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寻善15
主角眼睛睁得老大，心里不可抑止的涌起羡慕嫉妒恨，不过也只是翻涌了一下而已，根本没来得及起波澜就被汹涌而起的海啸给冲散无踪了。海啸的突然爆发很意外，因为她在那个节骨眼儿上偶然一摆头，结果看到了一辆跑车。而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一辆跑车，就是那位帅哥的跑车，此刻正从她身边儿驶过。
说‘驶过’是因为那是机动车，按照语法来说是应当用‘驶’的，可就速度而言用‘爬’明显更为合适，如果不是因为说话走得慢，能不能超车真的很不好说。
注意力已转移，下午的担忧顿时不算个事儿了，羡慕嫉妒恨也烟消云散，说不定自己明天也能成功，羡慕别人是完全没必要的。
瘦高的女孩也注意到这辆跑车了，并且立刻就认了出来，甚至下意识的加快了步伐。
主角再次为身在首都为荣，她以前曾经多次这样过，可是因为是‘首堵’的原因却是第一次，也是完全出乎她预料的一次，是的，她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因为首堵而狂喜，这很颠覆，但却是事实。如果不堵车，奔驰跑车从她们身边儿化作银色的流萤瞬间就会消失不见，很可能她俩连意识到是他从身边儿经过都来不仅，即使有意识也不可能确认，即使眼力好远远的看清了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银光消散。
可现在不同了，伟大的首堵改变了一切，她们加快脚步。半跑状态往前紧赶，几步就完成了反超。而且前面似乎是堵死了。起码可见范围内的车子都停下来没有动地方的——自行车除外。
自行车是讨厌的，在此刻居然得意洋洋的有那点儿呼啸而过的意思。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自行车道在机动车道和人行道之间，也就是说，即使高帅富的跑车不动。主角和他之间也有一条天河，在天河里无数苦逼的屌丝骑着自行车死命往前，不断遮断她的视线。
这一天的下班路是最漫长的，可即便是首堵，步行与开跑车的分别依旧是不可弥补的强大，要不然她指不定今晚就到不了家了。
周末，主角美美的睡了一懒觉，睡醒了之后上网看韩剧。一看就看到了周日晚上，吃饭都是端着碗过来边吃边看的，除了上厕所，别的事儿都得靠边站。
到两点，愣是将全集看完才挪窝，而这才想起此刻已经是周一了，一会儿就得去上班儿，顿时一脸苦相。脸也不洗了。口也不漱了，脚自然更顾不上泡了，只是将所有能当闹钟的都上好。再将已经睡着了的父母叫醒，让他们七点整叫自己，然后钻进被窝。
早晨七点零二分，被老妈拎出被窝，洗脸漱口，赶紧出门。还得赶地铁呢！
周一的早会是最为要紧的，全体都得出席，而且很是热烈的表彰先进，全体同仁都会鼓掌欢呼喝彩以及其他。这回被表彰的就有瘦高的女孩，作为第一个出业绩的新人得到了掌声和欢呼，自然这依旧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还得到了一个大红包，看起来鼓鼓囊囊的。
榜样就是力量，新人尤其是容易被这样的力量激励，起码主角就觉得很励志，眼泪又有盈眶的冲动，小巴掌拍得红红的，而且一整天打电话的热情都十足的高涨。
两天后，发工资，当她强揪着瘦高女孩的工资袋看了一眼，那天被跑车轻易就冲得消散掉的羡慕嫉妒恨又回来了，而且变本加厉，一发不可收拾。
而这个时候崔判官和吕清广的关注度回归了，在崔判官操控下时间流速变快，一个月单调的生活转瞬即逝。这个月里瘦高的女孩又成功了两次，主角也幸运的成功一次，奔三的那位最厉害，成交六笔，不过数额都不大，连主角看不起的癞蛤蟆都成功一回，可是北京大妞却一直都没开张。
领了一个月的微薄底薪之后，北京大妞没再来了，主角给她打了个电话过去，那边儿说：“我本来觉得这份儿工作是积德行善的，谁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我算看明白了，就是训练大家当骗子，那就是个骗子窝儿，我觉得还是离的远点好。” 主角小时候记性极好等高四后又觉得自己记性极不好，此刻清清楚楚的记得这话是瘦高女孩的版权，可现在不是小时候了，要是小时候她一定不会怀疑自己的记忆力，但现在不同的，现在必须得怀疑，要是记性好至于高四都没考上大学吗？越是清楚的记得那是瘦高女孩说的越是在心中自我质疑，电话里就不敢指出来，不敢大声说‘你侵权了’，只能哼哼唧唧的不置可否的应答着。
晚上下了班儿，和瘦高女孩一起坐地铁回去。
路上和瘦高女孩一说，立马，瘦高女孩冷笑一声道：“哼，那是以前我说的。可当时她一点儿不支持我的说法，现在捡起来了？干嘛，当遮羞布呀！别听她说的漂亮，她真是那么想的吗？才不是呢。她为什么离开？还不是没有业绩，混不下去了不走还能怎么着。咱们的工资构成形式就是低底薪高提成，如果光拿底薪能饿死她。即使饿不死她，看到别人拿那么多钱也臊死她。自己笨，偷偷走了就算了，还编排别人。哼，没品。”
主角看看身边儿等地铁的人，头跟瘦高女孩凑一起，低语道：“我现在倒是真的觉得其实所有人都是掏包儿的，不管干什么工作都一样，都是把别人包里的钱往自己口袋儿装。哼，没第二种。”
吕清广的眉头微微一皱，叹口气，眉头松开的同时对崔判官说道：“再加快。”
主角的身影流动起来，不过她的生活却并没有丝毫改变，依旧是上边儿打电话下班儿逛街看韩剧，只是下班儿路上只要遇到那辆银色奔驰跑车必定尾随。三个月后，终于被那位高帅富发现了，因为当时堵着，而且貌似堵得挺瓷实的，所以他就干脆停车，并推开车门走下车来。
下车后，他先往前面看了一眼，确定前面真的够瓷实的，已是不可能顺畅得了，然后环顾一下，确定没警察，这才对着两位尾随他的女孩一笑，然后疾步穿过骑自行车的屌丝们，向她们走来。
主角坚信他是对她走来，是为了她而来，她没注意到她身边儿的瘦高女孩也是一样的神情。
风地很兴奋，即使时间加速到幻影如链残影连线，可是作为太古灵族他依然可以还原的绝对清晰，而且能有闲暇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吕清广心底传讯：猜，高帅富和谁搭腔。
如果风地用的是文字，一个字的识别时间都不够就会揭晓答案，不过风地使用的不是文字。
如果风地用的是语言，一个音节才发出谜底就已经呈现了出来，不过风地使用的不是语言。
可是吕清广的反应绝对没有风地那么厉害，虽然他也可以不适用语言不适用文字而是用灵识以超光速的极限交流方式来和风地沟通，不过反应却是需要母语的，这就没办法了。
然而，就在风地抛出问题后的瞬间，就在高富帅穿越屌丝群的霎间，一切停顿了。
一只大脚出现在空中，惊艳的一脚划破长空，仿佛破碎虚空而来，带着不可匹敌的强大气势，无视一切屌丝或者高帅富，一脚踩下，将一切都定格住，将风地的猜测成为永恒的谜团。
第五十三章 寻善16
光影世界消散，化作光微粒回归到生死簿中。
吕清广神色落寞的轻轻摇摇头，不满意的抱怨道：“这都什么人呐！”
其实这感叹应该崔判官来发，至少崔判官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不过他将这样的情绪波动都压在了心底，脸上是一点儿都没有表示，更不可能让吕清广知道自己的憋屈——我的感慨都被你抢去抒发了，你还叫我说啥呢？然而，不说点儿废话同样是不妥的，尤其是此刻。可说什么呢？崔判官踌躇着拿不定主意，废话他大把的有，但应景的却不好找，而且还得确定话题引申开来以后不能带给自己以被动，这个就不较难了，他先摆出了一个有话要说的暧昧表情，脑子里迅即无比的进行着话题筛选。
崔判官这番做派可以说是一贯正确的，按照惯例，对方此刻都得略等一下，自己暗自揣摩接下来的话题等着其开口。可是今番他面对的不是以往那些老油条，这位压根儿不懂得察言观色，不仅知道这幅尿频兼便秘的表情代表着什么意思，他甚至都没往崔判官脸上看。自己感叹完了就自顾自的催促道：“下面一个上，希望这一个好点儿。”
谁不希望好一点儿呢？可谁知道能不能遇上个好人呢？
崔判官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为了遇不到一个好人而悲哀，什么时候好人变得这么稀少了？他以前真没在意过这方面，在他感觉里一直都是好人多一些的，从来都是。已经成为思维定式了，可现在真想找一个好人出来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下一个能好一点儿吗？
崔判官心里一点儿底儿都没有。原本排在后面那几位肯定是不行的。只有更坏没有最坏，只有更烂没有最烂，相对而言这位刚开始学习骗术的小女孩还稍微好点儿，起码学艺还不精。至于新换上来的几位，崔判官倒是充满希望。不过因为新学掏包儿的这位生命轨迹太过短处，那边儿才刚开始刷，灵魂记忆还在传输初期，究竟如何还尚未可知。崔判官是真希望能说上一堆的废话，好有时间寻找到一个好人，他越来越不愿意跟这位上仙一起看不知道结果的画面，但是他还只能这样去做。
强行拖着对方说会儿废话行不行？
这个念头相当有吸引力，就跟灌水对笔者的吸引相仿。可是这是魔鬼的诱惑，等于是自掘坟墓，崔判官倒是不介意自己多几座坟墓，那对于他就是房地产，可是笔者不行。本来看的人就寥寥无几了，再强行灌水，那就真的是自绝于人民了。于是，崔判官这个念头被半了散人强行轰散。他只能忍着不愿意去展开新的光影世界。
萧索，不是一般的萧索。
山，连绵不断的山。荒凉贫瘠，一眼望去连大树都没有一棵。
天，不阴不阳的天，灰扑扑似乎是沙漠，昏沉沉好像万钧之重，铅云之下鹰无踪雁无影。也许有蚊虫无数，只不过不被看在眼里罢了。
远方山坳中，一股烟尘由远及近滚滚而来，仿佛千军万马杀至，只少了大地的震颤。
之前的画面一直都在城市里，吕清广已经习惯了，似乎是沉浸在了都市系列中，突然到了旷野，耳目不觉一震，顿觉大不一样了，心中那已经趋近于熄灭的希望火光再次燃烧起来。天翻地覆慨而慷，变化这般巨大，也许这回能有不同。
一辆面包车，吃力的在山路上飞奔。
路是水泥的公路，不宽，但两辆车还是错得过的，只是每逢下雨绝大部分的露面都会被泥浆漫过，干了后被车辆碾压成尘，漫天飞舞。
路是顺着山势蜿蜒行进的，没有攀爬到山上，而是绕着圈儿的在山下蜿蜒，不时分出分支岔道来联通山岭中散落的村庄。
崔判官只要愿意，他完全可以瞬间就让车子驶达目的地，完全可以第一时间就将新的主角展现在吕清广面前，之前的主角都是这般开门见山的方式出场的，可这次没有这么做。之所以改变，不是为了推陈出新，不是追求不同的视觉效果或者新颖的描述方式，而是希望多少腾出点而空来，即使这次的主角不能提前预知结局，起码下面或者在下面的主角他需要有所了解，失去掌控感的味道让崔判官非常不舒服。如果能够随心所欲，他甚至很乐意从主角出生前开始铺垫，可问题是那样需要全面的信息，这却又是他正为之气恼的不足之处。因为生死簿的特性就是直奔善恶最大值所在，由此做出基础判定后才全面核查，这特性崔判官一直觉得挺好，唯独此刻有呲牙咧嘴的心思了。
新的出场方式倒是让吕清广觉得不错，只是那烟尘滚滚叫他不太舒服，又想打喷嚏的意思。
此刻，在生死簿外，随着越来越多的鬼魂通过，随着鬼魂们的记忆被提取，通关的速度逐渐加快。这些鬼魂都是同一个时代的地球人，他们的记忆中有大量的资讯是相互雷同的，他们的善恶也是相互关联的。在他们生前，有的是同伙儿，有的是同事，有的是夫妻，有的是情敌，有的是邻居，有的是父子……也有的只是路过——相互路过……总之，有直接关系的不少，有间接关系的更多，绝对没关系的反倒是基本不存在，拐弯抹角似乎总能联系得上。相同的被一次取样以后再次出现读取的速度就快得多了，第三次就更快，而后是越来越快，通关的效率自然随之提高。
当然，特殊通道在此例之外。
而特殊通道对加速也不是没有积极作用，特殊通道等于是一个提前的取样口，这里完成了取样的在其他通道自然就会获得加速效应。
在生死簿中的吕清广不知道，他的三个元婴此时正被不断涌来的功德雾气重重围困，其吸收功德雾气的速度也诡异的一再提高中。
回头说那被吕清广注视着的滚滚烟尘，它被面包车带着在山道上嚣张了一阵之后，冲到崔判官和吕清广脚下。车一停，烟尘再也嚣张不起来了，逐渐消散掉。
