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狭笼(1更)
黑夜在无数人不同情绪的渲染中悄然而过,第二天早上,所有参加直播推演的人都被客房服务早早叫起,集中到小礼堂集合。
小礼堂有个很好听的名字——琉璃轩,其内装潢也与这个名字非常贴合,一片片琉璃镶嵌排布,灯光一亮,流光溢彩,柔和而不刺目。
一排排淡色软座排布宽敞,映着琉璃颜色,人坐在里面可以将腿伸直还不碰到前排。
二十七名推演者找了自己喜欢的位置坐,等待着即将开始的推演,彼此时不时聊上几句,除了他们和两个后勤人员之外,小礼堂再没有一个多余的人存在,都在别处等着看直播。
虞幸他们坐在靠后的位置,两边都没别的队伍,赵一酒面色冷郁,虞幸略带笑意,乍一看上去,就会觉得赵一酒是个脾气不好难以招惹的人,而虞幸则是队伍里负责唱白脸的交际担当。
赵儒儒也是这么觉得的,于是她坐在了虞幸左手边,离他右手边的赵一酒远远的。
赵谋昨晚和她联系,原话是:“我弟弟也要参加直播,他经验太少,缺个有经验的人带。你正好也是参与者,不如卖我个面子,带带他?”
赵谋曾经在一次推演中救过赵儒儒半条命,她本来就对赵谋心存感激,这次一听对方有事情相求——当然,带这个动词只是谦虚——又不和她的利益冲突,义不容辞地来了,结果被这一冷一热弄的心力憔悴。
虞幸就算了,虽然滴水不漏难以窥看想法,但是显然还是这个大冰山更难交流啊!
她就不明白了,这位真是赵家本姓人?真的是赵谋那老狐狸的亲弟弟?
是,因为小时候一些事情,赵一酒在赵家还挺有名,但这还是不妨碍赵儒儒见到真人后的诧异。
然而,就在她有点后悔,怕和这两个人组队会让她的死亡几率疯狂升高时,虞幸一通对死亡平行线的分析和布置,又让她差点站起来的身体死死钉在了椅子上。
行吧,在能力面前,性格问题都不是问题。
艾玛,真香。
大家集合得都不算早,坐了没一会儿,差不多就要到时间了。
“把人都集中起来,是为了第一时间确认死亡身份吗?”赵儒儒扎着丸子头,身材娇小,一身运动装简洁方便。
由于去年家族聚会时她正在推演中没法儿赶过来,所以今年也是第一次参加聚会,但其实她还是听说过这个流程的,参加直播推演的推演者集中起来,开始推演时便集体消失。
由于是一比一的时间流速,谁中途死亡,就会出现在自己的位子上,被派来观察死亡情况的人立刻就要上前进行安抚,登记,争取让死掉的人能得到最大的安慰。
为了活跃气氛,即使这个问题的答案赵儒儒知道,但还是主动问了出来。
虞幸打了个哈欠:“可能吧?”
赵一酒闭目养神:“……”
得,这天没法儿聊。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干脆地放弃,让自己陷在软椅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在某一秒,她感到五感瞬间被封闭,眼前一片刻骨的漆黑,耳旁寂静无声,连她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听不到,对温度的感知也悄然失去。
虞幸也处于同样的境地中,他反应了一会儿,意识到直播开始了。
他感觉自己现在没有实体,就如一缕虚无缥缈的精神,不过这也就是短短几秒的事,不多时,知觉悄然回归,周围闭塞的空气也朝他毫不留情地挤压过来。
找回了身体的存在,虞幸周身都是冰冷的,他照例伸手摸了摸周围,发现自己又坐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这次与新人赛那次还不一样,新人赛好歹提供了一个狭长走廊,而现在,他正处于一个逼仄的铁箱子内,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刚想起身就撞到了头顶的铁皮。
虞幸估算了一下,这箱子恐怕是个正方体,边长不超过一米五,暂时找不到出口,他只能勉强曲着腿缩在一角里,等待着准备时间过去。
虽然这个环境很容易让推演者想到笼中困兽、囚禁等一系列压抑的关键词,但是虞幸丝毫不慌,他乖巧地坐着,羽绒服将他严严实实包裹起来,隔绝了一大半的寒冷空气,还挺舒服。
【叮——】
突然,一声尖锐响声刺破耳膜,将埋在毛领里昏昏欲睡的虞幸惊起,他眼前的铁皮上展开了一个一米宽的大屏,顶端显示着时间,下面分成两个板块,左侧较小,显示着一行血色字体。
【摄像头尚未开启】
右侧较大的屏幕上,熟悉的弹幕已经开始刷屏,跳得飞快,比新人赛的时候还热闹了好几倍,忽明忽暗的光成为了铁箱子里唯一的光源,照在虞幸身上,让他整个人都仿佛被老照片的特效笼罩,看不真切。
他只能换了个方便的姿势,打量起飞速的弹幕。
[终于开始了卧槽等好久了]
[腥风血雨,死亡平行!]
[前面的拉倒吧,这个月是特殊月,没那么腥风血雨(dog/)你懂的)]
[但是技术含量高啊,我看直播又不是想看别人怎么死,我只想看操作]
[来了来了,小道消息,这次有洛良]
[还有许瑶瑶和赵儒儒(?′ω`?)叠字组赛高]
[叶笑也在,薛素,柳嵩榕,哈哈哈哈神仙打架]
十一月的死亡平行线独属于三大家族,明星推演者很默契的不参与,但这并不代表参与者之中就没有有名的。
很多人都差一步就足以成为明星推演者,已经在之前的直播和视频中积攒了一定人气,此时的弹幕分外活跃,与虞幸之前参与过的新人赛不同,当时观众没有明确的倾向,而现在,除了节目粉丝之外,许多观众都是跟着认识的参与者而来。
虞幸看了看,弹幕的“小道消息”还挺靠谱,提到的都是他在赵谋那里得到的名单上有的人。
就在这时,直播间里的屏幕上逐渐有了画面,虽然还没进入推演世界,也没有显示推演者目前的影像,但是屏幕里缓缓浮现出了一份分组名单。
三人一组,一共二十七人,人格面具称谓有序排开,看着颇有些壮观。
[有画面了有画面了,卧槽,方片??,招魂师,祀在一组,靠,他们三个原来认识?]
[厉害了]
[厉害了]
[打断复读,这份名单看得我心惊胆战]
[我应该看谁的直播间啊,幸福的纠结]
虽然分组摆在这里,但如果参与者分散开来的话,直播间就是单独的,一旦二者相遇,直播间就会融合成一个,以最佳角度去播放。
虞幸看不到观众视角,他只知道弹幕突然激动起来,似乎已经得到了组队名单。
[许瑶瑶和赵儒儒不在一组,我哭了]
[我笑了,早让你们别站邪教,她俩关系根本不怎么样]
[那我要看小姐姐们对立互撕!]
[赵儒儒队伍里那个幸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观看直播的人基数大,其中不乏看过上一期新人赛的,顿时,就有一些人把虞幸给认了出来。
虞幸倚坐着,从弹幕中捕捉到了为数不多的讨论他的发言。
[新人赛第一哦,演技派的~]
[我一直关注着他呢,没想到他是…咳咳,能参加十一月的死亡平行线,不知道姓啥哦]
[我还想看San演人]
[哦对对对,当初那个魔术师叫他San的,还挺带感]
[我纯粹看脸记住的,他超级好看]
[有多好看?]
[超级好看!]
不知为什么,虞幸看着这内容,嘴角翘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眼中闪过不那么善良的光芒。
在参与直播的推演者们看不见的地方,名单隐去,一串串系统提示开始刷屏。
虞幸看到左侧屏幕上,血色字体有了变化。
【摄像头即将开启,倒计时3,2,1】
他迅速隐了脸上的表情,恢复了乖巧。
当倒计时归零,左侧屏幕并没有出现所谓的摄像头,而是出现了新的文字,虞幸就知道,这半块屏幕不是放影像用的,是刷通知用的,而观众则已经可以在无形的摄像头之外看到他现在的表现。
他往前趴了一点,探头去看背景介绍。
【本次比赛背景为架空世界,所有设定均需推演者自行探索】
【你是一个路人,你不记得自己是因为什么陷入了昏迷,只知道,在睁眼的一瞬间,你已经来到了一个不符合你印象的诡异地界】
【你的任务是,在这个充满恐怖的地方活下来,躲过鬼物,尽快找到完整的真相,得到离开的方法】
【在这期间,你会碰到两个和你一样的倒霉蛋,希望你们能够互帮互助,一起存活】
弹幕在这一瞬间少了很多,似乎从同一个直播间被分流出去了,剩下的弹幕密度瞬间下降,起码每一句都来得及看清。
……
[咦,我被随机挤到谁的直播间来了]
[咦,这人好帅]
[咦,这人好眼熟]
[这位哥哥,我们曾经见过的]
[别闹,真的好眼熟,我想起来了,幸]
[嗐,刚才有人聊他,我还没印象,一看到这脸我想起来了]
[我为什么看不清他的脸?]
[卧槽这就是刚才你们说的好看吗?你们这群浮夸的人居然还有说实话的一天,爱了爱了]
[咦,我突然看清他的脸了,这……太符合我的审美了]
其实这对话透着一丝古怪,但是观众们沈浸在直播开始的兴奋中,并没有谁深究。
从这一刻起,死亡平行线的直播正式分成了二十七个直播间,如果从观众视角看,就是死亡平行线节目下方出现了二十七块小屏幕,屏幕上方标着面具称谓。
一开始观众被分到哪里都是随机且平均的,观众可以自己调整,感兴趣的就留下,奔着别人来的就退出直播间,前往对应小屏幕,如果其中两个推演者汇合到一起,他们对应的小屏幕也会合二为一。
不一会儿,虞幸的直播间人数就稳定了下来,他的观众基础在这二十七人之中算弱的,来这里的除了新人赛就喜欢上他的粉丝,还有被安利过来看热闹的颜控,以及一部分佛系的、被分配过来也不想换人的懒人。
总得来说,弹幕比上一次要和谐很多,毕竟上一次是新人,各位观众都有嘲讽的底气,这次大家都是分化级,万一嘴臭惹个大佬,被好事的一举报,脾气不好的说不定一离开直播就开始在推演里追杀弹幕。
一些明星推演者观众开始了他们愉快的围观之旅,照例是进场有通知。
【曲衔青进入了该直播间】
【许树进入了该直播间】
【曾莱进入了该直播间】
【任义进入了该直播间】
【阎理进入了该直播间】
【吕肖荣进入了该直播间】
【衍明进入了该直播间】
这些人的进场通知一个接一个响起,通过频率,其他人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他们都不是随机分配,而是在直播分流后,第一时间选择了幸的直播间。
于是观众陷入了短暂的懵逼。
啥意思?
幸是什么珍稀动物吗?
你看看这阵容,这……啥啊?
大魔女曲衔青,【深夜】的“第四把手”许树,【研究院】的任义和曾莱,还有【未亡调查组】的阎王爷、吕胖子、衍总。
这啥啊?
大佬们你们搁这儿开party呢??
只有少数观众还记得新人赛时,曲衔青就表现出了对幸不一样的态度,那时候任义也在幸的直播间看完了全程,中途还多了吕肖荣和衍明。
好在这些个大佬没有要发言的意思,弹幕们静了一瞬,也不敢再肤浅地讨论脸了,开始分析现在的局势。
[他是在看规则吗?这什么地方,好狭窄的样子]
[铁箱子吧,噫,这期这么刺激吗,把人都塞在集装箱里了?]
[看规则,依然是说了跟没说一样的背景介绍,我懂了,又是剧情占比大的推演]
[他好像不太紧张?]
“砰!”
虞幸一边看规则一边看弹幕,由于这次各个推演者没有身份上的差别,不需要保密,所以此时,明显还处于“准备时间”的阶段,参与者没有被屏蔽。
突然,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他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后倒了倒,一种失重感袭来,他只能扶住底下的铁皮才能坐稳。
“被抬起来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所在的空间腾了空,并且随着一定的幅度和频率轻微摇摆着,仿佛正被人抬着往前走。
下一刻,像是被抛飞了一样,箱子猛然倾倒,虞幸的头“梆”得一声撞在了上面的铁皮上,其实对他来说也不是很疼,就是声儿大,但他为了人设,还是发出了一声短促压抑的痛呼。
谁知下一刻,意识清晰的他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昏沉给笼罩,强制陷入了昏迷。
第十二章 丧葬(1)-纸人
天色昏沉,没有日光,层层灰云均匀铺陈在空中,使万物落得个死气沉沉的基调。
虞幸自昏睡中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荒诡景象。
眼前街巷简陋老旧,狭窄逼仄,两侧店铺处处飘着白钱,牌匾上用黑墨写着“殡葬服务”、“寿衣灵车”等指向性极强的字眼,有些店家的店门口挂满黑白遗像,一张张或老或青的白脸上露出端庄笑容,直直与他对视。
他正靠坐在巷子口,唢呐声隐隐从巷尾传来,伴随着一众不成调子的嚎哭,与冷风一起在他领口萦绕贴附。
看起来,虞幸是来到了某处丧葬一条龙小巷里。
可是……
这条巷子的装修风格未免也太复古了一点,活像是二三十年前的街景。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暖呼呼的羽绒服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纯白长衫,长衫老旧,袖口等容易磨损的地方被洗的褪了色,露出比纯白更加无力的颜色,不仔细看不太容易看得出来。
下身是白裤子和一双制式简单的平底布鞋,和长衫一样,看起来像是穿了很久,洗洗搓搓、缝缝补补。
除了这身白惨惨的行头,他所有的物品都没有带进来,只在腰间挂了一只红色小布袋。
赵一酒和赵儒儒不在虞幸的视线范围内,他在远处隐隐传来的丧事声中观察完自己,又朝周围看去,没找到队友,倒是看见最近的店铺门口摆了张小凳子,上面坐着一个老头,穿着背心宽裤。
是NPC?
见虞幸醒来,老头抽着烟斗看他一眼,摇摇头,苍老的语调似笑似叹:“回不去啦,年轻人,回不去啦。”
虞幸也不着急,笑着问:“老先生,你说什么?”
“我说,进了这处鬼巷子,你就要死了,再回不去人间啦!小伙子,你回头看看。”
虞幸配合地偏头望去,只见原本应该通向其他道路的小巷出口,此时竟然被一堵墙堵得严严实实,不见一丝缝隙。
也就是说,他被困住了,除非走到街尾去,没有别的出路。
但是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坏消息,死亡平行线的规则就是分阶段完成任务,他得在场景中找到任务目标,然后前往下一个阶段。
这条小巷向来就是第一阶段的场景了,给他断了一条路,反而替他排除了浪费时间的选择,他只要沿着前方走过去,就能找到需要他做的事。
虞幸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长衫在墙角粘上的蜘蛛网,显得礼貌又随性:“不打紧,老先生,我想问问,除了我以外,你有没有看到其他人误入这里啊?”
腰间巴掌大的小袋子上挂着两颗串珠,在他曲腿起身时互相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老头多看了他一眼,目光在小袋子上流连一瞬,只看到一个被绣得端端正正的“鬼”字。
“原来是被缠进来的小家伙,咳咳咳……”老头抽烟呛到,捂着胸口咳嗽起来,半晌气顺了,才接着道,“和你一样年纪的,已经来了两三个了,这不都没找着出路么,咳咳咳……再拖延两天,就要死啦。你不如留在这里陪陪我这个老头子,我还能给你送点吃的呢。”
伴随着虞幸的清醒,他直播间的弹幕也活跃起来,之前一直在讨论场景架设的氛围,此时一听老头的话,乐的看热闹,根本没仔细去观察的人纷纷发言:
[这是提示?这老头绝对知道很多啊,跟他聊啊!]
[幸好淡定哦,我刚才跟随他视线看到老头吓一跳,这老头太失真了]
[不行吧,老头明显想留住幸,可是幸不得去找赵儒儒和冷酒么?]
[陪陪老人,吃点东西,拿到线索,美滋滋]
“看来最近确实有人来过,谢谢老先生提醒。”虞幸仿佛没听见老头的劝阻,他更不可能看到弹幕在说什么,视线在老头脖子间一圈乌黑勒痕上滑过,又不动声色的移开。
“你进去了,会饿的。”老头脚上也套着一双布鞋,鞋底在布满灰尘的地上蹭了几下,看出虞幸不打算留下,又道,“被缠进来的可没什么好结局啊……吃了饭再上路吧。”
虞幸感激一笑,就像个在推辞长辈好意的后生:“不了,我不饿。”
老头盯着他,半晌,就着烟斗吐了口烟,坐在凳子上哼起了不成调子的小曲,好像不打算再搭理他。
“那就告辞了,我来这里有事要做,改日给你烧点好烟。”朝老头微微颔首,虞幸便看向巷子里一眼望不到头的丧葬店,往前走了几步。
[他拒绝了??]
[这么好的打探消息的机会啊,就这么错过挺可惜的,虽说现在看来也不是必须,但说不定会拖慢进度]
[我的天哪,楼上的可闭嘴吧,看不出来老头有古怪?]
[大帅哥在现场,看得比你们这群不动脑子的清楚多了,他不答应当然有他的考虑啊,这是死亡平行线诶,不是那些没人气的小直播,我求求你们动脑子看吧,别拉低弹幕智商了可好?]
[没听到吗?幸说的是“改天给你烧点”,划重点,他觉得老头是死人]
[我好像看到老头脖子上有勒痕]
[真的?]
虞幸的白色布鞋踩在布满灰尘的石砖路上,没发出什么声音,然而走了十来步路,他却好似听到了一声老迈的叹息。
回过头去,刚才的老头已经不见了,只留下空空如也的小凳子,上面还有一层积了许久的落灰。
凳子旁边歪着一只布鞋,一滴干涸的血迹凝固在鞋头。
“……”虞幸眸光一动,他果然没看错,这老头早就死了,如果答应留下来陪他,说不定连老头口中的两三天都坚持不到,不动用祭品强行逃脱,恐怕直接就是个死字。
至于吃的,鬼口中的食物,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正常东西。
这推演和他之前经历的所有推演氛围都不太一样,平平淡淡的,却好像不经意间就会有个危机到来。
当下,他加快了脚步,朝唢呐传来的方向走去。
路上摆满了花圈花篮,不知究竟死了什么人,居然在丧葬街上举报葬礼,收下的花篮一个接着一个,连了一整条街。
哀乐铿锵,并不像现世里那样悲伤,反而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在里头。
虞幸仔细听了听,甚至在乐声中听出一抹快意和解恨。
老头的出现并非只是一个陷阱这么简单,他让虞幸不要进这条街,在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立场,即老头鬼和街上某个东西是对立关系。
他还说虞幸是“被鬼缠进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虞幸一边暗中记住老头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一边仔细观察着花圈后面的店铺,想找到活人来过的痕迹,起码赵一酒和赵儒儒与他应该不会相距太远。
然而,除了巷子口的老头鬼外,竟然再没有一个店主出现,都是无人看管的状态。
各个店铺里不时伸出寿衣一角,随着风摇来摇去,稍微不留神,就会看成是活人被吊在梁上摆动。
而铺子内的货架上摆满纸钱、金色纸折的元宝、穿成串的白色纸花,架子旁边,被劣质颜料涂了个大花脸的纸人瞪着大眼睛,僵硬地立在那里,呆呆看着外面。
有些纸人旁边还放着棺材,虞幸并没有进店查看,只是沿着小巷一直往前走,离巷尾近了,那些哭丧声渐渐清晰,他一边关注着周围的店铺,一边顺带听了些词。
“呜呜呜……”
“你死的好惨呐……哈哈哈哈哈……”
“刘老板,咱们都欢迎你啊……”
“你终于下来了,我和我儿子都等着你呐!”
“呜呜呜……”
一句句哭丧听起来真是情真意切,用号啕二字形容都不为过,只是细纠那台词,怎么听怎么感到哭丧者们是期待已久,幸灾乐祸。
虞幸听了半天,没忍住想调侃一句:“哟,好像还挺开心的?”
“呜呜,刘——”
就在他喃喃出声的这一刻,哭声一静,唢呐骤停,竟像是听到他的声音了一般,齐齐没了生息。
虞幸有些诧异。
不会吧,隔这么远,他就轻轻说了一句,也能被听到?
他不由得将注意力集中起来,仔细听巷尾那边的动静,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急促匆忙,虞幸只感觉到一阵莫大的恶意扑面而来,他神色一敛,迅速躲藏到了花圈后面。
脚步声越来越近,虞幸还站在原地没动,他觉得凭自己的身手应该能保证不被来的东西发现,可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无奈而急切的人声:“你这人怎么不知道躲的呀,快进来!”
而后,一条细细的手臂就从花圈后伸出,捞住了虞幸的胳膊,在虞幸略微诧异的表情中把他拉到了旁边的棺材铺里。
柔软的长发戳到了虞幸的脖子,他抬眼看去,看到了一张疲惫而却隐隐可见美丽的脸。
这是个年轻女人,二十三四的模样,穿着和他相同的白色长衫,看着就跟奔丧似的,还化着淡妆,只是那妆有点脱了,显得脸不那么洁净,气质看起来像是现实世界的人。
她迅速拉着虞幸在柜台后蹲下,竖起食指“嘘”了一声:“别出声,别露头,它要过来了。”
“谁?”虞幸顺从地隐藏好身形,再往店内一看,顿时有点意外。
棺材铺里不止他和女人两个人,在几座棺材后,躲着好些个面色苍白的人,他们也一水地穿着白衫,有年纪大的,也有看起来十几岁的,有的趴着有的半跪,愣是把自己掩得严严实实,难怪他从铺子外没见到人。
其中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男子强调道:“是纸人,纸人要过来了!你快别说话!”
