了,虞幸猜它们要是有嘴,估计都在发出嗷嗷的叫声。
“快出去,先退出去再说!”孙哥一边喊一边从洞口钻出,洞口的藤蔓见状疯狂朝他涌去,仿佛有意识阻止他离开似的。
孙哥被涌来的藤蔓缠住了脖子,骂咧一声,硬是忍者撕扯的痛楚冲了出去,然后将脖子上的藤蔓斩断。
芬利怒骂:“这特么不是山洞,是这狗屎东西的老巢吧!”
卢克和阿龙本来就还没来得及出去找人,他们俩已经站起来了,离洞最近,发现藤蔓都在往洞口聚集,忙提醒:“都别耽误时间,带上物资赶紧冲,再晚洞就要被它们堵住了!”
虞幸放弃脑子里不合时宜出现的藤蔓嗷嗷叫的奇妙画面,眼睛眯起来,抽出袖套中的匕首,用一个不压着画筒的小幅度侧滚找到合适下手的位置,对准缠住脚腕的藤蔓就砍了下去。
旁边的刀疤本来打算帮忙,见状一愣,深深看了虞幸一眼,才去捞自己的背包。
藤蔓虽然诡异,但毕竟还是植物,和锋利的金属没有可比性,虞幸一匕首下去,藤蔓应声而断,没有流出奇奇怪怪的液体,只掉出小半截奶白色的坚硬骨状物。
虞幸盯着这截东西看了一秒,没搞清是个什么,藤蔓就又袭了过来,他伸手抓住骨状物放入口袋里,右手匕首开路,左手拉着背包带子,和众人一起往外冲。
洞口的藤蔓果然是最多的,它们很快结成了一个大网,望着网上密密麻麻的倒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要是被当头罩住,不得当场活剥?
这时候孙哥、芬利、阿龙和卢克都已经出去了,只有刀疤、爱丽,虞幸和两个不知名队友还困在洞里。
说来也怪,这些藤蔓只聚集到洞口,一步都不探出去,他们出去之后就暂时安全了。
孙哥在外头喊:“刀疤!”
刀疤会意,竟然从包里拽出一把火焰枪,对着周围的藤蔓就是一通喷射。
这一手震惊了所有人,就连虞幸都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因为他一看就知道,这是军用的流质燃料火焰喷射器,杀伤力比商用火焰枪大很多,孙哥和刀疤竟然能搞到这种东西,不得不说是真的有点门路。
植物怕火,这几乎是不变的规律,火焰能很有效的蒸发植物中的水分,破坏植物内部组织,这些藤蔓也不例外,在被烧焦了一部分后,终于往旁边退了退,可同时,几人身后的藤蔓也不甘示弱,趁他们分身的机会又在他们身上制造了好几道伤口。
外头的阿龙和卢克也在帮着清理洞口藤蔓,终于把藤蔓结成的网打开一个漏洞,爱丽第一个被推了出去,然后是虞幸,再之后是两位队员,刀疤在收获了一身伤痕之后也顺利脱出。
唯一的好消息是雨几乎快停了,只剩下毛毛细丝。
一队人马瘫坐在地上,比进山洞前还狼狈。
“快,处理伤口,看看有没有毒。”孙哥不让他们休息,催促着。
实在是被大灰虫的毒搞怕了,他们这次各个都挂了彩破了皮,万一有毒,那恐怕得全队歇菜。
“没有毒,我第一时间就看了……”爱丽惊魂未定,但她职业素养极佳,送来了一颗定心丸,“我天哪……太可怕了,我第一次看见比动物还敏捷的植物。”
“谁不是呢,我日,邪门儿,真邪门儿,这山里植物成精了吗!”一位虞幸至今不知名的、皮肤较白的男人感叹道。
虞幸就在他旁边,不动声色地瞥向他包上的牌子——殷子。
他收回目光。
殷子的话引起了众人应和,阿龙捂着自己的脖子,他和孙哥情况差不多,脆弱的脖子被撕掉几条肉丝,是骨子里的狠劲儿让他们忍耐的。
阿龙道:“所以这个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真的活啦?”
“不是。”虞幸眉眼低垂,盯着地上的泥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出声是大家没想到的,所有人都看向他,只听他道,“是火,我们生火以后,洞里的温度和湿度就变了,才激活了藤蔓的凶性。”
“有道理,不愧是文化人,脑子转的就是快。”殷子夸了一句。
现在大家身上都有伤,还是那种碰一下都很疼的撕裂伤,基本上都留了一些肉在藤蔓上,他们没心情说太多话,聊了一会儿压压惊,就开始看伤。
他们自己也挺有经验,既然没毒,也不好意思都让爱丽照顾,自己掏出绷带来包扎。
芬利笑了一声,一边卷他的手臂,一边用意味不明的语气道:“可以啊刀疤,原来孙哥最信任的还是你,竟然让你藏了这么大一个杀器?”
