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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永罪诗人     荒诞推演游戏txt下载     荒诞推演游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六章 爱丽丝地狱(27)-送他下去陪你

    对于韩心怡来说,她已经知道虞幸与单棱镜是敌对关系,并且当时在暴雨中骑着摩托救下她的那个举动,也不过是顺水推舟,为了接近她调查而已。

    可她一直没有想通,在这之前,他是怎么将她纳入嫌疑人范围的?

    而且,既然需要用接近她的方式来确认她到底是不是凶手,说明虞幸一开始只是怀疑她,并没有决定性的证据,那之后他又是找到了什么证据,从怀疑变成了确认?

    心口的痛好像逐渐远去,韩心怡感到自己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原本应该恐惧和怨恨的心情,竟然逐渐平静了下来。

    这让她有些惊讶,随即有了笑一笑的余力。

    “是虞幸武器的能力吗?起码我不会露出和那些可悲的虫子们一样,在死前那丑陋的表情了。虞幸好像给了我一种比较体面的死法……”她在心中想到。

    而虞幸则是在听到问题后,几乎同时接收到了系统的一条提示。

    【使用摄青梦境进行攻击,能力①随机生成,生成效果为“淡漠”。】

    这还是他第二次真正用这把匕首的刃刺入别人体内,上一次的随机效果受害人叫释惟,当时随机出来的是“孤独”。

    他瞥了韩心怡一眼,看到韩心怡竟然心平气和了不少,结合效果的名字淡漠,大致上有了一个猜测。

    上次随机出“孤独”之后,虽然系统没有明确提示孤独的作用,但是作为攻击者,他能感受到水鬼释惟当时失去了控制水草、头发之类的东西的能力。

    或许只有一瞬间,但是足够虞幸将其破碎了。

    所以目前为止,虞幸理解的“孤独”就是让对方的一切能力在几秒内被封,只留下一个孤立无援的人的躯壳。

    对吧,这个想法多么完美,这很合理!

    那么现在看来……“淡漠”的意思,难道是指,让被刺中的人失去反抗意识?

    如果受伤的人本身都不想反抗了,那么在面对死亡时的外在表现,可不就是淡漠了嘛。

    韩心怡望着他逐渐生长的血肉,逐渐充实的组织器官,又催了一句:“我都要死了,你不至于连这个都不告诉我吧?”

    虞幸觉得她说的有点道理。

    反正对方跑不掉的,既然想知道,那他就免为其勉地解释一遍吧,就当是送行礼物。

    他道:“确定你的罪行不难,只是多费了点时间。”

    ……

    最直接的帮助,就是凌恒的存在。

    那是虞幸完成推演过后的几天,一直缩在宾馆里不出门的凌恒终于动了。

    他一离开宾馆,虞幸就从埋在他精神中的那一丝诅咒之力中发觉了他的动向,当即叫上刚结束一场无现实耗时的直播推演的曲衔青,跟踪在凌恒身后,来到了一处有些偏僻的小区。

    凌恒也不知是用了什么特殊的联系方式,可能是在推演里让同类帮忙转达的——总之?祝嫣并没有在他手机里发现他联系组织成员的证据,但他就是足不出户联系到了浮花市的那位堕落线前辈,并且约定好在当天见面,向其了解如何复活女朋友的事。

    虞幸利用气息追踪着毫不知情的凌恒来到小区门口,不出所料又被挡在了小区外。

    这座小区周围有很多游荡的鬼物,曲衔青辨认了一下?断言是别人养起来的小鬼。

    这些小鬼攻击性不强?但是感知力极其敏锐,如果他们贸然跟上,一定会被躲在各处防不胜防的小鬼发现?之后想悄无声息接触凶手就难了。

    曲衔青有一个可以易容的祭品?可虞幸用不了。当一件祭品更换使用者时,要么像赵谋送给赵一酒的匕首一样,在赵一酒未成为推演者时?只是一把锋利的利器?而不能施展任何能力。

    要么?就是自动与其他推演者的人格面具融合,形成完全不同的能力?比如【碎心】匕首在赵一酒手里变成了【止杀】短刀。

    也就是说?同一件祭品,不同人使用,效果将完全不同。

    曲衔青可以通过易容祭品继续跟踪凌恒,之后换张脸,凶手就不认识了,她也有足够的实力让小鬼们认不出她的气息,可虞幸却无法做到。若是曲衔青一个人跟踪,那么她也没有诅咒气息引路。

    于是,虞幸只能根据诅咒气息活动的位置,直接锁定了一栋居民楼……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精准的定位了。

    凌恒拜访的前辈,单棱镜正式成员,浮花市兴风作浪的割喉凶手,就在那一栋居民楼中!

    几小时后,凌恒走了出来,看脸色,这一趟拜访的结果似乎不是很理想。

    而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两人把那栋居民楼的所有住户全部筛选了一遍,符合作案条件的通通跟踪过,也接近试探过,最后,只剩下了韩心怡和韩志勇两个人。

    曲衔青负责盯韩志勇,虞幸负责盯韩心怡。

    小曲曲办事效率很高,没过多久就确定了小区门口的鬼物来自韩志勇,而他也很快摸清了韩心怡的外出规律,甚至察觉到韩心怡正在关注小区附近一家书店的一个名叫张羽的店员。

    而韩心怡的外在表现确实足够具有迷惑性,住在一起的叔叔韩志勇是一名堕落线推演者,可她却不一定,她说不定只是个被亲人蒙在鼓里的普通人罢了。此时的虞幸虽然已经基本认定她不对劲,却还是只差最后一步试探——以曲衔青的占卜祭品,确认对方真的是他要找的人。

    盯人只是一方面,那几天两人十分忙碌,一直在多方位调查案件,还在对死者的调查中接触到了一位十分聪明的女孩,曾冉冉。

    她是一位死者的妹妹,也恰巧是书店店员,在他们到来之前,这位姑娘已经尽己所能,跟随着警方的脚步做过很多调查了。见她复仇之心很坚定,且具备很不错的推演能力,为了这样的女孩不误入歧途,不在现实中以触犯法律、一命抵一命的将自己赔进去——凶手是堕落线推演者,这姑娘很可能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灵异力量悄无声息地杀了。

    虞幸决定引导一下曾冉冉,在她自愿的前提下,让她成为推演者参与到寻找割喉案凶手的过程中来。

    曾冉冉很争气,很快进入了曲衔青指出的几处容易形成推演资格测试的场景,她运气不错,其中一个场景真的形成了映射类推演,她成功度过测试阶段,从此打开了另一扇大门。

    自此,一个不让韩心怡和韩志勇起疑的试探计划,开始了。

    那一天,大雨倾盆。

    韩志勇安排了刘平前去“杀”韩心怡,以达到震慑韩心怡的目的,不知情的韩心怡则打算好了借着避雨的名头和张羽产生交集,好为下一次作案完成铺垫。

    当时,虞幸和曲衔青其实是不知道韩志勇的计划的。

    但虞幸猜到了韩心怡的想法,于是,他让曾冉冉配合着请假,而曲衔青戴着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代替曾冉冉进行书店前台的工作,守株待兔。

    在之前的观察中,虞幸确认过韩心怡的惯用伞,买了一把一模一样的,方便曲衔青进行调换,他还让曲衔青多少提醒一下张羽,甭管什么方式,起码让张羽意识到自己正处于危险中。

    于是思路继承了虞幸的曲衔青十分果断,把自己塑造成了凶手形象,以最直观的方式进行了恐吓,成功让张羽提起戒心。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曲衔青在拿到伞之后,由虞幸进行接下来的跟踪,摩托车是曾冉冉提供的,据她所说,这辆车是她哥哥的遗物。

    她很希望这辆车可以见证凶手被揪出的过程,就仿佛她哥哥亲手报了仇一般。

    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刘平的出现打破了韩心怡的意图,也让当时在场的曲衔青察觉到了变数,于是发信息告诉了虞幸……书店里好像来了个疑似割喉杀手的人。

    再之后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高长安邀请虞幸加入调查,虞幸敏锐发现韩志勇对韩心怡的背刺,而后推导出真相。

    ……

    整件事情要给韩心怡解释清楚是不可能的,她的生命在流逝,已经支撑不了那么久。

    所以虞幸一边忍受皮肉生长的痛苦,一边言简意赅说了些重点,让韩心怡可以大概地脑补出来。

    最后,他紧了紧握着匕首的手指:“到此为止了,很感谢你提供了韩彦的情报,我可以再跟你承诺一件事——”

    “什么事?”韩心怡的瞳孔已经十分涣散,也不知道她究竟听进去顿时。

    虞幸认真道:“如果韩彦还活着,我会把他送到地狱里和你团聚。”

    女孩涣散的瞳孔有一瞬间得重聚,她眼中有了笑意,那一刹那,仿佛善良甜美、善解人意的韩心怡真实存在过。

    她轻声道:“谢谢……那我可就……等着那一天了啊。”

    说罢,虞幸利落抽回匕首,血液飞溅,伴随着韩心怡的倒地声,雕塑教室一片晦暗,陷入了久久的寂静。

    在韩心怡的尸体旁,出现了一块破碎的面具碎片。

    “呼……”看到这个东西,虞幸终于呼出一口气,直接原地躺下,平复体力,让血肉重新生长。

    这次的伤势恢复比平时慢,他已经发现了,每次受到灵异力量带来的伤势,恢复起来总是麻烦很多。

    就在这时,黑暗里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听到你要送韩彦下地狱,她竟然很高兴……而你居然也跟上了她的脑回路,呵……真不知道该说她疯还是你疯。”

第五十七章 爱丽丝地狱(28)-我要提前完结这场推演

    能悄无声息来到密闭的走廊空间里的雕塑教室,并且没有被虞幸发现的人,在这场推演里只有一个。

    却不是推演者中的任何一个。

    虞幸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保持着仰躺的姿势偏头往声源处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一抹影子漂浮在空中,手里还有个小影子在摇来摇去。

    是扇着扇子的摄青鬼亦清。

    “你对推演系统也不是不了解,应该知道我百分之五十二的人格异化度意味着什么……”虞幸看一眼就撤回了目光,有些疲惫地望着上方虚空中的某一点发呆,声音平缓慵懒,“是什么让你产生了我不疯的错觉?”

    “大概是平时看你都不做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才让我忽略了这一点吧……”亦清飘到他头上,儒雅地合上扇子,用扇骨挑起了虞幸的衣服。

    当然,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看看“枯萎”后的虞幸的躯壳究竟是什么样子。

    一截截白骨上已经重新被各种组织和经络覆盖,最外层长出了一层薄薄的皮,见多识广的亦清轻轻“嗯?”了一声。

    他看得出来,这些血肉并不是肆意生长,而是仿佛在顺着某种无形的模板进行重塑,也就是说,无论是怎样的伤痕,虞幸的身体都会自动生长为原本的模样,绝不会出现生长出差错,导致什么骨头连在一起或者畸形的情况。

    而且,刚才虞幸是在没有任何能牵动躯体进行动作的肌肉组织的情况下,以白骨之躯活动自如的吧?

    这不科学,这很灵异。

    这具身体已经完全不在人类范畴了。

    “这么看来,你的能力和在下之前想的并不完全相同,嗯……又多了些乐趣呢。”

    其实亦清几分钟前就到了,一直在旁边躲着围观,欣赏虞幸怎么把自己搞死,又会怎么对待立场有些矛盾的敌方成员。

    结果,虞幸的选择让他感到有一丝意外。

    结果早有预料,立场以及做过的事,已经注定了那个小姑娘的死亡结局无法改变,让他意外的是过程。

    虞幸比他想象中要重情一些。

    倒也并非不好……只是,作为一个阅历远超人类的摄青鬼,亦清知道,在随时都会死亡的大环境里,重情真不是个对自己友好的品质。

    越是重情的人,暗戳戳对别人越好,最后所有伤都是自己扛的。可以说,重情就是对别人的宽容,对自己的残忍。

    他挑着虞幸的衣服:“真是看不出来啊……明明是个异化度五十二的家伙,竟然还留着这种感情。我有一个疑问?不知你可否为我解答一二?”

    虞幸看着亦清强势占据了自己视线的青色身影?也没阻止对方对他身体情况的好奇,况且,亦清那种文绉绉的白话风格在疲惫时听着?意外的有一种沉淀感,有助于他控制自己的情绪。这大概就是千年沉淀所积攒下来的底蕴吧。

    他于是对亦清的行为放任不管?懒懒地问:“什么疑问?”

    亦清张开嘴,看着虞幸微微阖上的双眼,眼神闪烁一下?突然没那么想直接问了:“……算了?只是心血来潮?无事?不必放在心上。”

    他想知道的是,虞幸为什么要把对别人的好用一种疏远甚至带刺的方式表达出来呢?并不仅仅指对韩心怡?还有他目前为止看到的,对酒吧里那个阴阴郁郁的冷峻同伴也是,在晋升推演里对老张一家也是。

    明明就想帮忙,却总是把自己做的事情描述的云淡风轻。要知道,有时候太淡了,别人也会认为他什么也没做的。

    久而久之,他付出了很多,别人却一点也没有意识到。

    亦清放下虞幸的衣服,绕着房间飘了几圈,心里有点不太痛快。

    他一直觉得虞幸和他有很多共同点,活得久算一条,喜欢有趣的事也算一条,随性和从容也算一条。

    可是,他突然意识到,虞幸这个人其实有很多顾虑。

    也不知道到底在顾虑什么。

    善就是善,恶就是恶,哪怕虞幸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恶魔,只要有趣,亦清也不在意,毕竟他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善茬儿,否则,经营酒吧的时候也不会为了客人感兴趣,搞了那种要活人命的游戏活动出来。

    对亦清来说,开心就好了,只要自己开心,别人会遭遇什么都不是他要管的。

    而现在,虞幸有顾虑没有顾虑,一定就会不开心。

    他现在的心情就像是看到一个熟识的好友吃亏一样,有些替人着急,又受制于“焉知鱼之乐”的道理。

    亦清不刻意隐藏身形的时候,青色华服上坠着的水晶叮叮当当一阵脆响,他转到第五圈时,虞幸声音低不可闻,幽幽开口:“人鬼殊途,你大可自在,可只要我还是人,就有底线的……”

    亦清身形顿停,朝虞幸看去,却发现虞幸躺在地上闭着眼睛,黑发细碎,呼吸匀称,安详得一匹,刚才那句似乎是看穿了亦清思绪从而给出的回答,仿佛不是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的似的。

    他啪的一下开扇,用一种沉稳声音道:“是我多虑。”

    所有问题的答案,只要他还待在【摄青梦境】里,迟早有一天都会揭开的。

    他化做实体,不过脚没踩在地上,离而是低低悬着,地上凌乱的血液又几厘米的距离。

    “你多久能恢复?”

    虞幸感受了一下自己的情况,睁开眼撑起身体:“再有三分钟。对了,癔在哪里?”

    他之前交给亦清的任务就是找到癔,方便他去问出赌徒的下落,亦清既然回来了,想必已经找到了人。

    “他在四楼图书馆,我猜他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亦清感觉此时的虞幸已经控制住了刚复活时的精神异常,变成了平时这个青年展现在别人眼中的样子,“如何,现在就去找他?我听到广播,爱丽丝可是已经出动了啊,你对后续行动已经有规划了么?”

    “嗯,我开启这个推演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甚至还有意外收获。”

    第一个目的是杀死韩心怡,防止她在现实中对刑警队的人动手。

    第二个目标是借着已知线索确定更上层的单棱镜成员身份,韩心怡牵扯出了韩彦,所以这个目标也已经达成。

    意外收获则是“规则性祭品”这个概念,以及对他体内未知祭品的了解。

    “就在前不久,我想到了一个打破规律,提前完成推演的可能性,既然我要的都已经得到,那是时候让推演完结了。”虞幸就这么说着,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可他的话如果被其他人听到,估计要懵逼好一阵子了。

    提前结束推演?提、提前多久?

    你用这么淡定的语气说出这种话真的好吗??

    虞幸全身都是血肉生长的痒疼,他习以为常地坐起来,缓慢地站起身:“等下直接去四楼图书管逮癔,现在,看看韩心怡留下了什么能用得东西吧……”

    手指是最先恢复好的部分之一,他苍白的手指骨节分明,探到韩心怡尸体旁,朝面具碎片抓去。

我坦白了

    我坦白了,我是鸽子ԅ(¯﹃¯ԅ)太忙了太忙了太忙了……请假一天。

第五十八章 爱丽丝地狱(29)-并无此事

    【已获得信息“人格面具,割喉者”,可剥离祭品“6”】

    【正在统计……】

    【完好祭品“禁断之椅”、“断喉”、“泥沼”】

    【破损祭品“枯萎试剂”、“微笑天使”、“死亡分裂”(破损极品为当前推演中,前持有者以将其用至失效,该种情况下剥离出的祭品不可用,将由系统回收)】

    【你已获得祭品“禁断之椅”、“断喉”、“泥沼”,检测到你以获得四件祭品,空余祭品佩戴资格“2”,需在这三件祭品中舍弃一件】

    【选择“禁断之椅”,需支付4000积分】

    【选择“断喉”,需支付1200积分】

    【选择“泥沼”,需支付1400积分】

    【提示:当前祭品尚未与“人格面具,幸”融合,能力暂未确定,请推演者谨慎挑选】

    “嗯?原来祭品的剥离是这样的吗?”虞幸还是第一次触碰到佩戴着祭品的面具碎片,一连串的系统提示让他眼中浮现出一丝了然。

    韩心怡的面具碎片上,祭品栏是满配,也就是六个。

    原本他还觉得,这种祭品继承方式太过失衡,万一一个0祭品的推演者机缘巧合捡到了6祭品的面具碎片,那不是直接起飞么?亦或者,一个本身就拥有六个祭品的人,再多收六个,那么祭品数量岂不是达到了惊人的十二个?

    要知道,一次关乎生死的推演,也仅仅是有一定几率获得一件祭品而已,要是祭品的继承这么轻易,显然杀推演者的收益远胜于进行推演,还会有人专心去进行推演游戏吗?

    而现在,系统的提示让虞幸知道——他不应该把系统当傻狗。

    剥离祭品继承祭品的限制一共有三重,第一重来自外界威胁,可以说,推演游戏越危险,原持有者暂时报废的祭品就会越多,死后可被别人继承的祭品就越少。

    第二重来自其他推演者实力,众所周知,自身携带的祭品越多,存活几率就越大,在这种情况下,本身带了很多件祭品的人,继承他人面具碎片时收益就会无限减小。比如,拥有五件祭品的人?最多从别人那里继承一件祭品,还不一定能凭借这些祭品当前的能力选择到最合适自己的——因为和自身面具融合后?能力会改变。

    第三重来自系统,也来自其他推演者的取舍。毕竟……就算是可以挑选继承的祭品,也是需要积分的!与其说是直接给了祭品,不如说是系统通过面具碎片的形式?给了推演者一个“限时购买”的机会。

    要知道很多推演者根本存不下多少积分,要么是早就在自由交易市场换了祭品?要么是用来强化了自己的身体素质?能存得住的?最多也就两千左右。

    虞幸瞥了一眼三个可以选择的祭品?“断喉”应该是韩心怡的刀?“泥沼”大概就是她用来袭击于加明、防御虞幸的匕首时用到的黑色雾气。这两者都是一千多积分?加起来两千五?是大约三次S级评价推演可以赚取的积分,分开来看?属于正常推演者积攒一段时间可以买得起的程度。

    而“禁断之椅”,系统竟然开价4000积分?这是大多数普通推演者根本拿不出的价格,摆明了想将其回收掉。

    “是因为规则性这三个字吗?”虞幸沉吟了一下。

    “唔……”亦清站在虞幸身后?开扇掩了办张面,只留一双深青色的眼睛盯着虞幸似乎正在思考什么的身影。

    给虞幸的提示?他也接收到了一模一样的,自然猜到虞幸在想什么。

    他作为一只祭品中的鬼物,原本也没有这么大权限,可敌不过荒诞推演系统要他监视这个诡异的推演者。

    他不仅看得到虞幸接收到的提示,甚至还多了几条。

    【检测到推演者幸拥有的积分足够支付“禁断之椅”,请引导他放弃该祭品,方便系统收回规则性祭品】

    这条提示出现时,亦清在心中回复的是:“我不。”

    【根据预测,此人不适合接触规则】

    “你在怕他发现什么?”亦清嘴角一勾,对比起提示,更像是在和他聊天的系统道,“我的任务里没有这一项,别指望我做这些。”

    【请摄青鬼亦清以大局为重】

    “社么大局,没意思。”亦清儒雅中难掩刻在骨子里的任性,“我只想看到有趣的东西。”

    系统感觉又要气死了。

    它刚在亦清这里沟通失败,就见虞幸十分果断地选择了【禁断之椅】。

    系统:……

    虞幸的积分根本没动用过,一直存着,目前剩余5502,足够买下禁断之椅后再选一个。他的表情此刻竟然与掩着面的亦清谜之相似,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唇角扬起一抹弧度:“就要这一个,剩下两个放弃。”

    【是否确认?“禁断之椅”积分昂贵,且重新融合能力未知,请推演者慎重选择】

    “特别慎重了,确认。”虞幸眼尾染上了浓浓的戏谑,他猜得没错,系统似乎在有意避免他得到禁断之椅。

    那他还真得好好见识一下,是什么让系统心存忌惮。

    嗯……作为异化线,气死系统应该是正常的吧?