其他人都点点头,好像生怕虞幸发出动静,害得所有人都完蛋似的。
虞幸了然,便暂时不再问,安安静静听着脚步声停在了棺材铺外,脑中思绪流转。
这么多人里,没有一个是参与直播的推演者,更何况他也不可能一进来遇不到自己的队友,反而先遇上别的队伍。
所以……这些人,都是推演自动生成的NPC?就像棺村里被卡洛斯从镇上绑到村里一脸懵逼的周庆海?
应该是的。
他下了个结论,就听到外面响起了一个非常难听的声音。
“是谁呢?”尖锐的声音不男不女,带着兴奋和阴冷,“我听见有人在说话,是谁在这里呢?”
拉他进棺材铺的女人脸色难看,蹲在原地将自己缩成了一个球,一滴冷汗从她额头渗出。
看着这女人的反应,虞幸便知道外面说话的就是这些人口中的纸人了。
脚步声在附近徘徊着,一时半会儿似乎不打算走。
说起来,会说话会走路的纸人长什么样?
虞幸趁着女人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偷偷探出一点目光,朝铺子口看去。
——他看见了一截惨白惨白的纸脑袋。
还真是个纸人,和真人大小无异的纸人。
纸人此时背对着他,花花绿绿的衣服明艳而破旧,反倒比他们这一群穿着白色长衫的真人还鲜艳一点。
它四肢僵硬,每动一下都像是要散架了一样,身形与人相似,却没那么自然,足以见得做工粗糙。
它转过头来。
虞幸调整了一下角度,瞥见了纸人的脸。
白色纸浆糊在一块,脸部平平,五官都是墨水画上去的,它没有头发,眼睛狭长,嘴巴红艳,脸颊还点了两块格外喜感的腮红。
那张嘴张开一条缝,不男不女的声音就从缝里漏出:“你们是要来参加刘老板的葬礼的吗?呜呜呜……还有人参加刘老板的葬礼,是什么人呢?快出来呀……我带你们去,我们一起参加葬礼呀?”
躲起来的人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
找不到人,纸人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是一成不变的夸张大笑,但它的语气逐渐暴躁了起来,调门儿越来越高:“快出来呀!快出来呀!我们一起参加葬礼!”
尖锐的声音回荡在棺材铺里的每一个人耳朵里,有些人差点哭出声,立刻被旁边的人捂住嘴巴。
纸人一直在街上转来转去,眼睛阴狠地盯着每一个附近的店铺,仿佛在搜寻自己的猎物。
可是它没有进店搜查,否则,虞幸和棺材铺里的人早就暴露了。
大概五六分钟后,纸人才不情不愿的离开,脚步消失在巷尾方向。
直到唢呐与哭丧声再次响起,棺材铺里的人们才长松一口气,女人往后一坐,没什么形象地抹了一把脸,顿时,本就脱妆的脸更花了。
虞幸一言难尽地看着那张惨不忍睹的小花脸,有一种想要提醒一下的冲动。
注意到虞幸盯着自己的脸看,女人一愣,随即不好意思起来:“帅哥,你要是想撩我,从这条巷子里出去再说呗?”
虞幸:“……”
他礼貌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没有这个打算。我是想问,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一间不大的棺材铺,算上虞幸自己,竟然塞了七八个人,加上棺材所占的面积,这里已经很拥挤了。
而且虞幸扫视一圈,并没有看到赵一酒和赵儒儒——这点他进来之前就有准备,不然把他捞进来的绝对会是赵一酒。
“呼,说起这个——”刚才的瘦小中年男子愤愤然哼了一声,“还不是那个纸人,最开始我们不知道在街上说话就会被听见,被它发现了,为了躲开它,只能困在店里。后来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我们就悄悄聚集了所有人,一起躲着。”
中年男子开口后,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对着虞幸说起来。
“是啊,太危险了!”
“谁说不是呢,我和我老公可真是无妄之灾啊,刚误入这鬼地方的时候,我们都吓死了!”
“我都快饿死了,多亏了雪姐啊,要不是她,我都活不到现在。”
“对对对,真亏了雪妹子了,我的药也是她给的!”
吵吵嚷嚷中,虞幸理出了他们想表达的意思。
在场的七八人,全部都是附近的居民。
他们在某个时刻,可能是回家路上,可能是外出游玩,一脚踏进了一个陌生小巷子,于是眼前一黑,再醒来时,就到了这里。
原本的衣服都不见了,换成了奔丧用的白衫,随身物品更是全部失踪。
巷口被墙堵死了,巷尾有纸人守着,谁都不敢过去,有个胆大的找了把刀去砍纸人,结果差点被纸人扭断了头,刀也断了。
在这丧葬小巷待了两三天,没有吃的喝的,不少人已经快昏迷。
周雪——也就是拉虞幸进棺材铺的女人,她是后来的,原本跟着旅行团在古镇观光,结果中途走丢了,然后稀里糊涂就进了这条巷子,在躲避纸人的时候遇到了这一屋子人。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周雪作为游客,进来时带了一背包食物和水,还有药,她又心地善良愿意分享,才堪堪把最开始陷进来的人的命保住。
可现在,物资也没了。
又被纸人吓了一遭,周雪一脸疲惫:“事情就是这样,帅哥你也是运气差到家了,嗯……你别太绝望嗷,既然已经进来了,就自个儿调整一下心情,与其绝望,不如加把劲找出路呢。”
虞幸认同地点头:“你说得对。这几天,你们有没有怎么出去的想法?”
“只有巷尾了吧,虽然我们根本不知道这里到底存不存在出路这种东西……但是不能放弃希望不是?”周雪有点沮丧,但她望了一眼比她更颓废的其他人,这些人伤的伤残的残,显然需要精神上的支撑。
她顿了顿,说:“我本来想趁着还有体力,去巷尾看一眼的,但是越往那边去,纸人的感知力好像就越强,稍微发出一点动静它就出来了,我试了两次都没成功,暂时是不敢再去了,太吓人了。”
虞幸见她好像不在状态,似乎想起了近距离躲避纸人的经历,便安慰了两句,又问道:“巷子里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应该吧,我见过的都在了。”周雪说。
听到她的回答,虞幸微微眯起了眼睛。
奇怪,赵一酒和赵儒儒难道不在这里?不可能,团队推演,在一个阶段内,队伍应该不会被直接分开。
他想了想,扯了两句瞎话:“可我来之前就遇到过一个老头,他说还有两个年轻人进来过。”
周雪眼睛睁大了一点:“啊?”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摇摇头:“我没遇见,我进来的时候,前面有七个人,我带着他们躲起来,你是最后一个。”
她心中涌起一股悲凉:“这条鬼巷直来直去,没什么其他路线,我都往巷尾那边摸索过了,也没见着谁,要是真的还有两个人,恐怕已经……”
“不,应该没死。”虞幸很想说,她之前没见到,是因为赵一酒和赵儒儒都还没进来。
而现在,这两人说不定进推演的时候就到了巷尾了,也就是说,巷尾那边绝对有安全区域,而且有剧情。
“他们是我朋友,我得去找他们。”虞幸说完起身,似乎是要出棺材铺。
周雪急忙拉住他:“那个……你确定你要一个人去找你朋友?纸人可就在那边呢!你不怕吗?而且……你能找到出去的方法?”
她平时胆子也不小,可离纸人近一点就要吓得撅过去了,只能说,小说等娱乐产品里的鬼再吓人,也没有直面真鬼的一半刺激。
这个青年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就敢一个人走?
虞幸轻柔地把周雪的爪子从自己胳膊上扒拉下去,承诺道:“我相信出得去,但是我朋友对我很重要,我必须先找到他们才能安心。”
他看了看不敢插话地普通民众们,对周雪说:“我去找人,你继续带着他们躲起来,别让他们再受伤了。”
角落里站着一开始打算硬刚纸人的男人,他这会儿脖子上缠着周雪带来的纱布,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其他人也体力耗尽,都处于一种饥饿的虚弱之中。
周雪只能道:“……好,那你小心。”
第十三章 丧葬(2)-上香
暂时告别棺材铺,虞幸重新踏上了脏兮兮的街道,这次他学乖了,这地图不能随意开嘲讽,于是闭着嘴,没发出一点声音。
在店铺里怎么说话都没事,街上一出声就会被听到,这不符合物理逻辑,但放在荒诞之中,那就怎么都行了,顺着规则来,能避开不少无妄之灾。
他走在靠右侧的花圈边,直奔巷尾而去。
还是没有看见酒哥和赵儒儒……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他基本都能确定,这两人距离纸人更近,也就是说,他们的危险程度会更大。
无论怎样,他都得快一点找到他们,一是免得这两个人出意外,二是追赶进度。
长巷寂静,虞幸注意着周围,同时放轻脚步,控制着自己几乎没发出一丁点脚步声。
周雪声称越靠近巷尾,纸人的感知能力就越高,不管是不是正确结论,虞幸觉得小心一点没坏处。
他走了一会儿,时不时停下来看一眼花圈上的哀悼联。
鬼巷这么长,一家家店搜未免太浪费时间,或者说,推演一般都不会给出仅凭消耗时间就能完成的谜题或任务,没有意义。
现在看来,店铺最大的功能就是渲染气氛,顺便在纸人到来时,提供给推演者一个短暂的安全屋。
那么除去店铺,街上最显眼的信息,莫过于花圈花篮,以及附着其上的文字挽联。
虞幸眯着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要说这哀悼联简直和哭丧内容一样魔性,比如他现在正在看的这一条,右联“悼念善邻刘丙先”,左联“恶邻陈家利笑挽”。
送花圈的人把自己比作恶邻,并且说自己对这件丧事的态度是“笑”挽。
这是什么意思呢?
大概就很葬礼上哈哈大笑,拍手道死得好死得妙一个性质。
换作任何一个人,家属的葬礼上出现这种搅局者,肯定都会勃然大怒,把人赶出去,可这条鬼巷十分个性,不止陈家利这一条,虞幸看过的每一条挽联,几乎都是这样大不敬的内容。
“纸人口中的刘老板,看来就是挽联上的刘丙先,也就是这场丧葬的正主。”虞幸在心里想道,“他到底干了什么事儿,闹得这么天怨人怒的……”
“这个阶段的任务,难道是查出刘老板曾经做过的事么?”
就在他对任务脉络有了一个猜测的时候,侧前方一家店铺的店门突然“砰”得一声被风吹开了。
老旧的门十分卡顿,打开的时候发出让人牙酸的声响,虞幸身形一顿,第一时间往身旁花圈后躲藏,一边注意纸人有没有来,一边注意店里会不会有东西出现。
毕竟,之前一直安安静静,怎么他一过来,店门就开了?
几秒后,无论是街上还是店里,都没有什么异动。
虞幸当即不再犹豫,大大方方往那开了门的店里走去,经过店门口时,几张遗像承载着苍白端庄的遗容,用微笑注视着他。
那视线仿佛穿越了时光,把人带到了一个苍白无力的世界里。
虞幸:“……”
他和遗像们对视了一会儿,然后顶着这些或老或少的白脸的目光,往店里看了一眼。
“哗啦啦……”
没扎好的纸钱骤然被风吹散,在空中散出无序的弧度,薄薄的纸四散纷飞,遮挡住了虞幸大半视野,他意识到不对,猛地往后退了几步,依稀看见纸钱之中有一张生动的死人脸浮现了出来。
隐隐约约的哭声传入他耳膜,细听又像是风。
他分辨了一下,这种无法确定的毛骨悚然的感觉,并非来自巷尾,而是来自眼前!
虞幸抬手拂开面前的纸钱,眼中毫无惧色,他捕捉着再度隐藏起来的死人脸,却没想到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后背传来一股推力。
他被推入了店中,踉跄的身形不小心踢翻了一捆香,之后,店门以一个很不科学的速度被关上,仿佛有人一直守在门边,就等虞幸进入瓮里一般。
店铺里骤然昏暗下来,虞幸稳住身体,站直了打量四周。
店内的遗像,比能从店外看到的更多了。
密密麻麻的黑白照片没有空隙地挤在墙上,远超过正常的数量。
可不知为什么,明明拍照时他们都不知道这张照片会摆在他们的灵堂里,一双双眼睛里本该是柔和笑意,却在黑白滤镜的衬托下,也化作了浓郁的悲哀和眷恋。
眷恋人世,悲哀身死。
纸钱们终于飘飘然落在地上,将这家卖纸钱和香,以及定制遗像框的店铺装点的更加凌乱。
死人脸不见了踪影,虞幸虽然成功被阴了进来,可店里的鬼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直接攻击的举动。
“触发什么剧情了吗……”
已经不在街上,虞幸不担心纸人听见,于是喃喃出了声。
他先按照正常思路推了推门,然后接到了进入推演以来第一个推演提示。
【打不开】
十分简洁,带着不可置疑的味道,既没说要找钥匙,也没说暴力开门行不行。
显然,暴力是不行的,目前的所有经历都在告诉推演者和观众,这个世界里的鬼属于无实体的那种,也就是说,谁都不能保证发出大声响会招来什么。
在不确定踹门会产生什么负面结果之前贸然动手,是莽夫才会做的事。
虞幸确定门打不开,这才转身在店铺里走动。
店铺面积不大,他在店门后看到一张泛黄的旧纸,上边黑墨书写着几行丑陋的小字。
从字迹来看,书写工具应该是毛笔。
【终于死了,哈哈哈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姓刘的终于被自己的报应害死了!今天高兴,本店商品一律打个五折,对了,想赊账的话,记得在记账簿上签字】
虞幸只匆匆瞥了一眼,刚想仔细看,这张纸就从门上脱落,落在了满地纸钱上。
他走上前去,将纸捡起,却见纸上墨迹一片模糊,一个字都不能再看清。
“……”
“果然触发了剧情,我应该要做些什么,完成某种条件才能离开这里。”
“看这架势,我是不是得先找到记账簿看看?”他说出声音来。
为了让观众听到,和上次一样,骗点小额打赏。
这场景显然很不对劲,弹幕此刻兴奋起来,正在踊跃刷屏。
[哇,这家店里有鬼啊,刚才跟着幸的视野看到那张死人脸,我早饭都要吐出来了]
[为什么是这家店呢?]
[来了来了,越恐怖的地方信息越多,我想看到这个长发小哥被鬼吓到的样子!]
[啥长发小哥?哪有长发小哥?楼上是不是串直播间了]
[哈?]
[我打赌这是恐怖解密环节,嘿嘿,隔壁洛良也在这家店里哦,猜猜谁能先找到记账簿?]
[姓洛的在这种推演世界里简直有天然优势,还用得着说吗?没必要比]
[洛良牛逼]
[牛逼不也还没出去吗,还没分胜负呢,依我看这小哥哥虽然长得可可爱爱的,但是性格很沉稳,说不定很厉害呢]
[洛良困了五分钟了,他找得很仔细的,我估计记账簿不能直接得到]
[幸加油,赢了洛良!]
[你把他跟洛良比?可爱能当饭吃?而且我看他长得也就一般,洛良长得都比他好,值得你们这么吹?]
[别的不说,楼上眼睛倒是挺瞎的]
[搞不懂,喜欢洛良的怎么不去洛良直播间,在这儿嚷嚷啥?]
[这话说的有点搞笑,洛良厉害就是厉害,酸什么啊]
事实证明,只要不是自己上,再聪明的人都不介意在直播间里当个智障观众,他们眼瞅着就要开始一轮骂战,直到有一条分量十足的弹幕出现:
[曾莱:别逼逼了,他好像发现线索了]
众人一静,将注意力从弹幕区转移到屏幕里。
风声已经停止。
虞幸在一片寂静中打量四周,这家店的纸钱一摞摞堆在长长的矮桌上,看不出什么异常,但各类香排布精细,长短不一的香被整整齐齐码在架子上,精细过了头,有种刻意为之的感觉。
他转了两圈停在香架子前,自然而然多观察了一会儿这些香的排布,顺带着把自己进门时踢翻的大香塔给扶了起来,然后一通翻箱倒柜。
[看了半天,还是要这样找记账簿啊,切,以为多厉害呢]
[不然你指望他怎么样?正常人不都得先找找看?]
店里柜子多,虞幸一边翻找,一边道:“店主的纸条特意提到记账簿,但这东西如果真的可以直接拿到,即使没有纸上的提示,我也会去翻看一边簿子里的内容,那提示就多此一举了。所以我认为,没必要去找记账簿。”
众弹幕:“……”
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虞幸手上动作很利索,接着说:“纸钱被风随意撒出去,说明店内纸钱不是需要仔细固定的东西,在这个前提下,码得过于仔细的香就被凸显了出来。”
光是看店内布置,别人恐怕压根儿看不出香哪儿被凸显了。
“一般情况下,精心排列,要么意味着谜题,要么意味着方便寻找其中某一款香,但是我没有发现需要解锁的箱子之类的东西,所以暂时倾向于第二种可能性。”虞幸继续他的解说大业,声音平缓令人舒适,哪怕是接近于自言自语,也并不让观众觉得尴尬。
甚至在这一刻,直播间的观众有一种可以和他随时互动的错觉。
[第二种可能,就是说是方便找香?]
[那为什么你不找香,反而在翻东西?]
[完了,楼上被忽悠瘸了,啥提示都没有,他知道要找什么香啊?肯定先找提示啊!]
[我想我知道他在找什么了]
“如果不出意外,这家店里应该有一只香炉——找到了。”虞幸从柜台底下的角落里翻出一只沾满灰尘的铜香炉,香路太老旧,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但没缺部件,可以照常使用。
他把香炉放到了柜台上,轻轻吹了吹,看着它若有所思。
这是个球形有盖香炉,样式不太讲究,难说是在唐代之后哪个朝代流行过。
虞幸伸手,揭开了小巧的铜盖。
里面的三支香不知在哪年就已经燃到底,只剩下短短一截,埋在香灰中装死。
他取出一小截,打量了几秒,便勾起一个笑容,放下断香走向了摆满香的木架子。
根据断香来看,要插入这只香炉的香,应该是极细的一种,通体深紫色,表面摩擦力很小。
架子上的香种类繁多,符合这几种特征的挨在一起,也有十来捆。
这十几捆香长得差不多,但仔细区分,还是能看出细微差别的,虞幸挨个摸了摸,然后在一众弹幕的问号中选定了一捆,直接拿到了柜台上。
[怎么看出来的?]
[这是真的难分辨,正常来说,推演者在这个地方应该会耽误十几分钟做确认的]
[他是太自信还是真的叼?]
[看他一副瘦弱的样子,说不定把强化体魄的积分攒出来强化了视觉呢]
[同意,视力很重要,我也强化了几次]
虞幸选好了香,将香炉灰里剩下两根两厘米长的断香捡出,又在柜台上的火柴盒里拿了跟火柴,划了几下,就划出了明火。
然后,他把香一一点燃,将香尾微微并拢,站得笔直,双手捏香,抬手,躬身。
他敬香敬得一点儿也不规范,面上的表情倒是虔诚得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敬神。
沉默了一会儿,手中三根香不同程度缩短了一点,他才将香分开来,竖直插入炉灰中。
瞬间,挂在纸钱边的金银元宝串无风自动,香上飘起的烟一阵紊乱,仿佛找不到方向的无头苍蝇。
温度徒然下降,虞幸感到自己的白色长衫好像被人拽了拽,回头看,身后却什么都没有。
但店铺内的氛围,正无可救药地往阴森的方向走去。
“呼……”虞幸的呼吸变得冰冷而压抑,白雾从口中被呼出,消散在昏暗的光线中。
他感受到了一阵被窥视感,仿佛有很多很多人,正从不同的角度恶狠狠地盯着他,如芒在背。
虞幸摸了摸漏风的袖口,冷气正从袖子和领口往皮肤里钻,他整理了一下衣着,余光一瞟,瞟到个破破烂烂的木头椅子,于是一把扯过来,就这么施施然坐下,近距离看着香炉里的香在焚烧中越缩越短。
第十四章 丧葬(3)-账本
三支香缓缓焚烧,顶端红橙色火星时隐时灭,虞幸看着看着趴了下去,在越来越古怪的氛围中静静等待。
他当然用不着等“一炷香”时间,没一会儿功夫,三支品类相同的香就呈现出了截然不同的焚烧速度,长短也区分了开来。
“长,长,短……”
眼前香炉中,左边和中间两支香长度相等,右边的则烧得快一点,已经比其他两支短了一大截。
这个趋势基本稳定,虞幸喃喃两声,在脑子里的香谱中搜寻这种形态的香的含义,半晌,轻笑一声:“催命香啊……”
这是种很凶的香形,催命香,意味黑白无常前来催命,在一个月内,烧香者家中必有人性命堪忧。
“还以为会是孝服香,毕竟这儿的人都穿上了白色的丧服……结果是这么戾气的催命香。”虞幸轻轻感叹,语调中还透着些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只是不知道,这个烧香者,具体指的是我,还是代指曾经使用过这个香炉的店主呢?”
他轻渺的尾音刚落下,封闭的店铺里就徒然起了一阵阴风,虞幸的长衫在骤然吹来的阴风中衣摆翻飞,他坐直了身体,伸手挡住了不断打自己脸的刘海。
诡异感在此刻达到顶峰,虞幸虚眯着眼,余光瞥见有东西动了。
他偏头望去,和尺寸最大的一张遗像四目相对。
这是个老人,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一道道沟壑在黑白颜色中愈发明显,眼角的皱纹堆成了鱼尾,干裂的嘴唇动了动……
微笑的表情瞬间变化成一个夸张的大笑。
老人无光的眼中骤然爆发出一抹阴狠的光亮,眉峰夸张耸起,眼珠向下,就像活过来一般。
虞幸手指肚敲了两下桌面,还没来得及打声招呼,老人遗像框旁边的相片也产生了同样的变化。
蛛网一般的,店铺内所有的遗像都无声大笑起来,一双双眼睛中,眼珠转动,齐齐望向虞幸坐着的地方,透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虞幸面对着无数张惨白死人脸的注视,往后缩了缩,有点害怕的样子。
过了两秒,他没忍住,调侃道:“哈,难道催命香指的真是我自己?”
