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丧葬(14)-入棺
赵儒儒没忽略他语气中的可惜,仍然警惕地注视着虞幸。
她决定出去就问问赵谋,这人的人格异化度到底是多少。
人是赵谋带到聚会上的,他不会不知道吧?
虞幸保持着嘴角的笑容,抬头对小少爷的遗像说:“放心,不开你的棺材,封得这么严实,我想开也开不了。”
遗像中的青年鼻孔、嘴角、耳朵里也开始往下流血。
“看来我说了不太正确的话。”虞幸轻笑道,压根儿没理会这张看起来恐怖,但却没有攻击力的照片,走到左侧没有照片的棺材前。
虽然试图打开中间五具棺材的行为被制止了,但旁边的棺材里可没有那种鬼物气息。
他进灵堂的时候粗略扫过一眼,棺材们状态各异,比如小少爷的棺材是十几个棺材里唯一一个钉死的,再比如眼前这个,棺壁布满了血手印。
一共十二具棺材,布着血手印的有四具。
“幸……”赵儒儒扶额,为什么虞幸对棺材这么有执念。
“慌什么,这不是在找门么?”虞幸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吓到了小姑娘,决定告诉她一个好消息作为补偿,“而且我已经找到了。”
赵儒儒一懵。
大脑飞速旋转,她最终意识到了什么。
“难道你想说——”她眼睛睁大,对着棺材们扫了一眼。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虞幸绕过血手印棺材,来到一具除了微微发霉之外没有明显异常的棺材前,手搭在棺盖上,骤然一推——
没推动。
但是推演提示被推来了。
【是否确定要打开这座棺材?无论里面出现了什么,它们都会缠着你,直到你死去。】
嚯,好有威胁的话,我好害怕啊。
虞幸饶有兴趣地品了一遍系统的行文,评价道:“文字游戏玩得挺好。”
系统:“……”
他根本毫无犹豫,再次推棺,这次,在他不似常人的力气中,棺盖很容易就被推了开来。
里面……空空如也。
没有鬼物,也没有密道。
“不是门啊。”赵儒儒有些失望,她知道时间不多了,虞幸要是猜错,过一会儿拉不住鬼的赵一酒必然会回来,到时候,他们可就真的麻烦了。
然而,似乎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就在她这么想的当口,外面已经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以及一声赛过一声高的尖叫。
赵儒儒脸色一变,急声道:“快找到门,不然真的会交代在这里!”
这个阶段的任务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陷入围困,如果按部就班找到正确的门的位置,这些白衣人四下分散,根本形不成杀局。
可是他们太大意了,她也大意了,竟然因为分析的顺利,就突然失去了理智,陪着虞幸再毫无佐证的情况下踏进了白衣人最多的灵堂——甚至由于赵一酒一路的吸引,整座阴宅的白衣人都来了。
赵儒儒越想越觉得古怪,感觉自己刚才好像被鬼物迷惑了心智一般。
她是个谨慎的人,怎么会做出这么草率的选择?
虞幸带着笑意的音调似乎对眼前险境浑然未觉:“不着急,来得及。”
赵儒儒那种古怪的感觉更强烈了。
她回想起虞幸想打开那五座棺材放出鬼物的举动,突然打了个冷颤。
如果幸不是作死,而是本来就想要她死呢?
这个幸,可能不是真的幸,而是鬼物的伪装!
虽然不知道鬼物掉包的契机在哪里,但念头一起,便在赵儒儒心中开了花,她瞳孔紧缩,呼吸乱了一拍,本能地想往门那里跑。
一是远离“幸”,二是在赵一酒带着白衣人进来之前跑出灵堂,否则被堵在灵堂里,她知道自己肯定活不下来。
三是,她得提醒赵一酒,这里没有他信任的幸,只有一个擅长说谎的鬼物!
然而,刚抬起腿,赵儒儒就感到胳膊处传来一股无法抗拒的拉力,她心惊胆颤地被“虞幸”拉到了身前,脑海中划过一句:“果然是鬼物,不然力气不可能这么大。”
距离猛然凑近,“虞幸”嘴角停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眼中的黑色深不见底。
“你——”赵儒儒刚想说话,身体突然腾空,她短促地尖叫一声,惊恐地看着面前的青年。
“干嘛一副我很可怕的表情啊……”虞幸公主抱着赵儒儒,语气低下去,用一种接近喃喃的声音道,“好久没人用这种表情看我了,这会让我恍惚的。”
这话直播间的人都不一定听得见,但赵儒儒离得近,勉强把整句话捕捉完整。
于是她更害怕了。
门外赵一酒和白衣人的声音越来越近,她既希望赵一酒赶紧来救她,又很理智地想到,等赵一酒进来了,看到本该帮忙的幸变成了鬼物,他还是要一个人应付成堆的白衣人,恐怕根本空不出手管她。
完蛋了,死局。
她真的是少见的纯辅助型推演者,每一个和她人格面具融合的祭品都没有半点攻击力。
在这种绝望下,她腿弯处的胳膊一动,把她塞进了打开的棺材中。
“!”
他要活埋我!?
这种死法比被一爪子解决还让赵儒儒不能接受,她眼睁睁看着虞幸单手拎起棺材盖,朝她上方盖了上去。
棺材闭合,赵儒儒在里面拍打棺盖,虞幸怕她跑出来,右手按在了棺上。
一抹幽深的墨绿色光芒隐隐流转于他手心之下,虞幸喃喃道:“过于活跃的无效思维真是不让人省心……乖乖在里面呆着,很快就结束了。”
几秒后,棺材恢复平静,他将手拿开,棺材上已经出现一个小小的水墨画一样的锁型图案,在锁的四周,还有一张淡到看不清的幽怨鬼脸。
棺材内的所有动静都消失了。
恰在这时,赵一酒风一般地窜进了灵堂,反身用门边自带的门闩将门关死,一转头就看见虞幸站在棺材旁,房间里少了赵儒儒的身影。
门外传来白衣人的拍门声和更加凄厉的尖叫,赵一酒看起来并不算狼狈,可满额头的汗和微微发抖的肌肉显示出他一个人被一群鬼追的惊险。
这门撑不了多久,最多十秒。
赵一酒朝虞幸奔去,脱口而出:“赵儒儒已经进门了?”
不然不会不在。
虞幸“嗯”了一声,示意赵一酒和他走到了这一排棺材的右边。
他道:“开棺,开没有血手印的。”
十二具棺材,有照片的占了五个,有血手印占了四个,剩下三个……都微微发霉却无明显异常。
左侧有一具,现在里面躺着赵儒儒。
右侧有两具。
赵一酒没问为什么,立刻照做,手摸到棺材板时微微一顿,显然也接到了系统提示。
但他也没有犹豫,直接推开——
棺材里什么也没有。
他用疑惑的目光看向虞幸,就在此时,门闩被白衣人拍出了一个巨大的裂痕,咔嚓一声,十分明显。
“躺到棺材里去,把棺盖盖上,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掀开盖子。”虞幸也把最后一个发霉棺材打开,“砰”的一声,门被撞破。
白衣人们第一时间看向了灵堂里的遗像,发现遗像或怒目圆睁,或七窍流血之后,它们安静了很多,像是在畏惧。
也不过是静了一瞬,它们就开始试探着,缓缓往灵堂里走,对赵一酒和虞幸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好在充当灵堂的房间足够大,整整占了第五进院子的三分之一的面积,白衣人以这个速度走,还需要几秒才可以够到他们。
赵一酒看了一眼,立刻躺进棺材,顺手把棺材板合了起来,一气呵成,熟练得就像躺过很多次似的。
见两位队友终于完成了躺下去的动作,虞幸松了一口气。
还好赵一酒对他的信任十分牢固,不像赵儒儒会想东想西。
时间紧急,他根本来不及跟赵儒儒解释,只能强行给她塞进去……然后用和原本名为【禁断之椅】的祭品融合成的新祭品【囚笼】的能力,把她彻底囚在棺材内,防止她乱爬出来。
唉,他可真是个温柔的人啊!
在内心夸了自己一句,虞幸看向包围过来的白衣人,本可以从容钻进自己的棺材里。
可他又看了看中间五座棺材,心中的欲望蠢蠢欲动。
赵儒儒说得对,挣扎级、哀悼的推演里,必死局基本都是作出来的。
但她忽略了一点。
这是死亡平行线,一个进度竞争的直播推演。
在以速度取胜的第一阶段,设置五个需要推演者作死才会出现的恶意鬼物,完全是没有必要的,压根没有这种动机存在。
况且只是鬼物气息而已,仅仅是气息就确定有真正的鬼物在里面,恐怕不太妥当。
他觉得里面不是鬼物,而是某种可以收集的物品。
就是那种,拿不拿都不影响通关,但拿了一定会有好处的东西。
再者……
就算真的是鬼物,他只要在被抓到之前躺进棺材,那他也不会出事,毕竟,推演提示上可是说的很明白——
【无论里面出现了什么,它们都会缠着你,直到你死去。】
“直到你死去”。
也就是说,死后,不论是什么,它们都不会再缠着打开棺材的人了。
这儿正在举办葬礼。
而他躺入了棺材,盖上了棺盖。
有谁能证明,他没死?
这条提示看似是对推演者开棺的威胁,实际上,根本就是一条再明显不过的友好提示!
虞幸花了零点零一秒说服了自己,欺身而上,来到五座棺材前,抬脚就踹。
推演提示连响四下,除了小少爷那被钉死的棺材,其余的棺材盖纷纷落地,砸出沉闷响动。
第二十六章 丧葬(15)-出殡
一缕缕森然鬼气从棺中涌出,几乎遮住了虞幸的视线,他听到棺中传出几声刺耳的厉鬼尖啸,肌肉绷紧,随时准备跑路。
好在,这些鬼气并非源源不断,它们离开棺材后在空中快速消融,仿佛仅仅是被谁储存起来吓唬人用。
虞幸眉头一挑,察觉到白衣人的动作有加快的迹象,凭感觉伸手在刘雪的棺材中一摸,果然,棺材里没有尸体,他将一枚硬硬的东西捞到了手。
老爷、管家和刘丙先的棺材里空空如也,他迅速放弃,在最近的白衣人的手已经扫到他肩膀的时候矮身一躲,踩在棺壁上借力一跃,心道对不起,然后窜进了自己的发霉棺材中。
他捞过厚实的棺盖,躺好,把自己关了起来。
彻底失去光线之前,他趁机看了一眼从刘雪棺材里拿到的东西——是一片红色指甲。
推演提示此时才出现。
【你已获得关键物品“忆雪”,该物品可放入鬼布袋】
把指甲捏住,塞入腰间挂着的红色布袋里,虞幸听到棺材上方传来几声拍打,连带着整个棺材都在震动。
他伸手扶住棺盖,不让它在震颤中产生偏移。
几秒后……
拍打声如潮水一般越退越远,周围陷入一片寂静。
那是一种足以让人产生失聪错觉的,彻彻底底的死寂。
棺材明明还是那个棺材,充斥着一股子霉味,由于密不透风,在棺材中呼吸会很沉重,胸口传来压抑的感觉,很容易昏沉。
可就在这一瞬间,它似乎又有点不一样了。
虞幸只能通过自己的呼吸声来判断他并没有失去听觉。
他笑了笑,虽然很自信自己的判断不会错,但现在这个情况,无疑把他的推测给彻底坐实。
这个由鬼物创造出来的狭小世界从形成的初衷开始就不是什么遵循规则的东西。
哭丧不一定是悲伤,哀悼者不一定是人,“门”自然也不一定真的是一扇门。
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去找什么暗门之类的实物,在鬼物的精神世界里,象征意义比实物要重要得多。
只要它是连接此处与外界的通道,那它就能被叫做门。
至于连接的方式,谁也没有规定过。
“嘭。”
虞幸身下突然震了一下,接着,短暂的失重感传来,他的棺材好像被什么人给抬了起来,之后就一直处在一个微微摇晃的状态下。
唢呐声,这次几乎就在他的耳边,骤然响起。
老话说过,百般乐器,唢呐为王。
不是升天,就是拜堂。
唢呐一响全剧终,白布盖头,四方小盒,走的走,抬的抬,后面跟着一片白。
一曲悲怆沉重的哀怨完整地吹奏,虞幸的棺材走走停停,左右微微晃动,他听着听着,感觉心情也不受控制的低落起来。
在低落的同时,又有一点释然在里头,就像摆脱了尘世苦痛的俗人,终于不再受各种关系的制约,可以拥有一曲奏给自己听的音乐,在亲友的哭声中安详上路。
到那时就会发现,自己不舍得的,也只是不舍而已。
亲人不舍得的,同样也只是不舍而已。
办完丧事,该活的活,该走的走,两相无事,再不相干。
虞幸知道这不是他自己的情绪,而是原本躺在棺材中的人——或者是那位小少爷新郎的情绪,在这种特定的场景下传染给了他。
他也不反抗,任由自己沉浸在这股情绪中,思绪渐渐模糊,头脑昏沉,陷入了浅眠。
不多时,他突然感觉身体一轻,就从棺中飘了起来。
虞幸的视线穿透了棺盖的束缚,逐渐上升,最后飘在了空中,变成了俯视。
他看见了鬼巷……不,这个时候应该是正常的丧葬一条街。
笔直的街道上,许许多多的白衣服人抬着一个轿子,他们神色生动,头上系着一条白色绑带,影子随着步伐缓缓往前,无疑是活人。
轿子里摆放着他躺的那口棺材,吹唢呐的就站在轿子两侧,微抬着头,嘴巴鼓起,双手在乐器上不停按着。
轿子前面是纸扎的花车和扛灵幡的人,在街道两侧,卖花圈纸钱的店主们纷纷探出了头,对这支送葬队伍行注目礼,即便是再嘴碎的人,也没有选择在此时出声。
送葬队伍逐渐远去,失去了白衣人们的遮挡,虞幸看见街头坐着个穿背心的老头。
老头屁股底下是一张矮矮的小凳子,他精神奕奕,烟斗随意地放在宽松裤子上,脚上蹬着双缝缝补补的布鞋,正捧着一只瓷碗在吃饭。
白米饭在汤的浸泡下稀疏柔软,对老人家的牙口非常友好。
老头嘴里嚼着菜,扭头看送葬队伍的尾巴,好像兴趣不大,转头哼起了一首不成调的曲子。
丧葬一条街又恢复了活力,店主们搬来小凳子在店门口坐着,和熟人互相聊着天,有人问老头:“今儿个吃的什么啊?”
老头也笑着回答:“黄豆,青菜!泡饭好吃着呢。”
那人就继续道:“早上就吃饭啊?闻着真香!”
老头看看自己的碗:“是吧,我自己做的哩!明天你来,我给你做点吃的。”
那人和周围几个店主都笑了,店主们说:“我们也能蹭饭吗?谁不知道老周做饭贼好吃呢!”
老头高兴地咧开嘴,满口黄牙露出来,显得很亲切。
离得稍远一些的店主看着那边的欢声笑语,压下了声音,感叹道:“老周不容易啊,老伴死了,儿子带着孙子跑了,就剩他一个人……”
旁人应和道:“嗐,挺好一老人,希望他多活点岁数。”
虞幸飘在天上,他也不能动,只能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这应该也是小少爷想让他看的。
这时候的丧葬一条街生机勃勃,晨雾刚散,店主们也不管有没有客人,早早开张,看上去很快乐。
那个被称为老周的老头吃着自己做的饭,好像很满足,别人也尊敬他年纪大,言语间总是在逗他开心。
这才是世间常态,相信流言、传播流言的人们,在生活中未必不是善良的。
只是,这世间大多数的人和事都是这样的,谁也说不清,一个人从活着到死去,到底功过几何。
又过了一会儿。
唢呐声远得听不见了。
虞幸眼前的小巷开始破碎般片片剥落,欢声笑语隐去,店主们的身形渐渐消失,天色也灰暗了下去。
这里变成了虞幸进推演时候的样子,老旧、斑驳。
没有人了。
一丝惆怅在虞幸心中滋生,不知仍是小少爷融合在这片狭小世界里的情绪感染了他,还是他真的触景生情。
人走茶凉,一如他看过很多遍的离别。
再热闹的地方,再鲜活的人,终究会在他面前变成败城枯骨,物是人非。
他耳边响起老头哼唱的曲调,不由自主地望去,不见老头人影,只有一张落满灰尘的凳子,还有一只沾了点血的布鞋。
他刚进入推演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虞幸沉默着,眼前终于黑暗下去,他的知觉消退,隐隐感觉到棺材被放下,埋进土里,铲子剐蹭沙土的声音此起彼伏。
再然后,什么也看不见了。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悲伤]
[我突然想我爷爷了]
[楼上的,不如趁安全时间去看看爷爷?]
[他已经去世了]
[这个阶段怎么这么……我不知道怎么形容]
[我估摸着,这场推演的主旋律是悲剧]
[靠,为什么,我是来看笑话的,不是来感受悲情的]
[我还是很想知道,幸凭什么这么确定门就是棺材]
[我想知道的太多了,他牛逼的就像是提前拿了剧本]
[等下的长桌时间可以向他提问的]
从虞幸布置好行动计划,走进灵堂之后,他们组的直播观看人数噌噌噌往上涨,由于这场推演直播和现实时间流速是一比一,不少推演者在后来才进入系统,看到了【死亡平行线】的推送,点了进来。
这个直播推演有自己的推荐位体系,根据进度快慢,和系统自己判定的精彩程度,会给新来的推荐相应直播间。
虞幸这组进度遥遥领先,他们三个人的直播间都在推荐的第一位上。
弹幕一直很热闹,推演者分开行动时,直播间的视角就跟着分开了,赵一酒一个人溜着整个阴宅的鬼的过程被人截屏下来,打算放入某些精彩集锦里。
至于虞幸和赵儒儒两个留在灵堂的人,先是被夸了一波说哭就哭的演技,之后在虞幸碰棺材时,产生了分歧。
弹幕从一片震惊,到一片质疑,在他把赵儒儒塞进棺材里的时候,还有一大半人和赵儒儒一样,产生了他被鬼物上身或掉包的感觉。
主要原因在于赵儒儒的眼神,她眼里的惊恐非常清晰,连队友都是这种想法,直播间的观众便更加怀疑了。
因为赵一酒的屏幕和他们分开了,但是虞幸赵儒儒仍待在一起,直播间是融合的,很有可能,在不知不觉间,真的虞幸已经消失甚至死亡,而观众们看的,是赵儒儒一个人的直播间!
没办法,虞幸那个时候太像个计划已经成功,无需再装下去的鬼。
或者说,他的淡定可以从两方面解释,一是他心理素质很强大,对自己的判断有极强的信心。二是他是鬼物,场面对赵儒儒越不利,他越高兴。
总之就是不像个刚晋升的新人。
很多观众的心随着赵儒儒的棺材被封死,而陷入了纠结——还有堕落线的兴奋。
弹幕又发生了一波争吵,赵一酒回到灵堂后毫不怀疑虞幸的样子还被一些人骂了蠢。
直到虞幸躺入棺材,原本跟着他的屏幕观看的人分流出来,所有人才意识到——淦!他不是鬼,他是真人!
而且貌似,棺材真的是门。
顿时,他的人气爆炸了。
有人把他的反派行为和生死时速拿到刘雪棺材里的关键物品的部分录了屏,可以想象,当直播结束后,这段视频会让虞幸被多少人认识。
每一场直播节目几乎都有精彩集锦,这是帮助推演者获得【推演明星等级】的重要途径,这个等级在晋升后的人格面具里能看到,虞幸之前是“无人问津”,明星推演者就是升到了“万众瞩目”后得到的身份。
跟着虞幸的视角在棺材里晃了一路,观众们已经开始期待每个任务阶段之间的【长桌时间】了。
……
胳膊下是柔软的触感,虞幸从黑暗中挣脱出来,首先感受到的就是自己那熟悉的羽绒服的温暖。
毛茸茸的领子扫在他脸上,他发出一声迷迷糊糊的鼻音,撑着手坐起来。
冰蓝色的长桌撞入眼帘,在他的对面,赵儒儒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那眼神的复杂程度,就像在看一个不可名状的克系怪物。
【恭喜你完成本次死亡平行线第一阶段任务,请在此稍作休整】
【开启长桌时间,时长20分钟】
【提示:长桌时间中,推演者可以选择进度排名的奖励,并且可以与弹幕互动,回答悬赏问题可获得大量积分奖励,计入最终收益】
【请注意,该空间为所有队伍共用,但系统已限制弹幕进行任何形式的信息透露,保证每个队伍的信息权益】
虞幸这才完全清醒。
这里是一间风格严肃的会议室,一整张长桌两侧共有三十个座位,桌头是一个巨大的屏幕,桌尾则是一个看不出作用的空展览柜。
长桌时间这个东西虞幸是知道的,也算是死亡平行线的特色,每个阶段的任务结束,推演者都会进入这里做休整,和观众做互动。
而会议室为公共空间,每个队伍都要在这里待够二十分钟,期间,如果是通关时间差不多的队伍,还能在这里相遇。
所以,需要系统对信息的监控,以防弹幕将一个队伍的信息透露给另一个队伍。
值得一提的是,系统所做的监控是绝对的,观众绝对不可能用小聪明投递信息,就算是提前商量好了自创密码来传递文字,只要是有这个意图,都会被系统阻止,并且以恶意违规进行令人难以承受的处罚。
比如,正常输入一串数字,1234567,那没有问题。
如果有人提前说好,“1234567”代表“某个队伍找到了你没有找到的关键信息”,那么这个人在弹幕上就发不出这串数字。
荒诞世界的推演系统,不是可以用常理来揣度的,它连每个人的灵魂都能感知,又怎么会察觉不了这些小小的意图?
