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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紫糖米糕     问君姝txt下载     问君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章 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龙飞凤舞,嶙峋瘦骨,颇有几分大家风范,看上去哪里像是一个小渔村的渔夫能够写得出来的。

    但那字里行间的语气又的的确确是王二狗那个时常没正经的人说得出来的话。

    锦荷凑上来,想问都写了什么。

    林茜檀半开玩笑跟她笑:“他说,你该减肥了。”

    实则不然。

    王二狗除了交代去向,只写了几句口头流氓的话调戏揩油,林茜檀心里好笑,这个怂包,只敢大话,两人同屋相处两三天,虽说他受了伤,但不也是什么都没做?

    林茜檀还注意到,纸条的末尾处,另有一处空白地方点开了一滴墨迹,看着像是书写之人还有未尽之语,但又没有往下继续写。

    林茜檀没把这事放心上,随手就销毁了纸条,不给任何人留下把柄,便将这事给揭过了。

    几天的围猎,原本大伙儿高高兴兴出来,谁也不会想到会遇上皇帝遇刺的事。被封口自然是不用说的。

    天隆帝虽然没有性命之危,但刺杀事件其中的过程却深深触怒了皇帝。

    至于动手的人受谁指使,天隆帝连证据都不用,就直接锁定了东平郡王燕韶。

    燕韶自然不会蠢笨得在明处留下证据,天隆帝却也有天隆帝的办法,证明背后操纵之人来自东平郡王府。

    重重守卫之中,燕韶既然有办法把自己的人手送到天隆帝眼皮子底下而不被发现,这说明皇帝身边有燕韶的人。那几个为燕韶办事的妃嫔便是一个例子。

    几个妃嫔自然是已经被下了狱,她们背后的家族也都不能幸免,天隆帝顺藤摸瓜,要清理的,是更深一层的那一股势力。

    其实林茜檀私心以为,哪怕这次的刺杀不是燕韶做的,也只能是燕韶做的。皇帝那般将燕韶视为眼中钉,无论如何也是有很大的可能性会趁机叫燕韶来背了黑锅,借机清算的。

    天隆帝大伤没有,小伤却不少,重新更换的干净衣服下面,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伤痕累累的。

    平心而论,林茜檀并不认为是燕韶准备不足,而是他的运气实在是不好。

    她亲眼见到,天隆帝一度被十数个刺客联手包围,而周围也没有足以及时救援的士兵,天隆帝能够无事,除了凭借他丰富的作战技巧,左右躲闪。也和刺客们频频失误有些关系。皇帝身上最重的伤应该也只是被王二狗捅的那一刀腹部的伤。

    林茜檀可不是什么有忠君念头的人,绝不会觉得王二狗是大逆不道。

    反而惊讶于王二狗能够以一人之力,将好几个御前侍卫给拖住,为同伴制造机会。

    只可惜队友那儿功亏一篑,后来护驾的援军又赶至,形势骤变,王二狗捅了一刀,被天隆帝躲了一下,正要再补上一刀时,已经是没有机会再继续了——若是叫他再补那么一下,天隆帝现在是怎样,还真不好说。

    她还以为,他只会打打小架。

    王二狗如果知道林茜檀在心里这么夸他,大概要高兴坏了。

    他自然是有几分本事,只不过……平时与人打架,和真正以命相搏,又怎么一样。

    一个点到为止,另一个,你死我活。

    他身上的伤毕竟不轻,林茜檀想到他,还是会有些担心。回京路上,林茜檀就时不时在想着他一声不吭去了哪里,又怕他是一个人离开,万一又再昏了过去,如何是好?

    不得不说林茜檀的直觉其实还是很准。

    王二狗虽然是被信得过的人带走,但他的状况时好时坏,一从林茜檀这里出去,便又伤势发作起来,晕了过去。

    大部队启程,林茜檀就如同来的时候一样,正和家里的人待在一处,共同乘坐马车。只不过和来时悠闲相比,回去的路上队伍行走的速度明显快了太多!

    林茜檀本来就不擅长乘车,急行军似的的赶路法,那些不晕车的人都受不住,何况她?

    偏偏她这一路上做了带出来的晕车药丸又用尽了,她只能是忍着难受了。

    阴薇倒是给了她一瓶子,但那些药丸,比起她自己的,药效差距实在太大。

    王善雅无意经过看见,便给她送了一瓶王家自己的来。

    王家和林家不算没有交情,王善雅一番好意,林茜檀接受下来并没有不妥。只是奇怪她接了瓶子,王善雅不知何故对她十分明显地笑了一下。

    天隆帝急于启程,为的自然是使臣进京这样非得皇帝亲自来处理的大事。

    但毫无疑问也是为了处理燕韶的事。

    几天之前他人还没回去,就已经在事发的第一时间命令京中留守的二皇子,派兵包围东平郡王府。

    而作为燕韶未婚妻的张嫣,自然也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牵连。

    但张嫣还有自由之身。

    张鲁元富贵险中求,他的家人自然也要跟着他福祸与共。皇帝要当场发落张家,却有人拿出金牌令箭将张家人保了下来,说起来,这也算是林茜檀未雨绸缪。

    金牌令箭自然不是谁都能持有,天隆帝的四弟齐王便是其中一个拥有它的。

    齐王贪污国库银两,急于填补空缺,林茜檀手上正好有大笔银子,匿名找上他,所求的也不过是借他的金牌令箭一用。

    张嫣因此无事,但也疑惑一向和自家没有牵扯的齐王怎么会突然跳了出来,帮张家这个忙。

    林茜檀深藏功与名,和张嫣说起的时候还与她玩笑:“兴许齐王留着金牌令箭怕发霉,拿出来用一用。”

    虽说有齐王出面,张家人姑且是从刀口上被拉下来,但郑国公府从此也必定开始衰落。

    走了有一日之后,他们还在半路上,京中就已经有消息传来,说是兵马包围东平郡王府时,东平郡王府已经人去楼空,燕韶跑得快,早就留了后路。

    哪里会管被他留下来的人好不好过。

    张嫣苦涩道:“旁人恐怕会越发对我避如蛇蝎,也就是你还敢和我说话。”

    林茜檀看着旁边的人没有注意这边,也不说些敷衍客套的话:“我可不是胆子大,只是这会儿没什么人看见罢了。”

第62章 身份

    天隆帝回到京中,做的头一件事情,自然就是下旨搜捕东平郡王府。

    东平郡王府中虽然是人去楼空,却还有一些老奴留了下来好对外伪装府中还有人在。实则从这些老奴的嘴里人们可以知道,燕韶其实早就在天隆帝离京前往木兰围场的时候开始就已经不曾出现过了。

    郡王府里一概的重要物件自然一件不留,全被带走。搜捕的官员也找不到什么要紧的谋反证据,只苦了那些平日和燕韶走得紧密的人家。

    燕韶有准备,那些人家却没有,那些记录了和燕韶关系的各种、物品便都成了催促他们家族走向衰亡的催命符。

    就连楚家,也被御前侍卫大肆搜捕了一番,一度被翻得四处凌乱。消息送到林茜檀耳朵里的时候,林茜檀只觉得庆幸。

    他们去围场的时候还是七月初,回来时却已经到了将至月底,夏季远去,天隆帝的清算却才刚刚开始。

    外头满城风雨的,御前侍卫到处抓人,每日里总有那么一两家曾经的权贵举族被上了枷锁,成了阶下囚,像是牲畜一般被人送上囚车。

    而楚家,虽然也有那么些和燕韶牵扯,但已经足以免除林茜檀前世时那般非死不可的命运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京城里所有的宴饮聚会几乎全部停止,就连一向积极为女儿寻访成婚对象的阴薇也不给林碧香找亲事了。

    对于林茜檀而言,同样也可以算是松一口气。因为害怕在这个时候和哪家结错了亲,以致于给家族带来祸事,阴薇也暂时不敢去打林茜檀的主意了。

    窗户外面,秋意渐深,前阵子热闹过一阵的董庸的事情,也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取而代之的,是街头巷尾全在说东平郡王府刺杀皇帝。大概也只有林茜檀这样对董庸格外关注的人,会留意到,董庸成了南风馆的常客。

    燕韶去了何处,没人知道,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偌大的东平郡王府便成了天隆帝泄愤的对象。

    曾经琼楼玉宇,却随着拆迁工匠的到来,而被全然拆成了再也没有观赏价值的死物。郡王府成了一片平地,瓦砾不存。

    在这么一个节骨眼上,楚家却低调地办起了婚礼来。

    楚灵出嫁在即,林茜檀作为她还算关系不错的姐妹,被她邀请在婚前前往楚家陪着睡上一夜。

    林茜檀欣然应允。林碧香则是被锦华公主刚好“请”进了宫去。

    林茜檀不过是将林碧香平时在家中自以为没人听到的不敬之语抄录一份好心地给即将被嫁去戎国的锦华送去鉴赏鉴赏罢了。

    她再次来到楚家,放眼看去并没有哪里变化,只除了各个院落中仍然能够看得出少许被一群粗鲁的御前侍卫踩踏毁坏过的痕迹。

    楚灵远嫁,婚期自然不是明天,但这却是他待在娘家的最后一天了。

    她闲来无事,带着林茜檀去看她的嫁妆,当林茜檀在一堆箱笼里看到被当了嫁妆的京华梦景图时,还吓了一跳。

    楚灵自然也看见了。

    她也没有想到母亲会把这幅据说是祖父很喜欢的画送给了她!

    而她记得,林茜檀像是也很喜欢它。

    林茜檀将那副仍然被封存在琉璃中的画取了出来,不免多看了几眼,想到许多和它有关的传说。

    楚灵却并不清楚这么一幅画的来历,见林茜檀喜欢,直言要把它送给林茜檀。

    林茜檀犹豫了一会儿,收下了。

    倒不是她对这所谓的夏朝宝藏有什么野心。而是在于这么一样东西,落在楚灵手上不过是一件稍有价值的字画,而在她的手上,却截然不同。

    ……

    同一个时候,京城中某处小宅子中,夏三娘正独自一人坐在屋子里,小小的两室一院的小宅子,连个前后宅的分别也没有,就是王二狗在京里置办下来的落脚之处。

    王二狗将母亲和哥哥带进京城,自然要安排他们。

    他自己虽然现今不在,但院子里却有一个从千石村提前找了过来的叫风光的丫头代为打点杂事,夏三娘和王大狗过来,可以直接入住。

    夏三娘住了很多天,也似乎很是不习惯这样的窄**仄似的,忍不住抱怨小儿子怎么不买大一些的屋子。风光笑道:“公子一个人住,想必当时没有想那么多。”

    夏三娘听了,没有再说话。

    家里的仆人大多还在后面的路上处理留在千石村里的行李,只有夏三娘母子先来一步,这小宅子其实暂时刚好够住。

    王大狗倒是不像他母亲,很喜欢这儿,夏三娘看了看直摇头:“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什么身份,就应该住什么样的房子。”

    王大狗也笑:“母亲忘了,咱们不过是来京城投靠亲人的渔家,住这样的房子,自然刚好。”不过既然母亲不习惯,回头他还是去找一找大一些的房子吧。

    王二狗将母亲和哥哥接了来,自己却是许多天也不曾出现,母子二人却都不怎么担心他,只以为他又跑去哪儿赌银子去了。

    王大狗还笑说,这京城他不认路,可没办法去赌坊把弟弟给找出来了。

    夏三娘看了一眼半边天上隐约可见的皇城边角,眼底显出怀念之色,像是在看着王大狗,心思却早就飘得老远,道:“京城再大,那也不过是不会变的东西,你多走动走动,自然也就熟悉了。”