[……他是真怕还是假怕?]
[有一说一这场景看得我毛骨悚然好吧]
[我怎么觉得这个幸的人格有点扭曲,他是不是异化度比较高啊]
[从刚才他突然认真点香的时候开始,我就突然有点害怕他,总觉得就像那种被鬼附身的人]
[为什么?因为他点香的手法太熟练了?]
[直觉,我看着他,突然觉得他和环境好搭,似乎褪去了现代的气质]
[还,不被鬼吓到,被“主播”吓到,我已经习惯了]
[新来的,冷酒和赵儒儒汇合了,他俩好像都很在意这个幸,我过来看看]
[过来看看加一,我去刚来就看到这么高能的画面]
[上面的,你还别说,这小哥脑袋后边儿这蝎尾辫子,还真有种年代感]
“咳咳……”虞幸最终还是没有打成招呼,因为他刚一张嘴,就发现丧葬店特有的那种陈旧气味席卷而来。
铺中灰尘往他眼睛里直飞,逼他闭眼,他只好短暂地妥协,闭上眼睛后,警惕心放到了最大。
那些恶意的注视反而消失了。
就在虞幸闭眼的同时,耳边突然响起了脚步声,不是一个,而是很多个,绕着他所坐的位置走来走去,似乎正有很多人在他身边打转。
但是这封闭店铺,人肯定是进不来了,那么来的到底是什么,不言而喻。
虞幸神经一动,就打算眯着眼观察一下,到底是些什么鬼在闹。
等等……
睁不开眼睛?
他心中一凛,感到一双冰凉的手从后面伸来,捂住了他的眼睛。
一股难以抗拒的压力覆上了虞幸的眼皮,让他完全无法完成睁眼这个动作,只能被动的听着这一阵突如其来的声音。
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虞幸想了想,直接站了起来。
眼上的手好像仅仅是两只手掌,他站直身体,并没有感受到背后多出重量,行动也没受限。
于是他凭借刚才的记忆走出柜台,抬手去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摸。
如果有实体鬼物到来,他应该能触碰到的吧?
没有……什么都没有,所以真的是纯灵体鬼物?
他丝毫不知道自己做了多可怕的举动,得到了个模模糊糊的结论后,脚步声中多了嘈杂的人声,有远有近。
“听说了吗?刘老板他……”
“啧啧啧,是的咯,没想到这刘老板表面上人模人样的,净不干人事!”
“别让他听到,我看这人邪乎得很呢……”
“诶,老贾,我在你这儿赊两叠纸钱,我店里没货了,明儿个付账!”
“行,自己拿。”
“诶,老贾,你说那刘老板……”
这些人的声音混杂在一块儿,让人难以分辨出谁是谁,虞幸停下来侧耳倾听,努力地分辨了一会儿,发现这些人都在谈论刘老板,但是又不肯直接说刘老板干了什么,一个个的都是谜语人。
“……”
他沉默了一下,终于找到了一个插入话题的好机会:“刘老板来了!”
周围声音一静,仓促中好像还有人说:“完了!刘老板会不会听见了!?”
然而,刘老板当然没有来,几秒后,周遭声音又仿佛没有听到虞幸说话似的,恢复了吵吵嚷嚷。
看来我做什么都不会影响到它们……虞幸心中暗道,突然脸一偏,敏锐察觉那个说要赊账的“人”就在自己身旁。
他一点儿不带犹豫,又往身侧摸去。
[啊啊啊你别摸了!我靠这是森马掉San的画面!]
[好可怕,幸你清醒一点,你别摸了!]
[我去,他胆子是真大,一般人这时候应该坐在位子上静静听着吧]
[我死了,我真的在看恐怖片]
[他怎么能这么淡定啊,这不是谜题诶,是鬼诶,鬼诶!]
[好刺激,他到底是想摸到还是不想摸到??]
虞幸现在没有视觉,但是直播间的观众看的并不是黑屏,而是第三人称视角。
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这摸来摸去的举动,给多少人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在观众视角中,这个小小的丧葬店铺里,挤满了“人”。
有正在买东西的,有正神神秘秘交谈着的,有走到柜台边,朝本子上签字的。
这些“人”的嘴巴一刻不停,一直在讨论什么刘老板刘老板,仿佛永远停不下来似的,他们身体透明,无一例外脸色煞白,仿佛纸折的假人,脸色也远不像说出口的话那么正常,而是狰狞又痛苦,眉眼紧皱在一起。
虞幸脸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双无主只手,手指纤细,同样的煞白,手腕却连着空气,隐在昏暗光线中。
这不知者无畏的人就这么盯着脸上的鬼手,抬着胳膊,东摸摸西摸摸,手穿过了周遭的鬼影,就像陷入泥潭中,每碰到一次,就留下一手的血红。
鬼物们一脸阴毒地盯着乱走的人类,却没一只鬼对他动手,语气也没变,就像闲聊一样提着刘老板的名字。
整个场景的效果,俨然一副小白兔蒙眼入狼窝,把狼认成了哈士奇,满心以为狼群没发现他,却不知,所有的狼都只是在假装,实则一个个都在用嗜人的目光盯着他。
就在弹幕刷屏的时候,虞幸因为乱走,又与一只站在矮架子边的鬼物碰上,这只鬼口中说着“不是人!我再也不在刘丙先家进货了!”,身体悄悄飘起,远离了虞幸的身体。
它脸上露出近似于怨毒的表情,死死看着虞幸光洁的脖子,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一道红褐色的疤狰狞地盘札了一圈,昭告着它是被勒死的事实。
[快别走了,哥我叫你哥不行吗,我最怕鬼物多的推演了]
[它们是不能杀人?]
终于,虞幸感到耳边动静悄然减弱,脚步声和谈话声隐去,眼皮上那股压力也褪去了。
待一切平静下来,他歪了歪头,抬起眼皮。
店还是那家店,一片平静。
墙上挂着的遗像们恢复了正常,又露出了端庄和在濒死中悲哀的错觉。
柜台上的香烧至底部,已经熄灭了。
他察觉到手上有东西滑过,低头一看,却见自己十根手指上都沾满了流动的鲜血。
“……”
血液冰凉又肮脏,虞幸左右看看,把手在金元宝串上一通擦拭,直到擦干净了,才小声道,“果然还是碰到了啊。”
直播间观众:“……”
他分外淡定,扭头看向柜台,果然,经过了刚才那一阵眼盲后,柜台上多了一本黑色封皮的本子。
走近,拿起,本子皮上本来没有名字,被毛笔歪歪扭扭写上了“记账簿”三个字。
虞幸将本子翻开,前几页都是正常的记录,进货的成本,卖出去多少,赚了多少钱,还有这家店贾老板的购物支出。
翻到后面,本子里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空白,直到最后几页,黑色墨水逐渐往血色转换,记录的内容开始奇怪起来。
【XX月X日,刘丙先赊一遗像框,贰拾元整。未还(划掉),已付清。】
【XX月X日,王荣赊一捆二号香烛,叁元整。未还(划掉),已付清。】
【XX月XX日,刘雪赊一把裁纸刀,俩元叁毛。未还(划掉),已付清。】
【XX月X日,孙重赊两捆纸元宝,壹元整。未还】
【XX月X日,刘丙先赊一遗像框,贰拾元整。未还】
……
越到后面,墨水已经完全变成了血色,仿佛书写者用的不是墨在写字,而是以血作为材料。
整个账本都透着一股邪气,那一个个血红的名字就像被判官勾画,判了死刑,即将结束阳寿落往地府。
仔细想想倒也沾点边,毕竟催命香在传说中,就是黑白无常前来勾魂催命的前兆。
上面的日期和被虞幸捡起来的门上的纸一样,字迹模糊不清无法辨认,只能看出,从某一天开始,后面所有人赊的账都处于没有还的状态。
后面还剩几张纸,虞幸本着看完的精神翻过去。
【XX年X日,幸赊三支二号香,叁毛钱,未还】
“……?”
自己的人格面具称谓,也是姓名中的名被血墨书写,一如刘丙先孙重等人。
他愣了一下,随即哭笑不得:“我用你三支香,还不是为了完成你留下来的提示,这你算我赊账?”
记账簿并没应他,只是那字迹铿锵,仿佛在强调一个事实。
显然,以虞幸进入鬼巷后看到的一切来说,赊账未还的人,应该都没逃过一个死字。
无实体鬼物想杀人更注重规则,同样的,活人就得避免落入它们的陷阱,任何地方都得小心翼翼,这也是很多推演者宁愿遇上力大无穷的实体恶鬼,也不愿碰上虚无缥缈的灵体。
现在,赊账的都死了,那么虞幸的名字紧跟其后,是不是说明,他赊了账贾老板的账,也会死?
这种推演,任何细节都不能忽略。
虞幸看着刺目的血色名字,“嗤”了一声,对着本子哄道:“别闹,就当我没来过,你想啊,如果没有我点这三支香,你想传达的东西我是不是就看不到了?我要是看不到,你就又得等好久才能等到人了,对不对?”
“这事儿啊一码归一码,我是收你所托,顺便用了你的东西,而不是购买。既然不是购买,又怎么能说是赊账?”
[他在干嘛?跟鬼讲道理?]
[hhh怎么蠢萌蠢萌的]
[血笔写名字,这可是大忌,没你们笑得这么轻松的,万一没处理好,他可能真的会陷入死局]
弹幕没说几句,就听“刺啦”一声。
虞幸将写着他名字的那一夜纸撕了下来,若无其事的装在了自己腰间挂着的红色布袋子里:“也不让你为难,你看,现在记账簿上没我了对不对?只要没记,就说明我没有赊账。”
他将账本关上,又翻回刚才的那一页,果然没看到新的血字刷新出来。
也就是说,他在记账本上的赊账记录,被消掉了。
[卧槽真的可以?]
[牛逼啊这脑回路,只要我把纸撕了,我就没有赊账?]
不少观众都看到,虞幸嘴角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因为,在只有虞幸才能看得到的面板上,刷出了两条信息。
【你已获得关键物品“幸的赊账记录”,该物品可放入鬼布袋】
【你获得了关键物品,鬼布袋已激活】
【鬼布袋可以收集本场推演中的关键物品,空间无限制】
【你的头衔惊艳的阴谋家已发挥作用,欺诈成功率上升。】
【你正在尝试欺诈贾店主】
【行为判断——欺诈成功】
第十五章 丧葬(4)-卜算
光线透不进来的房间里,烟雾缭绕,十几座棺材依次摆放,静静躺在那里,使整个屋子就像一个小型坟墓。
一声声低泣在屋子里回荡,身穿白衣的人们佝偻着身体,在棺材前跪着,十几具身体人挤人,仿佛一只只立起前半身的蠕虫,一副悲怆景象。
墙上,与棺材对应的位置挂着黑白相框,里面的死者眼睛瞪得很大,对朝自己尸体跪拜哭泣的身影怒目而视。
与街上店铺里的遗像不同,这些死者表情狰狞,仿佛选取的是死亡那一刻的样子,光是看着都会毛骨悚然,更别说配合这一屋子的哭声了。
突然,木门悄无声息开了一条小缝,一只透着阴郁的眼睛往屋内瞥了一眼,见到屋内景象,一句话都没说,又把门关上了。
门外,穿着一身白色长衫的赵一酒冲相同打扮的赵儒儒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摇了摇头。
两人对视一眼,在没惊动任何东西的情况下,敏捷地绕过门廊,来到了一间房间内。
赵儒儒此时才松了口气,她关了门往门上一靠:“怎么样?那里边儿嘛情况?”
“一排棺材,有人在哭,穿着和我们一样的衣服,背对着门,具体是什么东西暂时不知道。”赵一酒语速不快,这代表着他的思维暂时陷入了僵局。
“也就是说进不去……这宅子有这么多地方都有白衣鬼,没法儿探查,”赵儒儒抓了抓头发,“可我们要找的门肯定在这些地方里面,进都进不去,别说仔细看了,啧,那个拨算盘的鬼别是骗我们的吧?”
她嘴上这么说,可心里清楚得很,他们两个做了好一会儿任务才从算盘鬼嘴里得知这处阴宅里有离开的暗门,这个情报基本上不会有差错。
问题是怎么找。
这阴宅显然是大户人家的住处,院子、前厅、厨房……等等等等,足以把第一次进来的人绕晕,得亏她和赵一酒都不是路痴,不然连留记号汇合都困难。
这么大的范围找个暗门……没有进一步提示,简直是大海捞针。
赵一酒看她一眼,没搭理这种明显是废话的问题。
赵儒儒一窘,她真的是头一次跟这种性格的赵家人一起进推演,总是会忘了这人是个冰山,能冻死人的。
要是虞幸在这里就好了,她起码还能和虞幸谈论一下剧情。
几秒后,她眼睛一亮:“对啊,你说提示线索有没有可能在幸那里?这是团队推演,总不可能我们两个把门都找到了,而他在走另一条完全不相干的任务线吧。”
提到虞幸,赵一酒终于有了回应:“那他应该在过来的路上,我们可以去门口等。”
“还可以找到算盘鬼再问问,那鬼东西神出鬼没得很,还好我会卜算,能找到它的大致方位。”赵儒儒伸出手摸了摸下巴,斟酌道,“这样吧,我们先不找门了,我算出算盘鬼的位置,我俩再去恐吓一下它,然后去大门口接应幸?”
没等赵一酒说话,她便小声分析起来:“宅子外面的那条街道看起来还挺长的,而且很丧,唯一的好处是空旷,如果幸过来了,我们趴在围墙上一眼就能看见。我懂了——”
“之所以推演要把我们三个人分在街道和阴宅这两个地方,就是为了让我们能互相配合,其中一方吸引那纸人的注意,另一边的人就能趁它不注意转移地点。”
说起纸人,赵儒儒心有余悸。
推演一开始,他们就醒在阴宅里,随处都是哭声和唢呐声,丧事氛围浓厚。
汇合之后他们去阴宅大门那儿看了一眼,发现大门居然打开着,一副随他们进出的样子。
宅子外面正对着一条街道,洋洋洒洒全是纸钱和花圈,一道最为响亮的哭丧声就在门外徘徊。
这其实是很奇怪的事情,他们一路碰见的“鬼”都待在屋内,怎么偏偏有一只单独在外面?
事出反常必有妖,反常之处说不定就是线索所在。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出去看一眼,说不定是哪个进不来阴宅的有故事的鬼呢?
结果赵一酒刚踏出去一步,赵儒儒还没跟上,就是说了句“你要小心一点啊”,瞬间,门外的,连带着整个阴宅的哭丧声就戛然而止,陷入了死寂。
那一瞬间的毛骨悚然,大概也只有身临其境的两位推演者能感受到了。
下一刻,一只造型诡异的大纸人嘻嘻笑着,带着浓浓的恶意从看不见的角落扑向了赵一酒。
若非赵一酒闪避得快,那看似一折就断的纸糊手恐怕就要直接掏进赵一酒胸口,将他白惨惨的长衫染红了。
赵儒儒一见有战斗部分,为了不拖后腿立刻退回了阴宅,亲眼看到那只纸人的速度有多快,而赵一酒抽出了祭品,也才勉强逃开。
不是赵一酒战斗力不强,而是所有的攻击落在纸人身上,都只能留下一个几秒就消失的口子,就像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拿着工具,随时帮纸人把裂口糊起来似的。
直到赵一酒也退回阴宅,纸人才用那张扁平的、被墨水画出来的大笑脸看着他们,嘴里发出几声不男不女的尖笑,随即又隐去了一旁的角落里,待到它重新开始哭泣,阴宅里面的哭丧声才恢复“正常”。
自此,赵儒儒确认,这纸人其实是横在丧葬一条街和阴宅之间的阻碍,无论是他们还是虞幸,想离开都得费一番功夫。
于是他们只好老老实实搜索阴宅的线索了,途中遇上了算盘鬼,听闻阴宅与外界阳宅通,是这处空间唯一的出口,由隐藏着的暗门相连接,这才开始找暗门。
……
现在,听到赵儒儒的提议,赵一酒点点头,然后道:“那快一点。”
“什么快一点?”赵儒儒一顿。
“快点算,快点找算盘鬼,然后快点去接应。”赵一酒面色不变,看不出他在说这话时到底是什么个情绪,“他要是来了,我们还没去……”
赵儒儒了然地点头:“啊,你在担心他?也对,万一我们没有帮他吸引纸人注意,导致他陷入危险就不好了。”
赵一酒:“……这么理解也行。”
赵儒儒:“嘛?”
赵一酒没再解释,抱着胳膊等赵儒儒起卦。
其实他刚才想说的是,如果他们去晚了,虞幸这不是人的玩意儿说不定自己就找到方法进来了,根本用不着他们。
他相信虞幸真做得出这种事。
到时候,直播间的人一定会注意到虞幸的真实实力的。
虽然他不知道虞幸到底和伶人有什么仇怨,但是怎么想都知道,这么多双眼睛注视下,暴露实力,之后在各种推演里都容易受到有心人的针对。
毕竟虞幸这张脸太有记忆点了,以后的推演中也不好伪装身份,就像那些明星推演者一样,常常是一进推演就被其他人认出。
除非是80%以上的扮演类推演,把推演者塞到另一句身体里,否则,收获了名气和更多积分的明星推演者,在信息的隐秘程度上绝对处于劣势。
虽然他觉得以虞幸的性格,不会让自己落到被动的局面,但是万事小心一点不是更好么?
赵儒儒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反正在她看来,这位赵家有名的奇葩本身就很沉默,于是没再多说,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枚铜钱。
这枚铜钱是她最常用的祭品,表面老旧磨损,中间开四方口,正面雕刻“道光通宝”,反面雕刻“天下太平”,她悄声念叨了一句什么,然后把铜钱在手里掂了掂,拇指一弹,铜钱就垂直飞起,然后落在她手背,被另一只手覆住。
她轻轻吐了一口气,努力地放松思维,移开盖在上面的手掌。
铜钱反面朝上,从她的视角看,天下太平四个大字倒了过来,隐隐流露出血气,带着浓浓的不详之兆。
“嘶……”赵儒儒倒吸一口凉气。
赵一酒看不懂这个,直接问道:“什么结论?”
赵儒儒眉头皱起:“大凶,流血之兆。”
赵一酒:“你算的什么?”
“我算的是,没有前提的变化,也就是没有第三人加入的话,我们两个在阴宅乱逛会是什么后果。”她揉了揉额角,颇有些苦恼,“也就是说,再过不久,这处看似平和的阴宅就要生变了,到时候我们肯定讨不了好。看来,我们得尽快和幸汇合,这样事情还能有转机。”
赵一酒表情不变,好像根本不在意她口中的生变,他透过关不严的窗户往外看了一眼,顿了顿,转头道:“那就直接去找他吧,其他事情汇合再说。”
“行,我同意。啧,你们关系还真好,什么时候我这个队友才能有幸这待遇?”
赵儒儒又抽出一根短短的黑筷子,她感受得到,眼前阴冷得和鬼物有得一拼的家伙一提起虞幸,整个人都放松了很多。
就像他在赵谋身边时一样,虽然同样冷着脸,但是气场中就是不一样的。所以看得出来,赵一酒,甚至是他哥哥赵谋,都对虞幸这个外姓人有着很强的信任。
在赵一酒投来的冰冷注视中,赵儒儒笑着退到角落里,无声默念,然后把筷子立在地面,手一松。
“啪嗒。”
筷子落地发出轻轻的脆响,在唢呐声和哭泣声中微不可查,筷子头在地上滚动小半圈,直直指向了灵堂大门,然后又反向转了半圈,像是磕到什么东西似的震颤了一下。
没等赵一酒发问,赵儒儒道:“这次算的是幸的位置,根据卦象显示,他在接近大门的方向——即将与大门位置重合。”
赵一酒微微点头:“走吧。”
……
对鬼巷尽头的情况一无所知的虞幸还在遗像框定制店铺里,他手里这本记账簿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大致翻过一遍,他就老老实实将其放回了柜台上。
才刚欺诈完贾店主,万一他再做什么惹鬼生气的事情,活生生把赊账记录又给逼出来了怎么办?
对于自己的嘲讽能力,虞幸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本子脱手的一瞬间,店铺的门吱呀一声,在静谧中打开了。
那一墙的黑白照片仿佛在说:“快滚,提示已经给完了,别让我再看见你。”
虞幸轻咳一声,贴心地把香炉盖子盖好,仔细放回了找到它的区域,然后从容迈出了门槛,继续往巷尾而去。
直到这时,直播间的人才意识到,这个突如其来的遭遇已经结束了。
他结束了。
可是洛良还没呢!
[洛良输了?]
[输了呗,洛良靠算卦算出了正确步骤,已经很快了,正在看记账本]
[幸牛逼啊,现在九个组里面有八个组,在巷头“出生”的人都到了这家遗像店了,别人刚进店呢,他都出去了]
[洛良想不到撕纸的话,恐怕只能用祭品强行突破了]
[还有一组在干嘛?]
[还有一组,做这条任务线的叫珏,一小萝莉。她贼搞笑,死命拉着NPC一块儿走,现在已经快要劝说成功了]
[噗]
弹幕和谐了不少,那些之前说洛良就是牛逼的人已经悄悄闭了嘴,也不知是不好意思说话,还是不愿意面对自己被打脸的事实,被气到了别的直播间里去。
[这组很稳啊,冷酒身手也太好了吧,赵儒儒也很聪明,刚去看了一眼,他俩好像在商量恐吓算盘鬼]
推演者的名气没有虚的,谁更强,就更容易受到追捧。
即使这个组合里除了赵儒儒,虞幸只参加过一次新人赛,而赵一酒更是从没在直播里露过面,但是根据他们的表现,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的实力和底气。
顿时,已经有很多公会开始打探两位陌生青年的信息了。
虞幸对此并不知情,或者说,这种情况他早已想到,并且准备好了应对方法。
他现在更关注的是眼前的推演剧情,目前为止,这条街的危险都在可控范围内,虞幸觉得自己很稳,表现也很平常……大概吧。
离开店铺,沿着花圈走了一段距离,他终于看见了这条长得不像话的小巷的尽头。
那是一座大宅院,有些像电视剧里大户人家的配置,大门直直对着街道,打开着,依稀可见里面四处飘散的金银圆纸片,还有梁上挂着的一条条宽大白绫。
嚎哭从里头飘出,声声悲戚,唢呐伴奏,更是凄然凉绝。
还未走近,虞幸就从灵堂里感受到了一股彻骨凉意以及浓郁的死气,鼻尖缭绕着淡淡的腐朽味道。
是了,这座灵堂,才是这条街的中心,鬼气最强的地方,也是推演者生机所在之地。
他继续往前走,突然,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拍,一个男女难辨的声音带着哭腔,贴着他耳朵问道:“呜呜呜……你是来参加刘老板的葬礼的?”