它规定的东西,没有人可以违背。
起码现在没有。
但荒诞系统在推演者心中,并不是一个代表着强权的压迫者,因为它本身也对自己定下了规则,这些规则,就连系统自己也必须遵守。
就像爱丽丝地狱中,系统明明不希望虞幸拿到规则级祭品【禁断之椅】,却依旧只能按照规定价格给出提示,它不可以擅自把价值4000积分的祭品提示到8000,即使对象是虞幸。
在某种程度上,荒诞推演游戏的系统做到了公正,因此,它被广大推演者接受甚至喜爱着,哪怕它本质上是很可怕的东西。
赵儒儒盯着虞幸,见他清醒了,来了句:“你是人吗?”
虞幸挑眉,对她露出了和在灵堂里时一样的笑容。
赵儒儒打了个哆嗦:“别这样看着我,我怕了你了行了吧!我是说你他妈是人吗??就不能跟我解释一声再动手吗?你知不知道我被你塞棺材里的时候简直要心脏骤停了,那种绝望你懂吗???”
一连串的问题轰炸过来,虞幸还没说话,趴在他右手边座位上的赵一酒此时头发动了动,迅速坐直,警惕地看向四周。
发现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但是虞幸和赵儒儒都在,赵一酒紧绷的肌肉才微微放松下去,他的视线转移到长桌尽头的巨大屏幕上,屏幕正在滚动弹幕,都是在打招呼、恭喜和“哈哈哈哈”。
然后,赵一酒听到虞幸以那种做错事情求原谅的可怜巴巴的语气来了句:“我错了~当时不是来不及嘛,原谅我吧?”
他当时额角就是一抽。
第二十七章 长桌时间-抽奖和提问
显然,在他没看到的时候,虞幸又做了一些需要道歉的事情。
赵一酒没指望虞幸当人,他眼中的困惑一闪而逝,归于平静,然后制止了虞幸装出来的那股子可怜:“别玩了,抽奖励。”
他看向了桌尾的展览柜,那里空空如也,但赵儒儒也点了点头:“我先不计较了……先把奖励抽了吧。幸,你运气怎么样?”
“还……不错?”虞幸也不知道自己运气算不算好,就像他至今没理解自己人格面具中“幸”的意义一样。
他似乎总是会遇到不幸的事情,然后成为其中最幸运的那一个。
“那要不你来抽吧?你贡献最大。”赵儒儒的表情看起来随时会给虞幸一个情真意切的白眼,但是说出来的话倒是十分平和,“就在那个柜子里。”
长桌时间一共有两个深受参与者喜爱的功能,一是回答问题得到额外积分奖励,一个就是——根据进度排名抽取奖励,虽然不能带出本场推演,却十有八九可以对后面的任务阶段有所帮助。
看过死亡平行线的观众都知道这一点,赵儒儒也一样,她甚至为了自己要参加的这一次直播,把十二个月的往期录屏都拿出来翻了一遍。
虞幸确实也离柜子最近,他“喔”了一声站起来,双手插在暖和的兜里,在这个严肃到死板的会议室里,他看起来没有推演中那么有距离感,睿智得不近人情,反而因为膨胀的着装而无害得如同一只白羊团子。
“这里吗?”虞幸来到展览柜前,发现空展览柜的底部其实是一个透明的小屏幕,在展柜侧面有个按钮。
赵儒儒点头后,他一点悬念也不留,直接按了下去。
【抽奖中(进度排名1加成)】
小屏幕上跳出淡金色的字体,虞幸耐心等待着,而赵一酒和赵儒儒也站到了他身后,后者伸长了脖子从后面看着。
半晌,三个物品的影像出现,有点模糊,看不真切。
【抽奖结果:真视粉末、创伤药、红护符(三选一)】
每个组不管有多少人,都只能抽取一个道具,至于怎么使用就看队内自行分配了。
赵儒儒看了一眼:“一个似乎是用来看破假象的,一个治疗,一个保命。怎么样,你们有建议吗?想选哪个?”
“第一个。”虞幸回答速度非常快,像是没有思考一般。
赵儒儒也倾向于第一个,但她希望得到安心的理由:“为什么?”
“后面两种,第三个好像和剧情有某种关联,可能会在剧情发展到一个程度时替我们抵挡一次攻击,可是我们并不缺保护自己的祭品或者道具。”虞幸道,“这个种类的祭品是最好融合出来的,你应该也有吧?”
“嗯。”赵儒儒点头,她有抵挡攻击的祭品,这才敢离白衣人们那么近。
当然了,她现在迫切地希望总有一个可以让她逃跑的祭品,免得落在虞幸手里,再被丧心病狂地往棺材里塞,只能陷入被动。
“我也有。”赵一酒道。
他的是道具,还是惊魂酒吧里虞幸用多出的冥币在兑换机里帮他兑换的,之后的推演中他表现还不错,一直没用到过。
“创伤药是治愈类道具,并不算多见,可真视粉末的存在,代表着推演中会出现难以辨别身份的情况,如果对方是擅长模仿他人气息的鬼物……”虞幸没说下去,但剩下两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没有应对方式的话,很可能中招,陷入真正的危机!
赵儒儒甚至在想,灵堂中对虞幸的怀疑只是一场虚惊,可如果之后真的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那她不是歇菜了。
创伤药很吸引人,但是真视粉末更能弥补他们小组的短板。
“那就这个吧。”她嘀咕道。
赵一酒没意见,虞幸便在意识中选择了确定。
【已选择“真视粉末”】
【真视粉末:道具,一捧纯白色的未知材质粉末,当你觉得谁不对劲时,可以往他/她/它头上来一把,当然,撒出去的粉末不可回收,撒完即止。】
【真视粉末体积有限,已平均分为三份,放入了角色的鬼布袋中】
系统还挺贴心,知道不患寡而患不均。
[抽中了什么?]
[挡得太严实了看不清]
[排名第一的加成,不管怎么抽都不会差的]
[好奇]
现在观众只能通过桌头的大屏幕来看会议室里,某种程度上来说,观众的视角被固定了,从无死角多机位变成了一个机位。
他们看不见虞幸抽中了什么,只能徒劳地刷起弹幕。
直到三位参与者转过身,他们才开始问:
[儒儒我来看你啦!你们抽的嘛道具啊?]
[这儿又没别的队,这么神神秘秘干什么]
[虽然我也好奇,但是这是他们的自由,楼上的少逼逼]
……
对道具的询问被三人无视,这本来就是观众在随便问,连正式提问都算不上,他们没有必要回答。
虞幸走回位子上坐下,仰起头看着不断上跳的文字,等待着正式提问出现。
由于正式提问需要付出最低两百的积分,不少人都在考虑要问什么问题,所以最开始出现的都是闲聊。
[位子可以随便坐的,你们离屏幕近一点呀!]
于是两个人拉着不太情愿的某位队友从善如流地挪到了长桌最前方。
[幸,看我看我!我从新人赛就在支持你了!]
这是虞幸的“粉丝”,趁着短短的可以交流的时间刷了一波存在感。
虞幸睁大了眼睛,这样会让他狭长凤眼带来的压迫力减退许多。
他露出乖巧的笑容:“看到你了,谢谢支持,我很感激。”
还是那个人:
[呀,我一时间分辨不出这个笑容是在敷衍我还是在算计着演我]
虞幸:“……”
赵一酒默默顶着张冰山脸,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对虞幸的嘲笑。
“看来,真的是从新人赛就关注我的人呢。”虞幸丝毫没有被嘲讽到,他挠了挠有些凌乱的黑色碎发,看起来还真像个人畜无害的年轻人,“但是你误会了,我只是个小萌新,小萌新会有什么坏心眼呢?”
[行,我三观跟着五官走,假装自己信了]
[推理分析能力真的很强啊,未来可期!]
[哈哈哈儒儒吓坏了吧,有没有缓过来?]
[冷酒看起来好阴森]
[冷酒这性格多好啊,话不多,行动力超强,我就想要这样的队友]
[但是他现在都不理我们]
赵一酒静静看着弹幕上对他展开了期望,一言不发,简直把他们当空气。
[对于进度排名第一这件事,三位有什么感想吗?]
终于有人问起了这个经典问题。
死亡平行线的观众很喜欢问第一名感想,然后在第二名第三名进入会议室的时候转述给他们,传播一波来自第一名的嘲讽。
像类似于“我们先走一步,后面的跑快点啊”这种开玩笑似的言论,是不在被系统禁止之列的,有些队伍本就认识,互相之间有敌意或友谊,在留言时看起来都特别好玩。
听说最开始给后边儿队伍留言挑衅的是一个现在已经不活跃了的前辈,当时那个前辈坐在会议室桌边,带着一丝温和,十分随意地对当时的提问者道:“问我有什么感想?你是想给我吸引仇恨吗?唔,没关系,不是什么需要介意的事情,只是我有一个疑问……我现在说出来的话,他们一个小时后能听到吗?”
“不如等我下一次再来的时候,亲口和他们说吧。”
弹幕反应了一会儿,然后被“嚣张”两个字刷屏。
这人是在表达,自己第二阶段任务完成,回到会议室时,后面的竞争对手们才能完成第一阶段吗!
这个场面被记录在某些集锦里,至今还能搜到,但是那个前辈的身影是模糊的,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一般这种情况,意味着前辈的等级在绝望级或者以上,可以向系统要求不出镜,甚至删除比他等级低的推演者的认知。
哪怕当时看直播的人,都会忘记画面里的究竟是谁,直到等级超过这个前辈,才会被解除认知干扰。
也就是说,现在的推演者中,恐怕只有美杜莎、伶人、未亡调查组里的几人以及各大公会的绝望级会长才能看到这个录屏的全部内容。
但这个前辈删除了镜头,又删除了别人的认知,却没删干净,偏偏留下了声音,自此,死亡平行线就有了这么一个传统。
赵儒儒知道这个传统,但这次的参与者都是熟人,还有两组属于赵家友方,她哪里挑衅的出口:“感想吗?你们也看得出来,我就是个抱大腿的,哪有什么感想,不敢想。”
[嚯,这谦虚的措辞起码三次直播没看到过了]
[别怂啊,那幸呢?]
虞幸被点了名,撑着下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我相信以各位前辈和优秀同届的实力,一定会反超我们的。”
[得,这有个更官方的。冷酒呢?]
赵一酒冷冷朝弹幕瞥了一眼,满眼写着“无聊”。
他的感言,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见他们不愿意挑衅,有些人不甘心的阴阳怪气了两句,彻底被无视,便熄了心思。
赵儒儒和虞幸陪弹幕扯了会儿皮,观众们十分热情,因为在推演中的性格多多少少受到环境制约和影响,只有在长桌时间中,他们才能看到参与者最接近自我的一面。
【咚——有人向冷酒提问】
【你姓赵吗?】
【赏金200积分,是否接受?】
突然间,一个黑体加粗的字幕浮现在显示屏上,遮挡了一部分弹幕,并且停留在屏幕中央。
这就是很明显的,对参与者感兴趣,在套信息认真提问了。
冷酒是否姓赵,代表着他能否被其他势力撬墙角——如果是赵家的人,撬墙角就意味着要叛出赵家,这种事情基本上不会有人做。
就像之前,也有人用加深虞幸和赵家关联的语句,逼得赵谋出来否认。
得到肯定答案后,各方势力对此就能有个数,不会再浪费太多心力在拉人上。相反,如果答案是否定的,他们就可以毫无负担的抛出橄榄枝了。
赵一酒是赵家人,赵谋的弟弟,这事儿没什么好隐瞒,他表情一动,刚准备接受,就听虞幸笑道:“拒绝掉。”
[?这积分是奖励给个人的,凭什么你说拒绝就拒绝?]
[队友不要管得太宽了啊,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内容,早晚会曝光的啊]
顿时,几个不满的弹幕飞过。
赵一酒看向虞幸,对方勾着嘴角在笑,正是最常出现在这人脸上的表情。
两秒后,他语气没有半点波动,阴郁地说:“我拒绝。”
霸占了小半个屏幕的黑字瞬间消失。
[哈哈哈真拒绝了]
[队友不该管得太宽,但是人家乐意呢?]
[看来冷酒很听幸的啊,之前听幸叫“酒哥”,我还以为关系应该反过来]
[幸更适合当团队的头脑,没毛病]
[这么听话?原来你是狗?]
[怎么说呢,本来很喜欢冷酒这种,打算一直关注来着,但是如果他连这种小事都做不了主……好弱啊]
[啧啧啧,捞不到信息就人身攻击,急了?]
赵一酒看着显示屏上立场各异的文字,在“听话”两个字上停顿了一下,觉得这些人很奇怪。
浮躁、肤浅,难以交流,哪怕是带节奏和激将法都用得如此拙劣。
他最讨厌这种人了。
赵家就很少有这种人,他和赵家人相处时,不管对方看不看得起他这个异类,起码正常交流是没问题的,太蠢而不自知,甚至为自己的小聪明洋洋得意的人,交流起来真的很心累,容易让他产生暴躁。
他不可以暴躁,容易出事。
赵一酒想,他不是听话,他是个独立的个体,没有必要听虞幸的。
但是,虞幸总能做出比他更加正确的判断,接受虞幸的建议,相当于给自己更好的选择,他为什么不接受?
赵谋也没有出声,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洞悉了虞幸的打算。
弹幕不仅仅是在看热闹和争吵,总有些认真的人理解了虞幸的意思。
十几秒后。
【咚——有人向冷酒提问】
【你姓赵吗?】
【赏金600积分,是否接受?】
问题一样。
赏金加了两倍。
虞幸伸手揉着自己的毛领子,轻笑道:“这就可以接受了。”
观众们于是都意识到了虞幸的想法。
两百积分?用赏金下限打发叫花子呢?
想知道信息……得加钱!
第二十八章 长桌时间-示好
一般而言,经历了生死时速才进入会议室的参与者,在面对观众提问的时候,都是将其当作来之不易的放松和白赚,高高兴兴回答才是一贯的选择。
甚至,死里逃生之后,面对一群有活力的观众,参与者甚至会对那些对他表示支持的弹幕产生极大好感和心理依赖。
谁特么还要纠结赏金给的多不多!?
可问题是,在场三人,都没有完全经历丧葬任务阶段的可怕一幕。
原本,参与者应该混在白衣人之中,做点什么比如使用祭品,将白衣人的注意力吸引走,再趁它们没有完全关注棺材的时候迅速完成选择、开馆、入棺的操作。
在这期间,说不定参与者半截身子还在外面,就被白衣人抓住了——这个时候就需要用到祭品来争取时间,在祭品失效之前将棺材盖盖严实。
换句话说,没有祭品基础的新人,在死亡平行线这种等级的推演里,是根本没有活路的,哪怕头脑再好,缺少了硬件支持也不行。
这就是分化级推演和之前推演的不同之处,它以硬件实力堵死了新人的路,能进入其中还留有活路的,只能是经历了多场推演,凭实力获得数件祭品,或者积攒了积分用于购买祭品的经验者。
而身体被白衣人抓住,面对着仿佛随时就能把自己撕成碎片的危机,无论是现场的精准逃脱需要付出的精神,还是在之前混入白衣人之中与鬼物近距离接触所需要的心理素质,都会让参与者精疲力竭。
可虞幸三人不是这样的。
观众想了一会儿,发现……
赵一酒凭实力溜了一圈鬼,躺进棺材时白衣人才刚涌进灵堂——他自始至终都没表现出过情绪上的起伏,看上去并没有因为被鬼追着而害怕。
赵儒儒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经历,就已经被强迫着完成了推演——虽然她才是三人中受到惊吓最大的。
虞幸不紧不慢,甚至有兴致把人家boss们的棺材挨个踹了一脚——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惊恐的人!
从结果上来看,或许他们这一组的应对方式才是最优解,也是可以拿到刘雪棺材中红指甲的唯一途径。
可问题是,这么做需要的是一环扣一环的实力支撑,对于大多数队伍来说,首先他们就缺少一个可以无伤溜鬼的酒哥型人才。
其他队伍没有酒哥,没有虞幸。
就连赵儒儒其实也很优秀,在观众没见识虞幸和赵一酒的实力的时候,赵儒儒才是别人关注这一组的原因,她是个很聪明很冷静的女孩儿。
有些人甚至做不到在白衣人们之中理智地控制情绪,更不要提,哭得收放自如了。
综上所述,虞幸这一组用最短的时间,打出了最优解,还收集到了很难拿到的红指甲。
然后,对于观众们来说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他们还有余力和勇气关注价格!
[对不起我笑了]
[得加钱!]
[幸在现实里一定是个商业奇才]
赵一酒接受了重新发布的提问,然后说:“是。”
一个字。
弹幕静了一瞬。
“是”是什么意思?哦,他说他确实姓赵。
可是,一个“是”字,就诓走了提问者600积分?
所有正式的提问都被系统保护,回答者的答案必须被系统认可才行。
而系统只认可两种答案,一种是“实话”,一种是,回答者用了很高明的技巧将所有观众都骗了过去,俗称说谎。
系统要是认为一个回答的说谎水平值得那么多积分,它也会承认这个答案。
此时赵一酒显然属于第一种,也就是说,他是赵家人,是提问者挖不走的人。
挖不走……还付出了600积分呢。
想想突然好气。
当然,观众们是替提问者生气,气一秒,剩下的时间用来“哈哈哈哈哈”。
虞幸看着弹幕上的大笑刷屏,饶有兴趣地在其中捕捉到了一两句脏话。
提问者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如果聪明,早在他表现出“丝毫不在意自己或者赵一酒在对方心中的形象”这个态度时,就会收手,免得浪费。
他们也不怕,撬不走赵家的人,就代表着对方对赵家是忌惮的,那就不可能为了600积分这种不痛不痒的数字找麻烦。
可以说虞幸这一波,恰好卡在了一个让人憋闷又不至于出手的区间里,但就是这种情况,才更让人牙痒痒。
赵一酒听到了系统提示的积分入账提醒,抿着唇,觉得很有意思。
原来耍人这么好玩,难怪虞幸总是耍人玩。
有了第一个可怜人,接下来的提问,大家都小心了不少,并且都给出了最低400积分的价格,问了一些有关三人自己的问题。
比如问赵一酒,他的短剑是什么等级的武器极品。
赵一酒说,还没有去祭品交易中心检测定级。
【祭品等级测试】是祭品交易中心里的一个延伸功能,在晋升分化级之后,就可以把手里的祭品送去定级,方便交易时系统进行定价。
一次400积分手续费。
积分有富足的人会把不卖的祭品也送去定级,用来窥探荒诞系统对该祭品的认可程度,这样,哪怕是平时觉得鸡肋的祭品,万一被系统赋予了很高的评分,在替换新祭品时,也不会考虑换下它。
万一哪次就开发出了奇效呢?
赵一酒一次也没用过这个功能,虞幸也没有。
前者可能是不在于,虞幸纯粹就是懒和穷结合在了一起。
首先,他和别的推演者不一样,他对祭品的依赖性远远低于平均值,光是头脑和恐怖的身体素质,就足以让他应对大部分的危机,甚至于他唯一一次使用【不对劲的玩偶】的免死能力,还是为了给身体的愈合打掩护。
有人知道了娃娃的存在,他的复活就不再是不可理喻的事情,人们会下意识给这件事编造一个看起来合理的借口。
这是懒。
至于穷,他在买了原【禁断之椅】后,积蓄已经大幅度缩水,禁不起400积分一次的霍霍了。
所以他到现在都没有给自己的祭品定过级。
赵一酒的回答再次以绝对的真实通过了系统的认定,让出题者一阵难受……之后针对赵一酒的问题肉眼可见的少了起来。
赵儒儒则安安稳稳回答了一些能透露的事情,不好回答的就直接拒绝,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至于虞幸……有人问虞幸这张过于好看的脸是不是用积分捏的。
虞幸很想说是,可是系统不让,他只能遗憾地对提问者做出了打击:“对不起啊,我呢从健康成年之后就一直长这样,而且你看我,捏成我这样,应该很贵吧?”
