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无处借钱
冥界东界口冥事府门外。
“……四十五、四十六、四十七……”
妁川站在黄泉河边上一个一个数着已经快排出冥界口的死人魂魄,着实令她吃惊。
“你愣着干啥?不进去吗?”不明有点看不明白。
“你说这又是哪处着了灾?竟死了这么多人?”妁川喃喃着。
“你又不是神母,管那么多干什么?”不明毫不在意,过来拉她:“走。”
妁川被拉得踉跄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就保持着被不明抓住手腕的姿势,看了看手又看了看他,随后再满脸疑惑地盯着他。
不明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问:“你看着我干什么?”
妁川皱眉,道:“谁同你说我今日要去冥市街?”
“不然呢?”
“我今日是专门来寻逾嶙的,去冥事府。”
“去寻他做甚?去冥市街玩儿它不香吗?”
“我要去找他借钱!我被你坑得已经两袖清风了!你好意思吗!”妁川恶狠狠盯着不明,突然又想起他曾经怎么也是仙籍当过官儿,虽被贬到妖界但也应该有些积蓄才对,便道:“你若是把你以前的那些个俸禄全部给我我也可以考虑考虑原谅你。”
“没用的,我那些是天钱,你们冥界现在根本不认天界的任何东西。”不明道。
“可以换啊!青州城北街黑市那儿不是有个万通铺吗?”
“那儿可比你这个赚差价的还黑,天钱那么高档的东西连你们一半冥钱都换不了,谁愿意谁就跟你一样是个傻子。”
“对哦……”妁川点点头,又觉得不对:“你他妈骂谁傻子呢?要不是你我能轮到这委曲求全到借钱的地步吗?”
“你找逾嶙兄借的还少吗?”不明毫不留情地戳穿。
“……”
“没事,你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晚点去冥市街也可以。”
妁川气得闭眼,咬牙切齿道:“我懒得和你瞎扯,我今日反正是不会去冥市街的。”
“那你为何不早说?”
“……”
见不明依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妁川知道气也没用,随后叹了口气,道:“你也没问就像狗皮膏药一样贴着来了……”
不明微微皱眉,想着白日里听妁川说有事要去冥界一趟,寻思着指不定想干啥,也懒得问,等她出了门就跟到了冥界口前。
“我这还不是怕你有危险?”
“……”
“你看看你这个人,还不信,也不知道逾嶙兄这些年是怎么熬下来的。”不明说完又放开妁川的手,慢慢悠悠往冥界口外走了。
“诶!这就走了?果然你就是想去冥界玩!”
妁川暗骂着,也懒得去拉他,直接越过众鬼往冥事府里面去了。
而众鬼在冥事府门口排了老长的队,许久才叫进去一位,见妁川这般大摇大摆从自己身边过去了,难免不服。
“喂喂喂!同样都是刚死的鬼!凭什么这只鬼就可以插队!”
有鬼开头表示不满,便有其他鬼跟着起哄表示不服。
妁川本一只脚都已经踏入了冥事府大门坎,听他们这般说,就把脚退出来,然后转过身来,拿着自己的冥籍牌,扔到地上。
“哎呀!这是什么啊?怎么掉了呢?”
正说着,妁川弯下身去捡起来,然后故意下台阶走近去将刻有“冥籍牌”三个字的那一边对着那些“人”左右摇晃,装模作样道:“哦,原来是我的冥!籍!牌!啊!哎呀,怎么就是这么容易掉呢?”
“既然这么容易掉,那便给我吧!”
声音一落妁川手中的冥籍牌就被抢了过去。
“谁啊!”妁川大吼一声,转头头去看。
许是那位身着华丽服侍的俊毅男子站在台阶上的缘故,足足高出妁川两个头有余。
他发冠之上还有金丝银线编织成的钗花,拿妁川的话就是花里胡哨胡子拉碴。但此刻笑带春风,却又给人一种极致温柔的感觉。
“你?”妁川费力昂起头上下打量着他,确认自己确实没见过,问道:“你是谁?”
男子并未答她的话,而是将她的冥籍牌拿在手上,看着上面的冥籍文字,照着念道:“妁川,冥灵籍,黄泉上游东冥野而生……”
“诶!别念了别念了!大哥!这么多人呢,被认出来我是被冥事府炒鱿鱼那个可丢脸了!”
妁川赶紧上前两步想要去捂住他的嘴,却不料手打直举过头顶发现竟还差点距离,不免觉得有些许尴尬,更丢脸了。
男子明了,笑了起来,眼弯成月,露出一排整整齐齐的牙,竟让妁川觉得宠溺恍惚了。
他拂开妁川的手,将冥籍牌放置她手中,然后后退两步拱手弯腰赔礼道:“是在下唐突了。”
妁川看着他这般谦敬有礼,竟也懵了,再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冥籍牌,然后道:“没……没没事……”
“你……你是……”
妁川还没问完就听到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渐行渐近——
“宋洝九兄,你还在这做什么?为何还不进去?”
像是冥七女君珩杏的声音。
“九?九九九?九兄?!”
妁川瞪大眼睛看了一眼眼前的男子又转过头看远处快步跑来却又娇滴做作着忙着整理自己的妆发衣衫的女子。
这不是珩杏那家伙又是谁!?
只见珩杏低眉浅笑边上台阶边用手去绾自己的鬓发到耳后,走到男子身旁才慢慢抬头,本让人觉得颇有小家碧玉的娇羞,结果抬头一看是妁川,惊道:“小小小……小九?”
“啊……啊……是啊……珩杏姐姐……”妁川本是觉得自己可能是这两天没睡好眼花了,结果现在是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的珩杏,让她不得不怀疑人生。
冥七女君珩杏一直以来都是一副青衣不皱青丝高冠手拿竹简腰插冥灵笔事业为重的工作狂形象,毕竟冥界就她一位女君,但毕竟是冥君,实力不容小觑,更不会差了其它冥君去。
妁川身为女子,虽没什么大本事,但毕竟当年也是天界指派下来的,来了冥事府之后虽然也就是打打杂,本和珩杏是八竿子打不着,但毕竟都是女人嘛,总是会有些共同话题的,两人关系又因为一些契机更是好得不了……而这些都是后话了。
现下眼前全然相反的是,珩杏变成了现在这种一身嫩粉的娇俏娘的模样,让谁不得大吃一惊!?
妁川明显是有点难以接受的,但还是继续出声寻问疑惑:“你们……你们认识啊?”
珩杏也明显有些许尴尬,但该来的总会来,自己现在这身打扮迟早都会被冥界众生所看到,先让冥事府中的那些鬼鬼灵灵的适应适应也好。
“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是……”珩杏皱了皱眉,眨眼间觉得是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但又在这档口不说肯定也是不行了,假意豁然道:“是……是冥九君宋洝……”
“嗯?嗯嗯嗯?”
妁川手中的冥籍牌掉到地上也顾不得去捡,质问道:“他他他……他就是我被冥事府炒鱿鱼后替我冥九君位置的那个拿钱上位的暴发户???”
珩杏听妁川这么一说明显不乐意了,反驳道:“什么叫拿钱上位!人家宋洝九……兄……咳咳咳……人家宋洝君靠的是实力好吧!”
“……”
嗯?什么情况?
妁川想着上一次去冥市街时珩杏所谓的只认她一个冥九君,无论是谁上位她都势不两立的,结果现在转眼间却连九兄都叫上了……
“小九……你……”珩杏觉得事情不妙,蹲下身去捡她的冥籍牌,然后给她系到她今日刻意挎在身上的灵布包上,笑嘻嘻道:“你能理解珩杏姐姐的,对吧!”
妁川看着珩杏这变戏法似的表情,又看了一眼不知所措只好摸着脑袋傻笑的宋洝,觉得大概理解了一半。
便道:“害!我理解!珩杏姐姐这么些年不就是想换个风格尝试尝试嘛!以前人人说你男人婆不温柔,说你工作狂不打扮,说你脾气爆嫁不出去……现在看看不是挺好的嘛,就这样保持下去,保证冥事府门坎都得被提亲的踏平!”
而珩杏明显被妁川这番言论气得脑袋冒青烟,心想若不是宋洝在,眼前这小妮子肯定又得去温钦子那儿走一趟了。
“小九……你……”珩杏十指骨节嘎吱响,却无奈叹气道:“你不要乱讲……”
妁川听见声音,警觉地看了一眼珩杏紧握的拳头,后退两步举手挡着,忙道:“珩杏姐姐!你冷静点!冷静点!”
“小七……”宋洝依旧那副满面春风的宠溺模样,伸手去拍珩杏的肩。
而这头妁川感觉到大事不妙,赶紧往宋洝身后躲去,只道:“冥九君救我!”
珩杏转过身看见宋洝的脸,气也就消了大半,随后才摇摇头对妁川道:“小九你来冥事府可是有什么事?”
“珩杏姐姐可别叫我小九了,现在这位大哥才是冥九君,这可不能乱叫了!”妁川瘪嘴委屈道。
“那便是在下有眼无珠了……”
宋洝这才明白妁川就是前任冥九女君,而自己仅仅只是因为当时冥王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被放长假去玩儿去了的前前任冥九君琑问,又没人愿意来多管这些打杂的琑事儿才勉为其难的在冥王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求助下跑来做这个冥九君。
为什么冥王偏偏要找宋洝呢?因为宋洝本是冥界同尘御一般的闲散鬼君,和冥王本就沾亲带故不用担心是谁谁派来的奸细啥的,最主要的是他还特别有钱特别大气特别谦谦有礼!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冥王可以不用拿俸禄给他,还指不定能从他那儿坑点钱来给其他人发俸禄。
见宋洝这谦敬的模样,妁川浑身不自在,又越到珩杏身旁去,回道:“没有没有,宋洝君当之无愧这位置的。”
“妁川姑娘说笑了,这本就是你的位置,我只是暂代,替你打理罢了,你若是何日回来,宋洝定会安排打理好一丝不苟原原本本奉还来的。”
听着宋洝这般言辞,心中不禁觉得冥界竟还有这般知事明理之人,实属难得!于是上前直起身子努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错,很有悟性,这个冥九君的位置很适合你,与珩杏姐姐也很合适,你们一个老七一个老九,虽说你排在后面总给人一种你还小的感觉,但是鬼知道冥事府冥君之位就是瞎排的,你定可以以你的实力照顾好珩杏姐姐的!我相信你!”
“哎呀小九!”珩杏明显脸红了,看了一眼宋洝,又用手挡住半张脸对妁川道:“瞎说什么呢!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嗯?你不喜欢?”妁川点点头,话锋偏转,憋嘴道:“不合适不合适宋洝君看似威猛但着实温柔,以后定会受你的欺负……不能祸害了……”
“……”
珩杏准备动手了。
“哈哈哈哈哈哈,妁川姑娘着实有趣了些,小七竟都不是对手了去,看来还得多磨练番。”
宋洝大笑开来打趣,珩杏无奈,妁川却也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打打闹闹进了冥事府。
……
行至中庭,有人界的牡丹花沾露带珠,妁川心中不免赞叹,这么些年来冥界这无光之境绿化搞得确实好。又无意间抬头看了看冥事府上空,却见一半透明的一方冥灵障罩住整个冥事府。
“冥事府什么时候这么肯下血本设这么大一处冥灵障?”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就是冥九君所赠,自从冥界脱离天界,什么都得需留意着,别看表面风平浪静,实际天界那边小动作多得很,这冥灵障可使非冥籍之人灵力大损,也会让触动机密者有去无回。”
“但是……不是还和什么妖界啥的有关系嘛,人家来冥事府找人啥的还得自损道行啊?”妁川疑惑。
“他若是无恶意来了正正当当走正门大道我们冥界又不是黑户要乘人之危去整他,我们这不是防止不怀好意的吗?”
“那那……那人要是表面规矩听话正门走,你们又有什么办法?”
珩杏一副你把冥事府的全当废物一样的表情,道:“若是有人想搞点情报啥的,他若是从正门走我们规规矩矩检查了还没发现,当然这种情况不多哈,我们就自会又寻人暗里盯着,不可能让他搞到的,毕竟冥事府里卧虎藏龙。”珩杏拍了拍自己,又拍了拍旁边的宋洝,继续道:“你想想,除了我和九兄,谁还不是心狠手辣的?十八层地狱还不够他受?”
妁川一个哆嗦。
“若是他未从正门进,其他地方进,破了冥灵障,那么灵障就会自行收缩捆绑住这个人噬主灵碎精元,魂飞魄散咯!”
“这……这这么恐怖?”
珩杏皱着眉看着妁川,严肃道:“你那么紧张干什么?你不会真就是那个奸细吧?”
妁川心中大道不好,还未回来只是来重新探探道不会就暴露了自己完蛋了吧?
妁川赶忙摇手欲反驳,珩杏却抢先一步,笑道:“哈哈哈哈哈你紧张啥,我同你说笑呢!再说就你那点灵力智商,谁能看上你让你做这奸细活儿谁就倒了八辈子血霉!”
妁川:???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莫打趣妁川姑娘了,都是冥界中人,还能同谁勾结了去?”宋洝赶紧打圆场。
“就是就是,珩杏姐姐说话从来就是最毒辣的,伤死人家的心了。”
“噢噢噢小九小可爱不委屈,七姐姐等下带你去我籍述阁里吃饼子去。”
“这还差不多!”
一旁宋洝无奈摇摇头,便笑了起来。
……
冥事府籍述阁,冥七女君珩杏的府阁内。
珩杏将自己前几日从冥市街新开那家点心铺子里买来的花饼递到妁川嘴前:“张嘴,啊——”
“啊——”
“小九,你来冥事府是回看你七姐姐我的吗?”
妁川嘴里嚼着花饼,觉得味道甚是不错,答道:“不是啊。”
珩杏将本来笑意盈盈的脸上表情一翻,随后又将花饼扔到盘子里道:“自己吃。”
“哈?”
被珩杏硬拉来的宋洝看着这俩孩子傻乎乎玩闹,在一旁无奈品珩杏端来的同一家铺子里的酒,嗅了嗅,不免赞叹香冽。
珩杏狐疑地夺过他手中那杯快上嘴的酒,也嗅了嗅,道:“我觉得还好啊,不如妁川他们酒馆里的白津香。”
妁川心中一怔,想着上次来籍述阁白津这东西可是发挥了它的大作用。
那一次是妁川逼着逾嶙来籍述阁过户长笙酒馆的。而逾嶙正是被她灌了整整一壶的白津酒才迷迷糊糊在珩杏拟定好的过户册籍之上按了手印。逾嶙虽酒性极好,在冥界更是无人能喝得过他,但毕竟白津号称世间第一烈酒,这么称它自然不会让人失望。
那时妁川想着逾嶙若是酒醒定不会放过她,干脆就多给他灌了几杯。她让珩杏帮忙倒酒,她负责灌,而珩杏不知其威力只觉得香得很,于是也不听一开始妁川就警告了说这酒的烈性如何如何,好奇心作祟地用舌尖轻轻一点,整个人便昏死了过去。
珩杏似乎也想起来自己上次那件丑事,又觉得让人家妁川丢下了本该好好照顾晕死了五六天的逾嶙白白照顾了自己五六天才醒过来,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意思,道:“不过妁川他们酒馆各地的好酒佳酿什么的可多了去了,若是有机会,我们可一同去照顾照顾生意。”
“确实可以,若是寻到空闲,定要去造访一番的,届时可是要劳烦妁川姑娘了。”宋洝礼仪周全就着珩杏递回的酒杯拱手行起礼来。
“小九你试试喝这个看看和你店中那些酒酿比可还行?”
珩杏拿起酒杯也给妁川倒了一杯,递到她面前。
虽也口馋,妁川却赶紧摆摆手,只道:“珩杏姐姐,你忘了不是,我喝不得酒的。”
珩杏这才像想起来一般,摇头晃脑显摆道:“对哦,你酒量比我还差,真是不巧,我觉得这酒是真不错的。”
“……我”
“妁川姑娘为何喝不得?”
“我对酒过敏,会要命的。”
妁川用脸上笑嘻嘻来掩饰自己的心虚,想着上次自己背着逾嶙喝酒,魂魄是管不住地往灵体外钻,把逾嶙气得好几日不理她。
而回想起这茬,妁川才想起来自己来冥事府的正事:“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是来寻冥老六的,若是被他知道我来了定又躲起来不愿见我,我得赶紧过生迹阁去!”
“冥六君逾嶙?”宋洝问道。
“嗯。”妁川擦了擦嘴,又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上的食物残渣,然后起身欲走。
“他……”珩杏欲言又止。
妁川察觉不对,转过身道:“他怎么了?”
“他……他……”珩杏挤眉弄眼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他怎么了啊?死了不成?”
“不是……他……”
妁川快急死了,道:“那你倒是说啊!”
见珩杏左右为难,一旁宋洝帮忙解释:“我来冥事府也很少见这位冥六君,许是另寻高就了?”
“炒了就炒了,你说得那么高大上……”珩杏嘟囔着。
“炒……炒……炒了?”妁川瞪大了眼睛。
“有些日子了。”珩杏又道。
“怎么……怎么怎么可能!不可能的!没道理啊!这真是……这真是……”
见妁川这幅着急的模样,珩杏叹了一口气,知逾嶙与她同根同源好友多年,想必知道这个消息肯定是难以接受的,本想多瞒一时,却还是瞒不住了,赶紧安慰道:“你别急,这不是什么大事!真的!这不是什么大事的!”
“这可真是太好了!”
珩杏:???
宋洝也明显看不懂,只道:“妁川姑娘这是?”
“害!我早看不惯他多年了!要不是同他都是东冥野同根生的老乡跟他沾亲带故的,我肯定不会和他多说一句话!他当年可是嘲笑我被天界贬被冥事府炒,你看,这不是报应是什么!果然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啊!”
妁川心里那叫一个痛快,转头又想这些日子逾嶙还是保持每旬休假来长笙酒馆,上职之日便离开,定是怕她知道嘲笑他,心中更是痛快,想着也快到这月下旬休假日了,看他这次来可不得让他知道她的厉害。
不过转头一想,这逾嶙现下不在,又去哪里寻人借钱呢?
正苦恼着,无意瞟了一眼宋洝,便嘿嘿傻笑了起来:“宋洝君,有钱吗?借点呗!”
“哎呀!”
珩杏一巴掌拍到妁川脑袋上:“你给我好好说话!”