第十六章 丧葬(5)-长钉
[天哪,纸人在他背后!]
[要死要死,大意了]
[为什么纸人不直接攻击他,还得搭一下肩膀来个问题?]
[规则呗,说不定有人类没发现它它就必须出声之类的规则,很常见的]
一股寒意顺着搭在肩上的那只手传入虞幸体内,他感受着那轻飘飘的重量,对身后出现了个什么东西心知肚明。
这东西学精了!
之前走路脚步声那么大,隔老远就能听见,而现在,竟然变得无声无息、神出鬼没。
更奇怪的是,它居然可以收敛自身的气息,以至于碰到虞幸了他才发现这只鬼物已经到了背后。
难道是越接近巷尾,它就越强?
“你是不是要去参加刘老板的葬礼!?”见他不回答,肩上的手越收越紧,终于让虞幸感到一丝疼痛。
他皱了皱眉,转过身来,正对上一张丑陋僵硬的纸糊脸,纸人眼睛弯弯,嘴巴弯弯,夸张的大笑着,语气却和笑搭不上边。
“是不是呀?”
它尾调上扬,仿佛只要虞幸承认,它就要把虞幸撕碎。
可如果不承认,它也未必会信,更未必就不会攻击人,周雪和那一屋子残废就是摆在眼前的例子。
虞幸比纸人稍微高一点,他微微低下头,直视着这张使人心生恐惧的脸,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可不是么,我就是要去参加葬礼,一起?”
纸人对他的邀请无动于衷,嘴巴瞬间咧大,声音里填满了愤怒:“你为什么要参加刘老板的葬礼?”
尖锐的声音刺破耳膜,虞幸脑袋被它叫的隐隐作痛,下一刻,纸人扬起纸手,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就朝虞幸的胸口戳去。
虞幸敏捷地后撤躲开,借机挣脱了纸人禁锢在他肩膀上的手,白衫上仍旧留下了五个细细小小,只有针粗细的破口。
“奇怪……”他注意到这一点,不由得喃喃了一句,几个念头瞬间在脑海中闪过,随后继续躲避着纸人疾风暴雨般的攻击。
纸人的手指尖薄薄的,可现在,脆弱的纸张变成了锋利的利刃,别看它行动时动作奇怪,有种粗制滥造的感觉,实际上在战斗途中非常灵敏。
“撕拉!”
虞幸有心在观众面前保留实力,只发挥了三分之一的格斗技巧,一个没闪过,被纸人抓破了长衫的袖口,顺带蹭掉了一小块左手腕处的皮肤。
足以见得,纸人的手和金属利器的锐度差不多!
红色鲜血顺着手指流下,虞幸适时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疼痛表情,然后甩了甩手,抽出了放在人格面具面板中的【摄青梦境】。
深青色匕首闪着寒光,一缕缕青色雾气包裹匕身,古韵中透着凉意,顺带着还掩住了他正在快速恢复的手腕。
纸人好像有一瞬间的松怔,那是对匕首内强大摄青鬼的感应。
然而,纸人的智慧似乎不高,在微不可察地停顿之后,它再次伸出胳膊挥舞过来,虞幸用匕首格挡,双方一接触,一截白色的东西就飞了出去。
是半段纸糊的手指。
[什么祭品这么锋利?]
[这么硬的嘛,纸人的手直接被削掉]
[总觉得幸意外的适合拿着这种匕首,穿着长衫呢]
[幸身手也不错啊,这组人真的姓赵吗,不是说他们都是智力推演派?]
[我觉得幸的智力比他的身手更强]
还留在直播间的,除了某些想看虞幸翻车被虐杀的心理变态,几乎都是看好他的人,比起撕逼聊天,他们更关注虞幸本身的实力。
智力、推演风格、身手、性格,都在观察之列,因为谁也不能保证,在未来的推演中不会遇到虞幸,万一浪费了了解对方的机会,导致被对方坑死,那就太可笑了。
白色纸手指飞出去的瞬间,虞幸眼中闪过狐疑,虽然摄青梦境因为有亦清的存在,应该属于很强的那种武器形态的匕首,可不至于削鬼如泥。
如果纸人真这么脆,也不至于随便擦到一下就破一层皮了。
对付纸人,不可能这么简单。
“嘻嘻嘻……哈哈哈哈……”被削掉了手指的纸人骤然发出怨毒的尖笑,它挥舞着手,只见,断裂面重新凝结出一层层纸浆,快速凝固,一层一层覆盖上去,不到两秒就形成了一根新的手指。
仿佛有一个不存在的糊纸匠跟在纸人身边,亦步亦趋地为纸人填补伤口。
虞幸啧啧两声,心中想着这才对嘛,比较符合纸人这“守门人”的定位。
根据现在的情形看,只有两种可能,一,纸人本身无敌,不谈剧情,从功能上看,是用来阻碍推演者汇合的最大障碍,用来拖延时间,拉开九个队伍之间的进度差距。
二,纸人可以被击伤到无法阻碍推演者的地步,但是必须要找准纸人身上的要害处,打或不打的选择会影响后续剧情。
如果是第二种,那倒可以试试一些要害部位,比如头、颈、心脏部位,都不行的话,虞幸就懒得浪费时间去找了,以第一种论处。
他脑袋后仰,鼻尖与纸人袭来的手差之毫厘,突然身手擒住了纸人的纸胳膊,手中一片粗糙触感,很软,似乎一捏就可以捏扁。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手掌用力,在把纸胳膊捏扁的同时,将纸人往身前一拉,匕首精准刺入纸人的眉心。
“呜呜……哈哈哈哈哈……”纸人被刺穿,维持着无法改变弧度的笑眼,口中一阵难以辨别的音节,用另一只手抓住虞幸的手腕,猛地向外拉。
某种程度上,纸人和虞幸还有一些相似性,都是身体比较脆,但力气大得吓人的那种。
摄青梦境被强行拔了出来,接着虞幸就看到,纸人的眉心与那段手指一样,在几秒内就恢复如初。
虞幸一脚踹了过去,挣脱纸人舒服,拉开了距离,噌噌噌往大宅子的大门处退了几步。
这个细节并没有被纸人捕捉,它只是和刚才一样扑了过来,大有一种不把虞幸撕碎就不罢休的意思。
虞幸趁它冲势无法中途停止,一个侧身掠到纸人身后,匕首整个没入纸人的“心脏”位置,同样作用不大。
想想也是,一个纸糊的人,本身就没有大脑神经,也没有心脏供血这种东西,以人类的身体去揣度纸人,确实有点想当然。
虞幸觉得这只纸人应该确实没有弱点,换做普通人,基本上见面就是一个死字,不存在别的结局了。
还有一点让他在意的是,他砍刀纸人的时候,匕首的特性也没有在纸人身上打出来,无论是安抚还是能力封禁,亦或者还没被激发过的特性,通通都没出现。
之前他用摄青梦境伤过水鬼释惟和推演者韩心怡,足以证明,匕首的能力①对鬼和人都有用,可却对纸人无效。
光是这个现象,就够他联想到很多可能性。
虞幸放弃了,趁着不断闪避反击的动作,逐渐向大宅子靠近。
而弹幕也在讨论纸人这不讲道理的能力。
[靠,无限再生?]
[一般我们遇到的鬼物,虽然无法彻底杀死,但是使
用祭品能力的话,起码会让它受到影响,比如暂时驱散什么的]
[这只太无解了]
[祀那边提前跟纸人对上了,早就试出来了,这纸人根本伤不了]
[是啊,祭品也没用,只能躲或者跑,就是这么个设定]
[我有点好奇这纸人在这个任务阶段的所承担的角色定位是什么,BOSS,还是纯粹的干扰者,亦或是剧情关键?]
[就我一个发现,幸从拿出祭品开始,就没受过伤了吗?]
[真的欸,他这反应速度算是绝望级之前的佼佼者了吧?]
[一般有这战斗素质的,即使思维弱一点,也很有希望活着晋升到绝望级]
观众思维开始发散,而推演中的虞幸则是发现,纯粹想摆脱纸人,是件不太容易的事情。
原因无他,纸人攻击频率实在是太快了,它不是人类,根本不知道累是什么,也不知道疼。
如果虞幸全力向大宅子跑,可能在踏进大门的时候,浑身会多出许多伤口。
然后,观众就会看见,他身上的伤都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恢复了,连他故意让匕首释放出来的浓浓青雾都遮不住。
不太行不太行,万一被看见,他又要撒谎善后了。
当然,真想跑也不是没有办法,比如他许久没拿出来过的祭品【冥烛泪】,可以使他转化为僵尸体质,这样的话伤口恢复能力就能圆过去。
但由于不知道大宅子里是个什么情况,贸然以鬼物的形态进去,引发一连串连锁反应就不好了,他倒是无所谓,乐的作死是他一贯的风格,但这么做的话,大概率在宅子里的赵一酒和赵儒儒可能会受到影响。
他作死从来不愿意拉上别人,这可是随性和害人的区别。
而进入宅子后就转化回人类形态,又有点浪费,他不太乐意。
虞幸眼睛微微眯起,眼尾上挑,意味不明的神色往往意味着他又在想什么损招。
这只纸人到底是不是能交流的东西?
几秒后,在反抗无果,不断闪避的空当里,虞幸脑海中思绪一闪,对纸人道:“喂,难道你就不想去参加刘老板的葬礼么?刘老板做出那种事情,死了不去观赏观赏?”
感谢遗像框店里那些擅长打谜语的街坊邻居,他在这里也用了“那件事”做代称,虽然他自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他相信,纸人一定能明白。
一听到虞幸主动提起刘老板,纸人动作就是一顿,终于有了一个攻击间隙。
静默了两秒,它阴冷地问:“你也憎恨刘老板?”
确实是可以交流的!
虞幸嘴角一勾,暗道自己最喜欢可以说服的鬼物了:“是啊,有谁会不恨他?”
其实从纸人的态度可以看出来,纸人与葬礼当事人刘老板显然处于一个对立的状态,它言语间满是对刘老板的憎恶,因此,当有人出现在鬼巷中,想去那座大宅子时,纸人就会认为这些人是为了祭拜悼念它厌恶的刘老板,从而下杀手。
究其根源,纸人并不是憎恨所有人类,它只是觉得刘老板不应该还有人去祭奠而已。
所以,虞幸就试着站在纸人的角度和它说话,果然让纸人的攻击停了下来。
“你为什么不进去看看?”虞幸趁机反客为主,想套一波信息。
纸人嘴里发出类似于哭泣的声音,比起先前的哭丧声有过之而无不及:“我进不去,我不要进去,我不要进去!”
到底是进不去,还是不想进?
这对于眼前的鬼物来说应该是一个概念,很多鬼由于生前执念,在极度抗拒某个地方时,死后也再不会踏进那里,否则就会神魂俱灭。
虞幸拍拍自己皱了的衣服,思考了一下:“那我进去了?热闹不看白不看嘛,要不我替你看看,出来跟你分享一下?”
同一时间,阴宅大门边的围墙上探出两个头。
当看到虞幸竟然和纸人“和平共处”时,两人都愣了一下,赵儒儒惊讶地小声道:“他跟纸人说什么了!?”
赵一酒没回她,只是眼神中浮现出一抹“果然如此”。
他就知道,虞幸这个人总有奇奇怪怪的办法。
打算出手吸引纸人注意的他停下了动作,打算观察一下虞幸的情况,如果虞幸证明了纸人居然是可以通过交流说服的,那可真是意外之喜。
如果不行,纸人又动手了,他就立刻吸引火力让虞幸趁机进阴宅。
这边,纸人一听到虞幸还是要进去,就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问:“嘻嘻嘻,你骂了刘老板……你会不会在他的棺材前骂他?戳他脊梁骨?”
“……”不知为什么,以虞幸对人情世故的熟悉,他觉得纸人并不希望他做这种事。
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斟酌着道:“不会。”
结果纸人顿时暴躁:“为什么不骂他!”
“那我进去就骂。”虞幸从善如流,在它手还没举起来之前立刻改口。
纸人发出阴阴的冷笑,刺耳的声音拖得很长:“只有我可以在他尸体前骂他。”
说完,扑了过来。
虞幸:“……”
啧,纸人。
还挺难搞。
正当他打算想想别的说法时,一根足有半米长的钉子破空而来,带着巨大的惯性贯穿纸人胸口,将纸人钉在了布满灰尘的地面,甚至溅起了几张落在地上的金银色圆纸片。
纸人在地上挣扎了一下,满是怒火地尖叫起来,一双笑眼暴虐地转向阴宅墙头。
那里,赵一酒刚刚收回手,为了彻底吸引纸人注意,他胳膊一撑,长衫翻起,如一只白色鬼魅,就这么从墙顶跳了下来。
他咚的一声落地,以毫不输给纸人的阴冷眼神回望向它,手中还握着另一根长钉,长钉锈迹斑斑,尖头那一侧沾着凝固血迹,煞气肆溢。
请假,明天日万
今天太累了,写了一会儿,困死。先请个假,明天两章日万,我要睡觉(@ ̄ー ̄@)了。
第十七章 丧礼(6)-石桌
有一说一,这幅场景还挺震撼,就比如毫无准备的赵儒儒,直接被赵一酒这种行为惊得愣在墙头,甚至忘了出声阻止。
直到赵一酒落了地,她才带着匪夷所思的目光,后知后觉漏了半个音节:“喂……”
喂了半晌,没喂出个所以然,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颇为自觉地闭了嘴,只有头探得更用力了,拼尽全力扒住了对她来说有些高的墙头,妄图把墙下的一切尽收眼底。
虞幸眸光动了动,扫过鬼魅般的赵一酒,轻笑了一声。
酒哥还真是一直没变,好好一个正道线,看起来总能和鬼混淆。
即使皮相很优越,但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诡异气质,让人很难不去害怕他。
所以……一旦有人能不带着有色目光看他,全盘地接受他甚至是可以和他向朋友一样相处,他就会对那个人很好,好到看起来有点纵容吧?
他理解赵一酒的行为,所以心下更加触动。
模拟赵一酒的脑回路,很容易就能想清楚赵一酒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跳下来了。
一是由于围墙里宅子大门更近,在表现出来的身手“相差无几”的情况下,吸引纸人注意力,让虞幸趁机进入宅子,这是性价比更高的选择。
但还有一个二……赵一酒了解他的能力,应该知道,他还有很多方法可以磨到无伤进宅,所以,卡着这个时候出手,明显是在为他打掩护,防止直播间暴露出更多东西,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样的酒哥,真的很适合做队友。
能遇到赵一酒这种恰好性格上有缺陷,又维持着根正苗红的人格倾向,所以看似冷硬,实则格外渴望“朋友”的人,虞幸觉得自己就像个白捡了便宜的幸运儿。
如果和赵一酒一起进行资格测试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愿意接纳“异类”的人,那么现在的一切都会有所不同了,他或许依然会找到赵谋来探查单棱镜的消息,可与赵一酒恐怕不会再有什么机会产生交集。
此刻,想拥有一个队伍的念头在虞幸脑中发酵,虽然之前也考虑过,但现在这个念头存在感前所未有的强烈。
拥有一个可以信任的队伍,会是多幸福的事情啊。
他心中轻叹一声,自嘲地想,信任这个词于他而言从来就是奢望,他真是闲的没事干,现在妄想这个干嘛。
我都多大了,怎么有时候还是忍不住往最好的方向想呢?
还这么天真,是嫌伶人给的教训不够吗?
……
大概是这长钉有吸引仇恨的能力,赵一酒手持长钉跳下来之后,纸人就没再往虞幸那看一眼,而是死死盯着赵一酒,伸出白乎乎的纸手将贯穿胸口的长钉缓缓拔了出来。
长钉一开它的身体,就碎裂成了一堆细小铁块,又肉眼可见的腐蚀风干,化为了一捧细沙,随着风的吹拂逝去了。
“是参加葬礼的人!”它疯了一样的朝赵一酒奔去,两条形状并不精致的腿在花花绿绿的衣服下面摆动,速度快得几乎拖出了残影,而且踏在地上时悄无声息,虞幸终于知道它是以什么样的姿态从后面接近他的了。
赵一酒左手握着他的漆黑短剑,右手攥着长钉,肌肉紧绷,飞快离开了落地的位置,下一刻,那里的空气就被纸人撕裂,发出一声呼啸。
虞幸挥去脑海中有的没的,他缺点很多,但在调节心情这方面,早就不需要任何人来提醒和担心了。
他一点也不辜负赵一酒的好意,在纸人转移目标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拔腿朝宅子大门跑去。
白色长衫不适合运动,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他的各种发挥,但他还是跑得飞快,没有纸人的阻挠,那点距离一眨眼就缩短成了零。
踏进宅子的一瞬间,虞幸感到一阵比鬼巷还透彻的凉意从四面八方袭来,他跨过门槛,扒在门框上朝赵一酒的方向望,顺带还喊了声:“酒哥我进来了!”
赵一酒的人格面具称谓是冷酒,叫酒哥的话,既顺口,又不会暴露任何东西。
墙头上的赵儒儒撇撇嘴,心中太多槽想吐,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也看出来虞幸在装嫩,在现实世界,这货做分析的时候,气场像极了团队主导,可不会巴巴地喊这么大声。
不过他的喊声确实有点用处,赵一酒听到之后,连头都不用回,一刀逼退纸人,手腕一甩,将长钉果断地掷了出去,再次正中靶心。
他后退两步,身后突然出现一个巨大而飘渺的眼睛虚影,一下子把他吞噬进暗无天日的纯黑眼球中。
虞幸看着那颗眼睛中间漆黑如珍珠的眼球,不知为何感觉它散发出来的气息有点熟悉,仿佛突然一下从眼球中看见了无数的岁月,仔细注视,却又没法捕捉到这种一闪而逝的灵感。
不过不管怎样,眼睛最终呈现出的,是少见的令人安心的感觉。
纸人狂怒地嬉笑着,再次让长钉离体,化为了飞灰。
它冲向眼睛虚影,虚影似有所感地注视了它一瞬,然后从容地闭上了眼皮,完全消散在空气里,连带着赵一酒都从原地蒸发。
同一时间,虚影在墙头出现,赵一酒从眼球里出来,下意识伸手扒住墙,如果有人仔细地看了,就会发现,他的动作好像和跳下去之前一模一样。
只不过这次他不用再跳了,眼睛虚影消散,赵一酒施施然后撤,落入了宅院里,顺势扶了一把苦苦坚持的赵儒儒,让她也平稳落地。
这宅院的墙着实有些高,大约有四米,即使赵儒儒强化过体质,还是不太能扒住,毕竟身体素质的增强,只代表了行动能力的下限提高了,并不意味着她就能和那些练习过身手的人一样翻墙爬窗。
墙外的纸人发出又哭又笑的声音,着实吵人,大概是看几个人真的进去了,它暂时没有机会杀人,这才隐入角落,重新开始它的哭丧。
因为它停止哭丧而变得静悄悄的阴宅也重新响起唢呐与哭泣声,从寂静到嘈杂几乎就是一瞬间的转变,那整整齐齐的感应让人心中恐慌。
从赵一酒跳下去,到被虚影送回墙上,一点不少正好五秒,其中,虞幸发出感叹用了一秒,跑进宅子花了三秒,扒门报位置用了一秒。
这期间,赵一酒躲了纸人几次攻击,扔出了长钉,并且召出了虚影。
也就是说,这一番操作看起来复杂,实际上在旁人眼中,也仅仅是眨两三下眼睛的时间。
他们三人互相看到之后,三个直播间便在系统的处理下汇成了一个,人流量暴增,当下,整个可见屏幕区都被问号疯狂刷屏。
[???]
[??]
[?]
[我人傻了,这就是新人吗?]
[新人?]
[没错,可靠消息,冷酒刚晋升分化级,是正道线。幸就不用说了,他上个月参加新人赛的时候还没有晋升分化]
[他们俩目前使用过的这些祭品都好强啊,新人怎么拿到的?]
[有些运气好的,遇到的祭品和人格面具特别契合]
[我酸了,妈朵,那个眼睛看起来好厉害]
[长钉气势也不错,但是冷酒应该没有完全使用它]
[我更羡慕黑剑和青色匕首啊,要知道我六个祭品栏满了,还是没有满意的武器型祭品]
这时候,一个来自原本赵儒儒直播间的lsp基金会的明星推演者站出来搞起了气氛。
[邹进:就冲他俩的战斗力,我说一句出黑马了,谁赞成,谁反对?]
一起看直播的,大多不会在明显是有人在活跃氛围时扫兴,想反驳的忍者没吱声,瞬间,下面被一水的赞成刷屏。
邹进顿时来劲了,他很擅长制造槽点,又发了一句——
[邹进:十分钟!我要他们的全部资料!]
[曾莱:要你个泡泡茶壶,你是在说,十分钟内,要赵家人的资料?]
[邹进:你怎么在这!]