崔判官不可能一直让吕清广遥望，更不可能让吕清广走过去，虽然那倒真是拖延时间的一个好办法，可那样做实在是太过愚蠢。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挡是挡不住，也不能去遮挡，谁又能肯定来的不是好事儿呢，崔判官心里有点儿患得患失，这是伴随着掌控能力的削弱而来的副作用，可也不是一点儿积极作用没有，起码心底总能多点儿希望，能从其他方面重新去认识和思考，能让他觉得即使是最坏的场面到来又未尝不可能最后能给自己带来好处呢？
轻轻一挥手指，景物拉近，直扑到他和吕清广面前。
景物切换，苍茫开阔的高天大山瞬间换成了高墙深院，墙是红砖墙，墙上还拉着铁丝网，如果不是面包车，换了挎斗摩托的话很容易被当成是伪军的据点儿。
面包车驾驶室的车门推开，钻出来个灰色的人影。
对这位没有色彩的主儿，吕清广没有在意，无论他是谁，在这段儿光影里他都只是个背景人物，永远不可能是主角。
“吱呀”，车门扭捏作态的一声呻吟，副驾驶位置的门开了，光彩夺目的主角迈退下了车，扭扭脖子，活动活动腰腿，高声干咳一声，吐了老大一口痰，而且吐得老远老远的。
第五十四章 寻善17
下车这两位搭配得很到位，很有喜剧效果，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白一黑。主角高大肥硕白嫩，脸上都冒红光，要不是肚腩累赘，很符合红光亮的正面英雄人物标准，尤其是在黑瘦枯干矮小的背景人物陪衬之下，浑身王霸之气自然侧漏。
从墙根儿的暗影里，一条狼狗狗窜了出来，紧跟其后是一条中华田园犬，再后面是一群，都是大型犬。
主角看到这群狗一点儿怯意都没有，有的只是欢喜。屈着一条腿半蹲下来，轻舒猿臂，大手闪电般抓出，一把逮住大狼狗的脑后，半拉半拽地拖将过来。
矫健的大狼狗扭捏着撒着娇靠过去，大尾巴摇摆着。
主角另一只手伸出，在大狼狗的脖颈处抓挠。似乎确实是抓在了大狼狗的痒处，它呜呜咽咽的呻吟着，头高高扬起，眼睛微眯，一幅舒爽的愉悦姿态。
群狗凑近，闻一闻，确定是熟识的自家人，神情都轻松舒缓下来，纷纷靠近，做亲昵状。
瘦小枯干的配角从车上拎下一个大号的保温杯来，关好车门，对主角交待道：“别光顾着玩儿狗，先办正事儿。”
主角立马顺从地答应着，放开大狼狗，转向面包车中门。很显然，虽然主角是这段光影世界的主角，一号人物，可是在他自己的生活里却是配角的配角，主角光环什么的他是不知道的。
按照常规配置，这种型号的面包车是七座，后面两排。一排两人一排三人，也有后面两排都坐三人的。不过这辆车的后面儿没座位，两排椅子都被拆除了。拆了座位通常是为了装货，这不算稀奇的，因为面包车的座位拆卸和安装都不复杂，不用去汽修厂。手脚便利一点儿的都能做得了，所以这样做的面包车司机其实挺多的。可是这辆面包车不一样，后两排座位拆除后并非为了装货，而是装人，装更多的人。其实不拆座位也能挤更多的人，超过六个很简单，超过十个都不是大问题，没有超胖的就问题不大。正经是拆掉座位以后未必就一定能挤下更多的人。除非将人也拆了——这个当然更能合理利用空间的，起码不必理会人机工程了不是。
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能挤进去更多的人不，而在于有椅子是坐着的，没有椅子就只能蹲着了。是人都明白，坐着舒服蹲着就难受得多了，尤其是时间长了。
而主角这辆车之所以拆了椅子就是为了让后面儿的乘客蹲着，之所以要让他们蹲着就是要让他们不舒服。
车门被打开了，车后面儿蹲着的乘客怯生生的望着外面儿。每一个往外迈腿的。怕狗是一方面，但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腿早就麻木得不听使唤了。
这情况主角心里清清楚楚。这就是他或者说他们想要的，要不然费那个劲儿拆座位干啥呢。他知道在这种时候，靠吆喝是不起作用的，以往的经验早已一再证明了这一点，此时此地是他出把子力气的时候，该出手的时候那就必须得出手了。
轻舒猿臂。跟抓大狼狗的时候招数一般无二的使将出来，一把擒住靠车门最近的一个半大小子的脖颈，单膀一较劲儿，往回就拉，同时手指上也使上了力气，跟抓大狼狗时的轻柔截然相反。
那半大小子就觉得自己被铁爪给钳住，然后被吊车拖拽，不由自主的身形向车外扑倒，跌出车门，摔在地上。
地上是土，没有打地基也没有上水泥。
土要相对柔和一些，而且土上还有草。
草如果茂盛，摔得就能再轻柔些，但这是不可能的，能在不时被车压脚踩下苟延残喘的生长些许就相当幸运了，指望茂盛是极其不现实的。
半大小子在跌出车门的时候反应还算不慢，两只手急急前撑，没让自己摔个狗啃屎，但手掌被蹭破皮是不可避免的。忍者手掌手臂上传来的疼痛，半大小子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张狰狞的狗嘴。狗嘴里当然长不出象牙来，但犬牙交错一词可不是白叫的，狗牙狰狞，虽然比象牙小了n多倍，更是没法跟象牙的尊贵价位相提并论，可要是论杀伤力来却未必不如，尤其是咬人，那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半大小子见过狗，甚至养过狗，他一直觉得狗是可爱的，就连在跌出车门前的一秒种都还是这样的想法。隔着车门与不隔着车门感觉是有所不同的，在安全范围距离上看一切都可以是可爱的，包括猛兽，比如在笼子外看老虎。谁都知道在笼子外看老虎和在笼子里跟老虎亲密相处不是一回事儿，但绝大多数人都觉得狗跟老虎是不同的，狗是人养的，狗是听话的。虽然每年被狗咬死的人都比被老虎咬死的人多，而且是多得多，可是真把狗咬人当回事儿的却没几个。
这是一个只在乎人咬狗的世界，狗咬人早已经被漠视了。
半大小子被狗咬过，还不止一次了，其中有自家的狗也有别人家的狗，有大狗也有小狗。咬伤都不严重，没在他脑海里留下多深刻的印象，倒是每次被咬伤以后打狂犬疫苗的印象相当的深刻：一个是疼，那时候比较小，对打针畏惧心理深重；另一个是麻烦，此时他稍大一点儿了，玩儿心比幼时长大了不少，可玩儿的时间却被限制得少了，去医院打针占用了他玩耍的时间而且一连得打好几针，还不是见天打，是插着天数打，而且间隔还不一，不能错过了，让他玩儿的时候都揪着心，不是一般的觉着麻烦；再有就是个贵了，这个时候他更大些了，知道钱的重要性了，看着大把的钞票被医院收了去，计算一些，那钱够泡网吧小半年的，肉疼呀！
肉疼归肉疼，说到被狗咬，他以前还真没怕过。
可此刻不一样了。
趴在地上，仰着头看着围拢过来的狗群，视角的变化带来心理巨变，眼中狰狞的犬齿就越发的凶悍，可爱的狗儿变得阴森恐怖起来。
没等狗群试探着靠拢，主角已经利索的再次伸手，抓住第二位倒霉蛋儿，扔下车来。
第二个落地的是个小老头儿，人畏畏缩缩怯怯懦懦的，小眼睛里却精光流转，随时都在审时度势，知道自己没有反抗的余地于是就顺势而为，很配合的跌爬出车门，瞬息间寻到最佳落点。一双枯瘦焦黄的老爪子因势利导的前扑而去，借力用力，准确的搂住半大小子的肩膀头，合身扑上，让这个肉垫子给自己减震。
“噢！……呦呦呦！”半大小子立刻从对狗群的情绪惶恐中被解脱出来，哀声长嚎。冲击力倒也不算很大，毕竟面包车的车身高度有限，从门里扑出来形不成自由落体，可是他整个下半身都在车里蹲得麻酥酥的了，再被一跌，又是这么一撞一压，又麻又胀又酸又痛，似乎无法描述却又撕心裂肺。
小老头儿虽然没有摔着，但是腿脚也同样存在酸麻的情况，哪怕他奸猾，在车上挤着也只能蹲坐，腿是实在打不开的。不过他没有一点儿迟疑，也毫不理会被半大小子突然的嚎叫惊退的狗群，双爪变成平掌按在半大小子肩胛骨上，双臂一推，用力侧向后坐，后背靠向面包车的后轮，身体收缩，避免成为下一个跌出来的同伴的肉垫子。
这一切都被主角看在了眼里，不过他却懒得去理会，压根儿就不是同一层次的存在，不值得他去在意。
第五十五章 寻善18
面包车的后面儿一共挤了十一个人，有俩比较胖，其中一个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智力不健全的，另一个得观察一下才能判定是同类。这俩胖子缩在最后面儿，要不然当肉垫儿是最为理想的。前期的肉垫儿——那半大小子肉少，而且脑子也不笨，当了小老头儿的肉垫儿后心里火大了去了，而且看老头儿躲得快立马就明白过来，这是老头儿在避让下一个，于是也强自支撑起来，连滚带爬缩到一边儿。
因为对狗的感情变化了，所以半大小子也不敢滚远了，慌张间躲向了主角的身后。
这个位子说好也好，属于灯下黑，即使主角收拾人也不容易轮到他，从车里抓下来的人更不可能撞到他这儿，狗估计也不会往这里咬。但这里其实也很危险，要不然小老头儿一准儿会选择滚到这里的。
此刻，背靠着后轮车胎的位置上，头倚着拉向后了的车门，腿向车后方伸展开，脖子扭着，小老头儿的一双晶亮小眼儿微眯着，正眼盯着半大小子，可余光都集中在主角身上。小老头儿心里阴笑：哼哼，小子，那汉子要是往后一推步，必定踢在你小子身上，要是中心移动得快了些很可能会被拌个跟头，等他爬起来还不得锤死你！他就等着，等着看主角摔跟头，等看半大小子挨一顿胖揍。这不仅是一个乐子，更重要的是能验证自己的推算准确无误，对此他深信不疑。
在主角和配角以及所有背景人物和其他光影世界生命体都看不到也摸不着也无法感知的眼吧前儿，崔判官陪着吕清广一起也在看着。
按照吕清广的判断。那半大小子一准儿是个不学好的，八成儿是离家出走。估计此刻家里正在四方寻找，也不排除被赶出家门的可能性。十二三岁的年纪正是读书上进的时候，在这个岁数段就该刻苦求学，凡属远离学习氛围的都不是好孩子。那个小老头儿，吕清广也看不顺眼。尤其是那双透着贼光的三角眼，最令吕清广厌恶。而最令吕清广气愤的是他拿孩子当肉垫儿，这个简直太过分了，说严重点儿，这简直就是罪不可恕，那是未成年人呢，不知道该保护的吗！
崔判官的观感不像吕清广那么情绪化，在判官位置上他看得太多也就越看越淡了。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凡人的一切恩怨情仇生死离别勾心斗角都不再能让他上心了，他看在眼里也就看在眼里，绝不会往心里去绝不会有情绪波动绝不会当一回事儿。此时也是一样，他倒是看出了小老头儿的算计，三角眼里射出的光芒被他一眼就分析得透透彻彻，但他完全理会，这与他完全是不相干的。而就单纯从判断上来说，崔判官不觉得小老头儿会失误。那算计虽然既是浅显的又是无聊的还是损人不利己的，可似乎也是正确无误的。
不过，老天似乎专门儿和小老头儿作对。而且一点儿都没给崔判官大人留面子。
因为最后两个胖子缩在车尾，就是不出来，主角非但没能退后，反倒半个身子钻进面包车里面去了。
主角抓得住胖子，两个都分别抓住过，可光抓住不顶事儿。车里直不起腰来，有力用不上，光靠手膀子上的力气又将胖子拎不起来。
俩智力不健全的胖子吓得簌簌发抖，已经烂泥状态了，而这两坨烂泥就粘在车尾，无论如何不肯动窝。
要是面包车不那么小，主角一定跳上去，给他们一顿胖揍，可面包车真的是那么狭小，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他都觉得憋屈，头都难得伸直。要是冲到后箱里去揍人，他担心他会磕碰到自己为打俩傻逼让自己碰一下头都是不合算的，要是碰出一块儿乌青或者血包，那就成笑话了，而这样的事儿不是没出过，他绝不会老是在同一个沟里跌倒的，教训必须要牢记。
松开手，主角非但没有瞪眼没有叫骂反倒是笑了，笑得邪恶，笑得不怀好意，笑得阴风侧侧乌云滚滚。
从面包车中门退出来，主角直起腰，先扭身儿看了一圈儿，确定先下车那些都老实趴着呢才迈步向侧后方跨去。这一脚迈得不大不小，刚刚落在小老头儿的小肚子上，踩得小老头儿‘嗷’的一嗓子。
主角这一脚并没有往实在里踩，他知道小老头儿坐那儿呢，他就是踩人，踩一踩让自己心情更平顺点儿。原本就是随便儿踩一脚的，反正也顺路，一点儿不耽误工夫，可是小老头儿一嗓子调门儿相当的高，让主角觉得刺耳，觉得非但没有更顺心反倒是添了堵了。主角心里不痛快了，于是就更加的愿意别人更不痛快，这又是在车外，展得开拳脚拉得开架势。
小老头儿本来是有意叫得那么夸张的，这也是他的习惯了，挨揍就得有个挨揍的样子，不能让要害伤着，还得让出手的打得痛快，得打得有面子，所以叫声应当要凄惨一点儿，这样会少挨几下，而且一般不会被下死手。可是叫声未落他自己就听出来不对劲儿来了——糟糕，跑调儿了！叫的声音应该大，但调门儿不该那么高，太高就假了，太假反倒成了另一种挑衅，是比装硬汉更叫施威者厌恶，更容易招来胖揍的。失手了，小老头儿在主角变脸之前先就觉醒过来，而且在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自己失手的原因：有两年多没遇上自己亲自挨揍的机会，生疏啦！大意啦！平时太缺乏练习啦！然而此刻醒悟也晚了，重新叫一遍是不可能的事儿，能来得及做的只剩下保护要害了。