    【你已得到祭品“禁断之椅”,损失积分4000,剩余积分1502】

    过了两秒,系统仿佛一切正常的给出了反馈。

    【该祭品将于本场推演结束后与你的人格面具进行融合】

    这个时候,虞幸感觉自己已经可以正常活动了。

    虽然身体还没有完全长好,但是有衣服挡着,别人只要不触碰他,就不会发现异常。

    “该走了。”他没有再看韩心怡的尸体一眼,捡起掉在地上的,他自己的笑脸面具,推开雕塑教室的门,打开了走廊大门的所,在轻微的蒸汽声中重新回到了一片狼藉的露天雕塑展览馆。

    笼罩在场馆上方的雾气已经散了,倒计时也已经消失,虞幸一愣,突然想起来自己没有收到支线任务结束的提示。

    是他死亡的那个时候有过提示了,被他漏看了吗?

    不对啊,他复活后还在任务时限里,不然他杀韩心怡直接就会引来怨尸研究员。

    虞幸瞅了一眼,发现确实没有支线任务结束的提示记录,只有时限任务那里出现了(已完成)的字样。

    他喃喃道:“时限任务结束了,支线任务还在继续?”

    也就是说,他接到的这个支线任务,其实是一条长线?

    “叮铃铃……”

    突然,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出现在虞幸上方,他瞳孔一缩,立刻把面具戴上,然后才朝上方看去。

    发出声音的是四楼,在推演者们居住的三楼卧室对面,也就是被雕塑展览馆隔开的另一边楼体,视线范围内的四楼只有栏杆和走廊。

    一道身影自栏杆后探出了头,铃铛声随之发出更加欢快的声响。

    眼睛猩红的爱丽丝,就这么和站在雕塑废墟中,戴着面具、浑身是血的青年来了一个对视。

    “哈……”她张开嘴巴,发出一个兴奋地音节。

    嘴巴中,锯齿状的牙齿站着血,她的手搭在了栏杆上,可以看到,一只晚餐前还未出现的金色小铃铛被挂在了她的手腕上。

    她没有认出虞幸的身份,但她现在已经是怪物阵营了,见到谁都一样!

    当下,她在虞幸诧异的目光中,壁虎一般翻过了栏杆,四肢吸附在墙上,居然就这么以一种堪称鬼畜的姿势爬了下来。

    “我去?”虞幸是真没想到这一点,他还以为爱丽丝这种在乎外表的鬼,应该会穿着她的洛丽塔裙子,不紧不慢地利用对古堡的熟悉感去追逐推演者。

    谁曾想,她用了在某种程度上和虞幸一样的下楼方式——

    直接从外墙攀爬!

    华丽的裙装从腰部以下开始显示出一种被烧焦的表象,破破烂烂,连爱丽丝裸露出来的腿都布满了焦痕和难看的痂。

    此时的她,真正的像一只刚从地狱之火中爬出来的恶鬼。

    虞幸转头就往韩心怡来的地方跑,那是露天展览馆的另一个门,现在看来,雕塑馆只有那么一条路可以离开。

    他不需要管这条路通往哪里,只要有跑动空间,他总能找到自己想去的地方的。

    铃铛疯狂响动,一刻不停,虞幸没有浪费时间抬头看,但他听得出来,爱丽丝的攀爬速度很快,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朝他接近。

    亦清隐着身形跟随在虞幸身旁,虞幸侧身闪进没有关的厚重大门里,一用力,就将门缓缓关上。

    “彭!”

    门外发出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紧接着,爱丽丝艳丽的脸挤进了门缝里。

    “哈……”她瞪着猩红双眼,眼中兴奋不加掩饰,一只胳膊伸进来,就想抓住正在关门的虞幸。

    虞幸面具下发出一声嗤笑,灵敏地躲过爱丽丝的手,抬腿就冲爱丽丝的脸踹了过去。

    “啊!”爱丽丝完全没有料到从这个“游客”身上会传来多大的力气,措不及防地向后倒去。

    虞幸趁机把门完全关上,看到门边有锁,顺势就把锁给落了。

    他还嘀咕了一句:“嗯,有点明白赵一酒喜欢踹门是什么感觉了,踹到实处的感觉还挺爽的……”

    门外传来几声砸门的动静,铃铛声吵得头疼。

    虞幸走进了自己所在走廊两侧的房间,不出所料,这几间房间已经被占据。

    他的占房间任务还差两间,在另一侧的空间里,厕所并不算在房间中,而第二间雕塑教室也是韩心怡先占领的。

    不过……不重要了。

    他从房间出来,门外的撞门声已经消失,想来爱丽丝意识到这里不好走,找了别的路线来堵他。

    “哼……另外的路线,先遇到的就不一定是我了。”虞幸倒是不担心这一点,他跟着两壁的壁灯往前方没有走过的地方走去。

    “亦清,你知不知道通往四楼的路?”

    亦清眉目平淡,笑道:“图书馆周围的路我已经知道了,但你现在走的地方,我不曾来过,自然不知。”

    “哦。”虞幸有些可惜地眯了眯眼,看来只能通过这条路去找找了。

    壁灯闪烁着幽暗的光亮,越往前走,壁灯的样式越复古,渐渐脱离了蒸汽朋克风格。

    在走廊尽头,只有一条向上的楼梯。

    虞幸顺着楼梯上到二楼,发现岔路有很多,他站在路口沉默了一下,看向最左边。

    根据他残存的方向感,以及目前为止在脑内形成的三维地图推测,最左边的角度比较可能通往他熟悉的路线。

    反正也没有确切地图,虞幸跟随着自己的直觉,抬腿迈去。

    亦清是个闲不住的,有别人在场时他能安静得仿佛不存在,连虞幸都经常忘记他。可一旦只剩下虞幸一人,这位摄青鬼就变得话多起来。

    他脚踩在实地上:“虞幸。”

    “嗯?”虞幸正在辨别方向,敷衍地应了一声。

    亦清整理了一下自己狼毫般的黑色长发:“你刚才说,目的都已经达到了,那韩志勇呢?”

    这家伙也是割喉案帮凶之一,也是单棱镜成员,同样做了不少害人的事。

    他就不信虞幸会放过韩志勇。

    可虞幸现在确实没打算在这场推演中杀掉韩志勇:“我还需要他。”

    “哦?”亦清深青色的眼睛浅了一丝,随即想到了什么,“你想通过他找到韩彦?”

    “没错。”虞幸轻笑一声,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回荡,“韩彦这么多年都没跟韩心怡有过联系这件事,不管是不是真的,我们都暂时无法考证。那么,韩志勇作为韩彦指派来做韩心怡监护人的人,对韩彦的了解总会更多一些吧。”

    “现在浮花市出现了我和小曲曲这种不速之客,韩志勇自己应付不来,绝对会报告给可以应付这件事的人,不管是谁,都有助于我——你好像知道我很多事情?”虞幸说到一半,突然话锋一转,往亦清看去。

    虽然亦清跟着去过他的晋升推演,但是……

    他并没有完完全全告诉过亦清自己和单棱镜得仇怨,在日常中,他也只是在调查割喉案而已。

    亦清的反应其实也并无不妥,但语气怎么听,都像是知道了很多之后,自然而然回答了出来。

    亦清用扇子遮住下半张脸:“并无此事。”

第五十九章 爱丽丝地狱(30)-玫瑰隧道

    看着以扇子遮面,不肯露出全脸的亦清,虞幸嘀咕了一声。

    亦清说并无此事……那就并无此事吧。

    虽然这种否认也很敷衍就是了。

    虞幸也没追问,他并不太在意这个,只是察觉到了亦清的信息来源有些奇怪,顺口问一问。

    想来,最大的可能就是系统对摄青鬼行了方便吧……反正亦清的权限很大,这一点在摄青鬼酒吧的时候,虞幸就察觉出来了。

    此时,他走了有五六分钟,期间偶尔能听到墙壁另一侧有铃铛声响。

    好在,爱丽丝再丧心病狂,也没有做出破墙而入的举动——关键可能在于并没有发现虞幸,否则,会不会破墙,还真不一定。

    但转念一想,如果她能破墙,不至于连雕塑展览馆的厚门都破不开。

    虞幸暗道:“不能穿墙的鬼物都没有什么威胁……作为爱丽丝地狱的最终boss,她是不是弱了一点?果然……还是有……”

    思绪越来越清晰,他感觉自己的猜测又多了一个佐证,当下步伐更加情况。

    终于,他已经连着四分钟没听到爱丽丝的铃铛声了,而前方,出现了一个让他眼睛一亮的地方。

    厨房!

    没错,正是三位胖厨师给他们做晚饭的地方,虞幸七拐八拐,对方向的掌控力成功让他进入了之前来过的地方。

    此时并非准备餐食的时间,厨房静悄悄的,胖厨师们早已离开,不知去了哪里。只剩下并没有启动的各类充满了机械朋克风格厨房用具,比如镶嵌着齿轮,金属感厚重的灶台、抽油烟机等等,安静地等待下一次被使用。

    “挺好,这样就步入正轨了……”虞幸嘴角一勾,毫不犹豫迈入厨房中。

    他四处看看,对厨师们的做饭方式有些好奇,只觉得这些用具和正常厨具有一定差别,制式很奇怪。

    而后,他抬起头,做了一个仰望的姿势。

    由于爱丽丝随时可能出现,所以他现在脸上戴着笑脸面具,视线略微不适。

    从他的角度看,可以看到三楼那凸起了半层楼高的观景台。

    观景台为了提供给游客……亦或是别的什么东西,一个完美地观景角度,是微微往外伸出的,分外显眼,水晶台在灯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给人一种如梦似幻的感受。

    望着观景台上一根一根的水晶栏杆,虞幸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亦清看到他的表情,也往观景台看了一眼,然后问道:“想到了什么?”

    “想到了去图书馆最快的捷径。”虞幸随意应答?转身就把厨房里用来装酒的大缸抱起来了。

    酒缸几乎是满的?一股浓郁的白酒香味散发出来,让空气中都遍布着一股发酵过后的?让人微微头晕目眩的味道。

    随着虞幸的动作,足有半人高的酒缸离开了原地,最上面的酒因为摇晃撒了一点到地上?在地面晕染出看不出颜色的水渍。

    亦清:“……”这力气是真实存在的吗?

    那可是满的酒缸啊。

    如果他没有在推演中被限制,想利用鬼气搬动这个酒缸,自然轻而易举?就像他在摄青酒吧挥挥手就能把赵一酒砸到墙上一样。

    可虞幸又不是鬼物!

    亦清眼睁睁看着虞幸一言不发,将酒缸从原位搬到了灶台旁边?放下停顿了两秒后?伴随着一声压抑的闷哼?酒缸直接被看起来瘦瘦弱弱的青年扛到了灶台上方!

    ……好吧,他知道某人要干什么了。

    亦清能力限制太多,选择了在一旁旁观。

    虞幸此时自然没有亦清看上去的那么轻松,他的身体在走到厨房的过程中已经完全生长好?此时在卫衣的遮挡下?搬动着酒缸的手臂青筋暴起,肌肉紧紧地的用力,这才能让他悄无声息搬动酒缸,而不发出巨大的拖行声音招来鬼物。

    只是他不管衣服下面怎么用力,脸上都没有显现出来而已。

    毕竟他的力量虽然大于常人,但是满满的酒缸实在是太重了,有些超负荷。

    悄声放下酒缸,这个过程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虞幸擦了一下鬓角渗出的汗,恢复了一下体力,又瞄上了另一个存放于厨房的大体积东西。

    不多时,灶台上已经堆了一列高高的事物,这些事物一点一点朝观景台的方向倾斜着,搭成了一个微妙的稳固角度。

    眼看着这一堆东西的最顶端与观景台距离不断接近,虞幸衡量了一下剩下的距离。

    水平方向大概隔了四米左右,竖直方向则相差二点五米。

    厨房可以移动的物品本就不多,东拼西凑,一个“梯子”勉强完成了。

    是的,虞幸是想利用这些可移动的东西,搭成一条可供他从二楼直接上三楼的楼梯!

    既然从上往下可以不走寻常路的来个“信仰之跃”,那么从下往上为什么要遵循规则?

    “还得考虑高度差。”他喃喃一声,暗自计算了一会儿,又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发酸的腰和腿。

    亦清欲言又止。

    直到虞幸找不出可以继续往上加的东西,以一种轻盈利落的身法一步步来到梯子顶端,眯着眼睛准备跳过堪称遥远的距离时,围观全程的摄青鬼忍不住开口:“你先等等……在下知晓你力气过人,可以搬动这些沉重之物,可……”

    这距离,用抛物线比一下,就知道有多不可能跨越了。

    由于正经三楼的楼体十分光滑,没有可以攀附的地方,虞幸显然打算跳上观景台,可观景台比三楼还高了半层。这可比跳远跳四米,跳高跳两米五还离谱。

    可别这一跳,又摔下去成一滩泥,要花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吧。

    白受罪不说,下去那声巨响,可是很容易被鬼物注意到的。

    “亦清。”虞幸仰头看着观景台,闻言一言难尽地叫了摄青鬼的名字,“我看起来很像自杀成瘾的人吗?”

    亦清意识到对方另有想法,又是儒雅地一笑:“打扰了。”

    下一刻,他的笑容一凝。

    只见虞幸手里握着的【摄青梦境】,以一个非常潇洒飘逸的姿态,被虞幸扔了出去。

    锋利的匕首飞速旋转,带出一阵短暂的呼啸风声,然后一阵颤鸣,死死钉在了厨房一侧的光滑墙壁上。

    这个位置,正好处于水平方向的正中央,竖直方向的五分之二处。

    虞幸见位置刚好,丝毫没有犹豫,在脚下的物品上借了个力,纵身一跃,精准踩到了半截露在墙体之外的匕身。

    匕首被压出一个坚韧的弧度,而后随着虞幸再次“飞”出去的身影,又弹了回去。

    那边,虞幸的位置显然够不着观景台平面,但他瞳孔中倒映着越来越近的水晶光芒,微微一笑,双手在亦清晦暗不明的视线中握住了两根水晶栏杆。

    这下子,他整个人就处于一种吊在观景台边缘,好像随时都会掉下去的状态。

    然而这已经够了。

    虞幸双臂发力,身体一荡,就以一副轻盈到不科学的姿态翻了上去。

    脚踏到实处,虞幸长出一口气,按住了口袋里的熄灭的火折子、玻璃球等物品,立刻疲惫地趴在了观景台的地面上。

    一声叹息:“好累啊……”

    体力是硬伤。

    亦清飘了上来,在虞幸又一次接触地面,毫无洁癖的表现下,蹲在了虞幸旁边,黑发扫到了卫衣布料上的血迹,被他用手拿开:“厉害啊,虞先生。”

    温润的语调里透着一丝凉意。

    虞幸抬眼看看他,故意忽略掉其中的不满::“能劳烦您帮我把匕首拿回来吗?”

    亦清作为待在匕首中的鬼物,自然控制得住匕首,但他没动,而是十分有涵养地冲虞幸道:“拿回来?刚才你把匕首踩在脚下的时候,怎么不考虑一下拿不回来的情况?”

    “哎呀~”虞幸察觉到了亦清眼中淡淡的威胁,回想起亦清每次飘着和走着时环境的区别,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亦清好像有洁癖。

    他的鞋子已经在血上踩过了,有一说一,鞋底很脏,怪不得亦清会不高兴。之前在现实里把【摄青梦境】随意扔在地上时也是。

    他一骨碌爬起来,头晕了一晕,然后立刻摘下面具,双手合十,做了一个讨饶的动作,脸上晓得开朗:“您老人家先别生气,刚才这种情况,踩匕首二段跳是很合理的措施啊~”

    眼看着眼前这人语气开始荡漾,似乎准备蒙混过关,混淆视听,亦清一眼就看穿,并不买账,只斜他一眼:“可,从我这里得来的东西,我不喜欢让它像其他东西一样变脏。”

    寻常赠礼就算了,现在他可是住在【摄青梦境】里的!

    真是不知道珍惜……太过分了!( ̄へ ̄)

    虞幸:哦?那这把匕首杀人杀鬼的时候沾上的血迹,你怎么不嫌脏呢?

    这么想着,他面上的表情愈发真诚和乖巧,这是他这么多年来通过实践得到的经验——在大多数时候,凭他这张脸,示一下弱,不管男女都会消气。

    亦清经验同样老道,毕竟当初他就是装作灰心鬼示弱才接近了虞幸的。饶是如此,想想自己的立场,他还是直起身,衣袍上的饰品叮当作响,轻轻叹了口气,飘过去拔下了墙上的匕首。

    他回到虞幸面前,捏着刃部,把匕首柄部朝虞幸递了过去。

    待虞幸接过,亦清道:“那么,下次……”

    虞幸把匕首在衣服上擦了擦:“下次还敢。”

    亦清:“?”

    见匕首已经到了虞幸手里,亦清直接后悔上一秒为什么要帮忙!

    但他很快恢复了从容,仿佛刚才闹脾气的不是他一样,温润的声音没有一丝改变:“有趣……”

    “对吧,有趣吧?”虞幸深知有趣比洁癖重要得多,他根本不虚,甚至附和了一句,然后朝卧室方向走去。

    上了观景台,两侧就都是他走过的地方了,可以说轻车熟路。

    先回一楼大厅,再通过楼梯直接前往四楼,这肯定比他在二楼碰运气找前往四楼的楼梯来得快。

    ……

    幽暗的隧道里,长满了鲜红的玫瑰。

    一根根突刺产生了畸变,坚硬而锋利,细细长长。每一根刺上都串着零碎的肉块,殷红液体顺着肉块往下流落,一直汇入主根茎,再渗透进泥土之中。

    顶端妖冶盛开的玫瑰花瓣都仿佛是吸收了血为养分,红得刺眼,一丛丛堆在一起,如同地狱的迎宾。

    赌徒曾莱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多少次被玫瑰的刺划到皮肤了,只要是没有被卫衣遮住的地方,全都布满着细密的划痕,连脸上都未能幸免。

    因为他看不见。

    谁让他……下来的时候把火折子塞虞幸手里了呢。

    望着手里再次出现,“2”点朝上的骰子,他已经一脸菜色了。

    重新投掷的结果,依然不够理想,让他不禁怀疑自己今天是被谁诅咒了,才会骰运不佳。

    以往都没有这样过的。

    现在唯一的好消息是,他摔下来的时候,感到周身空间有一定扭曲,所以黑洞看着深,对他来说,并不算高。

    这是唯一的好消息。

    之后到来的,就只剩下坏消息了。

    比如,他摔下来的地方,是一丛畸变玫瑰。

    尖利的刺毫无阻碍的扎进了他的身体,让曾莱不顾形象地痛呼了两声,随后才咬着牙爬起来,把扎进去的刺通通拔了出来。

    再然后,他发现这是一条幽暗隧道,路径很长,一点照明都没有,玫瑰的香气浓到刺鼻,让人闻着就会感到疲倦,眼皮开始上下打架。

    曾莱靠着自己的防护诅咒的祭品摆脱了这种感觉,很快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个地方,不像是任何一层楼的画风,脚下居然是泥土而非地板地砖,可在两侧玫瑰的后面,仍然有墙壁存在,一眼望不到头,就像一个幻境。

    他只能顺着路走,期间不断被玫瑰划破皮肤,带来阵阵诡异的疼痛。

    十分钟后,他开始觉得不对劲。

    因为,除了玫瑰的香气,他好像隐隐的,又闻到了一种十分轻微的焦糊味。

    “这里是隐藏任务的地图吗……”曾莱嘀咕两句,突然看到前方出现了不一样得事物。

    那是一盏淡红的灯,灯高高挂在天花板上,下方是一扇门。

    他眉头一挑,也没有别的选择余地,于是走上前去。

    刚到门边,门的另一侧,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阵哭喊!