    王大狗应了一声,便又出去了。

    等到屋里只剩下夏三娘一人的时候,她看着皇城方向的那双眼睛才真正凌厉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很不愉快的事。

    夏三娘有些年纪,身为两个青少年纪儿子的母亲,她不过三四十,却依然保养得宛如二十岁上下的娇俏模样。

    莫说是在千石村那样的小地方被人奉为不老的神女,就算拿来京城比一比,恐怕也有许多高门女眷肤色蜡黄,完全比不上她一分一毫。

    这时的她虽然看着外面,注意力却并没有忽略宅子里,王大狗正拿了王二狗扔在那儿的锄头,劈起了柴火。秋日的天,天气有些冷了,屋子里的炕头柴火不够,他怕母亲到了夜里会觉得冷。

    夏三娘自然明白,心里淌过一丝暖意,再对比对比小儿子,剩下的只有对小儿子的不满。

第63章 利息

    天隆帝回京之后一番腥风血雨的,京城里多少权贵倒下,又有多少新兴的家族站了起来。朝堂之上换了一拨人,天隆帝趁机将一批虽然出身寒微,但却有真才实学的能人放到了空出来的位置上。

    凭借举荐获得官职的人才选拔方式使得像是齐楚秦魏那样的大家族能够长达数百年垄断朝中官职,甚至就是皇帝也要受他们架空控制。而从本朝开国时作为辅助的选才手段的科举则是正在崛起。

    通过打压曾经废太子燕勇的势力,朝中官僚集团出现真空,科举制度也有了名正言顺登上朝堂成为主流的机会。

    林家为了避免被卷入有关东平郡王府的大清洗当中,闭门谢客,林权便有了大把时间督促儿子用功念书,好在将来分科举变革的一杯羹。

    林茜檀记得二房的堂兄弟便是准备走科举路子的,林栋未雨绸缪,一边竭力争夺侯府爵位,一边则是从两个儿子小的时候开始就严厉督促,林权也是和他打擂台、争苗头。

    科举制规范不全,可以钻的空子还很多,又受到诸如魏氏这样的世家集团排挤,像是林家这样有些权势地位的人家倒是还好,但是像那些家境贫寒的人想要出头,就有些困难。而这也是天隆帝急于打破的现状。

    林茜檀和魏嘉音往来频繁,但两人的友谊之间却也有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地方,魏嘉音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世家女,虽然也欣赏拥有才学品德的人,但实际上骨子里是极力维护世家利益,看不上底下寒门子弟的。

    林茜檀所出生的林家只是林阳德早年获得皇帝喜爱而被封的爵,实际上没有根基。当年楚氏把嫡次女嫁给林家,还引来许多人羡慕。

    相比二房兄弟刻苦努力,同样是林权寄予厚望的独子却半点也不争气,也难怪这几天总是听见那边恨铁不成钢的责打。林子业高不成低不就,会读书识字,读的却全是淫诗艳词。

    林茜檀不关心林子业念书,但对于对方对自己越发古怪的态度,早就起了疑心。

    将楚灵送走,林茜檀便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一般,将偶然得到的京华梦景图的碎片收了起来,平日要么从后门溜出去做些生意上的事,要么就闭门看些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的书。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说起来,这话,是阴韧教的。

    可笑的是,教她这些道理的人,自己却是个奸臣。

    阴韧借着替天隆帝清理朝堂的机会,大肆铲除异己,扶持自己的人上位。后宫之中,皇贵妃阴蔷也仍然算得上一枝独秀。

    朝中呼吁册立二皇子为太子的呼声也越发高涨了。

    阴氏一时风头无两,声威竟然比起盘踞朝堂数百年的几大世家还要更胜一筹。魏嘉音屡屡和林茜檀提起,说她家中长辈对阴氏多有不满。

    阴氏水涨船高,本来应该乘着这波东风一举腾飞的董庸,却被打回原形,反而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牡丹花下死的阴槐仍然活着。

    董庸成了南风馆的常客,林茜檀每每派人跟踪,都听说他待了一夜出来时春风满面。林茜檀于是给南风馆的鸨父送了口信,告诉鸨父,董庸家中还有钱,还可以宰猪宰得更厉害些。

    林茜檀要他穷困潦倒。

    随着夏去秋来,看着天上飘飞落下的叶子,林茜檀不由想起了前世自己死前的最后一个秋天。

    她回董家,董庸每每嫌她被阴韧睡过,对她诸多阴阳怪气。婆母阴氏也使劲磋磨,说她勾引舅爷,叫她饿着肚皮忍着病痛洗碗拖地。

    那对贱人母子,吃着她的嫁妆,还把她当奴婢使唤。

    林茜檀想着,冬天雪地的刑场还没有准备好,在这之前,她可以先与董家讨一讨利息。

    鸨父接了新老板的口信,自然知道怎么去做,隔天就回信说,董庸又是一夜春歌,洒钱如土,一个晚上花了一百两银子。

    董阴氏有多少嫁妆,林茜檀不说全部清楚,却也是知道得八九不离十。也不枉她特地花了一笔钱把南风馆给买下来,鸨父是个能办事的,一百两银子,可足足够上董阴氏嫁妆的十分之一了。

    董家也不是多富裕,那点嫁妆,还不够董庸消耗几次的。

    董庸当然也不是消息闭塞的人,阴家更上一层楼,他当然也有得到消息,前面刚在南风馆中被里面的郎倌伺候得很是舒坦,后脚就去了阴家,想着请舅舅给他一个机会。

    阴韧正好回府,被他碰上,董庸纠缠不清,阴韧也不赶人,只干脆让他进门在阴家的茅房倒粪搓马桶。

    董庸为了能叫阴韧重新接纳他,对这么一个要求居然答应了。

    宋氏等人也憎恨董庸一而再受命于阴薇母女打林茜檀主意,听说这些当然解气,林茜檀却是道:“还没呢,既然他喜欢给阴家挑粪搓马桶,那就让他先搓着吧。”冬天还没到呢。

    阴家的茅房长什么样,林茜檀可比宋氏几个清楚太多了,虽说比起别家干净,但茅房就是茅房,哪有不脏的。

    而且,阴家的茅房,还很大。

    最好笑是他白天干这些,晚上仍然去南风馆消遣,林茜檀暗地里给伺候他的小郎倌加了工资,算是慰劳一下他忍受董庸身上臭味的辛苦。

    没了个董庸,阴薇那边当然就不是没有男人推荐给林茜檀了,只不过大家都知道,外头正风声鹤唳的,阴薇也不愿意自己乱点鸳鸯谱把自己的命给点进去。

    因而这一段日子,也可以算是楚家求亲的一个不错的窗口期了。

    林碧香被锦华公主叫进宫去还没回来,林茜檀算算日子,距离锦华嫁去戎国,没有几天了。

    天隆帝像是也不怕在戎国使臣面前丢了脸似的,一边时不时设宴款待使臣,仿佛两国没有刚刚打过一仗。一边大肆清理燕韶留在朝中的势力,但燕韶哪里有那么简单就这么完了?

    不过是安排了一场刺杀失败,其实动不到燕韶的筋骨,恰恰相反的是,虽然朝中势力被剪除,但林茜檀可是知道,他还有的是戏可唱。

第64章 门第之见

    谁都知道燕韶手里有兵,只是不清楚这支兵马在何处、又有多少人。燕勇被废时,先帝燕坚之所以默认这支力量被儿子私下移交给孙子,是因为当时他动过绕过儿子将长孙直接立为皇太孙的心思。

    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最后成为继太子,登上皇位的,是现今的天隆帝燕广。因而燕韶所持有的那支追随过燕坚南征北战的兵马就成了一根不容易拔掉的刺。

    燕广当然清楚这其中内幕,所以他用脚指头想也知道燕韶离开京城之后,多半是去和这支兵马汇合。

    而林茜檀则是可以从楚家那几本账册里准确地推断出,燕韶究竟有多少人马。

    十五万的精锐之师,化整为零,这是账本上白纸黑字书写到的。

    至于藏兵之处,没有明说,但被楚慎当作宝贝一样藏起来的账本当中,有一本记录了大量和寺庙之间发生的捐赠布施。那么藏兵之所有可能是寺庙,也不难推断。

    林茜檀挖走了这些账本,楚绛又剥夺了楚慎某些差事,楚慎也不傻,知道自己可能暴露了,竟然是把一家老小都给丢下,一发现账册没了,就连夜逃跑。林茜檀派出去的人手至今也没有抓到他。

    只可怜秋佩,还真的以为自己的丈夫是出门去做生意去,等到楚家因为事情没人做而发现他不在,他都走了两三天。

    他的事,林茜檀不怎么着急,不过是一个已然没了威胁的小人物而已。倒是刚刚张贴出来的皇榜,引起了林茜檀的留意。

    天隆帝虽然回到京城,但并没有忘记在木兰围场上捅了自己小腹一刀的人,那人不小心落下了一支女子佩戴的发簪,正是王二狗在林茜檀生辰那日,以物易物,从林茜檀头上拔下来抢了去的。

    发簪款式特别,是林茜檀来到京城之后楚绛专门定制了送给她的,算是林茜檀较为经常佩戴的一支,林茜檀对于自己的东西,是不会认错的。

    京华风格的簪子,又是在围场刺杀的时候被刺客落下的……也难怪会被当作要紧的物件,画出来叫人辨认了。

    林茜檀自然有些紧张,但她冷静耐心地观察了一两日之后,发现府中无人留意,又不免自嘲自己是自作多情。

    想想也是,她一个不受待见的,别人哪里会去注意她头上戴了什么簪子?除了在侯府中,她也没有怎么给别人看过。

    林家人认不出来,送了这簪子的楚绛又怎么会认不出来,他看到通缉公告上的图案,说是震惊也并不夸张了。

    说起来,这件事情还是江芷悦告诉他的。

    锦华出嫁在即,原本犹如悬空在众人头顶上的宝剑也即将挪开,像是江家表妹这般有心觊觎楚绛的姑娘便也蠢蠢欲动,开始大胆了起来。江芷悦又是表妹,她到楚家更是方便,楚绛被迫陪她,她没话找话的时候提到的,就是外面刚发生的这件事情。

    楚绛近日刚刚升职,正忙于公务,倒是刚好疏忽这些,江芷悦却是说得眉开眼笑的:“从来都听说能上了通缉的都是人,没想到,还有簪子被通缉的时候。表哥你说,好不好笑?”