曾莱和邹进关系还不错,或者说,作为跳脱的赌徒,他和很多彼此之间没有明显利益冲突的明星推演者关系都说得过去,属于平时可以开开玩笑的那种。
可当下,他虽然是在配合邹进开玩笑,却也隐隐告诉了一些暗中猜测他为什么一开始就直奔幸的直播间的人,他是向着幸的。
这话确实隐晦了点,只有极少数人能get到,但他要的就是这么一部分人,因为连这层意思都领会不到的人,基本也就告别强大这个词了,没有必要再去提醒。
[吕肖荣:赵家可以一分钟拿出你的全部资料@邹进]
[任义:不需要一分钟。]
任义每场有意义的直播基本都不会错过,毕竟他的工作就是记录、分析、筛查,所以推演者们经常能在直播间里看到他。
可他除了回复熟人的问候,几乎没怎么在看直播的时候发过言。
这次和好友曾莱一起待在虞幸直播间就算了,还破天荒接了梗,实在是创造了历史,可喜可贺!
[曾莱:连你上次在哪大保健都给你查出来!]
[邹进:放屁,那是你情我愿,由爱的火花和金钱的购买力而引发的深入交流!]
[?]
[??]
[???]
在有一片问号中,邹进沉默了一会儿,又发——
[邹进:算了,我错了,别查我。]
他成功凭借一己之力带歪了话题,而直播就是这样,推演中再压抑,lsp基金会都能把直播间的气氛给扭转过来。
饶是如此,很多其他公会的人都不敢小瞧似乎全员逗比的lsp基金会,因为他们这掌握话题,引导思维的本事,可不仅仅能用在弹幕上。
如果在推演中遇上他们,说不定,被引导思维的后果,就不是哈哈笑两声,而是人头落地了。
直播间屏幕内,画面已经完全转移到了阴宅的内部。
宅子地面铺着无规则形状的地砖,缝隙里杂草丛生,墙角的野草更是窜了小半个人高,还吊着不知名的枯萎野花。
墙体布满了脏兮兮的印记和霉菌斑点,墙皮脱落,在夹角处堆出厚厚的粉末。
赵儒儒一从墙上下来,就揉着自己酸疼的胳膊,一边用余光瞥着从大门往这儿走的虞幸,一边对赵一酒赞道:“厉害啊,居然是瞬移祭品?我还想着你怎么就跳下去了呢。”
赵一酒正好也没打算在直播里解释自己的祭品能力,就随她猜了,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厉害厉害,感谢酒哥搭救~”虞幸走到近前,情真意切地露出了抱大腿的神色。
赵一酒简直不忍直视,他额角一抽,偏过头去,不想面对虞幸这个戏精。
“酒哥,”虞幸挪了两步,又站到了赵一酒的视线里,他想了想,用别人不会理解的简洁词汇问道,“刚才那个,女巫?”
在走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近期的记忆中找到了那股熟悉感的来源。
眼睛虚影带给赵一酒的不是瞬移,它睁眼闭眼时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像极了爱丽丝乐园1.0版本中,女巫的时光小屋里,那位美得惊世骇俗的女神棍给虞幸带来的感觉。
飘渺,难以捉摸,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凉薄而老旧的遗憾。
而那眼睛里黑得没有杂质的眼珠,则与当时赵一酒在时光小屋带走的礼物形态契合——他当时随手拿了一颗圆润的黑珍珠。
说起来,他当时挑的那支名为【时间刻印】的毛笔,至今还没有显示出任何作用。
赵一酒瞳孔缩了一下,像是没想到虞幸只看了一眼,就想到了这个能力的来源,毕竟,女巫把黑珍珠送给他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东西会有什么用。
这种人好可怕。
还好是虞幸。
他又“嗯”了一声,这次没有敷衍,连赵儒儒都听得出两次“嗯”之间的差别,差点一个白眼翻过来。
她可不想管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了,充其量时曾经一起经历的某个推演中,有了互相能猜到的收获嘛!
她不稀罕!哼!
虞幸得到了正面的反馈,思绪分散了些许,飘向自己的【时间刻印】。
他看得很清楚,赵一酒是背朝墙被传回墙头上的,如果是瞬移能力,他为什么不直接传到同一平面的宅内地上,反而多此一举,非要从墙头再下来?
但刚才的波动又绝对是祭品才有的,黑珍珠是道具,不可能变成祭品。
结合那位女巫的能力,虞幸从很多种可能里整理出了最合理的一条,那就是,黑珍珠应该属于可以给某样祭品增加一个与时间有关的能力的特殊道具。
这种道具所带来的能力必然限制很多,比如生效时间短暂,或者需要精确定时等等,总之,限制暂且不说,光看赵一酒刚才的状态,黑珍珠带来的能力应该是——时间回溯。
小范围的,只属于一个人的时间回溯,能让赵一酒回到某个时间节点的位置。
即使真实效果与他猜的会有些出入,也只是细节上的了,虞幸相信自己的推测不会差得太多。
那【时间刻印】呢?
那支毛笔本身很有质感,也不像是能融到祭品里的样子,如果可以,他早就发现了。
看来,当时他们两个,以及王绝拿到的东西,功能应该不尽相同,甚至差异巨大。
真是伤脑筋。
虞幸在赵儒儒百无聊赖地等待姿势和此起彼伏的震耳唢呐中收敛了心神,他笑了笑:“终于汇合了,不打算交换一下情报吗?”
赵儒儒释然地一拍手:“对!快点交换情报,换完了咱们分析分析情况,我再起个卦,好歹把这个任务阶段的剧情给顺一顺。”
赵一酒没吭声,背靠在墙上点了点头。
显然,这座宅子在剧情里占的比重应该更大一些,否则不会需要两个推演者同时探索,于是虞幸就先把自己醒来后经历的一切,除去不重要的部分,给详细叙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赵儒儒道:“也就是说,外面的巷子是一条鬼巷,原本的店主们应该死得差不多了,现在基本处于看不见的状态。而葬礼正主叫刘丙先,因为做了什么事情,被街坊邻居厌恶,送的花圈都是恭喜他死得好的?纸人也在恨着刘丙先,连别人过来参加刘丙先的葬礼都不行。”
“没错。”虞幸点头,赵儒儒这女孩很会抓重点,总结出来的的确是最需要注意的事情。
赵儒儒摸了摸自己光洁小巧的下巴:“还有,店主们没了,鬼巷却拉了很多附近的人,包括散步的、正打算吃饭的、还有游客?这听起来一点规律都没有,毕竟我们也不知道鬼巷之外是什么地方。而且,鬼巷拉人进来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活人在这里死去,会让鬼巷和阴宅的力量更强大?”
[来了来了,推理环节!]
[谁来播报一下各队推理进度?]
[我来我来,目前其他成功汇合的队伍——没有。]
[???]
[也就是说,这个队是进度最前的队!]
[牛逼了]
[幸是第一个从遗像框店出来的,也是第一个在队友帮助下进入阴宅的,进度领先得很明显。]
[确实牛逼,你们就看看还有谁能复制他们的行为?两个黑马新人,还有一个起卦贼实用的赵儒儒,简直无敌了好嘛]
弹幕吹弹幕的,赵儒儒总结完之后,想了想,看了虞幸一眼:“关于这些,你有想法了吗?”
虞幸道:“有啊。”
赵儒儒拍拍胸口和腹部位置的衣料在爬墙时蹭上的灰:“我也有想法了,要不我来分析,你来指正?”
她见识过虞幸的分析能力,自认为比不上,她擅长的是情报收集和算卦,并不是推理,所以对虞幸用了指正这个词。
虞幸也想听一下赵儒儒的想法,以此推断其他队伍在相同条件下的思维路线,于是点头应下。
阴宅大门边的围墙里是个小院子,有一套石桌石凳,此时院内无人,而赵一酒和赵儒儒对阴宅里哪有危险也已经摸排得差不多,他们便坐到了石凳上,打算认真正经的来顺剧情。
“那么大致看来,这个阶段的任务里,有两种对立势力,一个是正在阴宅办葬礼的刘丙先,另一个是纸人和店主们。除了这两方,还有被拉进来的活人,形成了夹在中间的干扰势力。”
赵儒儒捡了几根树枝,挑出三根,像模像样地在石桌上摆好,点了点中间,“对这三种势力,我们分别要搞清楚——刘丙先到底做了什么,纸人这个东西是怎么形成的,活人被拉进来到底对鬼巷和阴宅有什么影响。”
说到这里,她抬头,征求虞幸意见:“对不?”
“错了。”
虞幸还没说话,看起来根本不会参与讨论的赵一酒却冷不丁出了声。
“啊?”赵儒儒有些意外,她倒没指望自己一定对,可反驳她的居然是赵一酒,就让她始料未及。
她追问:“什么地方错了?”
“思维定势。”赵一酒冷冷道,“你最大的错误,就是跟着幸的描述,将他所说的所有东西都默认成对的。”
虞幸来了兴趣,他同样没想到,赵儒儒没看出来的事情,赵一酒会看出来。
看来这段时间,酒哥真没少在思维锻炼上下功夫。
也或许,流传在赵谋他们身上的精明血脉,终于在酒哥这里得到了一点解放。
但是赵一酒只说了一句,就一副不打算再开口的样子,虞幸也不想浪费时间,便主动对赵儒儒说:“我来说吧,你错在忽略了细节和逻辑漏洞,不能我把一个线索平铺直叙地说出来,你就真的将它当作普通的一句话。”
赵儒儒谦逊地点点头:“嗯,好,你说。”
“首先,这个阶段的任务里,的确有对立势力,但不是两个,而是三个。”
虞幸将三根小树枝中,被赵儒儒放在中间的那一根提出来,摆成了等边三角形:“你觉得,游客周雪,以及棺材铺里躲着的那些人,真的是被拉进来的活人吗?”
第十八章 丧葬(7)-三方
周雪和其他人真的是被拉进来的活人吗?
由于虞幸的语气稀松平常,赵儒儒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他质疑的重点到底在“拉进来”还是在“活人”。
等等,如果既不是被拉进来的,也不是活人呢?
当意识到这句话所代表的含义时,她顿时一阵牙酸,替虞幸感到后怕,同时对虞幸这风轻云淡的样子感到由衷的敬佩。
“我把我的经历说得很详细,所有漏洞都很清晰。”虞幸看着这个强迫症般的等边三角形,“首先,有两个优先度最高的疑问——”
“一,周雪作为游客,为什么我们,乃至棺材铺里先来的那一批人的随身物品都消失了,她却能把食物、水和药物带进来?”
赵儒儒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因为她连这么大的异常都没有发现,要是被家里的那些前辈知道,恐怕要笑话她。
“二,我们都亲身体会过纸人的战斗力,而那些人,几乎都自称见过纸人,甚至有人和纸人刚过正面。有我们被纸人纠缠无法脱身的例子在,你们觉得,普通的路人正面遇上纸人,并且全部逃脱的几率是多大?”
赵一酒听得很认真,像是偷偷在学习虞幸的思维方式,闻言接道:“零。”
“嗯,绝对是零。”赵儒儒顺着他的话想了一下,笃定道,“别说拿着刀去砍纸人了,见面第一眼,纸人就能把他们秒杀。”
“所以?”虞幸坐没坐相,虽然在讨论很严肃的事情,但他胳膊肘架在石桌上,手撑着下巴,愣是让画面看起来轻松了很多。
“嗯……”赵儒儒道,“就是说周雪和那些人在撒谎,他们本来就是鬼。可是我不明白,他们到底算是在骗你,还是在救你?”
[我蒙了,那些npc是鬼?]
[说的有理有据,我回头一想,居然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我早就怀疑了,带水带药这么明显的提示你们都不看吗?]
[看直播嘛,开心最重要,懒得动脑子]
虞幸嘴角带笑:“这就要问他们的动机了,之前你分析的时候提到过,鬼把他们拉进来,会不会是因为他们的死亡可以让鬼巷和阴宅力量增强。那么现在身份反过来,我们照样可以问,我们这些真活人的存在,可以为他们提供什么?”
赵儒儒想了一下,没想到。
看她面色时而深沉,时而纠结,最后放空,虞幸轻笑一声:“既然现有条件的不出结论,我们就先把这个问题放在一边,接着分析。动机不知道,但是身份,我们还是可以猜一猜的。”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那些人里,只有周雪一个在拉我进店时踏出了棺材铺,其他人则缩在店里,丝毫没有要出去的意思。他们对纸人十分畏惧,不敢上街,却敢在棺材铺里骂那只纸人,这种情况和特点,像什么呢?”
“店家。”这次接话的是赵一酒,“恰好店铺是店主们的地盘,所以他们待在店里,纸人就找不到他们。”
赵儒儒觉得赵一酒说的有道理:“对啦,纸人只在街上活动,不进店找人,是不是意味着,纸人和店主们是敌对势力,在街上店主们打不过纸人,但纸人也无法进入店主们的领域?”
“没错,这也是我的推测。”虞幸捏起一根树枝在手里把玩,“我当时只是觉得他们的状态不太对,看上去比正常人惨白,加上,其实一开始的那个老头鬼已经告诉了我,和我年纪差不多大的误入者,只有两三个,也就是你们,可那一群人中,加上周雪,起码也有三个年轻人了。”
“所以我借口要找到朋友,迅速远离了他们。”
“当然了,这是借口,也是真实想法。”
[原来提示在一开始就给了!]
[粉了,以后有他的直播我必看]
[也就一般般,没必要这么吹]
赵儒儒道:“啊,如果是店主的话,他们把你拉进店里躲避纸人,并且和你强调了巷尾的重要性的动机……难道是希望你这样的活人前往巷尾阴宅,帮他们解决刘丙先和纸人这种威胁得到他们的大麻烦?”
虞幸点头:“有可能。”
“我懂了,店主们、纸人、刘丙先处于互相敌对的关系,所以是三个势力。可是这么一来,我还有个疑问。”赵儒儒问道,“周雪呢?”
她发现虞幸很会引导别人思考,她脑海中的思路先是被颠覆,随后越来越清晰,自然意识到了刚才忽略掉的部分:“周雪和其他人不一样,她是在我们进推演之前最后一个‘进入鬼巷’的,按照你所说,当时,他们对周雪的感激也不像作假。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拉你进店时出过棺材铺。”
是啊,如果都是店主,周雪凭什么特殊?
虞幸一声孺子可教也差点脱口而出,半途被他生生吞回去,他还不想看起来太狂,对“前辈”一点敬畏都没有。
他轻咳两声,不再让赵儒儒一步一步思索了,直接把自己的想法给抛了出来:“周雪在店主心中,应该和我们一样,属于外来者。所以夸赞她的时候,店主情真意切。”
“她的存在是这三个势力中最大的问题,她到底属于哪一方?”
“很显然,她面对店主们时没有说实话,不仅仅对我撒谎,也对店主撒谎了,所以,她不是店主这一方。”
“剩下来两方,纸人和刘丙先,我更倾向于,她是纸人那一方的。”
“为什么?”赵一酒有点意外地朝他看来,当然,他的意外之色一点儿都没表现在脸上,但中途插话已经可以让虞幸感受到这一点。
弹幕也想知道。
周雪是和店主一起躲着纸人的,就算不是店主一方,也应该是刘丙先那一边的人,她言语中也透露过,她曾经想前往巷尾查看,这难道不是在暗示比起鬼巷,她更愿意待在阴宅吗?
在弹幕因为支持和反驳而吵吵起来之前,虞幸已经接着说了下去。
“因为我第一次遇到纸人的时候,它看起来特别蠢。”他眼中闪过谑,“它明明速度这么快,也可以藏匿脚步声以及气息,那时候发出那么大的恶意与脚步声给谁听?”
赵儒儒立刻反应过来:“给你听,让你意识到有东西来了,这个时候周雪出现,顺理成章和你产生交集,要是上纲上线一点,还能说她救了你一命!”
啧啧啧,这种行为,他们赵家可熟悉了。
有时候为了套取情报,他们也会用这种看起来有点损的招数,不过嘛,这对赵家人来说已经是常态了,没谁会为此感到愧疚的。
“嗯哼~如果纸人和她是一方的,那么她多次出店去'探查巷尾'而没有被纸人捉到,也就有了很顺理成章的解释,那就是纸人根本不必抓她。”
虞幸的话让赵一酒陷入沉默,纯良的酒哥真的好无奈,为什么连鬼都这么多心眼儿。
大家真诚一点,直接杀不好吗?
为什么是人是鬼是虞幸都总要做这种坑害脑细胞的事情,套路一个接着一个。
虞幸说:“至于她要和我产生交集的目的,大概和主线剧情有关,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记得在遗像框店的记账本上,有一个叫刘雪的,曾经在刘丙先订购第一个遗像框之后赊账过一把裁纸刀。”
[???]
[细节,这就是细节!]
[细节怪物,我服]
“刘雪刘丙先都姓刘,周雪刘雪名字里都有雪?”赵儒儒惊了,“让我大胆猜测一下,会不会周雪就是刘雪,而且是刘丙先的……女儿?诶,等等!”
她戳戳赵一酒:“那个算盘鬼,是不是说过他有个女儿?卧槽,算盘鬼会不会就是刘丙先!”
赵一酒顿了顿,本来想说应该不会这么巧合,但是仔细一想,推演给的线索不可能没用,而且算盘鬼确实是他们在阴宅找到的唯一一个可以交流的鬼物了。
这样一来,事情看似复杂,实则有了一个可以摸索的方向,符合推演游戏一贯的风格。
心里想了这么多,赵一酒回给赵儒儒的仍然是一声:“嗯。”
虞幸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听他们的意思,他们已经在这座宅子里见过刘丙先了?
还是可以交流的鬼,而不是一个失去理智的凶尸?
赵儒儒的猜测其实也是他的想法,但是他还没想到,为什么刘雪要改名周雪,并且店主们认不出她。
如果周雪真是刘丙先的女儿,又是什么原因能让父女反目成仇?
现阶段的任务明显是直播预告中的“丧葬”部分,紧跟其后的是“嫁娶”。这两个词放在一起,很容易让人想到一种封建社会的迷信陋习。
难道……
他适时止住猜测,信息不足,可能性有很多条,如果提前把思维定死了,不利于后续推理。
想说的也已经说完,虞幸总结道:“总之,我们现在能分析出来的就是这条街及这座宅子里的三方势力,对主线中的关键人物也有了一些了解。我必须强调一点,即使势力明了了,在全部真相揭露之前,我们也不能明确偏向某一方。”
“在这种三方势力敌对的推演中,贸然加入某一方是个非常不明智地选择。”虞幸手上力气一个没收住,一直在指尖玩着的树枝咔嚓断裂,他手一抖,无辜地说,“尤其是店主们,在这三方当中,店主就像这根树枝一样脆弱,是最好欺负的势力了。”
赵儒儒:“还好这不是我的算卦工具……”
但凡换个人说鬼物势力好欺负,恐怕都要被观众骂装逼,可是弹幕憋了一会儿,发现还真是这么一回事,而且幸目前为止的处理都很好,推理分析更是硬生生从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中找出了主线。
不服不行。
虞幸捻捻手指,将沾到的树枝上的灰给蹭掉:“接下来该你们了,这座宅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儒儒组织了一下语言,她觉得虞幸的描述方式很有效,把线索完全平铺直叙地放在这里,可以使听者站在比较全面的视角发现问题。
半晌,她道:“我和冷酒醒来时不在一起,这样吧,我先从我自己开始说。推演一开始,我昏迷在这栋阴宅的柴房,还没来得及出去,就听见有人哭着接近的声音。”
“我不清楚是npc还是上来就见鬼,就躲到摞起来的柴火后面,隐约看见一个穿白衣服的身影打开门走了进来,他一直在哭丧,抱了一捆很细的柴走了,期间还在柴房转了一圈,给我吓一跳,好不容易才没被发现的……”
在赵儒儒叙述她经历的同时,观众也开始边听故事边兴奋地统计进度。
[刚才没反应过来,现在我想给大佬跪下]
[你跪新人?有没有出息,让新人看笑话?]
[有毒吧楼上,优越感哪来的,荒诞世界就是谁牛逼谁老大,管你新人旧人]
[就是,新人晋升一个月就这么强,你晋升一年还是个菜鸡]
[我说真的,刚才他们分析信息的时候,幸真的好像一个在带学生的老师]
[我怀疑,幸是赵家培养起来的秘密武器,不然赵儒儒怎么可能以他为主导?]
这话一出,立刻有很多赞同的声音。
赵家属于很偏科的智力派,普遍身手不强,但是精明圆滑。
如果幸是赵家倾力培养的人,作为一个刚晋升的新人,能这么快适应分化级推演强度并且游刃有余的推理,就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了。
然而,原本待在赵一酒直播间,刚才邹进皮痒都没发言的赵谋却在此刻直接站了出来,对这种言论进行了否认。
[赵谋:幸虽然和我关系还不错,但不是我们家的,你们这么瞎猜,会对他产生困扰啊哈哈]
他当然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希望虞幸真的归属于赵家,甚至是他这个分支,因此,他更有站出来辟谣的必要。
且不说虞幸真正的“培养者”曲衔青还在这里看着,就算虞幸没有靠山,凭借他本身的能力,也足以让赵谋重视。
和聪明人打交道,需要注意的一点就是,不要越界。
擅自给虞幸打上赵家的标签,确实能阻隔很多势力抢人的念头,但一定会让虞幸心里不舒服。
要想真正保持良好关系,然后更进一步,就必须徐徐图之。
赵谋语气轻松的否认让弹幕讨论得更加热烈,也有人开始问冷酒身手这么好是不是赵家人,赵谋却都没再回复。
[进度播报,洛良那组汇合了,正在跟纸人周旋]
[珏真心牛逼,她把周雪说动了,和她一块儿去的巷尾,纸人出来只攻击了周雪,现在周雪被纸人追着跑失踪了,珏无痛进宅]
[她都没被遗像框店找上!路上周雪跟她透露了一些自己打探到的关于刘老板的事情]
[我去?还能这样?这是不是印证了幸的推测,周雪和纸人一起的,因为珏刷够了好感度,所以周雪假装引开纸人,放珏进去了?]