他想好好说来着,可这话听上去就莫名的嘲讽。
这不是贵的问题。
理论上说,只要是人脸,都能捏,只不过因为脸是识别身份的重要一环,为了防止有人一个推演换一张脸用来躲避仇家,也为了杜绝有些人利用这个便利在现实世界做出什么太过火的事情,引起现实世界的注意,从而大面积暴露异常事件的存在,系统对这方面的兑换要求限制得很死,而且很贵。
只能更改百分之十的细节,也就是说,一个人再怎么美化自己,都逃不出大致框架。
这还只是正常人,如果想把自己的容貌往“神明”、“恶魔”、“血族”、“鬼物”这类事实上并无具体定性的方向变,那更是会被系统通知“完全做不到”。
恰好,虞幸看起来,就有那么几分不似人的感觉。
韩心怡觉得他像神,肖雪宸觉得他像恶魔、许树觉得他像厉鬼。
这种长相和气质是怎么都兑换不出来的。
提问者自闭了。
距离二十分钟的长桌时间还有三分钟,虞幸拿起长桌上提供的一次性纸杯,去旁边的咖啡机下面接了一杯来喝。
下一秒,一个新的提问就出现了。
【咚——许树向幸提问】
【你是怎么知道棺材就是门的?】
【赏金2000积分,是否接受?】
明星推演者在提问时也带大名,这是特权。
所以,在看清提问者的名字时,弹幕又炸了。
[这问题肯定有势力想问,我估计他们马上就要忍不住了,结果许树大佬先问了?]
[替深夜公会问的么?]
[不是,幸一看就是赵家势力下的,许树干嘛白送钱给他?]
[挖墙脚!]
[你们注意一下赏金……2000,这是做慈善吧?]
虞幸也愣了一下,他不知道都有哪些人在他们这个直播间里,没想到许树回来。
啧。
看着那不合常理的2000积分,他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一下问题。
很显然,问题是个普通问题,最多就是加深对这个推演的理解,顺带增加一个对他的思维能力进行判断的依据罢了。
完全不值2000积分,这种问题换个人来问,800积分就到顶了。
可许树……还真是示好示得不留余力呢。
虞幸保留对许树动机的怀疑,可人家都第二次示好了,或许是反应过来最开始的试探方式有些拉低好感,所以在补偿?总之,他看许树确实顺眼了很多——来找他时用的借口,或许不全是谎话。
许树虽然不一定是缺个厉鬼想找他签契约,而是另有所图,但或许真的把他当成了隐藏在现实世界的鬼物,他在灵堂干的事儿也挺能加固许树的想法的……
虞幸脑海中一瞬间划过很多想法,最终都被他暂时压下,选择了接受。
“确认棺材就是门并不难,首先,像我说过的,灵堂是最特殊的区域,也是最危险的,我想过,如果有出口,不是在花园那口井底,就是在灵堂里。”
毕竟收了2000巨款,他解释得十分详细,大有一种“我这儿物超所值,欢迎下次惠顾”的气势。
他道:“我更倾向于在灵堂,所以我制定的计划是先进灵堂看看,如果发现异常,那就开始行动,如果一切无异,我会在三分钟之内静静地出去,终止计划。”
“最开始让我怀疑棺材的,是进入推演前的准备时间。”
说到这一句,不光是弹幕刷问号和感叹号,赵儒儒也一脸迷茫,就连赵一酒的眼中都闪过一丝意外。
怎么会那么早?
随即,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似的,两人突然意识到了一个被忽略的细节。
当时,每一个参与直播的推演者在准备时间里,都被困在一个伸展不开的箱子中。
在即将开始正式进入推演前,他们的箱子被搬动了,随着前进左右摇晃,使他们找不到一个好的着力点——随前进左右摇晃的狭小空间,不正是他们躺在棺材里被抬走出殡时的感受么!
虞幸是早就联想到了二者之间的联系,才会重点怀疑棺材!?
说实在的,准备时间与正式推演有关的操作并不多见,大多时候两不相干,所以很少有人能想到。
但不是没有,真要举例,这几年的录屏中随便都能找出几个来。
现在被虞幸提起,所有人才意识到细节所在。
虞幸粗略解释了一下,然后道:“所以在我进去之后,专门看了棺材的状态,发现其中的棺材状态各异后,我就将这个想法确定了下来。”
“除去五个有主的棺材,剩下的棺材恰好有三个是发霉的,四个带血手印的。而从中间五具棺材中,属于刘丙先和刘雪的那两具就可以看出,棺材对应着他们的死法。”
观众们自发回忆起来。
刘丙先那具棺材底下流出了很多水,正对应着他被淹死。
刘雪的棺材上布满了裁纸刀的划痕,对应着她用裁纸刀自杀。
剩下三具,不是说就对不上了,而是在第一个任务阶段里,暂时没有提到三人的死法。
不过如果这个等式成立,那么推演者甚至可以根据棺材状态反推他们的死法。
“事出反常必有妖,有主的棺材是提示,那么无主的棺材就是谜题。”虞幸笑了,“荒诞世界不会将无意义的事物放置在灵堂这种特殊位置,所以,棺材们必然有用,加上我之前的猜测,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有谜题自然有收获,这就是一个猜对了就活,猜错了就死的小游戏——如果选择进入带血手印的棺材,那么,在棺材中被杀死,于棺壁上留下自己带血的手印,就是死亡结局。”
“与之相比,仅仅是发霉,就显得太仁慈了,它或许意味着寿终正寝,总之不会有外力干扰,是通关结局。”
新年快乐
我跨年玩累了,先睡了嘿嘿嘿(º﹃º )明天八点没有更新,但是!晚上十二点之前,八千字补上!新年快乐!
第二十九章 梦魇(1)-进入
虞幸解释完关于棺材的问题,理直气壮地把许树那两千积分收下了。
虽然在最终结算的时候,打赏积分都要减半,但就算是一千积分,也算得上很让人眼馋的数字。
这比他最开始通关一个推演还要多。
很快,长桌时间就进入了尾声,弹幕发出恋恋不舍的声音,其实下一阶段他们仍然能全程观看和发言,只是得不到参与者的反馈了而已。
【长桌时间已结束,请前往会议室大门处,挨个开门进入第二阶段推演】
二十分钟的休整时间结束,虞幸三人在会议室里用系统提供的各种点心填饱了肚子,赚了很多白得的积分,与弹幕告别后,心满意足地听从提示走向了会议室的门。
会议室的大门是非常普通的金属门,摸上去也不是很坚硬,虞幸刚走到门边,就听见系统开始了安排。
【请卦师开门】
赵儒儒清清嗓子,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伸出纤细的手握住门把手。
从虞幸的视角看,她轻松地打开了门,门外是一片白蒙蒙的景象,什么也看不清。
当赵儒儒踏进雾中,这扇金属门仿佛有意识一般,自己关了回来,轻轻地掩上了。
【请幸开门】
第二个是虞幸,虞幸回头对等在后面的赵一酒笑了笑:“既然是依次进入,恐怕我们又会先被分开,到时候不管是什么情况,先尽量汇合。”
赵一酒微微点头:“我知道。”
“那我先走了。”虞幸放心地转过头,将虚掩着的门推开。
一阵暖风突然扑面而来。
这一次,与旁观赵儒儒时不一样的是,并没有白雾产生,嘈杂的声音涌进了耳膜,眼前一片明朗,就像从封闭的虚拟空间踏入了楚门的世界。
穿着简便衣服的人们坐在一个个小方格中,办公桌、电脑、各色堆积的文件一一引入眼帘,键盘声不断响起,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明亮耀眼,在光滑的瓷砖上打下反光。
这是一处采光颇佳的大型办公室,很好辨认。
墙边的饮水机前有穿着包臀裙的女人正弯腰接水,远方的独立办公室中传来了训斥的声音……
虞幸难得愣了一下,因为这现代化的场景与前一个太过反差,他看见的这些事物太过正常,就像一个没有荒诞的真实世界。
他甚至在想,是不是出了bug,让他跳到别的直播去了。
下一刻,一股推力猛地从身后传来,他踉跄一步稳住身形,与看到的一切融为一体。
身上失去了羽绒服的触感,但是空调的暖风不断拂过,倒是一点都不冷。
虞幸低头,发现自己穿着一件版式不错的白衬衫,底下是深蓝牛仔裤和黑色板鞋。
在他脖子上挂着一副入耳式有线耳机,两个耳机头没有塞在耳朵里,就那么松松搭在肩上,线的末端伸到了牛仔裤的左侧后口袋,手机露出来一截,与耳机相连。
他转过身来,不出意外,身后是洁白的墙壁,上边贴着安全告示,他就像一个心血来潮跑来注意安全,刚看完告示准备离去的上班族。
而他的存在感也不低,周围走过的人都会往他这儿瞥两眼,不知道是不是在疑惑他为什么站在墙边罚站。
他趁机打量了这些人一番,基本二十多到四十左右的都有,大多数是男性,戴眼镜的居多,让人心痛的是……他们普遍有些秃头的征兆。
嘶……
这一刻,虞幸感觉这里更真实了。
“跨度这么大的吗……”他心中暗暗嘀咕一句,眼睛里亮晶晶的,透着因惊讶而引起的兴奋。
他还以为经历了“丧葬”后,紧接着应该就是“嫁娶”了,毕竟提示上是这么给的,没道理出差错。
可事实证明,第二阶段的推演,确确实实是在“现代”背景中展开的,一想到剧情没有按部就班的进行,虞幸就觉得很高兴。
这样才有意思嘛。
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过奇怪,在周围环境的衬托下往饮水机那里走了几步后——
脑海中,推演系统的提示适时而来。
【本阶段推演为扮演模式】
【你将扮演一个原画师,具体身份内容已传输至人格面具中】
【主线任务:保护周雪活过三天】
【本阶段时间流速发生改变,荒诞世界与现实世界流速由1:1变更为12:1】
【存在提前完成主线任务的途径】
【本阶段存在支线任务,请推演者自己发掘】
【本阶段有特邀嘉宾留下的小礼物】
【本阶段角色扮演为强制要求,如被NPC看出异常,将被“世界意志”采取手段抹杀,系统不予保护】
【本阶段增加黑箱设定,每个推演者又一次“黑箱时间”的权利,开启后,推演者与半径两米之内的人对话将被系统消音,无法被直播间捕捉。持续时间三分钟。】
一连串的提示让虞幸心中升起计较,面上却一点意外之色都没有,连脚步都不曾顿一下。
殊不知,这段提示公开在直播间屏幕上后,跟随着他的观众们已经炸开了锅。
[什么情况,临时改时间流速?]
[第一次出现这种事,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吗]
[诸君,可能出事了,我好兴奋]
[完了,不敢出去看别的直播间了,这出去一趟我得缺失多少这边的剧情啊]
[或许只是正常调整而已……毕竟一比一的三天,会让某些只空出一天时间看直播的人错过直播的后半段吧]
[可是以前没出现过这种情况,都是在开始直播之前就规定好的]
[不管了,对我们反正没有影响,你们关注关注黑箱时间啊]
[对哦,死亡平行线这个节目里开放黑箱时间的次数屈指可数吧?]
【黑箱时间】也被称为【绝对保密时间】,是一个各大直播节目通用的概念。
一旦节目开放了黑箱时间的特权,那么参加节目的推演者就有一段时间可以摆脱观众们的无死角旁观,可以商量很多不便被知晓的事情。
[不就是黑箱嘛,也不是没开过,你们倒是康康那个!特邀嘉宾!]
[这又是什么!?]
[麻麻,我看不懂这个第二阶段任务了]
[特邀嘉宾会是谁?之前完全没有放出过消息诶]
[有资格做特邀的都是绝望级以上吧,太有意思了]
[总感觉……私底下有什么事发生了呢]
[时间流速的改变,如果不是早就定下来的,只能说明整个第二阶段任务内容都变了]
[会不会内容调整和特邀嘉宾有关?]
[绝望级大佬唔……不知道会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
[其实我们怎么猜都没关系,遭殃的会是幸他们吧,他们可是需要面临原本不存在的未知因素啊]
这一条弹幕说到了点子上。
不只是虞幸这一组,当其他组进入第二阶段后,也同样需要面对额外的未知。
观众们讨论的重点,虞幸全部都已经想到了,他眉头一挑,不知是不是某种潜在的被迫害妄想症作祟,一看到特邀嘉宾四个字,结合开放的黑箱时间,他就有一种预感。
这位留下了礼物的特邀嘉宾,说不定是他认识的人。
而黑箱,无非是方便对方和他说些什么别人不能听的东西罢了。
……会是伶人吗?
或者是伶人某个下属?
如果是可以在黑箱时间中对他传递有用信息的,那么来者一定知道部分他的情况,是和伶人关系很深的一个人。
到底是过来警告他一下,还是干脆想在他还没有成长到不可控之前,直接解决掉他?
他虽然不会死,但是如果对方用了让他看起来绝对没有存活可能的方式杀了他,那么在这么多直播间观众的眼中,他就是个死人,不能再出现了。
一旦再度出现,他就会被各方势力研究,无限复活的能力足以让原本友好的势力彻底暴露出狰狞的一面。
这简直是限制他成长速度的最佳方法。
虞幸的预感通常不会错,尤其涉及到伶人。
想到这些对他很不利的可能性,他微微低下头,黑色的刘海挡住了眉目间的神色。
但是,他的嘴角,不可抑制地缓缓翘起了一个弧度。
终于来了吗……
真是……
太棒了啊。
他从来不认为,在与伶人的对决中,输的那个会是他。
来吧,虽然这个时机很出乎意料,不过尽管来吧。
这么久了,他终于能抓到伶人的小尾巴了,这绝对是一件比起推演有趣更让他开心的事情。
将嘴角弧度压制下去,虞幸带着愉悦的心情继续着他的推演。
身份信息已经在人格面具里,他将意识沉浸下去,对这个阶段的背景有了一个了解。
首先,这里的设定确实是“现代”没错,只是与现实世界明显处于两条不同的发展线上,这个世界的游戏,在现实世界都没有。
之所以用游戏来举例,是因为虞幸所扮演的角色,正是这家名为“风都”的游戏公司美术组的一员。
他在这里的名字是“方幸”,倒是有些巧合,他上一次新人赛中,用的名字是方小鱼,也姓方。
他正在负责一款名为“梦魇”的恐惧游戏的原画制作,整个项目的美术组都归他管,换句话说,他是这个游戏的主美。
方幸需要画梦魇中几位主角以及数个主要鬼怪的立绘和海报,至于不太重要的那些,按照惯例,已经外包给了别的公司。
而周雪——正是这个游戏项目的游戏世界观构架师,兼任主剧情。
大致的背景也就这么多,在身份信息中,更多的笔墨放在了对方幸这个角色的限制上。
二十五岁,名校毕业,业务水平业界顶尖,但性格乖戾不好相处,脾气火爆,谁都敢惹,仗着自己天才般优越的能力,连部门经理的话都不怎么听。
方幸工作起来非常认真,但一旦闲下来,似乎总是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旁人都理解不了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最擅长也最喜欢的就是画恐怖相关的图,因此,入职以来,他负责的项目基本都是恐怖游戏。
虞幸眨眨眼,觉得这个角色安排得很巧合,也很苛刻。
系统已经说过,这次的扮演是强制的,要完全贴合角色,不能被NPC看出来。
方幸的性格很独特,不是推演者进来随随便便混一混就能过关的,他的能力和地位都意味着在这家公司里,他不是一个可以隐藏的起来的人。
更别提,原画水平高这种硬性要求了。
但是关于画画这个技能,方幸意外的契合虞幸本身的能力,所以,虞幸怀疑每个组的推演者进入第二阶段时,扮演的都是适合自己的不同角色。
否则,随便换个人来扮演“方幸”原本的主美身份,恐怕在公司就要因为技术不达标而被别人看出来。
他已经在短时间内消化了所有身份信息,也从中知道了自己的工位,他把耳机的其中一边戴到右耳上,随便按了播放,一个空灵阴森的童音就传了出来。
好家伙,音乐欣赏风格和绘画风格这么一致的么??
虞幸没有欣赏这种音乐的兴趣,他从屁股口袋里掏出手机,先是在已经在手机后台打开的音乐软件里换了首纯音乐,然后提着手机就走向了自己的工位。
“方哥好!”
隔壁座位上坐这个看起来刚毕业的小姑娘,小姑娘穿了件格子衫,胸口别着工作牌。
虞幸用冷漠的眼神扫视一眼。
小姑娘叫关欣。
他“嗯”了一声,坐到自己位子上,顺手把另一只耳机也塞上了。
嗯……工作时间不许听歌的规定,对他来说就是放屁。
关欣已经习惯方幸老大的性格,没说什么,默默转过头完善自己的画稿。
余光中,她看见方幸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叠白纸。
她更喜欢在数位板上完成工作,可方幸更喜欢手绘,画完再进行扫描上传,光是手绘这一点,公司里就没人比得上他。
挺让人敬佩的。
虞幸不是没有感受到关欣的关注,镇定自若的查看了一下角色之前设计的某些底稿,顺势空出一只手检查了一遍手机里的信息。
软件不多,都是必要的那种,除此之外,就是各类手机上的画图软件了。
通讯录里的人一共只有寥寥十几个,备注清晰,但是最近一条通话记录已经是两个月前。
看得出来,除了微信QQ这类社交软件之外,方幸并不常使用其他联系途径。
“方哥,周姐她让我告诉你,那个……关于第三章鬼新娘的设定,她有了新的想法。如果你方便的话……她想在中午的时候和你聊聊鬼新娘的设计问题。”
突然,虞幸这边刚坐下,椅子都没捂热,一个有点紧张的声音就传入他耳膜。
周姐?是周雪么?
在鬼新郎小少爷构筑的灵异空间中,周雪是刘雪的一个体现。
而现在,“周雪”真的存在,并且成了第二阶段任务的受害者——她随时可能死亡。
第三十章 梦魇(2)-起浪
来进行传话的是别的组的实习生,虞幸盯着自己手上的画稿,头也没抬:“什么时候?”
那位实习生似乎不太敢和他说话,大约是怕被他为难,说话都结巴了:“周、周姐说,她上午有个会,但是她知道你最近就在设计鬼新娘了,不希望浪费你的精力,而且……”
虞幸面色肉眼可见地变差,抬起头,一双狭长凤眼里透出一丝躁郁,打断了实习生的喋喋不休:“直接说她准备什么时候找我,还有,她不知道发消息?”
“你平时一工作就不看手机,周姐怕发消息你看不见。”实习生看着他那张明明应该好看的几乎能让人忽略性别的脸,心中莫名浮现出几分恐惧,“中午,食堂。”
“知道了。”主要角色的设计是大事,虞幸没有理由拒绝。
他有点好奇,目前已有信息可以看得出来,这个叫“梦魇”的游戏开发项目和第一阶段任务脱不开关系。
尤其是剧情,恰好就是周雪负责。
第一阶段的小少爷鬼是真实存在的,否则灵异空间这个概念就不会存在,所以排除整个第一阶段都只是一个由周雪设计出的虚拟游戏这个可能。
那么剩下来的问题就很明朗了,周雪的这个游戏,和第一阶段任务有什么关系?
就连任务都是保护周雪活过三天,说明这三天中,周雪必将遭遇不止一次的生命危机。
虞幸放空自己的脑袋不做无谓猜测,打发(吓)走小实习生后,他往电脑右下角看了一眼,确定现在是上午的十点四十。
按照这个公司的工作制度,十一点半就是午休时间,直到一点半才会开始下午的工作。
周雪既然约他在食堂探讨角色,他倒是正好可以趁机看一看周雪的精神状态或是有没有被鬼缠上,再由此套出这个阶段的活动范围。
他也想早点跟赵一酒赵儒儒汇合,奈何一整个公司的人已经很多了,分布在不同的办公室,如果硬要一间间找,恐怕会被注意到。
而既然主线是保护周雪,赵一酒和赵儒儒的角色就不可能里周雪太远,起码是在第一天就能接触到的,如果他们不在公司里,那说明周雪面临的危险还要追溯到家里、街上等一切地方。
那就更好玩了。
虞幸应下了周雪的邀请,重新开始观察手里的画稿。
他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张只有线条的底稿,看起来是一种怪物,基本的基调已经奠定好,一个弯着腰的细长人影手里拿着一把尖锐的长嘴剪刀,正追着一个活人跑。
这是没在阴宅或鬼巷见到的鬼。
线条画得很随意,也很浅,不过画风倒是他挺喜欢的那种,虞幸拿起笔和橡皮,开始对这幅画进行完善。
在中午见到周雪之前,他可以把这张画的线稿全部完成。
[麻麻呀,好凶]
[这是进入角色啦,好家伙,果然没猜错,幸这家伙是个演技派啊]
[我好想看他的身份信息哦]
[他真的在画画?镜头有点远,看不清]
[想看]
[想看+1]
现在的确没有什么需要远景的必要,直播间的镜头仿佛听到了众人的呼唤,缓缓将镜头中心拉近到虞幸正在画线条的手上,包括手下的画稿,全部一览无遗。
[真的在画啊]
[噫,这是一双艺术生的手,我先舔为敬]
[这画风好诡异,看的人起鸡皮疙瘩,但是……意外的还挺好看]
[我早就猜他现实中是个艺术家了,不然干嘛养长发]
[我反正看不惯他,长得娘们唧唧的,不就是娘炮吗]
[不是,什么时代了,男人留个辫子就娘?外形真的不重要,关键还不是看性格吗]
[人家娘炮?他可以把你打得你妈都不认识你,这么一看,你还不如娘炮]
[这不长得挺爷们的吗,你看这健壮的肱二头肌]
[你们好奇怪,首先,幸是短发,其次,幸穿着衣服绝对看不出什么肱二头肌]
[楼上瞎啦?]