    楚绛本来不以为意,结果随意那么一扫,看到上面图案的时候,便惊楞住了。

    木兰围场,江芷悦没有去,他却是去了的,不仅去了,还有幸亲眼目睹倒在地面上横七竖八的刺客尸体。

    自然,也知道那几天天隆帝是怎么四处搜捕的。

    一个逃跑的刺客,一支应该属于林茜檀的簪子,怎么会凑到一起?楚绛先是皱了眉头,然后又迅速放开。认为可能只是刺客因缘际会顺路顺走了它或者干脆就是刚好样式相同,而不是林茜檀和刺客会有什么接触或是关系。

    然而心里这么想,到过两日约了林茜檀在外见面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往林茜檀的发顶上扫了一眼。

    林茜檀做贼心虚,心里不知暗骂了王二狗多少遍,一边担心这人不知安危如何,另一边又心情略微复杂。

    王二狗总说喜欢她,她一句也没当真,也不认为以王二狗的家世足以匹配得上自己。倒不是她看不起穷苦人,而是“门当户对”这四个字,很多时候并不是说说而已,而是代表缔结婚姻的男女双方在价值观方面的可溶性。

    这一点,从她亲生父母身上就能看得出来一些了。

    林权虽说也优秀,但很多时候,心思眼界就是跟不上世家优良教养出生的元配妻子。这些林茜檀不算亲眼目睹,是从林权后来自己提起楚泠的时候能够感知的。

    说白了,她爹让她觉得,他是在意曾经在她娘亲面前没有所谓男子尊严的一段日子。

    现在的她,对于王二狗热情表白的那些话,相信是有些相信了,但就算现在王二狗在她面前再说一次那些话,她也是不会答应什么的。

    她至少也是侯门嫡女,而王二狗,再怎么满打满算,如今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这样的两个人,是不太合适的。

    心思回转,眼下楚绛的眼神盯在她的头上,她故作不知,转而说起了其他的事。林茜檀之前已经和舅舅说好,寻机试探林家反应,好将两边的婚事推动落成。

    林权自然有弱点可以突破,他虽然并不喜欢楚家,但他却有一个心病,是现在的妻子阴薇解决不了的。

    他和庶兄林栋为了争夺侯府爵位,在各个方面都要比较,在官位上自然也是一样。

    可恨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主簿,林栋的官职比他高。

    而楚绛带来的消息,就是和这件事情有关的。

    楚绛笑:“还是你了解你父亲。”

    林茜檀则笑:“他不愿意跟如今的妻子开口,怕掉面子,但若是拿我这个女儿去交易,他会愿意的。”而林茜檀嫁回楚家,就是上面的长辈也不会多么反对。又有沈宁拿了她的好处,帮她从中调和,胜算颇大。

    以楚家的影响力,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林权往高处送一送,并不算难,而这又是交易,林权不会有心理负担。

    燕韶在朝中让出大把位置,林权勉强按住很久的那颗心又激动了起来。他心中防备正是脆弱的时候,楚家主动送上一支橄榄枝,在他看来便成了未必就不能接受的事。

第65章 田小香

    林茜檀既然知道自己的簪子落在了皇帝的手上,又如何能不做任何反应。

    没过两日,市面上便多了许多一模一样的发簪,多得是不知情的妇人少女贪图便宜,买了回家佩戴,等官府反应过来,满城都是一样的了。

    林茜檀坐在她自己的店铺阁楼之上,看着底下刚刚就走了过去的一个戴着那种簪子的女人,微微一笑。

    这件事情,田小香干得不错。

    老板来视察,田小香自然亲自陪伴在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着话。两人各自拿着个大商朝的人并不习惯使用的玻璃杯子,杯子里红中带紫的酒汁散发这淡淡的迷醉果香,似乎是海外商人带来的一种叫做葡萄酒的东西。

    田小香是林茜檀在之前的招聘中,亲自选定的一位掌柜。她擅长理财,行事又爽利,无非因为是个死了丈夫、独自抚养独子的寡妇而被排挤。

    林茜檀也是临时起了亲自到招聘场所看一眼的心思,这才有机会把田小香这个人才给挖掘了出来。虽然她也疑惑田小香一个只是路边摆摊的妇人哪里懂得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像是“绩效管理”之类的。

    田小香感念知遇之恩,刚刚新官上任不久,就帮着林茜檀做了几件大事。收购南风馆那一件就有她的功劳。她从“家乡”来到这儿,孤身一人,原先以为再用不上的一身技能没想到还有用武之地。林茜檀破天荒在招聘告示上说了女子亦可应征,她也是无意看到,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思报名了。

    结果林茜檀底下的那些男管事阳奉阴违,根本不给她机会,还多亏林茜檀自己路过,钦点了她。

    想到这,田小香看待林茜檀的目光更为肯定与赞许。

    林茜檀渐渐习惯了葡萄酒,品味起来也能自得其乐,但也不敢多喝,只小口慢饮。她和田小香两人说说闲话,再吹吹窗边的秋风,也很是舒服。

    “小香,留意军用物资的进出,再过不久说不定会有战事,咱们早做准备。”林茜檀搁下酒杯,像是要走的样子。

    田小香反应也快,一下子就联系到东平郡王府带来的一阵波动。但她并不清楚林茜檀所说的,其实不止是说燕韶。

    大商看似繁荣,实则却是以触动既得利益集团的利益,采取大刀阔斧一般的变法而取得的成就。再加上天隆帝继位以来,又是穷兵黩武征讨戎国,又是劳民伤财修建运河的,其实民怨在水底下隐隐起来气泡,只是没有浮上水面沸腾。

    看着一片花团锦簇的,实则从现今的林茜檀眼光来看,大商当初二世而亡,不是没有原因。

    林茜檀怕田小香误会,便又多解释了一句。

    之后,她从自家店铺出来,乘上马车。等回了府里,才想起一不小心将店里掌柜专用的印鉴给带回了府里。

    没有那么个小东西,田小香办起公事来,也不方便,林茜檀想也不想便叫来了林青松,叫他亲自跑上一趟。

    林青松踩着枯黄落叶飞奔而去,秋风渐渐有些萧瑟之意,锦华公主便是在这样的一个气候里背井离乡,踏上了前往戎国的旅途。

    林茜檀听说她哀求天隆帝叫楚绛来做那个送亲的钦差,楚绛今日已经身着戎装,踏上了北上去往商戎边界的路。

    这一来一回的,总需要耗费一些日子。

    但他不在,也不影响舅舅和她父亲私下达成协议,那两人年轻时一度不和,时隔多年倒是又碰上了头。

    只是林茜檀和舅舅多次接触,凭借直觉,觉得她的舅舅对待她的婚事,真的积极主动过了头。好像那一份积极当中除了有身为长辈对妹妹留下的女儿本能的爱护,似乎又还有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但她一时又抓不住。

    林茜檀叫林青松给田小香送了印鉴,转头又吩咐锦荷跑一趟楚家,去给楚家那边送一送林府上厨娘刚做出来的蟹黄膏。

    锦荷去得巧,她送东西送到的时候,楚渐正好也回到府里,亲手接过了她拿过去的东西。

    楚渐往里去,不出意外地看见妻子一如平常那样笑脸盈盈地亲自迎到二门,他见没有旁人,也不必给对方面子,径直就绕了过去,江宁娘脸上虽然有受伤之色,却又一副不敢怨怪、习以为常的模样,只顿了一顿,就继续跟了上去……

    锦荷将东西送到,便转了身子往回走,她走在路上,并没有留意过,她与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擦肩而过。车子上,一个有着黑曜石一般明亮眼睛的少年正虚弱地躺在车里的躺椅上,看着她走了过去却不好开口喊她。

    马车不多时便和锦荷彻底背道而驰开了去,朝着不知何处的地方没了踪影。

    锦荷回到东山侯府中的时候,正赶上府里用膳。

    老太太身子又不舒服,小辈们便自顾自在屋子里自己解决,林茜檀自己在屋子里一人吃着无聊,便喊了几个丫头坐下来,陪着一块儿用饭。

    锦荷几个老资格大大方方地坐了,屏风屏浪却是扭捏了一下,才坐了下来。

    主仆几人高高兴兴地用了膳,裁云便领了几个小丫头进来,将一桌狼藉收拾了下去。屏风屏浪没留意,裁云轻扫了她们一眼,露出一丝不服的神色来。

    待梅心细,看出来,便寻摸了一个机会,找上裁云说了一会儿开导的话。

    她,锦荷以及裁云几个,都是老早就待在院子里的,裁云性子太闷,宋氏便只能安排她负责一些打扫清理的工作,只是这后面来的新人一个两个进来,像是绿玉那样比她后来的,也做了大丫鬟倒算了,如今屏风屏浪两个才来了几天的,也要她这个先来的伺候……

    待梅也看出来,裁云心里有些不痛快。

    可待梅说归说,也知道裁云就是那么个性子,两人关起门来说上几句话,待梅便回去岗位上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

    正好走半路上,待梅就碰上碧书的哥哥进来,郑好说,楚慎给抓到了……

第66章 若要人不知

    楚慎都已经逃到了桐州境内一处小镇,还是给拽了回来。他不走,林茜檀对付他还需要绕些弯子。但他做贼心虚,走了个没行踪,等到被林茜檀给抓住逮回来,就直接用上了私刑。

    楚慎出卖楚家多年,从他嘴里漏出去的东西不少,林茜檀将他交给了底下的人,只要不弄死,怎么都可以。

    楚家家势日益衰微,也未必就和楚慎漏出去的东西没有关系。他每说出去一样,阴槐便能把消息转告给阴韧,然后阴韧就可以精准制定对策压制楚家。

    阴家虽然也算豪门,但比起根基不如老牌的世家。也就是这一代的家主阴韧是个厉害的,皇帝对他委以重任,他利用职权之便堂而皇之为自己家族谋利。

    他紧抱皇权这棵大树,分化打压世家,世家中人大多并不喜欢他。

    楚慎细皮嫩肉的,不过三两个时辰的工夫,就吃不住毒打,把自己记得的那些卖主行径都给交代了一遍。他不知道抓他的人是谁,但猜测也许是和楚家有关的谁。

    不然也不至于盯着楚家的事追着他不放。

    林茜檀只除了亲自看了一眼楚慎签字画押的那一叠纸,就没有再理会楚慎的事。她吩咐林青松,匿名投递给楚氏,不要暴露她的身份。

    于是隔了两天左右,楚家里果然就收到了林茜檀送去的供认状,状纸上明明白白写了许多楚慎何年何月出卖哪件事这样的条条桩桩。

    楚渐看得背后一凉,再看看一起送来的,被五花大绑堵了嘴巴的楚慎一脸惭愧,就知道事情是真的了。

    楚慎自然有楚家自行处理,是死是活都不关林茜檀的事。林茜檀倒是无意听说楚慎的妻子秋佩受丈夫连累,已经被贬去扫院子。过了中秋,外面的风声没有那么紧了,阴薇又心思活泛了起来,开始给三房姐妹几个找婚事。

    林权却根本没有和她商量私底下和楚家那点交易。他要面子,要叫人觉得之后他升官是靠他自己,有关于交易的所有内容,都没有透露出去一字半句。

    阴薇全不知情,仿佛突然发现自己从来不带林茜檀参与宴会有多么错误一样,过了节庆就积极地将林茜檀带去了京中的各种聚会。

    天隆帝清理了第一波燕韶势力,与此同时朝中便有许多趁势崛起的,他们要庆贺,总要矜持地办上一两场宴会,结交朋友。

    林茜檀便是在那些宴饮聚会上,被引荐给了某几位据说家中有如意郎君的家族女眷认识。林茜檀本来不想太早和阴薇撕破脸,但阴薇做得太过,介绍给她的,不是所谓“会疼人”的中年鳏夫,便是像张老板那样一把年纪没有嫡子的老头子。偶有年纪相仿的,看着也还行,到了背后林茜檀把情报网调出来看一看,不是家中有猫腻的,就是自懒散堕落的。

    反观林碧香,亲生的便是亲生的,虽说林碧香也不愿意与楚绛以外的人谈论婚事,但不得不承认她母亲的确有在用心给她挑选。

    楚绛去送亲,总还有些日子回来,阴薇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叫自己女儿和楚家结亲,便极力想不成林碧香早些定下婚事。林碧香拗不过阴薇,被迫在相看了几家之后,和安华长公主家里的儿子对上了眼。

    安华长公主不慕权势,并非因为贪图阴家势力而答应阴薇,但却在意子嗣,看中林碧香是个丰乳肥臀好生养的。

    两边的人几乎刚刚才接触上,就相互满意,阴薇喜欢对方公子努力上进,对方也喜欢林家受天隆帝喜爱。

    这对双方而言,都是一出安全的婚事。

    两家刚接触那么一两次,林家附近不远的海平伯府就因为被查出和东平郡王府有私密人员往来而举家入狱,阴薇就算仗着有兄长撑腰,也不禁欷吁皇权的可怕了。

    八月底的一天,林茜檀听说安华长公主亲自来了东山侯府,像是打算正式走起三书六礼的程序,林茜檀道:“是时候了。”

    同日,安华长公主和阴薇高高兴兴地商量定了婚事的流程,安华长公主被阴薇送出二门,改乘软轿出林府,便“不小心”听见两个小厮躲在门后头窃窃私语。

    “八小姐运气好,都已经破了身,还能找上安华长公主殿下那样的婆家!”