“我!”妁川觉得委屈,道:“那要不珩杏姐姐你借我点钱?”
“我没钱,你还是找宋洝吧。”
妁川:???
第十七章 宋洝的尸身
青州城外汾沽河边。
不明倚靠在一棵光秃秃的巨大老树根上,对着不远处河边的一人道:“逾嶙兄这么些日子东躲XZ的,可着实是委屈了。”
“我又有什么办法?若是被妁川那家伙知道我也被冥事府炒了那还得了?”
逾嶙坐在河边一块石块之上对着一堆燃得旺盛的柴火伸手取暖,无奈继续道:“她不拿这个事笑我个一年半载的我就跟你姓!”
逾嶙搓手哈气间又似乎觉得自己并不了解不明,假装无意问道:“不明兄?你来长笙酒馆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你姓什么,到底是何来历?”
不明本抱臂在一旁无所事事,听逾嶙故意这般问,抬眸看了一眼他,嘴角不禁扬起笑来。
不明慢慢走过去拍肩,同样找了块儿合适的石头坐了下来,不紧不慢道:“妁川不是说我来路不明吗?我也正巧了赶着叫这么个名儿,至于这姓嘛,倒还真没有,要不你们给我取个?”
逾嶙哈哈大笑起来:“姓名不过是个区别人的称谓罢了,冥界中冥灵籍皆无姓,毕竟是冥野之上吸收灵气而生,没有所谓父母的,自然就没有姓。”
“鬼君尘御呢?”
“他自然有姓,冥界中分冥灵籍与冥鬼籍,前者是冥界自生之魂魄,后者嘛是人死后脱离人身化鬼而生的魂魄。人嘛,都是很注重宗族家世的,姓自然必不可少,而冥灵嘛,就觉得无所谓这些了。”
“但这两种冥籍呢,也并无高低贵贱之分,毕竟都是靠自己的天赋和修炼。所以人家既然被称为鬼君自然也是有他的道理的,有自己的能耐。”
逾嶙慢慢解释着,却突然反应过来明明是自己询问不明来着,怎么倒自己开始讲起冥界史来?他想着自己第一次见到不明,并非是在不明到长笙酒馆找妁川所谓讨债之时,而是在那之前,自己在青州城外遭受众恶鬼袭击之时。
火焰越燃越高,河水声潺潺入耳,而这时从不远密林内传来几声熟悉的女声。
“妁川?”不明皱眉试探问。
“不是。”
“这声音?”
“不是不是。”
“我去看看。”不明也不顾逾嶙的阻拦,起身往密林中去。
“唉……”逾嶙摇了摇头无奈着,也不知该怎么躲。
密林内。
“你……在干什么……”不明无奈扶额,后悔没听逾嶙的话跑来。
妁川蹲在一个巨大的死人坑里,一个一个翻覆查看堆砌成山多数在腐烂的尸体。见只有不明跑来,她微微皱眉表示不满,以为凭自己的灵声而出,定也能叫些“有用之人”来。但眼下看来也只有不明来了,只好对着捂住鼻子不忍直视坑里一堆烂肉的不明,催道:“你来都来了,快下来帮我看看,哪个是宋洝君的尸身。”
“宋洝君是谁……还有……你不觉得臭吗?”不明简直是觉得不忍直视要窒息而死了。
妁川明显觉得不明是小题大做且做作了些,立身叉腰道:“你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比我这女人还娇气不成?我跟你说,现在还算好的,毕竟已经入冬了没什么虫子……”
“你以前也这样吗?”
“以前……”妁川回想着,道:“如果那人钱给得多,我就会接。”
“……这是不是就叫有钱能使鬼推磨?”
不明一跃过去将妁川从死人坑里捞起来,然后又极度嫌弃地将自己的手往她衣服上擦。
“你干什么?我还没找到呢!”妁川全然觉得这家伙在帮倒忙。
“你别找了,以后我陪你赚钱,这脏活累活咱不接。”不明实在是觉得于心不忍。
只见妁川狐疑地把不明盯着,似笑非笑道:“你怎么了?心疼了?”
不明偏着头看她,觉得自己似乎是太给她脸了,一巴掌又给她推回死人坑里去,然后慢慢蹲了下来,支着脑袋道:“你快找,找到了回去。”
一屁股栽到坑里的妁川:?
算了,求他不如求菩萨,妁川心想着,又起身去一个个翻看。
“喂!”不明在坑边上喊她。
“干嘛?”
“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俗话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你生在这世间,做什么事情是不要钱?”
“但你又是开店又是代购赚差价又是……翻死人的,你不累吗?”不明问。
妁川顾不得回头,使劲去扯被一具壮汉压住的另一具尸身,费力道:“你不懂,有些东西是执念。”
比如仙籍,修炼了两万年才好不容易混到,却一朝说没就没,谁甘心?
“你对钱的执念?不对吧,钱虽然重要,但也不过是些身外之物,你这么要死要活地赚钱,是想用钱干一些事情才对。”不明认真分析着。
妁川扭过头去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东西越来越不简单了,似乎是知道什么似的,但也要瞒着,道:“用钱享受呗!”
“你想回冥事府吧?我听逾嶙说的。”不明看妁川看了自己一眼便回了个假笑。
妁川心虚地赶紧把头转回来,随即立身起来插着腰解释,生怕下一刻不明就脱口说出她回冥事府的目的,道:“这有啥,谁不想去冥事府?有俸禄拿,而且还能共修灵力,多好的事。”
“……”
“不明。”妁川语气严肃。
“嗯?”
“你到底是谁?”
不明偏头看着妁川的背影,心中也却毫无波澜,道:“冥界大佬咯,你那点小九九还能瞒得住谁?随便炸你两句就出来了。”
妁川满脸疑惑:冥界大佬???这家伙不会真知道我是天界的奸细吧?是冥界派来监视我的?这话感觉像是什么都知道一样?
“你知道什么?”妁川小心开口。
“我什么都知道。”
“比如说?”
“你去冥事府的目的。”
不明笑得让妁川心里砰砰直跳,她磕磕巴巴道:“我……我我……去冥事府什么目的?”
“去——”不明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往树上丢去,逾嶙就从树上掉了下来。
“啊哈哈……哈哈哈……好巧啊二位哈哈哈哈……”逾嶙用小扇捂着半张脸,尴尬到语无伦次:“今晚的月亮好刺眼啊……”
妁川见逾嶙一副很是无奈的表情,赶紧质问道:“你什么意思?我用灵声叫了那么久你为什么不现身?”
“我……我……”逾嶙脑子飞快旋转找着理由:“我……我净身去了,许多日子没有洗身子了太难受了!”
还未等妁川接下句,不明一手搭上逾嶙的肩膀,道:“逾嶙兄何故又回来了?”
“我……”逾嶙无奈:“还不是怕她又乱用我名义唤灵托物,到时候全来找我补灵,我怕要我狗命,还是自己亲自来好了。”
确实是这么个原因。妁川每次接这种“某鬼想要保留自己尸身从各地寻回自己尸身”的活儿总会以逾嶙的名义传灵让最近的冥界中人来帮忙托运。
而这种活儿是个有名有姓的冥鬼都不愿意做,只有那种有意识却无灵身修炼不够格的小灵小怪会做。毕竟这些东西拿钱打发不了,得用灵气灵力什么的雇,而一般一只小灵怪所有之力微乎其微,所以都是一群行动,这要拿灵力给它们一群的每个人分开来,得拿自己大半的灵,那得修养多久?所以大半的还是会愿意自己动手。
“有些意思,着实委屈了。”不明拍拍逾嶙肩膀安慰着。
逾嶙倒也不觉得委屈,这些年被坑得也习惯了,他满脸不怀好意地冲不明笑,道:“不明兄不用心疼我,你既然留在了长笙酒馆,这活儿你也是迟早要做的。”
“我?我可是冥界大佬,使不得使不得。”不明看了一眼坑中的一切,始终还是觉得不堪入目,赶紧摇头。
“使不得你就卷铺盖给我滚,不要留在我店里!”妁川吼道:“反正你也来路不明,指不定是来要我命的!”
妁川想着自己自从认识不明后被其坑地亏的那些钱心中总觉得是在滴血。
这不已经在索命了吗?!
逾嶙瘪了瘪嘴,对不明道:“看吧,谁还不是个大佬了,我堂堂冥界冥六君还不是得给她打杂?”
听逾嶙这么一说,妁川这才想起这茬,阴阳怪气赶紧插话道:“冥六君?哎哟!不是被炒了吗?”
逾嶙听她这么一说,惊得一个踉跄,瞪大眼睛看了看坑里得意洋洋的妁川,又狐疑地看了眼不明。
不明赶紧摇头表示不是自己泄露的。
“就是不明说的。”妁川叹气道:“唉!什么好兄弟,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不明也同样一个踉跄,心中不免觉得这女人真狠,赶紧又对逾嶙解释道:“逾嶙兄,我们的关系!我会出卖你吗?”
“以前她也是这么说的。”逾嶙指着妁川,继续道:“结果第二天她二话不说就把我卖给温钦子做了半个月苦力……”
不明:……
“这能一样吗!我那次不过是没钱了,店里又不能不打理!让你免费在他店里白吃白喝半个月还要不得?”妁川发声表示委屈。
逾嶙无奈:“好好好,你都有理。”
“逾嶙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啊!”不明继续使劲暗示不是自己捅破他被冥事府炒了这事。
“唉……”逾嶙叹了口气,用小扇扶额,道:“我知道定不是你说的,她今日去了冥事府,八成是珩杏那个大嘴巴子说的。”
妁川不满:“你瞎说什么呢!我们珩杏姐姐花容月貌樱桃小嘴,你给我小心点说话!”
“我这是比喻,你说珩杏那家伙话不多吗?嘴巴不大吗?你不是也总说她话痨子吗?”
妁川点点头,好像是也觉得逾嶙这话没什么不对。
但转头想想,自己的姐妹儿只有自己能说,别人不行!谁还不护犊子?于是赶紧道:“我不管,你不准说她。”
“她不就是答应你若是你找到宋洝老九那大高个的尸身就把她所有积蓄给你吗?”
“是吗?我还以为她这般真是以因为她们姐妹情深呢。”不明插嘴道。
妁川:……
逾嶙看妁川明显脸黑了,赶紧将小扇插回腰间,一跃到了坑里,道:“好了好了,不拿你开玩笑了,陪你一起找。”
“这还差不多。”
妁川哼了一声看了一眼同样跃至坑中的不明,不免又心中好奇,问道:“你们俩关系这般好,是不是在许久前就认识了?”
“你才发现?”不明道。
妁川:……
“我该一早就发现吗?”
“不该吗?”不明摇摇头,道:“就你这智商,怕是丢了脑子,魂魄不全,傻的。”
不明这话刚落就似乎心中一怔。
逾嶙也是一怔,手中动作停止眼神犀利看向不明。
“抱歉……”不明不禁道。
而妁川全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本就习惯了不明与逾嶙这般行事说话,嘴毒却也会做实事。但由于还是第一次听他道歉,不免也懵了去。
良久后,妁川打破尴尬,笑道:“哈哈哈哈你还会说人话呢,我以为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逾嶙也不插话,又继续埋头翻看着。
不明也沉默了弯下身子去一个一个翻看。
“诶?你们为何一下子安静下来?还没回答呢,什么时候认识的,有什么预谋?”妁川道。
“哪有什么预谋。”逾嶙嘟囔着。
不过是许久之前冥王派逾嶙到青州城收几只逃出冥界地狱的恶鬼,却无奈恶鬼狡猾,下了个套让逾嶙一时破不开。而游离世间寻人讨债的不明刚好路过,为逾嶙解了围又多聊了两句顺便还多喝了两杯。
拿不明的话来说就是男人之间的友谊就是如此简单,两人爱好喝酒就把除了白津之外的好酒佳酿喝了个便还自认为不醉,便就觉得惺惺相惜酒逢知己了。不明那个时候对逾嶙只说是遭了冤要讨债去,但还未寻着人,待寻到了定要再和他一较高下,便就此分离了。
在不明寻到他所谓讨债之人,也就是妁川,第一次到长笙酒馆之时逾嶙也想不起来这么个人居然还真实存在,本一开始只觉得熟悉指不定梦里见的,但后来两人相聊才知道竟真是现实中的事来。
“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别人相好相交都是因为什么琴棋书画刀剑功法,你们却是酗酒,真是受不了。”
妁川摆了摆头,觉得无奈,心中反差上来,全是尘御那一身白衣不染子入棋盘的清雅身姿。
“诶!这是宋洝君吗?”逾嶙刨开一人,然后是一张血糊糊的脸。
妁川与不明闻声去看。
“这……这怎么还死不瞑目啊?”
第十八章 生前之事
“这就是你们说的宋洝君?”不明左右打量着:“看他这华服锦衣的,生前定也是富家子弟了。”
妁川点点头,又心中不忍,从自己的灵布包里拿出一张手帕去擦宋洝脸上早就凝干的血渍脏污,然后又拿出一朵传灵花施法传信给珩杏。
“若是冥老七看到宋洝的尸身这副样子,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反应。”
逾嶙说着和不明去将宋洝从尸群里扯出来。
待宋洝的尸身被抬出坑时,不明才发现其身形比普通之人高大许多。
“看这宋洝君面相也是刚毅之人,这般壮硕的男子竟会年纪轻轻就死了?”不明纳闷道。
“确实可疑。”逾嶙接话。
妁川将传灵花驱送了出去,然后再翻自己包看还有没有什么可用来擦拭的东西,边翻边道:“不可疑珩杏姐姐会让我来寻吗?”
“珩杏是一直都对宋洝有意思,冥界谁不知道?这次宋洝入尘世再历修行历练本就不该她插手,她听不进去劝非要一意孤行怪得了谁?”逾嶙无奈,话里明显带有不满。
妁川闻言一愣,觉得逾嶙定是知晓些什么内幕,问道:“她这次又做了什么?”
“你还知道是‘又’啊?”
逾嶙无奈,回想着宋洝未历练完便回来那日到他生迹阁里写生迹簿。
“珩杏是不是又……”宋洝坐在案前,看着一脸茫然的逾嶙,无奈道:“这次是而立之年过半,我便离世了,还是未修满。”
“那等写下再看吧。”
随后逾嶙施法唤灵从宋洝魂魄中取其记忆写生迹簿。
宋洝从出生在京云皇城皇家贵族到最后被政敌谋害而死之事一一现于生迹簿上。
“这不就是正常的恩怨情仇吗?”怎么就又怪到我珩杏姐姐头上了?妁川用肩膀碰了碰不明,道:“你说是不是?”
逾嶙看不明一副我怎么知道,我不好下结论的表情,无奈摇摇头。
“宋洝作为皇子,且是天赋异禀,比一般男子还要高出一个头来,那叫一个英俊潇洒高大威武,但是却一直没有娶亲,你可知为何?”逾嶙对妁川问道。
“人家想一心搞事业呗,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只想女人啊?”
逾嶙愣住,指着自己,一时语塞,这还带侧面攻击的?随后又回道:“你说话就说话能不能不要乱咬人?”
妁川瘪了瘪嘴不应答这事,继续把话题拉回来:“那到底是为什么没有娶亲?”
逾嶙也不想和她继续扯其他的,回道:“那还不是我们冥界那位大名鼎鼎的冥七女君你的珩杏好姐姐从中作梗?”
宋洝这人世的一生本可谓是含着金汤匙子出生的:生来就是一国嫡长子,从小备受恩宠,在身世方面本就完爆其他皇子公主,而他本人又是高大威猛温柔谦逊,治国理政方面更是有自己一套方法,如此让整个云国上下强大繁盛,百姓安居乐业,谁不夸个好?
只是有一点不好,宋洝莫名其妙地在那方面莫名其妙传出有问题。
如此,还有哪位女子愿意嫁给他?
“而这个消息便是珩杏放出去的……”
逾嶙反正是觉得羞耻又无奈。
妁川也明显满脸无奈,嫌弃道:“老七这是什么恶臭趣味……”
“她醋坛子呗!冥界谁还不知道?她得不到也不让别人得到……人家宋洝修个行都要偷偷摸摸的,着实可怜……”逾嶙不禁心疼宋洝。
不明听着也心疼宋洝,又觉得似乎这心疼有点似曾相识,看了看逾嶙妁川,不禁道:“和逾嶙兄一样,甚是可怜啊!”
妁川:???
逾嶙点点头间明显感觉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儿,赶紧制止道:“哎哎哎!继续听我讲宋老九的事儿!”
因为这个事情,老皇帝当然是选择亲自跑去慰问宋洝了。宋洝那叫一个欲哭无泪,虽然他确实无心女色,但怎么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正常男子,便也随了老皇帝和一众老臣四处去寻医问药这事儿。
而因为这个事却牵扯出一个大阴谋。
也不知道是谁编的故事,在朝堂上二皇子三皇子以及四公主一起编排宋洝,说什么宋洝这个事其实就是他自己安排的,目的就是不愿意传宗接代好等老皇帝死后把国家抢过来。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宋洝君不本来就是嫡长子,且集万千宠爱,整个国家都是他的,还需要他动手不成?”
妁川看了一眼旁边若有所思一言不发的不明。
“你以为谁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们就瞎编排,首先宋洝君身高确实异与常人,”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眼妁川,道:“那老皇帝可能和你差不多个儿。”
妁川:?
“再者,宋洝君嘛,虽然已经贵为鬼君了,比他那些个修行满的祖辈儿厉害多了去,但规矩在那儿还差几世轮回才满修行入他宋家冥族谱,他宋家那些个儿一个个催他跟催命一样,想他快点修满入谱,毕竟族谱里有个鬼君这种厉害的人物那是多有面子的事儿?”
“他一直无心这些,也不急轮回,就是因为有几世轮回都被珩杏那个醋坛子搞砸了,皆是未修满就回来了……轮回一世是要耗灵的,人家虽然是鬼君,灵力旺盛,但是谁愿意白白废灵又废时去人世走一遭?”
妁川扶额,无奈道:“算了,我不认识珩杏……”
“所以这次宋洝君瞒着珩杏,临时起意到人界修行一世,想着赶紧解决自己老祖宗那边。”
“修行要满一个甲子才算完整,这么……久?”妁川想着自己也活了两万年,六十年本不算久,但是对这件事还说应该算久的,继续道:“珩杏姐姐总会发现的啊。”
“所以我觉得宋老九那些个老祖宗要不是因为惹不起她,早就是把她大卸八块了。我看珩杏想要嫁过去,”逾嶙左右张望,确认就他们仨人,才出声道:“没戏!”