刀疤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回了声:“是啊,孙哥对我比较放心。”
然后他拿着绷带和药品找到虞幸:“实不相瞒,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孙哥让我这一路照顾好你……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虞幸笑了笑,他自然知道刚才在洞里刀疤已经注意到了他的身手:“我自己来就好,其实你真不用把我当成什么都不会的易碎品,我家境不错,以前经常玩极限运动的,比你想象中能忍多了。”
“这样啊。”刀疤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称赞一声,“还真是人不可貌相,那我还挺羡慕你的,你这种身手不错又长得好的人,肯定很受女人欢迎。”
虞幸对这个话题不置可否,经过这一次,他对小队的人员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孙哥是领头,芬利经验老道,很多事情都需要他帮忙做决定,刀疤是小队里战斗力最强的人——不止火焰枪,他的身手也最好,和虞幸以外的人比起来,多了一种训练过的高效感。
爱丽是个有话语权的医师,阿龙感官敏锐,适合探路,放到墓里会更加明显,卢克偏向后勤,殷子大概资历不太够,和另一个没有名字的队友存在感都很低。
他敷衍地包扎了一遍脚腕,看着脚腕血肉模糊的伤口,估摸着三个小时差不多就完全恢复了。
众人从藤蔓老巢脱险,诗酒和刺头依然没有回来,虞幸更倾向于,他们不会回来了。
刺头可能已经遭遇以外,而诗酒……
虞幸眸光一闪。
山洞有别人进去过,却没有血肉残留和烤火痕迹,要么上个队伍没生火,要么,就是有人回来,刻意打扫了现场,降低他们的戒心,引他们入险境。
他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至于叛徒是谁……还有比以捡树枝为由提前脱队,而且曾经在山中踩过点的诗酒更有嫌疑的吗?
虞幸心里清楚,这个诗酒恐怕是别的队伍派来的卧底,也不知她所在的队伍是和孙哥有什么仇还是仅仅为了墓宫秘密的争夺,反正这女人挺狠的,装得还挺像。
当然了,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他自己在必要的时候,也会是那个毫不犹豫离开的人。
第十二章 半夜血滴
整支小队进山时有十二个人,现在只剩九个了。
孙哥的意思是在原地一边休整包扎一边等人,众人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只可惜半个多小时过去,雨都不下了,刺头和诗酒还是没有回来。
“……这山比我想象中邪门多了,老大,我们要不要先回去,多做些准备再来?”殷子有些打退堂鼓,芬利瞪了他一眼,眼中的不耐浓得快要溢出来。
芬利讽刺道:“还能怎么准备?要不给你开辆坦克把山轰平吧,这样最安全!”
这是小队日常的争吵,哪回下墓都有人犹豫,最后还不是跟着一起上了。
“这藤蔓到底什么品种,有没有人以前见过?”孙哥问。
“不知道,我以前在孔钟王墓里遇到过有吸盘会吸血的藤蔓,但和这种不一样。”刀疤指了指洞里狰狞躁动的藤蔓,“这东西就像蛇一样,你们看,还会这样立起来。”
虞幸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确实,仿蛇的攻击方式让藤蔓看起来更加诡异,突然,他想起了揣在口袋里带出来的那一截奶白色骨状物。
他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中细细观察了一会儿,最后饶有兴趣地发现,这东西——还真是一截骨头!
长骨头的藤蔓见过没?今天见到了。
虞幸握着比小指还细的骨头,回想起他斩断藤蔓时瞥见的断口,掉出骨头后,里面好像是个空腔。
他把骨头丢给了刀疤示意他传阅一下:“这种藤蔓内部就像一段段独立的腔体,皮下面是植物肉,肉下是骨,肉里长着一些神经和骨头相连,当它们动起来的时候,就是这一快快骨头在做支撑。”
“草,这藤真要成精了吧,骨头都有了。”卢克忍不住道,“它们为什么会有骨头?”
由于是虞幸发现的这一点,卢克习惯性问虞幸。
虞幸挑挑眉,露出一个笑容:“我怎么会知道呢?说不定……是有太多尸骨埋在它们根部,被吸收之后怨气不散,借藤蔓的躯壳重新生长呢?”
“你跟我搁这儿讲鬼故事呢!”卢克感到细思极恐,后悔问虞幸这个问题,抱着胳膊去一旁闭嘴了。
啧,盗墓贼还怕鬼故事。
虞幸也好奇藤蔓的成因,但他不是生物学家,这个世界连鬼都有,植物长得个性一点儿有什么错吗?
就这么过了半个小时,山洞里堵住洞口的藤蔓已经悉数褪去,它们又变回了翠绿的颜色,乖巧地攀附到壁上,甚至将那些被众人砍断的藤条也卷在里面带了上去。
这一点也证明了虞幸的想法,他感觉这些藤蔓应该是对热源有感应,或者在温度升高的环境里才会活跃,那么一旦洞里冷却下来,想进去打扫战场就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觉得他现在要是有个扫把,也能把山洞打扫得干干净净。
“好了,诗酒和刺头估计是先走了,我们不等了。”孙哥看了看时间,终于用一个比较委婉地方式宣布了接下来的行动,“继续前进,路上注意这种山洞,也别忘了有毒的虫子,我们最好在天黑之前翻过这座山。”
大家应和一声,从地上爬起来,靴子踩在铺满土地的落叶上,发出噗噗的脆响。
卢克情绪不太高涨,和他关系最好的阿龙默默陪着他,刀疤则代替了诗酒的位置,走到了虞幸身边。
他的匕首一直拿在手上,因为一路上都记号都是他在刻。
虞幸注意到,刀疤总是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微微张嘴好像想说些什么,但就是不出声,几次下来,虞幸主动问:“你想说什么?”
刀疤摸摸胡茬儿,目光扫过他的脚腕:“没啥,就是越来越佩服你了,脚腕受了伤还能把裤腿塞这么紧走这么快,跟不疼似的。”
虞幸暗道这大老爷们儿还真是观察细微,他的腿上还没完全长好,但就这么点痛楚还不至于让他表现在脸上,他表面上找了个理由:“我玩儿极限运动受伤最多的就是腿,习惯了。”
“害,你也就不是盗墓这行的,你要是专做这行,保准也是个狠人。”说到这个,刀疤甚至表现出了一丝可惜之意,好像很想劝虞幸放弃画画投入伟大的盗墓贼事业,但这显然不可能。
反正已经聊起来了,刀疤表现出了对虞幸本人十足的好奇心:“诶,我听说,你画的画风格都很诡异,跟恐怖片似的?”