[卧槽]
[但是这样一来,珏这组缺了周雪刘雪这个线索啊,后面绝对有影响]
[走捷径总要面对更大的风险呗,异化线不都习惯了]
[方片??那组也快汇合成功了,方片??攻击力真强]
[许瑶瑶同上,她优势挺大的,拿尸体祭品替鬼巷的同伴挡了几下,估计马上同伴就能进阴宅了]
[剩下四组在干嘛?睡着了?]
[那四组的人还在遗像框店那里没出来呢]
[我就是从那边过来的,看了一半想看看其他组到哪儿了,结果就没再回去哈哈哈哈]
[+1,这组好玩,而且他们这分析速度是我万万没想到的,确认过眼神,幸是我以后推演里遇到,必须抱大腿的人]
第十九章 丧葬(8)-阴宅
赵儒儒的单独经历并不复杂,等她说完,赵一酒也简单复述了一遍自己的行动,直到两人汇合。
虞幸听完总结了一下,大体是这样的——
赵儒儒跟在白衣人后面从柴房走了出去,利用算卦的能力,在此起彼伏的哭声中找到了一条比较安全的路线,她将这条路线上的屋子打探了一遍,发现阴宅虽然大。但是很多地方都不完整,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许多没有人的屋子,仿佛建模只建了一半似的,颜色灰白,连家具都不齐,大片大片的空地似乎在昭示着某种隐秘的提示。
之后,她一边算位置一边走到了一处布置还算完好的下人房里,在其中发现了一处指向院中枯井的线索,她过去之后,看见枯井边隐隐有鬼影出没,不太敢一个人,便想着先找到赵一酒。
而赵一酒最开始出现的位置是一间布置华丽的大房间,他是被撕心裂肺的哭声吵醒的,醒来后发现自己穿着长衫躺在床上,床帘拉着,透过白色的半透明布料,他隐约可以看见有两个穿着白衣的人背对着他站在床边,身形佝偻,看不见脸。
干嚎就是从这两个东西身上发出来的,效果堪比超强版闹钟。
其实阴宅中的白衣服人和推演者穿的是一模一样的衣服,但是由于气息不同,给人感觉就完全不一样。
赵一酒一看就看出,这两个东西不是人类,而且好像没发现床上躺了一个他。
也不知道如果被发现了会有什么后果,他悄悄掀了帘子,很小心地没有把影子暴露在白衣人的前面,利用在床上摸到的花生枣子等东西砸中花瓶,闹出动静吸引了白衣人的注意,自己则悄悄从另一侧的门缝里溜了出来。
他没有赵儒儒那好用的算卦能力,好在身手不错,随意乱逛了一会儿,差点和好几拨用白巾蒙着脸的鬼东西撞上,都有惊无险地躲开了。
期间,就和虞幸被遗像店找上一样,赵一酒也被管家的房间给盯上了,路过管家房时,他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上吊身影,进去之后,管家的衣柜突然打开,从里面挂着的衣服中间伸出一双柔软的,长度明显不合理的手。
手指上的血红色指甲油大概是整个房间里唯一一个有鲜明色彩的东西,胳膊带着恶意与凶怨,不断伸长……伸长……直至即将抓住赵一酒的腿,戛然而止——因为赵一酒抽出止杀毫不留情地戳了上去。
那双明显属于女人,或者说女鬼的手抽搐了一下,似乎知道赵一酒不好惹,颤颤巍巍伸出食指指向了管家的书桌,然后飞快地缩了回去。
赵一酒顺着手指的方向走去,在桌上找到了一张单子,似乎是管家自己随手写的备忘录,上面字迹清秀,写着一大串人的名字,最后加了个小备注:“老爷说对这些人不必太周到,都是少奶奶那边关系一般般的人,只要做到展现出我们家气势的程度就够了。”
这个时候,赵儒儒就找到了他,两人一同前往枯井处,遇到了算盘鬼。
算盘鬼的面相属于苦大仇深型,半透明的身体从井中爬了出来,耷拉着眉眼,显得精神厌恹,浑身滴落着脏兮兮的水,在身下形成一滩难闻的水渍。
它也没多为难两人,问了一些简简单单的送命题之后,就向有点支撑不住的两人透露了目前为止最重要的消息——
这处宅子名为阴宅,连同外面的鬼巷,都是时空扭曲和怨气不散而形成的产物。
通俗一点说,就是某只鬼怨气太重,联合着某个载体,创造出了一个以那鬼物的执念为主体的灵异空间。
活人被拉进来本就是不应该的事情,他们进来的只是灵魂,身体仍在外界某处地方,所以,如果两三天还没有找到出去的路,即使没有被这里的鬼杀死,外面的身体也会因为没有进食喝水而枯竭。
算盘鬼告诉他们,这处空间里,藏有联通外界的门,只要能成功进门,活人就能离开了。
赵儒儒把算盘鬼的话大致给虞幸复述一遍,苦恼地叹了口气:“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个阶段的任务目标就是找门,逃出,前往下一个阶段的'外界',找回我们的身体。”
她撇撇嘴,适当表现出了对自己的不满:“但是这么大地方要找一扇门,简直是……就算我们想地毯式搜索也做不到,你听到这哭声了吧?阴宅里的那种白衣人不知道有多少,分布在很多房间里,那些房间我们都不敢贸然进去。”
赵一酒沉吟片刻,试着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光是我们遇到的有白衣的房间,就有七个,我们应该是漏了线索。”
他觉得,在这座阴宅里,一定有指向“门”的具体位置的线索没有被找到。
赵儒儒认同,朝看起来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的虞幸道:“而且而且,你来之前我算过,我和赵一酒两个人在阴宅继续花时间找门的话,是大凶,必然受重伤。我猜,阴宅里绝对有这个阶段的BOSS躲在暗处。”
“那我来之后呢?”石凳硌屁股,虞幸换了个舒服的坐姿,看起来依然有些漫不经心,“虽然我不懂卦,不过听你的意思,我应该就是变数吧?既然我来了,你要不要重新算一挂?”
“额……我得过一会儿才能算,技能cd。”这姑娘无奈极了,丸子发型有点松,她干脆重新扎了一遍。
她的卦只能算时间相隔很小的东西,也不能算太宽泛的事,所以每个推演里,她的算卦次数还是十分富足的。
但是每次算卦都会损耗一定的精神,赵儒儒自己很清楚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刚才为了找路、找人、算吉凶,她已经太疲惫了,必须好好缓一段时间。
“这样啊,那就先分析一下你们的经历之中暴露的信息吧。”虞幸收起询问的目光,话音刚落,就见赵一酒和赵儒儒的视线都移动到了他脸上。
他微怔,注意力还有一部分停留在对新信息的处理中,当下第一反应是他身后来了鬼:“怎么,我背后出现什么鬼东西了吗?”
我也没感应到鬼物气息啊?难道因为是特殊的灵异空间,鬼不算真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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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儒儒见他误会,咳嗽两声:“不是的,我们在等你出分析。”
虞幸:“?”
他这才发现,赵儒儒看他的眼神就像一只到了饭点等待投喂小狗。
赵一酒则像一只无声催促又较为克制的猫。
“我自己虽然有大致思路,但是实在不想在你这儿丢人了,您听出了什么,就直接指点指点小女子吧。”赵儒儒双手放在石桌桌面,装模作样地朝虞幸拜了拜。
虞幸的心情顿时复杂了起来。
因为眼前这一幕,让他瞬间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而后辈正在给他磕头上香……
他被自己的想象弄得一个激灵,干脆不去看赵儒儒。
“可以,就由我来分析,但是我还需要整理一下思路,这样吧——”虞幸转头瞅赵一酒,“酒哥,你能记住你走过的路线吗?”
“能。”
“那路线旁边的房间布局呢?”
“可以。”赵一酒十分果断。
虞幸顿感欣慰,对赵儒儒道:“麻烦收集点灰来,墙粉也行,最好再带块抹布。”
“啊?哦哦,可以,要干啥啊?”赵儒儒有点惊奇,她能力都与算卦有关,恍惚间还以为虞幸要画卦图。
“弄点灰,让酒哥画个阴宅平面图。”虞幸又用手指肚抹了一把石桌表面,“所以得先擦干净一点。”
她领命,直接就跑到墙角,在脱落后风干成粉末堆的墙皮中收集起来。
半晌,发现虞幸和赵一酒没有跟上来的她后知后觉想到:“等等,原来是让我一个人弄?两男一女,结果让女孩子捡灰??”
赵一酒!你挑的嘛队友!
第二十章 丧葬(9)-流言
吐槽归吐槽,赵儒儒还是认认真真完成了捡灰的任务,顺便跑到最近的安全的屋子里薅了块比较干净的布。
她麻溜地擦干净了石桌,收集来的灰白墙粉堆在一起,被赵一酒捏了一点过去。
虞幸指指大门:“就从这里开始画吧。”
事实上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只走过一遍的路,能记得就不错了,还要记住周围环境,那基本上没有多少人能做到。
但是既然赵一酒自己说可以,那虞幸使唤起他来就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了——酒哥不是一般人,酒哥是大历害!
或许是异于常人的战斗天赋和对黑暗环境的敏感,让赵一酒在任何地方都能迅速适应环境,从而保证自己处在安全的位置,所以此刻画起地图来,除了……
除了线条有点丑,但就精确度来看,应该是很不错的。
渐渐的,一个大体框架为长方形的宅院平面图就呈现在石桌上,灰白的粉末均匀贴合,也幸亏现在风不大,不会将线条吹散。
“看起来,这是个五进五出的大宅院啊。”虞幸赞叹道。
他对这个可熟悉了,虽然当初他留学回国后,基本是在家里新建的小洋楼里住,但是偶尔还是会去虞家曾经的大院子里看看。
那个院子……嗯,比五进五出的还要更大一点。
在古代,院子大小和官员品阶有关,越到后来,有些人家没落了,宅子还在,一代一代传了下去。
到了民国,经过战乱,这种规矩更是越来越宽松,早已没了一开始的严谨。
虞家是经商的大家族,早早建起了当时有钱人家会建的洋楼,院子就荒废了,留了家里的几个下人在打理。
“嗯。”赵一酒应了一声,手里动作加快,赵儒儒在一旁解说。
“看,我们现在所在的是第一进院子,这里本来应该有个影壁,但是现在已经腐朽到什么也看不出来了。过了那个小圆拱门,就是第二进院子,我就是在那里找到酒……酒哥的。”她指着被画好的部分,又指着后面的地方。
“第二进院子后面是第三进,右边有个门通往阴宅里的花园,那边白衣人少,我从花园的廊道走过,虽然没遇到危险,但也没拿到什么线索。”赵儒儒又指了指赵一酒随手弄的代表着假山的一团,“井在假山边,算盘鬼一开始就在那里,可是将线索给我们之后它就不见了。”
赵一酒撒完了全部的灰粉,也画的差不多了。
一个完整的院子呈现出来,弹幕一阵惊叹。
[冷酒可以啊,记忆力这么强?]
[羡慕了,这三个人都好靠谱,我也想要这样的队友]
[画的还挺好,有一种幼稚园小朋友的涂鸦的感觉]
[靠哈哈哈哈,用刀的人不会画画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又佩服又好笑]
赵一酒点点第三进院子里靠西的房间:“这里就是管家房,周围是下人房,第四进那边是柴房、厨房之类的地方。”
“每一进院子都有那种哭丧的白衣人,他们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所以,有好几个屋子我们都进不去。”赵儒儒将组成进不去的屋子的灰粉戳了个洞,清晰明了。
“这样啊……”虞幸对阴宅的情况大致了解了,关于剧情,也有了一个合理脉络。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个阶段的任务不长,在三个推演者集合的时候就已经来到后半段进程了,过不了多久就能结束。
只需要再确认几个细节,他就能开始布置后续行动了。
大概是他面上的轻松被看了出来,赵一酒和赵儒儒也松了口气,赵儒儒问道:“还有什么需要知道的吗?”
虞幸还记得酒哥刚才说的,在床上摸到了花生和枣子,想来是误入了囍房。
他问:“酒哥是在第一进的主房醒来的对吧?”
“你怎么知道?”赵一酒看向他,眼里闪过不解。
“……猜的,我想你应该不会想知道,自己睡的其实是新娘——呀,说漏嘴了呢,现在你知道了。”看着酒哥瞬间阴沉下来的表情,虞幸露出特别无辜的神色,拒不承认自己就是故意的。
赵一酒额角抽动了一下。
“也就是说创造了这个空间的鬼,确确实实对结婚这件事有执念吧!”赵儒儒插话,“不过看起来,这个任务阶段里,丧葬的占比远远大于嫁娶,你们说这是为什么?”
“主体不一样。”虞幸默默挪了挪屁股,让自己离赵一酒远了点,“丧葬的主体是刘老板,而如果是嫁娶的话,主体应该是新娘或者新郎。这两个角色在这个任务阶段应该是不会出现的。”
赵一酒嗤了一声:“坐那么远干嘛,我还能杀了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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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幸:“我想暖和点。”
赵一酒:“……”
他放弃想和虞幸斗嘴的想法,转移话题:“有了地图,你的推测有基础了吗?”
“第五进院子是干嘛的?”虞幸微抬下巴,示意整座阴宅的尾端,那里也被赵儒儒戳了个洞,代表那里也有白衣人在。
“嚯,差点忘了,那里是——是——”赵儒儒想组织个词汇出来。
因为第五进院子里只有一间主厢房,就是她和赵一酒在前往大门接虞幸之前,将门打开一条缝往里看到很多并排棺材的那间。
后来她算卦,则是在厢房右边的耳房里。
“灵堂。”赵一酒道。
“灵堂?”虞幸挑眉,“为什么灵堂,赵儒儒需要想这么久?”
这姑娘委屈极了:“说是灵堂也可以,就,里面有很多棺材嘛,还有遗像,哭丧的白衣人也是最多的。只是我没见过灵堂直接设在后院的……”
“……这样啊。”虞幸点点头,“那我大概知道了。”
赵儒儒和直播间观众的耳朵顿时支棱起来了。
[鬼巷就算了,起码是他经历的,阴宅呢?他啥地方也没去,光是听就又知道了?]
[我倒要听听看,他能说出个啥]
[说实在的,我也认真听了,我咋就迷迷糊糊的]
[吕肖荣:我猜,刘老板应该是把自己女儿嫁给了大户人家,只不过,那家人的新郎,应该是个死人。这处空间是刘雪创造出来的,由于憎恨自己的父亲,她在这个灵异空间创造了周雪和纸人,一个代表想进阴宅参]
[吕肖荣:为什么这玩意儿还有字数限制??]
[大佬继续说!!我的天哪,刘雪创造了周雪和纸人?]
[惊了,细思极恐,这就和幸分析的,周雪和纸人是一方对上了]
[吕肖荣:周雪代表想进阴宅参加父亲葬礼的女儿身份,纸人代表不允许别人对刘丙先有任何好意的身份,同时,她又厌恶只会在背后说风凉话,却没有提供任何帮助的邻居]
[吕肖荣:所以,第一阶段任务,其实只是刘雪一个人的怨念而形成的扭曲世界而已]
[大佬666]
[大佬666]
[衍明:胖子,你得瑟什么呢,这不是个人就能看出来?@吕肖荣]
[我不是人]
[为什么我看不出来]
[谢谢,有被内涵到]
[被大佬秀哭了]
[哈哈哈衍总在线打击队友]
“首先,我们整理几条需要注意的事实。”
弹幕嘻嘻哈哈的,终于在虞幸开口之后被吸引回了注意力。
虞幸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算盘鬼,它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似乎在我们三个人分别遇见的鬼物中,只有它是可以以完全的鬼物形态向推演者传递消息的。其他的,包括纸人、白衣人以及我之前在遗像框店遇到的鬼,都在以一个既定规则行动,也就是抓人、哭、不断重复曾经发生过的对话。”
“第二,算盘鬼的第一次出现是在井里,我有理由相信,它死在井中。”
“第三,管家房间的纸条透露出了一个信息,在阴宅新郎和新娘结婚的婚宴上,阴宅老爷对新娘那边来得亲友态度轻蔑,甚至隐隐有针对的意思,一定有一个起因支撑着这个现象。”
“第四,从衣柜伸出来的手如果是女人的,还涂着红指甲油,那么,我猜她应该就是某种意义上,新娘的象征。但是,有一点不能忽略,新娘的手是从管家的衣柜里伸出来的。”
“咦!?”赵儒儒没忍住。
“……”赵一酒神色一动,显然和赵儒儒想到了同一种可能。
不是,这咋突然就青青草原了起来?
[好家伙]
[大发现!]
[事情变得不对劲了起来]
[喜闻乐见]
虞幸一看就知道他们思想往哪儿偏了:“不是,你们满脑子都是些啥?能不能纯洁一点?”
赵一酒默默抬手,双手交握遮住了自己半张脸。
“诶?不是吗?”赵儒儒咳嗽一声,“那啥,你接着说。”
虞幸:“啧啧啧。”
“第五点,酒哥躺的那张床——你别瞪我,那张床就是给新娘睡的。就,你醒来的时候,不是看到有两个白衣人背对你站着吗?但是他们不知道床上多出了一个人。这意味着,白衣人本来就是站在这里的,一般像门神一样站在离床不远不近的地方,都是些什么人?”
赵儒儒:“看守?”
“没错,新娘需要被看守,说明她想跑,她并不愿意结这个婚。”
“啊……”赵儒儒贼佩服虞幸这种信息提取方法,通过常人极有可能忽略的细节,反而可以顺藤摸瓜得出很惊人的信息量。
其实这是虞幸最常用的推理方式,他习惯这种抽丝剥茧,最后结成无边大网的感觉。
在浮花市,他受到高长安邀请,在警局审问刘平的时候,用的也是这个方法。
“这五点是既定事实,给出的信息有助于我们分析更大的局面。不过说到底,这个阶段主题应该是丧葬,关于新娘的部分推测,或许本阶段用不上。”虞幸笑了笑,“我认为,最大的谜团,集中在灵堂那边。”
“你们说过吧,灵堂里,并排摆了很多具棺材。”
他活动了一下手指,眼中的兴致浓烈许多:“这是刘丙先的葬礼,一个刘丙先,只需要一个棺材。那么剩下的棺材属于谁?”
“或许我们现在最该思考的,是这个任务阶段里,究竟,死了多少人,分别是谁,以什么方式死的,又为什么……可以被葬在阴宅?”
“说不定,搞清楚刘丙先和未知人群的死亡原因,我们自然而然就知道门在哪了。不然,算盘鬼……我认为它就是刘丙先,它又凭什么告诉我们信息?我们还原它的死亡真相,它告诉我们出口,这才是等价交换。”
[嘶……]
[我当场倒吸一口凉皮]
[不好意思,凉气]
[这特么真是个细节怪]
[对啊,除了刘老板,躺在棺材里的人都是谁?]
[听帅哥推理真是件愉快的事情啊……]
[记住幸的脸,这是个不能惹的逻辑怪]
“……所以,所以……”赵儒儒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因为葬礼的原因,她一直以为只死了一个人,鬼巷那些店主不算,因为不管怎么样,店主们都是没资格葬在阴宅里的。
“所以光是阴宅里,就死了那么多人??”她猛地看向赵一酒,“冷酒,你当时有没有数,一共几具棺材?”
赵一酒敛眉:“没来得及,我怕多看一会儿就被里面的人发现了。”
虞幸从从容容:“不要紧,一个一个数嘛。”
“已知,刘丙先死亡。死因未知。”
“我们从结果往前推,结合阴宅的婚礼,和鬼巷中店主们的讨论,我理出了这样一条线。”
“刘丙先原本也是鬼巷中,丧葬一条街的店主之一,负责的似乎是原料供应,因为其他店主会去他那里进货。他有一个女儿,叫刘雪。某一天,刘丙先在家中无人死亡的前提下,在邻居的店订购了一个遗像框。没过多久,一个消息开始流传在丧葬一条街中——刘丙先为了钱,把女儿刘雪卖给了附近刚死了儿子的大户人家当儿媳妇!”
“这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于是街坊邻居都开始骂刘丙先不是人,猪狗不如。”
“而后,刘雪在相同的店,买了一把裁纸刀。她或许是刚从阴宅下人的看守中跑出来的,买完了刀——她就被抓回阴宅,然后,自杀了。”
“由此,刘雪死亡,死因自杀。”
第二十一章 丧葬(10)-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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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幸其实只是根据已有线索,在脑海中完成了一个合情合理的润色罢了,但这些推测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让人有种莫名的信服感。
大概是因为他说话的时候,就像在从容地陈述事实。
赵儒儒掰着手指统计起来:“嗯嗯,这么说,刘雪是第一个死的。”
“不是,阴宅要结婚的小少爷才是第一个。”虞幸直接丢过去一个眼神,仿佛在说,你是不是真就不打算思考了。
虽然事情大概率是从死去的刘雪开始变得失去控制,可决不能忘了一切的起因是什么。
即便刘雪做出了不无辜的事情,在她前面,也还有一个封建陋习横在那里,这才是罪魁祸首,是真正需要摒弃的东西。
赵儒儒:“奥。”
她又掰了一个手指:“那现在两个了。”
虞幸微不可察轻叹一口气:“刘雪自杀之前,应该与阴宅的管家有什么联系,可能是矛盾,可能是帮助,这个阶段中不得而知。总之,她自杀之后,大概就变成了第一只恶鬼,如果你带着巨大的怨气自杀,成鬼之后第一个找谁?”
小姑娘代入感很强:“找害自己的人报仇啊!”