所以宋洝这次临时起意的轮回修行相当于谁都没做准备,冥事府也没有备案,就是为了帮宋洝瞒着珩杏。轮回道的冥五君临亦本不同意毕竟这不合规矩,但又想了想宋洝摊上珩杏这么个大麻烦不免心生同情,也就破例给他随机点了个人道。
“谁知道给他点的偏偏是个落魄公主未婚先孕她那肚子里孩子的道。”逾嶙耸耸肩。
“你是知道的,这种未由老五根据其生迹备案事先打点随机入的人道,都是寻那种胎死腹中的婴儿的道,在人界人们看来相当于是那孩子重生一次。”
而宋洝这世在人间的生母是邻国的落魄公主。虽说是落魄公主但是那叫一个貌美,如花似玉,把刚把人家国家灭了的老皇帝迷得更是一颤一颤的,老皇帝就把原来自己那位原配直接给拉下来了。而这种邻国来的公主多半都有个青梅竹马什么的,所以这位公主也不例外,并且连孩子都有了。
“这事本来皇帝是知道的,所以他默认自己的妃子去毒死公主的孩子,本来必死无疑的,结果不就赶巧宋洝君去修行嘛,孩子就又活了。”逾嶙摆摆手,表示真是难搞,继续讲:“皇帝这次还以为是自己的孩子,毕竟算着之前那个必死无疑,结果那几个皇子公主闹到他面前非说那药啊诊脉的大夫肯定出了问题,不然皇帝那三坨牛屎高怎么能生出宋洝君那高度的,于是又让老皇帝开始怀疑宋洝君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了。”
“滴血认亲呗。”妁川脱口而出。
不明在旁边白了一眼,道:“那玩意儿有屁用?你话本子看多了吧?”
“不都这么做的吗?”
“这哪里符合医理?”不明不屑。
“行,就你厉害,那你以后就自己行医天下去,不要呆在我店里!”
妁川一想这也是个理由,不能让不明再在长笙酒馆呆下去了,这来路不明的东西近来暴露太多,总感觉不像好人。
逾嶙无奈这俩人又要开始吵了,赶紧拉架,继续讲宋洝。
这个时候京云皇城来了个国师,那叫一个厉害,呼风唤雨的,说是可以医治宋洝的病。皇帝桌子一拍,那感情好啊!让国师去筹划,结果是要数百名婴儿来祭天。老皇帝再一拍桌子,就要宰了这国师,结果国师不知道怎么就把这老皇帝给忽悠了,说只要有一百个婴儿祭天还能让他长生不老。
“这是什么鬼话?这国师还真不怕遭报应?”妁川道。
“那自然不是他遭报应,只要不是他动手,明面上是老皇帝命令的,找也找不到他头上。”逾嶙回答着。
“所以我说你们冥界都是在乱来。”不明不禁道。
妁川点点头觉得不明说得居然还有那么几分道理。
“嗯……”
逾嶙也觉得甚有道理,觉得就这事儿便可以整治整治冥事府了。
“然后呢?”
然后当然宋洝不同意啊,因为这事就和老皇帝闹大了,老皇帝本来就对他身世有些芥蒂了,又因为这事更是觉得这儿子管不了了,于是开始冷落。
这个时候其他皇子公主开始各种方法批斗他,朝堂上群臣重新站队,最后直接把宋洝气得不理朝政。
“你们以为这就完了?更精彩的还在后面,祭天之时依旧没有耽搁下,宋洝也不愿连累自己的忠仆将士,单枪匹马跑到祭天大典之上,把那国师杀了,在场之人惊慌失措,场面那叫一个混乱,那些婴儿的父母亲直接冲入祭坛去抢自己的孩子,全然不顾宋洝,还有的孩子因为拿去打头阵先被杀了未救活,这还不是就怪到宋洝头上了,一些人又拦着宋洝要哭要命的,最后宋洝被捕,当场诛杀。”
“当场?!”妁川满脸震惊。
“可不是,你想想这当爹的多狠?”
确实狠,这事最后还被封锁了,不然不可能在同属云国的青州城毫无消息,只有皇长子突然离世的寥寥几句可惜。
“不过宋洝最后还是以皇子的规格厚葬了。”逾嶙看着此时此刻地上死不瞑目的宋洝,又不免疑惑道:“可他现在为何又会出现在这儿呢?”
妁川遣着不明逾嶙抬上宋洝的尸身准备打道回店,在路上才慢慢回答。
“珩杏姐姐去皇陵准备把宋洝君的尸体偷回来的,毕竟因为有的孩子父母依旧把这事儿怪到宋洝身上,珩杏姐姐觉得他可能尸身也不保。”
“那尸身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可以再种的,宋洝君那品级,在冥界谁还会为难他不成?”逾嶙道。
妁川一副你不懂女人家的心思,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宋洝的尸体并不在皇陵。”
“是谁?为何宋洝君的尸身会出现在这里?”不明问。
“我不知道啊,珩杏姐姐只是同我说这里有个死人坑叫我过来。”
……
长笙酒馆内,宋洝的尸身被放置在店中央拼接上的几张桌子之上。
妁川一行人围着尸身皆是摸着下巴深思,等着珩杏到来。
“你说这尸身怎么像是被做了防腐处理般,除了脏了些还没怎么腐烂。”妁川有些奇怪。
不明逾嶙也同样奇怪,却也不知原因,只好动手翻弄着宋洝的尸身查看有什么奇特。
“喂!你们别扒他裤子啊!”妁川有点急了,看着一开始不明逾嶙不怀好意相视一眼,赶紧阻止。
“我看看老九是不是真不行。”
逾嶙似笑非笑,想着和宋洝毕竟也认识了近万年,不至于有什么不好的,预备再动手之时,却被门外飞入的不知什么硬物打得一整惊痛,手不自觉收回。
逾嶙大吼:“什么玩意儿!疼死本君了!有本事现身好好和本君干一架!”
“行啊,我就站在这儿让你打。”
是珩杏。
“你!”逾嶙抬头看着店门口,珩杏又换回一身青衣高冠的装束,手一伸,刚刚打中他手的冥灵笔迅速飞回到她手中,气势弱了一半,细声细语道:“好男不跟女斗。”
珩杏懒得和逾嶙瞎扯,勾勾手指对着妁川笑嘻嘻道:“小九,过来!”
“来了!”
说完激动地就整个人扑过去,珩杏见这架势自己这小身板肯定遭不住,侧身一偏,留撞上门的妁川不顾,咳了两声慢悠悠往店里去了。
不明见珩杏这一来就双杀的架势赶紧让出道来。
珩杏看着桌上宋洝的尸身,伸手去戳了两下,感觉到冰冷僵硬,微微皱眉,不免有点于心不忍,道:“怪我怪我。”
“那可不咋滴?要不是你,人家至于死得那么惨吗?”逾嶙顺口便接道。
珩杏本要反驳却一时语塞。
这个事的逻辑确实也怪,怪就怪在这一切算珩杏开的头。如果不是珩杏到处传他不能生育,也不会让其他皇子什么的把这事儿煽风点火闹大,也就不会有祭婴儿这事儿,没这事儿就不会一个个怪到他头上,明明是个才德兼备人人称颂的好皇子,最后死得个个都唾骂。
珩杏有点尴尬,又觉得气势不能输,心虚又理直气壮道:“不是,祭天这事儿也不是宋洝的主意啊,何必最后都怪在他头上?而且他最后不是还上祭天大典去救人了吗?”
不明在一旁搭话:“冥七君有所不知,人间所谓‘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便是这么个道理,他们是国家的子民,明面上怪不得皇帝,国师又妖法邪术的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他们更不敢,所以只能怪在这个本来就好说话,而且又还失了宠的皇子头上,毕竟他也是个头儿。”
珩杏看着不明,明显气势又弱了下去了一分,喃喃道:“怪我……”
妁川擦着鼻血又捂住鼻子摇摇晃晃迷迷糊糊走过来,拍着珩杏的肩膀安慰着:“没事,珩杏姐姐,反正宋洝君本来就级别够高了,这次修行历练本也是临时起意,不周全不周全,怪不得你……”
“对对对,我也觉得……”
逾嶙:……
不明实在是看不下去妁川那一直不停流的鼻血擦也擦不完反而弄得她自己衣袖脏兮兮的,伸手递出一块手帕。
妁川随手接过,傻笑道:“谢谢啊兄弟。”
逾嶙全当她被撞傻了,扶额叹气。
妁川傻笑着擦完下半张脸,又冲着珩杏傻笑。
珩杏从怀里拿出一包冥银,又对着妁川道:“小九,我这些年还有些积蓄,够你们仨啥也不干吃喝玩乐几百年,你想不想要?”
逾嶙一看珩杏这是又开始忽悠了,赶紧制止:“冥老七!你干什么?你这是想让她以后享受安乐丧失自理能力不成?”
“你激动个锤子!”
妁川听到钱便立刻清醒过来,一巴掌拍到逾嶙头上,忙对珩杏笑意盈盈道:“珩杏姐姐有什么尽管吩咐!”
“你!珩杏!”逾嶙双眉紧锁,对珩杏使眼色。
珩杏明显也懂不起,对着妁川道:“我去皇陵寻宋洝尸身时,见到一黑衣男子,很是眼熟……”
“黑衣男子?他!”妁川想也不想就指着一身玄衣无语到无话可说的逾嶙。
珩杏尴尬一笑,去将妁川的手掰回来,道:“不是冥老六,是那个国师,他一定有问题,我几次去人间看宋洝时都能见他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不是被宋洝君杀了吗?”不明问道。
“并没有,我去看过了,国师那次一剑穿心都没死,老皇帝更觉得他厉害了,心想管他是人是妖,能让他长生不老就好。所以还在一直谋划着祭天这事儿。”
“所以你这次,你也是不想悲剧再重演?”不明笑道。
“是的,我与九兄商量过,他表面虽不同意我这么做,毕竟他已经回到了冥界本应按照规矩不管人世的事,且世有定数,但是这个国师绝对有问题,我见他又时常挂念着这事儿……”珩杏偏过头看了看宋洝的尸身,继续道:“毕竟是一国皇长子,这事怎么我也有责任,不能让那国师再祸害云国下去。”
“天呐!珩杏姐姐我支持你!”妁川一拍桌,觉得珩杏这般伟大,自己也不能拖后腿,意志坚定道:“青州也属云国,我也算半个云国子民!我也一定要为我的国家做出贡献!”
“这就是你不顾事世定数,不遵各界规矩,不听老人劝述的理由吗?”逾嶙无奈扶额,索性的是她这个无法无天无人能管手伸得老长的德性也没惹出什么大乱子。
珩杏不理逾嶙,摸了摸妁川的脑袋,觉得孺子可教也,道:“所以我想你们去会会那个国师,给我查查他的底细,最好是给我抓到冥事府来,我让他去十八层地狱赔罪。”
“珩杏!你又不是不知道妁川那点功夫,屁用没有,她能查出个什么鬼?”逾嶙再次急眼。
不明也是看不懂,忙也打圆场:“逾嶙兄别急,虽然你说得十分有理。”
妁川:???
“哎呀,冥老六,你别这样,我又不是说让小九一人去,你们仨一起去,反正京云皇城好玩儿得很,去见识见识当云游嘛。”
“好呀好呀!我早就想去京云皇城了,听说阖家酒坊最近还搞副业开始卖点心了,我们去玩玩儿有什么嘛!”
妁川光说着便开始期待了。
逾嶙懒得和她们周旋这些,怎么说也不愿意,翻了个白眼便坐到窗边的位置去不理人了。
妁川赶紧对不明和珩杏使眼色,让他们赶紧去劝劝逾嶙。
珩杏手比了个明白,蹑手蹑脚走过去对逾嶙开始软磨硬泡。
妁川看着珩杏过去了知道这事儿八成是稳了,又看了一眼不明,觉得还是要事先说好,让他好有个心理准备。
妁川一步一步移近不明,试探道:“诶!我和你说啊……”
“嗯?”
“你不能再留在这儿了……”妁川见他没啥大反应,鼓足勇气道:“我对你不放心,以前是逾嶙说你武功好能留在店里帮忙打打杂下下苦力什么的……不过现在看来你不仅武功好,还有点小心思,我怕你有什么阴谋想图谋不轨……这次去了京云皇城便不要再跟着我们了,自己在那好地方某个好职业……”
妁川越说越心虚,不停去瞟不明。
不明不说话,只是抱臂眯眼看她。
妁川见他眼神毫无波澜心中更是心虚,像是被盯穿了一样,结结巴巴道:“你……你……看着我干什么?”
“你是在赶我走?”
妁川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盯着桌上宋洝的尸身嘟囔着:“你不是说你冥界大佬吗?肯定有些本事,也饿不死的,以后说不定混得还比我好。”
“那你欠我的债怎么办?”不明又问。
“我……”妁川无奈:“这明明就是你自己的问题,而且这么久以来我供你吃喝这么才时间,也算是抵了……”
“你还知道这么久了?”
不明冷笑着,侧身慢慢逼近妁川,他一只手支到桌上,把她圈到自己的身前,另一只举起手。
“我我我……我怕你……唔!”
妁川说着说着以为不明要动手打她了,准备大叫却被不明一只手捂住嘴巴。
他慢慢靠近她的脸,浅笑着,又似乎有点委屈,轻声在她耳边道:“那有你这种的?欠债不还还遣人走?”
不明说着放开妁川,又恢复平常那副死傲娇的模样,像什么事儿也没有一般,道:“而且还把理由这么直接地说出来,不明摆着你有问题吗?你是不是傻?嗯?”
妁川本感觉心跳加快,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一直在拍胸脯缓气,听他这么问,赶紧解释道:“你你你……瞎说什么呢?我有什么问题?真是的!”
“你?问题大了去了。”
妁川:……
这玩意儿不会真知道我要干什么吧?一会儿又是天界的,一会儿又是妖界的,一会儿又是冥界的?妁川心想着觉得脑子要砸了赶紧摇摇头,反正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不明不愿再提这个事儿,想着到了京云皇城再说。
他低声寻问妁川刚刚心中疑惑:“你平时不是挺凶的吗?怎么这事儿你还得先问逾嶙兄?”
“……”
妁川白了不明一眼,慢慢道:“你刚刚不是也默认我没用了吗?我自己哪敢一个人去?”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妁川:???
恢复了志气,妁川正欲一巴掌扇过去,却听到靠窗那边逾嶙对面双手拍桌恶狠狠盯着他,气势已把他压倒大半的珩杏声音大了起来:“……那我只好把……”
“你给我闭嘴!”逾嶙赶紧捂住珩杏的嘴巴,咬牙道:“我同意还不行?”
珩杏一脸我就知道你拿我没办法的表情,立回身子慢慢站了起来,拍拍手表示已经搞定。
她走回妁川身边,道:“我已经说好了,你可以去京云皇城了,我只有一个要求。”
看了看桌上宋洝的尸身,珩杏又看着满脸不情愿已经走到不明身边的逾嶙,道:“当然,这个要求是对你们俩的,抓到那个国师,保护好小九。”
妁川扯了扯珩杏的衣袖,提醒道:“两个,是两个。”
“我知道!不用纠正!”
珩杏看了看妁川,心想,反正我不说他们一样会保护好你的,不算我的要求。
第十九章 行路夜话
夜已深了,马车行在密林之中,有车轮碾压枯枝败叶的声音。
不明和逾嶙在外驾车,妁川则在内整理自己的东西。
整理完后妁川突然又想起不明的事儿来,她半寸半寸移至马车帘前,轻轻撩起车帘,看了看聊得正酣的二人,无奈又放下。
到底怎么让不明走呢?妁川有点苦恼。
说实话,妁川本不在意长笙酒馆多一人还是少一人,但是从不明第一次来到长笙酒馆时,妁川就明显感觉到这个人不简单。只是逾嶙并没有说什么,也就是代表他默认不明留下来。以往长笙酒馆不是没有类似的人,只是多半呆不了多久便离开了,或是自己想走,或是逾嶙赶走。妁川一般也只是嘴上和逾嶙唱唱反调埋怨他赶走了她的财路,但行动上基本不会和逾嶙唱反调,毕竟这些年来他的做法都不会有什么大错。
而这个不明,在各方面真的都着实不明,不知道来路,摸不清目的,看不透内心,本事远远不止妁川表面上看到的,所以定不能留。
谁挡她重回仙籍之路,都不行!
“想什么呢?叫你半天不应,快下车休息会儿。”逾嶙用小扇扇柄敲敲窗框,叫她。
妁川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看对他挑眉的逾嶙,觉得简直不堪入目,又看了看被逾嶙差使去捡柴木生火的不明,对逾嶙勾勾手指示意其靠近。
“嗯?”
妁川再次偏头看了看不明确定其走远定听不见,正想说却又还是觉得不行,又用手稍微挡了挡,细声道:“我一直未问,你为何会留下不明?”
逾嶙本贴近的耳朵像是被烫开了般,他微微皱眉道:“你不喜欢?”
“你这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喜欢了?”见逾嶙还是那副你肯定口是心非的样子,又道:“以往来长笙酒馆的那些个人啊什么的你都不准他们留下,这个不明你是为何准的?”
“以前那些个人对你都太殷勤了,留下来不合适。”
妁川一脸你什么逻辑的表情,刚要出声,却听逾嶙又答道:“不明兄有些本事,不管他是敌是友,都是要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才放心,懂吗?”
妁川意味深长哦了一声,点点头觉得逾嶙说得极是。
“不过,你这般怀疑人家是什么意思?我看他可是时时保护着你呢。”
“保护?他何时保护我了?再说了,我虽然修得没那么精,但也不至于要他人保护吧?”妁川不屑。
逾嶙连连点头答应是是是,明显敷衍着。
妁川看逾嶙这般,只道:“反正我不放心他,等去了京云皇城就让他走吧。”
“你确定?”逾嶙挑眉。
“确定。”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逾嶙把手搭到窗框上,笑道:“以前若是有人来长笙酒馆,你定是想要留下人来做免费的苦力的。”
“这不一样,你看不明,他像普通人吗?”
逾嶙转头去看了一眼已经将火生起的不明,心中自然知道他不是普通人。
逾嶙又将头转过来,对妁川道:“你不会真被不明兄说中有问题吧?”