    “救救我!救救我!我还在这里……”

    “哭喊者……”曾莱身形一顿,脸色突然复杂起来。

    他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半晌偏头暗骂了一句脏话。

    特娘的……任义那小子要是知道他在推演中这么狼狈,一定会幸灾乐祸!

    这就是“2”点带来的运气吗……今天怎么这么倒霉……骰子女神抛弃他了?

第六十章 爱丽丝地狱(31)-曾莱

    赌徒是有名的正道线,即使并非在推演者这个群体中人尽皆知,但也是提起来十分有特色的人了。

    正道线之所以称之为正道,正是因为做派、风格印刻着深深的道德痕迹。

    正道线的推演者一向受欢迎,在正道的团体中,大家很庆幸多一个可以信任的同伴,在异化的团体中,大家很欢迎有人能走推演的正常路线,而在堕落的团体中……堕落线的推演者也丝毫不介意多一个利用起来比较方便的家伙。

    但这并不是说正道线的人就是不懂变通的善人,牺牲自我成全别人——能活到分化级的推演者没有这么傻的。

    所谓正道,不过是看惯了推演与现实中的罪恶之后,选择了去维护秩序和善意的一个群体。

    有任义那种一本正经,稍显古板的人,有曾莱这种跳脱中透着细腻的人,自然也有极端的,“心狠手辣”一心为心中正义的人,总之,并非正道线推演者心中就不会藏有罪恶。

    爱丽丝地狱这场推演,恰巧就是针对“人”心中的罪恶而生成的特殊推演,这让擅长走剧情的曾莱失去了发挥特长的空间,反而,遇到了他不太想遇到的东西。

    哭喊者。

    淡红的灯光映照在被玫瑰花丛包围的门扉上,将这扇门染上了糜烂和危险的颜色。

    哭喊者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伴随着咚咚咚的激烈声响不断拍打门扉,整扇门都在发出震颤。

    “救救我啊!!”凄厉的哭喊穿透耳膜,让曾莱额角的血管隐隐跳动。

    他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急躁、懊恼、紧张通通隐去,灯光洒落在他身上,衬得他小麦色皮肤上的细密伤口充满了破坏感。

    门上有一个猫眼。

    曾莱无声叹了口气,朝猫眼中望去。

    门的另一侧,一个浑身是血,半个脑袋都被掀掉的女鬼竭尽全力张着嘴巴,发出一声又一声绝望的嚎叫。

    她的身体很扭曲,几处关节都有了骨头错位的情况,随意一瞥,就能看到哭喊者右臂的手肘皮肤被一截奶白色的骨头刺穿了。

    哭喊者的嘴唇是还缝着线,她却不顾嘴唇被撕裂的痛苦,硬生生让线拉长,创造出了张嘴的机会。

    这是曾莱对应的鬼物,他现在的处境,可以说是很危险的。

    因为哭喊者显然不是直接攻击的类型?就她那样子?好像随时都会倒在地上的凄惨模样,说她能被曾莱一拳锤倒都不过分。她只会在门的另一侧出现?杀人的条件,也是根据门边推演者的选择来的。

    “我知道你在外面……救救我好吗?”哭喊者这次好像知道有人正在通过猫眼看她?抬起脸与曾莱隔着玻璃镜对视,她只能看到黑黑的小洞,两行血泪从破损的眼眶中留下,声音里隐隐带着祈求,“我真的受不了了……我不想死……我不想……”

    曾莱呼吸一滞,明明知道这是爱丽丝古堡中存在的魔改与扭曲的力量,却还是忍不住心脏阵痛,发闷?像是被人捏住了似的。

    他咬着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忍着不给回应。

    这真的是死局。

    他还记得导游修女说的话,碰上自己的对应鬼物,只能跑,就算得到了对应道具也不行。

    所以,其他推演者对上哭喊者,可能能给出正确的应对方法,而他不能?无论应声还是不应声,开门或者不开门,他怎么选都是错的。

    “啊啊啊!!!救救我啊!!!”少女嘶哑碎裂的声音如同刀子一样刮在曾莱的耳膜上,在脑海中刺出一个又一个洞,他张了张嘴,后退了一步。

    “你要走了吗?等等,你是要抛下我自己走了是不是!!”哭喊者的声音突然变得恶狠狠,他脚步一顿,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原路返回。

    因为,这已经不是嘴巴被封起来的弱版哭喊者了,被可以张开嘴的“完全体”哭喊者找上,对他来说,离开也是一种选择——一种错误的选择。

    错误的选择,代表死亡。

    曾莱闭了闭眼,他不相信一个挣扎级推演,能把他逼到毫无办法的程度。

    一定有什么被忽略了,一定有对上自己的鬼物也可以活下来的方法。

    “你没走……你没走,为什么不开门!?为什么不救救我!?你也想害死我对不对!”哭喊者的叫声越来越发狠,很显然,她的耐心已经快耗尽了。

    曾莱沉默一下,手上出现一张符纸。

    一张黄色符纸,被他“啪”得贴到了脑门上,开始燃烧起来。

    火光摇曳,燃烧的力量并没有给曾莱这个使用着造成伤害,仅仅带来了些许热量而已。

    他就像一只僵尸,身形变得有些僵硬。

    【祭品:控尸豪赌】

    【形态:一张人们心目中,穿着清朝官服的跳跃僵尸脑门上贴的那种黄色符纸】

    【该祭品已与“人格面具?赌徒”融合,融合能力为:①贴在僵尸类鬼物的脑门上,符纸燃烧,可以造成禁锢效果,具体时间由推演难度及目标等级决定。②贴在自己的脑门上,符纸燃烧,可以降低任何种类鬼物的敌意,将它们的敌意降至无限接近于零。在此期间,你将僵硬脆弱,行动受限,思维涣散,且无法抵抗人类对你的任何攻击行为,无法使用其他祭品。当黄色符纸烧完,鬼物对你的仇恨翻倍。燃烧过程不可逆,不可停止。】

    【描述:不知道它形象的来源是哪一步鬼片,总之是赌徒想象力匮乏的产物。这张符纸鸡肋还是强大,生机还是作死,全看使用者的权衡。】

    【注:这样的符纸有什么用?你不会以为人比鬼安全吧,哈哈哈……真是奇怪的想法,当你不能反抗时,你以为其他的人都会帮助你吗?不!他们会给你一刀!】

    这是曾莱第一次使用这件祭品的能力②,原因就像系统注解说的,任何一场推演里,他都不敢在别人面前使用它。

    只要别人知道了他这件祭品会让他陷入不可逆的僵硬,有心人一定会利用这一点,给他一个毫不留情的背刺……毕竟这么久了,他得罪过的人可不少。

    所以,只有像现在这样,无人看见的时候,他才能用【控尸豪赌】给自己争取一定的生存时间。

    在这种情况下,门另一侧的哭喊和拍门声都有所减弱,哭喊者仿佛正在迟疑什么,哭声渐渐变小,但她没有走,等待在原地,似乎不打算轻易放弃。

    黄符的燃烧速度很慢,按照这个速度看,大概可以烧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啊……曾莱轻轻呼出一口气,僵着身体背靠着门,缓缓滑落坐在地上。

    说起来,能给使用者带来半个小时的鬼物安全时间的祭品,一定会让人羡慕嫉妒恨。可由于它的负面效果,曾莱必须迎来半个小时的僵硬时间,只要有一个人在这时候对着他来一刀,他就死了。

    今天虽然没有人在旁边,可坏消息仍然在出现——哭喊者并没有像许多敌意减弱就会转换目标的鬼物一样直接离开,而是等在了门后。

    半小时后,他如果还没有得出一个可行的解决办法,仍旧要面对自己的鬼物,迎接被杀死的命运。

    这个时候,他有那么一点点希望虞幸能来找他,能有办法帮助他避开这个死局。

    虽然这只是一种荒谬的期望,不太可能出现——毕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哪,虞幸又怎么在他掉下来后的四十多分钟内找到他?

    “呵,真是倒霉……我的运气没这么差的吧,难道是不知不觉被癔给阴了?那家伙以为老子不知道他就是任义前段时间杀掉的那个女人的弟弟么?”行动受限,曾莱靠在门上,无声嗤笑。

    一个戴着黑边眼镜的消瘦青年的身影突兀地在记忆中浮出,青年的黑发不怎么打理,常年凌乱,一双清冷眼睛里常常只装着“攻略”、“信息”、“研究”等词汇。

    “任义啊任义,你可不知道,老子今儿个要被你牵连死了……妈的,老子跟你做兄弟或许就是倒霉的开始吧。”

    心里虽然在叨叨,但曾莱眼神很平静,想起公会里跟他关系最好的面瘫脸,甚至嘴角出现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笑。

    如果没有他提醒,他这个兄弟恐怕很久都不会刮一次胡子,意识到视线受阻才会去理发店打理头发,为了交上分析报告通宵好几天,最后睡着时被饿醒。

    曾莱的思维已经受到了【控尸豪赌】的影响,有些涣散,莫名其妙地发散到了别人的身上。他看着来自黄符的满目火光,火光之后周围盛放的鲜红玫瑰,以及被玫瑰串起的碎肉块,感觉到浑身的小伤口都开始发散疼痛。他耳边还有哭喊者时不时爆发的哭嚎,非常吵。

    他无声呢喃道:“我要是死在这,你个毒舌又不近人情的家伙,可真要没朋友了啊。”

    两秒后,这个看起来肌肉匀称的青年猛地摇了摇头,这可是他竭尽全力之下才能在僵硬状态里做出来的动作:“呸!干嘛搞得跟说遗言似的……老子在给自己立什么flag呢,真是傻逼一个。”

    曾莱骂自己骂得非常果断。

    他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没舍得咬出血,在感觉到疼痛让自己注意力集中了一些后就停了下来。

    “还有半小时……老子一定要找出漏洞,挣扎级推演的死亡节点不至于不可逆!”

    “豪赌不就是这么用的吗,我赌我能活下来。”

    “任义那没良心的小子才不会因为我死了就想念我呢。”

    “妈的智障,这会儿想什么任义,老子出去之后亲自督促他不好吗,非假设他没了朋友……诶不对,又注意力不集中了。”

    思维涣散的影响力非常明显,曾莱又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到可以思考的状态。

    黄符纸燃烧的火光有点刺眼,他干脆闭上了眼睛,开始摒弃干扰,努力回忆哭喊者会成为他“过往罪恶”的原因。

    记忆翻涌,曾莱很快意识到,哭喊者其实不完全是他的罪恶,而是……他的心魔。

    ……

    曾莱现在的年纪不大,五六年前更是个未成年的普通高中生。

    他学习并不认真,每天上课就是跟同桌偷偷摸摸在桌裆底下打游戏,还经常和隔壁班的兄弟来个跨班组队。

    他不爱学习,但是脑子聪明,不怎么学也能勉勉强强混个班级前十,体育又好,运动会上那是全班的希望,无论是在老师还是学生中,人缘都不是盖的。

    那时候,每天和班主任斗智斗勇、放学和同学约着一起打篮球,以及在操场时不时因为收到女同学的矿泉水和告白而被其他兄弟笑着骂“先脱单是狗”,就是他全部的乐趣。

    这样的生活,虽然有高考作为压力,但是平静又青春。

    直到一个周五的晚上。

    那天,他本想趁着双休日回家一趟,因为是冬天,天黑得早,哪怕周五没有晚自习,出校的时候天也已经全黑了。

    学校本就偏僻,几乎算是郊区,由于他还留下来做了半个多小时值日,出来时前往公交站的路上已经没有多少人,只有一个他见过几次的学妹跟在他身后。

    见过几次,是因为每次双休回家,曾莱总能看到这位学妹的身影,可是他们没有说过话,更算不上熟识,仅仅停留在面熟的程度——事实上只有他一个人这么想。

    那位学妹在无人的站台上向他表白了。

    曾莱还真没有什么想早恋的打算,一来没兴趣,而来他对待感情很认真,不想随随便便开始一段由别人发起的恋爱。他习以为常的拒绝,本以为和往常一样,拒绝就没有后续了,结果学妹可能是心灵比较脆弱,当场哭了出来,连到站的公交车都没有坐,背着书包跑向了不远处黑暗的小巷。

    小巷那边路灯年久失修,已经接近一个月没有提供过照明,曾莱担心女生受了刺激,大晚上的遇到危险——其实最近总有相关传言,不少学生都听说过。

    于是他跟了上去,打算先把人劝一劝,让对方安全回家。

    但是……他跑进巷子里的时候,发现人不见了。

    按理说,那妹子小胳膊小腿的,不难追才对,可他没耽搁多久,怎么就会丢失了目标?

    敏锐的本能让他屏住呼吸,直到听到一声呼救,他才瞳孔一缩,一边往呼救处跑,一边发信息和定位给留在了学校得同桌,让同桌五分钟后收不到他的消息就报警。

第六十一章 爱丽丝地狱(32)-再也不说不敢赌

    黑暗巷道给了曾莱不安的感受,果然,他的直觉有时候还是不要这么准比较好。

    刚发完信息,还没多跑几步,巷子的阴影中就突然蹿出一个人影,当他意识到并准备回头时,背后已经伸来一块白色丝帕,以一种非常熟练的姿态捂住了他的口鼻!

    丝帕上有一股奇怪的香味,他因为被捂得太突然,还深深吸入了一口,当下便觉得不妙。

    后面的人没说一句话,将沾着迷药的丝帕盖上他脸后,还用身体禁锢住了他,防止他挣扎,这一下的确是太出乎意料了,曾莱没把握住最佳的挣脱机会,能发出“呜呜”的挣扎声。

    一阵阵眩晕飞快涌上头,他心脏都停了一瞬,脑子里出现一个混乱的词汇:完犊子了!

    事实证明,迷药针对的不仅是小孩和女人,对他这个十六七岁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同样有用,且起效急速,效果立竿见影。

    浑身发软,意识昏沉,曾莱很快带着懊恼和一丝恐慌陷入昏迷。

    他也是万万没想到,再次醒来的时候,会看到这样一副震碎他认知的场景。

    被窗帘遮掩得严严实实的灰色房间中,蔓延着一段变了调子的哼唱。

    某种程度上说,曾莱是被这嘶哑得仿佛吞过玻璃渣子的哼唱声给吵醒的。

    老旧的空调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暖风吹起房间里厚重的灰尘,将霉味残忍地揭开,挥洒到空气里。

    曾莱感觉自己坐在坚硬冰冷的地上,鼻尖除了霉味,还有一种被捂出来的、挥发得无处不在的粘腻血腥味。他没敢睁眼,也没敢动弹,悄悄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的四肢都被什么东西给束缚住了。他分辨着哼唱的来源,能听出那人离他很近。

    我在哪里……

    妈的,真遇上绑架犯了?

    曾莱脑子一片混乱,这段时间,不少人都在传学生失踪的事,但是出事的不是他们学校的人?消息来源也不确定,所以曾莱根本没当回事。

    足足过了五六分钟?发出声音的人还没有停下。

    曾莱想着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于是悄悄地,小心翼翼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然而,眼前的场景?还是过于超出他的预料?突破了他一个普通高中生的承受极限。

    浓厚的血腥味如同油彩一般厚涂在他鼻尖?让他在反胃的同时,意识到了自身的处境。

    四周有尸体,不止一具,每一具都凌乱地散落在屋子各处——法医要是不费点功夫,大概是没法将它们各自拼凑完整了。

    从尸体们上覆盖着的布料来看?这些尸体都是女孩子——在墙角?还有一块长裙模样的碎布料。

    他苍白着脸?眼神中透着仓惶和恐惧?控制不住的颤抖让屋子里的另一个人注意到了他。

    木头摇椅上,穿着工地服的男人停下了他无意义的走音小调?少年的表情似乎取悦了他,让他那布满了沧桑、疲惫、苦闷与疯狂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

    他从摇椅上下来?一步一步走到了被绑住四肢?倒在地上的曾莱面前,曾莱发着抖,不敢抬头看一眼。

    这是什么情况!?

    原本以为只是绑架案的曾莱在心里怒吼着,他一醒来,居然在一个杀人犯的旁边?

    我操了这特么真不是在做梦吗!

    “意外收获。可惜——是个男的。”穿工地服的男人乍一看就像是任何一个刚工作完的工地工人,四十来岁,脸生得还算周正,起码如果不看他的神情,很难有人把他和杀害了一屋子人的变态杀人狂联系在一起。

    他伸出手捏住曾莱的下巴强迫其抬头然后来回打量,指腹的粗茧磨得少年皮肤一阵刺痛,曾莱不明白男人突然说这话的意图。

    而下一秒,曾莱脑海里突然闪回了失去意识前的画面。

    对啊,他是追着那个不认识的学妹去的,也就是说,眼前这个人,原本的目标只是学妹而已。

    不,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学妹呢?还活着吗?他自己……又要怎么逃走?

    曾莱根本不清楚自己昏迷了多久,这个房间十分老旧,有点像好多年前的民房,市中心早已没有了这样的房子,只在市郊还有那么几处地方留存着这样的光景。

    起码,离学校应该不远……

    曾莱脑海里不断思考着,他以前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思维速度可以这么极限。

    我给同桌留了定位,他应该报警了吧……

    这个时候,他不禁庆幸起,自己的同桌虽然和他一样不爱听课爱打游戏,但是很讲义气,是个平常做事很靠谱的人。

    工地服男人打量了他几眼,兴趣缺缺地坐回了木头摇椅上,似乎没有要立马把他分尸的打算,这让曾莱冷汗落下的同时狠狠松了一口气。

    这人不知道他报了警,所以,能拖多久是多久,只要警察来了,他就得救了!

    思绪间,他继续打量着周围。

    他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客厅,象征着自由的大门就在一侧。客厅旁边有厨房、厕所。还有关着门的目测是卧室的房间。

    地方不大,处处老旧,看得出工地服男人的生活水平不怎么样。

    尸体……拼凑起来大概有三具,暂时,曾莱没有看见学妹当时穿的衣服。

    希望学妹不在这些人之中。

    等等……好像不只有女性尸体。

    在卧室门前,有一具比较完整的男性尸体,刚才因为曾莱躺着所以没看到,现在他见男人没把他怎么样,大着胆子坐了起来,才看见了这一幕。

    工地服男人摇着摇椅,嘎吱嘎吱的:“本来没打算杀他的,他想救人。”

    曾莱知道男人在跟他说话,但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救人?救什么人?

    没打算杀的,也杀了?

    “哈……”男人打了个哈欠,疲惫与亢奋同时翻涌,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嘀咕道,“怎么又十一点了……搞点吃的吧。”

    他说完也不看曾莱的反应,一摇一晃地晃进了厨房。

    他的身影消失在客厅里,曾莱再次吐了口气。

    拖时间……

    就在这时,卧室房间的门传来了几声响动。

    曾莱悚然一惊,瞪大眼睛朝那边看去。

    房间里出现了女孩压抑着地声音:“有人在吗?”

    这声音即使压着,曾莱也还是很熟悉,毕竟声音的主人刚真情实感跟他表过白。

    是那个叫不上名字的学妹!

    厨房传来炒菜的声音,暂时可以盖过低声交谈的声音。曾莱道:“你怎么样了?”