[楼上才瞎了]
话题从画工又扯到了虞幸的长相,或许长得帅的人,永远会被嫉妒者说闲话,然后引起这方面的纷争。
可这一次,终于有人觉得不对劲了。
[我早就想说了,一开始在准备时间里也是,我感觉,我们看到的幸是不是不太一样?]
[有人说长发有人说短发,有人说可爱有人说压迫感强,我懵了个逼啊,我看他不就是大众脸吗]
[新进来的十分茫然,发生了什么事?被你们这么一说,我看他的时候一片模糊]
虞幸沿着最开始的底稿,在细长剪刀鬼的嘴巴处画了一条夸张的舌头。
殊不知,直播间的观众仿佛悟了什么,纷纷展开了更激烈的讨论。
虞幸听不到,或许如果听到的话,他会用一个十分欠揍的笑容回敬观众。
他从进入这个直播推演开始,在行为方式上就比之前放得开。
之前不管是什么样的推演副本,他一开始的时候都会装弱来减轻别人的戒心,可这次没有,他在鬼巷上十分冷静,在阴宅里又聪明的仿佛在炫耀。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否则,他一定会选择潜移默化改变队友的行动来达成同样的结局,而不会高调的全盘托出。
因为……他有依仗了啊。
原本他就是个喜欢从作死中寻找快乐的人,划船不靠桨,给他一点发挥空间他都能浪得飞起,自从在上个推演里得到了摧毁玫瑰的鬼怪通知书奖励祭品,他就再也不用担心由于自己的高调,导致在之后的推演游戏里被人认出来,失去伪装的快乐了。
那件祭品的名字叫——【玫瑰面具】。
【祭品:玫瑰面具】
【形态:面具】
【该祭品已与“人格面具?幸”融合,融合能力为:①被动,佩戴面具后所有人看到的幸都将会是他们心中对幸想象的样子,此项能力涉及因果律,不可逆转,即使注视照片、影像等所有画面残留,也将得到一样的结果。对NPC无效。②佩戴该面具,可大幅激发人心底阴暗的情绪,造成心灵上的漏洞,持续时间受使用对象意志力而定。一局推演可使用三次。】
【描述:该祭品为鬼怪通知书集齐奖励,保留原鬼怪部分特性,与幸的人格面具融合后,它变得透明且无形,覆盖在持有者脸上,不产生任何有质影响。它是一件少有的不限时使用的祭品,请有效利用它。】
【注:天可怜见,它完完全全成了一件阴谋家手中的工具。哦,绽放的玫瑰啊,再也没有人能欣赏到你美丽的身影,当人们想注视你时,只能看到幸这张脸。咦,转念一想,这张脸的耀眼或许并不输给玫瑰。】
这件祭品没有攻击力,没有防御力,也不能让虞幸多个逃跑途径,却是他目前为止得到的最合心意的祭品,没有之一。
【摄青梦境】虽说因为有亦清在而用途多样,本身攻击力也很强悍,但只能说“强”,它与虞幸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深的缘分。
换句话说,即使摄青梦境不是匕首,而是剑、刀、斧头、甚至是根画笔,对他都没有什么影响,只要能攻击,那就照样用。
【玫瑰面具】就不一样了,它的能力①,简直瞬间就让虞幸爱上了它。
仿佛瞌睡了有人送枕头,他才刚需要担心辨识度的问题,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便出现了——能力①中,“因果律不可逆转”六个字可谓必须画重点。
举一个例子,直播间里,如果有人一进来,就被告知虞幸是个女人,而这个人的大脑不由自主对这个信息进行了消化,并留下了一丝印象。
那么,这人看虞幸的时候,就会看到一个由他大脑加工过后的女人形象,这个过程无法被打断,哪怕这人找出了虞幸以前的直播录像,甚至是看到了虞幸的照片,其中所有由虞幸留下的画面影像里,他看到的虞幸也都会是女人。
哪怕这个人知道自己看到的是假象,也相信虞幸是男人,但是他的大脑对原有图像的接受次数已经太多,即使他想改变这个印象,也难以做到。
甚至,只要虞幸还戴着面具,这个效果就对所有人产生,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有人直接看了他的照片,也会将照片中的人替换成脑海里猜测出来的样子。
这种能力只有绝望级及以上等级的推演者才可以无视。
可以说,玫瑰面具本身所保留的鬼怪特性就足够邪门,和虞幸那异化度高达52%的人格面具融合后,更是融出了一个接近规则级的bug能力。
可是这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他并没有违规,系统即使恨得牙痒痒,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这意味着,他的长相绝不可能在大众心中传播,“幸”究竟长什么样子,永远地变成了少数人的秘密。
除非他摘面具,被动能力自动失效,被影响的认知才会纠正过来。
虞幸现在,就戴着这张无形的玫瑰面具。
从直播一开始,除了已经见过他长相的新人赛粉丝可以看到他的真容,其他新来的所看到的他都不是他,甚至和他完全不同。
他都计划好了,在所有会公开他人格面具称谓的场合,他就戴上面具进行扰乱,而在平时的推演中,他就用原本的脸,只要从头到尾不暴露称谓,他就能把这张脸和“幸”这个身份彻底隔开。
这是一个最保险的方法,尽管会有看过他他新人赛的人在其中做未知因子,但是这都在他可以掌控的范围内。
再说能力②,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很鸡肋的东西。
放大对方的阴暗面,造成心灵漏洞,然后呢?
将对方变成反派,然后把对方惹哭吗?
虞幸只觉得这个玫瑰面具的融合结果是在消耗他的幸运。
他是“惊艳的阴谋家”。
哪怕没有称号所带来的能力,虞幸的教唆、欺诈等等技巧也是实打实的,当他用心地影响一个人时,配上玫瑰面具的能力②,可以做到很多原本不可能完成的事。
再搭配上阴谋家的称号,又将极少数的失败概率封得更死。
这张面具的两个能力,都是真正适合他的,是无法被替换掉的!
加之身体素质的恢复……
现在的虞幸,真的可以尽情地浪!
“刷刷刷……”
笔尖在纸上摩擦的声音十分好听,他认真得仿佛忘记了这是一场推演,以一种绝对专业的姿态完成着他的工作。
在绘图中,一小时不到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完成了线稿,虞幸伸了个懒腰,朝电脑看了一眼。
十一点二十五。
即使还未正式下班,他周围工位上的人也早已蠢蠢欲动,甚至有些已经提前溜走了。
风都公司的员工不限制午休时间的安排,可以选择去外面不远处的美食街吃,也可以留在食堂,享受餐补带来的员工餐。
虞幸坐在位置上,放空般等到了十一点半,这才起身。
几乎同时,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就隔着两张工位响起:“方哥,我这儿有个小问题,能不能请教一下你?”
虞幸看过去,发现是一开始在饮水机接水的那个女人。
听到女人的语气,又对上了女人看他的那种眼神,虞幸心下了然。
即使方幸这个角色性格不好,但仍然在普通人范围内,无非是耐心少了点,恃才傲物了点,这些缺点不足以让人忽略他在美术方面的才华、令人羡艳的年薪和这张少有人能拒绝的脸。
玫瑰面具对NPC不起作用。
所以在公司中,希望勾搭上他的女人还是很多的。
叫住他的女人是美术组的同事,他想了想,冷淡回应:“今天没空。”
“这样啊,方哥是饿了?那……方哥中午去哪儿吃,我和你一起呗,我真的想问两个问题,能进步的话,方哥以后就能少骂我两句了。”女人不放弃,笑吟吟地走了过来。
论身材,她的确有自信不被拒绝的资本,尤其是这套职业装,将她的曲线完美地衬托了出来。
“方幸”是个正常男人,应该不会拒绝得太明显。
虞幸没什么耐心地转身道:“食堂。”
随后,也没说不准她跟着,径直朝食堂走去。
第三十一章 梦魇(3)-撞魂
公司的食堂十分明亮,一张张可供四人用餐的桌子整整齐齐排布在大厅,另一侧,一家家主营不同食物的小门面如同小吃街一般排成一排,每个窗口都有不少人在排队。
跟在虞幸身后的女人一看就是个老油条,根本不像关欣一样老老实实戴胸牌——虞幸自己也没有戴。
所以他不知道女人的名字,只能尽量避免和她说话,以免露馅。
好在女人知道“方幸”的个性,并没有没话找话惹他烦。
两人到达食堂的时候,空位已经不多,女人指着位于中间的一个位置道:“要不方哥你先去买饭,我替你占着位子。”
虞幸没回答她,恰在这时感受到了口袋里手机的振动,他面色如常地掏出手机,看到未解锁的页面上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对方备注简洁明了,就叫周雪。
“我看到你了,我在右边。”
一秒后,又多来了一条。
“吴珊怎么在这儿?我和你的讨论,不需要一个普通美术旁听吧。”
哪怕隔着屏幕,虞幸都能感觉到周雪语气里的不满。
或许这不满不是针对他的,而是针对他身后这个尾巴的。
周雪是主剧情,在工作这块,她和方幸属于同级,再更多的时候,美术的优先级远远不及剧情,更别提世界观架构。
她和方幸说话,自然不需要小心翼翼。
这女人叫吴珊么……虞幸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他回过去一个:“她自己跟来的。我会解决。”
收起手机,他朝右侧看了一眼,在角落里发现了孤身一人的周雪。
她面前放了一个员工食堂统一的碗,里面似乎是黄焖鸡米饭,见虞幸目光扫过来,她略带疲惫的面色缓和些许,轻轻颔首。
不满果然不是针对他的。
虞幸不着痕迹的瞥了吴珊一眼,对这两位之间的矛盾有了一个心理预计。
而他之所以一眼就能认出周雪的脸……是因为周雪长得和第一阶段里一模一样,看来,小少爷的灵异空间与她确有关联。
他就这么拿着手机转头道:“我说过了,今天中午我没空。”
然后在吴珊有些愣然地目光中,朝周雪走去。
这个时候她再跟上来就只能说是不懂事了,吴珊只能忍着气,瞥了看都没看她的周雪一眼,沉默着自己去买饭。
“抱歉,耽误你中午的时间了。”
虞幸在周雪对面坐下,周雪开口就是一句道歉。
看得出,周雪和方幸之间的关系应该属于不咸不淡,不怎么私下交流的类型,就是那张纯同事。
“没事,为了工作。”虞幸道,顺带观察了一下周雪的脸色。
疲惫,憔悴,甚至有点丧,年轻的脸上本该布满朝气,此时却显而易见的没有精神,周身笼罩在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气息里。
说起来,这和他在鬼巷中见到的周雪十分相似,只是那时候的周雪是因为躲避灵异事件,不仅要和纸人里应外合,还要拖住店主们,不让他们上街给纸人送菜。
可现在呢?
虞幸瞬间猜到,周雪似乎已经遇到了什么会让她出现危险的事情了。
待会儿对鬼新娘外形设计的讨论,就是套信息的大好时机,但是虞幸偏偏一点也不着急,他闻到周雪面前食物的香气,肚子也悄悄咕噜了一声。
“我先去买饭,边吃边说吧。”
干什么也不能委屈自己饿肚子,他只是先来打声招呼表示礼貌。
周雪点头,望着他起身离去的背影,夹了一块鸡肉混着白米饭吃下,香浓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却没能化开她眉间隐隐凝结的死气。
五分钟后,虞幸端着餐盘回来了,他买了碗盖浇饭,先是低头吃了一口,吞咽下去后才问道:“鬼新娘的设计有新的要求?”
周雪盯着他脸的目光骤然回神,她点点头,轻声道:“就在昨天,我有了点新的想法。”
她拿出手机,在相册里打开了一张图。
这是张简略的概念稿,周雪身处游戏行业,对人设的设计并非一窍不通,虽然她画的很简略,和虞幸对比起来就像小学生站到了大学生面前,但起码所有的设计重点都展现了出来。
虞幸大咧咧接过她的手机细看。
图中,背景为黑色,一个身着红妆的女人——或者说女鬼正低低漂浮在空中,穿着红色布鞋的双脚无力下垂着。
女人身形端庄,上身挺得笔直,双手在腹前交叠,红色的袍子包裹着身体,头发盘起,一个红盖头盖在头上,被不知何处来的风微微吹起,使人能看到女鬼的小半张脸。
肤色惨白,嘴唇殷红,微微张着,两行血泪从被盖头遮挡住的眼眶流下,再由下颚骨处低落到地上,炸开一朵血花。
他扫了一眼细节,挑眉问:“这和之前有什么不同?无非是衣服样式变化了一点,有必要吗?”
周雪抿抿唇:“有,这样的衣服才是鬼新娘穿的。”
她的回答似是而非,但若是仔细听,就能从中听出一种隐约的执着。
就好像……她知道鬼新娘这个存在究竟是什么样子似的。
虞幸把手机递回去,撑着下巴问:“这是最后一次修改?今天下午我就要开始画了,到时候再出新要求,我可会暴躁的。”
他没忽略听到这话时,周雪微微缩紧的瞳孔。
“要不……你先设计别的角色?”果不其然,几秒后,她斟酌着开口。
虞幸试探道:“那我先画鬼新郎?”
“额……新郎不是说,在新娘之后才画吗。”周雪貌似没想到他一换目标就换到了鬼新郎身上,又支支吾吾想劝。
虞幸心里有数了。
他吃了口饭,没有回应要不要坚持先画新郎,而是抬起下巴指了指周雪的手机:“你那画,不觉得少了什么吗?”
她眼中浮现出一抹困惑:“嗯,当然,我总觉得还缺点什么……可是我想不——想不到。”
一句话中间诡异的顿了一下,仿佛是临时改了个说辞。
虞幸猜,她想说的不是想不到,而是想不起来。
这人本来就可能和刘雪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就凭那张和灵堂中刘雪遗照七分相似的脸,这个点就成立。
他不想打哑谜,这样只会让他继续做一个萍水相逢的同事,无法有效完成保护任务。
回忆起目前为止对鬼新娘刘雪为数不多的印象,虞幸道:“拿个鬼新娘……要是指甲涂红,会不会更有氛围?”
周雪愕然。
她对着自己的手机看了半天,露出有点茫然的神色。
鬼新娘这种角色在恐怖游戏里十分常见,指甲不是红的就是黑的,按理说应该很好想象,可周雪却在画中给了鬼新娘一双指甲纯净的手。
她道:“我总觉得,她不应该涂红指甲油……那感觉不对……”
虞幸眼睛微眯,想了想改口道:“那不弄红指甲油,改成血迹呢?”
周雪眼睛突然一亮。
她脑海中暮然浮现出,一双白皙纤细的手上,血液纵流的样子。
可是还是少了点什么……
“再加一把裁纸刀。”磁性的男声将她从记忆中惊醒,她突然睁大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方幸”。
在目前的设计里,她还没有提到过新娘的武器。
她一直觉得有一层薄雾阻止了她思考,可当虞幸说出裁纸刀三个字时,她竟然觉得,没错,鬼新娘就应该用这个。
没错,在那些破碎的、难以捕捉的记忆中,鬼新娘用的就是这个!
周雪好像很高兴,但她脸上的死气更浓厚了,多到虞幸怀疑她一出门可能就会倒霉到被车撞死。
难道保护她不被霉运搞死也是任务的一环么……虞幸在心中吐槽一句。
接着,趁周雪盯他的功夫,虞幸再接再厉:“你脸色很难看,是不是最近遇到了什么事?”
“啊……没有。”周雪收回目光,这种心虚感却正好证明了她在说谎。
“看你的样子,就像天天睡不着觉似的,你是通宵了几天?”虞幸示意她自己看看自己的黑眼圈,即使用化妆品遮了很多,仍然十分明显。
恐怕卸了妆之后,她眼睛可以堪比熊猫。
提到睡觉,周雪竟然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显然,她的精神其实很不好,一点也不像现在可以表现出来的若无其事。
虞幸装模作样的凑近了一点,眯着眼睛打量她。
“干、干什么……”即使方幸性格怪异不好相处,以前也从来没有凑这么近过,周雪看着他,有些无措。
“没事,就是感觉你这面色跟我之前一个撞了魂的亲戚有点像。”虞幸开始胡扯,扯完后还仿佛后知后觉,“哦,我这样说话是不是不太好,就像在诅咒你似的。”
按照他的猜测,周雪如果真有事,对他口中的亲戚一定会感兴趣。
果不其然,她身体一顿:“没有没有,谁不知道你心直口快的……不过什么叫撞了魂?”
“就,说起来有点迷信,也不知道你信不信。”虞幸做出回忆的样子,“我从我姑妈那里听说的,那个亲戚总感觉自己能共享另一个人的记忆,但是又记不清,后来他发现,这记忆……来自一个死人。”
周雪吞了口口水:“然后呢?”
“然后?那个死人要杀他,他也确实差点就死了,有一天早上口吐白沫就昏倒在地上,送医院去,嘴里还在说有鬼。当时周围的人掀开他衣服一看,在胸口看见一个黑手印。”
周雪:“……这、这么可怕的吗?”
虞幸轻哼一声:“后来姑妈终于请到一个靠谱的方士,方士说他这是撞了魂,做了一次法事,这才好起来。我就是看过一次那个亲戚当时的照片,跟你今天的状态有点像。主要是我们在做‘梦魇’,这一天天的都对着各种鬼啊怪啊,我才想起来的,无意冒犯。”
[靠好一段似是而非的胡扯]
[啊?是胡扯吗,我居然信了]
[很明显啊,他不知道周雪具体遇到了什么,但是这一段话绝对套得上周雪对鬼新娘这种画的态度,很容易中的]
[好家伙,我真以为幸经历过这个]
[哈哈哈,典型的套话博取信任]
[我看周雪已经信了]
周雪确实看虞幸的目光已经有所不同了,她一开始只是叫人来改鬼新娘形象,现在却心里毛毛的,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信吗,那个亲戚撞魂这种事,怎么听都有点不符合唯物主义吧……”
“哈,我要是不信,怎么会这么喜欢画灵异原画。”虞幸捡了个现成的佐证借口,似乎一点也不尴尬于自己的对鬼魂的相信。
然后,他装作刚发现周雪有点颤抖的手,又吃了一口饭:“不会吧,你真有事?要不要我帮你请人看看?”
周雪好似有些犹豫。
虞幸也不催,他在心里暗自思量。
周雪对自身遭遇的态度似乎有点奇怪。
她显然是在担心和害怕的,换做其他人,一听到有人理解并相信这种无稽之谈,而且还有办法解决,肯定瞬间就放弃了警惕,向他诉说了。
可周雪不一样,她在害怕的同时,好像还有一点期望和等待。
她就像在等待什么东西的到来似的。
但虞幸的提议对周雪还是有着十足的吸引力,她睫毛颤了颤:“那就……”
就在他以为成功了的时候,周雪余光落到了鬼新娘的画上。
她竟然停止了没说完的后半句,转而咬着牙道:“不,你误会了,我没事。”
虞幸:“……”啧。
看来今天想要保护周雪,还得采取点非常措施。
再说多容易引起怀疑,虞幸闭了嘴,一边听歌一边吃完了饭,和周雪打声招呼就离开了。
他的流血指甲提议和裁纸刀提议都得到了认可,回到工位上趴着睡了一觉。
不出意外的话,今晚他不可能有觉睡,只能寄希望于这第一日白天的短暂安全能让他补充一下睡眠。
接着,一下午的工作时间都在画画中度过,期间,虞幸还趁别人不注意黑了一下公司内部的网络,把周雪的履历和资料调出来看了一遍。
直到下班,虞幸收拾好了东西,前往了停车场。
一路上他都贴着死角走,借助车辆和人的遮挡,没有在监控里留下可供辨别的身影,如果监控拍到他,也只能看到一个周身包裹在青雾中的模糊人影——他把摄青梦境取了出来,让普通人看不见的雾气包裹全身,影响电磁。
几分钟后,他站在一辆白色轿车之后,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鼓捣了一会儿,成功黑进车载系统。
这是周雪的车。
他爬进了后备箱。
第三十二章 梦魇(4)-楼道
天气转凉,夜越来越长,也越来越冷了。
周雪驱车驶入小区,全程一言不发,只有车载广播电台里的主持人用幽默的语气同搭档讲着今日话题。
黑暗中,路灯一盏一盏亮起,一栋栋高楼就像蛰伏在水泥钢筋下的巨兽,带着噬人的冰冷与影绰,从车窗向后划过。
周雪的停车位就在自家楼下,她抬头望着越来越近的家,竟然从心底涌出了一股抗拒和恐惧。
心绪的不宁使她呼吸急促了些,她看了看时间,不过七点半而已。
为了完善和修改剧情,她今天加了两小时班,回来就一片漆黑。
小区是近两年新建成的,路灯崭新,很少会发生今天这样,偶尔接触不良般闪烁一下的情况。
恰在这时,广播突然产生卡顿,莎莎的信号声在寂静无人的空间里显得尤为明显。
周雪额角一抽,直接伸手把广播给关了,这才摆脱了容易产生不好联想的杂音。
可关了之后,车内就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有人在她脖子后面吹气,风凉凉的,惹得她从脊椎到头皮一片战栗。
而且,她有一种今天的车比平时重的感觉。
路逐渐缩短,终于在一栋居民楼下停下,楼中住户都开着灯,一块块方形亮光让周雪感到了一丝安心。
她像往常一样准备熄火下车,突然听到一声闷响。
“咚。”
随着声响,车也轻微摇摆了一下,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推它。
周雪一下子僵住,好半晌,没有新的声音出现,她才鼓足勇气回头望去。
明明什么也没有,她却已经脑补出了一张与红色产生明显反差的苍白鬼脸。
大概是注意力过于集中,当车在她眼皮子底下又发出一声闷响时,她发出了短暂的一声尖叫。
“……是你吗?”