妁川心中大惊道不好。虽然她也是走一步看一步斟酌一步,但回回冥事府怎么也是云子泱教唆去做卧底的,所以也一直未告诉逾嶙。若是被他知道定是回不去还得被臭骂一顿的。虽然这么些年来逾嶙对天界与冥界都是持中立态度,但是人家毕竟也做了这么多年的冥君,再怎么也顾家,想来定不会容她有这般心思的。
“我哪有?我只是觉得不明他……”妁川明显有些心虚。
“他怎么?”逾嶙盯得妁川说不出话来,继续道:“你都说了,你好歹也是修炼了两万年的冥灵,还怕这些个儿?再则,不明兄在长笙酒馆这些日子是不是也确实做了很多事儿?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他确实也暗里保护了你许多次,他是不是也算是赤诚相待我们?再再不济,不是还有我?他若是真有所图谋,他应该去的就是冥事府了,何必和你在人界浪费感情?”
“你何时这么会维护人了……”
妁川明显有点无奈,却也不想再与他争执什么,把帘子一放,下车去烤火暖手了。
那边不明见二人过来,随即便往所坐的木桩一边移了移,淡然道:“我见你二人聊我去向聊得正酣,便没打扰你们自己暖了。”
“不明兄!我可是把你当好兄弟,可别听这死丫头的乱来,和我一起以后我罩你!长笙酒馆有我一份就有你一份!”逾嶙上前拍肩。
“……你这甩锅的技术是跟戏耍班子学的吧?”妁川实在觉得尴尬却也忍不住吐槽。
不明不说话,也就没人说话,逾嶙看着熊熊烈火觉得总少了些什么,跑上马车去了。
“我……”妁川打破二人的尴尬。
不明用树枝扒拉着火堆使活燃得更旺,柔声道:“我先和你们去京云皇城,那里定有猫腻,等这件事了结,你若还不放心我,我便走。”
“你知道我担心什么?”妁川问。
不明笑道:“我自然知道,你本也什么都不瞒,若我真是有所图谋被你这么一拆穿,可还不杀了你?”
“我是冥灵……”
“魂飞魄散?”不明直言不讳。
妁川心里一怔,道:“好吧,我就允许你跟我们一起把珩杏所托这件事儿完成再走,不过……你知道的可不能告诉逾嶙。”
“逾嶙兄?”不明看了看在马车上东翻翻西翻翻不知找什么都逾嶙,道:“那就看你表现了。”
“你!”
妁川看着不明晃动着树枝一头的点点星火然后又站了起来往逾嶙那边去了,心中总是觉得有些忐忑。
不一会儿,不明和逾嶙拿了些吃食饼子什么的过来,往树枝上叉,又放置火上去烤,动作娴熟。
“就没点肉吗?”妁川看着饼子被火烧得有些焦了,毫无食欲。
“去林子里逮只野兔什么的开开荤?”
不明提议着,却见一旁的逾嶙像是凭空噎住了猛咳几声,赶忙又用手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道:“逾嶙兄可还好?”
“你看你,还好意思说冥老六,哦不,他已经不是了,还好意思说逾嶙是你好兄弟,连你好兄弟的禁忌都不知道,他兔子啊!过敏!”妁川啧啧道。
“嗯?”
“不明兄有所不知,这兔子也就罢了……”逾嶙眉头紧锁一脸为难不知道怎么开口,憋了半天却还是来了句:“算了……多说无益。”
妁川一手抢过逾嶙手中烤得差不多的饼子,道:“曾经有只幻化成兔子的猫,是逾嶙的追求者,那个痴情的程度哦,我想想啊,整个冥界,我怕只有珩杏姐姐对宋洝君的深情可以媲美了……”
“你闭嘴……”逾嶙扶额。
“这不是挺好的吗?老大不小了总不能老被你压榨着吧?”不明认真道。
“……你好好说话。”妁川白了一眼不明,也不顾一旁已经全然黑了脸的逾嶙,道:“主要是,那猫啊,是只公的!”
逾嶙:……
“这又怎样?总比你根本没人能看上的好吧?”不明丝毫不顾其他。
“我不稀罕!”妁川将手中饼子往火堆里面一扔,惹得火星四溅。
“你这脾气能不能改改?”
“老娘就这个脾气!你看不惯现在就走!”
“算了算了,哥哥姐姐们莫吵了,兔子而已,日后有空……”逾嶙摇了摇头,把脑海里面那个死缠烂打的猫精给摇出去,道:“日后有空想烤几只就烤几只……”
“要不得要不得!你想想,双‘猫’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啊!万一日后他还是冥六嫂呢?”妁川说完就赶紧跑远去,以免逾嶙逮着她又得少层皮。
逾嶙脸明显铁青,又觉此刻不明在做些残暴的事儿不合时宜,便也懒得和妁川计较了。
至于那只猫,确实好些年未见了,而猫的主人,也离开了好些年了……
第二十章 再遇竹琅
京云皇城守备森严,城门口外围着一大堆做生意的商铺摊子,热闹非凡。
城门下持刀守卫一个个检查入城之人,排了很长的队去。
“啧啧啧,看看人家这大城都,青州城那城门口怕是很多年都没见过当官儿的了。”妁川撩起门帘观望,肯定京云皇城的优良作风。
逾嶙点点头,却又道:“所以为什么青州城乱七八糟的多,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成就了青州城的别样繁荣。”
“所以呢,任何东西都不能一概而论,你觉得它不好,可能它好着呢。”不明搭话。
妁川当然听出不明的言外之意,假笑嘻嘻道:“它京云皇城就是再好,我还是只爱我青州城!”说完就把帘子放下坐回去。
“诶,不明兄,你到底是怎么惹了她?”逾嶙碰了碰不明,眨了眨眼。
“我尚以为她从来便是这般脾气,难道她以前在我不知时还温柔了去?”
逾嶙瞬间了然,道:“那倒确实没有,不明兄多虑了。”
话音不大不小,妁川坐在马车内是明显听见了的,怒气冲冲又撩开车帘,道:“喂!你们两个好好给我驾车!背后说人坏话烂舌头!”说完又狠狠甩下帘子坐回去。
逾嶙识相闭嘴对着不明耸耸肩,压低声音道:“这么一看,她确实一直以来都是这般。”
不明表示同情,点点头又表示佩服,无意偏头间却瞟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随后便敲了敲门框,大声道:“里面那位,你看看城门下那位过检的是否有些眼熟?”
妁川闻言又直冲冲撩帘去看,只见那人拿出一块通行令牌什么的后就那样和被叫来的守卫头头聊了起来。
“竹琅?!”
逾嶙也放眼望去,确定无疑。
“他为何来京云皇城了?”妁川问道。
自从季重山死后,竹琅便接手了风兰庄,他本就只有十四五岁,在妁川看来他仅仅只是个孩子,却没想到能够管下且整顿好事后整个乱套了的风兰庄。
妁川拍拍不明逾嶙示意他们让道,然后提着裙角跳下马车去。
“小孩儿!你在这儿干啥?”妁川上前拍肩。
一旁守卫头头见状明显是有点不满,手持的利剑出鞘,吓得妁川一愣。她满头微汗小心翼翼偏头想着向不远处的二人求助,却看见不明拉着逾嶙聊得火热完全没注意到这边尴尬的画面。
妁川闭眼将头偏回来间无奈轻叹一口气,却又被守卫头头哼的一声又吓得浑身紧绷紧张起来。
竹琅本是不屑是谁,又觉得在这阳光大道堂堂城门下竟有人这般不知趣,转身去看。
“你?”
竹琅微微皱眉,抬手示意守卫头头收剑去做自己的事儿即可。
妁川看着竹琅,这孩子虽只有十四五岁却有老成般的稳重,眉底眼间中在这段时间里已经是藏了许多事了。
他再次开口:“妁川阿姐。”
妁川心中一怔,想起最后一次去季先生处,因为竹琅不认识她与不明而讲他们挡在门外。那时他是一副臭脸管她叫着大姐,后来季先生笑着教导他要礼貌对人友善谦和,不能惯摆着他那副不愿多和人接触的脸……
妁川心里软了下来,下意识去摸他的头,像他第一次不服气却还是在她硬要他唤她阿姐说是显年轻时叫出妁川阿姐一样去抚摸他的头。
见此情景的守卫头头自是没见过谁这般对竹琅,觉得这画面很是荒唐无礼,再次冲了过来拔剑欲刺。而这时不明不知何时冲了过来,直接一手拉过了妁川躲过剑刃。竹琅则是在侧身躲剑间怒了,呵斥守卫头头道:“我许久不在便听不懂我的话了不是?”
守卫头头明显急了,支着剑跪了下来:“公子!”
因着本也是其是欲保护自己,竹琅也就作罢让他退下去,还不忘恶狠狠盯了不明与妁川一眼,气着走开了。
“实属抱歉……”
竹琅正拱身行礼致歉着,逾嶙则丢下马车什么的摇着小扇过来了,竹琅又对其行礼,问道:“三位可是来京云皇城有要事?”
没等到竹琅想听到的回答,便听不明笑道:“我倒是有些好奇你的身份。”
竹琅抬眸去看不明,对上其眼神后又下意识去躲,对着逾嶙与妁川道:“先入城再讲吧。”
……
“我这次出城回了风兰庄……我有些想他……他当年将我领回去时我还很小,也就八九岁吧……”
八九岁那年的竹琅因着贪玩走失后被人打伤拐去青州城,被正巧在集市的季重山买了回去。那是他虽小却也已经心智成全,顶着张臭脸对着一脸温和浅笑的季重山,说自己是一国宰相的小公子,待自己伤好定要回去自己家的,到时候会重金酬谢。季重山本也无意要永远留下他,也不回他话,给他擦完药后留他愣在床榻上,还顺带写了封信寄往京云皇城宰相府。宰相日理万机没空抽时间来看望自己这不省心的小儿子,得知他伤势重干脆留说他在风兰庄休养,又因为季重山的名声顺带胡乱单方面认了个亲戚。
“其实先生一直对我很好,他将我领回去,亲自教我识字学礼,很多次他以为我睡下了都会轻轻进我屋子里来帮我盖好被子……”竹琅有些声音有些沙哑,又道:“我便舍不得他了……他一个人在风兰庄多孤独啊,像我以前一个人在屋子里一样……他一直都不愿意收徒,庄内的小童也都是有父母的,白日里被送到庄里学艺罢了,夜来了便回家了,风兰庄静得不行……”
“听闻季先生离世后你接手了风兰庄,本还打理得不错,为何后来直接闭庄了呢?”
四人围着桌子坐下,一路听竹琅讲完后逾嶙摇着小扇问他,妁川与不明则是顺带尝了尝阖家酒楼的茗茶,心有灵犀般点头确实觉得不错。
“因为我要回来为先生报仇啊。”
“报仇?”
妁川明显一愣,季重山可是自己找尘御开镜最后被冥灵神镜噬灵养镜后魂飞魄散的。
“我知道他是自己寻青州南郊密林中那位隐者开神镜最后被反噬的……可是,是舒春生告诉他有这么一会事儿,是舒春生总是来风兰庄对先生讲他本就极其在意的那些事儿……很多次都是他,若是没有他,先生还是先生,怎么会最后疯魔了去信一些疯子的胡言乱语呢?”
逾嶙点点头表示有理,舒春生确实脱不了干系,从源头来讲,便是他在中间助力使事情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
“可你回京云皇城来是确定了他在这儿?舒春生是收魂者,已经不同于常人,那件事儿后便像消失了般。”
竹琅一看便知道眼前这几人是许久不闻外州事,拿起一杯茶饮尽后,才慢慢转移话题道:“你们不知道舒春生在这儿,那是否知道不久前我们云国出了位赫赫有名的国师,他要用婴孩祭天,而大皇子宋洝劫上祭典最后当场被杀一事儿?”
妁川心想:那是必须得知道啊,我们不就为这事儿来的嘛?
“知道。”逾嶙嗅着香茗回答。
“当时大皇子还刺了国师一剑,是吧?”妁川明知故问。
“是。”竹琅回答:“国师没死成,老皇帝便觉得他更是神通广大,还在与他谋划着下一次祭天。”
“老皇帝是还没疯够?”妁川有点无奈,道:“本来云国在这老皇帝的治理下可谓很是富强安康广得人心的,因为这事已经是……”
竹琅冷声笑了笑,道:“他还是知道的,因为上一次的损失,这次学乖了,拿钱买命。”
“拿钱?”妁川目瞪口呆:“买命?”
“不错,所有贡献祭天婴孩的家庭皆可去祭司府领到十两黄金。”
“那是命啊!”
“得了吧,钱才是命,已经有近九成的父母将自己的孩子送到祭司府了,你情我愿的,不是吗?”竹琅将手中的瓷茶杯死死拽住。
逾嶙无奈,却将这事放一边,问道:“竹琅是否知道大皇子陵墓被盗尸身不翼而飞一事?”
“大皇子尸身不见了?”竹琅惊住。
“不错,可能这事儿与国师也脱不了干系了。”
竹琅叹了一口气,道:“看来这个舒春生猫腻可多了去啊。”
“舒春生?!”三人明显都是一惊。
“舒春生便是那位国师?”
“不错。”
那么这么一看来,便可以解释许多了,舒春生是收魂者,不能自己杀人收魂,便借祭天来收婴孩之魂取其灵助自己功力。
“真是恶毒。”妁川感叹。
“他这般,已经与普通收魂者的行径相异了,这般修炼定会走火入魔的。”逾嶙道。
“这不是重点,主要是这般有违常理,天界不管吗?”妁川问。
不明闻言抬眸想要说什么,却被竹琅一锭子锤在桌上抢先一步道:“我不管那么多,舒春生必死。”
“确实,他必死。”不明笑着搭话。
逾嶙看着手中茶杯里浮起未沉的一片茶叶,微微笑道:“有没有可能,舒春生收魂取灵并不是为自己?”
第二十一章 皇城的平静
“你在看什么?”
不明见妁川立在窗前望着外面发呆也慢慢走近去看。
“这京云皇城现在看着真的很是平静呢。”
看着窗外纵横交错的街道繁闹的市城一片祥和景象,不明笑道:“任何东西皆是这般,表面看起来都极其平静。”
“不明,如果有一天你因为……嗯我是说,就是你特别努力想要得到一个东西或者想要做一件事,但是需要付出很多,类似于人类背叛自己的国家这种,你会做吗?”妁川慢慢跪坐下来,靠着窗框问。
“那要看那是怎样一件事或者什么东西吧,还有,是否可以补救等等。”
不明说完却有些迟疑了,又道:“需要顾虑很多……”
“我不知道可不可以,这么些年,好像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这么些年,天界与冥界表面确实没有什么大问题,各做各的撇清了一切关系倒还算相安无事。
妁川不是没有问过云子泱需要她去冥事府所需的究竟是何事,但云子泱每次都忽悠了过去答非所问,只是说绝不会让她做所谓违心背离祸害冥界之事,只要她去冥界帮忙盯着即可,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乱子,而所需之事时机成熟自会告诉她,到时候她再决定是否要做也不迟。
但妁川心中始终秉承着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儿,砸她头上的从来只有霉冬瓜。所以哪有这么轻松的事情呢?这背后一定有问题,但她回冥事府这事儿在她看来也确实是很有必要的,哪怕没有云子泱她一开始同样也是想着要回去的。
“你想那么多干什么?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完全做到满满当当,就像我想留在长笙酒馆,你不同样怀疑我想让我走?”不明坐到方桌前拿起一杯清茶慢慢说道。
妁川心中觉得在理便收回目光偏过身子坐好在桌前对着不明,道:“你知道云子泱吧?”
不明一副你是拿我当傻子的表情,道:“他是天界神君,又是天府神官儿,抢了好多仙官儿的饭碗干这儿干那儿的,谁不认识他?”
“那你知道这些日子天界发生了什么吗?”妁川问到,想着毕竟云子泱不会无缘无故就打着天界的名号让她做事儿还给她打包票说只要事成就让她重回仙籍这么个大好处,定是事出有因。
不明明显一怔,表情变得些许严肃:“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啊……”
“那你说得像发生了什么一样。”不明松了一口气,将茶饮尽。
看着不明这个样子,妁川心中已经料到八成他是不知道云子泱来寻她让她回冥事府这事儿了。
妁川捏着手中的茶杯,见不明像是把茶当酒一般喝得十分起劲,又想到明明以前是怎么都不愿意喝茶非要装大爷让她拿酒给他才罢休的,不禁开口道:“不明。”
“嗯?”
“你到底是谁啊?”
“我一开始便说了,我是来找你讨债的,你不信我怎么办?嗯?”
妁川有些许尴尬,道:“我不是不信,只是你这灵法神力什么的实在是让人怀疑,若你有什么图谋,我这渣渣还有活路吗?”
“你还知道你是渣渣?”
妁川:???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让我不放心……”妁川无奈。
“我若是真想做什么,你觉得我现在还会在这里同你废话吗?”不明看着她,又道:“我怎么也是在天界呆过的,会点灵法神力什么的有什么稀奇的?”
妁川正欲开口反驳却听不明再道:“再者,逾嶙兄让我保护你我便做了,到头来还在你眼里成灯下黑了?”
妁川:“……”
“也好,现在逾嶙兄也不需在冥事府任职了,可以自己留在长笙酒馆,我也可以再寻去路,我这尊大佛你容不下,我就自己去找个庙,实在不行,我便自己盖一个。”
“我……”
妁川明显觉得事情不按她预料的方向发展,正想着解释点什么,就见不明干净利落起身走了……她也魔怔了般就愣在桌前,脑子里只有不明,逾嶙和她在长笙酒馆门旁老槐树下并排乘凉围一桌喝茶时的情景……
半晌后。
“喂!妁川?姐姐?死丫头!”
“啊?”妁川猛地反应过来,抬头看着抱臂站立在自己面前眯着眼看她的逾嶙,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逾嶙明显有些无奈,用小扇扶额道:“我来许久了,你怎么了?不明兄呢?找半天不见。”
“他?不见了吗?”
妁川心中明显空落落的,他走了不成?自己之前可是怎么赶他走他都赖着不走的,怎么这次这么爽快,却让她心里这么不爽快?