    “你也不看看咱们三夫人是谁的妹妹,左丞相的外甥女,就是皇家人又怎么样,不还是捏着鼻子往肚子里吞?”

    两个小厮絮絮叨叨,撒完了尿,拉好裤腰带,又勾肩搭背地往一边走开,像是完全没有看见走道上的安华长公主。

    安华长公主脸色难看,再没有刚刚进来时候的愉悦,虽说仍然是不动声色地出了门,却立即叫人调查起了林碧香的事来。

    林茜檀把这些事交给了林青松和郑好两个去办,自己却是不在府里。她成日进出,虽说时常走的小门,但别人去她院子里找她总看不见她人,是肯定要起疑心的。

    阴薇心满意足地送走安华长公主,旋即像是才想起另外两个便宜女儿似的,问起了她们的动静来。

    林抒尘一向老老实实窝着,也就是府里来了客人,死皮赖脸地蹭一蹭,林茜檀那院子门总关得紧紧的,叫人连看也看不清她在里面干什么,更不知道她究竟在不在。

    林茜檀的婚事,阴薇自然有打算,叫林茜檀去“认识认识”的那几家里,有一个姓秦的公子就十分“不错”。

    有那么几个老头大叔的陪衬,想必林茜檀会按照她的意思,在一堆不怎么样的人里面,接受秦家公子的。

    林茜檀回到府里的时候,便听阴薇说到了那位秦公子,嘴上说着“母亲看着办”,实则心中不屑。

    秦家公子秦寿,向来以在床上折磨女子为乐,捆绑,鞭打,针刺,怎么扭曲怎么玩。

    偏偏对方对外名声还算可以,林茜檀心想阴薇为了她,也的确是煞费苦心了。

    不过她也不气,一从阴薇屋里出来就与锦荷道:“安排人,帮忙安华殿下查实我那好妹妹‘不知检点’的事。叫马小七把风声给放出去,具体怎么说,他会知道。”

第67章 告吹

    林碧香失身给了马老六等人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事后阴薇封了几个下人的嘴,也找人四处寻摸过马老六等人的下落,虽然没有把人给找出来,但也没见有什么风声传出来。心想对方也是畏惧林家阴家,所以不敢吭声。

    其实不过是林茜檀故意压着新闻不发出来罢了。

    市井坊间一向最喜欢这一类的故事。八月九月时,天气也开始有了明显秋意。酒馆里喝酒的人也多了,有人说这些,也就有人听。

    阴薇也是落后了一步,才从别人的嘴里听见这些。

    与此同时,安华长公主也“凑巧”找对了人,从林府当日跟着林碧香出去的人嘴里,用重金撬出了林碧香失身的真相。

    虽说和市井坊间正在说到的版本有些不同,但结果都是一样的——她安华,不喜欢身子不干净的儿媳妇。

    安华长公主还未退回林碧香的生辰八字,倒是阴薇反应颇快,主动登门找上安华长公主,求一个解释的机会。

    安华本来想直接驱逐她了事,但鬼使神差地决定去听一听对方说什么。

    阴薇还不知道安华长公主已经知道林碧香在马车里失身的经过,还自顾自在那儿给女儿洗白:“必定是有阴险小人见不得殿下与我家结亲,所以故意散布谣言,殿下是最双眼明亮的,一定不会被这些小人误导的。”

    安华长公主笑得有趣:“三夫人何以见得本宫是个双眼明亮的?”

    阴薇于是在那儿好说歹说,安华倒也不戳穿,只咬死了说若是还要结亲,可以换一个人选:“本宫看着,你膝下不是还有一个嫡女?七小姐瞧着也是个知书达理的,本宫也很是喜欢。”安华这么说,其实已经很给阴薇留面子了。

    偏偏阴薇如何可能会叫林茜檀嫁到安华长公主家享受本该由她女儿享受的好婆家!想也不想就婉拒了。

    “我家七丫头是个已经有了夫家的,定了礼部员外郎秦家的公子……”她也不管那么多,先随口找一个借口来敷衍敷衍……

    安华闻言,眼眸便一冷,已经不想再和阴薇说下去了。再说了一会儿,两人鸡同鸭讲,安华自然是只能端茶送客了。

    阴薇无功而返——在公主府里面的时候,她还勉强能端着一张笑脸,出来的时候却脸色沉得比水要黑。

    她压抑着恼火上车,一边催促车夫:“走,去左丞相府!”

    她自己的人手终究不够厉害,只好求助她哥哥了。

    阴韧本来不曾外出,是正在书房当中描摹一副画,画上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正端坐在宴席酒桌之上喝酒,那一只手上,悄悄捏着解酒丸……他听说阴薇来了,头也没抬,道:“叫她等着。”

    手上的画就要落成,他才不想去理会阴薇。

    阴薇本来着急,但又不敢在自家哥哥面前耍大牌,耐着性子喝了六七杯的茶,才等来了阴韧勉强走了出来。

    客厅四角,早早地点了炭盆子,上好的银霜炭分明在散发着热气,阴薇看见一身素白走来的兄长,却仍然忍不住觉得身上微微一冷。

    阴薇也不绕弯子,立即就站了起来,将来意说明了一番,阴韧随口答应,也不留妹妹在娘家吃饭,说完了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阴薇敢怒不敢言,又有求于人,真正是憋了一肚子火,回去侯府之后,打骂了好几个丫鬟。

    阴韧在她走后,姑且还是叫人去办了这件事的。

    左丞相府的人办事效率明显比起阴薇要高上许多,阴薇要找的马老六,又早就偷偷潜了回来,正躲在京城里一家老店新开的银屏赌馆之中赌钱。

    马老六好色,但赌技也不错,却是难得遇上对手,正玩得欢快,只当不知周围看客里面,有人正偷偷盯着他。

    对面一个被人轻轻扶着,看上去有些虚弱的高壮公子模样的人,正熟练地摇着骰子,同样也赌得开心。

    这人前阵子刚受了大伤,被家人拘束在宅子里养伤,他憋得难受,于是趁人不注意,就偷溜了出来……

    赌桌之上,谁也不认识谁,马老六心想着赌完这把,看来得溜了……

    王二狗眼看着马老六赢了钱就要走,哪里肯依,还是他身旁青衣模样的人刚刚一直随时留意四周,与他提醒道:“这人像是被谁盯上了,你别拽住他,叫他待会儿跑不了。”

    王二狗刚刚一直留心赌桌,这时被王普提醒,也注意到了一群人之中有那么两三个贼眉鼠眼的跟着马老六走了出去……

    他眼皮一眯,眼里闪过精光。

    没了对手,王二狗也不爱赌,撤了钱就走,出来时上马车才想起问一问到了什么时辰:“憋得太厉害,估计玩过头了。”

    王普笑了:“国公爷叫你待着养伤,你倒是好,嘴上答应,一偷溜就是半日,还和我说什么小赌怡情。”说着,盯着王二狗华服玉带处那只已然破旧的香囊看了一眼。

    王二狗一边往车里走,一边嘀嘀咕咕的声音由强到弱传来:“我都多久没赌过了,再不摸摸这些东西,都发霉了。”随着他身体渐渐隐没进去,那个绣了“昭”字的香囊也在车帘上卡了那么一下,然后才被王二狗带进了车里。

    阴韧没有抓到马老六,倒是赌馆的人把店里发生的事及时汇报到了东家的耳朵里。马老六本来就是因为给林茜檀办事办了一回,被赌馆奉为上宾,他的情况,赌馆会留意。

    林茜檀从赌馆那里收来传信的时候,大约是接近傍晚的时候。

    林茜檀经营那些她娘留下的钱庄什么的,宋氏也就不说了,可看她最近,又是收购赌馆,又是收购妓院的,宋氏不由有些不太赞成。

    林茜檀可是个姑娘,怎么尽是沾染这些脏东西……

    林茜檀知道宋氏有些观念和自己全然冲突,只简单解释:“嬷嬷可别小看这些产业,很多时候,还就是这些地方三教九流多,能叫人知道许多平时不容易打听到的东西。”

    宋氏也不跟她辩,摇了摇头,就出去了。

    阴薇回来的时候发了一通怒火,林茜檀已经知道,刚刚,宋氏过来跟她说的,就是那边的情况。

第68章 扒皮

    外面人都说,晏国公府王家流落在外的一位公子给找回来了。

    林茜檀听过便放过,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王家如何与她无关,董家如何则是和她有莫大的关系。

    进了九月之后,南风馆的鸨父便来告诉林茜檀,董庸又在南风馆消费了几笔数额大的,已经是被掏得囊中羞涩了。

    董庸白日在阴府受气,到了夜里就把火气撒在南风馆里的郎倌身上,他本来就有他母亲嫁妆的钥匙,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一些银子,董阴氏根本就没留意。

    到董阴氏发现自己本来就所剩不多的银子还被儿子偷偷挪用得见了底,真是想死的心也有。

    母子俩如何因此失和姑且不说,董庸付不起银子,已经不再去南风馆了。

    自古温柔乡是英雄冢,董庸当然不算英雄,但也难免被肉身欲望驱使,不顾理智。

    有些事情,一旦尝过了甜头,他知道其中好处,试过一次,便还尝试第二次。若非是这样,也不至于短短时间被榨干。

    南风馆不是做慈善,他们开门做生意,是要收客人银子的。董庸短短三两个月的工夫败光了董阴氏的嫁妆,家里一下子就变得捉襟见肘,林茜檀乐得看他们没米下锅的模样,只盼着他们还要更惨一些。

    至于那些董阴氏的嫁妆,则是原封不动进了她林茜檀的口袋。

    “去给马家兄弟说一声,他们又有活干了。”林茜檀叫来林青松。

    不过这一回不是叫他们劫色,而是劫财。

    林碧香如何被人给破身,林茜檀嫌弃那场面扎眼睛,没有亲自去看。不过董家怎么被洗劫,还是可以瞧一瞧。

    夜半三更,林茜檀悄悄然爬了起来,从东山侯府后门十分熟练地跑了出去,根本不需要旁人带路,就知道怎么去董家。

    马老六一伙人蒙了面,是怎么踹开董家的门,又是怎么进去胡乱洗劫搬运一通,林茜檀坐在远处的车子里,看得一清二楚。

    从车里一片黑暗看去,她甚至可以清楚看到那边她曾经的婆婆和丈夫,怎么狼狈不堪、哭爹喊娘地为了一件稍微好些的布料衣裳和“贼人”拉扯,又是怎么被狠狠踹上一脚,翻倒在地。

    周逸介绍来的人真是办事利索,一阵抢劫,董家敞开的院子门里一片狼藉。

    前世那时候,林茜檀直到死,董家也一直住在这儿,这里的一草一木,林茜檀十分熟悉。

    一眼看到头的屋舍,墙角的迎客松大盆栽,还有房檐挂着的两盏看上去算得上精美的羊角灯……

    马老六等人干完了活,带着东西便跑,连屋子里看起来稍微有些价值的枕巾也没放过。

    等到京城府衙的人慢了很多步赶来,方圆几里之内哪里还有什么贼人的影子!