    门内的人一顿,似乎想不到真的有人会回应,而且还不是那个杀手苍老的嗓音。她明显激动起来:“你也是被抓来的?”

    “对。”曾莱告诉自己尽量冷静。

    “他走了对吗?我听到他去厨房了。”

    “是。”

    曾莱现在除了尽可能回答,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学妹也不知道有没有认出曾莱的声音,她下一句就是:“你快救救我,趁他不在把门打开,他从外面锁上了!”

    因为找到了“机会”,女孩子的声音颤抖得不行,带着虚弱催促着外面的人。

    曾莱也想救人,但他要是能救人,不至于自己都白给了:“我没有钥匙,而且我被绑着。”

    “……”学妹陷入了沉默。

    几秒后,她声音低下去,似乎已经绝望:“你知道吗?他捅了我好几刀,我的手和腿都断了。再不快点走,我一定会被他杀了的。”

    “我不想死。”

    曾莱呼吸都停滞了,他意识到,自己昏迷的时间比想象中长。

    在他不省人事的时候,门另一侧的学妹已经经历了他不敢想象的事情。

    他咬咬牙,用眼神搜寻钥匙的踪影。

    两分钟后,曾莱放弃。这真的是没办法了,他就算找到了卧室钥匙,也没有大门钥匙。

    更何况他现在这样,想蹦跶着站起来都难,再行动,被工地服男人发现的概率是百分之百。

    还有卧室门口的男性尸体……

    曾莱不敢赌。

    ……

    眼前黄符上的火光持续燃烧着,带来一阵阵暖意。

    后来的事情有些模糊,可能是他的大脑有意识地在回避这段经历,故意遗忘了细节。

    曾莱只记得,更晚些的时候,工地服男人搞定了吃的,没有给饥饿的他分一点点,而是打开了卧室的门。

    他跟着往里看,卧室里没有尸体,只有一个手筋脚筋都断了的少女。

    少女满身狼狈,眼中饱含恐惧。

    工地服男人并没有做出侮辱之类的罪行,而是拿着一个锤子,敲断了少女身上多处骨头,还敲碎了她的脑壳。整个过程,门就这么开着,未成年的曾莱目睹了全程。

    学妹一边痛呼,一边朝他喊救命,血色飞溅,声音凄厉,正如现在,玫瑰隧道的门后,那只【哭喊者】。

    他不是没有阻止过。

    他劝了,吼了,转移凶手的注意力了,也尝试过挣断绳子,不过都惨遭失败。警方来的时候,少女的瞳孔涣散,趴在地上,还有最后一口气。

    工地服男人正打算“分尸”,就被冲进来的警察摁在了一边。

    就差一点。

    学妹显然已经没救了,就差一点,如果警察能早点来,她说不定不会被凶手敲碎颅骨。

    而他,获救了。

    学妹临死前的最后一眼,是被警方围住之后,在人群的缝隙里朝他看来的。

    那双充满痛苦的眼睛里,没有了对他的倾慕,只剩下恨。

    就好像在说,好啊,你活下来了。

    可我呢?我死了。

    你甚至都不能帮帮我,不是不能,是你不敢。

    我喜欢的人就是这样的垃圾。

    自那之后,这件事一直是曾莱的阴影。他再也不敢对女生露出一点温和,因为潜意识中,他总觉得女孩不靠近他,就不会遭遇这些事了。

    如果他接受了表白。

    不,如果他没有表现得让学妹喜欢。

    如果他当时勇敢一点,趁着凶手在厨房的时候找找其他办法……

    尽管这些事情真的都不是他的错,尽管他心里也很清楚这一点。

    但他还是很久很久的不能释怀。

    曾莱,再也不会说“不敢赌”三个字。

    如果能重来,他要赌,赌自己可以找到钥匙,赌自己能带着学妹撑到救援到来。

    什么都可以赌,命尤其如此。

    ……

    思绪回炉,曾莱发出一声轻微的苦笑。

    真神奇,【控尸豪赌】带来的思维涣散,竟然能让他回忆起那么久远的事情,还那么清晰,仿佛就在眼前。

    当时年轻,真的无能为力。

    在成为推演者之后,他其实已经看开了,悔恨等等的负面情绪已经随着有了任义这个朋友,并且陪着他工作,做攻略,而缓缓消散。

    唯一留下来的,只要“赌徒”这个和现实意义有一定出入的人格面具称谓。

    那件事如今想起来,也不过是有些唏嘘。

    听说,那个工地服男人的女儿受到一些女孩的霸凌,自杀了。所以,男人颓废一段时间后,精神出现了问题,开始了杀人之旅。

    被杀者都是无辜的。

    “咳咳咳……”曾莱突然咳嗽起来,身后的哭喊者听到他的声音,又开始拍门。

    “救救我……开门!开门!我不想死啊啊啊!!!!”

    曾莱恍惚中发现,黄符不剩多少了。

    在一片堪称场景回放的回忆中,竟然已经过了快半个小时。

    快没时间了。

    曾莱抿着唇,翻看了一下自己剩下的祭品。

    他佩戴的祭品有五个,并没有满配,为的是留下得到祭品的机会。有些他认为暂时用不上的,被他放在了系统里。

    现在身上的五件,分别是骰子形态的【命运赌约】,黄符形态的【控尸豪赌】,一枚可以驱散鬼物诅咒的戒指,一把作用比较奇葩的剪刀,还有一个增加隐蔽能力和速度的项链。

    想破现在这个局,没一件能直观的用得上。

    在犹豫中,半个小时的时间到了。

    黄符噗的一下熄灭,化作一捧灰,散在了空中。

    哭喊者猛然激动起来,现在她正是两倍仇恨,门剧烈震颤,让曾莱觉得他即使不开门,这门也撑不了多久了。

    “今天就跟当时一样,很倒霉啊……救援来得早一点就好了……”曾莱喃喃出声,取出骰子,闭上眼睛,再次转动。

    这是他现在最大的希望了,如果能掷出一个好点数,说不定一切都有转机。

    然而,就在骰子被他掷出去,在泥土地上旋转的时候,曾莱突然感觉到一阵诡异的心悸。

    他感到有视线正在看他,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这道视线其实一直都在,只是他这会儿不知为什么,突然察觉到了。

    还不等他以为自己又招惹到了什么鬼物,周身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的破碎声,空气朝他灌来,他思绪猛然清明,有一种身上的束缚被完全解开的感觉。

    骰子停下。

    朝上的那一面,红色的点数赫然是——“6”!

    下一刻,破碎的空气中,一道小小的圆形阵法一闪而逝,仿佛缩小版【深渊血阵】,里面传来癔的声音。

    却不是癔一贯使用的友好和示弱的语气,而是一种仿佛虚弱到极致,又带着浓浓不甘,却不得不说些什么的语气:“幸让我告诉你,那扇门,打开就能活下去。”

    一句话结束,圆阵迅速化为血液,渗入了泥土中,再无声息。

    曾莱愣了一下,还没有从一瞬间出现得种种变故中回过神来,只有骰子静静停在地上。

    六点,极致的幸运。

    于是幸出现了。

第六十二章 爱丽丝地狱(33)-虞大恶棍

    五分钟前。

    ……

    “啪!”

    癔手上摊开的黑色古朴书籍被一只骨节分明的苍白手掌捏住书脊,然后五指并拢,轻松合上。

    “你疯了!真不怕惹来你的鬼物吗!”

    他毫无特色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愠怒,视线死死盯着面前碍事的手。

    这只手稍显纤细,手指修长有力,看起来就像是弹钢琴或者画画的手,透出一股明朗的艺术气息。按理说,拥有着这样的手的人,应该向温室花朵一般脆弱柔软,可事实是,它力气出乎意料的大,仅单手就让癔的书死死合上,怎么也打不开。

    这只手的主人脸上带笑,整个人的气质与手相符,怎么看都是个养尊处优、不擅打架的人。

    不擅打架的人正不容置疑地把癔摁在书架前,此时两人一个狼狈地靠着书架,一个从容蹲着,画面争锋相对,突出一个不友好。

    癔的背硌在书架放书的横杠上,他不用看也知道,这会儿背后估计已经要青了。

    面前的青年蹲在他面前,黑发细碎,上挑的眼尾露出半分不易察觉的狠厉,一米八五左右的个子哪怕蹲着也十分大只,几乎封死了他所有逃跑路线。

    青年从上往下地俯视着他,气场莫名让人无法忽视,他笑道:“我没疯,我特正常。”

    癔试图反抗,以摆脱自己这个任人宰割的情况,却被青年摁了回去:“干嘛?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这么着急走?”

    癔:“……幸!你跟赌徒不也才第一次见到吗,何必干涉我们的事!?”

    “你们的事我没打算干涉,”虞幸挑了挑眉,他现在这个样子,像极了欺负普通上班族的混混,一手捏着黑皮书籍,一手按着癔的肩膀,“我看他顺眼,不想他在我参与的推演里死,有问题?你快点说,他现在在哪。”

    周围的地面散落着一堆书籍,都是刚才动手的时候,被两人从书架上不小心扫下来的。

    癔有些无奈,让曾莱死的计划就快成功,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他本来心情很亢奋,结果就来了这么一个不速之客。

    没错,他的确在曾莱身上放了一只眼睛。

    他早在所有“游客”在古堡门外集合,槐认出曾莱身份的时候,就在曾莱身上放了一只祭品能力创造的召唤物,深渊仆从。

    这种能力来自癔挨打后取出的祭品【深渊辞典】,也就是手里的黑皮古书。

    【能力①“深渊仆从”:对着辞典读出第一页的召唤咒语?召唤一个仅召唤者可见的眼球仆从,可以选择让仆从附身在一个目标上,在接下来的六小时内?目标的一举一动都将传给召唤者?六小时后消失。附身过程中,眼球仆从将持续对目标造成厄运影响?此厄运也将持续于祭品持有者身上。一局推演只能使用一次。】

    借助这只召唤物,曾莱进入古堡后的一举一动?都在癔的视线中。

    他自然知道?曾莱对他有防备?而面前的幸?实力也远远不是刚晋升分化级这么简单。

    不仅仅是推演逻辑很优秀,就连爆发力等等也似乎有过强化?只有体力是短板。

    所以幸会找到他?对他来说不是好事。

    幸上来一点都不客气,恶棍似的直接问:“你能看到赌徒前辈现在在哪吧?别的不跟你计较,告诉我他现在的位置。”

    癔顿时就不好了。

    这就是眼球仆从的厄运影响反馈给了他自己,然后带来的东西吗?

    不过幸怎么知道的?

    曾莱掉进黑洞后,他就没有幸的消息来源了?对幸现在的信息持有量根本不清楚。

    为了计划顺利,癔决定先把幸解决掉,起码让他失去干扰他的能力。

    结果可想而知,他根本打不过这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青年,癔被虞幸迅速撂倒,取出来的【深渊辞典】也被虞幸摁着打不开,虞幸顺势逼问——“果然是你在他身上放东西了啊,位置,告诉我。”

    癔既惊惶又有点委屈。

    幸画风变了,他之前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性格不是这样的!

    明明应该很有礼貌的!这家伙扮猪吃老虎想干什么!?

    赌徒曾莱现在陷入了绝境,顺便还因为之前的“眼睛”给他提供了很多剧情情报,他已经推理出来很多剧情了,才不要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你对我动手,惹来自己的鬼物,你自己也活不了。”癔语气逐渐冷静,他与幸漆黑的眼睛对视着,试着说服对方,“赌徒和你不过一面之缘,你不要为了他,害了你自己。我承认,我得到了很多有价值的情报,其实我在这场推演里最大的目标就是要他死,其余的,包括推演贡献,我都不在乎,我没有要害其他人的意思。这样吧,你不要干涉我,我把情报跟你共享,让你的存活几率上升,怎么样?”

    “不太行。”虞幸歪了歪头,脖颈处的骨骼发出一声脆响,让他这个仔细看起来确实有些危险的人显得有些暴虐。

    他像是在威胁,又像是仅仅在列举条件陈述事实:“规则规定,推演者之间动手,会招惹来动手者的对应鬼物,但是怎么样动手,却没有明确说明。”

    “不见血算动手吗?暗戳戳在背后阴一把算动手吗?”

    “你看,你没流血,我的鬼物就没来,而你在背后阴了曾莱这么久……你的鬼物不是也没来吗?”

    说完这句话,虞幸捏在黑皮古书上的手往回一收,把黑皮书抽走,扔到了不远处——然后,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握住了【摄青梦境】,将匕首架在了癔的脖子上:“或者,你可以猜猜,在我的鬼物到来之前,我能不能把你的头砍下来?”

    时间紧迫,虞幸使用了此时最有效的方法——恐吓。

    演戏经验丰富如他,想扮演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反派,正可谓手到擒来,再加上他前后表现不一,仿佛有什么疯狂因子在蠢蠢欲动似的,一时间,癔还真吃不准幸会不会一换一,拼着自己要死,也要把他杀了。

    癔顿了顿:“我有两个道具,分别是针对【好朋友】和【残次品】的,要不然……”

    “没兴趣。”虞幸打断了他,装作不耐烦的样子,“再问一次,就是第四次了。好烦哦,再不说就去死好了。”

    癔:“……”

    虞幸不动声色打量癔的表情,从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确认,对方大概是妥协了。

    其实对一个人抱有杀意,肯定不会被威胁一下就妥协,主要是虞幸刚才打人的时候,用了点巧劲,虽然一块皮都没给癔蹭掉,但是内里疼得要命。

    可仅仅是疼,又不会伤及性命,也不会影响行动,所以没有被判定为恶意攻击。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从曾莱只有些排斥癔,并且看起来对癔并不熟悉的样子看来……

    “你跟赌徒前辈到底什么仇?”

    面对虞幸的疑问,癔脸色阴了阴:“任义杀了我姐。”

    又是任义?虞幸感觉这个名字的出镜率还挺高。

    “曾莱是任义最好的朋友,任义让我失去了姐姐,我就要让他失去朋友!”

    “原来如此。”虞幸对这四个人的恩恩怨怨没兴趣,他只是找到了一个说服的理由,“也就是说,赌徒前辈不是你直接的仇人,想杀赌徒前辈,只是因为他是你仇人的朋友……所以,你也犯不上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和我同归于尽吧?”

    曾莱就这么被他说成了“无关紧要”,癔想了想,居然觉得虞幸说得没什么问题。

    他还没有杀任义呢,总不能为了杀曾莱,在这里被幸这个疑似疯子的家伙拉着一块儿死了吧。

    于是,面对大恶人虞幸,癔不情不愿地道:“我可以告诉你曾莱的情况,但是他现在处境很危险,即使你知道他在干什么,也不一定救得了他。”

    虞幸眼睛一弯,手上的力道放松了些:“说。”

    癔可以通过眼球仆从看到曾莱,也可以提前召回这个仆从,更可以通过显形的眼球仆从和附身对象短暂对话。

    当下,他利用【深渊辞典】的能力②将看到的视野共享给了虞幸。

    曾莱此时正靠在门上发呆,眼前是黄符燃烧的火光,两侧玫瑰丛生,远处黑暗,近处淡红,后面的拍门声和哭喊声万分刺耳,这一切感官都如潮水般朝虞幸袭来。

    那处地方……

    虞幸眼睛一亮。

    果然,他没有想错,曾莱应该是误打误撞去了需要走剧情才能到达的地方,只是因为没有做前面的任务,导致他对目前的处境一无所知,也没有应对的方法。

    拍门的……是哭喊者吗?

    虞幸知道哭喊者是曾莱对应的鬼物,他也见过哭喊者最开始的样子,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脑子里本来就有一个对剧情的大致猜想,再联系隧道内的环境,虞幸很快得出了一个结论!

    哭喊者不会那么巧合出现在玫瑰隧道这种特殊的地方,事实上,虞幸觉得所有游客的对应鬼物都去不到哪里。

    哭喊者一定还在古堡某处游荡,隧道内,曾莱所感知到的哭喊者,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首先,需要推演者努力挖剧情才能到达的地方,不可能是死地,生机一定存在,而且也最接近真相。其次,如虞幸一开始的猜测,哭喊者属于前期没有多大威胁,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成长为可怕鬼物的类型,这一点,从之前哭喊者的嘴巴被封起来,根本发不出喊声就能证明。

    距离他们在卧室看到哭喊者,这才过去多久?

    这场推演明面上的时间是两天,这才几个小时,哭喊着就变成了完全体,这合理吗?

    玫瑰隧道情况特殊,不能用在古堡内的规则来衡量它,再加上虞幸对爱丽丝的了解——爱丽丝这个鬼物,她所建造的场景一个是游乐场,一个是古堡,二者都在围绕同一个重点:罪恶。

    因为真说起来,爱丽丝这个系列的推演游戏,是因为现实中,面具称谓为鬼信的女孩子所犯下的杀人案才形成的,它一开始是一个映射类推演游戏,映射的是现实。

    爱丽丝乐园刚刚建立,制度还不完善,各种游乐项目大多在让推演者用身体上的折磨“赎罪”,而爱丽丝古堡则有了显著的升级,知道利用推演者以往的经历,制造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折磨了。

    不管怎么样,爱丽丝系列的推演,最终目的应该都是……赎罪。

    赎罪……

    距离真相更近的地方……

    眼看曾莱脑袋上那个显然在保护他的黄符已经燃尽,虞幸嗤笑一声,拍拍还被他堵在书架这儿的癔:“能交流是吧,你转告他,打开门就能活下来。”

    癔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开门就能活?”

    “少废话,快去说。”虞幸沉下脸。

    主动撤回本该持续六小时的眼球仆从,对癔是个不小的伤害,在召回仆从时,仆从会崩解,通过小型的血色圆阵回归。

    仆从回归的同时,带给目标的厄运影响自然会消散,在癔症向曾莱转告虞幸的话时,虞幸眼尖地看见,曾莱新扔出的骰子,原本应该停在二点,却在最后一刻,仿佛被什么东西拨动了一下似的,翻到了六点。

    ……

    曾莱耳边全是凄惨的哭声和惨叫,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现场。

    好在,现在的他,早就不再会怕那个工地服男人了。

    虞幸的话让他陷入思索,虽然看起来虞幸只是提了一句目前的生路,但作为一个足够聪明和有经验的明星推演者,曾莱在某些方面的敏锐是很惊人的。

    他几乎通过这一句话,就找到了自己的误区所在,想到了虞幸刚才想的那些。

    “没错,哭喊者不可能进化这么快,是我刚才犯蠢了。”

    曾莱捡起自己的骰子,心道六点真不是盖的,点数一来,好像所有事情都有了转机。

    “写了,幸,啧啧啧……咱俩要是活着出去,你就是我兄弟。”

    深吸一口气,曾莱握上门把手,手腕下压,眼神微微凝重,缓缓将门打开。

    哭喊声一瞬间全部消失,门扉不再震颤,曾莱跳动得过快得心脏也跟着一起安静下来。

    门后,是另一条隧道。

    玫瑰盛放,荆棘遍布。

    他的心魔,在开门的这一刹那,彻底沦为了一段普通的回忆,再掀不起波澜。

    曾莱喃喃道:“这里如果是剧情场景,那后面应该还有不少挑战。”

    幸提示了他一次,不能提示他两次三次。

    但是,对于曾莱来说,一次提醒足以,他的思维方式转过来了,后面的路就没有处处死局。

    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朝门后的隧道深处走去,脸上露出笑容:“不过幸既然已经知道我在哪儿了,应该会很快找机会下来的吧……”

第六十三章 爱丽丝地狱(34)-骚操作!

    搞定了曾莱那边,图书馆里只剩下由于提前收回眼球仆从而陷入脱力的癔。

    书籍杂乱地散在地上,让强迫症看得一阵揪心。

    癔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抱臂靠在一旁的幸,警惕地后退两步:“你怎么还不走?”

    他都帮幸这个忙了,该不会还要跟幸分享线索吧?如果是这样,这……这人不是堕落线,他把名字倒过来写!

    凭什么啊!

    谁知,虞幸只是瞥了他一眼,手指虚虚搭在手臂一侧。

    发现用暴力一点的方法对待癔比较奏效后,虞幸决定在这人面前就维持这样的相处方式,省心:“嗯……还有个事要你帮忙。”

    “什么!?”癔愤愤不平,“还有什么事!”