“你们刚刚说什么了?”逾嶙坐了下来。
“没有啊……”妁川回想着刚刚的对话,摸着头道:“就是很平常的交流啊……”
确实很平常啊,妁川心中真真是有些迷惑了。
逾嶙看妁川这种反应感觉也没什么大问题,只道:“走了便走了吧,以前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谁能一直留住呢?”
“哥,他真的有保护我吗?”妁川眼神暗淡下来,支着脑袋问。
“你叫我什么?”
“什么什么?”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逾嶙装模作样往窗外去看。
“冥老六!不要得寸进尺!”妁川将茶杯往他身上扔去。
逾嶙一把接住,只道:“他一开始来历的说法虽然很荒谬但也不是没有可能,而我也确实是见他灵法功力什么的都不错,正想着我又在冥事府忙事儿没空看着你,想着就让他留在长笙酒馆也好。再说了,长笙酒馆有冥灵障,他的灵法都要折损,断不会有什么大的图谋。”
“而且,我觉得不明兄这个人甚是亲切,又明里暗里帮你挡过灾祸,有什么好怀疑的?”
“那我让他离开是不是很没良心……”妁川顿时觉得自己确实很没良心了。
“那也不至于,毕竟这也是他的选择,我们都干涉不了。”逾嶙起身,拍了拍衣衫道:“好了,我已经安排好了,今日去祭司府探探。”
“哥!”
“怎么了?”
“我有些想逾秋姐……”
“我也想……”
想着那一年雪大,逾秋立在白梅树下看着逾嶙与妁川玩乐。脸上雪渍未化的逾嶙有些委屈跑到逾秋面前哭诉,逾秋则是噗嗤一笑,蹲下身温柔教导着对妁川道:“小妁川怎么这么活泼好动呢?虽说可爱极了,不过以后不能这样了,欺负哥哥得红鼻子!”
“像小兔子一样哦!”逾秋用手点点妁川的鼻子,又由着他们去玩了……
……
祭司府内全然是一幅安宁和谐的景象像普通人家的庭院般,一个个小孩都被放在摇床之内,有专门的奶妈嬷嬷照看,丝毫没有哭闹。
“这些孩子怎么回事儿?父母亲不在也能这般乐呵?”妁川有些奇怪。
同在一旁的竹琅心中早已是怒不可揭,想着动手,却被逾嶙拉住手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打点询问完几位奶妈嬷嬷什么的后才了解到舒春生从来不会来祭司府,只说她们都是听老皇帝的好好照看着孩子。了解完后逾嶙便拉着妁川竹琅欲走,竹琅明显不愿意,却无奈守卫之多,只好作罢心中想法。
“有没有人说舒春生何时出现?”逾嶙问到坐在台阶上明显很失望的竹琅。
“不知!”
“那个……竹琅啊,冥老六的做法也不是没有道理,你看看这祭司府,里三层外三层的,孩子众多,你我他三人之力怎么能救呢?”妁川也觉得很是为难。
“那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吗?”
见竹琅明显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逾嶙将妁川拉到自己身后,微微皱眉道:“我们能理解你,我们也不可能见死不救,这么多孩子,谁能置之不理?可是我们现在怎么救?闯进去硬碰硬?你这条小命倒是无所谓,可你竹府上下还要不要?”
见竹琅明显气势弱了下去,逾嶙心里也明白他终究不过是个孩子而已,于是上前去拍他肩膀安慰道:“我们来祭司府也算是打着你家里的名号,舒春生虽不来祭司府但不代表不关心这些孩子的去来,我们若是打草惊蛇,他有多狠,谁又能想到?”
“那怎么办……”
“我们当前最主要的是寻到舒春生,他才是关键。”逾嶙语重心长与竹琅分析。
妁川点点头,却又道:“可我们去哪里寻舒春生?一路打听过来似乎他像是消失了般。”
诚然,这位国师自从上次谏言重新筹办祭天仪式开始后便未当众露过面,所有人都道他神出鬼没心思深沉却只有老皇帝不信邪只道他是天降福星。
不过在逾嶙看来,舒春生虽是收魂者修炼得精了些,但怎么样都是人体肉身还能凭空消失不成?在六界之中想要修炼到随意驭使自己灵体肉身的起码也是得上万年的修行,渡劫升灵更是必不可少,这些皆是自身灵力精元足够强大可以支撑方才能做到的,六界之中虽不多这样的人但也不在少数,但现在怎么看来舒春生都是不够格的。
“找找吧,若实在不行,便等祭天大典,还怕他不出现吗?”逾嶙心中思量着他会去哪儿,嘴上只是这般三两句安慰竹琅道。
夜间。
“我们为什么不白日里来?”妁川疑惑着。
“晚上人少。”
“可是……”
“可是什么?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还怕不成?”逾嶙道。
“不是怕,就感觉怪怪的,像做贼一样。”
“你做的贼还少?”逾嶙一把拉住妁川的胳膊在墓道中走着,又道:“再说了,这是皇陵,又不是普通人家的墓,迷晕守墓人就不错了,若是引得守墓的什么皇家大军来了你怎么跑?”
这么一想似乎又很有道理,妁川便安安静静闭嘴了。
皇陵墓道很长也很庄重,墓壁之上刻有壁画,惟妙惟肖好似真人。想着或许是云国历代皇帝的生平事迹丰功伟绩等等,正惊叹着,却见一处壁画上的一方侧脸让人看着眼熟。
“这……”
还未等妁川问出口,却听见逾嶙在前面叫到:“妁川!快过来看这个怎么开?”
妁川跑近去看,这明显就是一个墓门啊,不过就是光滑得一点坑洼都没有,还能怎么打开?
“这样吧,我施法进去,你在外面守着。”逾嶙刚说完却又像觉得大错特错般,道:“算了,我们还是摸索摸索看哪里有机关,要进一同进,要留一起留。”
“你能不能不要像个什么一样,我还不能自理了?”妁川觉得些许夸张了。
“若不是你灵法尚未修回,又还因着我答应过逾秋,谁愿意管你?”逾嶙白了妁川一眼,继续左顾右盼找寻着。
“你什么意思!”妁川叉腰吼道。
“嘘——”逾嶙明显是觉得苦恼,赶忙道:“你小声一点!好了好了我错了,都怪我,若不是因为我怎么会让你误喝那么多酒搞得你魂魄出窍灵法尽失只能呆在灵体里慢慢修复呢?”
“这还差不多,你保护我本来就是应该的,再说了,虽然我现在灵法还很低微,但是有灵体哪那么容易就出事被人看出不是人收了魂魄去?而且我灵布包里面你和珩杏姐姐给我塞的东西还少吗?”
“不过就是因为这个灵体啊,我现在的灵法都不能驱使它像你们这般随意进出穿透的……真是成是赖它败也赖它……”
伴随着妁川不停的念叨,逾嶙则是四处寻找着机关,结果是半晌后还是未寻到什么,正欲放弃,却无意踩到一方石块,石块塌陷,墓门慢慢打开。
“你看吧,我就说你正找就肯定找不到,不找它它就立刻出来了……”
“你进去吧你!”逾嶙一把将还未说完的妁川推了进去。
“你!”妁川立住脚,转身指着逾嶙欲骂,却被眼下的场景惊到了。
四周杂乱异常明显是激烈打斗过,陪葬的众多金银珠宝更是四处散落,棺椁更是被劈成几块在地上……
“这个样子……我们来干什么?”妁川扶额问道。
逾嶙也明显看出是来晚了,他四处翻看着却无果,只好带着妁川原路返回……
第二十二章 食铺忆事
传灵冥花环绕的微光细尘散去,落到逾嶙手中,他手指拈花转过身坐到桌前。
“珩杏说她之前到皇陵那次宋洝的墓室内一切都是完好规整的,只是宋洝君的尸身不在棺椁内,而是舒春生刚好躺在里面。”
妁川越听越觉得这人癖好奇特,满脸嫌弃道:“这舒春生是什么意思?喜欢抢人的棺材睡觉不成?”
“这谁晓得?不过看昨夜那墓室内的架势定是有过一番打斗的,若不是老七,那定是与舒春生有过节之人。”
“与他有过节的不知道有多少人……”
“确实是。”看着一桌的好茶好菜,逾嶙也顾不得其他,拿起筷子欲夹他较为心仪的菜肴。
“可是那墓室本就是密封的,谁又知道宋洝君不见了是舒春生躺在里面呢?”
妁川用筷子扒拉着饭碗,思量间却听到外面有争吵声,随即放下筷子趴到窗边去看。
“你看我今日不扒了你的皮!”
一名女子拿着扫帚欲去打她前面站还挑衅叫着“来啊打我啊”的男子。
“你们莫要拉着我!老娘今日就是拼了这老命也要撕了他!”女子张牙舞爪毫无一点顾忌,反而是拉着她的一群人被她误伤到也是咬牙跺脚着不肯放手。
围着看热闹的一堆路人更是不嫌事大,笑的笑闹的闹,更是有拍手叫好的:“许公子好胆量!把这个母老虎收了也让大伙开开眼!”
“你们什么意思!”女子吼道。
“哎呀孟掌柜莫要掩饰了!都是街坊邻居的谁不知道你心仪徐公子已久,这般突出不也是想让他注意到你吗?”有路人道。
“就是就是!”
“哎你们别说还挺配的!”
“闭嘴闭嘴!”女子挣不开拉扯的人们又想要去踢开玩笑的其余众人。
看妁川看得起劲,逾嶙夹起一颗花生米往嘴里喂间道:“怎么了?”
“这个场景怎么感觉似曾相识……”妁川心中有些莫名空落落的,她坐回到桌前,见店小二上菜,想着等下再动筷。
“想他了?”
“谁?”妁川心下一怔,心虚道:“乱说什么呢?”
逾嶙饮下一杯茶,道:“这才是个开始呢,不明兄若是不回来了又怎么办?”
“不回来便不回来,有什么大不了的?”妁川垂眸,声音低了下来:“我只是可惜少了这么一个人,因为曾经有过,但并不是非他不可,这么多年我不一样过来了,谁都不会一直在的。”
“逾秋呢?”
“我们都在怀念那个冬天,可是已经过了好久好久了。不管是关于她还是不明,都已经收尾了,我们依旧会一直怀念那个冬天和那段情意,岁岁不如旧,但心长念。”
逾嶙呵呵笑了起来,道:“你倒像是老成般,这些话也不知道和谁学的,一套一套的,还是真的就长大了?”
妁川拿着筷子白了逾嶙一眼,道:“你少摆你的架子,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
……
两万年前的一个冬天。
冥界黄泉上游东冥野如某种魔咒般在秋末该生冥灵之时突遭暴雪狂风。几乎所有冥花所育冥灵皆死,而有一株却熬过了雪藏雪化,生出天生资质极好的冥灵逾嶙。
自混沌初开六界而生以来东冥野就汇集各生灵之气精元幽冥,是极具灵气之地,只是这地所生冥花所育之冥灵总会因为种种原因死绝殆尽,逾秋是唯一的漏网之鱼。她本是数着日子待秋末盼冥灵生出,年年复是却年年只她一人反,活了数万年,孤独了数万年。
逾秋心中失落用手去拨开积雪却见一株冥花掩在雪下却生迹盎然,惊喜之余便施法护住,也正是这时,冥花中生出男婴。她带回了他为他取名逾嶙算是自己同根胞弟。
当逾秋欲走时却见生出逾嶙之花另一端还生有一朵花苞,长势灵态皆好,而那朵便是妁川。冥灵本生得快,待妁川生出时也就在那场雪灾后短短半月逾嶙就如同人界十四五岁的孩童般形态快与逾秋同高。
……
见小二放完菜欲走,妁川便叫住他,指着窗外打听:“小二,这窗外二人是怎么个事儿?”
小二看也不看只是听着外面动静便了然,放下菜板便侃侃而谈:“这俩可是我们这条街的活宝儿!窗外的男子叫许浒是咱们这儿小有名气的公子哥,而这女子叫孟黄粱就是对街食铺店的掌柜,性格豪爽得很!一般来说公子哥都喜欢追求点刺激的,咱们这位徐公子就是这般对这位凶巴巴却讲义气得很的孟掌柜情有独钟,于是总跑她店里去找茬儿,看似吵架什么的,实则我们这都当看戏磕糖了,你听听,这绝对就是互相有情意!”
妁川一看,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儿,此刻人多半散了去,食铺店内只留许浒抢过孟黄粱的扫帚帮忙收拾打闹着。
“这俩人三天两头便要闹这么一出,虽说闹腾了些,但也确实给我们这街里市里添了些乐子!”
逾嶙点点头表示确实不错,见店小二明显是意犹未尽还想着多唠会儿磕却被掌柜叫了回去,又见妁川听完店小二的话更是心不在焉食不下咽的妁川,道:“若你实在觉得清冷了,等处理完京云皇城这事儿便去把不明兄找回来。”
妁川抬眼去看他,像是被说中心事般,拿起筷子夹饭往嘴里塞,道:“才不呢,是他自己要走的,我还要求着他留下来不成?”
逾嶙摇了摇头,心里了然这死丫头这么多年死鸭子嘴硬的毛病变不了。
吃完饭后妁川又立在窗前看对面食铺店内二人宛如小夫妻般打闹。
不一会儿只见食铺店内走进一位中年男子,怀中抱有一个一两岁左右的孩童。孩童哇哇叫着手伸出想要孟黄粱手里摇摇晃晃的糖人果子。男子大方让女子包了两包,等待间却用手抹了抹眼睛像是哭了在擦泪,女子询问原因,却在男子说完后将糖人果子往地上一摔,破口大骂间去抢孩子。
“孟掌柜!你干什么!”
孟黄粱也不管那么多只骂着去抢抱已经吓哭的孩子:“你还有脸说!身为父亲,什么迫不得已什么身不由己!这是一条人命!你给我撒手!”
按店小二的正常套路来说许浒应该是幸灾乐祸和别人一起讨伐孟黄粱,但妁川所见这次却是许浒一扫帚打得中年男子吃痛间被孟黄粱抢过了孩子。
“别人糊涂你还糊涂吗?”孟黄粱气愤着,对着已经是前来围观的路人纷纷叫散。
待妁川逾嶙从阖家客栈转移到食铺店内时孟黄粱已经抢过孩子而孩子父亲已经蹲到地上抱头痛哭了。
同样是号啕大哭拳打脚踢的小孩儿让孟黄粱手足无措,直接是满脸无可奈何自己不适合带娃的表情把孩子抱给徐浒。
徐浒明显是带娃一把好手,孩子在他哄乐下竟安静下来还冲着他笑。
“嘿!这小孩儿!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儿?明明是我救他的!”孟黄粱叉腰置气。
“啾啾啾——”徐浒哄着小孩儿,也不管孟黄粱,只道:“那个姐姐是个母老虎吧,太凶了吧,小宝宝怕怕吧!”
孟黄粱:……
见孩子未哭闹了,孟黄粱才注意到已到店中的逾嶙与妁川,也不顾孩子父亲招呼着他们。
“我们是为这孩子的事情来的。”妁川开口。
孟黄粱明显眼神警觉起来,看着眼前的陌生面孔,心下便知他们不普通但不至于有坏心思,只道:“现在京云皇城被那妖师搞得乌烟瘴气,人命不是人命,金钱还是金钱,孩子受苦,孩子父母享福!”她故意将后面两字音调提高看着孩子父亲。
“孟掌柜也是性情中人,我们现下正是为此事而来,想着能多了解一番。”逾嶙开口解释着。
孟黄粱点点头,深知眼前二人不凡,若是真能阻止祭天之事倒也算是朋友,索性死马当活马医,打点着店中让他们坐下再谈。
待坐下后,妁川抱过孩子,拿着糖人果子去逗他,却不料孩子不买账,伸出手脚哇哇着想去他父亲那边。
孟黄粱见状一把抱过孩子,对着一桌人道:“妖师祸国,皇帝昏庸,拿孩子的命来续自己的命,简直是荒唐,他们荒唐便算了,那些送孩子去祭天领银两的父母更荒唐!”
逾嶙摇着小扇,见孟黄粱一拳锤得桌上杯盘一震,心知她定是气得不轻交流不便,便对一旁明显是习惯了她的许浒道:“许公子是否知道这妖师的来历去向?”
“这确实是不知,自从大皇子死后,好像一切都平静了般,这次祭天这些卖孩子的父母几乎也都是心甘情愿的。”许浒叹气:“可惜了大皇子,真是令人唏嘘。”
“他唏嘘什么!若不是他!那疯子会来我云国祸乱吗?他顶多算是功过相抵!”
妁川听孟黄粱在一旁说着,有些许尴尬,心想还好珩杏不在,不然可不得打起来?
“那妖师到底是怎么来的?”逾嶙道。
“别总是妖啊妖啊的,让妖情何以堪?”
见孟黄粱语气不满态度强硬,逾嶙无奈扶额,心想你自己不也是这么叫的吗?但他深知不能同女人讲道理,忙改口道:“好好好,那国师是怎么来的?”
“因为大皇子传出隐疾,所以国师便跑来说可以医治,结果医治来医治去,就和老皇帝说就算治好了传宗接代还不如自己长生不老,只要一百个婴童祭天。这是个明白人都看得出这明显就是忽悠人的,就他老皇帝不明白,还好大皇子及时制止了上次祭天不然得多少冤魂?”孟黄粱看着孩子父亲,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那舒春生是否会出现在祭天大典之上?”逾嶙问道。
“谁?”
“国师。”妁川解释着。
“他定会,这么多婴童他定是会当众收灵的。”孟黄粱脱口而出。
逾嶙闻言不禁笑道:“你果然也不是普通人。”
第二十三章 神君长渂
孟黄粱让许浒把孩子父亲带走,然后拿着桌上的点心糕子什么的去逗孩子,道:“我第一眼见你们也知你们不是普通人。”
“这又有什么嘛!六界之中皆兄弟嘛!”妁川挑挑眉。
“诶?不错哦,妁川姑娘着实对我胃口。”
见孟黄粱与妁川就这般相熟起来,逾嶙笑着摇摇头心中只道真是臭味相投。
待许浒折回坐下后,逾嶙又道:“但我看许公子却是实打实的人,你们这不怕坏了规矩什么的?”
“规矩都是死的,实际哪有那么多讲究?再说我一开始便同他讲了我是粟妖成精,他都不惧,我怕什么?”孟黄粱瞟了一眼许浒得意笑道。
妁川点点头觉得孟黄粱所言甚是,又询问着正事:“舒春生虽是收魂者,但所属却依旧是人,现下他了无踪迹凭空消失了,着实有些奇怪。”
“其实一开始祭天的目的就不是那些孩子。”孟黄粱慢慢道。
“那是谁?”