    白樘倒是认识左丞相家的外甥,然而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并没有给董庸任何优待。

    林茜檀则是在看到白樘带着人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离开,白樘还特地回头往路口看了一眼,像是听见什么——大晚上的,就算车子再怎么小心,行走起来也总会有些声音。

    董家不是什么京城里的名门望族,无非只是因为和阴韧扯得上一些关系所以稍微被人关注一些。

    他家被人洗劫一通,所剩不多那点银子被人抢了个精光,最多只能算是一桩小新闻。能够被人偶尔提上几句,也是因为大伙儿都记得董庸那本被当作主角的南风图册。

    但董家再怎么说,又的确是阴韧的妹家,阴韧自己不甚关心,但总有人会主动把事情告诉给他的。

    与这个消息同时送到他手里的,还有另外一条。

    有人说,在事发时,曾经看到林佳的马车经过。

    下属知道阴韧某些心思,已经主动替阴韧把事情给拦截下来,等着阴韧命令。

    因而果然便听见阴韧悠然道:“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留着也就无用了。”意思就是,杀了。

    下属立即领命而去,阴韧拿着手中一本书,信手轻翻。而几个只是无意看到林家马车又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的人,这时被关押在阴府中某处地牢里,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是什么。

    阴韧一边看书,一边嘴角噙着淡淡阴笑——昨天还有个下属告诉他,林权和楚渐近来频频见面。

    看来小丫头动作不少。

    不过他也知道妹妹心思,还听人说妹妹给林茜檀说了和秦家的婚事,叫小丫头倒腾倒腾也好。

    那秦家的小子是个什么人,他也是清楚的,就算林茜檀不出手,他也会出手。

    不过若是什么事都叫他做了,反而无趣了……

    过了两天,到了九月中旬的时候,阴薇已经知道就连自己的哥哥都没能把侵犯了女儿的人找出来,很是垂头丧气。

    府里的琐事又绊住她,叫她没得空闲。

    正烦着,外面她的一个心腹突然急匆匆跑了进来,告诉她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秦家公子,前一天夜里,死了。

    阴薇刚刚听到这么一个消息,吓了一跳——好端端的人,怎么说没就没?

    她下意识搁下手里物件,听婆子说,秦家公子死相恐怖,据说是被人扒了皮,堵了嘴,活活痛死。

    秦家对这件事秘而不宣,并没有对外声张,不过像是林家这样的人家自然又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林茜檀听说的时候,倒是不像别人,而是波澜不惊的。那秦寿,不知糟蹋了多少黄花大闺女,兴许是坏事做多了遭人报复也没什么奇怪的。

    他这么一死,阴薇自然不用在秦家身上打她主意了。

    秦家是遇上丧事,成了未来一段时日之内都会被议论到的谈资。林家却是有些喜事。重阳之后,朝廷公文发下来,林权忽然就在新晋升职官员名单上榜上有名,从主簿升职到了主事了。

    满府中人全是或真或假的喜色,唯独至少有两人没有什么高兴的。一个是林茜檀——她早就知情,另一个是林栋。

    林权也算一把岁数,却多年没挪过位置,也被林栋压制多年。如今一朝反超过去,林权得意之余,也连带得对林茜檀这个不讨他喜欢的女儿也顺眼了起来。

    这一日晚膳之后,林权叫林茜檀陪他去书房。那脸上的笑意,是遮也遮不住的。

第69章 少年青涩

    林权升职,林茜檀“功劳不小”。

    大家不知道往常一向不喜欢林茜檀的林权怎么忽然就对他的大女儿和颜悦色了起来。

    不过林茜檀也知道防着林权吃完了霸王餐不给付钱。所以林权只是接收到任命书,但暂时还没有走马上任。

    林茜檀从小和他生疏,他也没尽过什么做父亲的责任,又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进去一趟又出来而已!

    阴薇迟了一步在床榻被窝里知道和楚家联姻这么件事,惊悚得差点把林权晃下床去。

    “老爷怎么可以将檀姐儿嫁去楚家?”

    林权好笑:“她本来就是楚氏的外甥女,甥舅一家亲。”

    林权当然不会去说自己有求于楚家,反正不过是个不喜欢的女儿,卖了便卖了,反正他估计长女也不会不愿意。

    要说有谁不高兴,大概也就是阴薇。

    夫妻二十载,林权就算不知道阴薇是什么人,大概也知道她肚子里有几根肠子了。

    阴薇自然是还在记恨年轻时候的事。就说她进门,楚泠没少“为难”她。那时阴氏又不如现在强盛,她在楚泠那里受了不少气。

    阴薇自然说了句冠冕堂皇的来当作反对的理由,是不会愿意叫林茜檀嫁得好的。

    但林权也没打算和她商量。

    两人还在敦伦,阴薇正是七荤八素的时候,林权深谙何时是最合适的谈话时机,见谈不拢,身上随便一动弹,阴薇的注意力就不在林茜檀身上了。

    等到次日林权一大早出门上衙门去,阴薇再想和他细说,又哪里逮得到他的人。

    阴薇心里想着,林权一向不怎么管她如何安排林茜檀的婚事,只要那个女婿能够给他带来实惠好处,他都可以。

    这是吹得哪门子的风?

    正想着,外面婆子进来禀报说,董家被劫了。

    阴薇还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就看不上她那个庶姐,这下更看不上了!

    “废物。”

    阴薇也就是叫了个人去瞟一眼,意思意思送了一点银子,根本也不管董家母子家徒四壁的怎么过。

    董家,自然是愁云惨雾。

    本来母子二人就只是靠着董阴氏那一点嫁妆维持一个体面,结果那些东西都没了,靠着董庸那一点积蓄,能干嘛……

    林茜檀自己就是背后主谋,最清楚其中过程,一向看不上阴氏一切的魏嘉音,特地跑来林家与林茜檀聊天,便说了说董家的笑话。

    左邻右舍全都没事,就他家倒霉,任是谁都看得出来是有人恶意针对了。

    林茜檀其实一直好奇,从魏嘉音的言行当中可以瞧得出来她对阴氏十分厌恶。本来她是没多想的。但后来想想,魏嘉音所表现出来的,也太过头了一些。

    两人已经十分相熟,魏嘉音也不怕丢脸了:“实不相瞒,阴家曾为长子求娶过我,被拒绝了。”

    阴家的长子,就是阴槐。

    阴槐这个出了名的风流色鬼也敢肖想魏氏名门的嫡女,林茜檀不禁好笑,也算明白魏嘉音对于对方家族怎么就那般讨厌。

    阴槐不过是在人群中多看了魏嘉音一眼,就喜欢了。但他的风流之名是名副其实,又怎么会只喜欢魏嘉音一个。

    林茜檀大概不太能想到自己刚和魏嘉音聊到他,把魏嘉音笑话一通,那边阴槐便找上门来,还看上了自己。

    同样是直白的表达,林茜檀忍不住将他和某个半夜爬墙头的人做对比,发现相比于阴槐的猥亵,王二狗给她的感觉,至少不会让她觉得讨厌。

    同一个时候的王二狗像是感觉到有人念叨他似的,打了一个喷嚏。

    他还在京城中某处宅子里养伤。自从溜出去一次被发现害得院子里伺候的人挨骂之后,进进出出的丫头、婆子、小厮等等所有人全都不敢叫他离开视线半步了。

    王普作为相见恨晚认识不算久的朋友,也一并放下自己的事,来到他的身边陪他。

    他抱怨憋闷无聊,手上却拿着一册像是兵书的东西看得津津有味,一边和王普说着话。

    王普闻言,儒雅的面孔上唇角一勾,纸扇轻摇,笑道:“你便知足吧,起码还叫你不必被拷在床上。”本来就伤得不轻,出去一趟回来,伤得更厉害了。

    床上的人闻言,充满少年气的脸孔上,满不在乎,嘴里嘀嘀咕咕:“我还想去看一眼七小姐呢。”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些话,一看便是别院的小宅子外头传来了脚步声。从远远传来的奴仆呼唤可以听出,来的人,是下人们口中所称呼的国公爷。

    另一边。

    张颖如是独自一人去了东山侯府为二房的侄儿王元明办理婚礼琐事的,沈氏问起王善雅,张颖如还笑道:“他那人夫人你也不是不知道,来来去去哪里会告诉我他去哪里。”

    王善雅看着性情温润,整个一副儒士模样,但他如今模样,也是经过岁月沉淀出来的。

    年轻时的张颖如第一次听说自己要嫁给他的时候,还为自己的不幸哭泣过。

    沈氏是长辈,自然清楚那些老黄历,如今的小辈哪里看得出来温文尔雅的晏国公王善雅曾经是个混迹赌场中的纨绔子弟。

    褪去那些少年郎的青涩,张颖如也深深爱上丈夫,痴心不改地为他生育了三子二女。

    只怨恨他看不到自己的情意,反而对十八年以前无媒苟合的一对母子念念不忘。

    沈氏自然也听说了外间的传闻,但女眷之间应酬,就算是长辈,也讲究一个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她是不会开口去提那个什么刚刚找回来的真正的二公子的。

    林茜檀近来被沈氏宠爱,常常叫到跟前伺候,有幸也站在边上。

    张颖如自然不愿意去提自己不高兴的事,于是眼珠一转,把话题嫁接到了林茜檀的身上。

    张颖如对林茜檀的喜爱的确是发自真心的,若不是不合适,她都想叫林茜檀给她做儿媳妇。

    她是郑国公张鲁元的姐妹,对家里攀附东平郡王府投机冒险的事自然一直都担着心。侄女张嫣曾经告诉她,林茜檀数次相劝,叫她张家小心和东平郡王府保持距离。

第70章 破罐破摔

    郑国公府张家虽然凭借齐王一块金牌令箭,暂时身处于天隆帝清理剪除的范围之外,但毕竟是得罪了皇帝,眼下正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林茜檀也听说张鲁元被吓得病倒在了床榻上,闭门谢客。

    看好燕韶那个皇室嫡长孙身份,而敢于下注的家族不少,如今大多阴沟里翻船,死的死,流放的流放,稍微好一些的,也是罢官夺爵。

    接受到来自张颖如的善意,林茜檀笑了笑,算是回应。

    林权想把林茜檀嫁去楚家的事,已经和沈氏说过,张颖如刚刚还漏出那么点来说想聘林茜檀做媳妇的意思,沈氏便委婉地说了林茜檀有了夫家的事。

    和楚家的事其实八字都没一撇,沈氏无意中也说得太过急切了些。

    结果张颖如刚从林家出来的隔天,就巧合地在另外一户人家的宴会上,竟是听人说,林茜檀给许过秦家。

    她不由疑惑了,虽说那个秦公子刚死,但林家的办事效率未免也有些高了。

    张颖如还没多想,便被由远及近走来的魏氏女眷给找上了。魏嘉音跟随母亲身侧,极有礼貌地与张颖如问好。

    同一个时候林权正在府里和他母亲沈氏说话,说的也是林茜檀的婚事。林权的理由是光明正大的:“两家结怨多年,也是时候了结,有檀姐儿做这个中间人,再合适不过。”