虞幸:“这个形容词是哪个没有文化底蕴的人给你灌输的。”
“孙哥说的。”刀疤抬了抬下巴,孙哥正好往这边看了一眼。
九个人彼此离得近,他俩聊天又没悄悄说话,实际上整个队伍都能听到两人在聊啥。
虞幸:“……那没事了,他说的对。”
“啧啧啧,这一趟的活藤蔓是不是给了你新的创作灵感?”刀疤对这个话题出人意料地感兴趣,虞幸奇怪地瞥他一眼:“怎么,你想放下屠刀跟我学画画?”
“那哪能啊。”刀疤摇摇头,伸手扶了虞幸一把:“这不是觉得你逞能,想聊两句转移一下你注意力吗。”
虞幸:来了,猛男奇怪的细心之处——可惜他不太需要。
接下来的一路倒是没再出什么幺蛾子,就是大灰虫和栖息在小洞穴里的藤蔓显而易见地多了起来,所有人打起精神避开,终于在太阳落山后,翻过了这道大山。
他们来到了一片静悄悄的山谷中。
山谷中的空气更加潮湿了,还随着太阳的消失散发出一阵阵细密的阴冷,如同附骨之蛆般往众人衣服里钻。
周围静悄悄的,树木比山上稀少,倒是灌木却多了很多,还有一些叶片很大的植物盛放着,显得生机勃勃。
“这地方不错,扎营。”芬利观察了地形,在一片相对来说比较平坦的背风处挥挥手,小队顿时忙碌起来,把携带的帐篷掏出,纷纷去撑帐篷打帐钉。
虞幸的帐篷是个小型单人帐,刀疤不用他动手,已经把他的帐篷给搭好了,在这个方面,虞幸特别满意自己画家的身份,简直是想偷懒就偷懒。
之后,他们围在一块儿吃了一顿罐头和压缩干粮,随便聊了几句,虞幸就提前回帐篷休息去了。
这个团队的孙哥和刀疤虽然可以弄来一些需要门路的装备,但是在他看来,财力还是差了点,帐篷不够结实,吃的东西也太行。
在反应能力这一块儿,队内人员水平参差不齐,别说是庙宇墓宫了,这些人就算拿到棺村去,也不一定都能活下来。
万一真出事儿,还会拖他后腿。
虞幸悄咪咪在想着换团队。
既然诗酒临时能走,就说明起码有一个队伍在这附近吧?
当然了,他也只是随便想想,有个心理准备,等到不得不走的时候才能做出最快的反应。
天黑了,直觉告诉他,这片在地图上没有名字的山谷不会是什么无害的地方,光是潮湿这一点都不知要催生出多少奇怪的动植物。
他半个身体塞在睡袋里,掐着时间等待系统的第二波背景投放,在无聊的等待时间中,他默默把自己所掌握的信息都在脑海里列了出来。
关于墓宫的。
一众盗墓贼,以及他们背后可能存在的出资老板所追求的,是妖道研究出来的复活之术。
从棺村那个祠堂来看,黑棺的存在会逐渐影响一整个范围,让原本已经死亡的人重新拥有意识和行动能力——亦或者其实只有意识。
因为当时他离开时回头望去,棺村所在地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根本不存在村落,难说当时他们所经历的一切到底哪里是真实,哪里是幻觉,哪里是鬼物创造出来的特殊领域。
不管怎么说,庙宇墓宫里一定有着很多能制造出幻觉的东西,幻觉会是墓宫内和尸体、鬼魂、机关一样重要而恐怖的元素。
然后就是尸体,和普通的尸体不同,黑祠堂赋予了棺村中的尸体很多不应具备的特性,甚至包括活人才做得到的“孕育后代”。
这是尸体正真具有活着的特性的证明。
还有一点,活尸的攻击性很强,他还没忘记当时那个晚上,拎着斧子和刀追在雎岚后面的两个村民,还有大半夜敲他房门,把眼睛凑到缝隙里窥视他的村长夫人。白天这些“人”只是聊天内容略显怪异,到了晚上则仿佛压制不住了似的,鬼相毕露。
从棺村的经历中,虞幸还能抠出点线索,比如复活需要黑棺、蜡烛的存在很重要,以及,活尸对领导者的更替有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热情,它们迎来了周庆海就把周发财拖走的景象虞幸还历历在目,不知道周发财是不是现在还在大槐树底下埋着。
幻觉、活尸、蜡烛和烛盘、领导者……
虞幸有意将这些线索拼凑起来,终究是因为太细碎没能成功。
但他好歹梳理了一遍,对墓宫的感官清晰了不少。
没过多久,系统提示准时到达,这一次的背景似乎是接着上一次来的,能直接接得上。
【在临出发前,你收到了朋友卡洛斯的邀请,由于你们时常在微信群中聊天,你加入调查工作室的事他也是知道的。他对你的能力十分欣赏,希望你能和他的队伍一起前往墓宫,可你当时已经和孙哥谈好价格,伪装成一个对墓宫有点感兴趣的恐怖画家,随时准备和孙哥一起出发了。】
虞幸:“?”
这里面果然有卡洛斯的事,只是虞幸想不通,他到底为什么要拒绝卡洛斯?