“大皇子宋洝。”
“宋洝君?”
孟黄粱抬眸,心中更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无奈道:“我也不清楚你们冥界是怎么个情况,毕竟从六界分离开来后各界便没有什么太大的交集了。不过这个大皇子一看便不是普通之人轮回辗转,他身上的灵力根本掩不住,那舒春生定是想要收他魂魄取灵才借口祭天一举两得的。”
听孟黄粱这么说,逾嶙突然想到宋洝墓室内的一片狼藉,询问:“那孟掌柜是否知道宋洝陵墓被盗尸首不翼而飞之事?”
“不见了?”
见眼前二“人”皆是一惊,逾嶙叹道:“不错,有人曾在皇陵中见过他,我与妁川本是想着寻去看看,却不料什么都没有反而像是打斗过般杂乱不堪。”
孟黄粱皱眉,语气严肃:“八成就是舒春生想要收大皇子的魂魄好取灵来供自己修行,而死人的魂魄会停留在肉身一段时间,舒春生定是预料到祭天之事事后的发展。”
逾嶙点点头,又觉得好奇其他,笑道:“孟掌柜身为妖,却到人界为商,看舒春生的本事,连宋洝君投胎后的真身都掩不住灵力,阁下又是如何做到能毫不避讳还在京云皇城混得风生水起?”
“舒春生本就是在妖界学的这些诡道秘术,他虽疯了些但也不会对我们妖做什么,不然反噬自身,再者就我这点灵力他也看不上。”
“舒春生……在妖界?”
妁川明显是满脸问号,只见孟黄粱把又开始哇哇叫的孩子递给许浒,随后说起。
舒春生本是人,从小便受尽屈辱打骂,在父母惨死后同样是奄奄一息的他不知怎么的在火海中捡回一命。妖界有位大佬见他全身上下伤残无一处好肉却又惊奇其灵力顽强不散使得魂魄执念强大。大佬在其强烈要求下带回舒春生,让他脱烂皮去腐肉,本也没指望说他能撑过这关,却不料还真意外地破茧重生了,只是半张脸无知何时中了毒黑褐色疤痕好不了。再后面大佬更是教他习收魂取灵之术,而这术法与普通仙人所教不同用法更是被舒春生自己参悟得透彻。
“这收魂取灵之术本是仙人神君什么的才懂的秘术,为何你们妖界也有人会,还参破变得这般不合常理?”逾嶙问道。
孟黄粱拿起一块米糕往嘴里塞,回应着:“数万年前,六界还归天界管辖,天帝派遣了一位神君来坐镇妖界。”
这位神君名叫长渂,传言中说是仙籍神官本事大得让天帝忌惮。于是乎天帝表面是说着给他找个事儿做,但明眼人都知道是在贬他。不过这位神君比较佛性,想着在妖界就在妖界吧,来了之后也是什么都不管,妖王一看这感情好啊!省事儿不伤脑,到最后竟还成了好兄弟。这位长渂神君与妖王交好搞得势力更是强大,在妖界更是把许多妖法本事儿都学了个遍,让天帝无奈这跨界修行反噬都弄不死他也是少有,觉得反正也弄不死压不住他不搞事儿便干脆就随他去了。
“那他教舒春生的初心是什么?杀人收魂取灵为自己?”妁川越发觉得迷惑。
“他哪儿需要?本来长渂神君无意教舒春生的,只是见他那样子太惨修习点什么也能保护自己,他自己又能吃苦熬痛,对长渂神君更是掏心掏肺,有什么理由不教?”
确实也是这么个道理。收魂者存在的本意是收取没有身份游离在六界的孤魂野鬼的魂魄来取灵修行,并没有违反什么六界法规法纪,毕竟没有身份籍贯之魂魄多半也是恶鬼凶灵,冥界也不愿意耗财耗力去管。这本是从各界还未脱离天界管辖之时对各界不服管教的“恶鬼凶灵”的法子,自也是只有天界中少数神君有这本事教人修这秘术,除了收魂者,打鬼收妖除魔者更是不在少数,而所修此术之人需严守不可自己害命收魂取灵的规矩,否则灵力相克自噬毁身魂飞魄散。
“但舒春生明显是已经修过头了,借他人之手害人性命,你觉得这些是你们所谓的那位妖界大佬长渂神君所未料到的,还是他安排的?”
听这般逾嶙开口询问,孟黄粱摇摇头道:“这舒春生修完秘术后便不知什么原因与长渂神君决裂被废了修为。”
“可按你这般说,他已是废人一个,怎么现在的他反而这般残暴不堪,明显是比普通的收魂者还要敏锐厉净?”
“这妖法秘术,本就不是一成不变的,他从一开始活下来便证明了他的能力本就不同凡人。”
孟黄粱听逾嶙这般道明显是赞同,又道:“这长渂神君虽总是听妖界众生提起,不过来妖界数万年我确是一次未见过,可能也就妖王与他有些交流把他当兄弟对待。而这舒春生一事便是他在妖界广为流传的一件事儿,一般来说,他通常是不愿意找些事儿给自己做的,所以舒春生后来怎么样了他也不愿意去管。毕竟到目前为止,也没什么人愿意管,你看看天界,再看看你们冥界,只要闹不到各界的纠纷,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妁川心里明显是还在懵逼这位是谁竟从未听说过,又听孟黄粱继续道:“当年你们冥界率先脱离天界,我们妖界紧随其后,长渂神君便似乎也消失了般,众妖开玩笑只道说他是怕还呆在妖界得被妖王忽悠着上妖籍所以赶紧跑路了。”
听到这儿妁川心里越发是觉得这情节熟悉,用胳膊肘碰了碰逾嶙,道:“你觉得孟掌柜说的,像不像不明?”
“你是心里还放不下,听见啥看见啥都像不明兄吧?”逾嶙回应着。
妁川像是被说中了心思般赶紧反驳道:“你瞎说什么呢?我是在想不明会不会是……”还未说完却转头想到觉得也确实不切实际,毕竟这位可是神君,不明不过只是当年同她那一届升上去的小仙官罢了。
妁川叹了一口气,想着听孟黄粱这般道来,看来是找寻不到舒春生了,定得寻另外的法子。
妁川心中打量着,觉得这事源头上算是天界那位长渂神君的锅,找到他才能弄清楚,只道:“你们说这祭天一事儿已经算是有违天理之事了,明显就犯了六界准则,天界不应该派人来管管?”
毕竟在人界活人之事皆该天界管。
孟黄粱思量着点点头,却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只是之前一次是被大皇子阻止了的还未影响到天界,而这次人们多是自愿将孩子送去,我猜天界那边也不好插手来做。”
妁川虽同意孟黄粱的话,却还想争取一下,问道:“冥老六,你觉得这事儿要不要同冥王说说,再往天界那边报一下?”
“……”
还未等逾嶙答话,妁川便一巴掌拍到桌上,哀叹一声后一脸我懂你无奈真是可惜了的表情,摇摇头自顾自刺激他道:“哎,我忘了,你已经被冥事府炒了。”
逾嶙咬牙闭眼安慰自己不和妁川一般见识。
“那这事儿总得通知一下天界那边……和那位长渂神君说说吧,毕竟这么多的人命呢,舒春生又是他教出来的。”
听妁川这般说,逾嶙心中其实也了然大半,虽自己也未听说过天界有这么个了不得的神君着实好奇,但她想见见这位长渂神君,却只是为了证实他不是不明。
“其实长渂神君倒是其次,主要是舒春生那个疯子,做这些伤天害理之事我就不信还是有人逼他的不成,就算是,现下是如何把他引出来才是关键。”
“孟掌柜确实明白事理。”逾嶙夸赞着。
“我?这事儿这么久了我也无可奈何,既然你们就是为这事儿而来,想来也不会弱到哪里去,收了舒春生,还京云皇城一方宁静。”
见逾嶙点点头,孟黄粱心中像是大石落地般,一把勾过许浒的脖子,只道:“之前这小子出了个法子倒能引舒春生出洞。”
“什么法子?”
“我有打听过,现下祭天的婴儿还差一名,若是筹齐后便会掐着时间祭天,到时舒春生定会现身,你们便可收了他。”
许是觉得被孟黄粱勾肩搭背的这个姿势很是掩盖他的气质,许浒无奈扶额间将她的胳膊使劲推开,道:“只是这婴儿去哪里找?祭天之时什么都是不可预料的,又去何处找孩子让其赴险?”
“确实……”妁川点点头。
逾嶙见三人皆有些伤脑,拍拍手张开双臂想要去抱许浒怀中的孩子。
妁川明白逾嶙的意思,一巴掌打回他的手,道:“不行!”
孩子笑哇哇也伸出手想往逾嶙那边扑。待接过孩子后,逾嶙慢慢道:“谁说我要让这孩子去祭天了,我另有法子。”
夜间。
云子泱现身至妁川的厢房内,直接坐到桌前毫不客气地拿起桌上茶壶为自己斟满一杯欲喝,还不忘道:“妁川官儿姐居然会主动约我,可真是稀罕,还好留了通灵镜,不然可是见不着了。”
妁川是一脸我忍你的表情,隔着老远直奔主题问道:“天界有位长渂神君不是?”
一听这名号云子泱心里一怔,喝茶的动作都迟缓了些。他放下茶杯,表面只是哼哼两声后便恢复那副闲散的样子,摇头晃脑道:“有啊。”
“他现在在哪儿?”
“他?”云子泱思绪飘远去想,拉回来后却道:“不知。”
“不知?”
妁川心想着这骗谁呢?便只是一脸严肃盯着他。
被盯得全身不自然的云子泱只好松口道:“我真不知道,他自从被天帝派遣到妖界去后便没有什么消息了。”
“他早就未在妖界了。”妁川无奈坐到桌前,心想云子泱这怎么也算天界神君大佬自己同行竟这般不关心还不如她知道的多。
“是吗……”
“自从各界脱离天界管辖,他便也像脱离了六界一般一点踪迹都没有。”妁川道。
其实也不是在各界独立之时这位长渂神君便没有什么消息,而是从来这位神君便没有什么消息。
当年妁川因着入仙籍考试,铭背了无数天界仙官神君的职权事务,所以大概天界中有些品级本事的她都知道,而偏偏这位长渂神君什么都没有,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这长渂神君是怎么个事儿?我从未听说过他,你们天界论神君的不是都该出本书什么的将他的生平事迹丰功伟业,怎么个厉害怎么个本事详述一二的吗?”妁川明显嫌弃道。
“你这是听谁说的?”
“这不是你们天界的规矩吗?能到神君品级,谁还没修炼个百万把年的,有个一技之长什么的?”妁川脑子里全是她曾经在准备考仙籍前挑灯夜读时做过看过研究过的各种试题书籍,讲述天界神君之事儿,如神君云子泱便是炼化灵元种,再如神女君蘂姜便是掌管储灵阁。
听妁川这么说,云子泱也想起似乎是这么个事儿。不过只是为了多赚些想入仙籍众生的天钱什么的而已,而自己到底编了多少这种书自己都不记得。
云子泱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长渂是天帝的同门师弟。”
嗯???
“靠关系???天界都已经水到可以靠关系做神君的地步了???”妁川摇摇头明显是不可置信,心中更是破灭了对天界天府“公平公正公开”的完美印象。
云子泱抬眸看她,明显看出她的震惊,叹气道:“那也不至于,人家毕竟是天帝同门师弟,本事少不了,只是在天界没有任职做事儿罢了,不是说在妖界还把那些个妖法灵术什么的学了个遍吗?也就他那么疯,说不定早已经自噬魂飞魄散了去。”
“没有呢……”
“嗯?”
“他不仅没有魂飞魄散还全部都学精了,而且他还收了个徒弟然后在云国搞祭天……”
云子泱明显是懵住:“什么祭天?”
妁川无奈扶额:“你们天界为何像脱轨了一般,什么都不知,你别抢了其他视管人界的仙官的位置却不做事儿啊!”
“瞎说什么呢!”云子泱矢口否认,道:“这事儿还未报到天界,就证明还不算逾矩,但你既这般说了,我会派人来一探究竟的,至于舒春生嘛……”
“诶!舒春生可是我们要的,别同我抢,我还指望着用他换钱呢!”妁川说着满脑子都是珩杏的那些家当。
云子泱点点头,想了想,道:“近来天界太平,舒春生八成也不是长渂故意放在人界的,总之,我们天界不会妨碍你们捉拿舒春生。”
“那长渂神君呢?”妁川问。
“他早就不知道死哪儿去了,本就是个疯子,说不定又修些什么诡术灵法的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妁川心想肯定是再问不出什么了,心中又郁闷了起来,拿着通灵镜,又似有似无打听道:“子泱神君可知道不明?”
“不明?”
“之前同我一道升入仙籍的一个……”妁川正想说,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不明是个什么东西,又道:“就是同我一届的小仙官,后来给贬到妖界去了。”
云子泱似是冥想了一阵,摇摇头:“不知,这种小仙小官的,我哪能一个一个的都记得住?”
“好吧……”妁川一脸失望,心中正空落着,突然像又想起什么一般,赶忙问道:“那神女君蘂姜呢?”
云子泱一脸狐疑,皱眉道:“怎么?”
“你知道吧?认识吧?”
“……她怎么也算天界一号人物……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明说蘂姜女君是他老相好呢……”
“荒唐!”
云子泱被激得站起来一巴掌拍到桌上,感觉到明显吃痛后攥着拳头,又道:“蘂姜人美心善谁都妄想做她相好,果然这些小官都是一个个让我不省心的……”
见云子泱这般激动,妁川也顾不得寻思不明骗她这事儿,只满心顾着想打趣他:“子泱神君?”
“干啥?”
“你喜欢她吧?”
“谁?……谁……谁谁……”云子泱明显磕磕巴巴起来:“谁喜欢她!别瞎说话!”
妁川一脸看戏的表情,轻轻摇头:“唉,你哟,都写脸上了……”
第二十四章 再遇不明
祭司府外的石狮子后躲着一位鬼鬼祟祟衣衫褴褛的落魄妇人,怀里还抱着一个一岁左右孩子。
“你怕什么?你快去啊!”孩子突然开口吓得妁川一个哆嗦。
拍着胸脯顺好气后妁川才对着怀里刚半岁模样却眼神刚毅又带有些许无奈的大胖小子道:“这黄粱出的什么馊主意?光是你模样加上这声音就够吓死个人了。”
婴孩模样的逾嶙在妁川怀里翻了一个白眼,再用小手捏拳打在妁川身上,催促道:“你快点进去,我也好早些进去打探。”
“等等,再等等……”妁川安抚着脸上有些为难。
“等什么等?你这等得太阳都快下山了!”
“我有些紧张……”
见逾嶙再次翻了个白眼,妁川报复性一手掐到他肉嘟嘟的脸上,道:“你什么表情?现在你可算全部拿捏在我手上了,莫要做些我不爱看的表情!”
不错,现在的逾嶙婴孩形态灵法什么的是不太好都施展的。他想着若不是猜拳输了他怎么也不会愿意耗灵耗力地幻化成婴孩的。虽说以他的灵法功力幻化成婴孩形态对他来说便不会有什么太大影响,但自从他幻化后!便被妁川揉揉捏捏!让他很是不痛快!
“你若是再不进去,我便有要变回来了。”
妁川听逾嶙虽语气平稳地这般说着,但指不定他变身回来会怎么整她,于是赶紧道:“别别别啊,你幻化一次便耗一次灵,多不划算啊!我想想,我和门卫怎么说去。”
正思量着,一队巡视的禁卫军从祭司府过去,领头的看见妁川觉得可疑,脚步不停却一直盯着她看,后面跟着他的一队士兵见状也齐刷刷看向她。
抱着孩子的妁川明显懵了,这阵仗怕不是要被认成盗贼歹徒什么的?
只听见逾嶙在怀中小声催促:“快去快去别看了,等下露馅了!”
反应过来的妁川嗯嗯嗯地直点头,在一众禁卫军的注视下手忙脚乱地绕过石狮子上台阶往祭司府去。
刚走到大门口欲与守卫交谈,却见从祭司府出来了一位前呼后拥的男子,锦衣华服气宇非凡。
环顾见一众人纷纷跪下,妁川看也未看清便本能地也跪了下来,只听府外一堆堆人什么的叫着太子殿下。
妁川心想这可能便是宋洝君死后不久老皇帝新立的太子了。
太子不说话也没人敢吭声,只有逾嶙仗着小孩姿态转头睁眼去看。
妁川动了动胳膊,示意逾嶙莫要用他那小手扯她,但他明显是懂不起,一直示意让她去看。
看他不停眨眼妁川也着实好奇,想着稍微抬头看看太子什么的肯定也发现不了,结果稍稍仰首抬眸,却见一双戏谑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这不是不明又是谁?!
“这小孩,是送来祭司府的最后一个吗?”
刚刚守门的侍卫见太子已经开口问了,而跪在自己身旁的女子却愣住一点反应也没有,赶紧用胳膊戳她,道:“问你话呢!”
“啊?我……我吗?”
妁川明显是才反应过来,指着自己左顾右盼见一个个唯唯诺诺,又转过头见不明对他挑了一个眉后不忘勾起嘴角笑,像是故意要她好看般等着回答。
“是是是,这孩子……”妁川脑子飞快旋转,便瞬间变脸委屈抹泪道:“奴家家里遭了灾,急需用钱,呜呜呜呜……”
“孩子父亲呢?”
众人见自家太子平日里那副清高不愿与人多废话一句的样子突然会询问关心一个落魄妇人,明显都惊住,却无人敢吭一声皆是跪得规规矩矩。
“孩子……父亲?”妁川面露难色,心想这些孟黄粱也没和她事先讨论过啊!
看着不明那副我等你慢慢想,看你能整出什么幺蛾子的表情,妁川只好皱着眉结结巴巴开口:“嗯……孩子父亲丢下奴家娘俩……还卷走奴家的全部家当跟其他小妖精跑了……呜呜呜……负心汉……”
见妁川这演技浮夸,逾嶙心中只道她是话本子看多了,翻了个白眼后死死闭上眼睛不愿意多看免得污染眼睛,随后却听不明道:“既然如此,那便收下吧。”
然后祭司府内走出个“慈眉善目”的嬷嬷跑上来抱孩子。
妁川见着架势赶上抢孩子了,赶紧抱紧逾嶙不放警惕着。
嬷嬷见扯不动,尴尬道:“这位娘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我再看看我的孩子,呜呜呜为娘的……着实心里难受!”