    沈氏洞悉世事,儿子又是她生的,其实看得出来儿子是在撒谎,不过她没有选择戳破。

    反正,他说的也没错。

    林茜檀就在隔壁暖阁,天气已经冷了,她刚被沈氏打发过去写写字,林权就来了。

    纸面上的字迹工整清秀,沈氏看过几回,觉得比其他孙女写得都好,就叫她给帮着偶尔抄抄佛经或是其他。

    林茜檀于是一边抄写,一边竖起耳朵去听外面都说了什么。

    林权把话说得漂亮,就是林茜檀也认为,虽然不喜欢林家,但两边若是能够和好,总不会是坏事。

    她分了心,字迹不免稍有潦草,但即使是有些潦草的字,也比府里任何一个同辈的人都要略好一些了。

    深秋时节,所有人都换了装。林茜檀也套上了厚厚的秋裳。落笔处,思绪万千。

    兴许是天隆帝也觉得自己的屠刀挥下得太过厉害,朝中暂时没有了正被定罪追查的家族。好些人都松了一口气,以为皇帝到此为止了。

    林茜檀听到在林权离开之后祖母喊她,便连忙搁下手中的笔走了出去。

    沈氏问起林茜檀对婚事看法,林茜檀自然不会叫她看出自己在这件事上的操纵轨迹。

    不过这件事会有阻力也是正常的。

    两家结怨已久,多得是人出来反对。再加上,阴家的那个大公子也来凑了一波热闹。

    阴槐房中没有正妻,也是心血来潮就到林府上毛遂自荐了一番,阴薇没有立即答应,他就径直跑了去拦林茜檀的路。

    这人比董庸难打发得多,林茜檀甩脱了他,问了问他去了哪里,奴婢告诉她,阴槐去了林碧香那儿。

    林茜檀有注意到阴槐手上像是有一道长疤,阴槐自己说是在木兰围场里的时候被刺客划了一道。林茜檀倒是想到当时阴槐为了护驾,从后捅过王二狗一刀。

    不多时,院子里悄摸摸地进了一个人,那是林碧香身边的大丫鬟采彤,采彤说:林碧香把阴槐让进屋子里去之后,阴槐便和她主子关了门许久没有出来。

    林茜檀倒是笑了,心里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赏了采彤银子,采彤便回去了。

    采彤自从跟着林碧香在车子上倒了血霉,遭遇退亲,便心中恨上林碧香,也给了林茜檀收买利用的可乘之机。

    林茜檀许之以利,采彤便成了她安插在林碧香那儿的一道眼线了。

    林碧香拉了阴槐进屋去关了门,总不可能是在里面下棋喝茶说说话,谈人生理想吧。

    几个大丫头也都知道一些内幕,纷纷笑说林碧香是破罐破摔。

    林碧香的丑闻满天飞,虽然有阴氏帮着压制舆论,但也不过是掩耳盗铃——大伙儿都知道的事情不明着说罢了。

    东山侯府里的人也因为她蒙羞,她已经许久不怎么出院子门来了。

    说她是破罐破摔也没错。反正都是破了身子,又品尝过其中美妙滋味,被阴槐那个色中饿鬼言语挑逗几句,可不就是宽衣解带了么。

    可笑她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还敢在那儿肖想楚绛。

    楚绛去了北边,还没回来。林茜檀本来是在府里等他消息,却是听见的不是他回来,而是北方大商和戎国又不知何故起了一些小摩擦。他护送锦华公主前去,免不了要因此多滞留几日了。

    他自己一路上的琐碎私事,通通都是写了书信回来告知。林茜檀和他鸿雁传书,他还数次夸赞她书法进步神速,判若两人。

    林茜檀于是半开玩笑一般问过他,可否相信有前世今生。

    楚绛只当林茜檀纯粹说笑,并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林茜檀也不失望,倒是完全没有想过会有另外一人毫不犹豫就相信了。

    到了差两天就进了十月的一天晚上,林茜檀老样子一般又在那儿看些书。墙头上,伤势刚好一点,又一次越狱而出的少年郎不期而至,对她闲来无事与他改编闲说的重生故事深信不疑:“相信啊!既然你说有,那就肯定有。”

    林茜檀心中不自觉升起一丝好感。

    王二狗来得次数多了,林茜檀便也有些习惯,倒不如说,她心中也有些惦念这人重伤而去到底怎么样。他突然就来,她心里松一口气之余也对他说不出什么重话。

    王二狗依然蹲在靠窗的树枝上压低声音说话。既不强闯进屋,也少了一些往日轻佻,一身好看的布料一看就是好衣裳。

    林茜檀讶异之余,却能忍住好奇不问。

    少年郎依然是蛤蟆蹲一样的姿势,看上去有那么几分滑稽好笑。王二狗也注意到林茜檀看着他衣裳的疑惑目光,只是解释的话滑到嘴边,又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第71章 贼喊捉贼

    王二狗犹豫了犹豫,终究是一字未提。

    他腰间一枚绣着字的破旧香囊随身佩戴,林茜檀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他赤着胳膊的时候,她见过;他穿着短襟的时候,她也见过;他如今换了一身华服,腰间却还是戴了个与衣裳完全不搭调的廉价东西,看上去很是突兀。

    注意到林茜檀的目光从衣裳转向香囊,王二狗也跟着看了一眼,反而轻松地笑了。

    如今京中的人全在说,宴国公王善雅刚刚找回失散多年的儿子。王善雅给儿子取了一个“昭”字。这个孩子自然和王家同辈的公子一个辈分,是“元”字辈。

    王善雅把这个儿子藏得紧紧的,一副没把儿子的名字写入族谱就不把人放出来的模样。只有身为那个“儿子”的王二狗本人,最清楚他那个刚认回来的亲爹是希望他好好养伤。

    也是他不听劝,前一次是技痒,忍不住跑出门去赌了个爽快。这一回是蓄谋已久压抑不住心里某些想头,跑了来见林茜檀。

    他也说不清自己喜欢林茜檀哪儿。按理说,虽然她长得好看,但性子慢条斯理,时常有些他小时候看姑娘最讨厌的不爽利。

    可看上了就是看上了。

    说衣裳的事,他莫名有些不好启齿。但说一说香囊却是容易——他于是拽了拽香囊,笑道:“我娘给我亲手做的。”有些事也是后来家里的老奴告诉他的。说他出生时,他母亲正是困难的时期,但还是亲自一针一线给缝了个小物件给他,用来保平安。

    夏三娘?

    林茜檀自然记得这么一号人物,看上去威严而凌厉,叫林茜檀直觉觉得有些敬畏。林茜檀其实有点难以想象那样一个板着脸的人是用怎样的表情给刚出生的儿子做绣活的。

    楼下,偶尔也会传来锦荷和宋氏聊天说话的声音。

    王二狗说过香囊来历,又待了有一会儿,看了看时辰便准备告辞离开。

    他来了好几次,对林府进出路径早就熟悉,林茜檀也知道他的身手矫健,对付御前侍卫也没多大问题,何况林家那些功夫寻常的护院。就是万一被发现,也应该无事。

    林茜檀想到这里,不由嗤笑起来,想起上京的时候。那个时候,其实他若是想,她那十来个的护院怕是加起来也打不过的。

    锦荷几个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

    他想在没有别人的空旷江面上对她干点什么简直不要太容易了。

    嘴上笑着,便不由自主补了句:“你身上还有伤没好,有事没事都别来了。”弄得她像是和他偷情似的。

    王二狗也在树下停着站一下,回头笑了笑,却是没有答应。

    殊不知,就是这么一停顿,再说上几句玩笑话,也能出事。

    一个小丫头刚好大晚上的被她主子打发出来办事,抄近路经过银屏阁,听见院子里头像是有些说话声响,便鬼使神差地挤着门缝看了一眼。

    院子里黑漆漆,只有二楼窗边灯光照映处林茜檀的身影尤其显眼。这都没什么——但院子里一个站着高高大大的人,看不清楚,却足够叫人一眼辨认出那孔武有力的健壮身躯是个男人。

    小丫头吓了一大跳,却还知道在一瞬呆愣之后立即踩着比原来过来时还轻声的脚步原路返回,主子交代的事情也不办了,先禀报大事再说。

    林碧香打发小丫头偷偷去府里药房讨一副避孕汤药来,之前她和阴槐又做那事,也没个措施,也是事后想起,才记得不能怀上。

    见小丫头空手而归,问也不问,就先是一耳光过去……

    亏得小丫头还挺忠心,被打了也不怎么怨恨,反倒习以为常,还知道赶紧把要说的话倒豆子似的给说了……

    林碧香本来心情不好,听完小丫头的话便开心地笑了,仿佛刚刚打了人家一耳光的不是她,道:“做得好。”又从就近的妆奁里拿出一枚色泽略旧的耳环递给小丫头,算是补偿。

    又自言自语:“好一个七姐姐,不知检点夜会男人,还成天装得一副端庄贤淑的恶心样。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个狗胆包天的狗奴才,和七姐姐有一腿。”下意识中,自然就以为必定是平日进进出出的府里哪个小厮了。

    有了这么一件事,林碧香也顾不上去喝不喝避孕汤药了,起了身子套了鞋就往外走。

    只可惜她急匆匆赶了过去的时候,王二狗早就走得没了影踪,上哪里去找人?

    林茜檀被她敲开门来一通搜查,便知道自己和王二狗见面的事不知何故被发现,眉头忍不住就一皱。

    不过反正也是没有证据的事,林碧香也自然而然搜不出任何东西来,就只是在看到楚绛不远千里送回来的北地特色物品的时候,嫉妒了那么一下。

    林权出去喝酒应酬没回来,林碧香从林茜檀这儿出来之后,便径直转道去了阴薇屋里,母女俩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阴薇也笑了。

    自从晴川被撵,林茜檀那儿就跟个铁桶似的,针插不进水泼不进。这丫头就像是突然开了窍,知道约束收服下人了。各个院落的主子安插进去的眼线,要么改弦更张,要么就神不知鬼不觉给淘汰了出去……

    她也正想给那边插一个钉子进去。

    阴薇有许久没对着女儿笑了,两人都觉得是拿住林茜檀什么把柄,说了有一会儿才欢快地散了,到了第二天,阴薇便名正言顺地以此为由,将苟嬷嬷给塞过去。

    林茜檀自然是不认账的,然而实在架不住小丫头赌咒发誓说她真的看见男人了。

    小丫头说的毒誓怪瘆人的,弄得林茜檀不把苟嬷嬷收下来,反而像是显得她心虚似的。

    心想反正不过是一个嬷嬷,是阴薇的一条狗,最多是有一条别人家的狗在自己地界上来来去去碍眼罢了。

    苟嬷嬷是阴薇身边一个心腹,不说本事多好,却胜在忠心。林茜檀记得她一家老小全捏在阴薇手里,是最不可能叛变的。

第72章 元昭

    苟嬷嬷进了银屏阁,新官上任三把火,一上来就和银屏阁里本来的人起了冲突。

    乳母宋氏是林茜檀身边的老人,苟嬷嬷却自诩是夫人派来的人,要与宋氏夺权。林茜檀犯不着和阴薇明面上对着干,只叫宋氏尽管分出些繁琐又不关紧要的职权给她,正好叫她帮宋氏减轻“一些”负担。

    “她要抢活儿干,咱们做什么不让她干,嬷嬷记得想法子叫她多干些,忙中出错,才好撵了她,到时候,就是母亲那边也说不出来什么的。”反正苟嬷嬷给硬塞过来,付工资的又不是她,是阴薇。

    宋氏想想也有道理,但就是不痛快她们院子里多了个不怀好意的人。

    阴薇见林茜檀识相地把人用起来,也不好动作太过,苟嬷嬷干了一天的活,到她那里汇报情报刺探工作,趁机提了讨权力的要求,阴薇也没准了她。

    虽说多了那么个人毕竟有许多事不便,不过也有好处,林茜檀同样可以反过来利用苟嬷嬷,叫阴薇知道些她想叫她知道的消息。

    譬如……林权在外头包养了个青春靓丽的小姑娘。

    织锦楼的当红雏妓琳琅,年方十六,比林茜檀和林碧香都还小些,被林权一掷千金独占,据说前几日刚刚和林权衣带渐宽终不悔,成了林权的人了。

    这一天。

    林茜檀故作忧心状:“你可是看花了眼睛?父亲作风清正,怎么可能流连青楼那样的地方?”