San好傻,换做是他,管孙哥给他打了多少钱呢,直接叛变,这个San小小年纪,责任感这么强么,难怪还陷在家族斗争里。
就卡洛斯那一手纸人能力,在墓中就是探路神器,不知道比孙哥队伍里这些人靠谱多少倍,和卡洛斯合作不香吗?
不过想想卡洛斯不会帮他背物资和搭帐篷,虞幸就释然了。
也行吧。
【卡洛斯没有放弃,向你透露了一些他掌握的信息,比如关于妖道的传说,他有更确切的版本,还说他和那个在世界各地寻找黑祠堂的队伍搭上了线,那个队伍对墓宫的构造有着更加准确的猜测,以此来吸引你。】
【你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你在卡洛斯口中得知,他们的队伍比孙哥要提前三天出发,便回复卡洛斯说,到时候墓宫见,如果双方目的不冲突,你可以找机会脱离孙哥的团队和他回合。】
【卡洛斯闻言,戏谑地偷偷告诉你,小心墓宫周围的虫子、藤蔓、死人和花。他不愿透露更多的内容,想来是将手里的信息当作了吸引你加入的筹码。】
新的信息到此为止,虞幸:“……”
系统真是坑啊,关于虫子藤蔓死人和花的提醒就不能在第一次背景中告诉他吗?
他揉了揉太阳穴,大灰虫和藤蔓都已经出现过了,前者杀死了阿德,后者让整队负伤还失踪了俩人,后面的死人和花又是什么东西?
听起来还挺有趣的,好想快点见识一下看看啊……
帐篷外的风越来越大了,虞幸渐渐感受到了疲倦,这一天折腾来折腾去,还挺耗费体力的。
他带着没有放下过的警惕心往睡袋里钻了钻,打算早点休息,他听刀疤说了,明天天一亮就得出发。
可也不知道他是运气太好还是太差,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一阵轻微而又杂乱的脚步声在他帐篷外响起。
还没睡熟的虞幸立刻清醒,他眯着眼睛往外看了一眼,就见一道奇怪的身影透过月光的照射,在他帐篷上留下了一道畸形的阴影。
这是个高高瘦瘦的人影,手里好像提着什么东西,在虞幸帐篷外停了下来,就这么站着不走了。
试问,一觉睡醒,帐篷外站了一个不出声的人是什么体验?
有趣!
虞幸只有这一个答案,他拿过放在睡袋旁边的匕首,左手捏住帐篷的拉链,毫不犹豫往上一拉。
拉链划过发出嗡的一声,似乎惊扰到了外面的人,虞幸刚把帐篷拉开,就发现那个人不见了。
他探头出去,四周一片寂静,其他队员的帐篷完好的待在原地,没见有人出来。
人呢?往灌木后面躲了?
虞幸在睡觉和出去找人之间犹豫片刻,对方就替他做了选择。
一滴血滴到了虞幸头上,与此同时,一块金属牌从虞幸身旁掉落,虞幸眼睛适应光线,利用皎洁的月光,他一瞬间就看清了牌子上的内容。
那是一个名牌,上面印的是:刺头。
第十三章 死人谷
刺头?
刺头沿着刀疤做的记号跟上来了,还是……
虞幸在看清名牌的一瞬间就有所感应,他头上的血液还在昭示着微妙的存在感,伴随着帐篷一声不堪重负的“吱呀”响动,虞幸瞳孔一缩,止住想缩回帐篷里的欲望,立刻从帐篷中扑了出去。
他打了个滚卸掉冲击力,就听见一声料子被穿透的声音,抬头看去,就在他的帐篷上面,趴着一个没有皮的怪物!
怪物血糊糊的手臂像利刃般穿透了他的帐顶,如果他刚才选择退回去,就会被捅个正着。
一击未中,怪物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非常敏捷地从帐篷上滑下来,直直地站到地上,面对着他。
说是面对,那一张什么也看不出来的脸也算是难为虞幸和它对视了。
虞幸后退几步,架起匕首做防御姿势,双眼扫视过血色怪物,试图从怪物身上找到和刺头的练习。
果然,没过一会儿,他就找到了蛛丝马迹。
这只怪物是很明显的人形,除了没有皮,体态形态和人类没有区别,身高与刺头差不多,在它身上破碎却顽强的几块布片中,虞幸找到了他们这个小队冲锋衣的样式痕迹。
基本上,虞幸可以确定这就是白天在山中捡树枝离奇失踪的刺头了。
也不知道刺头到底经历了什么,如果说光是看这样的外形,虞幸勉强可以当作是被无数藤蔓包裹的后果。
可刺头如果在众人出发前就死了,他是怎么接触到藤蔓的?
难道还有别的更加出其不意的藤蔓聚集地么?
这些想法一闪而过,现实中,虞幸眯着眼睛观察着血色怪物的一举一动,因为这怪物身上比人厉害多了,行动又轻又快,必须时刻小心。
不然他受了伤,过几小时伤好了,真的是很难解释的事情,会惹来麻烦。
下一瞬,血色怪物双手抬起,两腿一蹬,像个无声无息的猫一样跳到了半空,比活人大了约一半的手掌威慑力十足。
虞幸想试试这东西的硬度,看准角度,用匕首迎了上去,同时一扭身,避开了怪物前冲的位置。
金属锋刃从怪物的血肉上划过,有一种陷进了烂泥里的感觉,他看到怪物的伤口没有流血,仿佛怪物身上的血色只是一层新皮,内里的血已经被掏空了似的。
看来是不会感到疼痛的那种怪物……但是支持它活动的仍旧是肌理和关节还有密密麻麻的神经。
这种东西,卸掉关节就基本没有威胁了。
“都醒醒!”虞幸高声喊道,不打算一个人面对这只怪物,毕竟人家大老远追到营地,应该是对小队念念不忘,怎么着也得大家一起出门迎接啊,就他一个人多怠慢。
他心里门儿清,这大概就是卡洛斯提到的“死人”,既死去的人身体又活过来,并且反而帮助这座大山,成为了对活人的威胁之一。
这算不算另类的尸变?