“哎哟!这有什么嘛!你看看你!还这么年轻,以后可有的是机会再要孩子的。”
“……”
众人看来,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嬷嬷安慰着伺机看了一眼点点头表示可以的不明,又伸手去抱孩子。
“嗯嗯呢!”
妁川听其这么一说也没有理由不给,然后伸手欲递过的一瞬间又缩回来。
逾嶙脑子被妁川大幅度动作摇得昏头转向,心中料定她是故意的,正想着日后变回后定饶不了她时却听她道:“好嬷嬷,你们这儿卖孩子,哦不!是换孩子十两黄金没有多的吗?”
“嗯嗯?”
嬷嬷明显是没见过这种讨价还价的父母,只道:“这位娘子,这可是十两黄金啊!够普通人小康富足一生了,你这还讲价钱,是不是有些许不合理?若老身有孩子,老身便卖他个十个八个的让自己过上潇洒生活!”
“这……”
妁川被这嬷嬷一番话搞得迷惑得不行,转头又想这嬷嬷也算是砍价卖货一把好手,若长笙酒馆有她,定能辉煌一番。
“苏嬷莫同她多废话,孩子收下,这钱我来给。”
不明心中明白妁川是干中间商买卖东西这活儿做多了老毛病犯了,一把抓过她怀里的孩子递给苏嬷,然后再一把抓住妁川的手腕扯起来。
“不明!”
妁川脱口而出,见众人皆是一愣,才知道反应过来眼前的他是太子,身份特殊自己还是不能太放肆,只道:“太子殿下……干……干什么呢?我……我要回……”
“不用,本太子带你去领钱,你孩子都忍痛割了,我们皇家还会欠着你不成?”
“去哪领啊啊啊啊——”
“太子府。”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这位雷厉风行的太子殿下宋不明与曾经那位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宋洝可谓是天差地别,喜怒无常人人皆惧,自从宋洝死后,除了国师,众人最怕的便是他了。
而眼下的所见更是让众人都抬起头看这太阳是不是往东边落下了。
太子府内。
吩咐自己殿内之人纷纷退下后,不明坐在桌案前批阅奏折,任由妁川对他指指点点口吐芬芳。
“太子殿下?你还挺厉害啊!明明就是人,还骗我们!我还带你去冥界,你知不知道这可是犯了大忌!还有还有!我问过天界那边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是骗我的?那边说根本就没你这号人!妖界那边更是说没有你这号人!”
妁川见不明认真批阅着桌上的一沓沓奏折不回应她,继续数落着。
“还有你!以前怎么赶你走你都不走,怎么上次随口一句你就走了!而且还这么久没消息……”
不明这才抬眸,见妁川看着他,哼笑一声又把视线移回奏折上,慢慢道:“多久?”
“已经很久了!”妁川话不过脑脱口而出。
但转头仔细算了算可能也就三四天左右。以往在青州城不明消失的时间短则一两天,多则七八日,但妁川从未担心过他不回来,偏偏这次让他觉得似乎他是真的走了不回去般让她不禁发怒。
“不久。”
“行!你说不久就不久,你先回答我话!”
“什么?”
“我刚刚问的啊!”妁川跑到他面前直接坐到地上,双手趴在桌案上,道:“你明明是人,是怎么知道六界众生之事儿的?”
“谁同你说我是人?”
不明把奏折放下,看着她,道:“我身上灵力逾嶙兄一眼便看出,他都能默认我留在长笙酒馆,还不清楚吗?”
然而事实上不明现下的形态确实是人。
妁川虽灵力什么的因为一场大劫有损较微,但也不至于肉身之体这还看不出来,只道:“可你现在确实是肉身真人啊!”
“看来你还有点觉悟。”
说完不明站起来,慢慢道来。
不明是天界仙官,因为妁川那事儿被贬到妖界任职。在不久后妖界跟随冥界一起脱离天界,他便跑路了。没有仙籍也没入妖籍的不明属于黑户,按他话来说容易出事儿,于是乎便偷偷跑回天界轮回道直接跳下去轮回做人了,起码这样有个肉身什么的。
不过他这人狡猾,觉得自己就这样下去未免太亏若是投了个不好的人家怎么办?于是便使了些手段让天界轮回道也奈何不了他封不住他的灵法记忆。
后来生到云国皇家的他还是觉得不行,怎么也得找债主讨讨说法,不能总这样一世一世轮回若是被天界那边知晓可不得让他好看?于是乎也不顾云国什么的反正当时有众望所归的皇太子宋洝,自己索性就施了法脱离肉身回到自己的灵体往青州城去寻债主了。
“那你一开始还假装不认识宋洝君。”妁川白眼看他。
“我确实不识啊,这副肉身我生来便没怎么呆过,全然无意识的,我是这段时间才回来,谁知道都当上太子了?”
“之前逾嶙道是几皇子几公主来着,因为这皇位争得是头破血流,结果还花落你这头上了,若是被他们知道,可不得气死?”
不明觉得妁川明显是有误会,解释道:“虽我这边无意识,但这肉身还是留了缕魂魄的,不争不抢还是把该做的都做好了的。”
“行行行,这我不管,你说的这些,我尚还有疑惑。”
“什么疑惑?”
“我问过天界和妖界那边,都说不知你这号人的。”
妁川心中回忆着自己私下偷偷背着逾嶙那肯定八卦的心思问过云子泱与孟黄粱,他们皆是摇头答未曾听说过不明的,也正是因为这样,让她失落又期待。
“云子泱?”不明嘴角哼笑一声,转过身去倒茶:“他管的事儿那么多,我这种小仙小官,他怎么会知?”
“那妖界那边呢?当年可是只有一位神君被派遣到那边去的。”妁川不依不饶,心中忐忑着。
若他真是长渂神君的话,好也不好。好的是起码自己认识了这么个天界大佬自己被天界那边叫去冥事府做事儿他定不会反对什么,再者就算自己做不到以他的品级和自己同他这段时间的关系想入仙籍还难吗?而不好的就是这么个大佬编这么个故事来和她斤斤计较什么的定是有什么惊天大目的的。
不明本背对着妁川,听她这么说不免心里一怔,随即又转过头看着她笑得不明所以:“我倒想是,若我是,还需要受这么多委屈同你相处?”
妁川:???
“我本是长渂神君殿里的一个小仙官罢了,他在天界本就毫无存在感你又不是不知道,所以就我这样的,又还能有什么存在感?”
不明手倒了一杯茶坐到妁川身边欲递给她间继续道:“他被贬到妖界去,我身为忠君之士自然也就跟着他去了。不过后来各界脱离天界,他本就神出鬼没的,因为这事儿更不知去哪修炼闭关了,我便也就只好跟着跑路咯,不然还傻傻地呆在妖界等着上妖籍不成?”
见妁川伸手欲接,不明又快速收回手往自己嘴里送,一饮而尽后看着一脸懵逼的她道:“讲这么多话,都渴了。”
妁川点点头忍了,略微失望道:“那你知道长渂神君现下所长何处?他教出来的好徒弟舒春生,现在可是把京云皇城搞得乌烟瘴气的。”
“这表面看着不是挺平静的吗?”
“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怎么不是?”不明手里摩挲着白瓷茶杯,歪着头盯着妁川,见其白了自己一眼后又笑了笑,起身去倒茶给她间解释:“我就是为这事儿回来的,舒春生嘛,我至今日都没见过,还是要等祭天之时再看了。”
妁川接过茶喝了一口,觉得还不错,点头称赞间只道:“那你先把钱给我吧。”
第二十五章 祭司府之变
夜已深,苏嬷掖好摇椅中盖在婴孩身上被子的被角后才慢慢起身离开。
听到门被关上,逾嶙随即一脚蹬开被子坐了起来。
还好他一开始便强行要求妁川给自己的婴孩形态穿了个小衣,不然可得给他冻死。
逾嶙心想着,一屁股翻坐到地上,下意识哇叫一声后赶紧捂住嘴,随后又蹑手蹑脚小步移至门框处,把耳朵贴到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苏嬷早些歇息,余下的日子都需您来打理的。”
逾嶙透过门缝看着一行巡视的侍卫,又听见苏嬷回答:“老身明白,不知国师大人今日可有来祭司府?”
听着门外传来回答没有,逾嶙不免有些失望,一个没站稳碰得门板吱呀一声。门那头的众人寻声往他这边看,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便也散了去,而彼时门这边眉头紧锁屏气凝神的逾嶙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偷偷打开一个门缝确定已经无人才慢慢扳开出一个够自己过去的大小门缝,出了去。
我倒要看看这祭司府到底有啥秘密。逾嶙心想着便出了放婴童的庭院。
转了一圈确实什么都没发现的逾嶙无趣地绕回来,却在进院那一刻见到刚刚自己出来的房内灵光乍现。
逾嶙正欲跑进去却突然被人从后面抱起,想着此刻还是婴孩形态,他本能挥手踢脚地挣扎,心中下意识道:谁?是谁?敢动本君?
“这孩子虽这般小却这般顽劣,着实神奇,先取了他的灵!”
“不可!”逾嶙脱口而出,随后赶紧去掰抱住他的手,却发现被死死束缚住,心想:这是什么怪物?莫不是舒春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妁川笑得合不拢嘴,把逾嶙翻了个面,道:“我若有收魂取灵的本事儿,你还在这儿?”
逾嶙:……
逾嶙一脸无奈看着旁边也拿妁川无可奈何的不明摆摆手,只道:“不明兄,你们这动静可不小……”
话音未落,屋内便灵力四放,把房门都炸飞了开来。
只见舒春生手里拿捏着一个已经是毫无生气的孩子,视线扫过妁川与不明,笑道:“你们可来得快啊?”
“我们都在等你现身呢!”
也不知道是什么壮胆,妁川明显是全然不惧对着其放狠话。
“等我?”舒春生依旧是阴阳怪气:“你能奈我何?还是说你觉得你旁边那位现下已经恢复到能奈何我的地步了?”
只见舒春生说完便把孩子像扔玩偶般扔过来,妁川下意识伸手欲接,却被不明一把拉到身后,随后一把接过冰冷的孩子,而孩子突然炸开,其魂魄被震得稀碎灵气四散开来。
“短短时日不见,竟又偷学了这么多术法?”不明开口挑衅。
见舒春生哼了一声不应答,不明又道:“如今直接杀人取灵都反噬不了你了,可真是恭喜了。”
“我是不是还要谢你?”舒春生手中幽光灵火聚拢,笑得不怀好意:“自我离开妖界,你不是从来不管我做什么吗?怎么这次,”他看了一眼妁川,道:“是因为她?”
见舒春生明显是在说自己,妁川也木头木脑指着自己觉得这是个什么说法,总觉得自己是背锅了。
而不明头也不回,只道:“我现下是一国太子,你一开始便知晓,不然何故知我回来就躲着不见?”
“呵!”舒春生明显是不满:“你回来,我便识相地都躲着你了,你还跑到皇陵来找我麻烦,存心找我不痛快是不是?”
妁川低下头与怀中的逾嶙相视一眼这才听明白,原来皇陵中宋洝墓室内的狼藉是这俩搞的鬼。
见不明不应,舒春生直接冲了过来,手中还突现一把利剑直冲冲刺过来!
妁川叫了一声想施法用灵力挡,不料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出来,心中大骂:该死!想着不至于这么久还一点没恢复啊!
而下一刻妁川便见原来是逾嶙施灵护住她,同时间也抑制住她的灵法。
难怪妁川根本使不出来灵法。
妁川心想着这家伙疯了不成?自己还是婴儿形态这般施法耗灵之快是不可想象的,正欲使力反灵让他停下,却被不明一扯丢远了去。
庭院里是打斗声,风尘同落叶卷起旋动。
妁川心中料想不明定不会有事,在墙边一角的她欲跑却被不知是谁何时设的境界拦下,无奈间只好赶紧让逾嶙先停下莫再耗灵。
“你太小瞧我了,我平时不怎么用灵不代表我灵不够,区区这般还能让我损了修为……”
还没说完的逾嶙就咳起来,环绕在妁川四周的幽蓝灵光弱了下去。
“额……”
“尴尬吗?”
妁川白了怀中逾嶙一眼,正欲再说什么却发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将怀中的逾嶙直接吸了过去!
“我现在就要收这孩子的魂取灵给你瞧瞧!”
舒春生狠话放出,本与不明拉出的一段距离之中逾嶙腾空而起。
“不要!”
妁川吼了一声,把舒春生的目光吸引过去,只见他一笑,也不顾逾嶙,直接冲向了她!
“冷静冷静……”妁川被舒春生一手扼住喉咙,艰难出声:“这位大哥……我我我店里还有好多白津酒……你若是……啊!”
明显感觉到舒春生的手劲大了,妁川这才乖乖闭嘴,哼哼两声撇着嘴望向一手接过落下逾嶙的不明,眼巴巴求救。
“曾经,只有天上那位才能入你法眼,怎么现在愿意做这女人的小跟班了?”舒春生对着不明笑,道:“你之前不也杀人取灵吗?包括我现下欲做之事也……”
看着不明脸明显黑了下来,舒春生表示很满意,继续刺激着:“唉,我都忘了,这是多久前的事了,人家根本不领情,你怎么做,都是罪人!”
“你闭嘴!”
气得浑身渗出幽绿灵光的不明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直直站在原地十指嘎吱响。
“怎么?说不得?长——”
还未等舒春生说完,就见不明手瞬间一动,一道幽光迅速袭来,刺得妁川下意识吼叫一声后不得不闭上眼,而下一刻便感觉到脸上溅有炽热的液体。
待感觉到静下来后,妁川才慢慢睁开眼,却发现不明眼神更是暴戾恣睢,歪着头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他竟然把舒春生舌头给割了!而自己脸上的是舒春生的血!
疯了疯了!妁川心下直怦怦跳,这家伙是不是太狠了些?
“放开。”
听不明只吐出这俩字,舒春生笑也笑不出声,扯住妁川脚尖一点直接飞出了祭司府。
第二十六章 突生相救
已经是被弄得头晕目眩的妁川心中不禁感叹这舒春生的灵法之力,就那样扼住她的脖子动也动弹不得,瞬间移动的本事更是像不耗灵力一般拼了命动。
待舒春生放下她后,妁川拍着胸脯想吐却吐不出来,有些无可奈何:“这位兄弟,你不能慢点吗?还是事前喝过酒怎么一点都不平稳啊?”
“呲”的一声,舒春生不知哪里变出来的剑架到她脖子上,妁川见状顿时头脑就清醒,笑嘻嘻用手能挡则挡。
见妁川这怂样,舒春生也愿意和她多交流,心想着她也玩不出什么花样,直接收回剑转身处理自己口中伤口。
四周是杂乱狼藉一片,不是宋洝的墓室又是哪里?
妁川心里盘记着自己灵布包中是否有什么可用的东西,又想着逾嶙不明是否会猜到自己被这家伙带到了这里,若是他们未能赶来,包中也无可抵挡之物,自己要不要冒着风险用灵施法来自救呢?可若是自己耗完灵力还是不如舒春生这家伙是不是自己这辈子就这样玩完了?
妁川越想越怕,看着舒春生现下只顾自己处理自己也不管她,左顾右盼间拿出曾经逾嶙硬塞到她包里曾经在冥寺里讨价还价说不得功力也折半的护灵符,赶紧贴到自己脑门上。
刚一贴上,舒春生便一个转身吓得妁川一哆嗦。
舒春生脸上的疤痕以及眼中的狠辣之意加上他半张脸已经风干的血渍让妁川觉得下一刻他可能就会吃了她。
“额……这个……保平安的……”妁川心虚,一只手又在包里摸到一个硬物想着若他过来便砸死他。
舒春生明显是不屑什么,转过身想擦自己脸上的血渍却又找不到东西。
“这……你应该找些水,不然擦不净的……啊!”
感觉到自己似乎还活着,妁川睁开一只眼睛偏过头发现被扔过来的剑直直嵌在了自己身后的墙壁上,随即才松了一口气。
见状的舒春生只觉得脑仁疼,这女人怕不是有毛病?
见他这样盯着自己,妁川也不好再乱动,一只手在包里摸索着却不敢拿出来看是个什么法宝,却不料下一刻便被舒春生发现她的动作,瞬移过来欲去抢她的灵布包。
在碰触灵布包的那一刻,突然一股灵力从妁川脑门上的符咒上乍出,震得舒春生手握住灵布包足足向后踉跄数十步。
这么厉害的?妁川眼珠子向上瞟瞟,心中大道冥寺那些个冥僧还是有些本事的。
正得意着,却见舒春生同样表情嘴角一勾笑得轻蔑,下一刻他手中所聚之灵便飞快过来扯下妁川脑门上的护灵符,在空中烧尽。
妁川表情顿时凝固住不免有些尴尬,这还真是夸不得……
见舒春生明显也被这符咒反噬得吐了一口老血,妁川看都不忍心看。
这人真的是疯了,连逾嶙都不敢随意用灵毁这符咒,他竟不惜……
等等!他这般耗灵费力的……莫不是毁了这符咒他就能有更多的灵来……那这来源便是……我???
妁川这个大胆的想法刚出现在脑海,下一刻就感觉到自己莫名其妙地腾空跃起了。
“这???”
妁川心中欲哭无泪,赶忙道:“这位兄台!你你你别激动啊!别乱来啊!我们再聊聊!再聊聊啊!”
妁川全然忘了舒春生没有了舌头说不出话来,心中只道他是不愿意搭理她,又吼道:“你要白津酒不要!我长笙酒馆多了去了!全给你!你别!”
见舒春生全然没有停下的意思,妁川心死了大半,想着自己拼死也得再挣扎一番!于是开始用精元聚灵施法,却不料在下一刻见到自己的魂魄残缺不齐地从灵体中分离开来!
难道我真的就要魂飞魄散了吗?自己身为冥灵还没活到正常冥灵的三分之一,就这么与这个美好的世界拜拜了吗?自己还没有重回仙籍,连回冥事府的钱都没攒够,就这样玩完了吗?天呐!为什么不听逾嶙的话!为什么要答应珩杏来京云皇城!为什么这家伙明明是人却修得比自己这个冥灵还要厉害!竟不能动他分毫!?