“没错,刘雪的仇人,无非是阴宅的人,和自己那为了钱把她卖掉的父亲。这二者当中,刘雪先找了刘丙先……别问为什么是刘丙先放在首位,从你那眼神里我知道你马上就要开口问了!”虞幸在赵儒儒问出蠢问题之前让她闭了嘴,“原因很简单,阴宅这边的婚礼,还是照常举办的。”
“本身就是那种荒唐的婚礼,刘雪死了并不能造成任何影响,还省得成婚之后再想办法弄死她去下面陪丈夫。”
“管家根据老爷的吩咐对宾客做了邀请,起码代表,在刘雪死后的一段时间,阴宅并未遭受刘雪的报复。”
“那她去干了什么?当然是找刘丙先了。”
赵一酒点头:“有道理。”
虞幸笑了:“那可不。其实还有一个细节,如果刘丙先仅仅是卖了女儿,街坊邻居只会厌恶他,并不会害怕他,而在我之前的试探中,那些鬼店主很明显对刘老板这三个字代表的人十分畏惧,其中,有店主说他'邪乎','不能被他听见'。”
他对于细微事情的强大记忆力再次展现出来:“这些对话原有时间应该发生在刘雪买裁纸刀之后,刘丙先买第二个遗像框之前。因为账本中,这两次记录中间有个人赊了两捆纸元宝,恰巧是在这个对话中发生的。”
[服了]
[人已呆滞]
[我成幸吹了,这到底是什么观察力啊]
[我已经吹累了]
[我再也说不出他不如洛良的话了,他这脑子洛良也比不上啊]
[我仿佛回到了没成为推演者的时候,那时候我还是个学渣,我听数学老师讲题,看学霸做题就是这状态]
[他好像有点嫌弃我儒儒女神……]
[有么?没看出来]
[没有恶意,但是我觉得赵儒儒已经做的够好了,让我上,我可能会被幸嫌弃得放出去送死]
[确实,他一点儿也不尊重前辈,赵儒儒好歹晋升一年了吧?]
[没有不尊重吧]
[干嘛干嘛,幸的实力让他有资格嫌弃人,赵儒儒要不是会点算卦,不就是拖后腿的么?]
[不至于吧,怎么就拖后腿了]
[还有冷酒,虽然身手也不错,但是思维似乎跟不上幸,我觉得要是没他们两个,幸找更合拍的队友,一定会很轻松]
[是啊,越看越觉得赵儒儒和冷酒配不上,这不就是进推演混分的吗]
弹幕一边听分析一边激烈讨论,可是讨论着讨论着,话题似乎就有些歪了。
直播间里本来就有喜欢看赵儒儒直播的人,也有从赵一酒直播间融合进来,很喜欢赵一酒这个新人的人。
顿时,评论中充斥起火药味。
有趣的是,还没等彻底吵起来,大佬们就开麦了。
[赵谋:挺有意思的,在我眼皮子底下带我家的节奏,很自信嘛]
[衍明:哟,这是怎么啦?是哪个势力打算把威胁扼杀在摇篮里?]
[许树:不是深夜的人]
[曾莱:不是研究院的人]
弹幕一静。
很多由于只是在看直播,于是把防备心下降了的人回过味儿来。
刚才的很多弹幕听着似乎是在骂赵儒儒赵一酒不行,可实际上,仔细看,就能发现这种极端和夸张的话,让人产生了一种“幸虽然强但也没有这么牛逼吧,他这就嫌弃前辈和队友,看来脾气也就一般般”吗感觉。
甚至于,再让那些人吵下去,虞幸可能会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迫树敌。
舆论就是这么可怕,太多的人不懂得独立思考,说什么信什么,每天都活在别人的流言中,被一些人编织出来骗傻子的话骗得团团转。
与此同时,做了恶意害人的帮凶。
简简单单的曲解和造谣,很容易毁掉一个人,推演者虽然智商比现实世界的平均值高,但也更擅长此道。
推演者甚至能用祭品能力提升自己发言的煽动力——
已经有很多冒出头的新人,被这种阴谋毁掉了,大多数原因都是因为拒绝了某个势力的邀请,或者得罪了什么人。
他们在推演者更容易匹配到对他们带有偏见的人,甚至于嫉妒、畏惧,也因此,在推演中必须要死人的时候,他们就会被推出去。
现在,显然幸也被注意到了。
然而大佬们的存在使这个进程还没开始就被打断,因为一般明星推演者看直播,就仅仅是感兴趣而已。
明确立场和站队的,实属罕见。
想来,带节奏的人是收到任务才进这个直播间的,并不知道很多明星推演者是直接蹲守在幸的直播间里,现在,被四个大佬联合起来戳穿还不算完,两条真正令人心惊胆战的弹幕出现了。
曲衔青的第一条弹幕是一串艾特。
第二条则是——
[曲衔青:单棱镜的这几个人,等死吧]
霎时间,刚才还在活跃的部分弹幕的发布者,再也没发出一句话,看起来已经飞快地溜走了。
女魔头曲衔青,她说的等死,那可是真的等死啊!
她是真的会来追杀!
[单棱镜的堕落线来了??]
[谁都知道单棱镜和曲大佬有仇,这下子撞枪口上了]
[这幸到底背靠谁?深夜,研究院,调查组,赵家,曲衔青,不可能全部有联系吧?]
[我觉得,幸属于智力特别突出的类型,很容易成长为明星推演者,万一他之前惹过仇家,仇家肯定得在他没成长起来之前毁了他]
[破案了,幸杀过单棱镜预备成员食尸鬼啊]
任弹幕经历了一场节奏,虞幸反正是什么也没看到,他正接着说他的推理。
“也就是说,这个时候,刘丙先已经流露出了什么让人害怕的东西。我倾向于,他在这个时候已经被刘雪推入井中淹死了,死后,以那种惨白滴水的样子,回到遗像框店,给自己赊了一个框。”
“而其他店主看到后,自然对他产生了本能的恐惧。”
虞幸看到赵儒儒震惊中透着点点崇拜的眼神,看得出来,这是赵家人近乎本能的表演——在圆滑的处事中,适当表现出崇拜之情,可以瞬间拉近和目标的距离。
不是说每个人都享受被崇拜的感觉,而是,这种情感对任何人都有一种暗示作用,既崇拜你的人不会害你,你可以信任他。
这可比直接说“你可以信任我”有用多了。
而现在,倒不是说赵儒儒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可能只是这么做习惯了,自然而然拿来表达一种恭维的情绪。
但是面对赵家人,认真就输了,他们过不了多久就会把崇拜散得一干二净,方便下一次毫无负担的进行交易和算计。
可惜虞幸本人对这种事情已经再熟悉不过,就像最开始在废弃工厂里,他表现出害怕的情绪躲到赵一酒身后,也是一种能让赵一酒迅速信任他的手段……
嗐,确实心很脏。
他笑着对赵儒儒说:“当然了,这是纯猜测,没有依据。但是刘丙先的死亡时间应该就在那个时候,不会有太大误差。”
“所以,刘丙先死亡,死因刘雪的复仇。”
赵儒儒道:“三个了。”
“之后的事,不出意外就是刘雪对阴宅内的主事人,比如老爷、管家进行复仇了,你们所得的线索里,似乎没有指向阴宅夫人的?”
“暂时没有夫人的痕迹。”赵一酒确认。
阴宅现在很多地方都处于空白,或许夫人存在的痕迹都在那些空白之处,换句话说,在创造这处灵异空间的鬼物脑海中,夫人被抹除了。
他能想到的理由只有两个,一个是,夫人对这只鬼还不错,所以在扭曲空间中并不想亵渎夫人的存在。第二个,就是夫人本身有更强大的后台,比如认识某种会邪术的人,那说不定,夫人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她有办法让这只鬼忘记对她的复仇。
如果是后者……
赵一酒打算抽空跟虞幸说一下,说不定会对第二阶段任务有帮助。
“没有夫人的话,那基本确定是老爷和管家了,刘雪有藏在管家衣柜里过,这已经可以证明,她有机会向管家动手,我相信她不会不做的。”虞幸道,“老爷也是同样,他应该也是被徘徊在阴宅的刘雪杀死了,死因未知。”
“至于更多的恩怨纠葛,恐怕我们现在也还原不出来。只有一点,在杀掉这些人之后,因为某些现在完全没有头绪的原因,刘丙先和刘雪曾经活跃过的丧葬一条街中的邻居也被杀光了,这就不一定是刘雪做的了。甚至于,她也被驱逐出阴宅,不想也无法再进去。”
这一点是根据这处空间的现状推测的。
“啊,也就是说,一共死了五个人?”赵儒儒觉得有点古怪,“总觉得有什么细节被忽略了,就是那种,真相揭开一大半,却缺了一块,有点毛毛的。”
“纸人,以及立场。”赵一酒提醒道。
她摸了摸鼻尖:“没错,幸,按照你说的,那纸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它象征着什么?”
虞幸想了想,在注视下说:“我认为啊……它是个傀儡。”
第二十二章 丧葬(11)-是谁
虞幸觉得纸人是傀儡,源自于,它身上时隐时现的鬼物气息。
虽然现在他的诅咒气息已经被系统压制,但是感应鬼气的能力依然有剩余,他还从来没遇见过,能让他一点感应都没有的鬼物。
或许能力更加强大的那种大鬼可以做到,比如有心隐藏自身气息的亦清,但纸人显然不是什么等级很高的鬼。
——它甚至不一定是鬼。
“之前我说过,周雪和纸人应该属于同一方。既然一个看起来像人,一个看起来像鬼,那就暂时认定,在这处灵异空间里,纸人和周雪是两个物种。”他耐心地对赵儒儒和赵一酒解释,希望在他们脑海中植入一种更加便捷好用的思考方式。
“既然两个物种可以勾搭到一起去,那势必只有三种关系。”
他说:“纸人依附周雪,周雪依附纸人,或者二者平等合作。”
“嗯嗯。”赵儒儒决定暂时当个尽心尽力的捧哏。
“纸人有攻击力,周雪有脑子,某种意义上说,这两者能力互补,勉强可以达成平等合作,但是,我认为凭借纸人为数不多的智商,它是无法对合作对象产生及时有效的配合的。”虞幸表达了对纸人的嘲讽,“在这方面,只有由周雪做主导,才能导致现在的局面。”
“啊,周雪就是刘雪的话,她死后做出了纸人,用于阻拦别人进阴宅?”赵儒儒皱起眉头,“可这不是有点矛盾嘛?周雪要是不想让你进阴宅,干脆不给你离开棺材店的机会,让纸人一直守在棺材店外不就好了么。”
虞幸刚才听完两位队友的经历,思考得最久的也是这个问题。
他现在已经有了答案:“没错,所以我认为,刘雪这个人,是有点复杂的。首先,她恨阴宅,自己进不去之后,仍然以周雪的身份寻找进去的契机。其次,她恨刘老板,这个纸人傀儡就是她做出来阻止别人参加刘老板葬礼的。”
这一点其实和弹幕中吕肖荣说的差不多意思,没有太大出入。
弹幕立刻夸了一波吕大佬,又夸了一波幸。
“还有一点,纸人在街上巡视,谁说话就能逮到谁……像是一种对流言的监视,店主们除了在背后讨论刘老板,估计也没少讨论早早死亡的刘雪,对此,刘雪或许并不能完全释怀。”
“但是利用纸人把店主们逼得躲在店主不出,好像也没什么实质上的意义,我怀疑,这与店主们为什么会死有关,刘雪对纸人的操纵,甚至可能是在变相的保护店主——周雪也是这么做的,在这个只有象征意义的灵异空间里,店主对周雪的帮助感激涕零,全盘信任。”
虞幸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他习惯于自己思考自己消化,然后只将结论抛出来,可现在有两个嗷嗷待哺的队友在,为了让他们理解清楚,不会因为云里雾里而在之后的任务阶段里吃亏,他只能细细地说出全部。
这导致他嗓子很干,尤其是在阴宅无时无刻都在响的唢呐声中,他还要保持一个能被队友听到的分贝。
在心中可惜了一下此处没热水喝,虞幸咳嗽两声,试图缓解嗓子的疲惫,然后才接着道:“在这个任务阶段,刘老板是算盘鬼,立场偏好,为了让别人了解自己被淹死的真相,告知了推演者关键信息,他也是葬礼的最大主体——因为鬼巷中的挽联全是写给他的。“
“你身体一直不太好,要不要先休息一下。”赵一酒察觉到他嗓子的难受,回忆了一下,觉得从认识到现在,虞幸这家伙只有体虚这一点没有骗他。
他眉间冷淡,但是说出口的话倒挺像正道线会说的:“看起来,我们的进度应该超过了推演系统的预估,距离它设计的死亡点,也就是每一波剧情的高潮,估计还有好一会儿。你说慢一点,有助于我和赵儒儒消化。”
赵一酒好歹是赵谋的弟弟,进入死亡平行线这种直播,他怎么可能毫无准备,早就像赵谋请教过,得到了死亡点这种概念。
比如恐怖电影,每隔一段时间,鬼就要出来刷个存在感,死一两个配角,再让主角经历一下心肌梗塞,这是频率,是导演和编剧编织给观众的节奏。
鬼不会如影随形,总会让主角度过一段安全时间得以喘息,再在最放松或最紧张的时候,再次来临——
放松利用的是jumpscare,紧张利用的是恐怖氛围的积累,这两者是不同的套路,唯一相同的作用,是把主角吓个半死。
这种节奏放在推演中也适用,看似是由推演者主导推演,通过触发任务和关键物品引来鬼物,推动剧情,实际上,推演者在什么地方能出发什么,在什么时间段能知道多少真相,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推演系统放出了多少线索。
赵一酒知道,如果队伍中第三个名额不是虞幸的,而是换做能力仅在平均线上的人,他们现在应该还处于三个人为了找更多线索而在阴宅乱逛的阶段,远远没到鬼物布置杀局的时候。
所以虞幸其实可以说慢一点,他给团队争取来的时间太多了,就像赵儒儒之前算的挂,如果没有虞幸,他们在阴宅里继续绕就会经历大凶,而有了虞幸,显然就不同了。
虞幸有些诧异,赵儒儒也在此时道:“的确,你思维太快,我们需要消化。说真的,我怀疑你用的不是人脑子,否则,都是一样的肉和神经元,凭什么你比我聪明?”
赵小姐在做套取信息、培养眼线这些事情的时候,从来都觉得自己才是周围人中最聪明的那一个。
当然了,聪明的她懂得适时地远离赵谋这种更加精明的家伙,只要不靠近,那她就是周围人中最聪明的!
她主要也是怕自己辛辛苦苦搞到的情报在不经意间就被赵谋免费窃取了。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赵谋虽然有恩于她,但也要开口让她帮忙,她才会帮,正好可以抵消恩情。
平时想要情报,那还是明码标价吧,连一点折扣都没有。
于是虞幸欣然接受了两人的好意,虽然……他的身体已经好了。
酒哥再一次被欺骗了,有趣的是,这次他都没张口,是固有印象代替他欺骗了酒哥。
但是赵一酒向外界释放的这个信息正合他意,虞幸很荣幸塑造一个虽然战斗力强,但是身体素质是弱点的缺陷形象给直播间观众看,有助于他以后玩得开心。
虞幸真的停下来休息了两分钟,让他们好好消化了一下信息量。
两分钟后,嗓子舒服了很多,他问道:“之前说的都懂了吗?”
赵儒儒:“懂了!”
赵一酒:“懂了。”
看表情似乎是真的懂了。
虞幸满意地扬起一抹笑,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竟然给了赵一酒和赵儒儒一种和赵谋相似的老狐狸感觉。
赵谋身上有一种属于精英人类的、缜密的算计感,似乎多被他看两眼,身上的秘密和价值就已经被照单全收。
而虞幸身上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十分柔和的穿透感,好像他总能站在一个特定角度,把眼前的人伪装尽除,使其无所遁形,却又甘之如饴。
赵儒儒不自觉地挡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心中升起一个想法——跟这两个人相处,还是不要与之对视了。
赵一酒……
赵一酒已经习惯了。
他本身并没有什么想去隐瞒的秘密,所以反而比较轻松,主要是,这两个人恰巧都是他比较信任的人。
把他从小养到成年的哥哥赵谋就不用说了,从小到大,赵谋再怎么欺负人,到头来也总是让着他,从来没有让他吃过亏。
虞幸的话,属于那种会利用他,但是不会让他受到伤害的人。
赵一酒习惯于沉默,但他对人心的把握和看人的目光,一向精准无比。
虞幸带着良好的心情,十指交迭:“那我们继续?“
赵儒儒:“好的。”
虞幸于是完美街上了刚才被打断的部分,结束了刘丙先的立场问题,开始谈起下一个:“刘雪立场看似偏坏,可事实上,周雪这个身份在尝试接近推演者后,也没有做出格的事情,反倒变相提供了纸人和巷尾的信息,还安慰推演者,以一个现代社会女孩子的形象让推演者打起精神来。”
“剩下的店主们就不多说了,基本上属于工具人,不,工具鬼,写挽联的是它们,在遗像店透露账本信息的也是它们,除了暗含在细节中、可以破解的杀局之外,它们几乎承担了最多的线索供应服务。”
“至于只会哭、精神迟钝、眼睛和耳朵似乎也都不怎么样的白衣人,我倾向于它们更像是一种地图提示,提示推演者哪儿的房间重要,同时给推演者制造一点小麻烦,以及,由于它们是阴宅中最后一部分可能对推演者抱有恶意的鬼物,你们也说过,白衣人的哭丧声和纸人同步,它们的立场应该与纸人有一大半的重合——既阻止推演者待在阴宅。“
“白衣人应该会是我们想从’门’内离开时,最后一波阻碍,也是最难对付的阻碍。这一点是我猜的,毕竟它们鬼数够多,适合来个百鬼夜行。“
赵儒儒:“噫,我觉得到时候我需要抢救。”
虞幸看向她,眼中是十分温和的笑意:“我们尽量,不过还是希望你做好自救的准备。”
赵儒儒知道虞幸在开玩笑,但还是蔫巴了一点。
要是有选择,她愿意用赵谋五年单身,换不要被群鬼围攻!
然后用自己的一年单身,换不要被赵谋制裁。
“总之,以上是我们目前见到的四波鬼物的作用和态度。”虞幸没有管她在想什么,发现这小姑娘十分果断移开了目光,不愿意和他对视的时候,他心中暗夸了一句她的敏锐,继续道,“对于创造灵异空间的鬼的提示,也就在其中。”
[妈呀,一口气听了这么多,好过瘾]
[没错,有种题目不会做,突然看到了学霸的详细草稿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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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那草稿差了个答案啊]
[我听完了,我觉得我行了,我被秒了]
[幸是说,他刚才说的这四个鬼物立场中,提示了创造灵异空间的鬼的身份?]
[哪有提示,怎么看都只能是刘雪或者刘丙先之一吧]
[有吕大神之前的分析,我站刘雪]
[+1]
[+1]
“是刘雪吧。”果然,赵儒儒也是这么想的,而且她有理有据,“首先排除店主和白衣人两个大群体,剩下的鬼中,明显是刘雪对这处空间的渗透力更强。”
“渗透力更强?”虞幸似笑非笑,“刘雪恨刘丙先么?”
这个问题想都不用想,之前的分析已经数次证明了这一点。
赵儒儒意识到虞幸可能要反驳她了,迟疑地回答:“恨啊。”
“既然她恨刘丙先,她怎么会允许自己创造出来的,由她的意识主导的灵异空间里,出现一个能指引外来者离开的刘丙先?就算她有心想放外来者一条生路,也不会让刘丙先做这么让人产生好感的事。”
虞幸斜看她:“如果你能掌控一切,你愿意让仇人在你的地盘获得别人的好感么?”
赵儒儒哑口无言,同时意识到一丝不对劲。
她说:“刘丙先也一样……如果是刘丙先创造了灵异空间,他的目的应该就是希望有人掌握他的死亡真相,这样的话,他绝不会允许刘雪制造纸人挡他的路。”
虞幸想,还算聪明。
[我傻了]
[不是刘雪也不是刘丙先么]
[前车之鉴,我不反驳他,我怕打脸]
[你在提醒大家,吕大佬正在被打脸]
[吕肖荣:……我错了,大意了]
[赵谋:毕竟不是亲身经历,有误差在所难免,吕前辈能以旁观者角度分析那么多,已经很强了]
好的,赵谋还是一如既往的圆滑,递出了台阶。
不得不说,他这种人,相处起来很舒服,因为他永远不会让你感到尴尬。
直播中,赵儒儒破罐子破摔了:“是其中一个店主?”
虞幸:“店主会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连街都不敢上吗。”
“那白衣人?”
虞幸:“它们除了哭和杀你,还有别的用处?”
赵儒儒:“……”
[所以都不是???]
[我感觉到了一丝迷茫,我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推演者]
[我预感到幸会说出让我震惊的话]
赵一酒听到了虞幸所有的答案和嘲讽,后知后觉想到一件事:“这四波鬼物,在灵异空间都有一定的体现,而且每一种都有自己的立场,这本身就和某一方创造了空间的说法相悖。”
“答对了~”虞幸即将结束这波剧情梳理,前往最后一处地方完成一整个阶段,他语气都欢快起来,“酒哥已经想到了吗?”
赵一酒:“如果想不相悖,只能是这四者以外的人。”
“嗯哼~说下去?”