果然啊,重阴山周围的东西都说变就变,还没下到地底下呢尸体就忍不住了。
虞幸一嗓子惊起了好几个帐篷的灯,出来得最快的是卢克,他是负责前半夜守夜的人,但是坐在了帐篷里面,外面太冷了。
本来,要是来了虫群或是藤蔓群,他在帐篷里面就能听到声音,然后警醒大家,谁知道这次来的是尸体,还静悄悄的?
听到对内宝贝画家San的叫喊,卢克一个激灵,拎着刀就出来了,刚好看见虞幸狼狈躲开一个血呼啦叽的玩意儿,他连忙高喊:“往这儿跑!”
然后卢克就挡了上去。
这只小队别的优点没有,队员的体力当真不错,胆子也大,其他人也陆陆续续醒了过来,除了爱丽探出脑袋围观,其他队员全都迷迷瞪瞪抄起家伙就往血色怪物那儿冲。
冲到一半他们清醒了,明亮的月光将血人的模样照得一清二楚,众人心中纷纷骂了一句“草”,然后一边朝怪物抡刀和匕首一边给自己壮胆:“这又是啥邪门儿玩意?”
血人大概没有智商,这么多人一起来,它也没有要后退的意思,谁离得近它就扑谁,由于它速度太快,众人一个不注意就又受了伤。
惨叫和更加坚定的刀子混合在一起,他们都想快点把这东西消灭,太危险了。
“卸它关节!往腿上砍!”刀疤不愧是经验丰富的盗墓贼,他很快找到血人的构造缺陷,招呼大家往四肢和脖子上砍。
砍了不疼没关系,多砍几下,砍断就好了。
在攻击间隙里,卢克叫道:“这特么是粽子吗!”
“明显不是,这不是僵尸,更何况,这附近哪有棺材啊!”爱丽在后方很安全,她一边祈祷待会儿自己不要工作量太大,一边观察周围是不是只有这一只血人。
她本意是图个安心,没想到还真让她在远处的灌木后看到另一个奇怪的人型生物。
虞幸趁这个时间跑到她旁边,像是被吓坏了似的大喘气,爱丽惊恐地拉他一下,一指灌木丛:“靠,你看那是什么?”
虞幸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大概十米开外的地方,一个黑黝黝的人影站在那里,和刚才血人站他帐篷外面的姿势一模一样。
所以类推一下,这是“死人”在开始攻击前的准备动作?
虞幸还以为自己能偷懒,没想到今晚不得不战斗,他匕首握在手里,发现那个灌木后的人影和血人不同,不但皮和五官还在,穿着的衣服也还算完整,俨然就是——小队的冲锋衣和工装裤!
“阿德?”虞幸没有认为那是诗酒,因为人影身高和诗酒不符,而且没有胸。
“谁?”爱丽以为自己听错了,她重复一遍,“阿德?”
嘿,你猜怎么着,越看越像嘿!
她眼中浮现出恐惧,墓里尸变的尸体虽然可怕,但大家怕的是它们的战斗力和一些诡异的能力,可眼睁睁看着身边熟悉的人死后变成了怪物,那就是完全不同的感受了。
“那那个呢?”爱丽扭头看被围攻的血人,“难道是刺头?”
“聪明。”虞幸没有解释太多,他拍拍爱丽的肩膀,“别赖在帐篷里了,你不出来的话,待会死人来了你跑不掉。”
话音刚落,灌木丛后的“阿德”就朝虞幸这边扑了过来,爱丽惨白着脸,在虞幸的帮助下连滚带爬地钻了出来,还朝正在对付血人的小队众人叫了一嗓子:“这边也有!”
孙哥看清阿德的脸,骂了句脏话,和刀疤、殷子一起来虞幸这边帮忙,这次虞幸看了个明白,这些人打架狠是狠,技巧却太差,或许对付活人还有用,对付死人就很鸡肋了,难怪在那边和血人纠缠了这么久还没搞定。
啧啧啧,这是教训太少啊,一看就没遇到过多少起尸的墓。
“阿德”光看卖相比血人刺头好看了不少,它身上的香味已经消散了,满身的黑都是虫毒蔓延造成的。
虞幸作为小队的暂时成员,也上去悄咪咪帮了下忙,砍掉了一只腿的膝盖。
“阿德”顿时跪倒在地,殷子见状大喜,在它背后扬起了匕首,直接扎进它的脑袋,谁曾想它竟然下半身跪着,上半身呈一个很夸张的转动角度,黑色大手钳住了殷子的胳膊。
众人惊呼还卡在嗓子里,它将殷子往下一扯,另一只手掌捏向殷子的脖颈,殷子脸上的喜悦才刚来得及变成恐惧,就听空气中一声令人牙酸的“咯”,他的表情定格住了。
颈骨断裂,殷子的头软软垂下,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殷子!”孙哥红着眼睛大喊一声,刀疤迅速砍断了“阿德”的两只手臂,孙哥一刀斩断它的头颅,它才安分地倒下。
“怎么会这样……”爱丽吞了口口水,血人那边也传出惨叫,她强自镇定下来,捂着自己的手。
她可以慌,但她的手不能抖。
有人受了伤,她的手就是最大的倚仗,绝对不能抖!