主角动手之前，小老头儿就蜷缩起两条腿，双臂抱着头，身子仅靠车身。
主角一连踹了好几脚，都踹在了小老头儿的手臂和膝盖骨上，而这回小老头儿没有叫唤，他改成哭了。
瘦小枯干的配角端着续了水的大号保温杯，一边儿吹着热气一边儿从第二间平房里走出来，一脸的不耐烦。抬脸儿看了看正在打人的主角，很无奈的摇摇头，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却见车尾窗户那儿隐现两张傻笑着的胖脸。车窗户里外各贴了一层深色的遮光膜，里面儿的脸儿都贴在窗子上了从外面看也是影影绰绰的，不怎么分明，加上灰尘和泥痕，组成了另外一幅画面，很抽象，很不好理解。不过瘦小枯干的配角心里明白自己车里装了些什么，不用猜就清楚抽象图案代表了还有没下车的，而且在看耍猴儿，顿时让配角心里极度的抑郁：‘难道不怕神一样的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这句经典的言语说的就是自己？
他很想一保温杯就给主角砸过去，将那个猪脑袋砸碎。这想法很诱人，相当的诱人，不过他清楚这是不现实的，可以想一想但绝不可能这样去做，那是队友，虽然是猪一样的队友但也是队友，而猪一样的队友也有猪的好处，如果是神一样的队友，那自己很可能就成了猪了。而在未来的某个关键时候，谁是猪谁是神可能是至关重要的，甚至是能决定生死的。
忍着气，瘦小枯干的配角拧上保温杯的盖子，有一只手提着，看都不去看主角一眼，从面包车的另一边儿绕到后面，用钥匙开了后面儿的门儿，将门拉开，同时嘴里一个呼哨，一个响亮的呼哨。
第五十六章 寻善19
呼哨是对着狗群去的，召唤的是狗，但反映最明显最迅捷的却是主角。一听到呼哨声，主角立刻收住了拳脚，扭回头往发声源头看去。见到瘦小枯干的配角一张瘦脸阴云密布，顿时心中一紧，立刻堆上谄媚的笑脸儿，一幅等着吩咐的奴才相，刚才的好汉状煞气丝毫也看不见了。
小老头儿也赶紧收敛哭声，从手臂间微微露出部分头脸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动静。
狗群这才在大狼狗的带领下缓缓向面包车后面儿聚拢了过来，却并不靠的太近，毕竟出声的并不是它们自家的主子。
平房第二间，也就是刚才瘦小枯干的配角出来的那一间，虚掩的房门缓缓地打开，一个光头青年在呼哨声响起的几乎同时从里面慢条斯理的走了出来，眼睛一扫就基本明了当前的形势了，脸上带着狰狞的坏笑，大步流星地迈过去，看了一眼开启后的面包车后门。
缩在面包车尾部的俩智力不健全的胖子傻傻的回头望着，犹犹豫豫的，似乎已经预感到会有不好的事情落到自己的头上，想要躲避却不知道如何才能躲得过去。
主角一弯腰，就要俯身过去将最后这俩抓出来。
他一动，俩胖子也以难以置信的敏捷往后缩。
主角犹豫了，自己是从后门儿钻进去抓人好呢还是在绕回到中门呢？那俩此刻离中门更近。
光头青年已经抢到了面包车的后门前，挑着左边儿的眉毛斜睨了一眼，咽喉中发出一声厉啸。狗群闻声而动。纷纷挤到他的身边儿来。他伸出右手，往那俩智力不健全的胖子身上一指。狠狠从牙尖儿蹦出一个字：“咬！”
依旧是大狼狗带头，第一个跳上面包车去，毫不迟疑的扑向那两坨挤在一起的肉。
俩胖子，一个是明显的智力不健全一个是不明显的智力不健全，但也就是智力不健全。不是疯子，没有以为自己是超人或者觉得自己就是狗粮，而且身体素质并不完全跟智力相关，看到狗扑上来也知道躲，知道扑打，不过很显然，当被咬了一口之后他们的恐惧上升到了一个极致，哀嚎成了主要反映。
也亏得这俩是躲在狭小的面包车里。狗群冲上去根本施展不开，能咬到人的够没几只，被咬的部位也就是脚脖子和手臂，在光头青年叫停之后，那俩虽然流着血可都还能动弹，伤得不算很重。
主角还是绕回到中门，双手齐出，一只手拎着一个脑袋。揪着头发拧着头皮将两个胖子拽下车，扔在地上。
此刻，面包车后面儿搭载的所有乘客都坐在了院中的泥地上。面带恐惧的看着，前期看的是挨打的小老头儿，后面儿看的是被狗咬的俩胖子，看得心惊肉跳的同时也幸灾乐祸着呢。
光头青年移步绕了一圈儿，伸脚去，给每个坐在地上的都送上两脚。算是见面礼。一个不落的将礼数都尽到了，光头青年才施施然走到靠近平房的位置上，扭转身，面对着大家，也面对着他不知道的崔判官和吕清广，似笑非笑的咧咧嘴说道：“欢迎大家到我的地盘儿上来，能来这儿是大家的缘分，也是尔等命中注定的劫难。来了就别惦记着走了，我把话给你们说明白了，我这里是有来无回的地方，到这里比进鬼门关还牢靠，只有进来的没有出去的。只要好好干活儿，你就能活下去，不愿意活着的尽管吱声，愿意活埋还是愿意喂狗由你自己随便去选。”
坐地上的几位看看他又看看跟在他身边儿的群狗，畏惧自是不必说了。半大小子扛不住了，浑身哆嗦着低声哭道：“呜呜……我要回家……呜呜呜，回家……”
光头青年没想到真有敢吱声的，摇摇头，鼻子哼了一声，蹲下。
大狼狗立刻亲昵的凑过来，神色明显比对主角热情。
光头青年一只手揉揉大狼狗的头顶皮毛，另一只手指着哭泣中的半大小子命令道：“咬他，上，使劲咬。”
很显然，这样的场景并非是第一次出现了，大狼狗也不是第一次接受这样的命令，很娴熟很果断的往前冲去，直扑目标。其他那些狗跟着一窝蜂的窜上去，全方位放嘴开咬。
挨着半大小子近的立刻挪移开去，生怕自己被牵连到。
半大小子哀嚎着，就地翻滚着，踢腾着，躲避着。但这里是空旷的场院，不比狭小的面包车中，狗群施展得开，所以瞬间他就鲜血四溅，伤得比那俩智力不健全的胖子重得多。
又是一声尖啸，狗群立刻退开。尖啸是光头青年发出的，他并不想此刻就要了半大小子的命，甚至不愿意他落下残疾，他需要的只是杀杀他们的锐气，以便成为一个听话的劳力，一个合格的劳动者才是他需要的，他觉得自己现在做的不过是教育他们一下，让他们以后能安分守己，如果能热爱劳动那就更好了。
“都跟着我来。”光头青年吆喝一声，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他不怕他们不跟着，有狗群看着呢。
在车上蹲得麻木的腿也基本恢复了行走的能力了，坐地上的人都爬起来，老老实实地跟着光头青年，绕过那排平房向着山根处走去。狗群在外围跑前跑后，是很称职的尖兵和哨探。
围墙一直延伸向山根儿，绕过平房后就看到在两边儿围墙下堆着的都是黑黑的煤块，中间是土路，车痕纵横坑洼不平，不过宽度很够，最宽处超过十米，窄的也有五六米，错车、掉头什么的都没问题。路的尽头是一扇宽大的双开铁门，在左边儿一扇靠中间的位置，大门上套着一个小门。
大门和小门都是紧闭着的，光头青年走过去，在铁门上敲了敲，门缝中闪现出一只被遮挡了大半的眼睛。那双眼睛仔细的看了看，确证来人无误才开了铁门——大铁门上的小门儿。
铁门里又是一排的平房，在平房后面有一个黑洞洞的窑口，面包车运来的人被领进去，就好像是被扔进邪恶怪兽的嘴里。
胖大魁梧的主角狗腿的跟在瘦小枯干的配角身后，走进平房第二间那扇开着的门里。
这排平房有十六间房子，第一间关着门儿，里面有隐约的呼噜声传出来，这是值夜的房间，白天是他们休息的时候，第二间是白天值班儿的，或者说办公室。屋里也跟办公室差不多的陈设，有办公桌有沙发有椅子还有开水瓶和文件柜。第三间房子对外没有门，只有装着粗粗钢筋的窗户，门是开在第二间里面的，是个套间。如果门没关，从第二间沙发位置看进去能看到里面的两架双层床，但看不到门后面儿的保险柜。
办公桌的后面坐着个三十来岁的粗野汉子，也是关头，穿一身耐克的运动休闲装，左手夹着一支烟，右手在一个接近三十二开大的计算器上按着，外面儿的动静丝毫都没有让他分心。
瘦小枯干的配角进来以后斜了一眼，然后微微摇摇头，径自坐到沙发里等着。
胖大魁梧的主角缩着脖子微微躬身招呼道：“七叔，您忙着呢。”
穿耐克运动休闲装套装的粗野汉子没有搭话，抬起夹着烟的手，轻轻挥了一下。
胖大魁梧的主角陪着笑——即便他自己也知道对方看不见不过还是笑得很诚挚——也跟配角一样到沙发那儿去坐下，不过他不敢像配角那样坐得舒展自如，他只能端正坐着，还不是全部屁股落实的姿势。
第五十七章 寻善20
崔判官还是老习惯，站在墙体立面，吕清广无可无不可的跟他站在一起，就站在穿耐克运动休闲套装的粗野光头汉身后的墙体里。红砖的24墙即使加上内层抹灰也没多厚，远远不能跟承力柱比，身体有小一半儿都在墙外，不过即使是全在墙外也无所谓反正不会被看见。
看着那光头汉一遍又一遍，同样的数字一连算了五遍，吕清广好奇的伸头看了一眼，您这是什么题目这么难？不是在学奥数什么的吧？
一看之下，吕清广顿时大奇。
不是太尖端了，正相反，简单地出乎想象，就是一串数字相加求和，更近一步来说，就是总一笔账，而且数目字不大，还都是整数，六个五百，十四个八百，三十一个七百，还有三个一千，得数是三万八千九百整。直接口算都行，如果先用乘法再用加法能更快一点儿，但他就是非得坚定的枚举到底，一次次都是一个一个的加，虽然很仔细却不时自己吧自己搞晕，不是忘记加到那儿了就是按错了键。好容易算对一次，他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哪儿不小心算错了，因为他对自己是有清醒的认识的，算错了是常态，对了就太意外了，所以对了也会被怀疑成错了。
算来算去的，光头青年独自一个人晃悠着进来了。
大光头招呼小光头过去：“你来再给我算一遍。”
小光头知道大光头有这个毛病，想笑却不敢笑，一脸严肃的凑过去。拿过计算器，一笔一笔一边儿指出一边儿念叨一边儿按着按键。小光头是有自信的。笔算自己也许算不清楚，但用计算器，那是绝对不会错的。
虽然大光头也相信小光头计算器用得溜熟，但还是监督着他算了三遍，看三遍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才满意的点头确认：“就是这个数字了。”
瘦小枯干的配角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催促道：“你快着点儿行不，垫吧点儿东西我们还得往回赶，走晚了天就黑了。”
穿耐克运动休闲套装的大光头没有一点儿耽误别人时间的歉意，瞪眼道：“急个逑呀！你赶着投胎呢。”
小光头赶紧含笑对配角说：“不耽误你功夫，从远远望见你们车七叔就让我吩咐厨房准备了，这不，没端过来呢，就是七叔弄好了你不还得等饭呢。不急。饭还莫熟呢。”
胖大魁梧的主角陪着笑两边儿点头，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穿耐克运动休闲套装的粗野光头汉爽朗的一笑，好似战场得胜，将手里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然后起身往里屋去。进了里屋，反手将门关上，别住，这才打开了保险柜。数出三万八千九百元来。又拿出个小本子，用左手无名指和小拇指夹着本子，又将钱在数一遍。才关上保险柜，开门出去。
到了外间，大光头没有直接将钱递给瘦小枯干的配角，而是将三万八千九百元钱和小本子一起紧抓在自己手里，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来又数了一遍钱。真的没错。
这时候，外面脚步声响，接着走进两个中年妇女来，一个手里端着个托盘，另一个提着两个不大的木桶。托盘儿里是三个大海碗，一个碗里是烧鸡，一个碗里是炖肉，要有个碗里是油酥花生米。木桶里一桶是米饭，另一桶是菜叶子汤。盛米饭的木桶还插着一把筷子在边儿上，米饭上倒扣着一摞子碗。
两人进来后将碗筷摆在沙发区的大茶几上，然后点头出去了。
穿耐克运动休闲套装的粗野光头汉低头在小本子上记上日期和钱数，然后招呼道：“行了，过来签个字，把钱收好，咱们喝一个。”说着，他从办公桌左下方的小柜里拎出一瓶白酒来，砘在桌上。
瘦小枯干的配角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此刻不用催，立马快步过去，抓起钱来，却不签字，而是招呼主角：“这个字你来签吧。”