    锦荷也是戏精,也是故意一副才刚无意看见的样子,亢奋得不行:“奴婢可是看了又看,绝不出错的。”

    苟嬷嬷自然装作在廊下督促丫头们干活,一边将她们主仆说的话全听了去。

    林茜檀有心给阴薇添堵,而后果然不到两日,被揭开遮羞布的林权就一不做二不休,把那个叫琳琅的小姑娘正式纳回了府里,做了个妾。林茜檀听说,这对中年夫妇很是关起门来闹过不快。

    阴薇自然不会高兴,林茜檀却要记得礼数,还特地吩咐苟嬷嬷代替她,给新来的姜姨娘送些见面礼去。

    不过苟嬷嬷也不是什么都不干的。

    才来没多久,就被待梅发现她乘人不备偷翻林茜檀屋里的东西。

    正好楚绛就送过林茜檀几样小物件是苟嬷嬷不知道的,还给当了了不得的证据,报到阴薇那儿去了。

    林茜檀知道以后还与宋氏笑道:“嬷嬷还是太心慈手软了一些,苟嬷嬷还是太闲了。”

    宋氏应了声,也吸取了教训,回头去无中生有地变出来许多的事情,扔给了苟嬷嬷。

    外面王家的事正沸沸扬扬,从苟嬷嬷到银屏阁里干活,一直闹到了十月接近尾声,终于传来王善雅赢得了最终胜利的消息。

    王家的那位二公子,名正言顺地进去了王家的族谱,将原本坐在王家二公子位置上许多年的王元暄给挤了下去,成了新的“王二公子”。

    院子里的丫头有时闲说,也会说到一些从外面打听来的这些消息。

    林茜檀本来以为王家的这位二公子和自己不会有什么关系,但等她见到真人,才发现这人不仅和自己扯得上关系,且关系还大了去。

    从秋初的围猎过去也有两三个月,王二狗身上的伤坏了好,好了坏,反反复复,但年少的人身体的底子好,他跟着王善雅到林家拜访正式引见的时候,站在那儿已经全然叫人看不出曾经受过大伤了。

    沈氏夸他精神抖擞,他也懂得哄沈氏高兴,虽说一副不很适应大家贵族应酬往来的模样,但眉宇之间,又没有小渔村里出来的人会有的瑟缩。

    林茜檀心中震惊归震惊,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装也装出不认识王二狗的样子来。

    “这是犬子,”王善雅得意道:“多年前意外失散,流落在外,所幸上苍垂怜,叫我与他能够再见。”

    他找了十来年,也全没有夏三娘母子俩的消息,是夏三娘有意躲避,不叫他找到。

    结果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他本来也没有抱太大希望,就只是和往年一样去桐州寻找那对母子的消息,却阴阳巧合地和自己的儿子去了同一家赌场,还在一起打了一架……

    王善雅是挨家挨户带着人上门拜访的,可以说摆足了低姿态,算是给失散多年找回来的儿子刷名声。

    天知道,晏国公夫人会在家里如何难受了。

    王二狗也没让亲爹失望,表现出来的风仪,不说如何优雅好看,也绝不会叫人嘲笑。

    大家都知道,王善雅的这个儿子叫做王元昭。

    对于第一次见他的沈氏等人来说,他们只会觉得眼前的少年虽然流落在外,但不堕王家威名。话过三巡,沈氏便以“王元昭”的名字称呼他了。

    只有见识过小渔村里那个渔夫王二狗的林茜檀乃至锦荷等人,才会觉得,前后反差未免太大,让人一时不能切换过去。

    但王二狗和王元昭,又好像的的确确是同一个人。

    王家这对新出炉的父子来访,林家也给足面子,倾巢出动,大伙儿说完了话,女眷散了,王家的父子则是有家里的男人陪着,去了另外的地方聊男人的话题。

    林茜檀临走前,盯着某人的背影看了一眼,那人本来正和林子荣说着话,忽的就打了个寒碜……

    苟嬷嬷是跟在林茜檀身后一起离开的。

    林茜檀近来很是“重用”她,叫她每天从早到晚就跟陀螺似的,转过来转过去,宋氏则是悠哉悠哉坐在那儿嘴皮子一动一动地就把事情办了。林茜檀对她一没打,二没骂,还给了她跟阴薇提过的管事权力,但她却苦不堪言,像吃了黄莲的哑巴似的。

    甚至就连出来会客这样的大事,林茜檀也叫上她而不是宋氏——苟嬷嬷更是没法申诉。

    在旁人看来,她是刚刚空降银屏阁就独揽大权,其实只有她近距离感受到这位素来传言软弱的七小姐并不像是别人议论那样,是个容易拿捏的人。

    她也想和阴薇汇报林茜檀房里的事,但她一天到晚,除了忙就是忙,哪有工夫注意林茜檀都在干嘛。阴薇问她,她其实一问三不知,但却只能装得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来。

第73章 野男人

    王善雅将儿子往京中各家府上逐一带了一遍,所有人也就算认识了王元昭这么个据说是被养在外面不知何处的儿子。

    原王家二公子王元暄则是被人爆出一夜之间被人打得鼻青脸肿,据说是带人暗算围殴不知道哪里的谁不成,反过来被揍了一通。

    等到所有的人都把王元昭这么一号人物给见了一遍,王家便放出消息来,说是要办宴。

    宴会办在十月底的最后一日,灰蒙了好些天的苍穹出了太阳,天气很是晴朗。

    王家的宴会气氛却是有那么一点古怪的。

    首先一点便是晏国公夫人张颖如从头到尾没有出席,反而是王家二房的夫人李氏代为处理大小事。

    张颖如说是说病了,赴宴的人又有谁猜不出来她得的是心病?

    列席的女眷们代入自己,想想也是,这样的事换了她们,也不会好受到哪里去。

    真心相待了一二十年的丈夫,又是为他生儿育女,又是为他操持家务,结果到头来丈夫心里记挂的总是另一个女人和那个女人所生的儿子,这是要将她置于何地。

    众人又都注意到,王家出席的人里头,女眷除了张颖如以外,都到了。而男人当中,除了一个老晏国公王群来了,儿孙之中也就一个二房老爷王善幸在场。

    这,是否意味着,虽然依靠王善雅强行推进,王元昭能够进去族谱,但王家人——至少在支撑宗族的男人群体中,对他并不认可?

    林茜檀作为林家人,理所当然出席了这场气氛有点古怪的宴会,也因为身处其中,而对王元昭生出一些不被家人喜爱的感同身受来。

    不过林茜檀可没有忘记,小渔村里那个偷鸡摸狗的混小子,是有一个叫王大狗的哥哥的。两人长相也有些相似。

    结果做弟弟的是晏国公府失散的儿子,做哥哥的却和晏国公府没有关系,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从四周宾客的议论声中,林茜檀也可以确信地知道,晏国公府王家,的确没有另外一个儿子了。

    林茜檀满心疑惑,试图从前世留存的记忆之中寻找答案,但她其实已经想了许多天,那一部分的记忆就好像井中月一样,不可打捞。

    林茜檀头一次觉得,会对那人半夜来爬墙头有些期待的感觉。

    今日宴会,三房之中只有林茜檀一人来了。多亏了林茜檀暗中帮助,林碧香丑事不散,没脸出门,林抒尘又巧得病了,阴薇就算不带她,也没人可以带!

    林茜檀的婚事虽然因为阴槐横插一手而略有变数,但就连东山侯夫人也发话干涉,阴薇再不能随便插手林茜檀的婚事,可想而知她的郁闷。

    阴薇心情不好,没有工夫理会林茜檀,林茜檀便顾着自己在王家瞎逛。

    “这段日子,咱们没白勤快。”林茜檀看着远处正和别人说话的阴薇,笑了。

    锦荷知道她所说的是什么。这一段,她们十分勤快地跑东山侯夫人沈氏和二房沈宁那儿,有这二位帮腔,林权又拿了楚家好处,阴薇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再说,她也没空。

    林碧香的事就已经够叫她焦头烂额的,现在外头的人说起林碧香,再不是什么赞美之词,而是说林家八小姐,不洁。

    林茜檀先是笑一下,看了看半日宴会下来宾客,道:“但愿一切顺利吧。”东平郡王府带来的政治余波并没有消散,也仍然有些未知数。

    阴薇哪里能注意,她在外面给林碧香想方设法找婚事,平息议论,她的好女儿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和表哥洞房上了。

    宴席从始至终林茜檀都没有任何机会和处于人群正中被包围着的王元昭说上话。于是她静待着,兴许这个不听人劝的家伙,今天晚上会自己出现。

    王元昭也的确是这么做的,白天锦绣繁华落幕,到了夜里,他依然还是小渔村里那个有事打鱼,没事便喝喝小酒赌赌银子的人,继承自前朝山阴公主的华丽国公府丝毫不能叫他欢喜,倒不如墙头树枝喂蚊子去。

    自然,大冬天是没有蚊子,只有西北风的。

    大冷的天,林茜檀也关了窗子,直到一个小石子砸在窗子上,她才知道,王二狗来了。

    明知道应该叫他王元昭,林茜檀却总觉得,这人应该还是王二狗,一个名字糟糕,还会偷人小衣服的混小子。

    王元昭自然是来解释的。

    林茜檀听了听苟嬷嬷的动静,确信无事,这才压低了声音,问他怎么又来了。

    王元昭笑了:“明明是你的眼睛叫我来的,我真来了,你又偏要故作矜持再问。”

    林茜檀愣了一下,像是在回忆自己何时眼神暗示过他。

    王元昭却是心想,若不这么说,不知道要不要吃闭门羹!

    接下去,王元昭说了说,自己怎么和晏国公府扯上了关系的起因:“听说我娘二十年前和我爹有过一段缘。”

    这些,林茜檀或多或少已经知道。

    如今谁都知道晏国公王善雅十八年间往返,是为了寻找儿子,但林茜檀比起王家内部那些不得不说的故事,似乎对王大狗反而更感兴趣一些。

    可惜这么个问题,连王二狗也不知道。

    王善雅和夏三娘生活过一段日子,然后生下了共同的儿子,但以王元昭的回忆看来,似乎王善雅有些不大愿意提及王大狗的来历。

    那个绣了“昭”字的香囊这时正挂在那儿,上头的线反射了光彩,林茜檀也不非得执着问出些什么来,笑了笑:“原本还真的就当做是只是个保平安用的东西,没想到这上面绣的,根本就是你的名字。”

    这一点,王元昭也是被告知了身世之后,才知道的。

    正说着,楼下忽的传来一点动静,林茜檀飞快收了笑意,暗道说了半天倒是把最重要的事忘了:“院子里来了个眼线,等着抓你,你下回若无事,当真别来。”把那天王二狗走了以后的事给说了说。

    王元昭听了便笑:“我都不知道,七小姐何时有了野男人。”

第74章 行刑

    冬天到了,林茜檀要的刑场便准备好了。

    盯在董家附近的人回来告诉林茜檀,董家母子三天两头发生口角,董阴氏怨恨儿子花光积蓄。

    董庸没钱出去风流,同样也后悔自己不应该贪图几场爽快,叫母子两人喝西北风。

    大冬天的,以往还算自给自足的董家,变得连个炭盆也用不起,还是林茜檀怕他家死得太快,扔了一些银子进去院子,叫他们买些御暖的衣裳。

    董庸也不管是谁给了钱,果然是去买了衣裳,叫自己和母亲有个衣服穿!