    虞幸活动一下手腕:“找个东西把我绑起来。”

    癔:“……?”把你什么?

    癔怀疑自己的癔症症状开始发作,以至于出现了幻听。

    “把、我、绑起来。”虞幸见他面色逐渐呆滞,一字一字地咬着重新说了一遍,“不会?手反绑在背后,两个脚腕用绳子连接一下以确保我走不快……不难吧?”

    癔回过神,心道我是问你怎么绑吗,我是问你为什么突然要我绑你!

    虞幸道:“你有没有绳子?”

    癔:“有……”

    就是普通的细麻绳,他路过杂物间顺手拿的。

    这就不用浪费时间了,虞幸满意点头,冷冰冰吐出一个字:

    “绑。”

    “……”癔满心疑惑地取出绳子开始按照虞幸刚才的说法给他绑了起来,当他把虞幸的双手手腕绑在一起时,心里恶狠狠气道,他就应该带个绳子形态的祭品,这么自愿让他绑,他就让幸再也挣不开。

    然后……然后把对方害个半死。

    太气人了。

    “绑好了?”

    半晌,手腕和脚腕都套上了绳子,虞幸试着挣了一下,没敢太用力,不过也能感受到癔绑他是非常真情实感了。

    “好了,你到底要干什么。”癔翻了个白眼。

    “把我押到一楼大厅那边,交给管家,就说我是破坏雕塑展览馆的人。”

    虞幸身上的雕塑印记已经随着半小时时限过去而消散了,不知道管家还能不能认定他就是破坏者,但他只需要一个和管家打开话题的机会。

    敌对任务结束了,他的支线可没有结束。

    “是你啊……”癔自然知道之前全古堡广播的雕塑展览馆被破坏的事件,还收到了敌对任务的提示,可是他一心在图书馆找疑似为员工自传的书,没有理会。

    嗯……是眼前这个家伙干的吗?想想就觉得——完全有可能啊!

    “等等?你要我绑你过去……你就不怕被爱丽丝……”癔说到一半顿了一下,联想到自己获得的线索,“你觉得那个管家会帮游客?”

    虞幸什么都没说?只是用一个堪称冰冷的眼神对他进行了催促。

    ……

    于是?几分钟后?空旷明亮的一楼大厅里,站姿笔直的管家就看到了这么一幕。

    两个人影一前一后从楼梯上走下来?前面的个子很高?双手缚在身后?步履从容?虽说是被后面的手在推着向前,但那神色好像在说——能不能快点。

    后面的那个由于个子差点,被前面的挡了大半。

    “管家,这是刚才广播里要的破坏者。”癔推着虞幸来到管家面前?尝试着说。

    穿着湖蓝色西装的老管家精神面貌都很优秀,就是那张不会笑的僵硬脸使他失去了活人的感觉。他眼神如同一潭死水,一板一眼地道:“他身上没有印记的气息。”

    “可是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了?印记肯定是没有了?岂不是破坏者已经可以逍遥法外?”癔想着借曾莱眼睛看到的那张书籍残页?他怀疑那张残页的来源,就是这个管家,当下也比较希望能在管家身上找到突破口。

    管家淡淡看他一眼,礼貌地躬了躬身:“亲爱的游客,你无法证明这位游客就是破坏者。”

    “能。”

    癔还想讲讲道理,虞幸就自己开口:“是我干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后,我万分惶恐、害怕,我愿意承认我的错误,受到应有的惩罚,希望管家先生给我一个机会弥补过错。”

    管家:“……”

    癔:“……”

    管家在想什么,癔自然无法得知,他只知道自己已经被幸这个人的操作亮瞎了眼。

    好家伙,这是什么高中生写检讨的态度啊!你把这态度用到很可能要你命的推演里来合适吗??

    虞幸接着道:“警报之前,我打碎的雕塑一共是十二座,广播之后我一慌又打碎一座。管家先生,我给古堡造成了非常大的损失,不惩罚一下,我良心不安。”

    管家:“……”

    这位白发老者僵硬的面皮似乎稍微动了动,他眼睛朝虞幸注视过来:“没错,一共是十三座雕塑,我相信你就是破坏者。”

    那满地的碎石块,要不是在现场一个一个看着打碎,还真不可能数得出来。

    他伸出手来,把虞幸从惊讶却没有表现在脸上的癔手里接过,对癔说:“尊敬的游客,感谢你为爱丽丝地狱治安做出的贡献。”

    由于时限过了,癔并没有得到什么奖励,他本来也没指望有奖励,只是趁机问道:“管家先生,你会把幸……就是破坏者,带到哪里去啊?”

    “交给爱丽丝处置。”管家淡淡点头,“你要一起来吗?”

    交给爱丽丝?爱丽丝现在可是怪物阵营,逮谁谁死!

    癔眉头皱了一下,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草率跳坑里,而且他怀疑,虞幸的这个举措很可能撞枪口上了,说不定就是找死,于是摇头道:“不了,管家先生你们处置就好。”

    管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带着虞幸往最右侧通往五楼的楼梯走去。

    虞幸回头看了癔一眼,用眼神告诉对方:滚,别跟着。

    癔“切”了一声,懒得管这边可能发生的悲剧,直接转身走回了四楼。

    不靠谱,这个幸未免太自信了一点,他还是用他自己的方式找线索吧。

    ……

    管家手上力道看着不重,其实按在绳子上,限制了虞幸所有可能做出的小动作。

    老先生一句话都不说,把他带到了五楼那扇锈迹斑斑的上锁门前,从西装口袋里掏出钥匙,一手拧开锁头,锈门吱呀一声刺响,被推开一条小缝,露出里面黑黢黢的无光环境。

    虞幸这时重新问道:“你要把我带哪儿去啊?”

    “刚才不是说了吗,交给爱丽丝处置。”大概是认定了破坏者这个身份,管家对他不再有对游客的礼貌,而是语气冷硬。

    “拉倒吧。”虞幸却说,“如果那半个小时里有人抓到我,你说要把我带给爱丽丝我还信。现在?爱丽丝都神志不清了,你指望她怎么处置我。”

    管家推门的手一顿,朝他看来。

    虞幸双手被束缚着,脚腕上的绳子也使他行走不便,但是他心态好得不得了,冲管家老先生露出一个一看就很不好管束的笑容:“我恰巧碰到过她哦~爱丽丝加入怪物阵营的时候,是没有理智的。”

    管家收回视线,神色如常地推开门,顺势把虞幸给推了进去。

    “唰——”

    门又在虞幸身后关上,下一秒,陷入完全黑暗的空间里窜出一缕小火苗,照亮了很小的范围。

    虞幸分出一点注意力打量了一遍周围,他现在所在的这条走廊,幽深狭窄,乍一看和曾莱所在的玫瑰隧道有点相似。

    “你怕吗?”手里握着打火机的管家正是提供小火苗的来源,他难得主动开口。

    “我不怕啊,怕了过来给你送人头干什么。”虞幸感觉到管家按住他手腕的力道已经松了,于是偏过身面对着管家,轻而易举地把绳子挣开,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火折子,快速在空气中划动,成功点亮,“用这个吧,这个亮一点。”

    破旧的走廊里,灰尘飘在空中,或静或动,虞幸的脸就在灰尘后忽明忽暗,让人有种不真切的错觉。

    管家看着他,没说话。

    是需要我“做点什么,来触发后续任务”么?虞幸脑海里闪过一道思绪,有点好笑,感觉真像游戏似的。

    “我找到过之前某一任游客藏起来的书页,上面的内容……我没猜错的话,是你写的。”

    虞幸说的是和曾莱一起探索的五楼走廊里,他从枕头套里翻出来的东西。

    【一切结束后,回归了最初的样子,天还是一样的阴,那双无时无刻不在注视大地的眼睛还在天上。我已经记不起这是我度过的第多少个没有太阳的日子了。下午的时候,爱丽丝雇佣了第三位员工……】

    管家其实并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张,因为这古堡中,藏有这种信息的书页不止一张。

    但这不妨碍他接收到某种信息,白发老先生道:“难道不能是你们的导游写的吗?”

    导游修女,自从把他们带到古堡的卧室里去,就没再出现过。

    虞幸弯腰解了脚腕上的绳子,然后直起身懒懒往后一靠,本就被血染脏的卫衣又沾上了墙上的灰,但他一点都不在意,事实上,他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一副没有骨头,逮到什么就靠着什么的样子。

    “这就要提到立场问题了,不过在这之前,管家先生,我能不能先向你确认一件事?”他挑眉道,“我知道,你本身很惧怕爱丽丝,所以我才找了一个符合‘规定’的机会来和你独处。但是我必须确认一下……你到底有没有勇气反抗爱丽丝?”

    管家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种想做出什么其他表情,却只能微微抽搐的状态,他声音中的冷硬褪去一点:“先告诉我,为什么是我,不是导游?”

    他看着虞幸解开束缚而无动于衷,没有再提要把虞幸带到哪里去处置,也没有再像待在大厅时那样一句都不肯多说,虞幸嘴角一勾,知道他的推测是正确的。

    “既然管家先生有耐心,那我就挑重点说好了,也好让管家先生确认一下,值不值得和我这个‘游客’合作。”虞幸姿态很放松,虚虚地举着火折子,闻着空气中物质燃烧的味道,还很不老实地坐到了身旁废弃的柜子上,两条腿一条垂下,脚撑着地,一条微微弯曲,脚悬在离地面几厘米的位置。

    “在爱丽丝古堡里,除了爱丽丝这个创始人外,有三名员工,分别是导游、管家、厨师。厨师最晚加入,而导游和管家谁先谁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爱丽丝明显更看重导游。”虞幸望了老管家一眼,“导游带着我们参观大厅的时候,对你的态度和对一座雕像、一盆花没什么区别,很显然,她并不觉得你是个需要她尊重的角色。”

    “在这种现状下,我发现,很可能是爱丽丝察觉到了作为管家的你,还有自我的意识,或者说,还有一种不服从命令的可能,所以,她很大程度上削弱了你的权限,让你连‘用餐时间之外提供给游客一杯水’这种小事都做不到。”

    权限问题,是虞幸当时跟在曾莱后面想到的,曾莱的试探或许不是针对这个,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虞幸很擅长把已有信息重复利用。

    他接着道:“我们进入古堡之后,导游就告诉我们,古堡内游荡者我们每个游客对应的鬼物。这一点,不仔细想,或许会觉得只是一个规则而已,可如果好好去推敲,就能发现……”

    “鬼物为什么会出现,又为什么能和游客对应起来?”

    “想要熟知游客的罪恶,要么,是爱丽丝有这种可以直接看穿人心的能力,从而迅速制造了这些鬼物,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否则,她不会因为我戴了面具,就分辨不出我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我们在进入古堡之前,配合进行了某种足以让鬼物被制造出来的事情。”

    他伸手挥了挥绕在鼻尖得灰尘,对老管家笑道:“很显然,我们都做过的事情……是检票。”

    导游抱着一盆玫瑰花,告诉“游客”们,要检票才能入场。

    而检票的流程……是让他们把血,滴在盛放的红色玫瑰上。

第六十四章 爱丽丝地狱(35)-大巫师的玫瑰种子

    当所有推演者站在古堡门口,听从修女的话,将手指摁在玫瑰刺上以完成检票这一目的的时候,“罪恶”已经悄悄顺着流出的血液被玫瑰花吸食,成为了爱丽丝古堡的一部分。

    虞幸语气平常,抬手将碍事的碎发随意拨到一边:“是这样的吧?管家先生。”

    管家眸光动了动,听着眼前的游客继续道:“修女导游被指派做这么重要的事,而你仅仅负责一部分毫无意义的后勤工作,爱丽丝倾向谁,已经很明了了。作为一个跟爱丽丝打过两次交道的人,我觉得,我在这方面的判断还不至于出错。”

    爱丽丝的暇眦必报,他可是领教过的。

    虽然不知道这位游客之前什么时候还见过爱丽丝,但是管家明显已经被说动,他笔直的站姿似乎有一些松动,乍一看还是庄严的,可若是观察细节,就能发现他在虞幸面前,已经放松了一些:“你说得对,古堡里,只有我还有反抗的意识。”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虞幸笑了,眼中漆黑一片,比起不被火光照亮的远处还要暗,他语气轻缓了不少,仿佛带着一丝蛊惑:“当然了,管家先生既然没有对自身地位表露不满,就说明你想反抗的不是爱丽丝对你的不重视,而是别的什么。”

    “我猜的没错的话,你,导游和厨师,从前都曾是游客,对么?你们失败了,却因为某些特质,在死后被爱丽丝留了下来,成为了这个古堡的一部分,再也无法离开。”

    “管家先生已经很久很久没看见过太阳了呢。”

    管家沉默不语。

    “因为已经是亡者之身,所以无法离开,只能一直装作听话的仆从,看着爱丽丝古堡迎来一批又一批身带罪恶的游客,再看着他们死亡或逃出生天,而你,永远都只能站在大厅的金钟旁,对这些小命不保的陌生人躬身。”虞幸说着说着叹了口气?似乎生出了感同身受的怜悯与可惜?“这样的日子?管家先生你也不想再过下去了吧?”

    “是的。”管家淡淡道,“如果每个游客都像你一样聪明,会调动人心中的冲动,或许,解脱或毁灭?无论哪一个结局?都会离我更近一点?再怎么也不会比现在见不到光的处境更差了。”

    “哈哈。”明明讨论的事情十分严肃,虞幸却笑出了声,引来管家不那么明确的一瞥。

    他轻摇着火折子?仿佛正在思考着:“正常流程,我们这些游客撑过了两天,该死的死,该伤的伤?剩下的有谁能活着出去?大概也是个看运气和实力的事情。但是吧……既然知道隐藏起来的情况?我就不大想按部就班地玩了,你觉得呢?”

    “你想怎么样呢。”管家道,好像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思维已经被虞幸带着走了。

    亦或者,阅人无数的管家已经察觉了这一点,却心甘情愿地被虞幸赋予一点希望。

    虞幸眼尾上挑,平静中透着些许攻击性,让人无法忽视从他嘴里说出的每一句话:“爱丽丝本身的存在也有所依赖吧?管家,我想彻底结束爱丽丝地狱,不是这一场参观,而是彻底结束。”

    管家死水般的眼神终于发生了变化,他望着“大言不惭”的青年,眼中透出一股希冀。

    “你知道怎么毁掉这里?”

    很显然,以听话仆从的身份隐藏着自身意识的管家,并不知道怎样才能毁掉古堡,或者是毁掉爱丽丝。

    “差不多吧。”虞幸抬起眼皮,脑海中回忆着目前为止爱丽丝地狱的所有信息,“玫瑰是制造鬼物的媒介,但是古堡中的鬼物,不止我们八个推演者的对应,还多了一个,那就是爱丽丝本身。”

    “既然如此……是不是说明,爱丽丝作为一个鬼物,也受到玫瑰花的制约呢?”

    在爱丽丝乐园版本里的爱丽丝,周身并没有玫瑰的元素,同时,也不会变成厉鬼本相来屠杀游客,相反,她是规则的制定者,是一个公正的引导员。

    就像她当时说的,爱丽丝是游客最好的朋友。

    她也确确实实,把完成了游玩的游客亲手给送了回去。

    因为她的出现,映射的是现实中的一场杀人案,而她当时存在的目的,是引到参与者找到案件真凶。

    不论怎么看,当时的爱丽丝和现在的爱丽丝相比,都称得上“正义”。

    是什么让她发生了堕落的变化?很显然,多出了什么,便是什么。

    “呵……沾了我们血的玫瑰,就在那一处单独开辟出来的空间里吧?我要下去,然后挖了玫瑰。”

    虞幸对听得认真的管家老先生伸出手:“管家,合作吧。我毁了这儿,让你解脱,而你要负责,给我提供一些便利。”

    ……

    所谓的便利,其实也就是信息。

    虞幸早就对古堡里和其他楼层格格不入的五楼充满了好奇,为什么其他地方都是金碧辉煌的,带着符合爱丽丝审美的奢华,只有五楼这么陈旧,还有多处上锁,仿佛被遗弃了一样。

    况且,他的书籍残页都是从五楼走廊两侧的卧室里找到的,显然,在之前的某段时间里,五楼才是提供给游客的住所。

    又是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卧室转移到了三楼?

    就连通往玫瑰隧道的黑洞都在五楼。

    显然,五楼有故事。

    他的疑惑,在老管家同意合作之后,便都解开了。

    “五楼被废……那时候厨师和修女还没来,爱丽丝也才刚刚建好这座古堡不久。”老管家操着一口人工智能般毫无感情的声线给虞幸讲故事,“爱丽丝本身是一只厉鬼,只是能力不强,只能做一些摧残游客身体的娱乐项目,用来惩罚罪恶。”

    说白了就是体罚。

    会刺穿游客手臂的跳楼机、撕咬游客的人头娃娃、差点把游客烤焦的旋转咖啡杯……对虞幸来说都历历在目。

    “我其实是在古堡建成之前,就跟着爱丽丝的。那时候爱丽丝的惯用躯壳还是个两米多高的机器娃娃,她只有我一个仆人,将死去的我留下来之后,对我十分依赖。”老管家说起那段日子,也毫无怀念之意,看来他想要离开的心不是古堡建立之后才有的。

    他湖蓝色的西装有些打皱,老管家先是下意识伸手理了理,又意识到他作为“管家仆从”的习惯已经深入骨髓,不由得有些丧气地放下手:“后来有一天,一个自称大巫师的人来到乐园,送了爱丽丝一颗玫瑰种子。那个人浑身罩在黑袍里,看不清脸,听声音是个男性,不清楚是不是人。”

    “他告诉爱丽丝,想摆脱那具虚假的机器躯壳,就将厉鬼灵魂卖给这颗种子,然后将它中在泥土里,要在鲜血的浇灌和罪恶下使其发芽、成长。这朵花盛放的时候,就是爱丽丝拥有美丽的人类躯壳的时候。”

    虞幸听着挑了挑眉,回想起晚餐前的爱丽丝,那时候的她,可谓已经与人无异。

    说明花朵已经盛放?那和修女导游一开始小心翼翼捧着的那朵玫瑰就完美对上了。

    不过……这突然出现名字大巫师……

    他的神经非常敏锐,不知是不是巧合,他一听到巫师、花、教唆等关键词,就想起笼中噩梦那个推演里,最后逃跑的巫师。

    手段似乎有些相似,不同的是,教唆布朗一家的那个巫师,实力绝对没有诱导爱丽丝的这位强。

    会有什么关联吗?

    “然后呢?”听故事的时候,虞幸除了自我思考,还会坐在柜子上,时不时担任一下捧哏。

    “有了那朵花,爱丽丝的能力开始变强,每到晚上十点之后就会失去理智,攻击所有看到的东西……不包括我。她修建了古堡,一开始,为了激发游客的恐惧,她逼迫游客自相残杀,和游客一起住在五楼,收效确实很大,很短的时间内,她的玫瑰完全盛开了,她掌握了罪恶具现化的力量。她变了,堕落向了罪恶的那一边,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做的事一开始是为了让人学会赎罪。也就是在那个阶段……”管家语气顿了顿,看了虞幸一眼,“具体是哪一次,我也不记得了,来了一个和你一样聪明胆大、不按常理出牌的游客。”

    提到那个游客,管家像是有些唏嘘:“那是个戴金丝圆眼镜的青年,在其他游客面前自称沉。说起来,他的长相也足以让人惊艳,我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总之,在第一天的晚上,他把我支开,然后跑到爱丽丝的卧室点了一把火。”

    点火?

    虞幸来了兴趣,自从进入古堡,处处都能看见烧灼留下的小细节,他本来以为这种痕迹是爱丽丝自己自带的问题,没想到……还有游客这么莽?