主角的目光才从钱上转移到烧鸡上，猛听得这么一句，脑子激灵一下。他以前并不是跟这个瘦小枯干的家伙一组的，他的头儿挂了，喝多了不小心掉沟里，大家伙儿一开始都没在意，等笑够了赶过去，将人捞起来才发现人都死了。沟不深，水不过两指深浅，可水下的淤泥有半尺厚。醉酒这家伙是脸朝下摔倒的，七窍顿时就被淤泥给塞满了，人也摔晕了，在酒醉加眩晕中窒息而亡了。主角本来以为自己有希望升级的，没想到将他给分配给了这家伙。主角也是会开车的，以前就是他开车，头儿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一路多半时间都是在睡觉。现在轮到他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了，却没有睡觉的福分也没有那个胆量。毕竟他不是头儿。
每一组都是一辆面包车，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头儿，是正式工，另一个是临时工，是属下。
主角并不是想当头儿，他是想成为正式工，正式工的待遇比临时工强太多了。
“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瘦小枯干的配角吆喝着。
主角顺从的起身，扭捏的摇过去，低眉顺眼的问：“不都是头儿签字吗？我签？这合适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光头大笑，笑罢说，“你们两组是反着的，一边儿是头儿签字，另一边儿是兵签字，不知道怎么兴的规矩。”
瘦小枯干的配角退到一边儿，将位置让给主角，嘴里不咸不淡的说：“说规矩，哼！没道理的规矩多了。要我说，结算就不该用这个规矩，弄得跟工资表似的，麻烦，而且完全不必要，还没法核对。最好的规矩是送来一个结算一个，一次性结清，这才是清爽的规矩。”
“这不是你说了能算的。”穿耐克运动休闲套装的粗野光头汉毫不客气的驳斥道，“等你做到能说了算数的时候再说这个话不迟，不过我估计你也困难，往上那是那么好爬的！赶紧签字吧！我不管你们谁签，赶紧签字，别耽误老子喝酒。”他耽误别人时间的时候绝对是一点儿不会在乎的，可要是别人耽搁了他，那就完全不一样，这也是多少人常有的认知。
主角想签这个字很久了，可他拿起笔却掉头去看瘦小枯干的配角，确定对方真是这个意思才埋下身子，收拾起激荡的心情，用颤巍巍的手紧紧抓住签字笔，认认真真的写下自己的名字。
瘦小枯干的配角心里暗笑，在本子上签字就是将把柄送到别人手里，这样的傻事他才不会去做呢。他低下头，认真的数钱，将钱带回去交给领导才是重要的，这一点猪一样的队友是不明白的。
吕清广皱着眉，看着胖大魁梧的主角签字，问崔判官：“他绝不会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且不管此行是善还是恶，他都不是第一次做了，应该是做熟了的，要不然不会和狗那么熟。”
崔判官简单的应答道：“是。”
“可是，我记得每次切入主角灵魂记忆世界都是在他们典型功过起始那一刻，这回变了吗？”吕清广问，“怎么这次从半中拦腰切入进去？”
崔判官心说我怎么可能将切入点调整到中间呢，我都恨不得冲主角出生起就进入，如果能在出生前那就更好了。不过既然上仙动问了，该解释的就必须要解释：“生死簿虽然是我掌控，但并非是我炼制的法宝，我能做的也只是掌控，一般的应用设置要调整都很难，深层次的基本上都是没法改变的。”
第五十八章 寻善21
“切入点的设置是难以改动的。”崔判官解释道，“此刻就是他典型功过起始之时，起码生死簿是这样判定的。”
吕清广在提问前也是有两个猜测的，其中之一就是崔判官改了设定，也就是问出口的一个，另一个猜测则是主角签字的一刻产生的，要不然吕清广也不会此刻问出来，而这个猜测就是针对生死簿的。当然，即便是针对生死簿的吕清广也不介意当着崔判官说出来，或者他根本还没形成介意一下的世故城府，张嘴就说：“我说，你那生死簿也太不靠谱了一点儿了吧，要是他不签字，一直都是另一个人签字的话，岂不是没有他什么事儿了？我不知道生死簿判定他们的行为是善还是恶，车上都是啥人我也不知道，可从刚才所见，我觉得主角不像是做好事儿的，而且以前也是一样。难道就因为以前不是他签字的就一笔勾销不计算了？”
崔判官微愣，不知道是被吕清广指责而发呆还是在组织辞藻。
瘦小枯干的配角只数了一次就将三万八千九百元揣进了随身背着的小包里，把不大的帆布包塞得鼓鼓囊囊的。
穿耐克运动休闲套装的粗野光头汉拎着酒瓶坐到沙发上，小光头笑嘻嘻的跟过去，俯身从大茶几下方摸出四个玻璃杯，不是喝酒的小杯而是喝水的大杯子，在桌面儿上一字排开，然后接过酒瓶，启封。
“少倒一杯，”瘦小枯干的配角说。“一会还得赶着回去，开车不能喝酒。”
小光头往第一个玻璃杯里倾倒着醇香的白酒。防伪的瓶塞让瓶里的酒如同严重前列腺肥大患者，流速缓慢，水柱纤细，毫无力度。
“一点儿酒，有啥事儿。”穿耐克运动休闲套装的粗野光头汉混不吝的嚷道。“山里又没交警，你随便儿开，撞着谁我给你担着，撞死了我帮你埋。没事儿，放胆子喝。”
“操的，”瘦小枯干的配角丝毫不买账，“老子什么时候在乎过交警。再说了，山里别说交警。路上鬼影都没一个，除了来你这儿拉煤的车，能遇上几辆车，撞谁去。”
穿耐克运动休闲套装的粗野光头汉摇着脑袋，飘散在空气中的酒香让他心情大好，愉悦的强调道：“管逑你撞谁，反正你得陪我好好喝一个，喝不痛快不行。”
小光头已经倒满第二杯开始往第三杯里倾注了。
瘦小枯干的配角抽了抽鼻子。目光仔细的盯在酒瓶上西凤酒商标上，顿了一下，权衡一番。在小光头倒满第三杯的时候坚定的发话：“行了，就三杯。”
小光头微愣，手停住，眼睛从酒杯上转移到大光头脸上。
大光头没有立刻表态。
瘦小枯干的配角对着穿耐克运动休闲套装的粗野光头汉说：“我陪你喝个痛快，可你也别安心让我的车出溜到沟里。撞人不怕，撞山就忒可怕了。”一扭头。对坐在他身边儿的胖大主角说：“回去时你开车，开车不能喝酒，晚上回去了你想喝随便儿。”
胖大魁梧的主角立刻被从获得签字大权的云端打落到尘埃之中，闻着酒香他本已经有些许微醺，本以为可以放开喝一顿，然后飘飘然的缩在车上睡一个好觉，睁开眼就到家了，没成想现实却如此的骨感。
穿耐克运动休闲套装的粗野光头汉斜着眼瞟了主角一下，然后对小光头微微点头。对胖大魁梧的主角，他从心底就没看上眼，他绝对这副好皮囊绝对长错了主儿，和这样一个怂包喝酒真没啥意思，所以他也就不提这个茬了，倒是瘦小枯干的配角一直让他觉得算是一号人物，只是太阴了一点儿，顶多算个奸雄类。奸雄勉强够资格陪自己这位顶天立地的英雄喝酒，狗熊就算了吧。
那边儿吃喝上了，一多半儿在墙里前后都露在墙外的崔判官也开始给吕清广解释：“我认为，关键在于典型上。这个典型指的是该鬼魂自己一生中善恶最显著最突出的事件，仅是针对他自己的。此次是他签的字，所以主责是应当归在他头上的，生死簿是这样认定的，您也看着的，连他自己也是这般认为的。别的不说了，当时您应该看得清清楚楚，他签字时的神态足以说明问题，那个得意劲儿足够让他成为此番功过的第一责任人了。”
吕清广都不用回想，也完全没有必要在脑海里调出那一霎的画面，主角签字是颤抖的手指，屏息的专注，瞳孔的扩张和收缩，额头微微的汗水，这一切吕清广都看到了的，也明白那是怎么一种心理动态——这太分明了，都不需要多加分析。
“至于说之前那些，”崔判官继续说道，“无论大小，不管是主谋还是胁从，只要有份儿的都会记录在案，该清算的时刻自然会一一清算的。凡人常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到时候，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一切都会照规矩办的。”
“啧，”吕清广觉得这说法不是一般的牵强，似乎没什么不对的，但怎么听都觉得不靠谱。然而又抓不着尾巴，找不到一个突破点可以深究下去，有一种深深的憋屈感在吕清广心里升起。“小崔，我记得这一拨是做慈善的，你的特别通道是这样设定吧？”吕清广想起了另一个茬，于是问道，“我怎么觉得这位不像做慈善的呢？呃，前面儿那些也都不着调，你怎么设定的，不是刻意找败类给我看吧？”
闻听此言，崔判官真是欲哭无泪呀！骂那隔壁的，这叫什么事儿，满世界的找，就为寻一个好人，可找一个是业火盈盈再找一个也是罪恶满满，一个好的都没有遇上，难道神州赤县就一个好人都没有吗？而且设定为慈善是绝对一点儿错儿都没有的，现在更是加设了官方设定，就是为了将不靠谱的排除开，没想到来的居然更加的不靠谱。
崔判官很想给自己辩解一番，可是，张开嘴却一个音儿也发不出来。无奈之下，只能在这个世界的过往资料里收检出一个片段来，传递给吕清广。
那是一个背影，一个老人的背影，一个骑着三轮车的老人的背影，这个背影跟吕清广遇见的沈建寒有几分相似，但可以肯定不是同一个人，这是一个凡人而绝非混迹尘世的修真者。
“这也是这个世界的，同样是做慈善的，蹬三轮车赚钱，除了维持生存的基本支出，其他的全部用作慈善，帮助好些贫困孩子上学。”崔判官进行旁白，“按照我的设定，特殊通道就应该过这样的魂魄。”
吕清广相信这位老人一定是相当靠谱的，心里不禁有那么点儿患得患失，这也是必然的，要真是遇上好人，业火可就不可避免的要归自己了。那些在业火中惨痛呼号的魂魄已经见得够多的了，业火有多厉害吕清广觉得自己已经非常清楚了，那是难以承受的痛苦，可既然必定要承受，那就让它早点儿来吧。
“这个很好。”吕清广镇定的表态，“就这个就行，现在这个主角一边儿去，让这位老人家先来。”
崔判官尴尬了，“这个，这个……”他欲言又止。
吕清广批评道：“小崔呀！怎么说你好呢，既然是按照这个标准来的，那么这样好的典型为什么不放在第一个呢？为什么要让那些污烂堂而皇之地大行其道呢？”
第五十九章 寻善22
如果不是坐在判官位置上的资历够深厚，如果不是经历的各种夹磨够庞杂，如果不是在各界各势力的不断滋扰中锤炼得心性够沉稳，如果不是在各种利益纠葛中练就了无可撼动的厚脸皮……如果不是小崔已经足够的老，他一定会掩面而走进行一场可歌可泣的泪奔，但现在，所有的如果都已经成立，在成熟老道的崔判官心里只有挖去上仙秘密的坚定执念，其他都是无足轻重的，他绝不会转身逃走绝不会泪如泉涌，眼睛都不会湿润，脸皮都没有红一下，语调淡定的推脱道：“我的确就是按照这个标准设定的，可是您也看到了，出来的就是这么一个结果，这个世界就只剩下这些污烂了，我也没办法不是。给您看的这位无疑是好人，典型的行善者，如果他的魂魄在这里，当然会被生死簿选中，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儿，可他不在不是。”
“不在？”吕清广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你是说他没死？”吕清广知道崔判官一直旁敲侧击的在探问自己是如何选择下手对象的，可他自己心里门儿清，自己真就是一不小心踹了一脚，完全是没有预谋的，更加没有选择。如果知道自己一脚下去后果这样严重，自己一定没有那个魄力踩下这一脚去，这一脚太惊艳了，惊艳得自己都无法承受。选择？操！如果有得选择，自己一定会选不踩。但现在听起来似乎是自己这一脚真的是有针对性的，难道自己只踩了恶人，好人都有选择性的给避让开了？这是怎么一个情况？
“死了。”崔判官简单的两个字将吕清广的幻梦击碎了。
吕清广就更加的不明白了。
崔判官也不等吕清广追问就坦言相告：“他死了好多年了。魂魄早就从常规入口进入地狱鬼府。而且早就转世投胎去了，我记得似乎是去了别的基地属下的位面世界。这种行善积德的灵魂在大多数位面世界都是很受欢迎的。投胎的速度比一般魂魄快得多，在地狱鬼府耽搁不了多久，走了程序就离开了。”
得到了解答以后，吕清广心里却拔凉拔凉的，倒是能更加坚定的相信自己那一脚真的是没有选择的。可自己该庆幸还是该懊丧呢？他扭脸看向胡吃海喝的四人，三个在喝酒，人人都在吃肉。难道这个世界的好人都已经死绝了吗？剩下的都是些污烂家伙？吕清广觉得也许自己还是应当存有希望，世界很大，几十亿人口呢，不会没有好人的，现在没有发现一定是崔判官的设定有问题，在筛选上有漏洞。让坏人钻了空子抢占了好人的位子，等下去好人总会出现的。眼前这四位貌似不是好人，可最终结果不是还没出来么，要允许好人也有缺点和不足，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不是。