叫完,周雪急忙捂住自己的嘴,然后竟然带着试探出声了。
没有人回答她。
她鸡皮疙瘩起了满身,想了想,还是像丢烫手山芋一般下了车,关上车门急匆匆往楼上而去。
鞋底踩在空旷楼道里,震得声控灯短暂亮起,直到某一层,声控灯大概是坏了,无论周雪发出什么声音都没反应。
心不在焉的周雪回过神来辨认了一下,头顶的楼梯处于四楼通往五楼的位置……而她家就住五楼。
在这种时候,她一点儿也不认为这是巧合。
有东西在附近……她的脑海中浮现这么一个认知。
双手藏在大衣的袖口里颤抖着,周雪硬着头皮往上走,走到拐角处骤然一顿。
她看见了一个从上俯视着她的黑影轮廓!
在楼道中小小的天窗里透出唯一一点光,洒在了人影身上。
人影身形纤细,双手下垂,其中一只手上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就这么站在她的正前方,拦住了所有的路。
周雪看到“它”的时候,已然晚了,它和她的距离已经太近,即使她想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也不可能。
她嘴唇动了动,有些分不清现在是梦境还是现实,于是深深掐了自己一把,剧痛沿着她一点儿没收的力道传来,使她感到一丝茫然。
……不是梦?
她脑海中浮现出今天中午方幸对她说的事情,对那位口吐白沫的亲戚的描述愈发生动鲜明。
现在有个问题。
她是跑……还是不跑呢?
这些念头盘桓在脑中不过一瞬,就听上方的人影开口了:“周雪?你回来了?”
“诶?”周雪发出一个疑惑地单音节。
好熟悉的声音。
她面前的人影手里出现一束光,来自手机后置手电筒。
手电光一个反转,一张每天都会看见的脸出现在她视线中。
精致的丸子头让人影显得俏皮可爱,瞬间失去了所有与恐怖相关的形容,甚至对方还扬了扬另一只手里的垃圾袋:“我出来扔垃圾啦,发现灯坏了,你又正好上楼,给我吓一跳呢。”
“柳儒儒……”周雪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在这个环境中看到关系十分不错的女邻居,换谁都会感到庆幸的。
“你怎么啦?”赵儒儒看着等了一天终于等到的任务目标,关切地问。
在她的直播间里,沉寂了大半晌的弹幕终于随着接触任务目标又活跃了起来。
[儒儒这边终于有动静了……]
[也还好,我看了一会儿其他组,回来这边就晚上了]
[楼上的,我看幸画画和敲代码看了一下午]
[幸画画真好看,不过实在有点无聊,我也看了两个小时就溜了]
[卦师是把周雪吓到了吗]
[哈哈哈在出现鬼物之前,最恐怖的居然是赵儒儒]
周雪继续往楼上走,回应了赵儒儒的关心:“没事,工作有点累了,最近总是心神不宁。”
“吃顿好吃的放松一下吧!”赵儒儒的身份信息里有她扮演的角色柳儒儒和周雪的关系提示,她们是同一层的住户,平时关系十分不错,属于放了假可以一起出去逛街的程度。
为了创造更好的保护周雪的条件,她顺势问道:“你吃晚饭了没?”
今天加班,周雪还没有吃晚饭,她本来准备到家随便弄一些的,于是摇摇头。
赵儒儒笑了:“那今晚来我家吃饭吧,我正好买了不少菜,手痒了想下厨,但是东西一多我一个人就吃不下了。”
面对这么高情商的邀请,周雪自然没理由拒绝,她望着黑漆漆的楼道,突然丧失了一个人进家门的勇气,干脆道:“我和你一起去倒垃圾吧。”
两人结伴下了楼,周雪尽量往赵儒儒身旁凑着,目不斜视,而赵儒儒则没忽略掉她白天查到的,周雪车的车牌号。
眼睛往车那边瞥去,她眉头皱了皱。
是错觉吗?
怎么感觉车上笼罩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气场?
她身为卦师,有时候就会像这样,出现似是而非的预感,通常都不会有错。
对周雪的车留了个心眼,赵儒儒什么也没做,她现在还没有套到这个阶段任务的信息,不太清楚周雪面临的危机来自哪个方面,不方便干涉。
今晚吃饭的时候,她就能利用自己的情报收集优势,让周雪言无不尽!
扔垃圾只是个借口,她只是算准了周雪回来的时间,提前等在楼道里而已。
两个各怀心思的女人并肩上楼,留下一串脚步声。
“你有没有觉得……”走到一半,周雪耳朵动了动,声音压低成气音,“好像……有人跟在我们后面?”
似乎她们的脚步声中间,总会夹杂着不合时宜的第三种,如果是楼里的其他住户,脚步声不会这么轻。
永远慢了那么半秒,仿佛就像是在有意和她们的脚步声重合,不想被她们发现,可因为距离有些远没有好好控制住似的。
正是这样,才显得很可疑。
赵儒儒沉下心听了一下,发现确实是这样,她心里也发毛,暗想,不会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直知道,就要被鬼找上了吧?
她还没和虞幸赵一酒汇合呢,她一个人不适合跟鬼正面对上啊喂!
就在此刻,异变突生!
楼下跟着她们的脚步声的主人就像是知道自己被察觉了一样,突然不再掩饰自己,加快了速度,重重踩在每一级阶梯上!
赵儒儒冷汗瞬间下来了,一拽周雪:“快跑!”
她和周雪什么也来不及说,用尽了全身力气往五楼跑去,赵儒儒一边跑一边掏出钥匙,在下面的人追上来之前将钥匙插入了门锁中,啪嗒一声,门被打开。
“快进来!”赵儒儒把呼吸急促的周雪推进了门内,自己也闪身进去,随着门的关闭,脚步声也追到了门口!
周雪靠在门上,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在没开灯的玄关处睁大眼睛惊恐地问道:“怎么回事……是什么东西?”
我还想问你呢!
赵儒儒心中诽忖一句,心跳加快,没比周雪好多少,她把眼睛凑到猫眼上往外看。
门外确实有一个高大的人。
黑乎乎的一片中,只能看到上半身的轮廓从视角高度猜,保守估计一米八以上,人影停在门外,肩宽且直……等等?
她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身影很熟悉。
赵儒儒呼吸一顿,狐疑地盯着那人影——
人影猜到她在看猫眼,打开了手机电筒,顿时,一张带着几分笑意的脸出现。
赵儒儒:“……”妈的。
居然是虞幸。
这特么又吓唬老娘一回!
接着,她就见虞幸低头在手机上鼓捣了一会儿,把亮起的屏幕那一面怼到猫眼前。
那是手机备忘录界面。
赵儒儒眼睛都快看瞎了,才辨认出上面的字。
【趁周雪害怕,把信息全部套出来。你拖住她,我潜入她家看看。】
过了一会儿,屏幕挪开,虞幸借着光给赵儒儒比了一个“耶”。
“……”赵儒儒意识到,虞幸故意制造出脚步声上的破绽,再快速追上来制造紧迫感,都是在帮她瓦解周雪的心理。
想必,白天虞幸已经和周雪接触过,但由于某种原因,周雪并没有完全信任虞幸,所以虞幸追到家里来了。
可是……耶你大爷啊耶!你当你是什么阳光开朗人设吗!
在赵儒儒的直播间里,随着她视线看到一切的观众们纷纷惊了。
[靠我真以为是鬼来了]
[我都紧张了,你就给我看这?]
[裤子都脱了]
[刚才谁说儒儒最吓人,我看幸才最吓人]
[耶!]
[他说啥?我视力没强化,看不清]
[幸说,他要潜入周雪家看看,让卦师拖住周雪]
……
赵儒儒木这脸离开猫眼,害怕地道:“走了……那是什么?为什么会追着——我们?还是我或者你?”
周雪颤颤巍巍:“大概是我……”
赵儒儒不给她想借口的机会:“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要报警吗?”
周雪急忙道:“不要!”
赵儒儒伸手把灯打开,室内顿时明亮起来,彼此也都看见了对方吓得苍白的脸色。
她眼神里透出探究:“为什么不报警?我看到他的手里握着刀了!说不定是变态,或者更糟的——杀人狂?他要是下次还来怎么办!”
“警察不会相信的,他们只会说我得了精神病,相信我吧,他们一定会这么说。”周雪靠在墙上,“我还要工作,如果耽误了……”
赵儒儒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这个时候你还想着工作,也太敬业了吧。”
“我要是不完成‘梦魇’,它们真的会来找我的……”周雪伸手捂着脸,在她脚下,是不知什么时候掉落在地的手包。
赵儒儒现在倒是一点也不害怕了,虚惊一场后,她反而得知虞幸这个大腿就在周围,就算有鬼来,她也不会毫无自保能力——队友的保护也算自保能力一种嘛!
她和缓了语气,摸了摸周雪的脊背,充满了安抚意味:“你……我相信你,你究竟遭遇了什么,可以和我说啊?一个人撑着一定会走向最坏的结局的。这样吧,我先做晚饭,我们一边吃一边聊聊怎么样?”
“柳儒儒”这个角色在关系上比“方幸”近得多,又是女生,周雪没什么防备,想了想就点头了:“好……谢谢你,麻烦你了。”
……
虞幸好整以暇地关了手机灯,靠在楼梯间听墙角。
他五感都比普通人敏锐,听力也是如此,毫不费力就隔着门把两个女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样的话,信息收集就交给赵儒儒了,正好这应该是她的本职工作。
他等两人离开玄关位置,从牛仔裤兜里掏出一根细铁丝。
得亏这个小区用的不是指纹锁,只是近几年十分普及的钥匙锁,以他的撬锁实力……
没过一会儿,虞幸小心的开门走了进去。
一股十足的阴冷感瞬间渗透全身。
他按下墙上的电灯开关,顿时,一束偏红色的光就洒在了他身上。
“这颜色?”他喃喃着,眯着眼打量了一遍屋内陈设。
这房子不大,看起来像是周雪一个刚毕业没几年的女孩能买得起的。
布置没有太用心,看不出多少个性在其中,唯独在电视旁边,居然摆了一个纸扎人。
虞幸开始怀疑这次的鬼物是不是能影响人的心智了,否则谁会把葬礼用的纸人放在家里欣赏?
他缓缓走过去,目光在墙壁角落扫了两眼。
……纠在一起的长发。
……脏兮兮的指甲片。
这些恐怖片里用来渲染气氛的东西随处可见。
突然,身后传来哗啦啦的响动。
他再一转头。
玄关处,刚刚还整整齐齐码在鞋架上的女士鞋掉落一地,在最中间,一双刚才没看到过的红色布鞋不知何时整齐的摆放在那里,鞋尖冲着虞幸的方向。
第三十三章 梦魇(5)-噩梦
这间屋子里果然有古怪……
虞幸弯腰捡起那双鞋,用毫无情绪波动的眼神观察了一下。
这是一双绣花鞋。
红色的鞋面上有用更深颜色的红线绣成的小花,十分精致,仿佛出自最好的绣娘之手。
除了其上笼罩着的微不可察的诅咒气息,它也就是一双摸上去冷冰冰的,普通的鞋子。
虞幸眼睛眯起。
没错,不是普通的鬼气,而是诅咒气息。
鬼气代表着此处有鬼盘桓,而诅咒气息则代表着,本次事件中涉及到了某种诅咒载体,应对方法不再是和某个鬼物周旋,而是像解密一般,找到破局的那一点。
房间里的阴冷驱之不散,却并不具有明显攻击性,仿佛一个个没有意识的游离分子,只会缓慢游荡。
“诅咒……留下的鬼物活动痕迹……”他又瞥了手中绣花鞋一眼,来到大厅的阳台处,悄声打开窗户,探头确认下面没有行人,把绣花鞋给扔了出去。
一双红色鞋子在他的力气下飞出很远,落入远方的绿化草丛里,半点踪迹都看不到了。
做完这件事,虞幸把视线投到电视柜边的纸人身上,思考着把纸人也扔下去的可能性。
纸人脸上涂抹着浓烈鲜艳的色彩,嘴巴平直,墨水勾勒出的五官与人类有显著差别,并不像第一阶段任务里那个纸人那么鲜活。
身上的诅咒气息也没有绣花鞋上那么浓。
看上去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纸人罢了。
“算了。”
绣花鞋还能说是凭空出现,扔了不会被察觉,纸人可是一直放在那里的装饰,要是不见了,周雪一定会发现的。
虞幸放过了它,转而走近周雪的卧室。
虽说身为一个男人,对陌生女孩的卧室应该非礼勿视,但现在是非常时期,他也只能做出这种令人高兴——啊不是,令人悲伤的事了。
他也没在卧室里乱翻,只在书桌上看了两眼,桌上有几页凌乱的草稿纸,写着一些世界观构想,可是在虞幸看来,上面的字迹零零碎碎,一点关联性都没有,就像是经常性的想到什么,立刻记录下来以防忘记似的。
至于内容,都是关于“梦魇”的。
这款游戏目前的剧情架构是,玩家扮演的男角色在出门旅游的途中出了车祸,红色身影在大巴车前一晃而过,导致司机紧急刹车,却因为雨天路滑而坠入山崖。
从昏迷中醒来后,主角发现自己出现在一间很复古的宅院里,他一身仆人的衣服,被院子里出现的管家支使着去添柴火。
心中尚存疑惑的主角带着恐慌和无奈暂时干起活来,却在厨房听见厨娘们聊起府上的喜事。
这让主角知道,这个府邸,居然买了一个漂亮的女人,用来陪伴前不久自杀的小少爷!
而那个女人不愿意,也于昨晚自杀,但是府上的老爷不仅没有愧疚害怕,反而吩咐喜事照常准备。
因为那女人本来也是要死的。
十分丧尽天良的做派。
主角猜测自己是因为新娘的怨气才被带到这里来,决定破坏这一场“喜事”,结果没能成功。
言笑晏晏之后,整个府邸突然变得一片阴森,所有的人都消失了,一片灰败与斑驳,昭示着这里的不寻常。
接下来就是主角在已经鬼化的府邸中寻找真相线索的探险,鬼影绰绰,主角九死一生,最终得知了全部的真相得以在医院病床上醒来。
然而紧接着玩家就会发现,结尾CG中,主角养好了伤出院后,哼起了一首古老的歌谣,那首歌谣正是鬼化的府中,新郎最喜欢哼唱的那一首。
究竟是主角被新郎影响,心中产生了扭曲,还是新郎的灵魂借助主角身体重生,玩家已经不得而知了。
虞幸上午的时候已经对这个剧情有了了解,但是由于梦魇这款游戏还在早期开发中,剧情很是不详尽。
他并不能从这款游戏的剧情里窥探到太多阴宅的真相。
从草稿纸上收回视线,虞幸走到衣柜前,打开了柜门。
他进卧室唯一想探查的就是衣柜,因为当时新娘的手就是从管家柜子里伸出来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周雪的衣柜是那种比较有少女心的双开门白色玻璃柜,在纹路里镶嵌着部分透明玻璃,让人能看到衣柜中的几件衣服。
柜子发出一声古怪的吱呀声,仿佛生了锈。
虞幸用手拨开层层衣服,盯视着衣柜里侧的壁。
果不其然,一道道细密的刮痕布满了柜壁,让这处隐秘的角落显得狰狞又可怖。
“这处房子……已经在诅咒气息的影响下,渐渐被改造了。”他喃喃自语,关上柜子,若有所思的走出了卧室。
在打开门的一瞬间,一双红色绣花鞋落入眼帘。
绣花鞋两只并拢,静静摆放在门外,鞋尖对着虞幸。
就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人穿着这双鞋,与虞幸面对面站着一样。
挑了挑眉,虞幸再次拿起这双本该被丢到楼下的鞋子,把鞋尖换了个方向。
他想查的已经查完,对他来说,成果斐然,已经不需要再多看了。
这个阶段的任务想要顺利完成,就一定要在周雪死亡之前找到诅咒之物,打破诅咒的内部规则,否则,就算是贴身看着周雪,都不一定能救下她。
如果五天之内任务失败了……
那就不是进度的问题了,而是整个队伍都会因为任务失败而被推演系统抹除掉。
诅咒之物不在这个房子里,这里只有残留,没有源头。
也就是说……他要找的东西,应该就在周雪身上,随身携带着。
他离开了周雪家,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红色绣花鞋仍然执着地对着他。
虞幸:“……”
还挺犟。
他抹掉了所有入室的痕迹,然后从容地关上了门,熟练得就好像做过很多次一样。
[熟让疼]
[熟练得让受害者心疼]
[这撬锁能力,幸现实中是啥啊,是……开锁匠吗?]
[楼上的求生欲]
[哈哈哈哈哈]
虞幸回到楼梯间,突然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两个女生估计还要吃一会儿,他……
站在原地沉思了二十秒,被冷空气包裹了个透彻的他颤抖了一下,不爽的发出一声冷哼。
于是他第二次打开了周雪的家门,进入卧室,然后……打开了窗户。
卧室的窗户外面没有窗台,连防盗窗都没有,仅有一个半分米都不到的延边。
而旁边,就是赵儒儒扮演的这个角色的卧室窗户。
[幸想干嘛?]
[这窗户怎么翻啊喂]
[即便可以扒住现在这个,卦师的窗户也根本不可能上的去啊]
[这不是直接就掉下去吗]
虞幸翻身出窗,鞋尖点在延边上,一手抓住了窗框。
他看了看,改为捏侧边,然后以这种高难度姿势把窗户给关上了。
之后,他瞥了一眼赵儒儒那边,丝毫不带犹豫地纵身一跃!
那边确实没有任何着力点可以供一个带着惯性的男人稳住身形,哪怕他身手再好都不行。
在弹幕紧张地注视下,虞幸先是抬高了手,然后——
噗的一声,利刃入墙。
摄青梦境的匕刃没入白墙半截,剩下的部分在惨淡的月光中闪着寒光。
虞幸身形晃荡两下,成功稳住,踩在了延边上。
啧,反正是赵儒儒的“家”,戳出一个小洞……完全不会有事嘛!
虞幸轻巧灵活地开窗进屋,愉快地想着。
……
另一边。
丝毫不知道四十多分钟前自己卧室里多出一个人,并且那人还非常不要脸地开了空调在房间里刷手机的赵儒儒做好了饭,把周雪叫上了餐桌。
客厅的空调也运作着,暖风不断吹来,配合着热腾腾的饭菜,给人一种安定感。
赵儒儒不愧是经常收集情报的能手,在她动之以情的诱导下,被她摆出的十足同理心给迷惑了的周雪就大致说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事情大概是从我一个月前,去墓园祭奠我奶奶开始的。这一个月来,我总是会做梦……”
赵儒儒在一旁给她夹菜:“跟我说说?”
“在梦里,我,我一开始总是在床上醒来,意识不到这是梦境。”周雪胃口不好,加上最近缺乏良好的睡眠,精神又紧绷,她根本没吃多少就放下了筷子。
“然后,我就能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他好像就在我的卧室里,我很恐慌。在房间里找啊找,那个男人就一直笑。”
赵儒儒想起了推演提示中提到的“嬉笑”。
“我想报警,但是找不到手机,我想跑出去,但是门被锁死了。我每晚都做这个梦,这是最开始的时候,后来,我渐渐能发现一些那个男人的蛛丝马迹了,他开始说话,”
赵儒儒想,如果周雪和刘雪有关系,那梦里的男人,八成就是鬼新郎了。
她问道:“他说了什么,威胁你吗?”
“没有,他会跟我说……”周雪都不用仔细回忆,那些话就像刻进灵魂中一样,每一句都清清楚楚。
“跟我走吧,不要再躲了,你躲不掉的……回去吧,回去完成你该做的事,安安分分的拜了堂,做一个哭泣的新娘……”
语气阴森,周雪仿佛在描摹梦中那个男人的说话方式,低沉的声音中透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蛊惑,让赵儒儒眉头都要皱起来。
让现代的周雪不要再躲了,好好的做新娘?
难道,周雪其实是刘雪在这个时代的转世?
好家伙,新郎够狠啊,转世了还不放过她的么?