    “爱丽丝是一只被烧焦的厉鬼,本身就极度厌恶火焰。一把火下去,也不知道那位游客用了什么方法,使火势蔓延速度极快,整层楼都被烧了。在爱丽丝床下的通道也被发现了。那位游客跳了下去,要不是爱丽丝失去理智后仍然能感应到玫瑰的状态,沉差一点就能把玫瑰毁掉。唔,之前我没有去想,今天听你一说,我才知道,沉曾经差一点就能毁掉整座古堡。”

    管家说着,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那一次,游客们的伤亡很小,而爱丽丝元气大伤,之后,她就废弃了五楼和五楼的通道,将三楼改成了提供给游客的卧室,在古堡主楼旁边修建了一座副楼,作为她自己,还有我的住所。然而她已经察觉到,当初我是故意配合那位游客被支开,给了游客放火的机会,对我的依赖程度大幅下降。”

    “之后,她新收了导游员工,配合和罪恶具象化的能力,改变了游览项目,也就是你们今天听到的规则。”

    “啊哈,五楼那条通道我和同伴已经去过了,可惜的是,由于人数限制,我没能下去。”虞幸想了想曾莱栽下去的样子,一瞬间有点想笑。

    虽然是在极度的厄运中掉下去的,但是现在看来,摇到六点之后,栽下去的意义反而变好了。

    曾莱,现在是最接近玫瑰的人。

    还有管家口中叫沉的游客,虞幸猜,这可能也是一个推演者。

    之所以只是可能,是因为听管家的语气,爱丽丝古堡曾经迎接过很多很多批游客,但是,如果真有这么一个特殊的,可以重复进入的推演游戏,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在推演者之间流传,更不可能一个相关的视频都没有。

    所以,之前的游客,可能只是设定上的“人”,不一定真实存在。

    但沉的举动也不太像是一个普通人能做的出来的,或许,在那么多批的普通游客里,也有那么一两次推演者的加入。

    真有意思。

    不……等等……

    嘴角还没有弯起来,虞幸突然思绪一顿。

    一个小细节被他想起来,他立刻转头向管家确认道:“你刚才说,即使失去理智,爱丽丝也能察觉到玫瑰的变化?”

    管家顿了一顿:“是的。”

    虞幸:“……”曾莱在下面啊!

    万一曾莱不小心被爱丽丝感知到了,爱丽丝进入玫瑰隧道逮曾莱怎么办,他早就看出来,曾莱并不是特别擅长战斗的那种推演者。

    烦人的是他现在没有办法通知曾莱让对方小心。

    “管家。”他声音很冷静,冷静到管家以为刚才那一瞬间,虞幸问问题时的一丝紧张只是错觉。

    “你说。”现在反正已经说开,管家决定帮到底,争取自己的解脱。

    “爱丽丝在五楼住着的时候,在自己的床下开辟了通道,后来废弃了。”虞幸漆黑的眼睛盯住精神奕奕的白发老者,“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合理猜测,在现在爱丽丝位于副楼的住所里,她睡觉的床下,有另一个通道入口?”

    管家认同的点头:“很聪明,是的。”

    虞幸捡起麻绳往自己手上敷衍地捆了一圈,手一伸:“带我去。五楼的通道被我同伴用了,我只能找新的通道。”

    “直接去?”管家有些迟疑,“事实上,如果你得到了某一种罪恶的对应道具,就可以短暂的削弱爱丽丝面对你时的力量和速度。道具收集得越多,你活下来的机率就越……”

    “啊,其实吧。”虞幸直接把绳子的一端塞到管家手里,非要做个样子。

    “其实我还挺强的。”

    管家接过绳子,不太明白虞幸说的强到底是什么一个程度。

    虞幸于是补充了一句:“就算我一个道具都没有,爱丽丝也杀不了我。”

    管家:“……”

    “所以,我不去找什么道具了。麻烦您老人家带个路,把我送到爱丽丝的卧室,晚了得话,我的同伴可能会遇上一些麻烦。”

第六十五章 爱丽丝地狱(36)-副楼

    副楼和主楼之间有两条隐藏起来的空中走廊用于连接,分别在二楼和四楼,虞幸跟在管家后面走着,一路都没有遇见鬼物来阻拦。

    看来,那些由罪恶延伸出来的鬼物能分得清古堡内的员工。

    管家帮他帮得已经算明目张胆,虞幸相信,即使爱丽丝现在是一个丑陋的、没有理智的怪物,以她对古堡的掌控力,或许已经发现自家管家的“投敌”行为了。

    他得快一点,否则,爱丽丝可能会游荡过来。

    虞幸跟着管家,沿着一条他没有走过的路线一直向前,拐过几个不太显眼的岔路,他终于看见了所谓的空中走廊。

    走廊的样子被精致复杂的黑色铁质栏杆门遮蔽了大半,由于走廊四面封闭,他无法提前看见副楼的楼体。

    巧合的是,这扇门已经被打开过了,虚虚地掩着,省掉了虞幸想办法拿钥匙的麻烦。

    “看来,已经有人前往了副楼。”管家略有一丝意外,因为他知道,两条走廊都被锁上,分别由两个“战斗力”最强的物理怪物守着钥匙。

    虞幸不以为意地应了一声。

    槐和荒白早就说要找走廊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以那两个人的能力,找到了目的地并不稀奇。

    管家看着虞幸丝毫不意外的神色,不禁想到,能有人在不知不觉间得到钥匙,进入附楼,说明这次来的这一批游客中,聪明人不止眼前这一个。

    或许……和曾经那一场大火一样,游客们说不定真的能成功,毕竟这一次,比起第一次,多了很多信息和经验。

    吃了一颗定心丸,管家停下脚步,推了推虞幸:“你进去吧,爱丽丝还是住在五楼。我必须留在主楼,否则,就真的和直接通知爱丽丝没有两样了。”

    虞幸点点头,他本就没指望管家能直接将他领到爱丽丝的卧室,管家的工作就是在大厅做后勤,进出副楼肯定有限制。

    事实上能不费功夫地找到副楼的进入方法,管家已经帮他帮到了极致,他不可以再要求更多了。

    虞幸走向栏杆门边,手指轻轻一拨?门轻轻打开一个可供一人进入的缝隙。

    他迈出去的脚步一顿?又转回头来:“……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老管家想了想:“副楼没有你们的怪物?但是你要小心被修女发现。我、修女和厨师都没有什么杀人的能力,但是我们有禁锢游客和通知爱丽丝的方法。厨师不管事,但修女对爱丽丝忠心耿耿,你要是被她抓到?就要提前面对爱丽丝了。”

    “谢谢。”虞幸黑发下的眼睛中划过一抹微光?看着老管家挺拔的身姿,体面的着装?在金碧辉煌的古堡内沦为装饰,他微不可察地颔首,做了一个对他来说堪称郑重的动作?“还有……再见。”

    他这一去?如果顺利的话,或许就再不会见了。

    管家会随着爱丽丝地狱根基的崩塌,走向他早就该到达的归宿。

    死亡。

    对管家来说,死亡是解脱?他年纪也不小了?头发都是银白的,或许长眠于地下,不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打扰?才是他一直在追求的东西。

    不再看管家,虞幸瞳色微凉,顺着走廊一步步踏过,走廊上有灯,他那用不了多久的火折子被他重新放进了口袋。

    很快,他走到了走廊的另一侧,由于副楼是爱丽丝和员工们住的地方,所以副楼这一侧并没有门的阻隔,大概是对员工们比较放心。

    过了走廊,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小型大厅。

    大厅很空荡,布置精美,墙上被一块块镂空金箔铺满,绘制成奢华的图案。

    在靠近墙面的地方,一圈圈白色细绳交错悬挂,绳子上用夹子夹着一张张相同大小的照片。

    一瞬间,虞幸就回想起了爱丽丝乐园里,那个神秘的女巫时光小屋。

    时光小屋的前厅也是这个样子的,照片上显映着每个人一生中经历过的事情,有些是人,有些是景,模糊不清的记忆都在这些照片中得到了清晰的映照。

    看来,爱丽丝是把时光小屋给保留了下来,还移植到了副楼中?

    虞幸随意朝几张照片看去,然后挑挑眉。

    不完全是。

    照片上的确显示的是时间,但不再是游客的了,而是——爱丽丝的。

    蒸汽朋克风格肆无忌惮的展现在虞幸面前,虞幸看见了熟悉的跳楼机、钟塔、还有放着古怪歌曲的抓娃娃机。

    目光往旁边动了动,下一张照片上的画面是,一颗种子被一只隐藏在黑色袖子里的手递了过来。

    再下一张,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生长在花盆里,花盆中的土被鲜血浸泡,宛若红土。

    虞幸盯着那截黑色袖子看了一会儿,他知道,按照管家所说,袖子和手掌的主人就是那位大巫师了。

    半晌,虞幸失去了继续参观的兴趣,这些照片上除了有玫瑰的生长记录,还夹杂着很多游客惨死的瞬间,虞幸对见识别人怎么死的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最后环视一圈,摇头道:“……可惜……那个女巫不在这里。”

    表情矜贵冷淡的女人给虞幸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是他见过长得最好看的女人了,声音也很好听,就是有些神神叨叨的。

    还有那只叫厄运的小猫,似乎很喜欢他,但他不喜欢跟他这种懒人抢座位的猫。

    唔,对了,女巫当时送了他一个道具,叫做【时间刻印】,直到现在他都没发现【时间刻印】有什么用。

    等等……女巫和巫师会有关系吗?当初见到的时候,女巫好像说,她是过来兼职的?

    兼职这个词,推演者有时候也会说,因为系统面板里就有各种“兼职市场”。

    “嗯……算了,都带个'巫'字,可能是巧合。”

    甩掉了脑子里的思绪,虞幸伸了个懒腰,往大厅出口走去。

    他现在就想快点找到五楼,去玫瑰隧道跟曾莱会和。

    如果路上能遇到荒白和槐的话就更好不过了,那两个人好像能力都很强,有他们加入的话,摧毁玫瑰的计划肯定会顺利很多——前提是五楼爱丽丝的通道,不限进入人数。

    出口后面是一道走廊,从这里开始,玫瑰的痕迹就逐渐加重了。墙壁上镶嵌着玫瑰形状的装饰,红艳而糜烂,不知是错觉还是真实,虞幸总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

    看来,自从借着玫瑰获得人类皮囊,爱丽丝本身也更喜欢玫瑰花了。

    他不适的吸了吸鼻子,感觉这味道一点也不好闻,花香并不纯粹,其中夹杂着很多不友好的味道,比如铁锈味,比如腐烂味,要说感受,就像从前某个时间段里围着他表白的那些女人身上喷的劣质香水。

    唯一的作用大概是提神醒脑。

    “亦清。”他轻声喊道。

    自从去到图书馆,见到癔,亦清就又躲进匕首里装死了,简直就跟不存在一样安静。

    腰间的匕首动了动,青雾从他卫衣里钻出来,在他腹肌上留下一阵冰冷的触感。

    “来了。”亦清在青雾中现形,化为人形飘在空中,“怎么?”

    虞幸:“没事,你的青烟里有竹子的味道。”比刺鼻的玫瑰味好闻。

    亦清理解了他的意思,对自己被当成竹子味香薰的事情并不在意,只觉得这个人越来越不把他当摄青鬼了。

    他先是感到有趣地笑了一声,随即开扇轻摇,眉头微微皱起:“这就是副楼?比主楼小很多。”

    副楼毕竟是新建的,也只需要提供员工居住的功能,当然不必修建得太大,比起主楼来说,只能算一个很小的地方。

    虞幸“嗯”了一声,站在他现在的角度,可以看见走廊尽头分别有一条向上的楼梯和向下的楼梯,他快步走过去,楼梯是迂回状,可以看出,不管是向上还是向下,都是很正常的跨越了一层楼的那种。

    “咦?”虞幸毫不犹豫往上走,到了下一个平面中,也就是三楼,又是一条一模一样的向上楼梯。

    他愣了一下,一个想法出现,“副楼的空间,是正常的?”

    “可能吧,”亦清道,“你不快一点上去吗?不是在担心那个叫曾莱的小孩?”

    “是啊,虽然他在收到我之前的提示之后,基本不会再陷入手足无措的状况里,但是我怕爱丽丝察觉到他的位置直接去找他。”说话间,虞幸已经再次快步登楼,随即证实了这个让人高兴的消息。

    副楼的空间真的是正常的!

    也就是说,它的楼梯是固定在拐角处的,一层一层往上叠加,并非主楼里那种能把人逼疯的迷宫式构造。

    如果是这样,那他想去五楼就变得易如反掌!

    很快,虞幸直接上到了五层。

    一股浓郁的玫瑰味道扑面而来,大片大片的红玫瑰被种植在走廊两侧,用黑色瓷缸装着,热烈而深沉,像一团团燃烧的红云,就如古堡上空巨型眼睛周围的那一圈似的,非常好看。

    亦清一袭青衣站在其中,本该是浓烈与清雅的碰撞,可莫名的,任何一点清雅都与此处格格不入,像是被排挤了一般。

    “我不想呆在这里。”这位青衣摄青鬼直接飘到了虞幸背后,稍微离地,双手按在虞幸肩膀上,好像把虞幸当栏杆撑了,他放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重量上去,让虞幸意识到了他的不喜。

    虞幸自己也不喜欢这些玫瑰,不过他还是第一次见亦清流露出厌恶的情绪,要知道,之前在晋升游戏那两座荒村中,亦清也没有表现出一点不适。

    他问:“为什么?”

    亦清答:“太脏了。”

    “脏?”虞幸没想到亦清的答案是这个,一边顺着两侧花海往前走,一边继续问趴在他背后的亦清,“为什么脏?”

    亦清硬生生用他的儒雅凹出了一个不屑的表情:“这些花中,全都是刻意引导出来的血腥、罪恶和恐惧,和它本身需要的东西已经背道而驰了。”

    “本是用来赎罪,追求真相的地方,现在也已经堕落成污秽,不脏吗?这种味道闻得我想吐。”

    只有鬼物才能感受到这其中的差别,因为鬼物对这种种负面感觉最熟悉。

    虞幸想了一下,露出一个笑容:“你说得对,很脏。”

    爱丽丝因为自身的欲念,从公正的乐园管理者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堕落者,那位大巫师“功不可没”。

    有机会的话……他还真想去看看,“巫师”这些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在荒诞世界扮演者怎样的角色。

    如果是可以在不同的世界穿梭的组织……是不是就意味着,要是能了解这个组织,他就离荒诞推演的高层秘密更近了一步?

    当然,现在想这些似乎过早了,虞幸一路走,一路开走廊上的门,这些门的背后都是些功能性房间,最多的就是展示间,不管是雕塑还是油画、手工制品还是服装,多得令人眼花缭乱。

    由此,虞幸基本可以确定,整个五楼就只有爱丽丝一个人住,其他员工都是住在其他楼层的。

    这么多无关紧要的房间,员工们想住都没有位置。

    就在虞幸望向最后一扇镶嵌着各色宝石的双开门扉时,挂在他身上不下去的亦清突然化作青烟散去,语气温润平稳却不容置疑:“躲起来。”

    虞幸目光一凛,本着对这位摄青鬼的信任,一闪身就蹲在了两盆玫瑰花丛之间,借助伸出的带刺枝桠隐藏身形。

    确认自己的位置不容易被发现,他才偏过视线,从花朵之间的缝隙往外看。

    一个黑色的身影在不远处站定,仿佛是听到了一点动静,狐疑地往四周环视一圈,面无表情的漂亮脸蛋上有一种阴冷感趋之不散。

    虞幸眼睛一眯,心道,修女为什么会上这一层?

    他目光往下移动,就见修女的手里拿着一只金色浇水壶,壶嘴长长地伸出,顶端是宽宽得圆盘状。

    “……”

    来五楼浇花?

    修女最终什么也没发现,死水一潭的目光落在面前的红色花丛上,抬起浇水壶就往花上浇灌。

    从那长长的壶嘴里喷出的水流……是血红色。

    血色液体浇灌在玫瑰花上,顿时,一股比刚才强烈百倍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直直涌入虞幸鼻子里。

第六十六章 爱丽丝地狱(37)-橡皮擦

    不仅仅是花的味道,血腥味也粘稠起来,仿佛一块有厚度的布盖在鼻子上,呼吸都几乎失去了作用,难捱的窒息感笼罩过来。

    虞幸感觉一阵反胃,鼻尖也痒痒的。

    他眼神清亮,伸手捂住口鼻,好歹是把这种味道阻挡了一点,鼻腔也舒服了些。

    哼,他才不会打喷嚏呢。

    “啊嗤!”

    想法刚刚闪过,一声没忍住的喷嚏声就响了起来。

    修女猛地从花朵中抬起头来,僵硬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丝兴奋的神色,她把浇水壶放在原地,黑色的修女裙裙摆一动,轻声道:“果然有游客在这里。”

    她的声音中带着员工特有的机械,阴狠地看向了……楼梯那个方向。

    没错,打喷嚏的当然不是虞幸,而是另一个人。

    虞幸也朝楼梯那边看去,由于走廊有折角,他只能判断出有人在那个方位,却看不到具体情况。

    他眉头一挑,听声音……是荒白吗?

    “槐和荒白比我先到副楼,但是这两个人没有具体的目标,大概到现在是先完成了占房间的任务,然后随便在楼里逛了逛。”虞幸在心里想着,“他们说不定已经进过爱丽丝的房间,但是由于不知道爱丽丝床下通道的存在,所以没搜那么仔细。”

    凑巧在修女浇花的时候上了五楼,被味道刺激的暴露了位置,要么是运气太差,要么……

    就是故意的。

    修女导游快步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移动过去,脚步声轻得仿佛不存在,就像鬼魅一般,难怪她刚才可以悄无声息地接近虞幸站着的地方,差点就看到了虞幸。

    虞幸的感知力其实还不错,尤其是体内的诅咒之力,对祭品和鬼物都有一定的反应,可在这一大片红玫瑰中,他发现自己的感知力好像被影响了,加上进古堡以来,他体内的阴冷气息就没安分过,一直在翻腾,他对此已经有些习惯,所以偶尔痛苦加重一下,也被他忽略过去了。

    还有一种可能……有亦清这个对他暂时充满了善意的摄青鬼在,亦清强大的感知力,让他多多少少还是松懈了一些。

    “……”

    意识到这一点的虞幸双眼微眯,嘴角向下压了压,告诉自己下次不能再这样了。

    而那边,修女的身形渐行渐远,虞幸十分胆大地从玫瑰花的遮挡下钻了出来,走到修女浇花的地方?拿起了浇水壶。

    入手冰凉?不过比起他自己的阴冷气息?还是很温暖的。

    说明不是祭品。

    虞幸用鼻子闻了闻浇水壶里的味道?又摇了摇剩下的液体?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这好像……不是人血的味道,而容量?似乎还有大半壶。

    亦清以青烟的形态萦绕在他肩膀周围:“想带走吗?”

    虞幸笑道:“被你发现了。”

    他拿起来就没打算给修女放回去。

    风过留痕,雁过拔毛?他又不是第一次顺走推演里的诡异NPC的东西。

    突出一个轻车熟路!