耐着性子，吕清广静静等着主角什么时候能蹦出好的表现来，虽然他觉得这恐怕是奢望，但也只能抱着奢望了。
崔判官是可以让时间加速的。但他没有，他也同样抱着奢望在等待，而且还有下面儿几个也在关口儿呢。他希望总能出现个好点儿的。即使没出现，能拖些时间也是好的，后面儿的太烂还能有时间调换，多调换几个希望也能稍微大点儿不是。
三个人喝完一瓶酒，酒兴丝毫不减，又开了一瓶。肉却不是很多了。主角很有眼力见儿的添了一大碗饭，刨了饭，喝了半碗菜汤，坐一边儿堆着笑脸陪着。
第二瓶酒下去，瘦小枯干的配角眼睛通红了，穿耐克运动休闲套装的粗野汉子脖子也红了，眼睛眯缝着，有了些睡意，昨晚儿他没睡好。于是就到这儿了，瘦小枯干的配角用菜汤泡了小半碗饭，西里呼噜的吃下去压压酒，而穿耐克运动休闲套装的粗野光头汉招呼一声径直进里屋倒在床上睡了。小光头散了一圈儿烟，然后送两位离去，才回来招呼人收拾桌子，然后自己关了门倒在沙发上也睡了。
车一开，崔判官调动着世界跟着面包车一起移动，原本居身的墙体远离而去，连绵的大山滚滚而来。
胖大魁梧的主角兢兢业业的开着车，虽然这条路也算跑熟了的，可是毕竟是山区，即便是在山根儿蜿蜒，危险性也不小，而且因为跑煤车，所以路况绝对是好不了的。
瘦小枯干的配角上车就歪在座椅上开始睡觉，不消片刻呼噜声就如奔雷般响起，其响亮程度完全难以让人相信，一个如此瘦小的人怎么会有超越巨兽的鼾声。
单调的山路和乏味的呼噜声对主角并没构成任何影响，但吕清广却不耐烦了，对崔判官催促道：“这种毫无疑义的片段就没必要按部就班照单全收了吧，该快儿的你就快点儿，难不成，小崔，你不是想在这种情境下找点儿感悟啥的？”
崔判官有点儿要脸红的节奏了，他没想到对方的语言力度一下子提高一大截。其实，这也是误会，吕清广的语言能力还是可以的，因为突然遇上鬼有所降低是可以理解的，而此刻也不是突然提高了，而是真的怀疑是不是崔判官能在这样的枯燥与乏味中找到感悟。想当初，在密道里，老白的大哥就让吕清广万事体悟，说白了就是到处找感悟，不过吕清广到现在似乎都没有找到，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这些崔判官当然是不知道的，吕清广也不可能跟他说，与密道有关的都是核心机密，那是决不能随便儿透露的。
而吕清广这般质疑也不是毫无根由，在之前的那些灵魂记忆的光影世界中，类似情况不是没有，崔判官每次都是直接主动的加速的，而且加速程度还是控制得相当让吕清广满意的。此时此刻，吕清广有把握相信是绝对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看点，而此时不加速就必定有说法。
当然是有说法的，说法就是崔判官想要拖延时间，可这个说法他绝不会承认的。
崔判官以为吕清广已经洞悉了自己的用心，那么拖时间就真的很没有必要了，下一个也不是善人又能如何呢？真要是验证了这位上仙选择的对象有错误难道对自己就有利了吗？这似乎并不是绝对的，崔判官一边儿加速一边儿权衡。
吕清广没得到回答有点儿郁闷，感悟是他希望得到的，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寻觅，本以为能从小崔获得感悟的经验里得到些启示，谁知道小崔居然宁愿不寻觅感悟而进行了加速，让吕清广不是一般的失望。可又毫无办法，只能在心里感叹：哎，小崔也不是个厚道人呀！
时间流速一加快，车子很快就到了城市里，同样，天也很快就黑了下来。
进入城市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了，瘦小枯干的配角美美的睡了一觉，在入城之前就醒了，停车下来放了水，然后将保温杯打开慢条斯理的喝着茶，又抽了颗烟，酒意全消，只是眼睛还是红红的。
“咱们怎么走？”胖大魁梧的主角在入城后减了速，请示道，“这会儿单位早下班儿了，咱还回不？”
瘦小枯干的配角抱着胸前鼓鼓囊囊的帆布包，有心立刻去面见领导，可是后视镜里自己眼里慢慢的血丝和嘴里消散不尽的酒气让他迟疑，稍一盘算，最后决断道：“算了吧，出来这一趟也够累的了，回去洗个澡，睡觉，明天一早再去单位。”
第六十章 寻善23
胖大魁梧的主角听话的点头应承这，讨好的说：“这样好，这样好。我先送您回去，明早我去接您。”以前他跟着他那位已经成为死鬼的头儿的时候就是这样，虽然要早出晚归一点儿可是车子能归他使用，这可便利的不是一点儿两点儿的，虽然只是一辆小面包，没有拉风的派头，不过使用功能却十足的，尤其是不用自己掏钱养护，连油钱都是公家的，用起来那一个舒爽自不必多说。
“不用那么麻烦了。”瘦小枯干的配角相当宽厚的一笑，“直接往你家开，等你到地方了我自己开车回去就行。这样你明天就不用早起来接我这么辛苦了，多睡会儿，别误了上班儿就行。”
主角心里叫苦，知道这次失去方向盘的所有权以后要用车可就困难了，心知希望渺茫也还是不死心的争取道：“不辛苦，这是我该做的，以前也都是这样，习惯了。还是先送您吧，您是头儿。”
消瘦的黑脸儿上浮现出带着轻蔑的虚假笑容，语气决然的说：“以前你如何如何的就不必说了，每个当头儿的都有自己的规矩。有人喜欢别人接来送去的，好像挺有领导派头似的，但我不喜欢。我这人实在，该是什么就是什么，没有多的，自己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
主角知道以后这辆车的便利自己难得沾上边儿了，也觉悟到为什么以前跟这瘦子的哥们儿会花那么大力气活动走，不走真没活头啦！他嗯了一声，然后开车往自家去。心里盘算着得花多大力气才能活动走。单位里一共就两组，自己那组头儿没了。这组的兵活动走了，所以合成了一组。可是另一组必定会建立起来的，编制在那儿不是，如果能成为另一组的头儿，即便不能立马转成正式工。起码奔头不一样了呀，更重要的是境况绝对会天翻地覆慨而慷的。他早想着应当这样去努力，可是具体该怎么操作这件事儿却还每个概念。
盘算着，行使着，不过还没理出个头绪来就到地方了，他靠边儿停下车，恭恭敬敬的跟新如今的头儿告了别，一边儿挥手看着不再归自己用的面包车离去。一边儿在心里祝愿瘦子步上一任的后尘。
主角的家在城市的中心地带里，这是一个地级市，本来很小不过近年来城市扩容很大，一下变得臃肿了三四圈儿，原本城边儿的位置如今都成了城中心了。位置虽然不错，可房子却真不怎样，是八十年代初建成的单元房，如今已经老旧不堪了。各家在阳台上加装的窗户隔断花样百出，比补丁还难看，如同被揍得遍体鳞伤的老混混躺倒在那里。
房子老。而且等级拉巨大，同一片儿同一个单位的但户型差距巨大，而且同一栋楼都是几种户型，等级不同住的是完全不一样的。
低着头，一边心里盘算着一边儿走进家门，主角家不是这片儿最小的户型但也应该是倒数前几名的。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格局，只有四十来个平方的建筑面积。不过还算好，他家是一楼，而且客厅外面的阳台离院墙还有两米多，于是就搭建出一间来。这排房子家家都是如此，虽然后半截的自然采光几乎没有了，可总算是够住了。
房子能够住还是托了政策好的鸿福，要是没有强劲有力的政策将主角后面的兄弟姐妹都计划掉，哪怕多一个，照样不够住，多得多了就更没地方挤了。而按照主角他爹当初的预想，怎么着不得生个四五个的，凑足一个班都有可能。
老两口儿吃饭早，吃完晚饭出去溜达了，他们都才退休没到两年，还都是内退，都没到正式退休的年龄上，不过不退不行，儿子没工作呢，俩老的混了一辈子也是事业单位的一般职工，退俩才让儿子干上这个临时工。虽然说是临时工，当绝对不是临时就能进去，进去了也不可能临时能被清出来的，只要不出大问题，不得罪大头儿，临时一辈子是没啥问题的。所以俩老的也挺安心的，他们俩上着班儿也没啥好处，干脆退了也好。而且上着班儿的时候就没啥活儿，有事儿也是当官的事儿，有活儿也是临时工的活儿，所以退了休也没啥不适应的。
胖大魁梧的主角进屋看没人，自己手脚灵便的奔了厨房，在狭小拥挤得他本不应该转开身的橱柜和杂物中舞蹈般的轻盈闪动，以魔术师般的速度给自己变出一份儿可口的晚餐。然后三下五除二都倒进自己肚子里，再闪电般的完成了刷锅洗碗的后续工作，到客厅里坐下来，点上一支烟，静静地琢磨起来，连电视都没开。
当主角点上第三支烟的时候，天黑透了，俩老的也溜溜达达的转悠回了窝。
客厅很小，又不通风，一连抽了三支烟，烟气就立刻被刚进屋的主角他妈扑捉到了，眉毛一立，立马训斥道：“回屋了还没完没了的使劲儿抽，你在外面儿得抽成啥样了？抽那么多，不想活了是吗！”
主角他爸伸头看了一眼儿子，在他印象里儿子是个乐天派，从小不惹事儿，也不知道发愁，见谁都笑嘻嘻的，想当初待业没工作那么久都没有个愁摸样，今儿这是怎么了？
换了鞋，当妈的先去开了厕所的门，并把排气扇开了，要换风也只有这个办法，要不就得将入户门大敞着，可那样蚊子就都进屋了。
“你这是……有事儿？”当爹的走拢去，在另一个沙发上坐下，不是他不愿意挨着儿子坐，而是沙发太小儿子又胖，虽然儿子坐的是双人沙发，但他要坐过去就太挤了。他这套沙发掏弄来也真不容易，一二三、一一三、转角等形式的都很好找，可这屋都放不下。楼上行，能用转角的，阳台门虽然被挡了点儿，但不妨碍进，而阳台几乎家家都改成了储藏室，进出的时候不多。可他这儿不行，一楼这个户型，只要是将阳台带外面院墙一起搭建成卧室的都不行，这个门使用频繁了就没法用转角沙发，而一二三和一一三根本就不可能在这么小的客厅里放下。他踅摸来这套一二一的沙发几乎磨平了两双鞋，还全凭运气才买到的，这是两套在仓库里损坏了的一二三式沙发的残余。儿子胖，坐单人的有点儿狭小，做双人的比较宽松。
一个人坐着双人沙发的胖大魁梧的主角敬了一支烟给自己老爹，当爹的自己点上了火，做儿子的将事儿小声的跟老爹一一道来。
说完了，两父子一起陷入了沉默。
当爹的抽完一支烟，站起身，进房里跟老板儿耳语了好一阵，又悉悉索索翻箱倒柜的折腾了一番，然后拿在一张银行定期存单出来，将存单拍到儿子的手里，自己坐回刚才坐的沙发，笑眯眯的点上一支烟，说：“这是当初给你找工作的时候准备的，没敢随便往上送，一直在等一个把握比较大的机会。谁知道机会还真的来了，而且比预计得好得多。我俩退了换你上班儿，虽然也送了点儿礼物出去，但大头儿没动。这就是运气呀！你的运气。你有运气的，这次又是一次机会，也是你的运气。该送就送，一次送够，送到位。”
看看手里的存单，主角相当的感动。
当爹的美美抽上一口烟，吐出烟圈儿，说道：“可惜了一年的利息，要当时不图利息高点儿，不存五年期而存一年期的就好了。”
第六十一章 寻善24
爷俩又商议了一阵，确定只送给一把手，一次十万直接到位，先将另一组的组长位置拿到手，转正的事情一把手儿也该会答应下来，但不敢逼得过紧，这得看机缘，有名额的时候一把手才能给自己办，没名额一把手也难不是。而当了小组长，转成正式工应该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了，到时候当然还得再送一次，至于多少就得看到时候的行情，还得看这小组长的油水。虽然一个小组只有两人，但小组长是头儿，头儿当然油水要丰厚一些，至于丰厚到什么程度，这两父子也只能猜测，实情如何不在位子上是不知底细的。
存单最后又回到了当爹的手里。明天老两口去银行取钱，到晚上做儿子的回来拿了钱再给一把手送去。
一夜无话，在崔判官的时间加速下，太阳一晃儿就升上了天空。
因为事大所以一家子都没睡好，一早起来眼里都有血丝，但精神头儿都是足足的。从冰箱里取了剩菜剩饭出来热热，一顿早饭将就了过去，老两口儿收拾屋子，等一阵再出门，儿子没了车，只能早早的去赶公交。没办法，他这身量，这体重，自行车真的是不堪重负。而待业的时候老早就学了车，也曾经替别人开过一段儿夜班出租车，上班不久就开上了面包车，真的不适应骑车，只能去赶公交。而他们家这里到单位还没有直达车，得转一道。
地级市的公交据说比县级市好得多，据说比起大城市来差了好几条大街去。反正班次参差不齐等待时间没准儿是此地的一大特色，所以。虽然咱们主角起了个大早，又拖着个胖大魁梧的身躯从车站小跑到单位，汗流浃背的也仅仅是没有迟到，稍微再耽搁一点儿就晚点了。不过晚点点儿也不是不可以，晚来早走的多了去了。不单他们单位，是个国家单位都差不多，可是要想挣点儿表现就不能这样不是。
进了单位的院子，胖大魁梧的主角灵动的甩了下头，带着不老少血丝的眼珠子一转，没看见那辆面包车，倒是他以前开的另一辆面包车在院子里，不过行驶证和车钥匙他早就上交了。这辆车如今不归他用，他得争取再次开上它，而且是以完全不同的姿态去驾驭它。