赵儒儒思维发散,周雪则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恐惧里。
“我在梦里当然不会答应,等到男人的声音消失,马上又会出现一个女人的声音。她歇斯底里,惨叫着,诅咒着,都是些刺耳的话……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她的声音,我在男人那里受到的惊吓反而会平复过来,就好像……梦中的我感受得到,她不是在诅咒我,而是在诅咒那个想带走我的男人。”
周雪眼中隐隐泛红,这是要哭的征兆,她瞄向赵儒儒:“我醒来后把这件事在电话里告诉了我爸妈,可他们只会说,‘天呐,阿雪没事吧?要不请假去看看心理医生吧’,或者,‘要不要爸爸妈妈去陪陪你?你这孩子一定是压力太大了,都产生幻觉了’,他们自以为很关心我,可是……”
“却连最基本的相信都做不到……”
赵儒儒连忙安慰,并且表达了自己的立场:“我相信你!这个世界上奇奇怪怪的事情那么多,你只是运气不好也碰上了!”
运气不好这件事和无人相信比起来,带来的伤害几乎可以忽略不记了。
周雪还是哭了出来,她一边拽了两张餐巾纸抹眼泪,一边说:“谢谢你!”
赵儒儒抚摸着她的脊背,轻声道:“后来呢?你的梦境有没有变化?”
“有,随着我梦到的次数越来越多,那个男人和女人的身影也浮现出来了。男人仍然要我跟他走,我查过资料了,都说不能松口,否则鬼就会把活人杀死,所以我一直让他放弃。可是后来,他拿了一把刀……”
“什么样的刀?”赵儒儒问。
“我不记得了……我在梦里看到的很多东西醒来都记不得,只有再次做梦才会想起来,反正,在最近的梦里,那个男人好像已经想亲手杀了我了。而那个女人……我最近看清了她的样子,她是个女鬼!”周雪抓住赵儒儒的手,“她的脸上、身上全都是血,穿着大红色的嫁衣,面目狰狞,我好害怕……”
“她朝我嘶吼,要我把玉砸碎,我才不呢!如果玉没了,它们一定会立刻杀了我,他们都在等我死!”
玉?
赵儒儒心中一动:“什么玉?真的有这样一块玉吗,你为什么觉得玉没了它们就能杀你了,难道是玉一直在保护你?”
周雪按了按心口,似乎有点戒备,又有点怀念:“没错,是我奶奶去世之前送给我的,她懂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当时搬到城里之后,都没有老人愿意和我奶奶一起玩。因为这块玉,她一直很孤独……她说,这块玉能保佑我不被伤害。”
“恕我问一句。”赵儒儒看出,周雪对所谓的玉宝贝得很,即使是对着她都不愿意多说,于是她没有追问,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你奶奶叫什么名字?”
周雪有些迷茫:“这重要吗?”
赵儒儒正色道:“重要,你看,你是在祭奠奶奶之后才被噩梦缠上的,说不定这两只鬼和你奶奶有什么关联。我想,我们应该试着去查一查你奶奶的事,说不定,解决之法就在其中。”
第三十四章 梦魇(6)-撒谎
周雪的奶奶叫梁二妮,在那个时代很常见的一种名字。
去世之后,奶奶就把一块随身携带多年的玉项链传给了周雪,听说,当年最苦的时候,奶奶只能吃发霉的饼,衣服上全是补丁,最后连补衣服的粗布都买不起,破了洞的地方只能这么透着风,都没有把这块玉卖出去。
后来生活有了出路,奶奶生下了周雪的爸爸,也没有把玉传给他,她守着这块玉,就像在守着某种执念,直到周雪最后一次去病房看她的那一天,她才颤颤巍巍,把在胸口捂热了的玉吊坠塞到周雪手里。
那个时候,奶奶已经快不行了。
其实奶奶的丧事是喜丧,年纪到了,无病无灾地老死。
一家人没有多少悲怆的情绪,只把这件事当作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人总会死的,老死何其幸运。
那一天奶奶把玉塞到她手中,赶走了所有人,只留下她一个,哑着嗓子对她叮嘱。
“阿雪……这块玉你收好,它陪了奶奶一辈子,也保护了奶奶一辈子,现在奶奶要走了,唯一的心愿就是你能平平安安……这块玉也会保护你的。”
……
奶奶说了,这块玉是能保护人的。
周雪跟柳儒儒纪念了一下奶奶,回忆了一波从前,望着柳儒儒关切的脸,下意识伸手在心口按了按。
那块玉吊坠就在她脖子上,从奶奶死后,她就一天都没离开过这块玉。
或许真的是玉保护了她吧……才让梦里那两个可怕的东西伤害不了她?
所以她绝不能听信那个女鬼的话,把玉砸碎。
“这样啊……”赵儒儒若有所思,她想了想,“明天周六,你不上班吧?”
“休息。”周雪道。
“那我们一起去墓园看看?”赵儒儒提议,“虽然不是什么特殊的节日,但是也买点纸钱去,把你的遭遇和你奶奶说一说,她说不定会保佑你呢?”
周雪的目光里有一瞬间的迟疑。
但是紧接着,她就叹了口气,似乎在为自己竟然沦落到需要打扰死去的奶奶而遗憾。
“好,明天中午一起,希望奶奶能……救救我。”
中午太阳大,比较不容易害怕。
周雪的胃口还是差,又和柳儒儒倾诉了一会儿,她就累了。
陪着一起收拾了碗筷,周雪离开柳儒儒家,掏出钥匙进了房子。
她虽然不想面对卧室,但是长达一个月的折磨,让她也培养出了一些抗性,一开始醒来对卧室一片恐惧,现在反倒能比较坦然地接受。
当然,周雪这种反应或许比常人淡然很多,也不知是性格如此,还是从小就接触着神神叨叨的奶奶,对这些事物的接受能力比正常人强。
洗漱、刷手机、爬床。
现在离平时睡觉的点还早,但她感觉很疲惫,好在今天是周五,她并未把工作带回家里,现在十分清闲。
既然已经约好了明天要去市郊墓园看奶奶,早点休息也好,便于养足精神。
周雪眼睛闭着闭着,就睡着了。
……
赵儒儒将碗筷放进橱柜里归位,消化着打探来的信息,面上没什么表情。
她现在要想一想怎么联系虞幸了,这么长时间,她相信虞幸不会老老实实呆在楼道里等,或许出去逛街了?
她不知道虞幸是什么身份,说不定可以接触到其他掌握线索的门路。
拿出一根比寻常筷子更短的黑色木筷,赵儒儒嘴里悄声念叨一段,随即撒手。
筷子在原地以一种神奇的平衡立了两秒,才朝着她的方向倾倒下去。
“就在这里?”她有点惊讶,这个卦象表示她要找的人离她极近。
“不会真在楼道等吧……不,不可能,应该是出去后估好时间回来了。”
赵儒儒走到玄关,看到一个男人的影子一闪而过。
她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打开了门,压着声音道:“进——”
咦?
没人吗?
“彭。”
突然,卧室里传来什么东西掉落在地的沉闷声响,赵儒儒眉头一皱,顺手关上门,来到卧室前。
她放轻呼吸,轻轻拧动把手。
与想象中的黑暗不同,卧室灯开着,一片光明,也让赵儒儒将里面的一切尽收眼底。
一个男人坐在她的书桌前,支着下巴刷着手机,面前还摆着一个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充电线连着书桌下的插电孔。
地上落了一个精致的餐巾纸盒,硬硬的那种,刚才的声音应该就是它从书桌上掉下来发出的。
听到门的响动,男人百无聊赖地朝她看来。
“喂!”
赵儒儒差点没吓得跳起来,看清是谁之后,终于忍不住叉起了腰:“你吓起人来没完了还!”
“我?这不是太冤枉了么,我就好好坐在这里,哪里吓你了。”虞幸无辜地看着她,然后嘴角一勾,“如果这种程度就会被吓到,那你也太——”
在赵儒儒几欲冒火的目光里,为了队友间的和谐相处,他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你怎么进来的?”赵儒儒气呼呼的,不知道为什么,平时为了收集各路消息,她面对过很多品种的人,无论对方多欠揍,她总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保持平常心,给别人留下一个游刃有余的赵家人形象。
而一遇到虞幸……
她的情绪就很容易被调动起来。
尤其是对方做出一种干坏事后还非常无辜的表情,那真的是让人非常手痒。
倒不是说她对虞幸有什么特殊想法,她这人还真就不颜控,比起脸,她更关注的永远是利益,而情绪控制则是获得利益的必修课。
所以她才觉得奇怪,似乎虞幸的一举一动,就是比别人多了一点东西。
莫非,对方是个比她还熟悉怎么收集信息的人,在不知不觉中,她的戒心已经被磨掉了!?
自信点,就是这样!
赵儒儒对自己说。
虞幸不知道她怔在原地是在想什么,摊了摊手,弯腰把用来吸引赵儒儒注意力的餐巾纸盒捡了起来:“我从窗户进来的,外面太冷了。”
赵儒儒一时无言。
半晌,她才道:“你听到了多少?”
虞幸说:“全部。”
她眼角一抽:“……”
敢情我辛辛苦苦做饭聊天,你在一门之隔的地方玩手机!
算了算了,他强他有理,偷听到了还省得她复述一遍呢。
自我安慰了一会儿,她才用平常的语气道:“行吧,那我们讨论一下。”
虞幸暂时放下手机,抬眼看她:“行。”
“从她的话里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她有一块玉,正是这次任务的重点。”赵儒儒看见自己的椅子被虞幸坐在屁股下面,屈辱地坐到了床沿,“奶奶这个人可能有古怪,多多少少和阴宅有关系,而周雪的危险来自于梦中,也就是说,我们在外界很难给她有效的保护,除非她不睡觉。”
“不可能,从她的精神状态推测,她已经很久没好好睡觉了,如果再让她撑三天……”虞幸认真地考虑,然后得出结论,“可能会猝死。”
“……你说得对,而且真到了时候,就算强制睡眠也不是没可能,太过于强烈的困意,人根本抵挡不住。”赵儒儒摸摸自己的手腕,那里系着一条红色绑带。
虞幸看了那绑带一眼,觉得还挺好看:“所以,我们得找到干涉她梦境的方法,要么我们进去,要么把里面的鬼拉出来。只有鬼和我们在同一处空间,我们才有保护周雪的能力。”
赵儒儒问:“那么,你有什么想法?”
“我没什么想法,就是觉得有点好玩。”虞幸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墙面,从这里,一墙之隔就是周雪的卧室。
“这种事情,你应该能判断的出来,”他停顿了一下,“关于周雪的奶奶和那块玉的来历,甚至是梦境内容,这个周雪都——”
“撒谎了。”赵儒儒平静地接话。
“没错,全都撒谎了。”虞幸点头。
然后他眉头一挑,夸赞道:“可以啊,比上一场聪明。”
赵儒儒很想一口血喷在虞幸脸上,挡住他那夸人都能夸出嘲讽感觉的神奇气质。
“我觉得我有必要声明一下,虽然我对推理不算擅长,但是我看人,绝对——很准!”
真当她是憨批?
虞幸一点也没有惹人生气了的自觉:“哦。”
[嗯?等等,怎么就撒谎了?]
[他们怎么就看出周雪撒谎了?]
[我明明从头看到尾,却不配和他们一起思考]
[荒诞世界如此冰冷,唯有幸的颜能让我感到一丝温暖]
[醒醒吧,之前不都察觉到了,你看到的说不定就是个假象]
[我不管,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从此以后我的每一场春梦都有了脸]
[……]
[兄弟是真的猛士]
[不,其实我是女人]
弹幕日常歪楼。
虞幸随手拿起书桌上一支笔在指尖转了起来:“她自称奶奶临死前把玉送给了她,这一点的真假暂时不论,就说她梦里的男人和女人,如果真像她说的那样,让她万分害怕的话……她就不会对现在的游戏项目这么热衷了。”
他清楚地记得,周雪对“梦魇”这款游戏付出的心力十分大,若是她真的害怕鬼新娘,就不会在一次次的梦中记住越来越多的细节,以求复制到游戏设计中。
“她对工作的态度我是不知道啦,但是,鬼新娘穿着红嫁衣,她如果真的认为那是两只鬼,并且会伤害她,就不可能对我手腕上的这条绑带视若无睹。”赵儒儒扬了扬手,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她的祭品之一。
这次,她是故意将这条绑带从人格面具中拿出来,特意在吃饭时在周雪面前晃了好多次。
“我是女人,并且在楼梯间吓到过她,再绑着这么一个和全身衣服格格不入的红绑带,真害怕的人只会联想到我是不是被鬼新娘附身了,而她呢,却一点都不表示出怀疑,太假了。”
她理了理自己散落到鬓边的几缕头发:“不过不管她撒了多大谎,为什么要撒谎,有一点是不可改变的——她是我们要保护的目标,她的立场不论对错,我们都拿她没什么办法。而玉应该是真实存在的,我们的通关重点也确实在玉上……明天我和她去墓园看看那位奶奶,顺便套一套玉的信息,如果实在不行,可能就得强行动手了。”
“今晚先看看情况,等她真的意识到危机,会忍不住说实话的。”虞幸尾音上扬,怎么听都带着种从容的揶揄意味。
“嗯。”赵儒儒揉了揉自己的脸,“话说,在周雪梦里的真的是鬼新郎和刘雪吗?这两个怎么会同时出现在她梦里呢……”
虞幸道:“不知道。”
他在第一阶段任务里也算是通过整个灵异空间间接认识了那位最先死亡的小少爷,他并不觉得,一个一心想让人成为哭泣新娘的鬼,会创造出鬼巷和阴宅那种不偏不倚的场景。
要么是周雪谎言的锅,要么梦中的女人有问题,要么梦中的男人有问题——无非就这三种可能性,比起这些,他更想知道的一件事是……
赵一酒去哪儿了?
既然任务目标是保护周雪,起码推演系统不会给他们安排太久接触不到周雪的角色,而现在已经过去快一天了,赵一酒却一直没有出现在周雪周围。
这是不合理的。
除非……
入了夜后,赵一酒才能接触倒周雪,并且时长和他们差不多。
只要赵一酒扮演的不是一个登堂入室的小偷,那么几乎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
他所扮演的角色不在现实中,而是在梦里。
虞幸偏头看了一眼漆黑的窗外,嘴角的玩味多了一些。
如果真是这样,在他们找到进入周雪梦境的方法之前,就要麻烦酒哥一个人多撑一会儿了啊……
“等等!”赵儒儒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看向赵儒儒,发现对方脸色有些苍白。
“怎么了?”
赵儒儒摸了摸因为自己灵光一闪,从而浮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的胳膊,有些茫然:“你从窗户进来的,那我刚才在楼道里看到的人影是谁?”
虞幸:“?”
“什么人影?”
“就是我刚才想找你,在猫眼里看到一个挺高的男人的身影……打开门就不见了,我还没来得及细想,你纸盒就掉了。”
赵儒儒瞳孔紧缩,干巴巴地转头问虞幸:“我刚才是不是,运气很好地躲掉了鬼?”
第三十五章 梦魇(7)-睡时
面对赵儒儒的疑问,虞幸陷入了沉思。
他已经知道,周雪的房子里由于有诅咒气息的残留,导致了一部分事物的异化。
通俗一点就是,由于诅咒一直跟在周雪周围,而周雪每天都会回家,家中有没有别的活人气息镇场子,导致原本只存在于梦中的异常,渐渐渗透到了现实中。
比如满是通红的灯光、划痕的衣柜、绣花鞋还有纸人。
刚才在卧室里,隔着两扇门,他也没有感受到门外的东西,但是既然赵儒儒说看到了,那应该就是异化事物的一部分。
也可能是赵一酒,但是赵一酒不至于看到他们还不汇合,最不济,即使他受到某种限制,不能在这时被队友看到,也会想办法将“他在附近”这个信息给传达出来。
所以,赵儒儒看到的必然不是酒哥。
“可能……你要是不关门,它就会跟进来吧。”虞幸根据赵儒儒的描述想了想,补充道,“也可能……它已经进来了,就在这间房子里?”
赵儒儒用死鱼眼看着他。
“没有。”
她非常肯定地说:“它没有进来,你休想吓唬我。”
虞幸低笑两声。
确实,目前看来,这些异化出来的东西还没有在现实中攻击别人的能力,不然,他刚才就不会那么简单的从周雪房间里走出来了。
那双红锈花鞋那么执着地想表达出对他的恶意,还不是出了房子就没能再跟上来。
由此可以得出一个较为确定的结论——异化事物不能离开周雪的房子,在楼道里的黑影也只能在周雪门前徘徊,这是很合理的猜测。
观众们已经看出虞幸的恶趣味,以此打趣了一会儿,然后近乎一大半的人都选择了去别的直播间看第一阶段任务,一略过虞幸这组有些无趣的空闲时间。
[洛良那组直到门就是棺材了]
[许瑶瑶控制了一个白衣人,也在往灵堂这边推理了]
[洛珏符纸真多啊我去,这烧的都是钱啊]
[方片??和祀居然这么有默契,意想不到啊,一定训练过很久吧,他们是不是憋着参加二月的公开赛呢?]
[噫,一会儿没看,谁能告诉我赵嫣然这组怎么减员了?]
[第一阶段就减员,他们后面不好过啊]
各个组的情况都被摸了个清楚,除了虞幸这个组,剩下八个组的进度有快有慢,但是都没有落下太多。
最伤的一点,莫过于赵家一个队伍里,一位外姓成员被白衣人抓住,然后观众们终于看到了落在白衣人手里的下场。
无数双手按住了那位避无可避的推演者,尖锐的指甲在推演者的凄厉的嘶吼中抠下了他脸部的血肉,而后,一张张滴着水的纸被覆盖其上,没有呼吸孔,最终,那位外姓成员是在剧痛和漫长的窒息中死亡的。
赵嫣然因此情绪极为波动,根据lsp基金会成员的八卦,死的这位是赵嫣然的男朋友。
场面一下子严峻起来,失去了爱人的她还能不能带着另一位队友在死亡平行线中活下来,都走向了不被看好的方向。
终于,继虞幸这组之后,第二个进入长桌时间的队伍出现!
[过了!洛良他们组通关了!]
[慢了四十多分钟啊]
[已经很不错了好吗,他连棺材里的线索都拿到了,第二阶段他绝对反超回去!]
……
夜一点点深下去,虞幸尽可能地把自己那没有之前那么敏锐的感知力向外延伸,透过墙蔓延向周雪的床。
他可以通过一个事物的生命状态来判断对方有没有睡着,比如现在,周雪呼吸平稳,似乎刚陷入沉睡。
“她睡着了,盯着点——我想知道她梦里鬼物来的时候,卧室会有什么变化。”虞幸居然把手机顶在指尖转了个圈,看得赵儒儒特别担心他手机掉地上摔坏。
一听他这话,她顿时叹了一口气:“我感知力还行,但是也只能感觉到她屋子里有没有变冷、鬼物气息有没有增长。具体的变化,我又不会透视,看不到。”
“哦。”虞幸好像十分遗憾。
“你要真需要收集她屋里的变化,干脆再翻过去一次得了——我还想看看你怎么在这种墙面蹦跶呢。”赵儒儒戳戳他,做出一副拱火的样子,“怎么样,虽然很可能你一过去就会被鬼物包抄,但是不要害怕,勇敢地面对鬼物,奥力给!”
“你这是个好主意。”虞幸目光一转,嘴角笑意愈发明显,十分认同地点点头。
“啊?你真要去?”赵儒儒嗫嚅了一下,心想凭什么虞幸一次都没有按照套路出牌过,“还是稳一手吧,别加油了,万一那边的鬼物其实可以从梦里出来……”
“这种可能性太小了不是么,要是真能出来,还轮得到睡着的周雪藏着那块玉吗?”虞幸看着赵儒儒笑容一僵,十分快意:“其实我本来就打算去看看的,这不是想着你体力差过不去,一个人留在这儿可能会害怕么,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可就过去了?”
赵儒儒:“靠。”
刀扎得太狠,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为哪一个点悲伤。
最终,她只能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你去吧你去吧,我才不害怕呢,你也说了鬼物出不来,那我怕个蛇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到墙上的挂钟走到十二点,虞幸在手机上备忘录上打字的手微微一顿,一股凉意顺着地面升腾,让空调吹出来的暖气效果大打折扣。
墙对面的气息骤然紊乱起来,他隐约能听见一些纷杂而虚幻的声音,就像是有谁在用气音小声交谈。
可仔细去听,又什么都听不到了,就好似错觉一般无法捕捉。
“来了。”他轻声道。
明明还是一样的场景,什么也没有变化,但赵儒儒眼中的世界似乎都变得更黑了,一种莫名的力量让她的心跳沉重如擂鼓,每跳动一下都分外的累人。
若是放在平时,这个症状说明,有什么不好的事物找上了门来,她该起卦占卜了。
可今天,她却是没有必要占这一卦,而是在卧室的灯光中找到了同伴那双狭长的凤眸,在其中看到了一种安定。
她远离了墙面,小声道:“要去了吗?”