    董庸骤然落魄,就连丞相府刷马桶的活几乎也干不下去,母子二人是四处求人借过钱的。不过就算有人肯借,那也是杯水车薪。

    林茜檀看着天色,像是临近前世时她死的日子,想着时候也差不多了。

    于是趁着外头的雪势不算很大,去了一趟山里。

    寒冬至,白马寺中求签拜佛的客人也少了很多。林茜檀去这一趟,为的不过是想与佛祖告慰自己前世死去,与佛祖说一声,她要报仇了。

    她一路上就在想,应该选个怎样的日子将董庸约出来,到前世他配合林碧香杀妻的那棵老槐树下原样奉还。但或许老天爷已经听到她的心声,叫董庸自己凑了上来。

    董庸看到林茜檀的车子也是纯属偶然。他不过在数月之间便穷困潦倒,迫不得已四处给人打工。

    这一天,他刚好就在城门口处给人扫雪。

    林茜檀的车子经过得恰是时候,他认了出来,又看车子四周一个男人也没,心思一转就起了歹念,于是只在犹豫片刻之后就跟了上去。

    林茜檀等人却并没有看到他。

    董庸跟得小心翼翼,林茜檀那车子又因为雪天路滑,走得并不快,尤其进去山道之后,坡度更是需要慢行,因而董庸不费力气就把人给盯上了。

    屏风倒是心有所感,朝着身后树枝密集的地方看了一眼,无奈董庸反应机敏,屏风刚要回头,他就把身形隐藏到了树干后面,将自己遮挡了个严实。

    山里的客人不多,林茜檀抵达寺门,进去寺中不用多时就能出来。几个丫头全在外面等她,她打算在白马寺用过斋饭,午后再下山。

    董庸更是一路尾随进去,跟着林茜檀去了寺院里的厢房。

    他贼心不死,打的不过是和林茜檀生米煮成熟饭,叫林茜檀拿嫁妆给他董家输血的主意,他隐在暗处,一时半刻倒还真的没谁留意到他。他甚至整了整衣领,看一看自己是不是过于邋遢。

    兴许是拜某人数次蹲树头所赐,林茜檀养成了留意树枝动静的习惯。董庸的声响虽然小,但那一点窸窸窣窣仍然还是引起了林茜檀的注意。

    林茜檀不动声色,借着和旁人说话的工夫,极尽自然地将厢房所在位置的院落外面扫视了一圈,眼观六路。最后是在一株两人合抱粗的苍天古树下,发现了一丝不小心露在外面的衣角。

    董庸还不知道自己被发现了。白马寺的和尚正好进进出出,给林茜檀搁下斋菜,便纷纷退出。林茜檀身边,便由屏风屏浪守门,待梅和碧书服侍,锦荷和绿玉被她留在府里帮助宋氏压制苟嬷嬷。那两人机灵,有个什么事也能照应。

    林茜檀不知道是什么人躲在那儿,不过她不打算被动等待。屏风接到了她的命令,朝着大树方向低喊一声:“是什么人在那里?”

    董庸于是自知暴露,便再一次整了整身上着装,力求干净清爽一些出现,但他之前还在干活,再干净清爽又能清爽到哪里去。

    林茜檀看见是他,旋即就笑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正想找他,谁知他自己送货上门,赶日不如撞日。

    董庸看着林茜檀似乎对他并不抗拒,心中一喜,以为对方对自己或许还有那么一些好感,又或是果然因为看过他的身子,就把他当成了她的男人。

    他没把林茜檀身边的几个丫头放在眼里,满心就是自己可能翻身有望。一边和林茜檀说话,一边就大大方方往屋里去。

    林茜檀邀请董庸坐下,甚至为他倒茶,更是促使他坚信林茜檀果然不排斥他,殊不知林茜檀不过是在试探以便确信,有没有人跟着董庸一块儿来。

    “表妹放心,我原就是一人在城门楼扫雪,其他人偷懒去了,也就只有我勤快些。”

    林茜檀便笑,只是眼底却是再冷不过的东西:“是吗……那就好。”

    看他眼里那一副炽热的模样,林茜檀忍不住要想回头看来得督促南风馆的人强化强化业务能力了。被男子调教了这么久,眼前这人看来还是会喜欢女人的,不然怎么那双眼睛还那么污浊?

    不过若非如此,也引不来他。

    林茜檀嘴角噙着一抹董庸看不懂的笑意,他正要问,只见林茜檀忽的手势一挥,他脖颈上就被重重一击,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随后,董家附近的街坊邻居便有传言,说董庸出门去帮官兵扫雪,几天几夜没回。

    ……

    几日之后,等董阴氏急疯了跑到东山侯府来求助的时候,林茜檀自然也知道了门口的动静。

    虎毒不食子,董阴氏人品如何姑且不说,但还是关心儿子的。

    林茜檀杀人埋尸,世上没人比她更清楚已经没有董庸这么个人,董阴氏就是掘地三尺,也只能找到董庸的尸首。

    听说董阴氏来,屏风屏浪两个倒是毫无反应。待梅和碧书两人却是控不住脸色一下惨白。

    林茜檀看在眼里,瞄了一眼不在跟前的苟嬷嬷,小口饮茶,叹气道:“待梅、碧书,小心别露出脸色来。”心里想,屏风屏浪心理素质不错,跟着她干了坏事,只要主子说没事,她们就跟没事人一样。

    待梅和碧书毕竟性子温存些,跟着林茜檀出了一趟门,就顺带弄死了一个本来活生生的人,又怎么不害怕东窗事发。

    任凭林茜檀好说歹说,这两个丫头勉强镇定了几天,这刚好一些,董阴氏一来,就又不行了。

    林茜檀无奈淡笑,有些头疼。

第75章 锦华的卑微

    董庸失踪了。

    董阴氏一个做母亲的人事到临头,任何脸面尊严都可以不要。

    阴薇也是做母亲的人,被董阴氏哭得感同身受,或多或少也答应帮一点忙。

    弄死董庸这件事,林茜檀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只除了事发当日下手匆忙,不免有些微慌,只担心哪里有什么疏漏之处。

    董阴氏自然一时想不到林茜檀头上,林茜檀将董庸埋在了城外一棵偏僻处的老槐树下,正是她被诓骗了去毒杀的那个老地方。

    城外关厢地带,春夏秋三季时游人众多,到了冬日飞雪时,却成了杀人埋骨好去处,只可惜她辜负了四周掩映在白雪中一片长青的苍翠景致。

    苦寻数日无果,董阴氏最终也渐渐采信了别人的说法,相信了她的儿子是一去不回,没了。

    没了,便要办葬礼。

    毕竟是连尸骨也没有找到的人,到最后阴氏也只是收拾了几件儿子生前用过的旧物弄了个衣冠冢,便算完。董阴氏哭成泪人,也不见几个亲友过去拜祭,看着颇是凄凉。

    尤其,还是新年团圆将至,家家户户热闹喜庆的时节。

    林茜檀可是记得她腹中被毒物扎刺得疼痛如绞话也说不出的时候,董庸对着奄奄一息的她怎么说的:“犯不着为了一个贱蹄子,耽误咱们一家人高高兴兴过新年。”

    她也是才知道,自己那个好丈夫,早就背着她,娶了林碧香,又为了将她数额不菲的嫁妆留在董家据为己有,干脆杀人灭口,反正林家也不会为她出头……

    待梅和碧书毕竟性子仁弱一些,林茜檀在那几日里干脆将她们两个时时带在身边,四处走动着分散注意力。等到董庸的丧事办完了,林茜檀也将送去各家亲友的新年礼仪准备完了。

    冬日的腊梅正是开得艳丽的时候,热闹了有一阵子的晏国公府的事也逐渐尘埃落定,淡出人们的视线。不管张颖如乐不乐意,府里多了个人也是事实。由不得她不认。只不过从此王善雅再回家,她不再愿意笑脸相迎罢了。

    京中的少女也开始对王元昭这么一个十分新鲜的人物充满了好奇。她们或多或少都在王善雅带着儿子四处拜访的时候见过了他,都知道他长相俊美,身材又高大健壮,就算出身来历差上一些,一个犹如神邸的美男子也分毫不影响她们夜里做几场脸红害羞的春闺香梦了。

    晏国公府王家,有功之臣,和楚氏一族比邻而居,他家的宅邸和楚氏本来没有连成一片。是前朝山阴公主的府邸被一分为二,楚氏买走了东边,而王家则买走了西边。

    因而,从楚家的门房一直往西走,可以看到两家中间是以一间废旧小院作为分界的。两边月亮门各自上了锁,虽然原则上可以通行,但平日无人从那里来往。

    那小院落,林茜檀小时候倒是跟楚绛去过,知道里面有个古井。她印象深刻,古井有些年头,里头的水早就干涸。

    十一月底的时候,楚绛回来的消息就已经确定了。

    尽管边境有些摩擦,但毕竟是和亲的大事,经过商议,锦华公主最终还是顺利地被送过边界,去了戎国。楚绛来信说,他是亲眼看着锦华公主被戎国人接收下来的。

    北边的消息也是一直源源不断被往回送的。京城里的人一直听说那边戎国人像是又在闹了什么幺蛾子,茶楼酒馆里的人们议论的时候也大多是指责戎国人的。

    林茜檀本来也没有多留意,也只当是寻常的摩擦。不过从边关那里的商路传回的信息告诉林茜檀知道,事情也未必就有那么简单。

    先将楚绛的消息搁下,林茜檀吩咐林青松去给几家和她关系较为交好的朋友送了礼物过去。转头回来,才仔细问了问田小香等人。

    田小香负责帮林茜檀总管金钱走向,经由林茜檀接手的钱庄也是开遍了大商的,还是能获得一些北地偏僻处的消息。

    北边的摩擦起来得有些古怪,目前通行的消息版本,很少提及一帮戎国人在锦华即将抵达边境的时候,突然就跑了去酒楼里恶意辱骂大商,以致于闹起了斗殴的事情。

    随后的发展大体上就和大家听到的差不多了。

    不过怎么会那么巧?锦华出嫁,楚绛送亲,然后就有人闹事……

    林茜檀觉得自己也许是年少时才子佳人的话本看得多了,忍不住就脑补了一出锦华自己找人闹事的戏码来,并且觉得,这样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林茜檀的情报网远没有厉害到连千里之外公主房间里,公主主动献吻给她表哥的事也知道,楚绛烦恼得很,他留了二十年的初吻,就那般被锦华给抢走了。

    他当然不会在写给林茜檀的书信上去提自己被锦华强吻的事情来。但这时正在路上往京城走去的他,心情是很不爽快的。

    旁人若是不知情倒罢了,他一路上都被迫和锦华近距离接触,哪里看不出来,为了能够不嫁去戎国,故意叫大商士兵扮演了戎国人闹事的,就是锦华。

    锦华的爱意他是知道的,但莫说他心有所属,就算只看锦华身上背有和戎国的婚约,他也不会多看锦华一眼的。

    情爱使人卑微,以往金枝玉叶的公主,在一路上使尽手段也没办法勾动楚绛私奔之后,干脆在距离边境只有一步之遥的小镇客栈里,主动宽衣解带,想要献上童贞之身。

    楚绛自然是心情复杂的。锦华的胴体很美,他也不是圣人,不可能连半点自然而然的反应也没有。

    所以他在写给林茜檀的书信里,也是极力淡化发生过的事,莫名其妙有些心虚。对于锦华,他没有感情,但不得不为对方连续数年的单方面追求感到有一丝动容。

    林茜檀收到楚绛最后一封书信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接近京城十分近的地方。京城里,楚家也知道他要回来,江宁娘听说儿子要回来,更是特地起了一个大早,提前去了京郊的白马寺上香。

    自然,江宁娘也不会把江芷悦给落下了。

    林茜檀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坐在她院子里,抄写阴薇叫她抄写的女诫。阴薇近来有些焦头烂额,慈爱嫡母的面具快要挂不住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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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君姝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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