当初开上那辆车也是自己的幸运，如果不是有驾照有比较熟练的车技，刚进单位的他又没有背景，本来是轮不到他去外勤那一块儿的。如果不是那个死鬼头儿不会开车，如果不是因为他架子太大大家都不愿意跟他一组……一时间，主角看着那辆车感触颇多。
到行政大办公室去转悠了一圈儿。给在的每人都送上了一张笑脸，然后就找不到事儿做了。跑外勤的没别的事儿，他这样的临时工连办公桌都没有。只有两个组长才在行政大办公室各自有一张桌子，还是角落里对着墙的，而不是在窗口。
转了一圈儿，大概一个小时不到，他又转悠到前面院子里，看着那辆落了一层灰的面包车。他很想拎个捅来。将车好好擦洗擦洗，以前不外出的时候他就干这个，将车里里外外洗刷得干干净净的，自己开着也舒心。
好容易才将这份儿念想刹住，蹲地上，点起一支烟来。
吕清广和崔判官就站在主角对面不远处，只是他没有看见也看不见罢了。
吕清广站立的位置是大门口，他是自己走过去的。在这个光影世界里，一般不需要他动步子，即使飞机崔判官移动整个世界追上去也是轻而易举的，吕清广只需要站在那里看就行了。要想走几步的话，也是没问题的，虽然是在鬼魂的灵魂记忆中提取出来经由生死簿重现的虚拟世界，可看上去除了缺乏色彩以外，跟真实的世界没有多大分别。
之所以踱步到大门口，吕清广是要在看看门口儿挂着的牌子。牌子是新的，上面写着某市救助站字样。之所以要走过来重新看一眼，是因为在低矮老旧的三层办公楼里转了一圈儿，所见的都是收容所的旧字号，此番步出大门就是要核对一下。
崔判官跟在吕清广身后也走了过来，在动步子前，他很是犹豫了一下，按他的做派本来是不屑于亲自走过来的，应该是光影世界的被观察者来将就他的审视，而不是他屈尊降贵的前去俯就。不过上仙都已经先过去了，如果此刻将光影世界挪移个位置，岂不是故意打上仙的脸？那边儿刚走到位置，还没看呢，自己给拽了过来。这行为挑衅的味道太浓了，倒是适合于宣布主权——这里就是我的地盘儿得由着我来。
几乎都没有犹豫，崔判官就抬脚跟上了吕清广的步伐，宣布主权倒是痛快，但彼此之间必然会拉远距离，这在某些时候是必须的，但眼下绝对不是。
眼下的急所是将上仙如何甄别凡人善恶的手段搞清楚，这是第一要务，崔判官在抬脚的同时心里一再告诫自己：当前工作必须要围绕着这个中心点进行，凡是有利于达成这个目标的都要去努力，凡是不利于达成这个目标的都要反对。
“里外不一致。”吕清广指着成色很新的救助站牌子说，“外面儿是救助站，里面儿是收容所。”
崔判官也没在意过这些，要说看，那是一点儿不漏的都看到眼里了的，实事求是地讲，他看得比吕清广刚前面更清晰，可他看了却绝对没有在意，一点儿没上心，即便是此刻上仙提出来了，也没当一回事，微笑着回答道：“很平常，换了个新称呼嘛，外面儿的大牌子是必须要第一时间就更换的，而里面的就不一定都及时的换掉了。这跟当领导的重视程度是密切相关的，也受办公经费的限制，不过是个换个名称，有没有将旧牌子都去掉不是很严重，只要就称呼不犯禁忌就没必要紧张。那些旧标牌在放个十几二十年说不定还有收藏价值了呢。”
吕清广抓了抓自己的长发，崔判官的话似乎没有不对的地方，难道是自己神经过敏了？吕清广的第一感觉是惊诧，此刻觉得是憋闷，人家原本就是换汤不换药，值当的大惊小怪吗？
这时瘦小枯干的配角开着面包车从吕清广和崔判官身边儿驶过，慢悠悠的进到院子里。他一眼就看见了主角，虽然主角那么胖大魁梧呢，蹲那儿跟一座肉山似的，忒招眼了。背上鼓鼓囊囊的帆布包，提上大号的保温杯，他提开车门下了车，却并不回手关车门，只是将车钥匙揣进兜里，然后对蹲在那里出神的主角吆喝道：“胖儿，打点水来，把车洗了。”
胖大魁梧的主角刚进入到美妙的臆想中，这要被领导提拔转正呢，这一叫，所有的幻梦顿时消散无踪，心里那个气呀！抬头狠狠的瞪过去，恨不得撕碎搅合自己正事儿的坏蛋。
瘦小枯干的配角自顾自的往办公楼里走，完全没多看蹲那儿的肉山一眼，他虽然被穿耐克运动休闲套装的粗野光头汉定义为奸雄，但最多有够奸猾的心眼儿，绝对没有‘雄’级别的本事，对杀气没有灵敏的感知，不能扑捉到自己侧后方射来了两道如有实质般的杀人目光。
还是那句老话：如果目光能杀人，他已经死了，但是靠愤怒的目光是杀不了人了，不管其中氤氲着多少杀机。
第六十二章 寻善25
虽然从来没有过一辆真正属于自己的车，可胖大魁梧的主角坚定的笃信自己是爱车人，在每一次如痴如醉的洗擦面包车的过程中，这样的信念一次次的加深，使他坚信自己绝对应该算的上爱车一族中的发烧友中骨灰级别。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擦洗一辆面包车会让自己觉得痛苦不堪。
当然了，他并不是钟爱于洗车，如果那么变态，去洗车场当小工好了，见天儿的洗车，岂不是能最大的满足自己的癖好？可真要那样他绝对是不满意的，是的，不是不可忍受只是不满意。
蹲那儿无所事事真的不如擦洗一下车子，以往他是这么认为的，现在也没变。让他痛苦万分的是他想要擦洗的是旁边儿那辆落满了灰尘的面包车，而不是这辆。
可是他知道现在他只能按照自己组长的吩咐去擦洗这辆，那是他的头儿，头儿的吩咐得听，特别是今天，要不然很可能会影响今晚的行动，那就得不偿失了。
垂着头，无精打采的绕到楼梯下的杂物间。杂物间的门是不上锁的，一推就开，里面儿是些扫除擦洗的工具，对这里主角是相当熟悉的，几乎靠第六感，他轻车熟路的摸到了就手的两张毛巾，顺势丢在一个红色塑料水桶里，一手拎着水桶，另一只手抄起桶边上靠着的一捆软管，回身出门，都没往桶里倒洗涤剂。
走回来，将水桶扔在面包车前面，提着那一捆软管到院墙边儿。将软管的一头儿接到墙角的水龙头上，打开理顺软管。将其延展到面包车停放的位置，然后再回去开水龙头。
以前自愿的去洗车，感觉乐在其中，这回是被迫的，心里别扭。怎么都不得劲儿。其实两辆面包车是同一品牌同一款式的，这辆比以前他开的那辆现在停那儿落灰的还要新，购入的时间晚了两年多，现在能有七八成新，而那一辆顶多算五成新。以前洗着那一辆的时候，瞅着这辆心里其实还是有那么点儿羡慕嫉妒恨的，也成想着有朝一日洗上这一辆。现在洗上了，也明白了。当初心里想着的并不是洗，而是用，是巴望着自己能用上这辆新一点儿的。如果这位新任的头儿还和过去的那位一样，让自己把着方向盘，让自己接送以后将车丢给自己，那么此刻洗起来自然是痛痛快快的，但现实就是现实，现实是自己洗好了别人就开走了。洗车的小工还要收费呢，自己啥都捞不着。
胖大魁梧的主角洗着洗着也想明白了，要是真还让自己接送。自己这会儿还是会喜滋滋的洗车，而这样喜滋滋的其实一样是给别人洗，虽然在接送了头儿以后自己能用上一下，可归根结底，给别人当司机的时间更多，其中非公事还得占多数。这么一想对以前那位死鬼头儿的一丝残留的念想也全部转变成怨念。跟对现在这位更为刻薄的头儿的怨念，纠结成一股强大的精神力，在心中激荡，成为最励志的情怀：今晚儿一定把礼送到，争取明天就能为自己洗车了。
刚把车里的垫子拽出来，扔地上冲洗，一辆标志307开进院子里了。
胖大魁梧的主角知道这是一把手来了，这辆标志307虽然是二手的，却也是单位里最好的车了，毕竟上面儿拨下来的经费是相当紧张的，更好的车就是买得起也不能买，太惹眼了。
一把手下了车，不等犹豫该怎样上前搭话的主角最后拿定主意，甩手‘嘭’一声摔上车门，拎着个瘪瘪的手包，大步就迈上了楼梯，将还拎着水管子的主角傻傻的甩在了背后。
吕清广相当不满的指着大步上楼的背影指责道：“身为一把手，这么晚了才来，上梁不正下梁歪，怎么可能把单位搞得好呢。”
崔判官绝对是见怪不怪的，微笑着陪在上仙吕清广的身边儿，也不替这位一把手辩解，犯不着，而且他也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瘦小枯干的配角在头天晚上就打电话向一把手请示了的，得到明确的吩咐知道该在几点钟到一把手那儿去交账，要不他也不敢那么晚来，比领导晚就是给自己找病。他到了办公室，把大号保温杯往自己桌上一放就溜达到门口儿观望着，一直留神着院子里面儿的动静。当然，胖大魁梧的主角洗车的响动被他自动屏蔽了，这个没必要在意，那小子别的优点没有就是洗车洗得干净，比专业的洗车场还洗得好，这是早就看明白了的，没必要为此再分心。
一把手的车一进院子他就看到了，不过却很聪明的没有迎出来，也没有立刻就跟着上楼，吩咐他的时间还没到，他相信按领导指定的时间去才是聪明的，如果领导希望自己提前，一定会打电话下来吩咐的。
懒心无肠的洗着车，主角游弋的余光却瞟到了瘦小枯干的配角在办公室门口儿看表，一小会儿就看一下，看了一阵后捂着他的小帆布包溜上楼，往一把手的办公室去了。
这是去交钱了，主角心里一动，以后要是自己也当上了头儿，这也是自己以后要干的活儿。
一把手的办公室在二楼，不论是一把手还是那瘦小枯干的小组长都是背景人物，是这个光影世界里绝对的配角，所以崔判官并没有让世界随着他们而行进，光影世界依旧跟主角保持着同步。
吕清广在院子里抬头看着二楼，主角也借着装模作样地洗车身抬起头往二楼窥视。这座老旧的三层楼进深有限，走廊是阳台式的，二楼所有办公室的门在院子里可以一览无余，谁经过走廊下面儿更是能看得一清二楚。
瘦小枯干的配角小组长正在敲的门就是之前一把手进去的那一扇，门边儿的标牌儿刻着所长室三个魏碑体的汉字，显而易见，这也是旧时侯的，如果是换了新牌子以后的称呼应当是站长室才对。吕清广倒也没有再这些细枝末节上纠缠，他的目光平移到二楼第一个办公室，那一扇房门是虚掩着的，门边儿的牌子上刻着财务室三字，也是魏碑体的。
“不对呀！”吕清广对崔判官问道，“交钱应该是进财务室才对吧？怎么他去了一把手那儿呢？不合规矩吧。”
崔判官不在意的随口说道：“些许小事不值得你我去在意。”
这是人看蚂蚁打架时的节奏吧？吕清广相当的没语言，有心说小崔两句，但对小崔的岗位责任细则有不清楚，虽然觉得他这样浮皮潦草的看待问题不对，却又不能套上条条款款，没法有理有据的指出来是犯了什么错误，只能郁闷的闭口不言，心里窝火。
不一会儿，组长出来了，下楼回到行政大办公室，打开自己的大号保温杯，有滋有味的品着茶。
隔了十多分钟，一把手关上自己办公室的门，提着饱满的手包，也下楼来了。
主角已经酝酿好自己的情绪有一会儿了，总算是盼到了一把手下楼，赶紧将手里的水管子放下，出水的一段背对着标致车的方向，自己恭候在标致车的车尾，这里能清楚地看到楼梯口，但行政办公室的位置却受到视线遮蔽。其实主角真的多虑了，他的头儿这会儿正在喜滋滋的面对墙壁品茶呢，在那个位置上啥也看不到，那两张桌子是行政办公室里最差的位置，不过行政办公室虽然是大办公室，一共也就六张办公桌。
第六十三章 寻善26
从标致车车尾的位置能清楚的看到楼梯口儿，从楼梯方向望过来自然也是一样，一把手还没从楼梯口儿出来就已经看到了鬼头鬼脑的主角，那么胖大魁梧的身材想要看不见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主角人虽胖大但心却细，知道自己是等领导不是等女朋友，不能躲起来突然出现，吓女朋友一跳时间好玩儿的事儿，打打闹闹能促进感情，可吓领导一跳绝对是倒霉的事情，不管领导直接发火还是肚子里装着火气，那只是倒霉的时间早晚而已，倒霉是必须的。
当一把手快走到车头位置的时候，主角堆着笑脸儿缩着脖子凑上去问：“领导，您今晚在家不？”
“嗯？”一把手用鼻子发出个带着疑问的单音，也可以将这个理解为鼓励他说下去的信号。所长大人，或者应该叫做站长大人，他马马虎虎也能算是苦出身，想当初也是从这个单位的临时工干起来的，就是现在主角的这个岗位。因为是靠自己一步一步拼搏才上的位，所以一看到主角在等他就大概猜到什么事儿，走近了再审查其表情，都不用听他说什么，心里就已经完全了然了。回想当年的自己，可不也是这样一步一步迈过来的么。
主角手心里冒着汗，紧张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这也是他自己能体会到的唯一修辞，多的他也想不起来。也幸亏刚才有准备，将要说的词儿仿佛背熟了的，要不然此刻真还就不会说话了。“所长。我爹说感谢您对我的照顾，要是今晚有空。想去您家向您当面道谢。”
一把手笑了，他能看出这个胖小子的紧张和激动，回想一下，印象中在一年多以前，这小子来报到的时候。他们两父子是到自己家去拜望过一次。记忆中场景已经不分明了，人物更是面目模糊，不过当时的感觉却还有印象。那半老头子给自己的印象不咋好，一个没能力没背景没出息的内退老废物心眼儿却不少。他想了想，没有立刻回复，同时掏出车钥匙。