虞幸手中突然出现一抹寒光,造型充斥着古韵的匕首被青雾包裹,使人看不清具体的样子,只看得出它闪着凶意,就像它的主人一样,似乎从来不会真正显露出害怕和无措。
“别担心,就是去看一看而已,第一天晚上,应该不会出现太难的死局,周雪也——哦,周雪有可能会死,不过我觉得这一点我们可以信任酒哥,他不会出现失误的。”
安慰了替他担心的赵儒儒一句,虞幸起身穿上外套,打开窗户,冷风混合着浓郁的阴气一下子灌进来,迎面把他吹成了傻逼。
他嘶了一声:“好冷。”
外套一点儿也不顶用。
为了不在寒夜中待太久,他迅速翻出窗外,猎猎寒风不断钻入他的领口,他鼻尖顿时冻得泛红,鞋尖重重一点,跃向隔壁。
他利用刀刃稳在窗边,眯着眼往里看去。
周雪的卧室从外面看一片漆黑,并非光线没有照顾到,而是那种仿佛用幕布遮住了一般的纯黑,如墨似的化不开,粘腻又阴冷。
虞幸试图开窗,毫无意外的,窗户死死定着,根本推不开。
“啧。”他往后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很晚了,路灯一闪一闪的,没有行人,其他楼里倒是还剩了一两个亮着灯的窗口,但也被窗帘遮住。
不知是什么心态,周雪的窗户没按窗帘。
他抬手扒住窗框,骤然将匕首拔出,嘴唇蠕动了几下,没人能听到他说了什么,却见,匕尖被虞幸对准了窗户缝,轻轻一划。
之所以没用力,是因为虞幸现在着力点不太好找,他怕一使劲,自己就被作用力反推掉下去。
五楼。
那可是会很疼的。
总之,一股青烟悄然升起,纹丝不动地窗户抖了一下,虞幸再次触摸时,它已经不再被奇异的力量禁锢了。
他心里悄声一笑:“谢了亦清。”
这次直播系统压根儿没给亦清多少限制,或许那些观看直播的观众,就是给亦清和他最大的限制了。
窗户发出一声吱呀尖叫,他看着里头翻滚的黑雾,从中感受到了毫无掩饰的危险。
[哇,看着好危险的样子]
[这乌漆嘛黑的,就像被梦魇给笼罩]
[楼上好李姐,没毛病]
[点题好评]
[他真要进去吗?应该不止我一个人觉得吧,他虽然很有实力,也很聪明,但是似乎有点太作死了]
[不作死拿不到好线索,这个道理楼上还不懂吗]
[我懂了我就不是菜鸟了]
[问题是幸真有把握在这种情况下顺利来去?]
[他不是说了吗,第一天晚上应该不会出事,而且他只是去看看]
[他安慰卦师的你也信?]
[荒诞推演什么尿性,我就没见到过第一晚能安全的分化级推演]
[赵儒儒难道不知道吗?她知道了还是选择相信同伴,你们替他们担心个什么劲]
……
虞幸刚打算伸手碰碰这团密不透风的雾气,一种警示般的直觉就出现在他脑海中。
他缩回手,改为用摄青梦境上的青雾往里探。
青雾和黑雾一接触,竟然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音,两股雾气互相纠缠、排斥、挤压,最终青雾占得上风,硬生生以一小撮在黑雾中钻了个口子,然后星星之火般迅速燎了整个黑原。
黑雾被挤开一个能容纳大半个成年人的口子,虞幸舔了舔被风吹得干涩的嘴唇,探身进入了一片青色之中。
进来之后,冷风一静。
黑雾不是塞满了屋子,而是沿着四面的墙铺了厚厚一层,就像一枚虫茧。
房间内的景象……则如同还未孵化的虫子,肢体上布着血筋,丑陋,狰狞,畸形。
[沃日这是什么鬼]
[太狼藉了]
[想吐,幸在里面应该比我更想吐吧]
[周雪天天就睡在这个环境里?我敬她是条女汉子]
不怪直播间里的观众一时间接受不了,因为这里看起来……宛如一片血肉组成的地狱。
虞幸从窗外一落地,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入眼满目猩红,难闻的味道一阵接着一阵,只见小小的卧室里,地板上布满了划痕,一道一道的,纵深如沟壑,天花板上往下滴落着鲜血,偶尔夹杂着一小块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血肉,吧唧一声掉落在地,发出黏腻的声音。
地面上凹凸不平,凸出来的地方是血肉在堆积,凹下去的地方则是以不被知晓的原理而出现的坑洞。
周雪的床单变成了大红色,床边,一个粗糙的纸人穿着那双红色绣花鞋,站在周雪头边,弯着腰往下看,它的脸和周雪的脸就只有一个拳头那么多的距离。
另一头,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摇曳在煞白的床头灯下,看起来高大又修长。
虞幸的鞋子踩在满地的血上,发出了突兀的声音。
影子一顿,看轮廓,似乎是朝他看了过来。
纸人也定了一下,然后一点一点的、十分僵硬地直起腰来,腿带动上身,上身托着头,缓慢地转过身。
虞幸目光低垂些许,看见纸人的纸手服贴地位于身体两侧,像是还不能活动。
躺在床上的周雪盖着红色绒被,身体蜷缩,眉头紧蹙,冷汗豆子般落下,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泛着不正常的青紫。
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正魇在另一个世界中,经历着不比现实美好的噩梦。
纸人完全转向他,绣花鞋穿在它脚上,又一次,把鞋尖冲着他。
虞幸丝毫不怵,还从容地打了个招呼:“哟,又见面了?”
“啊——”
作为对他态度的回应,空气中突然传来女人的嘶吼,这声音回荡在这方被禁锢起来的空间里,并不刺耳,而是微弱得宛如远在天边。
他调动听觉仔细去听,勉强能辨认出“放过”,“死”,“他已经”等等不连贯的词汇。
就在他还想继续听的时候,纸人失去支撑般倒了下去,下一瞬,一个红色虚影从纸人身上浮现,升到半空,张牙舞爪地朝虞幸扑来!
第三十六章 梦魇(8)-伶玉
这一下可不是那种虚张声势的试探,虞幸很清晰地感受到了一股阴风随着红色虚影的来袭而裹挟到了他身上。
与此同时,一种僵硬感从头顶盖下来,使他的身体变得难以移动,似乎只能眼睁睁望着虚影来到面前。
虞幸手指动了动,脊背挺直,匕首反射着幽暗的红光,青雾蠢蠢欲动。
“没事,等等。”他以一种只有自己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
匕首暂时安静了下来,而就在这没人发现的小动作中,红色虚影那被血袖包裹的胳膊已经触碰到了他。
冷。
彻骨之寒。
瞬间,一股足以冰冻人的冷意笼罩而来,虞幸瞳孔微微放大,看着虚影在触及到自己后,如同泡沫一般融在了他体内。
“我都死了!”
“还不能放过我吗?”
“你到底想要什么!!!”
“……”
女人的嘶吼声在他耳膜上炸响,如同曾经某个时间线上的回放。
一句句诅咒版带着低泣的呓语以精神污染的架势来势汹汹,吵得虞幸太阳穴都开始胀痛。
也不知道这女声是在骂谁,如此真情实感,他完全像是一个被误伤了的旁听者。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多了另一股意识,与他本人争抢着身体的控制权,他精神逐渐空洞飘忽,视线逐渐拉高,就像在棺材里意识离体一样。
这股入侵进来的意识不断摧毁着原有的意志,虞幸躲避着它,很快被驱逐到边角,掌握了身体。
随着那狂乱的呓语一同到来的,还有一声轻不可闻的轻叹——
“对不起……”
说罢,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朝前方抓了两下。
然后,长腿迈着僵硬而不协调的步伐,朝周雪的床走去。
从直播间的画面看,就是虞幸融合了虚影之后,突然呆呆地站在原地,眼中颜色偶尔在血色和墨色之间变换,最终血色充盈眼珠,带着一身鬼气走向了本次任务的保护目标。
[附身?]
[是吧,那个影子一开始附在纸人身上,现在有人来送,它就附到人身上了]
[幸的祭品呢?他没有防御类祭品吗]
[新人祭品哪那么全啊]
[那他现在还活着么?]
[肯定活着,直播间还在呢,再菜的推演者,能来参加死亡平行线了,都不会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的,何况他一点都不菜]
[最可怕的是鬼想做什么啊!他一个人作死就算了,任务目标死了他们组直接凉凉]
[看着吧,我觉得幸是故意的]
原本干净的鞋底在这个布满了血肉的房间里走动,很快就脏了。
每一脚下去,都会在原地留下一个血色的鞋印,仿若死亡的倒计时,一步一步逼近床上熟睡的周雪。
虞幸眼前的一切都笼上了一层薄薄的血色,隔着层纱似的。
黑影仍然在床头灯边摇曳,死死盯着走来的他。
他一步步走进,最终踏过倒在地上的纸人,来到了床头。
左手冰冷的指尖触上了周雪的脖子,凉意使得她无意识地战栗着,眉头锁得更紧。
她穿着一套常见款式的白睡衣,上衣是圆扣。
在一双双看不见的眼睛的关注下,虞幸弯下腰,单手解开了周雪最上方领口的扣子。
白皙的肌肤露出一小块来,衬托得另一种颜色分外醒目。
[喂喂喂,怎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靠放手啊,冲老娘来]
[……周雪脖子上有东西]
一条细细的红绳贴着领口露了出来,虞幸食指勾住绳子,轻轻将里面挂着的东西扯出。
从头到尾,他血色的眼睛就没瞥过别的地方,而是牢牢盯着绳子,展现出某种强大的执念。
被扯出来的,是一块白玉。
白玉不太像用来做项链的款式,它挺大,整个呈正圆型,上边儿雕刻着种种复杂纹路,比起吊坠,它更像一枚玉做的钱币。
红绳没地方穿,于是玉的外面堪堪绕了一圈镀了金的铁丝,用于固定,然后红绳从铁丝间穿过。
“这就是她提到的那块玉么……确实看起来很可疑呢。”虞幸喃喃出声,这让他的手一顿,也让一旁围观的黑影僵了一下。
随后,仿佛感受到了危机感,他的手指迅速握住圆玉,灼热顿时顺着肌肤传进虞幸体内,内脏与四肢都像烧了起来一般难受。
尤其是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像跳在火堆里·。
烧得厉害。
特别疼。
在这种情形下,他的手颤抖着,时不时有一缕红影如同出窍般被颤了出来,显然,握住这枚玉,不仅仅会带来灼烧的痛苦,似乎对女鬼的灵魂还有另一种折磨。
抖着抖着,实在是无法在玉上使力,虞幸扔烫手山芋似的将玉丢了回去,玉顺着红绳的牵引,安安稳稳回到了周雪身上。
他微微眉头一挑,这个生动的表情在血色瞳孔的衬托下非常违和,语气里甚至有一丝笑意:“这么弱么,那不跟你玩儿了。”
“你为什么还能说话?”女声在他脑海中响起,仍然是一句话下来,混乱得自带回音和混响,听得人脑阔疼。
“我明明控制了你的身体!”
虞幸对这种大惊小怪十分不在乎:“控制了就控制了嘛。手和腿都让给你了,你还不允许我留个嘴?”
女声:“……”
“可被我占了身体,你应该会魂飞魄散的!”
说几句清晰而完整的话似乎已经到了女声的极限,她痛苦地喘息几声,说话又有点听不清了:“为什么我做不到……”
“做不到什么?借我之手砸了这块玉吗?”
虞幸一进来就看出来了,这女鬼刚才附在纸人身上,也是想借助纸人的手把玉从周雪身上捞出来,然后砸掉。
只可惜,大概是附身纸人这种不会动的东西难度太大,好不容易异化了纸人的腿,还没来得及异化手部,虞幸就进来了。
突然出现一个大活人,简直是送上门儿来的工具,于是女鬼舍弃了纸人,附在了虞幸身上。
虞幸故意缩到边边角,让女鬼误以为他的灵魂已经消失,从而放心大胆地立刻去做想做的事。
这次,摸是摸到玉了,却仍然抵不过玉上散发出来的,对鬼魂充满克制能力的灼烧感,玉在手里,却砸不下去。
“既然自己做不到,就让别人帮忙啊。”虞幸眼中红色潮水般褪去,墨色摧枯拉朽占领了全部的瞳孔,“但是……你得好好求人,而不是偷袭——哦,明袭。”
红影挣扎起来,一波一波精神上的攻击朝虞幸涌来,他“啧”了一声,把一直压制着的精神散了出去。
直播间的观众看不到,在虞幸体内,黑色蔓延,恐怖的气息不加掩饰,红色开始颤栗,随即像是遇见了捕食者一般疯狂逃窜。
作为一个曾经在玻璃器皿里待了不知道多久的怪物,他的精神强度毫不输给这些厉鬼,而且很凶,所以如果不是他主动让步,女鬼本就很虚弱的魂体连挤进他身体都做不到。
女鬼说不出话来,虚弱感一股一股涌上,她甚至维持不住附身状态,刷的一下,红色一闪,硬生生在虞幸可怕的灵魂所流露出的游刃有余中被逼出了他的身体。
女鬼一袭红色嫁衣,颜色比从纸人身上出来时还要透明。
她静静地飘在空中,眼神复杂地望着虞幸这个活人,而托这静态的福,观众们终于看清了她的样子。
苍白的脸上,眼睛、嘴唇都透着与嫁衣一般无二的殷红,两行血泪从眼眶流出,她黑发凌乱却倔强的盘着,只在额前落下几缕散落下来的碎发。
鬼新娘,刘雪。
虞幸见过她。
遗照上。
他笑了笑,在鬼新娘骤然变化的脸色中,小心翼翼隔着睡衣捏起了玉,鬼新娘张开嘴,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砸……”
“想让我砸?就你刚才那个态度?”虞幸舔了舔嘴唇,他发现以人类的手去拿玉,上面的灼热并没有出现,或许,这个设定就是鬼物无法砸碎玉,只有人类可以。
他饶有兴趣地将玉翻了一个面,随意地打量:“不过看在你第一反应是道歉的份儿上,这事还有余地,这样吧,你告……”
“……”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那句“你告诉我为什么要砸”终究没能说出口。
因为,这块玉的背面,少了正面的弯弯绕绕的纹路,除了边缘的花纹,只有中间一个清秀俊逸的字在虞幸眼中分外醒目。
一个“伶”字。
伶!?
虞幸嘴角懒散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回,他盯着这个字看了半晌,眼中放空,急的女鬼在他身旁绕了好几圈。
伶这个字并不常在玉上见到,它的意思是戏曲演员,再往久了说,伶官、伶伦,指的也是乐官的意思。
伶人这个称呼,也出自此意。
所以不可能是巧合。
特邀嘉宾的礼物……可还没影儿呢。
自此,虞幸彻底确定,所谓的特邀嘉宾,一定和伶人有关。
在他杀了韩心怡后,对方终于不打算坐以待毙了么……
“求你……砸……”女鬼猛地凑上他眼前,阴冷的风拂过脸侧,使他迅速回神。
“啊,抱歉……”虞幸抬眼,往后退了两步远离了这足以让人做噩梦的鬼脸,笑意不变,“看来今天不能对这块玉怎么样了,我需要查些东西才能确定,你到底值不值得我帮。”
他无视女鬼有些怨怒的表情,动作十分自然的把玉塞进了周雪领子里,然后不忘将最上方的扣子系好。
女鬼急得团团转,可虞幸打定了主意要在第二天跟着赵儒儒和周雪前往墓园看看那位名为梁二妮的奶奶,所以现在他不能动这块玉,免得计划泡汤。
玉是从梁奶奶手里传给周雪的,即便伶人真的在系统允许下改了点剧情,那也起码是梁奶奶那一辈的人和伶人的接触,伶人留下了什么“惊喜”或者“礼物”,一定与梁奶奶有关。
甚至于——
虞幸忍不住怀疑,这场直播推演所涉及到的事件和人物,会不会是现实世界的一种映射?
如果真的是……他说不定能借此机会挖到一些真正属于伶人的过去的情报!
正在女鬼与黑影都显得有些焦急的时候,女鬼突然尖叫一声,目带惊恐的望向周雪。
虞幸只感觉周身空间一个恍惚,女鬼就失去了踪影,而周雪煞白的脸上笼罩了一层红。
“看来是进梦里了……突然被召回去的吗?是酒哥做了什么?”他看了看周围,满目狼藉随着女鬼的消失,正在飞速退散,地上、天花板上的血肉、划痕和坑洞如同冰雪般消融,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
房间里只剩下墙上覆盖的黑雾,和立在原地的高大黑影,以及留在空气中的血腥味道的些许残余。
虞幸看着它:“小少爷?”
黑影没有回应。
它看起来,状态比女鬼刘雪还差,女鬼起码能做出动作,而它则像个被禁锢在光源下的模型,除了微小的动作,什么也做不了。
“刘雪已经回梦里了,看她的状态,今天出不来了吧?你也走吧,干耗着没意思。”虞幸说完,特别好心地把床头灯给关了,顿时,房间里陷入一片漆黑,而影子也消失不见。
墙上的黑雾无声消散,虞幸由此得出了两只鬼的能力种类。
刘雪可以附身,血肉环境似乎是她自带的结界。
黑影哥可以封闭房间。
窗外的路灯光从玻璃里照射进来,一切异常就这么草率的结束了。
虞幸回到赵儒儒的房间,和赵儒儒简单地说完了全程,该省略的全部找好了其他借口。
直到这时,弹幕才开始疯狂刷话题。
[怎么感觉幸好叼的样子,他怎么做到被附身之后想要控制权就有控制权的?]
[那句“不允许我留个嘴么”笑死我了]
[不是,我认真的,幸作为一个新人,有点变态了吧]
[哪位大佬预测分析一下,幸的实力在什么高度?]
平时只要这么问了,有研究院的推演者观众就会好心分析一波,而现在,直播间里更是有任义存在,可任义没说话。
过了两分钟,他终于诈尸一般回了其他观众。
[任义:分析不了,无法判断幸隐藏了多少实力。]
第三十七章 梦魇(9)-疯子
轻纱做的红色帐幔轻轻挽起,上面的人影睡得很不安稳。
人影翻了个身,不知道碰到了哪里,一枚花生从床上掉落,咕噜噜滚到房间中央的圆桌桌角,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
酒杯规规矩矩摆在圆桌上,在特意铺上的喜庆桌布的映衬中,颇有质感的杯壁反射着淡淡的光华。
“囍”字被贴在所有显眼的地方,似乎在告诉所有人,这场喜事值得庆贺。
周雪身下硌着很多寓意着“早生贵子”的花生枣子,她又不舒服的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间抬手摸到了头底下枕着的硬邦邦的玉枕,冰凉的触感使她头脑清明了些,有些惊悸地睁开眼睛。
我在哪里!
她一动也不敢动,床边烛台上点燃的红烛昭告着一件事——她又做梦了。
而且这次的梦和之前都不一样,她第一次来到这处陌生的地方。看起来就像……古时候成婚的现场?
一道惊雷在她脑海中响起,她目光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了恐惧,因为她清清楚楚地记着,梦里的男人每天都在说,让她跟着回去成亲……
周雪察觉到房间里似乎没有别人,才紧张的撑着胳膊坐起来。
这一动,一抹红色瞬间让她脸色变难看了起来,她低头看去,发现自己套着厚厚的新娘服,裙摆铺开,占了很大一片地方。
怎么会……她明明没有答应他啊?
怎么还是到这种地方来了?
不是说只要不松口,鬼就拿人没办法的吗?
她脑子里乱哄哄的,这种在梦中还无比清醒的状态倒是已经习惯了,只是一时间,她还不愿意接受场景变了的事实。
之前的梦都是以她的卧室为背景的,梦里的女鬼和男人不管再怎么可怕,她都觉得离真出事还远着,何况她有玉,应该不会怎么着……
我的玉呢?
周雪惊魂不定地朝胸口摸去,发现这场梦里场景换了、衣服换了,连玉也没有了。
冷汗顿时浸湿了整个后背,她匆匆忙忙爬起来,为了方便待会儿可能存在的追逐战,她还好好的把床边的红色绣花鞋穿好了。
缓了一会儿,周雪又把碍事的外袍脱掉,剩下一件行动比较方便的红色中衣,这才定下心打量周围。
窗户没有关严实,夜色从缝隙里透过来,看不见月光,只觉得森然。
“什么时候可以醒啊……”
每天做梦都要直面两只可怕的鬼,她已经有了抗性,这会儿没见到鬼,虽然恐慌,但冷静得也快,开始盘算起今天的梦要做多久,她可能会遇到什么。
某种程度上说,周雪真的很适合现在的工作,对于她来说,设计恐怖游戏的难度并不大。
她平时玩的恐怖游戏也多,以前还和同时开玩笑说,什么时候有全息技术了,她一定要设计一个恐怖游戏移植进去,让玩家感受一下身临其境见鬼的VIP待遇。
现在她提前感受到了。
游戏体验极差——在知道自己真的会被鬼拉着送命之后,任谁都不会胆子大的。
周雪透过打开的窗户,小心翼翼往外瞄了一眼。
根据以往经验,她大概要在梦里待上四十分钟左右,可是今天场景变了,可能是鬼在她身边待久了,影响也变得深入了吧……她不知道今天的变化意味着这什么,只能尽量摒弃掉最坏的念头,努力去撑四十分钟。
作为一个对恐怖情节设计颇有心得的人,周雪看着外面的一片漆黑,坚定了要出去的念头。
恐怖游戏或者恐怖电影里,落单不行,乱跑不行,可这两条准则全部建立在多人的基础上,且剧情一定要弱化。
现在她清晰的知道会有谁来找她——无非就是那个已经进化到拿着刀在梦里追她的男人。
她肯定不可能安安稳稳在这里待着,不用想都知道,过不了多久,那个人就会来到这间囍房里来和她“成亲”,她必须在对方到来之前逃出去,躲起来,能躲多久是多久,最好能把这场梦撑过去,这样的话,明天、后天、大后天……再做这样的梦,她就有经验了。
正这么想着,门口传来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一同前来的,还有一曲悠扬的小调,只是哼曲子的人心情似乎很不错,调子都飘飘的,带着种独特的危险感。
周雪脸色一变,扒住窗子就要往外翻。
她的衣服还是太长了,动作不方便,又怕搞出动静被发现,死死咬着牙,控制得十分辛苦。
门响了。
周雪也千钧一发地翻了出去。
月亮还是有的,散发着聊胜于无的光辉,让她不至于摔倒。
屋外是一片小草地,好像被园丁精心呵护过,种着点叫不上名字的花,球形草团的修剪技术颇为不赖,有一丛恰好就在窗边,能将周雪的身形挡上六七分。
哼曲子的人进了房间,曲声骤停。
“嗯?跑了?”低沉的男声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不满,仿佛变态杀手发现到手的目标趁他不注意溜了似的,有有种看着猎物做无谓挣扎的兴奋。
“让我看看……能往哪儿跑呢?”