    正当他握住浇水壶的时候,楼梯那边传来了修女沉闷而恼怒的声音?只听她提高了音调:“尊敬的游客,请问你躲在哪里呢?您可以出来?由我这个导游带您参观。”

    看来,她并没有顺利找到发出声音的人。

    虞幸面上情绪不显?只发觉青烟聚拢,尽数缩进了他的衣服下面,将存在感压到最低。

    他心里有了准备?五六秒后,他的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

    轻柔地拍一下肩膀?放在平时可能根本不算什么,可放在推演游戏中,还是在和敌对的东西“躲猫猫”的时候,这一下的威力可不亚于扮鬼吓人。

    虞幸淡定转身,看向身后,他的平静让身后的女孩发出一声可惜的感叹:“……你怎么没被吓到。”

    荒白手里拿着一块橡皮擦,马尾有些许散乱,英气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没想到的样子。

    槐也站在旁边,鼻梁上架着银色眼镜,神色有点无奈。

    虞幸看了他们一眼:“吓了一跳,我好害怕。”

    槐:“……”

    荒白撇嘴,有些郁闷:“你是不是猜到我们在这里了。”

    “嗯,你故意发出声音引修女过去,声东击西,目的只能是要过来这边了呀,不是吗?”虞幸冲她温和一笑,就像在看一个顽劣的熊孩子。

    “咦,你果然很聪明啊,可是我想看看大帅哥被吓一跳的表情欸……”

    荒白捂了捂脸,眼睛亮亮的,好像有点跃跃欲试,槐神色仿佛都暗了暗,制止道:“你想把幸吓一跳,再发出点声音把修女引回来吗,别玩了。”

    他斜了一眼修女的方向,又看了看虞幸手里的浇水壶:“先别在这儿说话,修女马上要过来了。”

    虞幸点头,也没再逗人,用下巴指了指一旁的豪华双开门:“去爱丽丝房间说。”

    几人趁修女没过来的时候推门而入,门内精致奢华的陈设让他们的动作都顿了顿。

    只能用华丽来形容这个房间。

    各色宝石镶嵌在墙上、天花板上、壁画上,甚至是书桌、台灯、衣柜……

    到处都在闪闪发光。

    一张血红色的床稳稳放置在房间的正中央,玫瑰花瓣均匀地撒在上面,床帘是挂着的,金色,上面也绣着红色玫瑰图案。

    除此之外,这间卧室还摆了很多很多面镜子,有大有小,朝向各异,硬是把面积一般的房间映照出一副宽阔的错觉。

    槐轻声关上门,落了锁,由于失去了视野,修女又近乎没有脚步声,三人靠在门后谁都没再说话。

    过了有两三分钟,门外才响起一个愤怒的声音:“是哪位调皮的游客偷走了我的水壶?”

    “请这位游客快些出来,否则,偷盗园区道具,爱丽丝可是会生气的!”

    修女的声音忽远忽近,可以想象到,她正在门外的走廊上来回走动。

    听着这样的控诉,虞幸摸着手中浇水壶冰冷的把手,嘴角上扬,十分愉悦。

    “她不会进来吧?”等修女走远了一些,荒白用气音对两位青年问道。

    槐抢先摇了摇头:“不会,爱丽丝是她上级,她怎么也不可能不经过爱丽丝的同意直接闯进爱丽丝房间。”

    “哦,不愧是大佬,厉害厉害!”荒白赞叹。

    槐偏过头不去看她,佯装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可那一头卷毛仿佛都在为夸奖而高兴。

    虞幸:“……”怎么感觉气氛有点……

    “卑鄙的游客,爱丽丝最讨厌有人偷东西,等她清醒,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报告给她!”

    没等虞幸惊叹,这两人短短时间好像就有某种趋势,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分贝之大可以称得上震耳欲聋。

    虞幸揉揉耳朵,这得是多生气啊……

    不过修女越生气,他这个拿走浇水壶的罪魁祸首就越开心。

    吼完这一句,修女不知道拿了个什么,拖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气势汹汹地远去,去搜寻偷东西的人了。

    “终于走啦!”荒白雀跃地欢呼一声,看起来放松了很多,虞幸注意到,她手里紧紧攥着的橡皮擦凭空消失了。

    槐用戴着银色眼镜的眼睛扫视了一遍房间,眉头微微皱起:“我感觉到这间房间好像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但是看不到……”

    这副眼镜是非常好用的祭品,槐用它可以很轻松的找出藏得不深的特殊物品。

    至于藏得深的,那他就会感到这处空间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等着他去发现。

    可以说,作为一个经常玩跑团的玩家,戴上这副眼镜对槐来说就像跑团人物灵感过高,时不时就要被Kp拉出来过个骰子,硬塞线索,或者硬拉着掉san。

    虞幸心道线索在大床底下你能直接看到就有鬼了。

    槐收回注意力,盯住虞幸。

    会在副楼遇到虞幸,实在是有些意外,因为推演还长,虞幸应该不至于如此赶时间地找副楼入口,这样就和他、荒白的行动撞了,既然他们两边已经决定结盟,就不必耽误这个时间,还不如分开,尽量探索更多地方。

    可现在虞幸不仅来了,还和赌徒分开了。

    那就说明发生了什么让他们决定这么做的事情。

    “发生了什么?赌徒怎么不在?你怎么知道这是爱丽丝的房间?”

    一连三个问题,虞幸不答反问:“看样子,你们之前没进过这个房间?我还以为这么明显的特殊房间,你们怎么也该进来逛逛。”

    荒白笑出了声,走到一旁的镜子前看了看,“哪有那么容易呀,修女各个楼层到处走,我们光是隐蔽身形不被发现就已经很难了,当然是方便进入哪个房间就先进哪个房间看啦~”

    “我的床单不能再用了呢……太讨厌了。”

    一听她提起床单,槐的脸色就有点不自然。

    他不是很明白,这个女生怎么就能大大咧咧顶着床单的负面效果在男性旁边走。

    还好今天是他,他都决定不发布视频了。

    万一是别的人……不,也不知道之前还有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总之,他决定要在这场推演里好好跟荒白普及一下女孩子最好不要做哪些事!

    荒白显然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问题,她为自己这么早就失去了一个可以用的祭品而惋惜了一会儿,又高高兴兴道:“还好我还有橡皮擦,功效也不错。”

    【祭品:普通橡皮擦】

    【形态:一块普普通通考试专用橡皮】

    它的能力是擦去一段时间内持有者经过的痕迹,一旦有攻击意图,五分钟内所有由橡皮篡改的事实将直接失去作用,而与周遭环境发生交互,也有一定几率使橡皮失效。

    也就是说,刚才荒白和槐是正大光明从虞幸眼前走过来的,只不过由于荒白一路都在使用橡皮擦,所以虞幸即使看到了他们,也没能在脑海里留下任何印象,以至于会有这两人是瞬间出现在他身后的错觉。

    在祭品中,这算是很逆天的能力了。

    不过虞幸此时并不知道这块橡皮擦的具体功效,贸贸然问别人祭品能力是很忌讳的,他只当荒白有隐藏身形的能力,没有多问。

    比起橡皮擦,他总觉得荒白这个女生所拥有的脑回路和情绪的展现有些奇怪,就像个潜在的精神病。

    对方真的是正道线么?虞幸对此持保留意见。

    槐揉了揉自己毛茸茸的卷发,又问了一次:“你来做什么?主楼已经找不到可以占据的房间了吗?那赌徒怎么没有和你一起。”

    虞幸走向爱丽丝的玫瑰大床:“我正在找他。”

    槐跟上去,问:“你们是走散了?”

    这就一言难尽了……虞幸看了这两个人一眼,想了想,觉得以他们的智商应该可以接受提前一天半结束推演这件事,也可以短时间内理解他的计划,于是——

    他当着两人面把床给掀了。

    为了节省时间,他没有再去扯床单,掀床板,而是双手抓住床的一角,用了些力气,直接将整张大床给搬了起来。

    “卧槽卧槽!”

    荒白虽然不知道虞幸干嘛对爱丽丝的床这么残忍,但是不妨碍她兴奋起来。

    她一拍槐的胳膊:“你看啊你看啊,隔着衣服都能看到他胳膊上的肌肉线条诶,好man!!”

    槐顺着她的话看了看,果真,在幸的卫衣袖子下面,可以看到因为用力而隆起的线条。

    他又看了看自己:“……”

    啧。

    然而下一瞬,他的眼镜镜片上似乎多出点什么东西,槐一愣,顾不上对自己太瘦的不满,跑到了虞幸旁边。

    虞幸已经搬开整张床,床下,黑色的洞口像是噬人的巨兽,一排排向下的阶梯,犹如巨兽口中狰狞的利齿。

    “这是!”荒白惊讶地往里看,“密室吗?哇,幸你是怎么知道有这个密室的?”

    “不是密室,是通道。”虞幸喘了两声,甩了甩胳膊,“不是问我曾莱在哪儿吗?他在这下面。”

    荒白:“……他,啥?什么下面?活得死的?”

    虞幸:“活的曾莱,掉下去了,我要是再不下去,可能就变成死的了。”

    槐:“……”

    他摸了摸自己领口的秘银玉蛇吊坠:“你好像发现了很多东西。作为盟友,介意分享一下吗?”

    虞幸不动声色地将荒白往后隔开一点,免得这个有点跳脱的女孩子也掉进去:“倒是不介意,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们误打误撞发现了毁掉爱丽丝和这座古堡的方法。”

    不是什么大事?你瞧瞧你说的是人话吗?

    槐推了推眼镜,轻咳两声:“说说?”

    虞幸道:“来副楼之前,我已经策反了管家,知晓了了古堡存在的根源。”

请个假

    如题,请个假~( ̄▽ ̄~)~明后两天6000字补上啦啦啦

第六十七章 爱丽丝地狱(38)-扇子掉了呢

    因为这件事说来话长,所以虞幸直接长话短说,省略了很多无关紧要的细节(比如威胁癔),把现在的情况摆在了槐和荒白的面前。

    一言以蔽之,就是现在虞幸要下通道,找曾莱,并且在可能硬刚爱丽丝的前提下毁掉大巫师送给爱丽丝的玫瑰花。

    槐听得一阵沉默,他虽然善于运用祭品优势去过剧情,但是还从来没有在推演刚开始几个小时的时候就找到结束推演的方法,这无异于一百二十分钟考试的时候,你刚阅完卷,填了几道选择,别人学霸就已经交卷了。

    尤其是这个学霸还:“不就是提前一百分钟交个卷吗,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不要大惊小怪。”

    荒白也听得一愣一愣的,末了,用手指抠了抠衣摆。这姑娘脑回路十分跳跃,听完第一反应不是震惊也不是惊喜,她还惦记着最开始的话题:“那你告诉我们这个,不是会浪费找赌徒的时间吗?万一去晚了……”

    虞幸看她一眼:“这个通道,我不知道可以供几人通过。如果你们能帮忙,无论是和我一起下去,还是在古堡里牵制爱丽丝,都足以抵消时间上的损失,那浪费这点时间就不算什么。”

    槐缓过神来,再也不敢对面前过分好看,以至于会让人忽略掉实力的青年有一丝小瞧。他本来以为这场推演游戏有曾莱,再加上他,他们两个会是主要的推演贡献者,没想到冲在剧情最前方一路狂奔的会是这个自称新人的幸。

    这是新人?

    哼。

    不是骗子就是妖孽。

    倒不是说,刚晋升分化级的推演者和晋升一段时间以后的推演者真的有那么巨大的实力差距,实际上,造成差距的外部因素一共就两种,一是祭品能力和数量,而是积分兑换的身体素质,比如体力、力量、五感敏锐程度,以此影响伤害抵抗能力、伤口愈合速度、逃跑速度……等等。

    两者确实需要积累,但前者有一定运气成分,运气不好融合出一个不好用的垃圾能力,就要早早寻找新的祭品来完成替换,后者在兑换的时候有上限,不能超过人类应有的身体素质。

    最大的差距因素,其实还是些抽象的东西。

    记忆力、推理力、计算力、想象力,甚至是经验、心理素质、脑洞……这些摸不到的东西,才能最终决定一个人到底强不强。

    因为祭品再好用,都不能在规则不允许的时候杀掉鬼物,身体素质再好,也不能跟推演中那些强悍诡异的鬼怪硬碰硬。比如摄青酒吧里,虞幸和赵一酒之所以能杀鬼,是因为当时的推演提出了【鬼物可被杀死】的规则。

    如果没有那场活动中的规则存在,哪怕是赵一酒身体素质好,身手利落?【止杀】攻击力强悍,也不可能杀得掉一只最低级的灰心鬼,最多是“你杀不掉我,我也杀不掉你”的状态。

    这二者最大的效果?除了与他人对抗,就是自保?帮助逃跑,辅助推演。

    只有一个人的思维?才是决定他可以成为明星推演者,受到他人瞩目?还是在无人问津中走向死亡的因素?曲衔青的战斗力被人畏惧?可她本身的推演能力就一点也不弱。

    毕竟?这个诡异荒诞世界的内核,名为“推演”,推理演化?最终目标是被掩盖在罪恶之下的真相。

    这个铁律,在推演者一踏入荒诞世界时就已经生效,到了分化级,等级越高,对于这一点的领悟越明显。

    “规则”,似乎是不可违逆的。

    槐作为真正的经验十足的推演者,自然不会因为自己祭品多就骄傲,他对自身实力的自信还是来自于剧情探索和线索收集能力,他自问在目前的等级中,没有多少人在收集线索的能力上会比他更强。

    之所以大家都会轻视新人,归根结底,是认为新人的推演经验不如老手多,思维方式还没有被锻炼出来,对剧情的敏锐程度自然弱于老手。

    最初几场推演,没有背景的人,哪个不是在尖叫和恐惧中撑过来的,光是想着怎么抱大腿活下来就已经筋疲力尽了,哪有空锻炼思维,适应荒诞世界的节奏。也就到了高级推演者的阶段,这个问题才勉强得以解决——不适应的都死了。

    槐在心中打了个问号。

    问题是……幸这个家伙的推演能力,真的是新人可以拥有的吗?

    哪怕是三大家族这种势力,年轻一辈对荒诞世界的存在有一定了解,也不会做的比幸更好了。

    不会是在装新人诓队友吧?

    感觉到自己有一丝被欺骗的可能,槐好不容易把自己从纷杂的思绪中拔出来,他上下打量了虞幸一眼,目光在虞幸仿佛被血浸泡过的卫衣上扫了一眼,又看了看挂在虞幸腰带一侧,垮垮垂下的笑脸面具,最后停留在虞幸狭长的眼睛和左眼眼尾下方的小痣上。

    嗯,确实没见过这号人,而且槐依稀记得前几天的新人赛上有幸这个名字。

    那就是真的了,他遇见了一个潜力很强的新人。

    槐记住这张脸了。

    这是一张日后必会万众瞩目,被人或喜爱或崇拜或憎恨或畏惧的脸。

    或许话越少,表现得越淡漠的人,越喜欢在脑海里想些有的没的,比起默默思索的槐,荒白就直接多了。这姑娘赞叹一声,然后灵魂发问:“那你没想过,万一你告诉了我们这么多事情,结果我们不打算帮忙呢?”

    槐注意力集中起来,他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虞幸笑了笑,看向两人。

    “可是你们找上我,让我把事情告诉你们的,浪费了我的时间又不打算补偿一下的话,不是欺负我这个新人么?”他委屈起来,荒白明知道这人在装,还是毫无诚意根本没打算让别人相信的装,却依然产生了一点“愧疚”。

    她感受了一下突如其来的母性光辉,哀叹道:“啊……美色误国,美色误国啊。”

    槐:“……”

    槐嘴角下压:“那你应该提高一下这方面的抵抗力了,不然以后遇到长得好看的鬼,是不是会忘记逃跑。”

    荒白:“槐大佬说得有道理呀!”

    槐额角青筋突突了两下,不再跟着这个跑偏的话题走,他相信,幸一定对他们两人会选择帮忙有把握,才会都说出来。

    他偏头对虞幸道:“我们可以帮忙,通道和线索毕竟是你发现的,这样吧,你下去之后,我试试能不能再进,如果能,我就跟着下去——”

    荒白举手:“我也去我也去!”

    “……”槐按了按太阳穴,“如果它也只能一个人进,我就和荒白在古堡牵制一下爱丽丝,争取让你和赌徒碰到玫瑰时,爱丽丝能迟一点赶去,给你们多制造一线生机。”

    是的,虽然说,虞幸找到了捷径和隐藏线路,但是比起两天按部就班的拖时间和完成用餐时发布的任务,深入玫瑰隧道显然更加危险。

    成功了,所有推演者都直接完成推演,失败了,死的也只是下面的尝试者。

    好像还有点舍己为人的意思在里面。

    虞幸点点头,目光落在漆黑通道的一侧的阶梯上。

    轻巧地一翻身,一手抓在通道边缘,一手拎着他的浇水壶,双腿用力蹬在下几级阶梯上,他整个人都已经进入了通道内部,只剩下一个头还露在上面。

    他道:“那我下去了,回见。”

    说罢,手一松。

    槐和荒白看着他的动作,眼见着虞幸急速坠落,很快消失在黑暗中,面色一变——怎么着,说下去找赌徒,就要连下去的方式都一模一样吗?

    你明明可以顺着梯子爬下去,干嘛要跳啊喂!

    槐咳嗽一声:“我试试能不能下。”

    他尝试着探出一只手,果不其然,收到了和虞幸在主楼那个通道里一样的提示。

    【此处的黑暗摄人心魄,哪怕有同伴也让人胆怯,你发现,洞口似乎布置了结界,只能容一个人进去。】

    【通往目的地的入口不止一个,去寻找另外的入口吧。】

    看来,爱丽丝的戒备心非常重,除了她自己,她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她的通道。

    “进不去吗?”荒白垮起个批脸,“不能和帅哥一路了。”

    槐忍无可忍:“我不帅吗?”

    “还行吧,你太瘦了。”荒白特直白。

    槐顿了顿,狐疑道:“哪个瘦?”

    荒白:“身材啊……欸?好家伙,你以为我说哪个‘shou'?”

    槐松了口气,随即一阵茫然。

    发生什么了,他为什么要纠结这个,难道……他也有了莫名的胜负欲?不过确实,他虽然不依靠身体素质进行推演,也不战斗,但是偶尔锻炼一下或许也不错。

    起码不会被人连续好几次嘲讽“弱不禁风”。

    看着荒白兴致勃勃的眼神,槐叹了口气,明智地转移了话题:“算了,我们把床还原一下,然后去看看爱丽丝在什么位置。”

    ……

    黑暗在周身掠过,下坠感不断加重。

    虞幸被纯粹的黑色包裹,在空中找不到任何借力点,只能放任自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不断坠落,风从下方刮过来,黑色碎发来回拍打在脸上,带来一阵阵痛感。

    之所以选择直接摔下去,没别的意思,就是快。

    他通过癔看到的影像里,曾莱虽然浑身小伤口,但显然没有任何一处是致命伤,除了疼,基本不会影响行动。也就是说,起码从通道摔下去,是不会有大事的。

    皮外伤的话,对虞幸来说,恢复如初就是几个呼吸间的事情,而通道不知道有多长,与其花费很久小心翼翼地爬下去,不如自由落体。

    更何况……就他现在这个弱鸡体力,爬不了几分钟,他估计就要手脚发软,抓不住梯子,然后掉下去了。

    早摔晚摔都是摔,只要我主动,别人就看不出我不行。

    一直坠落着,虞幸逐渐感到周围空间大了起来,愈发寂静,除了他的心跳声,就只有一阵阵风滑过耳膜。

    与此同时,一种隐秘的恐慌感蔓延开来,仿佛要化为实质,从空气中附着在他皮肤上,妄图渗透他的身体。

    阴冷气息开始在他体内涌动,将外来的诡谲气息统统驱赶,虞幸不可抑制地哆嗦了一下,感受着体内与外界的差别,哀叹一声。

    很烦,看来玫瑰隧道里面,有像棺村祠堂里那口黑棺一样,完全调动他诅咒之力的东西。

    ……又是一个难捱的场景啊。

    突然之间,周围空气一凝,虞幸感觉到了时空地转换,下一刻,眼前不再是完全的漆黑,终于能看见模模糊糊的影子了。

    他向下一瞥,就见一大团东西在正下方张牙舞爪。

    “……”

    好像是一大丛玫瑰?