主角顿时焦躁起来，可他却又找不到好的说辞，喉咙里发出两声干笑。
一把手这人一向是自诩够义气的。也肯提携后辈，不过对那些无关紧要又不愿意见的人，觉得还是不见好些。晃晃手里的车钥匙，却并没有按动它，正面对着主角，毫不客气的批评道：“你都正式工作一年多快两年了，岁数也不小了，这么大个个子。自己不能有点儿担当是咋的？还想一辈子都是你爹领着你，又不是上学的孩子。走上社会了，处事做人就得靠自己。要多给自己锻炼的机会，懂不？我欢迎你来我家做客，都是一起办差事的，就当我是你大哥，有事儿尽管来找我。”
主角顿时觉得自己鼻子酸酸的，长这么大还真没听过这么暖心窝子的话。激动地含着眼泪‘嗯’了一声。
一把手不再多说，开了车门，坐进去，关门，发动车子，却又开门偏头出来说道：“今晚我没空，你下午来吧。嗯，四点半到我家。记着，自己来就行。”说完也不等回答，再次关上门，驱车远去。
主角傻了大概三分钟才一个激灵还过魂来，四下里看看，似乎没人再盯着自己，赶紧埋头继续洗车。
中午，除了个别领导，人都到齐了，这是每天人最齐的时候，也是午饭的钟点儿。倒不是说单位食堂的饭菜有多好，大师傅的手艺也就一般，不过因为人不多，一共才二十来人，谁这时不在场太招眼了，有当出头鸟的嫌疑，而且单位一向都是不打卡的，午饭聚齐就相当于打考勤了。
吃完一顿团圆祥和的工作午餐，大家纷纷做鸟兽散，若是单位再把晚餐负责了，估计大家非但不会感激保管牢骚满腹怪话多多。小食堂里其实是要做晚饭的，毕竟又值夜的，厨房的师父也是住这里的，别人不吃他的吃，而且晚餐比午餐可实惠得多了，只是这个秘密单位里没几个知道的。
吃完饭，主角连办公室都没进直接出了院子，他进办公室也没意思，又没有他的桌子，别人回办公室不外乎拿自己的包之类的，主角没有背着包的习惯，也没有喝茶的习惯，口渴了就买瓶可乐或者雪碧，矿泉水不爱喝，要不然怎么长得那么胖大魁梧的身材呢。
午后这段儿时间公交车的班次比早上还少，用了一个多钟头他才回到家，如果不是那么胖，走回来都用不了那么久，骑自行车都不用半个小时，开车十几分钟就能到，当然，这得不堵车。地级市一般不大堵车，起码多数路段不堵，但堵的时候和爱堵的地点那就不是一般的堵，能堵瓷实喽。
胖大魁梧的主角到家的时候老两口儿刚睡醒午觉还没起来，儿子回来开门的声音，让昨晚没睡好这会儿正赖床的两位立马穿衣起床。
钱已经取出来了，可是当爹的不太理解为什么一把手的大所长非要坚持让自己儿子一个人去。一家人商量来商量去也没分析出根源何在来，只能感叹：当官儿的心思真难猜！
儿子一贯是不背包的，可是十大十万块呢，衣服口袋儿也装不下呀！于是用上了老爹的挎包，装好了，要出门，当妈的严重不放心，那可是十大十万块呀！别路上被小偷儿给划了包。小心点儿也危险。要是遇上抢包的呢？于是一家人一起出门，打了个车往大所长家去。
大所长的家在新区，是新开发的高档商品房打堆的地方，属于这个城市的新贵，跟他们住的这一片儿的老旧比起来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不像是在同一座城市里，甚至都不该是同一个国度，但这样的差距在这个世界却是常态。
一家人到了小区门口儿才刚四点，离一把手吩咐下来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三个人就守着胖大魁梧的主角身上背的挎包在小区门卫室门口儿站了二十五分钟，提前五分钟给领导打电话联系，然后才独自进去。
胖大魁梧的主角不知道，他爹他妈还有开门儿的一把手都不知道，他并不是独自进去的，吕清广和崔判官都在他身边儿，而且没有移动场景，是跟他一起一步一步走进去的。当然，走的也就是小区里面儿这点儿路而已，他们坐出租车的路程还是崔判官移动光影世界来完成的，不是崔判官走不了那么快也不是嫌累，是崔判官真的不习惯跟着被审视的对象后边儿一步一趋，那感觉让他相当的不自在。路程短的，陪上仙走几步也就算了，路程长的他绝对不会去那么做的。路程长了吕清广也不会干的，因为他的体力走不了那么快那么远的。
崔判官如果不是先看到三个元婴，先入为主的就认定这是一位出窍期的‘上仙’，他要是仔仔细细的深入观察一番，他眼前的这皮囊一定会给他很大惊喜的。
要不怎么说灯下黑呢，很多就在眼皮子底下的事儿，明明看在眼里，而且时时刻刻都在眼前晃悠，就是没有真正去注视没有用心的去看。
也亏是遇上了崔判官，这位大人已经习惯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要是换了别人或者的别的妖魔鬼怪指不定就是个大麻烦，会惹来杀身之祸都说不一定。
也幸亏是没有那么多的如果，而且虽然经历不少但时间没有用多少。
第六十四章 寻善27
进楼门只几分钟，胖大魁梧的身形就再次出现，一直望着这里的他的爹妈一起迎上前，当妈的急切地问道：“咋回事儿？走错单元啦？”
头一回来是父子俩来的，当妈的没来过，可当爹的来过的，虽然是一年多以前的事儿了，但来领导家是头等的大事儿，这样具有纪念意义值得仿佛回味的重大事件，他几年也遇不上一回，所以记忆相当的深刻。扭头左右看看，皱着眉说：“没错呀！我记得清清楚楚的，就是这个门洞。你是不是走错楼层了？”
擦了把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水，又将领口的口子解开，一颗不够透气，一连解了三颗，露出里面儿潮乎乎湿漉漉的小背心儿来。“没错，我能走错门儿吗。”主角撅起干瘪的挎包展示给爹娘看，“所长收下了，他说——”
“回家再说话。”当爹的立马出声打断儿子的话头，目光机警地扫视周围，周围静悄悄的没有闲人。
一家子没有叫出租，走了一段儿，然后搭公交车回家，走这一段儿有点儿远，但不用再转车了。到家的时候，老旧的宿舍区各种菜香已经肆意飘飞，不过他们顾不上吃饭，进家门后先追着儿子问正事。
正事其实非常的简单，简单到不能再简单，进门交钱，然后回家等着，多的一句话都没有。
就连旁观的吕清广都觉得在太不可思议，怎么跟赶公交车买票一个德行呢？
崔判官却暗自点头，简洁高效。对能办且愿意办的事儿，收钱就办。多说无意，而且这点儿小小勾当真的不值得多费言语精神。
第二天上班儿风轻云淡什么事儿都没有，一把手根本就没有出现。
转天是周末，周末之后不可阻挡的紧跟着必定就是周日，这两天主角都在家里。说是休息，可心里跟一窝野蜂在不停飞舞冲撞一样，哪里消停得下来。连上网聊天看视频都集中不起精神来。
好容易熬到了周一，一大早就起来，连早饭都顾不得吃，早早就赶到单位。
周一是有例会的，几乎所有单位都是如此，不过主角他们这里历来的规矩是午饭后开会。虽然大家都早已习惯了午饭时聚齐呢。
一上午，胖大魁梧的主角在各种无措和期待以及梦想与彷徨中患得患失，时间过得特别的漫长，好像比之前的二十多年加在一起都还要久一般。
食不知味的吃完了油水不错的午餐，大家也不午休，直接到三楼会议室开会。
三楼以前是领导的地盘儿，后来因为漏雨，修理了n多次。可是该漏还是照样漏，才粉刷过的天花板一场雨就机理丰富水渍微生物纵横，却又没有明显水滴滴落。最后领导一直认为是楼太旧了。但推倒重修却是遥遥无期的，那么大一笔经费其实容易筹措的？所以领导们从三楼搬到了二楼，小兵们全挤到了一楼。三楼就成了收容那些需要救助者的地盘儿，只有会议室留了下来，不是不想搬会议室，是没办法搬。这栋老旧的办公楼就只有这么一个房间是最大的，原初的设计里这里就是会议室，别的房间都坐不下。这楼是砖混结构的，而且是预制板的，墙上加过梁，开个门还行，一把手的办公室就是这样做的，再大点儿的改造就不堪重负了。
这样一调整，原本办公环境相当宽松的小兵们就拥挤不堪了。以前可是一二楼都是普通办公室的，现在除了原来就在二楼的财务室没动，二楼其他科室全部侵入一楼，所以临时工就连办公桌都没地方放了。
而此刻挪移到三楼的收容室，原本却并不在这栋楼里，而是在院子侧面的平房中。平房背后原本是田野，后来城市扩建生资市场迁到了这里，现在这排平房全部租了出去，对园内的门都封掉了，对外面的窗户开成了门，租给了小商小贩，其中就有卖不合格产品的。
收容室一般没人，但床位数却不能随意减少，虽然上级基本不怎么下来视察，但该准备迎接检查的硬件绝对不能少，虽然平时那些房间都是空着的，也不能变成办公室，何况办公室其实绝大多数时间也是空着的。
会议室的陈设比这栋老楼年轻得多，天花板上的水渍也不是非常过分，而且在没有上级的时候，就本单位的二十来人，空间上富裕不少，座位空了小一半。这也是必须的，富余量是一定要有的。
一把手很干脆，上来就直奔主题：单位因为各种原因近来一段时间里减员了两人，所以上级拨过来两个临时工。
这两位新人上午就来了，在一楼的各个办公室都转悠了一圈儿，散烟赔笑，熟悉环境，中午吃饭时也和大家坐一起，一个盆里刨食。
主角心不在焉的，光顾着担忧自己的事儿了，上午跟着大家伙儿一起该笑也跟着笑，但却没真的往心里去，此时听一把手说起才一激灵，顿时想到：这俩里面儿是不是有一个就是未来自己手下的兵？不是未来啦！就是马上。
一把手在简单介绍了这两位的单调履历之后就宣布：因为两个减员的都是外勤，新来的两位自然都补充到外勤上，不过目前外勤合并为了一个组……说到这里一把手停顿了一下，端起茶缸子，低头喝了一口茶水。
瘦小枯干的配角眼睛一亮，以前外勤都是一个正式工带领一个临时工，两个组都是这样，正式工是组长，而现在的情况是四个人里只有自己一个是正式工，另外三个都是临时工，那么两个组的设置就不合适了。他一时间有种被馅饼砸中头的幸福感油然而生，会想到上周交钱时自己的一溜马匹，似乎将一把手拍得相当舒服，那么好事儿自然就该来了。
一把手放下茶杯，盯着瘦小枯干的配角说：“组长的工作不轻松呀！外勤可不是耍嘴就能干好的，每一个问题都需要脚踏实地的落到实处。”
瘦小枯干的配角心里一惊，感觉好像一瓢冰水从他头顶浇下来，淋得他透心凉。他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心里立刻就明白了一把手话里所指。这是在敲打自己呢，耍嘴皮和落到实处不是指别的，就是点明自己光说好听的不掏出硬硬实实的钞票，不上贡还想要加担子怎么可能呢！
外勤上一共就俩老的，现在来了俩新人，要按照老规矩分成两组，自然是一个老的带一个新的。这样的分配方案说到哪儿去都是讲得通道理的，这是不成文的惯例。唯一的例外是俩老的中有一个是临时工，于是变通了一下，胖大魁梧的主角就成了代理组长，要等他成为正式工代理两字才能去掉。虽然正式工也是合同工，但是，这个合同是长期合同，是有批次有名额的，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办下来，所以代理帽子估计还得戴一阵子。
主角晕乎乎的，幸福的傻笑着。
笑到会议结束，笑到领了办公桌的钥匙和车钥匙，笑到归自己的小兵跟自己报到，笑到开着落满了灰尘的车回家，一直到了家里还在傻笑。
星期二一早，主角胖大的脸上终于收住了傻笑，但幸福的味道却隐藏不住。起床，洗漱完毕，在家里草草吃了点儿，就开上车去了单位。
今天单位没有给他安排什么事情，但他自己有安排，他要美美地洗一洗这辆车，彻底的清洗干净。本来这事儿昨天下午他就该做的，可那时不是光顾着傻笑了吗！
第六十五章 寻善28
一上午，胖大魁梧的主角都沉浸在洗刷自己的面包车的快乐中，这是真正属于自己的车啦，这是与以前完全不同的一种滋味，让他如痴如醉。连瘦小枯干的配角偷偷射来的恶毒目光都没有感受到，其他的就更加的没在意了，等到下午他开着一尘不染的旧面包车在市区里兜风的时候才想起，自己这一天都没见到自己手下的那位小兵。
这是自己失职呢还是他太不懂事？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非常纠结的问题，在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同时也就意识到了自己短板——貌似没啥值得别人尊敬的地方。同时，志得意满的情绪如被扎破的气球一样消退。看向这个世界的目光顿时不同了，于是惊诧的发现在这个地级市里，就在自己身边儿，车河里豪车无数，宝马、奔驰、克莱斯勒、雪佛兰、路虎、丰田、尼桑、标志、奥迪……差一等的就更多啦，唯独自己这辆老面包车是无可比拟的垫底品牌，除了洗得干净，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值得看的。