说话声由远及近,周雪往窗沿下缩了缩,打算利用凸出来的檐边和球形草团来掩盖踪迹。
然而,一只手从她身后伸了过来,攥住了她的胳膊。
还没等她吓得尖叫,另一只手就结结实实捂住了她的嘴,阻止了她所有的声音,用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道把她往旁边扯。
周雪挣扎着,余光瞥见后面红色的袖口,心中一阵绝望:“完了,怎么这个东西还会瞬移的?”
她被迅速地拖了挺远,在另外几个连在一起的草球后停了下来,扯她的人不耐烦地压着声音道:“动什么,想被发现?”
声音阴郁,冷得像块冰,语气也凶,活像在嫌弃一头猪。
周雪身体一顿,听出来这声音和房间里哼曲子的人不一样。
她不再挣扎,刚想请后面的人把捂她嘴巴的手拿开,就看到自己爬出来的窗子还在轻轻扇动。
……对啊!
她出来的时候把窗户推开了,然后就躲在了下面,可窗户的两扇窗叶并没有恢复静态,而是小幅度开合着。
只要进房间的人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有人刚从窗户离开!
周雪一阵惊恐,抬眼看着,果然,下一刻窗户里就探出来半个人。
那是个戴了半张面具的男人,眼睛和鼻子被遮住,只留出个嘴巴和线条优美的光滑下巴。他头发半长,探身的动作极具侵略性。
“低头。”身后的人冷冷提醒她,放开她的胳膊,把她头往下摁了摁。
周雪:“……”
她配合着俯下身,确保不会被窗户那边东张西望的男人看到,从草球叶子有限的缝隙里朝那边看。
只见那个男人似乎是笑了笑:“躲得挺好啊~是不是在——这里呢?”
他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柔韧性,将整个上半身几乎是倒着探了下去。
一只手高高抬起,手中握着一把尖刀,对着窗檐下就是狠狠一刺!
原本看起来还风度翩翩的人,直接暴露了疯批本性,让人一股凉意从心底直升而起。
周雪开始庆幸自己嘴巴还被捂着了,因为她在刚才的一瞬间差点惊叫出声。
如果她没被拉走,躲的就是男人现在看的位置。
本想利用灯下黑的远离躲过一劫,却忽略了暴露她位置的窗叶,还好有人拉着她转移了位置,否则,可想而知她现在会是什么下场……
强烈的后怕席卷而来。
男人却好似有点没想到:“哦?居然不在这里?比我想象中聪明一点儿嘛……”
周雪:“……”
他的身体缩了回去,好像离开窗边了。
身后的人现在才松开她的嘴,同时往后退了退。
周雪带着满身冷汗回过头去,看见一位面容冷峻深刻的年轻人。
她瞬间就确信,这个人她在之前的梦里没有见到过,事实上,就连刚才那个哼曲子的男人,在气质上都和梦里那位要她乖乖成亲的男人有点细微的差别。
但后两者明显还是一个人,只是不知道,怎么今天突然多出了面前这个从没见过的人,好像还是帮她的。
最诡异的是,这个人穿着大红色囍服,虽然没有戴配套的帽子,但很显然,这是新郎服。
赵一酒见任务目标呆呆望着自己,眉头皱了皱。
他最讨厌的就是保护型任务,这意味着他的命不再是他自己的,能不能活下去在很大程度上都要由保护目标的智商及配合程度决定。
他不耐烦地扯扯周雪:“先离开这里,他顾及风度才没有跟着翻出来,不代表他会放弃彻底检查这里。”
“哦哦。”周雪还在思考原来新郎和梦里要带走她的坏蛋不是一个人,闻言只能乖乖点点头,任由对方拽着悄声走向了另一个院子。
走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自己是“新娘”,对方是“新郎”,那想杀她的那个变态,额,这么说倒也没错,那个变态……又是谁呢?
既然那人不是新郎,他又为什么要她回来成亲?
而且现在看起来,“新郎”和那人并不是一边的,甚至还想保护她,她顿时想不通,那个人每天晚上都要她做什么哭泣新娘的意义是什么。
新郎对院子很熟悉,拉着她来到花园里,花园花花绿绿的东西最多,在遮挡视线这方面很有优势,而且场子大,不会被堵。
半晌,两人在假山后蹲下来,周雪终于能开口问了:“这、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赵一酒看她一眼:“方府。”
在周雪入梦之前,他就已经在这片地方转悠好久了。
这里就是个完整版阴宅,布局和第一阶段里的那个五进五出的大院子一模一样,但是繁华很多。
没有佣人,也没有老爷、夫人,他醒来的时候还是白天,身处周雪刚才躺的那间主屋,出去逛了两圈,他发现了四处游荡的嫁衣新娘刘雪。
刘雪似乎意识不清,飘来飘去也不嫌烦,他远远望着没去招惹,直到夜幕降临,她才习惯似的回到主屋躺下。
除了她之外,府里还有一个看上去人模人样的疯子,疯子头发半长,束在脑后,戴这个面具,说实话,那气质,第一眼看上去,赵一酒还以为是虞幸。
他想去汇合,被疯子发现后,才意识到这不是虞幸——因为疯子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咦?方小少爷今天似乎不太一样啊”。
之后,他们展开了一场追逐战。
疯子玩得很高兴,手里的刀寒光闪闪,后来大概是累了,终于放弃了四处找赵一酒扮演的新郎,赵一酒这才有空去搜索线索。
因为这里是繁华时期的阴宅——
这意味着,很多第一阶段不曾出现的线索,在这里都能找到了。
他先是通过族谱确认了这家有钱人究竟姓什么,凑齐了残缺的身份信息,然后又收集了点文字信息,确定这府里再没有别的人或者鬼存在了,荒诞推演系统终于给了他更详细的任务。
【午夜十二点至一点,周雪将会进入此地,覆盖刘雪身份,请保护好她。】
只有一个小时。
赵一酒在方府只见到了刘雪和疯子,并且确定这两者不是赵儒儒和虞幸,所以他意识到,自己是这个阶段任务的“落单者”。
保护周雪时限是三天,第一天他只需要承担一小时,说明在外界,虞幸和赵儒儒正以另一种当时进行着任务。
而他,他的这一个小时,不会比两位队友的十二小时轻松。
根据身份信息,他知道自己扮演的是周雪梦中的方家小少爷,但他也不知道周雪在梦里死亡会发生什么,只能当做在现实中一样,保护周雪不要被疯子抓到。
“方府……是什么地方?”周雪有点茫然,她之前从没有听过这个词。
而且一听到“方”,她脑子里不可抑制地出现了方幸的脸。
其实想一想,方幸长得和那个要杀她的人……似乎有一点点像?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方府就是方府,”赵一酒侧耳听着四周的动静,顺便看着系统给出的倒计时,“是你的梦,我哪知道。”
“诶!?”周雪这下真的惊了,“你知道这是我的梦?不不不,这个也不重要了,你知道刚才那个人是什么身份吗?”
“这人没名字,府里的人都叫他大师。”这是赵一酒通过搜到的线索确定的,他眼神冰冷,心道,虞幸猜的果然没错,有一些角色不是不存在,而是第一阶段里提不到而已。
“他是我死后我母亲请来的,据说本事不小,整个阴损的主意都是他出的。”
赵一酒的扮演要求是,他必须好好扮演方小少爷,包括在周雪的梦里,他就是个清醒认识到自己处境的“鬼”。
果不其然,周雪虽然很清楚自己梦里不会真的出现活人,但还是打了个冷颤。
第三十八章 梦魇(10)-古怪
第一晚的梦境并不太难熬,尤其是赵一酒找到周雪并将她保护起来之后。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疯子一直在方府中游荡,似乎不找到他们不罢休,可赵一酒躲在旁边偷偷观察的时候也能看出来,疯子走路的步伐很从容,根本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急切。
好整以暇。
这个词才最适合疯子现在的状态。
他不得不带着周雪随时改变位置——对方对这个府邸的熟悉程度远超过他们,躲在某个角落里的想法根本不现实。
好在,他只需要带周雪躲一个小时,今晚就算过去了。
赵一酒走在周雪身边,一边走一边心理盘算着。
周雪离开这里,危险起码少了一大半……至于他自己,由于扮演的就是方小少爷的角色,他知道自己八成是走不了的,还得在这个方府中和变态疯子纠缠,尽可能地收集线索。
“……”
“啪!”
陶罐碎裂在身前,即使赵一酒提前有所感觉,把周雪往后拉了一步,周雪还是一个踉跄,脚腕被飞溅过来的碎片划破一道血口子。
要是赵一酒不拉她,瓦罐当头砸下,她只有头破血流一个下场。
她不由自主地低呼出声,然后抬头看去。
这里是柴房前面,她和身边这位“新郎”进来之前,特意看了一会儿,没有发现那疯子的踪迹。
可事实证明,当疯子想隐藏身形的时候即使是厉害的帮手新郎也无法察觉。
她抬起的眼睛,正对上屋顶上,疯子那半张面具下微微勾起的嘴角。
这人没有半点拿罐子砸人有什么不对的自觉,他手里甚至还有一个,见周雪抬头,嘴里还笑道:“呀,被躲开了啊~”
他说完又看向警惕着的赵一酒:“还有这位……方小少爷,今天你是不是太精神了点?”
赵一酒根本不理他。
虽然这种说话方式挺容易激起人的怒火,可架不住他在虞幸那儿已经听过不少次,都快习惯了,这个疯子寥寥几句还激不动他。
疯子半躺在屋顶的砖瓦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半晌眯了眯眼睛,手中的瓦罐冲着周雪头上招呼过去,周雪急忙一躲,可瓦罐还没接触到她,半途就被赵一酒截胡,用短刀砍碎飞了出去。
“快走。”赵一酒看了一眼时间,只剩下三分钟了,他觉得他只要护住周雪,三分钟只是很少的一段时间。
上面那个疯子……好像更多的只是在玩,还没有动真格的,否则刚才砸下来的就不会是瓦罐,而是刀尖。
赵一酒和周雪的身影带着紧迫迅速消失在院子里,戴着面具的男人仍然斜躺在屋顶上,眼睛是清澈的琥珀色,望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还行,有点意思的小孩。”他纤长的手指随意地搭在腰带上,一条腿曲起,“可惜……不得不杀了你呢,否则,怎么给阿幸送礼?”
“你的人头,他一定会喜欢吧?”
……
寒冷入侵了被子,将周雪活生生冻醒。
她这次醒得还算平和,因为在梦境的最后几分钟里,那个疯子似乎放弃了追赶他们,让她度过了一个还算安稳的结尾。
用放在枕边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她才睡了两个小时。
周雪却仿佛睡了七个小时似的,在梦境的刺激下,一点儿都不困了。
她茫然地看着天花板,脑中浮现一片红色,不同的是,这次想到红衣,出现的不再是从前梦中的疯子,而是方府的新郎。
不知是不是今天在梦里遇到了这个好心的新郎的缘故,虽然那个新郎看起来脾气很不好,但起码在保护她,让她产生了一种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反抗的感觉。
此时,虽然做了离拜堂更进一步的梦,但是她反而处于这一个月以来最安心的时刻。
——只有片刻。
感受到无尽的寒冷,周雪冒出一个念头,睡觉之前,她不是已经把空调打开了吗?
她撑起身体往周围看去,发现窗户有一条小缝,冷风不断从外面挤进来,而空调不知为什么罢了工。
房间里时常出现一些怪事,周雪已经习惯了,对她来说,只要不危及到生命,像现实里这些小小的意外,已经不值一提。
反正太在意除了会让她特别害怕导致失眠以外,没有别的用处,还不如放宽心,好好想想这事怎么解决。
她轻轻下了床,抹了一把在梦里憋出来的冷汗,觉得全身都黏黏糊糊的,但她还没大胆到半夜去浴室洗澡的程度,只能拿毛巾擦了擦,然后观察空调发生了什么事。
“插头被拔了……”她喃喃两声,重新插好插头,把空调打开。
在等待房间重新温暖起来的间隙,她坐到了床头,摸了摸凉丝丝的睡衣,想起了梦里疯子的脸。
这是唯一一次,她醒来后还清晰地记着梦中人的长相。
那个疯子,很好看,浑身上下透着股矛盾感。
他似乎很注重仪态,但在做出杀人动作的时候,又是不管不顾,活像个变态。
呸!
本来就是变态!
可是他……长得和公司里那个方幸真的好像啊。
等等,方幸?方府?
长得像?
周雪眼睛睁大,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想想看,他们这个“梦魇”项目组成立的时间,亦不过是大半个月前,而在此之前,方幸因为另一个项目的关系,常往她这个部门跑,如果说,她身上的异常不是去扫墓导致的,而是方幸偷偷做了什么小动作——
完全有可能!
这么想着,周雪回忆起今天白天方幸对着鬼新娘的照片所提的意见。
裁纸刀,红指甲……
越想越像。
她吞了口唾沫,抱紧了自己。
“之后还是少和方幸接触好了,起码得好好看看他有没有表现出异常。”虽然方幸平时看起来哪儿哪儿都很异常……
空调的制热很快,周雪却感到浑身发冷,她的困意重新袭来,不一会儿,就摸着颈间的白玉沉沉睡去。
一觉到天亮。
天光泛白,外边传来了小区里早起的大爷大妈晨练的声音。
就在周雪隔壁,虞幸听到卧室床上的赵儒儒正在悄悄嘀咕,从地铺上坐了起来,眼皮懒懒地不想睁开。
“你在干嘛?”他从周雪房间探查回来后放下半颗心,实打实睡了一觉,此时声音带着刚起的嘶哑和慵懒,“占卜吗?”
赵儒儒被子还盖着腿,头发也是松散下来的,虞幸看过去,只见她手里拿着一把不知名的豆子,撒在床单上认真地摆着图。
“嗯,占卜,你先别说话,嘘。”赵儒儒眯着眼睛看撒出来的图案,好半天才发出一个有些疑惑的音节:“咦,没问题?”
“什么啊。”虞幸掏手机看了一眼,被上面的六点半亮瞎了眼,他又躺了下去,用被子蒙住头,声音变得闷闷的,“有什么问题我应该能感应到的,出什么事了?”
“我跟你说哦,昨天晚上你先睡了之后,我本来想守夜来着。”赵儒儒的声音从被子外面传来,“可是我居然就这么睡着了!还睡得特别香!这简直是不可理喻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在推演里放心大胆睡过,除非被鬼物影响。”
“啊……”虞幸一时无言。
原来是觉得这件事不对劲才占卜的么……他翻了个身,没搭话。
这个是他得到不死能力的后遗症之一,近几年才出现的,凡是夜晚和他离得近的人,都很容易陷入沉睡。
换句话说,他可以称得上是一个人形自走强力安眠药。
之前在棺村的时候,肖雪宸好像也因此受到了影响。
虞幸蒙在被子里,他知道由于一片漆黑,直播间的镜头八成切的也是被子外,所以他现在很可能处于一个不被注视的状态。
大概是因为刚起床还不清醒,他的眼神微微放空,有点怔住。
赵儒儒说……她从来没有在推演里睡过好觉,除非被鬼物影响。
被鬼物影响……
他的能力和鬼物真的这么像吗?
体内的气息被熟悉鬼物的许树认成厉鬼,灵堂里赵儒儒也以为他被鬼附身,再加上爱丽丝地狱里让镜鬼都害怕的恢复能力,以及亦清说过,鬼物之间可以互相感应,而他对诅咒、祭品、鬼魂这些东西的感知能力都远超过一般推演者。
或许某种意义上,他的确是厉鬼一样的存在?
这个认知从来没有在他脑子里出现过,今天不知为什么,以往的种种细节都浮现上来,让虞幸少见的有些不确定。
万一很久之前伶人的那些研究员对他做的事,就是把他改造成鬼物呢?
万一只有他一个人一厢情愿地认为,他还属于人呢?
许树是许家极为出色的推演者,和鬼物的亲和力最强,对方真的会因为一眼看错就来找他试探么?换做是他,只能是有很大把握才会这么做。
被子里太闷,虞幸倒也受得住,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想得太多了。
事到如今,他是人是鬼还是怪物,重要吗?
不重要了。
他只要做完自己该做的,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是打破扭曲的规则回归尘土,还是称谓心智不全的鬼物,得到的是救赎还是更多的罪,都无所谓。
他只要完成自己该做的。
“啊啊啊,不可置信,怎么算都告诉我无恶无灾,难道真是我忍不住睡着了吗。”赵儒儒又算了好几次,最后暴躁起来,一掀被子,“好了,我要起床了!”
因为在直播,两人睡觉的时候都只脱了外套,赵儒儒爬起来后还想把打地铺的虞幸揪起来,遭到了严厉的拒绝。
“起床了大佬!”
“不起。”
“喂喂喂在推演里赖床你也太牛逼了吧。”
“谢谢夸奖。”
“我给你做早饭?我做完你就起来吃哦。”
“我不吃,别吵我。”
由于虞幸坚决表示不睡到八点他必不可能起,赵儒儒又不敢真闹他,只能一个人嘀嘀咕咕去洗漱、做早点。
就在他们平安度过第一晚的时候,观众们纷纷散到了其他人的直播间。
由于时间流速,仍处于第一阶段任务的队伍能让观众很好的消磨掉没有剧情的时间,免得疲劳。
直到临近中午,快到赵儒儒和周雪约定的去墓园的时候了,观众才一窝蜂涌了回来。
[幸的心理素质我是服的]
[啊?十一点了,不会刚醒吧]
[刚醒谈不上,他起床之后就一直在写写画画,写的什么镜头不放大看不清,只知道他画画的时候真的很认真,原画师本师]
[说不定人家现实里就是画家,我看他气质上就很有艺术气息]
[楼上新来的?你看到的不一定是幸本身的样子哦]
[这边没有冷酒那边好看,不知道推演系统怎么想的,这边还有空睡觉,冷酒那边直接逃杀n小时,太不公平了]
[冷酒和那个npc,或者说boss,不至于现在还在对抗吧]
[没想到吧?还真就没怎么歇过,我总觉得怪怪的,那个npc体力比冷酒好多了,明明都是鬼魂身份]
[不然怎么叫boss,我怀疑这个阶段的难点和死亡点就是大家一起入梦和那什么大师玩逃杀了,还得带着周雪这个拖油瓶]
[没办法,保护型任务就这个鸟样,祝好运]
[所有队伍都结束第一阶段了,哇,赵嫣然失去男朋友之后反而爆发了诶,她的组和另外两个组几乎同时进的会议室]
[那长桌时间岂不是很热闹]
[进度渐渐追回来了]
三大家族的成员不愧是推演者中的精英,在死亡平行线中,他们往往能凭借更强的智力或天赋拉底死亡率。
第一阶段结束,除了赵嫣然组的外姓成员,剩余的二十六人,全员存活。
在后面的组凭借时间流速差狂追进度的时候,赵儒儒已经收拾好,与周雪一起出门了。
墓园离市中心远,位于远郊区,高铁通不上,于是两人决定先坐高铁到最近站点,再打车去,毕竟……开自己的车去总不太值得,万一出了什么事,人最后活着,车毁了,周雪也是会心疼的。
从窗户目送两个女生离开,虞幸好整以暇地接了杯水,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番他上午写的东西。
当然不是在画原画。
他怎么可能在有很多线索需要整理的前提下,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扮演上。
整理好之后,虞幸把纸塞进书桌抽屉,起身走出房间。
他套上外套,打了辆车,报上了墓园的地点。
赵儒儒一直在手机里和他通报路程进度,看起来,应该是两个女生会先到。
虞幸捏着手机,面朝窗外看风景,偶尔回应两句司机师傅的闲聊话题,终于在某一刻——
赵儒儒不回他了。
整个人如同消失了一般,突然没有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