血人终于被芬利干掉,他们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好在这边只是阿龙的胳膊被血人咬了个深深的伤口,其他人伤更轻些,没有人死。
“快,进帐篷,我给你们止血消毒,还有你,阿龙,你的伤需要缝合。”爱丽发挥了自己的职业素养,她发号施令,众人快速恢复秩序。
虞幸没有去凑热闹,他向爱丽展示了一下自己并没有受伤,便回到自己顶上破了个洞的帐篷里,思考了一下,把画筒重新扣到了腰上。
他总有种预感,今晚的事还没完。
因为……这片山谷也太安静了一点,连虫子和鸟雀的叫声都听不到,今天刚在山上死亡的两个人变成了会动的尸体来到了山谷,且不说它们辨别方向的依据是什么,来这里的目的是活人还是山谷这个地方本身,且说……
山上死的,不可能只有他们队的两个人吧?
其他队伍的死人呢?被解决掉了,还是同样隐藏在山谷中,只是因为距离较远名没有和这两具尸体一起到来?
这是虞幸所想到的最坏情况,他打算把包和画筒带在身上睡,大不了坐着睡,免得变故发生他来不及拿物资。
其他的都好说,唐刀和香炉可不能丢,还有食物和一些绳索抓钩,没了的话会很烦。
他休息了一会儿,便听到隔壁帐篷传来了争执的声音。
爱丽正在给阿龙打破伤风,起争执的是芬利和卢克。
虞幸听了一会儿,听出他们是对殷子尸体的处理方法产生了分歧,卢克希望把殷子埋起来,让他不至于曝尸山野,芬利则主张把殷子尸体的手腿砍断。
他听到芬利那破锣嗓子透着一丝狠厉:“你是蠢猪吗,还看不出来这山的古怪?死在山里的人都尸变了,殷子很可能也会变,趁这个时候把他手脚砍了,我们就免受一次袭击!”
“谁说得,根本不一定好不?”卢克也不肯退让,“刺头那样儿看上去是死在藤蔓里的,阿德是因为毒虫,说不定他们会尸变都是因为山里的植物和动物有毒,殷子可没有,他什么内伤都没受,就是脖子断了,怎么会尸变?都是兄弟,他死在这里我们不能把他带回去,好歹留个全尸吧!”
“草,收起你的圣母!”芬利简直要气死了,“他真尸变了,到时候你能负责?你负责不起!”
这里就能看出经验丰富的老人和只下过一次墓的新人的区别了,芬利明显更加狠绝果断,卢克则还抱着一丝天真。
可惜,在这里,天真如果没有足够的保护伞,就会害人害己。
虞幸在自己的帐篷里轻笑了一声,他想,这场争执必然会以芬利的胜出做结尾,因为这个队伍里的人都不是什么义气人士,利益至上才是他们聚集起来的原因,没有人愿意承担风险去照顾一个已经死去的同伴的感受。
因为没有必要。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他看过的那本小说里的吴邪一样,有张起灵和胖子保护着他的天真无邪。
越是天真,后来要付出的成长的代价就越大么,都是这样的。
虞幸脑海中莫名闪过自己从前的样子,要是他刚从海外学画画回来,别说尸变了,就算是一具老老实实的尸体放在那里,他都不一定愿意去看。
啧,怎么老想些有的没的……山里有毒气会让人精神力涣散吗?
他警惕地打住了脑子里的想法,听着外面的人少数服从多数地决定了殷子尸体的结局——除了卢克以外,爱丽不发表意见,其余人都同意砍了殷子手脚。
虞幸隔着帐篷都能感觉到卢克发自内心的不解,他大概在疑惑为什么相处起来还可以的队友们全都这么冷血。
“我出去透透气。”卢克瓮声瓮气地说。
虞幸拉开帐篷,看着卢克走向不远处的背影,皱了皱眉。
他道:“卢克,别往那边去,心里不痛快的话,可以和我聊聊。”
卢克有些意外地转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好。”
然后,他就呆住不动了。
虞幸从他迅速变得惨白的脸色中看出了什么,探出帐篷往后方看去,也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山谷更深处的方向,渐渐出现了很多站立的人影。
在半人高的灌木后,人影林立,影影绰绰,一眼望去不下于二十个。
“我日,好多尸体!”卢克风一样冲回爱丽正在给大家疗伤的帐篷,声音都因为害怕而颤抖起来,“都特么别讨论谁去砍殷子了,好多尸体,呸,尸变,二十多个!”
这是个比较安全的山谷?狗屁,这分明是个死人谷!
第十四章 独行
噩耗不仅如此,身后,山上的树木也发出摇晃的动静,几个人影出现在树后,有些浑身血色,有些黝黑,还有一些在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抓痕。
它们无一例外,全部静静地盯着营地里幽幽的灯光,或者说,盯着一脸凝重缓缓走出帐篷的众人。
在不知不觉之中,死人竟然已经将他们的临时营地包围了起来。
虞幸警惕地站了起来,手指默默搭上了画筒的盖扣。
死人数量太多了,万一全部扑过来,他手里的短兵器匕首并不适合和它们对抗,换成唐刀才有可能突围。
一旁的帐篷外。
孙哥遍体发寒,不敢做什么大动作,压低了声音:“咱们这是进了死人窝了……都别动,别发出声音,看看它们的目标是不是我们……”
“还有第二种可能吗?扎营前我们都查看过了,方圆几里没别人。”芬利冷汗从鬓角流下,他握紧了手里的武器,“还有,你确定这些死人玩意儿是通过视觉和听觉确认目标吗?”