本来，他是打算约朋友在外面儿吃晚饭的，可这一发现让给他顿时失去了兴趣，开着车回家算逑。
一路上他都没琢磨明白，这么明显的事儿怎么以前就没看明白呢？以前上路也是在这些车中穿行和被穿行，怎么就没有感觉到这么明确无误的羡慕嫉妒恨呢？
回到家，跟自己父母说起这些来。好车坏车是无法改变的，总不能自己掏钱将单位的车换了吧。别说自己家没有这个财力，就算有这个闲钱也不能这样办事儿不是。不过这倒是一件小事。对主角来说最重要的是有车，品牌车型什么的都是次要的，而对主角父母来说，稳定的工作最要紧，车子什么的都是次要的。重要的倒是自己手下的小兵怎么没有来找自己。主角很是想不明白，而主角父母也觉得这一点至关重要——第一次管人，而且就那么一个手下，如果还不服管，对以后的影响有可能会很大。
主角不知道该怎么管人，从小到大，他一天班干部没当过，对管人一点儿心得都没有。主角爹妈一辈子都是职工级别。从来都是被人管理的角色，也是一点儿管人的经验都没有。不过别忘了那句老话：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当然，在这里大家明白，猪也可以说指的就是这家人，是的，没管过人也看过别人管人不是，而且被管理的经验是相当的丰富，此时逆推一下也不是不可以摸索出点儿东西来。
从儿子进家门开始。到做晚饭，到吃晚饭，到洗碗刷锅。一家人一边该做啥做啥一边绞尽脑汁的想办法，你一句我一句的出主意，并相互质疑相互否定。都弄完了，本该老两口儿出门遛弯儿的时间，也没闲逛的心思了。一家人在客厅坐下来，胖大魁梧的主角一个人霸占着双人沙发。老两口一边儿一个，坐在单人沙发里，当妈的泡上一壶茶，没人倒上一杯，做儿子的掏出烟来，给老头子敬上一颗，自己叼一颗。当妈的皱了皱眉，要在往常就会就此唠叨一番，管不管用的先别管，啰啰嗦嗦起码说上个十几分钟。但今天是心里有事，也就不去在意这点儿细微处了。
一直到十二点过了，一家人也没开电视，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思摸对策，一壶浓茶都喝得清亮得无色透明了，可是准主意还是没能拿定。倒是让三个人都充分认识到管人真的是很难，尤其是自己还是临时工的情况下，真的太难拿捏这个度了，稍微一个不好，别说领导了，正式工可能都会龇牙。毕竟自己还是临时工，管人的同时不能超越本分不是。
最后的结论：走一步看一步，先做好自己的事。
人胖了往往心就宽，而且最紧要的组长当上了，即便是代理的，也还是从最下面往前挪移了一步，而且是一大步，足以自豪欣慰了，所以他没太心焦，躺倒就睡着了，一点儿没有失眠。在他的二十多年人生中，像前三四天那样茶饭不香睡卧不宁的时候，极其的稀少，天数几乎数不到脚趾上去。
第二天是周三了，是他走马上任代理组长的第二天，到了单位他照例先洗车。
不过一位昨天洗刷得太认真太尽兴了，而昨天车子也没怎么跑，也没装过过货物运过人，真的不脏，仅仅外表有点儿灰尘，擦洗一遍就找不到能洗出成就感的地方了。
他正在惆怅的时候，另一辆面包车慢慢悠悠的开了进来，离他不远停下。
瘦小枯干的配角从副驾驶的位置上下来，依旧端着他的超大号保温杯，挎着不大点儿的帆布包。另一边儿，新来的西装笔挺的小伙子愁眉苦脸的从驾驶室位置跳下，“嘭”，气哼哼的摔上车门，将钥匙扔给配角，坚定不移的说道：“操，这也叫车呀，忒难开啦！我一直觉得开车是一种享受，一种快乐，到今儿个才明白，原来也能是一种折磨。头儿，您行行好，还是您亲自开吧。”
瞟了一眼在一边儿的主角，不过瘦小枯干的配角还是决定将其忽视，于是就当没这个人，一脸温和笑容的对西服笔挺的小伙子推心置腹的说：“这种破车开着的确是受罪，但坐着更难受，要不咱们换过来，我开，你坐副驾驶位置。忘了，昨天你可是做了一趟的，你不是说打死不坐这个位置了。两害相权取其轻不是，开车还略好点儿。”说着他笑眯眯的又将钥匙往回递过去。
站在一边儿的主角那胖乎乎的大脸惊诧得麻木了，给雷得有点儿找不着北，怎么跟对自己相差那么遥远呢？这还是同一个吗？
吕清广就站在胖大魁梧的主角身边儿，也都全看到了全听到了，同样觉得不可思议，嘀咕道：“都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这家伙是受什么刺激一下变了性了。”
“这还是他的本性。”崔判官自然是站在吕清广旁边儿的，觉得此刻算得一个拉进彼此关系的机会，于是不见外的接嘴道，“从他带的这位新人的穿戴做派看，基本上可以认定，这家伙的家境一定相当不错，进这里指不定就是为了过渡一下。他的情况跟咱们这位主角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受的待遇自然就会有迥异。他本性就是斤斤计较的势利眼，做出这样区别对待的事情来有何奇怪。本性如此而已。”
吕清广顿时明白了，但主角还在木然，觉得自己一定是幻视加幻听了。
西装笔挺的小伙子一点儿不接受这样明显的买好，在他看来这都算不得是买好，这简直是在刻意夹磨自己，眼睛一瞪，恶狠狠的说道：“这车我绝对不会去开的，也绝对不会去坐。要你真觉得自己真是头儿，对不起，你太抬举你自己了。或者是我叫了你两声‘头儿’，让你飘飘然了，这可真是我对不起你。你要真这么自我感觉良好，我也没办法，不过我可告诉你，再敢在我面前指手画脚的话，别怪我掰了的手指。”说完也不等回答，径自一转身，往院外走去。刚好一辆出租车驶来，他招手叫住，坐上去，一溜烟儿不见了。
瘦小枯干的配角的表情顿时更主角刚才一个摸样了，而主角在更大的惊诧之后，换成了憋不住要哈哈大笑的摸样，一身的肥肉一颤一颤的，可想而致，忍得有多辛苦了。
第六十六章 寻善29
一直以来，对于自己的心机和应变能力，瘦小枯干的配角都是充满信心的，可是周一才摔了一个大跟头，让他明白自己的拍马屁能力也不过尔尔，今天的失败再次证明了，他的眼力劲儿更是有问题，虽然曲意逢迎得相当卖力，可是一开始的定位错误让马屁不可避免的拍到了马腿上。
胖大魁梧的主角实在是忍不住了，一身肉震颤得酸麻，咬紧牙关，他向着外快步而去，到了院门外，再也忍不住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也有可能，眼泪并不是笑出来的。
瘦小枯干的配角没在意这小人得志的胖子，他不是个怕人笑话在乎别人怎么看的怯懦角色，他甚至不怕遗臭万年，只是一直都没有这么一个机会。他担心的是自己传达出去的善意要是被曲解了，要是被那小伙子作为恶意传递回家里去，自己可就真的是比窦娥还冤啦！
片刻之后，他就有了决断：必须要赶紧挽回，乘着现在还来得及，赶紧追上去解释清楚。
一跺脚，办公室都不进了，赶紧上车，开着车就走，同时单手掏出电话来，赶紧拨过去，如果靠自己漫无目的的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是绝对不容易找到人的，这个城市说大不大说小可也绝对不小。
才笑了个开头，主角就看到另一辆面包车急匆匆的开了出去，顿时一愣，笑点也被凝固了，对着绝尘而去的面包车屁股呆愣着，不知道又出了什么状况。
面包车的屁股一摆。消失在胖大魁梧的主角有限的视野里。
吕清广倒是觉得这场戏有点儿看头，笑呵呵的对崔判官提议道：“要不咱们跟上去看一看。估计戏码比较精彩。”
崔判官却摇头道：“看不到的。”
“什么意思？”吕清广疑惑的看着崔判官，“难道你找不到他们？”
崔判官指着主角胖大魁梧的身躯道：“这是抽取他的灵魂记忆形成的投影世界，虽然远远比他自己能记得的更加清晰更加完善，但他不知道的事情就没法发生。”
吕清广微愣，然后问：“主角没看到的就没有。你是这个意思吧？”
“不完全，”崔判官说，“他没看到的，却在灵魂意识中有的都能有。当然，生死簿还能根据其他鬼魂的灵魂记忆将之完善得更丰富。如果通道前的鬼魂都进入地狱鬼府之后，这个世界这一段儿的场景就可以相当完善的再现，想要追过去就绝对不成问题。如果现在要这么做，只能将那俩中一位的鬼魂找出来。等其通过关隘后咱们就可以补上这段儿了。”
吕清广的兴致也就是临时起意，被一打断就如主角的笑点一样，一去不复返了，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摇头拒绝了崔判官的提议，将目光又放到主角身上。
主角愣了一阵，然后摇着头走回到院子里，关好水龙头，锁上车门。拎起水桶，往办公楼去。先将洗车的工具都放回到杂物间里，然后走进行政办公室。这大办公室的面积并不比其他房间都大。不过是叫大办公室，总不能叫杂办公室吧。他很不习惯的走到属于自己了的办公桌跟前，看看桌上并无属于自己的东西，而他对这个坐位并无归属感，让他有归属感的是那辆面包车，虽然他这身肉挤进去挺勉强。压得面包车也相当勉强。
刚一坐下，他就意识到自己还没见到属于自己的那个兵呢，立刻皱起眉头，掏出电话来。自己的兵，电话号码是第一时间就存进了通讯录的，可是调出号码后，他又犹豫了，打过去合适吗？该讯他一顿吗？其他人听到会怎么说呢？电话那头儿的能买帐吗？他的眼前浮现起刚才看见的让他爆笑又不寒而栗还掉了几滴眼泪的场景，如果是他的兵也那样怎么办呢？
攥着自己的手机，手心里直冒汗。
那湿滑的触感让他心中一紧，赶紧将手机放到桌面上。这可是苹果二代，是他当初给别人开夜班儿出租挣钱买的，虽然现在已经出到四代了，可这依然是他的宝贝。
看着宝贝的苹果二代屏幕上自己手指留下的水迹，心疼的同时赶紧行动，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来，细细的擦拭起来。
擦干净手机，再擦了自己的手，然后给自己的不见了的兵发短信：你在哪儿呢？
才刚发出去回信就到了。
点开回信：三楼
主角双手在自己的胖脸上揉了揉，然后站起身，揣上电话。
到了三楼，在第一个房间，主角一眼就看到了自己那个兵。他看起来比西装笔挺的嚣张小子还要更小，但周一领导念的履历里说他要大上一岁半呢。
长相偏小的小伙子明显是听到了脚步声，而胖大魁梧的主角那体重，脚步声当然不可能轻盈。他早已放下了手里的手机，抬头观望，当两眼相对，彼此认出对方后，他从床上坐起来，招呼道：“嘢，头儿，找我有事儿呀？”
主角明显比他更紧张，挤了个微笑，回答道：“没啥事儿。”
长相偏小的小伙子如主人一样热情的招呼道：“过来坐，没事儿就坐这儿聊会儿。”
主角如客人般拘谨的坐到他对面的光板船上。
“我看三楼没人，所以就在这儿了，这里清静。”长相偏小的小伙子说，“反正下面儿又没有我的地方，又没事儿，只能在这里等下班。难熬啊。”
主角觉得自己有义务介绍一下岗位，于是说：“等一两天的，领导分配下任务来就有得忙了，咱们外勤主要是出外差，一出去就是好几天，所以回来就是歇着。”
长相偏小的小伙子抱怨道：“出差倒是无所谓，到哪儿都是一样的玩儿，就是这破单位没有wifi太让我失望了，也太折磨人了。”
主角看看对面床上的苹果四代和ipad3，陪着笑了两声，其实他以前心里也有过这等抱怨，不过没敢说出口。
两人似乎都不是很爱说话，搭了几句白以后就冷了场。长相偏小的小伙子重新抄起了ipad开始保卫萝卜。这个游戏用手机玩儿也行，主角手机里就有，闲时也玩儿，但明显智商不足，萝卜总是被咬，所以后来兴趣就淡了。此刻伸头过去一看，发现对方玩儿的是自己没见过的关卡，知道对方很强，要不然不会解锁那么多关卡，于是认真学习起来。
长相偏小的小伙子玩儿的很有兴致，主角看得也很有兴致。
“胖哥，你也喜欢这个？”在游戏间隙，长相偏小的小伙子偷空问向已经凑到自己身边儿的主角，“你打到哪一关了？”
主角感叹道：“比你差远喽！”他心宽体胖，不介意对方叫自己胖哥，当然，单位里其他人都叫他小胖，他也没法介意不是。
这一关最后打过去了，但萝卜被咬了两口，让长相偏小的小伙子唏嘘不已。
心宽体胖的主角掏出自己的手机，调出卡住自己很久的关卡来，诚恳的向对方请教。
长相偏小的小伙子很高兴自己这位同是临时工的上司跟自己有同样的爱好，兴趣相投就好处了，于是毫不藏私的倾囊相授，并在自己的ipad上调出同一关卡来做示范。
等咱们智商很可能比智障好不了多少的主角终于打过这一关去的时候，午饭时间也到了，两人一同下楼去吃饭，此时两人的关系已经算得上亲密了，因为他们是共同保卫萝卜的战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