冰冷阴郁的气质渗透进了声音里,却产生了一种独特的有条不紊:“可是在目前的梳理中,没有一个角色能同时知道这四方的动向,丧葬一条街和阴宅其实是割裂的,有些细节,只有刘雪和刘丙先本人知道。”
虞幸听得出来,赵一酒已经得到了最终的正确答案。
他递话:“所以,没有人能制造出这样平衡的空间,因为他们都看不到全部的视角。”
赵一酒:“但鬼能。”
什么叫鬼能?除了推演者,大家不都是鬼吗?赵儒儒眼巴巴看着这两人,她现在处于一种不想思考的状态,她只想赶紧算卦,只有在她擅长的领域里,她才能变回大历害。
虞幸笑道:“没错,只有鬼,才可以利用无形的特性,拥有全面的视角。”
赵一酒看向他,头一次觉得能一路跟着虞幸推导出正确答案是件这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他接收道虞幸肯定的信号,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嘴角,念出一个出镜率低微的名字:
“是新郎。”
是一开始就已经死亡,于是可以站在鬼物的视角,将刘丙先、刘雪、老爷、管家所做的一切尽收眼底的……鬼新郎。
一阵阴风吹过,寒意升腾入骨,吹散了石桌上的平面图。
风中,似乎夹杂了一声嬉笑。
第二十三章 丧葬(12)-混入
一声嬉笑,隐没在无休无止的哭丧中。
长久的悲切仿佛没有尽头,情绪纷扰,无论是快意还是哀伤,最终落到耳膜中的,也只剩下麻木这一种。
别人的情绪最终成了荒诞的背景音乐,回荡在阴宅中,落得一个无人问津的下场。
“他一直在看着我们吗?”赵儒儒捕捉到了散去的笑声,突然问道。
虞幸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
阴沉和压抑是这里的主色调,他一开始以为这仅仅是为了衬托一种更为恐怖的气氛,直到理清了所有的提示,再看天空,又有了不一样的理解。
它更像是一张失去了颜色的照片,纵使想呈现出鲜明的色彩,也只能继续无力和苍白下去。
如同存在于人们脑海深处某些不再清晰的梦境一样,回想起来,只剩下一片模糊的概念,勉勉强强拼凑出一个可以称之为记忆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这一刻,突然陷入了一个很古怪的想法中。
已经死掉的人,再看这世间,就会是这样的一片灰暗吗?
会感觉一切都像一场梦吗?
还是一个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
噩梦中,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没有色彩——就像他们此时穿着的白色丧服一样,一眼望去,就像陷入了狭小的怪圈,窒息感席卷而来,所有的东西都带着恶意。
而特殊的东西则会有一点浓烈的颜色,但是当这抹颜色出现,就意味着危险来了。
比如纸人花花绿绿的衣服。
还有衣柜里那双手上的红指甲油。
鬼物的意识世界永远被囚禁在这个状态里,所以它们混乱、暴躁、毫无安全感,然后对看到的一切意识体展开攻击。
某种程度上,虞幸突然有点理解鬼物了。
等他把视线从天空中收回,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少见的不受控制的失了神。
然而实际上赵儒儒的问题也不过刚刚提出,他朝天上看的那一眼,更像是自然而然的动作。
他反应了一下,回答道:“我们说的每一句话,应该都在他的注视之下。”
赵一酒看着自己画了好一会儿的平面图被吹没了,悄悄松了口气。
他相信虞幸和赵儒儒这种脑力,记住平面图并不是难事,当平面图画完的那一刻,它存在的价值就到此为止了。
而他并不太想面对那一条条歪歪扭扭的线条,这不符合他一贯的审美。
他顺势用那块抹布把痕迹彻底消灭干净,问道:“我们在他的注视下谈这么多,没问题吗。”
虞幸露出一个很微妙的笑容:“他的立场还是一片模糊的呢……不过能创造出这么多提示,就说明他并没有打算把我们这些外来者长久地关在这里。”
或许对这只鬼物来说,他们比一尘不变的狭小世界要可爱得多。
“新郎,也就是阴宅的少爷,他对我们的期望应该只有两个,要么留下一场有趣的谢幕表演后离开,要么死在表演的路上。”虞幸说这话的时候,赵一酒抬头看了看他,眸光微不可察地变了变。
赵儒儒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她看来,心思复杂的鬼物比心思复杂的人还要难搞。
好在,一番分析下来,确实能得出鬼新郎并不是这阶段BOSS的结论,因为他的存在对于这个灵异空间来说,更像一种类似于造物主的意识体,而没有化作对应的象征事物。
她只能道:“新郎不妨碍我们就最好了……”
赵儒儒相信,现在的茫然只是因为信息的稀少,等他们接触到了关于这件事的更多细节,一定能知道这些人和鬼各自索求的都是什么。
她感觉得到,这个阶段的所有线索,应该都被牵出来了。
那么剩下的,只有一个重点,就是“门”。
“所以,你应该也已经知道门在哪里了?”赵儒儒没抱什么希望,她只是问着玩。
万一虞幸真这么牛逼,坐在石桌旁就把任务给破了呢。
虞幸没正面回答,他只是道:“我来说一下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两位队友神色认真起来。
虞幸:“我们要去找门,在期间,一定会遭受白衣人的疯狂攻击,然后我们抓住机会进门,完成任务。”
听着好简单的样子……个屁啊!赵儒儒面无表情:“这是结果,过程呢?”
“门的位置,怎么躲避攻击,开门有没有钥匙……这些过程都去哪里了喂,您省略得很有水平啊。”
虞幸好似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理直气壮:“我连阴宅都没逛过,我哪知道过程?过程应该由从我这儿接收了这么多线索的你们来告诉我。”
赵一酒:“……”
赵儒儒:wdnmd。
看到这两人麻木的表情,虞幸成功获得了快乐,他嗤笑一声:“逗你们的,我有猜测,跟我来吧。”
或许做虞幸的队友,最需要具备的是一颗被玩弄后不生气的心。
痛并快乐着。
……
“呜呜呜……”
想要表达哀恸情感的哭声越来越像黑夜中的鬼哭,凄厉阴森,与这间挤满了白衣人的黑色灵堂气场相符。
白色布料蹭在地上,房间里的人无一不是佝偻着身体,白色的宽帽子裹住头脸,看上去像一个个脊椎都要凸出来的畸形。
其他所有房间中,白衣人都是站着的,只有在这里,在这十几具棺材前,它们伏跪着,战栗着,痛哭不止。
棺材们静静放置在地上,有些发霉。
唢呐虽无声源,却和哭丧声一样,执着的响着。
出殡的时候,确实是要吹唢呐的。
唢呐一响,人入棺中,金银纸钱,送葬队伍洋洋洒洒,最后尘埃落定,入土为安,地上少一个会动的人,地下多一个腐朽的魂。
但是在这个房间里,躺在棺材里的逝者似乎并不安详,有些棺材上刻下了深深的划痕,有些扭曲不堪,棺内发出频率稳定的凿击声,仿佛有人正从里面用锤子不知疲倦地一下一下击打内壁。
有些棺材渗出水渍,沿着棺底蔓延很远,打湿了跪拜者的膝盖。
还有几具棺材,布满了红色的手印以及密密麻麻的抓痕。
白衣人视若无睹,像一座座雕塑,除了哭一动也不动。
屋子的门开了一下,又关了一下,一个白衣人迈着飘忽的步伐走了进来,游魂似的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然后在其他白衣人抬头看他时,挤入人群,在一具棺材前跪了下来。
他与旁人一样发出啜泣,背部弓起,迅速成了哭丧天团的一员。
他身边的白衣人扭过头,就这么隔了不到二十厘米的朝他盯着看了很久,见他低头不语,只隐隐流露出哭声,终于转了回去。
一切仿佛又回归了静止。
三分钟后,门又一次打开,又一次关上。
赵儒儒头发披散下来,唇色浅淡,看起来很憔悴。
她头上随意包裹了一块在没有白衣人的房间扯下来的白布,乍一看和白衣人头上的宽大帽子没什么两样。
脑海中回忆着白衣人行走的模样,她僵硬而又丧气,一步步往聚集的白衣人堆中走去。
同时,她近距离看到了房间内的布置。
棺材有很多,比她想象中还多,但与棺材对应着的遗像只有五张。
这五张挂在房间最中央的墙上,与下面的棺材相互对应。
最左边是一个美艳的少女,哪怕只有黑白色,也不能掩盖她笑起来的风华,只是在这张照片里,她笑意浅淡,取而代之的是化不开的愁绪和哀伤,还有一点足够传染他人的绝望。
她的右边挂着一个俊俏青年,青年穿的应该是一件大衣,从照片里只能看到微微立起来的领子。他笑得很干净,似乎在照这张照片时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中间是一个气质儒雅的带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人,和左侧青年有五分相似,岁月并没有剥夺他优越的皮相,虽然眼角已有皱纹,但大多数人看到他的一瞬间,还是会觉得他很年轻。
中年人的右侧是已显老态的管家,管家神情憔悴,但姿势毕恭毕敬,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最右边,出现了一张赵儒儒熟悉的脸。
是算盘鬼。
特有的刻薄相在这张照片里展现得淋漓尽致,比起从井中爬出来,浑身湿漉漉、看起来还有点可怜的算盘鬼,照片中的这个中年人才更符合赵儒儒对刘丙先的想象,尖锐、愚昧、令人不舒服。
她可以把这五张照片里的人一一对应上,刘雪,新郎,老爷,管家,刘丙先。
其中,刘雪和刘丙先的遗像框果然是一样的,没有阴宅这三人的框那么精致,一经对比便透着一股子廉价。
其余的棺材却都没有相片,暂时看不出里面躺着谁。
赵儒儒眼中流露出喜色,因为眼前的一切,与虞幸在外面说的都没有区别,这意味着他们可能真的找到了离开的方法。
她随意找了个地方跪了下来,低着头,想象着自己因为天天计算这个那个,统计数据,还要和各色狡猾之辈打交道,然后年纪轻轻就秃了头——巨大的悲伤让她嘴一扁,发出了难以自控的呜咽。
旁边的白衣人发现多出了人,朝她看来。
这一看,白衣人就没再把头转回去,而是保持跪着的姿势往赵儒儒的方向挪动了一点距离,伸长了脖颈。
一下子,她们之间几乎只剩下两个拳头的距离。
赵儒儒心脏狂跳起来,她能感觉到,这个白衣人就在她脸侧。
看不到……看不到……当它不存在就好了……
并不是能力越强的推演者就越不怕鬼物,相反,在经历了多场推演后,他们多多少少都会有最害怕的事物。
应激障碍、生理性厌恶等种种毛病纷至沓来。
这些都是心理阴影,硬生生给鬼物们吓出来的。
可以说,不管经历了多少场推演,推演者们对鬼物的畏惧都不曾改变,因为在推演者兑换身体素质,收获祭品和道具的进程中,鬼物也在另一条路上前行。
赵儒儒就属于那种,宁可和人打杀戮型对抗推演,也不愿意碰到鬼的那种,而在有鬼的推演种类里,中式恐怖又是她最不想遇到的。
此时此刻,她一点也不好奇白衣人帽子下的脸。
可是这个白衣人并不管她怎么想,光是从侧面看还不够,它的脸缓缓平移,从侧面移动到了赵儒儒的正脸前。
赵儒儒的余光里多出半张脸,越来越多,越来越大,随后是一整张。
她并没有感受到白衣人的身体有什么动作,也就是说,它仅有脖子伸长,然后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动作,将一颗正着的头送到了她面前。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闭眼,在犹豫间,已经无可挽回地看到了。
白衣人……是纸人。
和街上那只纸扎人不一样,白衣人的下半张脸笼罩在帽子自带的遮面中,只露出眼睛和半个鼻梁。
是纯白的。
五官深刻,不是墨水画上去的那种假眼,而是两个符合人类骨骼生长情况的黑色空洞,与人的眼眶大小相等。
眉骨凸出,颧骨微圆,鼻子两侧凹陷下去,赵儒儒只看一眼就知道——这是在真人脸上糊上厚厚纸层的结果。
没有透气孔。
白衣人是活生生被纸窒息的真人。
这个发现让赵儒儒全身僵硬,她无法无视眼前可怖的脸,只能克制住自己一瞬间想尖叫的冲动。
随后,用不着幻想自己秃顶,光是想想自己周围都是被窒息而死,然后制作成纸人的人,她就真心实意哭了出来。
眼泪哗哗的流,眼前的白衣人似乎终于确认了赵儒儒是它的同伴,把头缓缓缩回去,继续哭丧了。
赵儒儒狠狠松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保持这个哭泣的状态,等待门外的信号。
期间,她又抬头看了一眼。
墙上高高挂着的五个遗像,都在瞪她。
等等??
赵儒儒瞳孔一缩,确认自己没看错,刚才还正常的遗像,现在,全部,用一种狰狞和暴虐地目光,盯着她!
美艳少女,俊俏少年,儒雅中年,恭敬管家还有刻薄的刘丙先通通失去了本来面目,那愤怒的恶意如出一辙,让他们看上去不太像人。
完全不像。
他们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坟前大笑的祭奠者,赵儒儒十分确定,要不是某种规则的束缚,这上面所有人,都有一种想下来把她撕碎的气势。
她一动不动地与遗像们对视,心中默默道:
赵一酒,虞幸,我好害怕。
第二十四章 丧葬(13)-作死
要不是已经为虞幸的推理能力所折服,且虞幸说离开这处灵异空间的门就在灵堂的话,赵儒儒一定不会进来的。
她觉得自己疯了才会把自己送进鬼物堆里。
可现在顶着遗像们直直的注视,她显然就是跟着疯了。
十分钟前。
虞幸一边引导赵儒儒和赵一酒往第五进院子,也就是灵堂的方向走,一边道:“门应该就在灵堂里,那里是最特殊的地方,不仅有葬礼的核心设施——棺材,还有数量最多的白衣人。”
他短发细碎,墨色在风中微微晃动,从花园的小湖边经过时,赵儒儒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心中感叹,要不是他们都是推演者,她真的会觉得,虞幸就像是从前某个时代的人。
那是一种独特于时光的气质。
只能说,这人曾经的经历可能很特殊吧,人类是一个可能性无限的群体,在不同的人生之中,最终会形成各种各样无法复制的人。
赵儒儒没有走神,她认真地听着虞幸的声音。
“如果这是一场游戏,那么灵堂这种情况所代表的必然是boss战和生路,它的条件很齐全,如果我们的任务就是寻找生门的话,一定就是在那了。”
然后她听见赵一酒说:“你知道门的具体位置了?”
虞幸摇头:“还不知道,我得进去观察一下才能找到。”
赵一酒没有什么感情:“在灵堂里被围攻,我会受伤,赵儒儒会死。”
她:“……”虽然是实话,但是好扎心。
可是为什么赵一酒略过了虞幸?是他认为虞幸在那里不会有事吗?
即便是信任……这也太盲目了吧。
三人走的是花园那条路,这条路上的白衣人最少,或者可以说压根儿没有。
从第二进院子右边的门进入花园,再走过游廊,从第四进院子的右门穿过,直接到达第五进院子,是目前为止最安全的路线。
虞幸压着自己的音量,连脚步声都轻得宛若幽灵:“当然,等我确定门的位置,就可以直接离开了,不会被围攻的。”
“大哥,你真的有把握么?你俩能打能跑的,我可是个小辅助啊。”赵儒儒终于忍不住出声,她小心翼翼地问,“万一门不在灵堂里,我们又被里面那么多白衣人围攻了,你们……有把握带我逃出去么?”
虞幸脚步微顿,朝她看来:“事实上我已经有比较确切的猜测了……我绝对不会拿你的生命开玩笑的,也不算是什么冒险,这是通关必须经历的事情。”
他一笑,狭长的凤眼眼尾上挑更加明显,连带着语气也更加温和:“相信我。一起去吧,好不好?”
赵儒儒突然就好想去了。
她听见赵一酒“嗤”了一声,但是选择性忽略掉,她听得出来,虞幸的态度像是胸有成竹。
“行吧。”赵儒儒愉快地朝通关本阶段迈出了一大步。
【你的头衔惊艳的阴谋家已发挥作用,教唆成功率上升。】
【你正在尝试教唆卦师】
卦师是赵儒儒的人格面具称谓。
【行为判断——教唆成功】
……
不是什么冒险?
不会被围攻?
在白衣人堆里的赵儒儒脸瘫了,一边哭唧唧一边在内心通过疯狂控诉虞幸来转移注意力,分散恐惧。
你告诉我这么一群鬼物围着你,随时可能戳穿你的人类身份,还被明显更加重要的逝者们瞪着,不是冒险啊啊啊!?
她现在就想把听信了虞幸鬼话的自己打一顿。
好在,两位队友还是靠谱的,没有让她一个柔弱可怜的小姑娘害怕太久。
赵儒儒越哭越真情实感的时候——
灵堂外,突然传来一阵巨响,惊得赵儒儒身体一抖,同时也吸引了所有白衣人的注意。
木门被踹开,天光乍起,将昏暗的灵堂照得透亮。
灰蒙蒙的迷蒙感潮水一般褪去,露出发霉的、仿佛与世隔绝的空间。
赵一酒没有带白帽子,冷冷收起踹门的腿,看着纷纷转过脸来盯着他的白衣人,一手扯了扯因为动作太大而掀起来的长衫衣摆,另一手握着短剑,黑气弥漫。
他粗略扫了一眼,这些白衣人黑洞般的眼睛与纯白的纸糊面皮产生了相当大的反差,一旦直视,就会给人一种介于假和真之间的恐慌。
有一个白衣人站起来了。
它停止了哭泣,手虚虚地朝赵一酒的方向抓了抓,就好像一个被蒙住眼睛的人感觉到了有人到来,要去确认一下似的。
紧接着,一个接着一个,所有的白衣人都站了起来,赵儒儒也把握住节奏跟着起身,在白衣人们缓缓向赵一酒走去的时候,她悄咪咪往后退了退。
白衣人好像不会说话,它们在发现门口来了一个不是同类的家伙后,终于如同梦醒,离得最近的白衣人发出一声尖锐的尖叫,飞速扑向赵一酒。
速度很快,但不及纸人。
可它们数量多。
赵一酒转身就跑,敏捷地跨过院子大门,白衣人们纷纷跟上,此起彼伏的尖叫惊扰了别的房间的白衣人,它们纷纷打开门来。
见状,赵一酒沿途踢翻了数件没来得及看具体种类的家具,吸引走了所有的白衣人,以防它们回到灵堂去。
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赵儒儒看着转瞬间空空荡荡的灵堂,着实松了口气,刚才和这么多鬼物共处实在是太有压迫感了,她冷汗都在白布里刷刷往下流,要不是知道灵堂里有人陪着她……
“别哭了。”虞幸的声音在角落里响起,她转头,发现虞幸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哪怕相片上的五个死人仍然在瞪着她——瞪着他们,但这种笑容还是让她瞬间安心了不少。
这位还能笑得出来,说明有发现,起码方向没错。
她的泪水一下子就憋了回去,十分迅速,用袖子把眼泪擦干之后,她连声音都没有颤抖,仅仅有一点沙哑:“白衣人没了,我们快找找门。要抓紧时间,以白衣人的数量,我怕他兜几圈就会被追上。”
这是虞幸的布置。
虞幸是最先进灵堂的,几分钟后,确定里面一切如常,赵儒儒才被赵一酒轻轻推了进来。
虞幸探路,她随后,赵一酒负责吸引火力……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确实没有被围攻,但赵一酒被围了。
好在,场地不限制在封闭的房间里的话,对赵一酒来说,无伤溜鬼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他不再是废弃工厂里那个速度不如鬼物的萌新,而是一个兑换过身体素质的挂逼。
但一个人吸引了一整座宅子的白衣人,赵一酒还是承受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压力。
赵儒儒很担心他,这可是赵谋的弟弟,万一出了事情,赵谋那个护短的要把她撕了。
嗯……不会真撕,噫,她摸不住那老狐狸会做出什么事。
“好。”虞幸脸上也有泪痕,那是他刚才为了骗过白衣人的感知,故意哭出来的。
伸手随意擦了两下,他抬头与遗像框对视了几秒,抬腿走近。
赵儒儒已经开始在灵堂里乱窜,各种摆件都摸了一摸,想试试这些东西是不是暗门的开关。
无果,又开始敲墙,听声音对不对劲。
虞幸随她折腾,施施然走到了小少爷的棺材前,他看到遗像里的小少爷缓缓褪去狰狞,变得面无表情,眼中流下了两行刺眼的血泪。
“咚咚咚。”
虞幸曲起手指在棺材上敲了三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棺材边缘有点扭曲,就像是工匠制作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导致棺盖和棺壁并不能完全接合,强行盖上之后还用钉子封死了,这种情况下,棺材变得很难打开。
“你在干嘛?”赵儒儒不解地看过来。
看到虞幸手放在哪儿后,她大惊失色,快步走了过来。
她其实还挺聪明的,虽然在恐怖环境中,她的聪明起码会因为恐惧和焦虑打对折,但她还是隐隐猜到了虞幸的想法,感到一丝不可思议。
“你不会想把这五个角色的棺材打开吧?”
虞幸可疑地沉默了一下。
赵儒儒崩溃地拦在虞幸身前,差点想给他跪下:“你别胡来啊,我不信你感知不到,这五具棺材里有很浓的鬼物气息!”
“显然这些棺材里躺了货真价实的鬼物啊!看上去它们似乎因为棺材而无法出来,你就让它们好好躺着可以不,别给自己增加难度——”
没错,推演者们和鬼物已经打过很多次交道了,对鬼物的气息非常敏感。
她甚至都不用起卦,就能辨别出这五具棺材里令人无法忽视的怨气,每一个都比纸人强!
“咱好好找门好不,姐求你了……”从虞幸身份证上的信息看他才二十三岁,赵儒儒比他大三岁,故而用了这么一个自称。
虞幸辩解道:“我不觉得第一阶段的任务里会出现五个纸人等级的鬼物。”
“正常来说是不会出现的,可是架不住有些人他作死啊!你听过一个常识不?越无法反抗的死亡剧情触发起来越难,比如你在海绵房间里看到个球,受伤的触发条件是拍一下它,死亡的触发条件是在海绵里找个尖锐的东西把它扎破。”赵儒儒认为情况紧急,语速都快了不少,倒豆子似的。
“所以面对这个球,一不小心就会受伤,可很难触发它对应的必死局面。就像现在的情况!这几具棺材好好躺在这儿,你不动它,即使里面有五个鬼物,它们也不能打破棺材的束缚拿我们怎么样。可你要是在明知道有鬼的情况下主动把棺材盖掀了……”
赵儒儒没有说下去,但她的眼神中写满了“你不要作死”。
虞幸似乎被说服了,遗憾地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