你看看那血人,五官都没了,看着像是有感官的样子吗!
孙哥当然不能确定,但这是他在极度焦虑的时候唯一能自我安慰的事了。
“别说了,今晚不能善了,这地方不能待。”刀疤看着越来越近的死人们,沉声道,“我们跑吧,营地先放这儿,等到明天天亮了再回来收拾。”
“跑去哪儿?”爱丽问。
现在大家状态都很差,有些连伤都没消毒,这一跑,伤口说不定就要发炎了,再一发烧,基本就完蛋。
刀疤道:“往回跑,山上虽然有虫子和藤蔓,但起码路线我们走过,一路上还有我做的标记,不至于迷路,也不用跑太远,摆脱掉这些鬼东西就行了。”
阿龙拖着受伤的手臂,沉默地听着。
芬利看着众人都面露难色,狠狠啐了一口道:“我同意刀疤说的,快点走吧,再不走被围了真走不了了!老子怎么就跟你们这帮软脚虾组队下墓,妈的。”
确实,死人们再接近一点,他们的速度就不够突围了。
虞幸听着他们讨论,眉头皱了皱。
这些人太磨叽了,他们看不到山谷深处方向的死人,最近的一个已经快要到“阿德”扑过来的那个距离了吗?
果不其然,他这个想法一出,那个血色的死人就如同猫扑耗子,在一片寂静中扑向众人,众人早就注意着它,纷纷闪开,孙哥道:“跑!”
第一只血人仿佛进攻的信号,在它之后,死人们突然加快了速度,一只又一只地接近小队,到了一定距离就扑过来。
小队里的人们在孙哥说跑的瞬间就选定了进山的方向冲,他们大多都只带了武器,爱丽口袋里有些药品,刀疤不知何时将火焰枪抽了出来夹在臂弯里,跑在孙哥和虞幸身后。
他自然而然看到了虞幸的全副装备,在紧张之余感受到一丝一言难尽。
这小子什么时候带上的物资?连画筒都在!
虞幸一脸问心无愧地狂奔着,他们前面有五六个死人,站得比较分散,芬利一指右边,那里有一个掉队的血人:“冲开这只!”
刀疤立刻超过虞幸和孙哥,一马当先,由于赶时间,他直接将火焰枪对准血人,开火!
火焰喷射向血人,血人虽然感受不到疼痛,但是身体不可避免地被烧焦了,关节失去了弯曲的能力,它张大嘴巴试图咬人,在火焰中嘴巴也合不上了,空气里飘来一股烤肉的香味。
爱丽恶心地干呕一声。
他们略过这只血人,已经摸到了山的边边,可后面的死人也已经追上来了。
即使一只死人的行动悄无声息,一群死人的奔扑也带出了一阵阵风,还有地上落叶被踩碎的声音,无一不在小队成员心中敲鼓似的震颤。
“这边这边!”孙哥不断发出喊声给众人引路,可惜,黑灯瞎火,月光都被树木的枝叶遮蔽,地上树根石块那么多,没跑多远,卢克就被绊倒在地。
“救救我!”卢克感受到身后死人的迫近,惊恐地呼救。
孙哥一咬牙,停下来返回去拉他,卢克的脚好像崴了,动一动就疼得脸色发白。
“刀疤,挡一下!”孙哥对着刀疤喊,刀疤看起来不太赞成,但还是用匕首将最近的死人爪子砍断。
“快点!”刀疤皱眉,“再磨蹭就都追上来了。”
孙哥扶着卢克,卢克咬牙单腿往前蹦跳,但是这样太慢了。
眼看着死人越来越多,孙哥艰难地问:“你脚崴了?能不能跑?”
卢克双眼通红:“跑、跑不了……”
孙哥眼里闪过狠辣。
“既然你跑不了了,我也不能让你拖累整个队伍。”刀疤抵挡不了多久,孙哥是清楚的,他遗憾地摇摇头,在卢克震惊的目光中松了手,“对不起了卢克,你运气不好!”
刀疤会意,向后一撤,卢克立刻没了掩护,暴露在死人的攻击下。
“孙哥——”卢克凄厉地大吼一声,勉强举起匕首抵挡了两下,便被死人撕扯开来,惨叫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他们来不及为卢克默哀,满脑子都是不能被死人抓住的念头,但是刚才为了扶起卢克,他们耽误了一些时间,和死人距离又拉进了。
虞幸打开了画筒锁扣,他察觉到了,这支队伍水平真的不太行,尤其是决策很墨迹,领头的孙哥想在利益和义气中寻找一个平衡点,结果两边都没做好。
如果他一直跟着这群人,恐怕类似的危险还会上演无数次,他还不如脱离团队,之后悄悄吊在团队后方,既知晓了路线,又不会受到制约。
现在只差一个脱队的契机。
他默默地往左侧跑了一点,在心里预测队伍什么时候会被死人追上被迫分散,手里已经勾住了画筒里藏起来的唐刀,握住唐刀刀柄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一种杀戮的冲动。
不愧是染血唐刀,在这种危机时刻下,特别容易勾出人心中暴戾的情绪,好在它所引发的情绪并不明显,就算不是虞幸而是别的什么人拿着它,也能克制住。
山路难走,没过一会儿,队伍之间就拉开了差距。
芬利跑在了最前面,其次是虞幸,再往后是那位不清楚名字的同伴,最后是爱丽、阿龙、孙哥和刀疤,最后两位因为救卢克救了一半,所以稍稍落后,很快就能赶超,阿龙则捂着手臂,体力已经快要透支。
刚才失血过多,他撑不住了。
可他不想像卢克那样被丢下。
阿龙发挥了平生最大的意志力,跟上了众人脚步,不过就算他今晚能活下来,他也不会选择再待在这个队里了,孙哥对人狠对自己也狠,表面和和气气,内里一肚子坏水,他不想被当成炮灰。
离队物最近的死人不过一米,需要刀疤不断击退才能勉强让队伍不被追上,终于,前面出现了一个断壁,断壁下是另一层山体,高大约三米。
他们来的时候走的不是这条路,返回时也不知道自己具体在往哪儿跑,只能明白个大致方向,虞幸嘴角一勾,顺着这条路,小队会借助中间的岩石之类跳下断壁,他就可以趁机消失!