    从梯子下来的话,玫瑰处于一个一回头就能好好观赏的角度,可从中间掉下来,玫瑰可就变成“垫子”了……满是尖刺的垫子。

    虞幸衡量了一下,不太想被扎成刺猬。

    他在空中尽量调整了一下姿势,护住浇水壶,堪堪擦过花丛,砸在了地上。

    一侧肩膀毫无铺垫地撞在地上,地面比瓷砖柔软,带着一股自然的味道引入虞幸鼻腔。

    这股冲击力,远远小于下落的距离,砸在地上也仅仅是一阵酸疼,甚至都没让虞幸用上自我恢复的能力。

    他爬了起来,眯着眼睛往四周看去。

    昏暗的长廊一望无际,脚下是半硬的泥土,无数火红花束此时都隐没在黑暗中,像是披了一层晦暗不明的外衣,从浓烈的矜贵,变成了寂静的狰狞。

    诅咒之力在体内肆虐,虞幸脸色比平时更苍白起来,随即习以为常地用手捂住嘴,咳出一口鲜血。

    “入口不同,我下落的位置应该和赌徒不一样吧……”把手随意在衣服上擦了擦,虞幸嘀咕一句,从兜里摸出了……打火机。

    这是他趁管家不注意,在管家身上顺手“借”出来的。

    真的很顺手,顺手到他把打火机拿到手之后,都懒得跟管家开口报备一下。毕竟,他要是真的开口要了,管家应该也会给他。

    “不过也不一定,毕竟空间被压缩了,说不定每一个通道连接的都是这个地方。”他摁亮打火机,随着精致的火机盖发出属于金属制品的脆响,一缕幽幽火苗燃了起来,照亮了一小块范围。

    虞幸把火光往身旁的玫瑰花丛照了一下,眉头一挑。

    刚才在上面看不清,他只能通过轮廓猜测这是一大丛玫瑰,现在有了光源,只见这丛玫瑰倒的倒歪的歪,花瓣落了一地,叶子也纷纷脱落,和一丝血迹一起铺在土地上。

    很明显,不久之前这里刚被砸过。

    虞幸已经想象到曾莱直接落在尖刺上的场面了……由于一手拿着浇水壶,一手拿着手电筒,他只能在心里捂了捂眼睛,叹息一口气。

    这,勉强可以算个好消息吧。

    曾莱和他,下落之后到的都是这里,这样的话,他倒不用再去玩迷宫,只要沿着这一条路走就可以追上人。

    就连方向都不用纠结,因为这条狭窄隧道只有一侧通畅,另一侧被荆棘给牢牢封住了。

    虞幸神色一动,又等了一分钟,没等到槐和荒白的身影,而阴冷气息已经顺着躯干流入四肢。他不太好浪费时间,沉默着转过身,顺着通道快步行走。

    亦清飘出来四处打量,由于不想碰到玫瑰花,他飘得很高,整个鬼都几乎飞在虞幸头顶。

    “这里更脏了,浇灌这么一大片地方,要死的人可不少。”几分钟后,亦清终于开口。

    虞幸懒得抬头看他,只用打火机照明,偶尔感觉到青色的影子在头上晃:“是啊,应该死了不少人。”

    亦清沉吟一会儿:“你可知,此处玫瑰从何而来?”

    正说着,他挂在腰上的扇子突然掉了下来,砸在虞幸头上,发出一声闷响,又掉在了地面。

    虞幸:“……”

    亦清:“哎呀,身上的东西掉到地上了呢,该换一个扇子了。”

    虞幸:“……”

    他实在忍不住,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了亦清一眼,只看见亦清飘下来捡扇子时深青色的眼睛,似有若无地与他对视了一眼,随即立刻移开。

    虞幸若有所思收回视线。

    是什么不能直接说出口的提醒吗?因为被系统限制了帮他的限度,所以无法直说?

    在跟曾莱传话之后,虞幸其实并没有耽误多长时间,一个流程下来,想必曾莱如果谨慎一些,那一定还没有走太远。他只要快一点,过不了多久就能赶上。

    玫瑰挨得很紧,即使虞幸很小心,他还是被划出了些伤口,虽然很快复原,但从伤口中渗出的点点血迹却尽数被玫瑰吸收了。想到检票时的流程,虞幸饶有兴趣地看着四周,等待着自己的“罪恶”被这些玫瑰激活。

    在癔看到的画面里,曾莱面前之所以出现一道没必要的门,并且在门后遇到了【哭喊者】,应该就是血被玫瑰吸收的原因。

    但是由于这些玫瑰比不上被修女小心捧着的那一盆,或者说,那一盆是最初大巫师给的种子生长成的花朵,而泥土地里长出来的玫瑰,可能只是衍生物,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最初的玫瑰可以根据每个人的罪恶生成对应鬼物,而衍生品们只能制造一些容易勘破的阻碍。

    但是,这些衍生的玫瑰,究竟是怎么来的呢?

    如果能来点东西找他,他说不定可以从中察觉出来,只可惜,身体被阴冷气息禁锢住了,抬腿间有些凝滞。

    然而,虽然虞幸这么想,并且有些期待这些玫瑰会给他带来什么有趣的麻烦,可直到他远远望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怂玫瑰都没来找事。

    背影是曾莱。

    当虞幸看到曾莱的时候,亦清化为青烟缩回了【摄青梦境】中,下一刻,曾莱也似有所感地回过了头,顿时,虞幸举着打火机的手僵硬了一瞬间。

    他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一时间没有直接开口。

    “幸?!”曾莱站在黑暗的隧道里,整个人几乎和周围的玫瑰融为一体。

    他声音中透着些惊喜,又有点迟疑,在空间中形成了不大不小的回音。

    “是我。”听到曾莱的声音,虞幸停了两秒,把打火机晃了晃,以便让对方更好的看见他的位置,“我来找你了。”

    “牛逼啊兄弟,你怎么下来的?”曾莱一见有人来找他了,也不继续往前走了,而是向光亮的地方摸了过来。

    脚步声悉悉索索,一路碰歪了好几株花束,曾莱终于来到了虞幸前方一两米的位置。

    光芒照在他脸上,让虞幸将他的样子尽收眼底。

    玫瑰,玫瑰,还是玫瑰。

    曾莱身上长满了玫瑰。

    密密麻麻的根系从划破的小伤口里伸出来,细细的绿色根茎越往上越坚硬,在最顶端结着绿色的小花苞。

    有些花苞已经是半开的状态。

    一根根尖刺在根茎上长出,是比黑色更加让人血液凝固的小麦色,正与曾莱皮肤颜色相同。

    可他年轻的脸上满是和之前一样的开朗表情,似乎对自己的情况恍若未觉,还很高兴于队友的到来。

    曾莱又凑近一点,抬手拍了拍虞幸肩膀,这也与他的习惯相符:“奇怪,你没受伤吗?身手这么牛逼的?”

    随着他的动作,长在手臂上的玫瑰一摇一摆。

    虞幸觉得身体里的血液慢慢变冷,他面色难看起来,盯着曾莱,手指不自觉动了动。

    “诶,既然你下来了,跟我说说上边儿啥情况呗?”曾莱道,“我猜你不可能啥也不知道就下来找我,你——啊!!!”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发出一声惨叫,瞪大了眼睛往胸口看去。

    那里,一根玫瑰被虞幸暴力地扯了出来,连根拔起。

    他看见虞幸纤长得如同艺术品得苍白手指被刺扎出了血,而自己身上,根茎与血肉相连的地方流出大量血液,仿佛肢体被强行扯断的剧痛使他一下子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冷汗瞬间浸湿后背。

    缓了两秒,曾莱才怒道:“你……嘶……你干什么!好疼啊!”

    他猛地把虞幸往后一推,却没有推动。

    “疼?你觉得疼?”虞幸眼神前所未有的冰冷,不顾曾莱的惨叫,把玫瑰彻底拔出,温热的血液淋了他一手。

第六十八章 爱丽丝地狱(39)-养分

    淋在手上的温热和体内的阴冷形成鲜明对比,却让虞幸的神经在此刻更加被触动,他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注定他不能耽误时间,可眼前的情况又很棘手。

    曾莱眼里的愤怒十分真切,仿佛虞幸真的“辜负信任”,折断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但无论是言行还是仍在运作的心脏,都无一不在告诉虞幸,曾莱还是人类,并没有完全变成什么诡异的东西。

    事情还没有一发不可收拾。

    他把失去了养分的玫瑰往曾莱面前扬了扬,提高声调,在沉稳中隐藏着些被刻意压制住的不可置信:“你仔细看看这是什么!?你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吗!”

    曾莱疼得失了声,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

    “什……什么样子?”

    这不就是长在他身上的玫瑰吗?还能是什么样子?

    幸为什么要伤害他?明明之前还合作得很融洽!

    虞幸把他的眼神看得清楚,狭长的双眼不舒服地眯了起来,不知是不想直视满身玫瑰,着实有些刺眼的曾莱,还是不想看见曾莱那傻逼样。

    不过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直视曾莱,像扔垃圾似的把玫瑰手里冒血的玫瑰扔到了一旁的泥土地上,空出的手拽起曾莱的衣领,语气沉沉:“你觉得人类身上长玫瑰是正常的吗?”

    “什么……”曾莱眉头深深皱起,似乎并不能理解虞幸这句话。

    “清醒一点——算了,你现在脑子里还有没有鬼物这个概念?”虞幸感到自己的血管都随着他刚才那一瞬间紊乱的情绪而暴动着,阴冷气息在其中横冲直撞,像是正在他身体里进行违规飙车。

    他这一刹那浑身颤抖,几乎没能揪住曾莱,血从鼻腔和嘴角流出,虞幸深深叹了一口气,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胡乱擦拭了一下。

    疼痛达到顶峰,他反而冷静下来了。

    奇怪,不该反应这么大的。

    是这里的空气中布满的令人不爽的味道,让我心里的微弱情绪被放大了么……虞幸闭了闭眼。

    “鬼物?我当然知道……你想说什么?”曾莱咬牙切齿。

    虞幸努力让阴冷气息平复一些,他威胁似的又握上一支长在曾莱胳膊上的玫瑰:“现在我说的每一句话,请你仔细理解一下。”

    “你被同化了,你身上这些玫瑰,在你进入这条隧道之前,并不长你身上。”

    “你可以理解为,有某种恶意的力量在改造你的身体,并且影响了你的大脑,让你即将成为一个变成鬼物而不自知的傻逼。”

    曾莱一愣,虽然被骂了傻逼,但是怒气反而下去不少,他毕竟是一个思维能力卓越的推演者,脑中急速闪过种种可能,开始仔细考虑虞幸的话。

    是吗?我原本身上没有玫瑰?

    好像是这样,别人身上都没有。

    曾莱现在的感觉,就好比你的朋友突然看你一眼,满心不解地告诉你,你怎么会有鼻子呢?人类都是没有鼻子的。

    而你往两边一看,别人确实没有鼻子。

    几秒后?他瞳孔一缩,不由自主地看向遍布全身的还未开放的玫瑰花茎。

    “好像……是这样?”

    又过了几秒?曾莱捂住头,眼里浮现出困惑。

    “好像是有哪里不太对?我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

    察觉到不对劲之后?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破了,某种被隔离起来的概念重新回到他的脑海中。

    二十秒后,曾莱面色终于惊恐起来:“我操,我身上怎么会长这些东西!?”

    很好?现在他的脸色看起来比虞幸还要不好了。

    虞幸松了口气——曾莱的认知还没有完全被扭曲?他还记得自己的推演者身份?还能被纠正。

    认知篡改这种事,虞幸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经历过?但他能理解那种感受。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这就好比一个人脑子突然短路,用电视遥控器开空调,没能成功。这人认真观察了一边摇控器,甚至重新按了电池,检查了个遍,明明知道两种遥控器分别长什么样,可就是不觉得拿错了。

    在这一瞬间,这人的脑子深深认同手里的电视遥控器原本就是空调遥控器。

    “真实”就在眼前,却被一层“虚假”给遮掩住了,从而影响到了人的认知。

    直到有人提醒他拿错了遥控器,他才会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并为自己的行为而疑惑起来。

    曾莱此时就是这样,虞幸把话摊在他面前明明白白说明白后,他才将纷乱的思绪一一理正,浓浓的恐惧浮现上来……他居然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身上出现的东西!

    太可怕了,比哭喊者直接站在他面前还可怕!

    “想起来了?”虞幸确认般问道。

    “我日他大爷的,我靠,我,嘶——疼!”曾莱不仅想起来了,他还尝试者拔掉一支玫瑰,结果刚一用力就体会到了剥皮一般的痛苦。

    这位流着冷汗,看向虞幸的目光里充满着求助的意思:“怎么会这样啊?”

    不怪他自己放弃思考,而是现在这情形,来找他的幸明显知道更多情报。

    虞幸平缓了一下呼吸,指了指曾莱因剧痛而停下的手:“什么感觉?”

    曾莱道:“硬生生拨掉一层皮,还从皮肤下抽走一根筋的感觉。”

    虞幸闻言,想要帮对方把全身根茎都扯出来的念头消散了几分:“那你现在,还想得起来,自己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吗?”

    “嗯,我抵消诅咒能力的祭品不能用了,之后好像……我一直在往隧道里走,皮肤有点痒,尤其是伤口处,感觉有东西在生长。我一开始以为是伤口在愈合,就没太关注,结果没过多久玫瑰就长出来了。但那个时候,我已经不觉得玫瑰有什么不对了,就以为它是我身体的一部分,随它们越来越多。”

    曾莱非常努力地在回忆,成功又被这段经历吓了个毛骨悚然。

    他不是没听过认知篡改这种事,甚至曾经经历过被篡改记忆的推演游戏,可这次不一样,这次他根本就没有一点点相关意识,完全自然而然、悄无声息地被同化。

    如果幸没有提醒他,他恐怕会就这么维持着“思考能力”变成一个非人的东西。

    ——具体会变成什么他还不知道,总归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

    “中途没有什么别的契机了吗……也就是说,很可能在隧道中待的时间一长,被玫瑰划破的伤口就会产生异变。”时间是最有可能的答案了,虞幸又看了看自己,他之所以一点感觉都没有,是因为他的伤口都已经完全好了,并且还没有到时间?

    是啊,八成是。

    曾莱也想到了,后怕的同时,有点懊恼于自己的大意。

    太狗了。

    这推演太狗了。

    竟然设置了一个这么容易中招的死亡点。

    正常来讲,推演很少会有必死桥段,因为这与推演目的不相符,推演系统要的不是推演者死,它要的是真相。

    玫瑰隧道当然也不是必死,只要进入其中的人在一定时间内出去就可以了。

    现在看来,这个临界点应该是五十分钟左右,曾莱在那道门前浪费了半个小时,所以超时了。

    要解释的话也很容易,爱丽丝为了避免别人进来,特意设置了这么一个陷阱——合情合理。

    平复了一下心情,曾莱又松了口气。还好他现在发觉了,重新掌握了主动权。

    他取出人格面具中那把看起来朴实无华的祭品剪刀,心一横,眼一闭,咔嚓一声就对着身上的玫瑰下了手。

    “啊——”

    玫瑰上的肉色尖刺齐齐收缩一下,曾莱的痛呼紧随而来,好在下一刻,被剪掉的地方就涌起一股黑雾,这黑雾就像腐蚀剂一般将剩下的花茎给吞噬掉,过程中,曾莱好歹是松了口气。

    可以解决掉就好。

    被这把匕首剪掉的“鬼气”、“诅咒”等等半抽象的东西,会和持有者切断联系,从而更方便的被消灭。

    见匕首有效,曾莱一刻不停地把全身的玫瑰根茎都给剪了下来,除了剪下去的一瞬间会很疼之外,后续都轻松许多。

    虞幸就在一旁看着他剪,同时对推演的死亡率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连明星推演者一个不小心也会毫无转机的挂掉,虽说是因为他们走的是隐藏剧情的路子,难度自然会提高一点,但也足以说明问题。

    如果是这样的话……

    虞幸神色晦暗几分。

    不会经常出现队友差点就要死的情况吧?

    那他可受不了。

    不够了解他的人,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致力于把自己“越描越黑”的虞幸大反派,竟然很受不了看熟人死在自己面前。

    陌生人无所谓,可只要是被他认可的,或者是欣赏的人,他就绝不允许对方在他可以救得到的地方出事。

    就像和赵一酒一起坐跳楼机,要去拿锋锐刺条顶端的线索时,他根本没有让赵一酒冒险这个概念,直接让自己被刺穿了手掌。

    虞幸就是那种,他宁愿自己受个致命伤,也不希望认可的人断一条胳膊的人——虽然外表上一点也看不出来。

    就算是已经意识到虞幸有意不让别人对他产生信任和依赖的赵一酒,恐怕也不会往这方面想,毕竟这么“善良正派”的行为,怎么看都跟虞幸这张时常在叫嚣着“我不正经”的脸不相符。

    大概活得越久,越珍惜现在还能好好相处的人吧。

    虞幸一向随性,只有在表达善意这一点上有所顾忌。

    因为所有善意的情感都有可能会被有心人当成把柄抓住,毕竟,他对面还有一整个单棱镜在伶人的操纵下虎视眈眈,更别提,他偶尔还会担心自己失控,离得近的人避不开。

    所以他一般就算会担心别人,为别人好,外表上也不会表现出来,在别人看来,完全就是一副六亲不认没心没肺不近人情的样子。

    虞幸就挺欣赏曾莱这个人的,否则,他一开始大可以不管曾莱,要知道最开始他并不知道曾莱的位置是结束推演的核心区域的时候,他的选择也是先救曾莱,再去找剧情。

    “……看来以后保护队友得加大力度了啊,不然一会儿伤一个,我还不得激动死。”别人不了解虞幸,他自己当然不会不知道自己什么德行,就刚才,曾莱从远处转过头的一瞬间,他还以为曾莱已经死了。

    心都凉了一点。

    虽然这一次,确实是事发突然,不久前还好好的曾莱,再见面竟然已经变成这一幅诡异模样,加上玫瑰花气味的刺激,和阴冷气息带来的烦躁,虞幸才没控制住自己,让情绪外泄了一些,但是关系不近的曾莱出事都能引起他情绪上的波动,就更别提万一是曲衔青、祝嫣,亦或者赵一酒这些人。

    想到这里,虞幸十分不爽:“啧,麻烦,还是我自己给自己找的麻烦。”

    自己养成的性格,骂不出口。

    “你说什么?”曾莱处理完了身上的玫瑰花,耳边好像听见了幸的一声低语,可惜声音太小,他现在疼得脑瓜子嗡嗡的,压根儿没听清。

    “没事。你现在状态还好吗?”

    “勉勉强强吧……”曾莱实在说不出口还好两个字,那太丧良心了。

    他想想自己差点没了,又忍不住抱怨道:“这隧道里的玫瑰简直太邪门儿了,划破一下就长花,而且你看,密密麻麻的,根本不可能全部躲开,肯定得伤个几处的……”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因为他打量了一会儿虞幸,发现这人就没有伤。

    行吧,当他没说。

    虞幸倒是很认同他的话,他其实一路走过来,就算很小心也被割伤了,只是恢复得快而已,这里的玫瑰花密度太大。

    所以……这里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玫瑰呢?

    几个零碎的片段在虞幸脑海中闪过,最清晰的莫过于亦清的扇子砸他头上那一下。

    亦清的声音开始在脑海里回荡。

    “这里更脏了,浇灌这么一大片地方,要死得人可不少。”

    “你可知,此处玫瑰从何而来?”

    “哎呀,身上的东西掉到地上了呢。”

    原来如此。

    虞幸看看曾莱,心中有了答案。

    玫瑰的来源……就是活人。

    当活人被玫瑰割伤,又没能在时限内离开,就会发生与曾莱同样的事。

    全身长满花茎。

    然后死亡。

    死后,身体腐烂在泥土里,而从身体中长出来的花,则在土里扎根,表面看上去,就像是被种在土里的一样。

    实际上,在他们左右两侧,所有的玫瑰丛下……都埋着一具早已腐烂成养分的尸体。

    啧,难怪花香里会夹杂着腐烂的难闻味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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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6368/ 第一时间欣赏荒诞推演游戏最新章节! 作者:永罪诗人所写的《荒诞推演游戏》为转载作品,荒诞推演游戏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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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诞推演游戏介绍:
Q群:850785216
阴森森的宅院里,弥漫着不可知的诡异,活跃着擅于隐匿的犯罪者。
虞幸握着一把匕首,在大佬们面前宛如待宰的羔羊。
阁楼响起悉悉索索的拖拽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爬行,临时队友们:“你去探查阁楼。”
虞幸:“好吧……”
生路被怪物堵住,临时队友们:“你去吸引怪物,快点去,否则现在就让你活不了。”
虞幸:“我去我去,别杀我。”
推演游戏结束时……
【推演结束,案件真相还原度100%,本次mvp推演者——虞幸】
【获得称号:幕后黑手、怪物克星、剧情探索者、欺诈专家】
知根知底的固定队友:“队长又跑外面去干了什么啊!”荒诞推演游戏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荒诞推演游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荒诞推演游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