“跳!”最前面的芬利发出提醒,虞幸纵身一跃,却是根本没跳下去,而是落地后一个翻滚躲到了灌木丛的后面,再马不停蹄地远离这条直线路径。
有几只死人发现了他,坚持不懈地跟了上来,而小队的人则没有察觉到异常,狂奔而去之后,徒留虞幸一个人低调地潜伏起来。
等到小队众人的声音远去,虞幸扒着叶片和枯枝,终于将染血唐刀抽出。
较长的冷兵器质量很沉,握在手里冰凉踏实,横直刀刃反射着月亮的光辉,几只被他吸引来的死人发现他停在原地,也站立不动,似乎在重新开始准备攻击。
“终于能把你们这群鬼东西剖开研究一下了。”虞幸架刀于身前,反客为主,斜砍向右手边的黝黑毒人,寒光一闪,这一刀削掉了毒人半个胸膛,死人从胸口处一分为二,但是恐怖的一幕出现了。
死人胸膛以上掉落在地,在泥土地里反滚了几圈,胳膊幽幽地支撑起来,往虞幸这边爬。
每爬几步,就有其中一只手向上挥,凶狠又具有压迫感。
它的双腿也一样,虽然没了上半身,但是腿仿佛有自主意识一般弯曲起来,开始做起跳前那个蓄力动作。
下一刻,它这半截身子朝虞幸扑过去,可惜没有什么攻击手段。
虞幸嫌弃地用刀格挡住半截死人的碰瓷,又低头躲过一只血人挥来的手爪,向前倾闪开一只毒人对他腰腹部的攻击,一刀快而狠得直直刺中从胸口处分离的死人的膝盖,刀柄一转,膝盖便被他绞碎。
而后,他果断斩下上半截身体的胳膊。
这只浑身漆黑的毒人尸体不动了,在它身后。另外几只死人一点儿也不怕虞幸的刀,迎着刀刃就扑过来。
他如法炮制,利用自身灵活的身手,一边躲开死人们前仆后继的袭击,一边找准其中一只废其关节,不过两分钟,他就将几只死人的行动能力全部捣碎。
虞幸低头一看唐刀……由于死人们身体里的血早已干涸,压根儿不会流血,唐刀的饮血槽并没有变化。
是个好消息,这证明他的唐刀可以多用很多次了。
在虞幸看来,这些死人的可怕程度和毒虫、藤蔓没什么区别,不过是数量多了一点,静悄悄了一点,出其不意罢了。
反正遇上虫群,那些人得跑,遇上藤蔓群,那些人还是得跑,遇上死人群……还是跑。
他蹲下来查看了一下这些死人的衣服,保留得较好的那一只死人穿着深蓝色工服,头发披散,竟是个女尸。
可女尸全身都有指甲印,它好像在极度的痛苦中失去了理智,最终杀死了自己。
还有一件事,那就是血人对应藤蔓,黑色毒人对应毒人,尸体就是尸体,那女尸是死法对应着哪一个?
“花”吗?
虞幸留了个心眼儿,心中猜测花的攻击方式和幻觉有很大关系……只有幻觉才容易让人发疯,将自己活活杀掉。
在女尸的身上没有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虞幸打算以后见到这种工服再猜她的来历,当务之急是快点登上重阴山,找到墓宫入口,或者早点碰上卡洛斯所在的队伍,蹭个更优秀的便车。
他估计卡洛斯的队伍现在应该已经找到墓宫在地图上没写的精确范围了,说不定正在做下墓前的准备,他动作快一点,还是能赶上的。
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下,虞幸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回到死人谷。
现在孙哥小队进山了,他只有先到翻山的必经之路死人谷中,才能确保明天天亮后还找得到这个队伍,他需要这些人做活地图,否则他想找到墓宫位置一定需要很长时间。
死人谷里还有没有死人他不知道,反正他应付得来,这不是他需要担心的事。
说干就干,趁着自己还不困,虞幸走了十来分钟,摸回了谷中营地,找了棵在附近的、能遮挡身形的树,爬了上去。
这是一棵枝繁叶茂的树,绿色叶片能很好地将他隐藏起来,他跨躺在高处的枝丫中间,一边略带兴趣地望着山谷深处,一边分出注意来关注孙哥小队有没有派人回来取物资。
过了一会儿,人没等来,倒是等到了发射上夜空的一枚信号弹。
三十来秒后,在不同的方位,另一枚红色信号也升了空,像是在回应第一枚信号似的。
“两个?”虞幸看着黑夜里显眼的、遥遥相对的红色信号,意识到一件事——他们小队的人,可能自己也走散了,才需要放信号弹确认各自的位置。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走散了吗……那他能操作的事情就更多了呀~
还有,这附近其他的团队一定也能看到这两枚信号,如果卡洛斯够聪明的话,说不定会找人来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