妁川想着想着便脑子迷糊,开始回忆往事。
曾经逾秋收她回去,领着逾嶙和她在东冥野嬉闹看雪……骗逾嶙将长笙酒馆过户给她,无论怎么欺负压榨他,他都不会离开还要照顾她……还有冥事府的各位冥君,冥老七珩杏总是喜欢捉弄她打趣她给她画灵……还有不明……不明……
眼前的好像是不明,模模糊糊的影子,怕不是真的魂魄离体,灵力溃散让她眼花了吧……其实不明,还是很好的……
妁川慢慢闭上眼,疼痛席卷而来,让她无力反抗……
意识全无。
……
“妁川,妁川?”
谁在叫我?难道魂飞魄散了还有意识?难道还有一界掩与混沌之中?
妁川心想着,动了动身子,只觉得浑身疼痛无力,慢慢睁开眼却见一个若有若无影子在自己面前,似乎还抱着自己。她摇了摇头觉得酸疼,似乎是真实的,眼前迷影重叠,渐渐重叠为一个眉眼极为好看的男人……不明?
妁川微微摇头又眨了眨让自己看清,确定是不明!
“妁川……”不明声音压得很低,叫着她的名字。
听他这么一叫,妁川顿时觉得委屈,竟一抽一抽啜泣起来。
“怎么了这是?我不是来了吗?莫怕……”不明抱住她,安抚着。
“你来得……好晚啊……我的魂魄……我的灵……都没了……呜呜呜……”
不明把她抱得更紧些,轻声安慰:“没有没有,都还在呢,没什么事儿。”
“我……”
“别怕。”
不明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心中叹了一口气,柔声道:“往后我保护你。”
“嗯……”
“我本……一开始,便是来保护你的。”
听不明这么说妁川才安下心,点点头间也不顾什么直接把头埋他怀里去,把鼻涕眼泪擦到他身上。
……
太子府内。
“我要不要喝点什么药啊什么的?”妁川坐在床榻之上,眼巴巴看着不明问。
不明坐在一旁,想着她喝药这场景多多少少有些奇怪,道:“你们冥灵生病都喝药吗?”
“我们冥灵一般不生病的。”
“……”
“不过灵体会生病啊!”
“可是你的灵体没有生病,只是因为魂魄未正位而已。”
听不明这么说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妁川表示那就休息一下再说,随后又用手扯了扯他宽大的衣袖,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还未等不明回答,便听见门外侍卫的询问声:“太子殿下,太子妃请见。”
不明抬头看了一眼明显愣住的妁川,只应让其进来。
随后便见面容姣好的太子妃梳着高髻钗着步摇锦衣上璎珞玉石玎珰细响慢慢步步生莲般走进来。
待按规矩行过礼后,太子妃开口,全然当没看见妁川这个坐在她夫君床榻上的女人,只道:“殿下,祭天大典的时日定下了。”
“嗯?太子府是无人了?竟劳烦太子妃。”
不明看了一眼跟着太子妃进来的宫人,神情冷意之下更是吓得一行人纷纷跪下,想着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
“太子殿下,是苏嬷同妾说的,她言自己分不开身,便告知妾。”太子妃声音很是软糯,听得妁川都忍不住想抱住她摸摸她的头。
不明听太子妃这般说便也不计较了,询问完日期后便让其带着宫人下去。
待人皆离去后,妁川一手拍到他肩膀上,道:“可以啊,都有妃了。”
“我是太子,得……传宗接代的。宋洝一事儿归根结底不也是因为他未娶妻生子吗?”
“那……你们有没有夫妻之实?”
见妁川一脸期待,不明半眯着眼看她,见她被盯得有些不着头脑,道:“你看他们,见我如豺狼虎豹般,若蓉更是胆怯,我怎么动她?”
“她可是你的妻啊,怎么就怕你呢?这可怎么是好?”妁川蹙着眉,觉得这叫若蓉的太子妃未免太憋屈了些。
“她……还太小了些。”不明扶额。
“你们俩,在人家女孩子背后就不能聊点正常的吗?人家小姑娘娇娇弱弱,若是可以,我便收了她!”
四顾无人,声音不知从何而来。
“你给我出来!”妁川一听便知道是逾嶙,左顾右盼道。
逾嶙从天而降,见妁川这伶牙俐齿的,心中知晓其肯定是已经好了大半,也不枉费自己变回人身来见她,心中只道安心了些。
“你你你!你为什么不来救我?”妁川不免委屈由上头,质问着就想扑过去打他,却只感到全身酸痛,道:“我差一点点就魂飞魄散了!你再也就见不到我了!你知不知道!”
“你啊你……”逾嶙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走过去坐到刚刚不明的位置上,而不明则识相坐到床尾去。
在舒春生带走妁川后祭司府内一片狼藉,逾嶙见状也顾不得什么直接变回真身欲追,却被不明拦下。他一挥袖灵法强悍,打到不明身上却也不顾这力,而见其只道让他莫要白费力气,舒春生这厮定是以妖法幻走,他无头无绪根本找不到。
“我与不明兄分两路寻,他既先寻到你,带你回来我便赶来了啊。”逾嶙说着去动妁川脑袋胳膊检查她是否无碍,还欲去掀被子却被妁川一手打开。
见妁川示意不明在,让逾嶙注意一下自己的行为,这才止住。
“舒春生又跑了?”逾嶙问不明。
“跑了。”
“你是在何处寻到他的?”
“皇陵,宋洝墓室内。”不明答。
“那他会不会再回那里?我们下次一同去收了他。”
“不会。”妁川抢话。
“嗯?”
妁川满脸笑嘻嘻去看了眼不明,只道:“他把皇陵炸了。”
“……”
逾嶙感觉这有点超纲,无奈道:“那便等祭天看他来不来了……”
说完又去为妁川掖腿边的被子,却无意在碰到她时见其哎呀叫痛,皱着眉满是嫌弃,道:“过些日子回冥界,找温钦子那老家伙给你修修这灵体。”
妁川耸耸肩倒也无所谓,看了一眼没什么反应的不明又对逾嶙道:“你出钱就好,还有那护灵符,直接被舒春生烧了,这什么质量都是……”
“烧了?”逾嶙一惊,随即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不明。
只见不明笑道:“看来他祭天定是非来不可了。”
第二十七章 祭天大典
祭天当日,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京云皇城呈方正布局,东西南北两条正街交汇中央处设有专门祭天的祭坛,而祭坛之上放置着一樽青铜大鼎。
而此刻祭坛四周已经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混在人群中的妁川用手碰了碰一旁的孟黄粱,嘱咐着:“若等下舒春生现身,你带着许公子,能躲则躲。”
孟黄粱哎了一声,拍拍妁川的肩膀,再次强调道:“我说过的,他不能拿我做什么,会反噬的。”
见其这般不在意,妁川有些无奈,心想这女人怎么就这么不听劝呢?可是她这样子似乎又似曾相识……
这不就是曾经的自己吗?
妁川想着自己以前也是用这种语气同逾嶙与不明说自己有灵体,不会有什么事儿一样,结果在皇陵还不是差点……真是挨打!
“唉!”妁川不禁叹了一口气,只道:“你莫这般不上心,舒春生在此之前可是同样冒着反噬的风险杀人取灵了的。”
“他疯了不成?”
妁川见孟黄粱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不免欣慰自己唠叨了这么久终于才让她听进去。
“让开让开!”
一大群禁卫军凶神恶煞地吼着用剑威胁赶着人群,刚让出一个小道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几个身着铠甲的人顾不得来不及避让的百姓,只吩咐着开路让道,随后便开始嚷嚷着全部跪下接驾。
见四周之人纷纷跪下,孟黄粱一把将还伸着脖子看的妁川扯下来跪着,再次抬头时便见一队队宫人身着规整举旗拿牌什么的缓缓而来,后面紧接着是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排山倒海般的声音压来,不禁让妁川一怔。
马车缓缓驶过,却又刚巧就停在了孟黄粱“呸”的那一刻,就那样停在了她们面前。
见着马车里的男人踩着一位伏在地上的奴仆慢慢下了车,妁川也不禁坐着唾弃的动作。
皇帝看了看跪着的众人表示还算满意,转身又对着自己刚刚乘坐的马车,道:“国师请下。”
嗯???舒春生在皇陵逃走后便一直躲在皇宫不成?
正迷惑间,便见舒春生撩开车帘同样也一脚踩着奴仆下来了。
这家伙居然和皇帝一起?怎么像是还和皇帝一般待遇?这怎么也不和规矩啊?
看着皇帝毕恭毕敬对着舒春生笑得也虚伪,转头想想也是,这老皇帝压根也就没个规矩。
妁川又想着那日被舒春生带走后在皇陵更是险些丧命,不禁又有些后怕,见其也随皇帝扫视着跪着的一方民众,赶紧低下头。
若他瞅见自己,怕不是再死一遍?
待平身后,皇帝与舒春生同行上了祭坛。被拦住的一些忠臣良将叹气的叹气,咒骂的咒骂,皆是无可奈何,而众人见其走远也跟着指指点点骂起来。
皇帝在祭桌前接过香烛,三拜九叩行完礼后便吩咐祭司府那边将祭品——婴孩呈上来。
这些婴孩一个个被裹上金丝红布,放在托盘之上被奴隶高高举过头顶走上祭坛,随后跪满一地等待皇帝点悟。
“之前一次祭天,有孩子的父母闹事,直接被当场打死了。”许浒叹道。
孟黄粱气得翻白眼,只道:“这狗皇帝,还想长生不老?我看定要折寿!”
“上一次祭天的孩子,都是怎么凑齐的?”
“呵,祭司府那些个听舒春生话的狗,直接冲到人家里去抢,你说这和土匪有和区别?他皇家势力大,不惧的当场被打死,惧的还不是在哭闹中放手了?”
孟黄粱哼哼两声,又道:“还有更奇葩的,竟有些人觉得把孩子拿去祭天是荣耀?引以为豪?我看,都是愚忠败类罢了!”
“唉……”
见许浒叹气,妁川也叹了口气,心想着若她回冥事府,这皇帝死后她定第一个在冥王那儿参他一笔。
祭坛上有道人法师做着法,妁川踮着脚一个个扫视着托盘之上的婴孩,寻着哪个是逾嶙。
而祭坛过高根本看不见托盘上婴孩的面容,她又不敢太冒头,扶着旁边的孟黄粱伸伸腿间也就放弃了
听着四周之人对此事的不满之词,妁川叹了一口气,心中突然只道也不知不明现下在何处。
一开始皇帝突然下令调离身为太子的不明这几日离开京云皇城,原也只是以为他怕重蹈宋洝太子的覆辙。而同样哪怕舒春生不现身,这祭天大典也要如期举行,也只不过是以为皇帝的执拗罢了,现下看来,这都是舒春生的意思。
而舒春生在现身后竟不惜代价杀人取灵,又在皇陵中烧了护灵符更因着与不明打斗损了灵力,因此他们便料定其祭天之时会现身取灵捡现成的便宜,却万万没想他竟一直躲在皇帝宫中。
“宋洝殿下虽走,还有你与逾嶙君,他也该是知道的,这不是自投罗网吗?论谁也该想到这祭天是一个陷阱。”孟黄粱在旁边念叨。
妁川看着祭坛上站得笔直的舒春生依旧是一身黑衣,半张脸用面具遮住,笑道:“可他不得不来。”
“你如何这般确定?”
“若以舒春生以往的本事来说,随随便便杀个人取灵什么的是根本反噬不了他的,他修得太精,我也也不可奈何。可他因为在皇陵内伤得太重,耗到精元主灵,定是没有灵力再支撑他抵御反噬,所以只能如普通收魂者般收取死人游离的魂魄,再取灵来补自己的灵。若是时间久了,他的灵还未补回来,主灵耗尽,也就魂飞魄散了。而这次祭天白婴之灵便是他就近唯一的机会。
“他躲到皇帝宫中去,也定是料到这皇帝宫中,既使是不明,身为太子也不敢当着他人界老爹的面拿他怎样。”
……
“开始了开始了!”
人声嘈杂起来,舒春生装模作样挥着拂尘,嘴里还不停一张一合。
“他在干啥?”孟黄粱看不懂,不忍吐槽。
“念咒?”许浒也摸不着头脑。
“他上一次念咒那声音可是大得很,恨不得天上的神仙都听到,也不知是说的哪国鸟语,怎么这次就光光动动嘴皮子声也不发一个?这祭天搞第二遍就搞得这般敷衍了?”
妁川本知晓为何,却被孟黄粱这么一说搞得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觉得这女人竟比她还能吐槽,赶紧解释道:“他的舌头已经没了,说不出来话。”
“没了?谁做的?”
“太子殿下。”
孟黄粱点点头不禁夸赞:“厉害啊,有脾气,日后定要结交一番!”
“你什么身份,人家什么身份,别人可是天之骄子,你这种青苗苗都不成熟的小妖,想得真多。”许浒白她一眼道。
见孟黄粱绾袖欲打人了,妁川赶紧拦住随后不失礼貌地呵呵一笑:“这么多人呢!泯恩仇,泯恩仇……”
正挡在二人中间劝架的妁川突然听见祭坛上熊熊大火燃起的声音,随后一把桎梏住孟黄粱想动手打许浒的胳膊,道:“听听。”
“天神在上!祭天祈福!佑我云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孟黄粱哼哼两声,唾骂道:“呸!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还不是为了自己!”
听着祭坛之上又噼里啪啦念着一堆的皇帝,众人摇头只道昏庸。
“开始!”
皇帝按照舒春生安排的祭天流程,下令先扔下一个孩子打头阵。
他扫过着一个个被托起的孩子,见一个个皆是死气沉沉毫无生气,有些不满,心下有气间却突然瞟见一个气色红润的孩子直接坐了起来,还不停挥动着手拍打托盘冲着他笑。
皇帝顿时喜笑颜开,尚还有些兴奋地指着这孩子道:“就他了!”
奴隶举着托盘跪着向前,在接受皇帝用所谓神水为孩子点悟间感受到自己头顶的孩子突然咯咯笑了起来,而自己的视野里,竟有一滴滴水痕滴落到地上……
原来竟是这孩子将尿撒到皇帝脸上了!
妁川心中大道:逾嶙牛批!
众人嗤笑出声,皇帝顿时手足无措。
自己何曾受过如此大辱!?
无措之间转身就去拔身后侍卫的剑。
而舒春生在一旁也丝毫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只见皇帝一剑劈下,逾嶙瞬间躲开翻下了托盘,剑直直砍到了还没反应过来的奴隶的脑袋上!
场面开始一度失控,禁卫军维持着秩序不许人乱跑,而祭坛之上的皇帝已经是毫无理智面红耳赤,见这么滴点大的孩子还活蹦乱跳,心道见鬼又拔剑砍去。
逾嶙轻快躲过奴仆侍卫的追赶,施法欲变回真身,使灵间却猛然发现自己竟驱使不了灵力施不了法!
“操!”
逾嶙心中大道不好,想着定是舒春生刚刚让皇帝在他脑门上点的神水有问题,一时封了他的灵穴,让他不能变回真身!
舒春生心中不屑,早就准备好对付他们的法子,这才拦下示意皇帝把其他孩子往鼎里扔。
皇帝明白,吩咐着赶紧给孩子点悟灵水,众人明白,赶紧手忙脚乱去沾灵水。
妁川见状心下着急欲冲上去。
而这时远处轰轰隆隆声音响起,近了便只见拦住祭坛下百姓的禁卫军被踢倒在其散开的空地之上。
不明带着一队人马冲了过来,其余禁卫军见状也不顾四下逃散的百姓全部去拦不明一行人。
“太子殿下!”有人大吼。
“太子殿下来救我们了!”
“哈?”孟黄粱弓着腰一手许浒一手妁川准备开溜,还不忘吐槽道:“这串了吧?怎么就救他们了?”
被拉到街边的妁川顾不得回复她,只道让她们先走便甩开了她的手往祭坛上冲。
祭坛之上,有些许狼狈的皇帝还不忘护住舒春生,自己则也在一众禁卫军的护卫下指着不明唾骂:“逆子!你也要学你大哥不成!?”
不明面无表情,只道:“父皇,儿臣只要舒春生。”
“大胆!”皇帝气愤着:“你定要让朕气死不成?”
“你还不配。”
闻言皇帝气得呕血,平日里那边听话的儿子现在居然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之话,只全身颤抖着吼道:“杀了他!杀了他!”
见禁卫军听令就拿着剑向不明冲去,又见其无暇顾及自己,一旁的舒春生赶紧趁着混乱抓起托盘中的孩子往鼎里扔。
有些胆大的奴仆见状也有样学样扯住孩子就欲往鼎里扔。
在祭坛下寻逾嶙的妁川见状赶紧施法驱灵打到其中一个奴仆的手上迫使其放手。
“啊!”
奴仆被打到后不禁叫出声来,正用自己束逮袋收魂的舒春生发现端倪,偏头就见妁川,随即便直直冲向她!
妁川见状迅速一偏身,让舒春生扑了空,心中大道他果然灵力大损,于是指尖聚灵向他打去。
此刻的舒春生已经意识到自己眼下吃亏,想着对方毕竟是冥灵,其基础灵法再弱此刻的他也是万万抵不住的,于是转身欲跑。
“不明!”妁川吼道。
被禁卫军围住的不明闻言一跃而起,手中利剑被其一扔,刺向舒春生。
舒春生也明显料到,再次挥袖施灵挡回。
妁川心中知晓他灵力快要耗尽,定会用全部之力最后再搏一搏,于是施法从后面攻击,舒春生被打得扑倒在地,转头愕然看着妁川。
不明见状欲过来抓他,却不料被禁卫军一剑刺过来,侧身挡间便听见轰隆隆地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顷刻之间便被围住,四周更是聚来拉剑开弓的禁卫军蓄势待发。
“给我杀了他!杀了他!”
皇帝早已经躲到了禁卫军身后,也顾不得还未逃散的百姓和不知死活的舒春生,只是这重复着“杀了他”。
打斗声愈加激烈,不明已经是被掩在禁卫军的围攻中。
妁川猛地回头,料想他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儿,心中还是觉得先解决舒春生较好,于是赶紧拿出珩杏花大手笔拿来的异生袋,对着舒春生施法念咒。
舒春生下意识用手挡住那股灵力光亮,却迟迟未感到有所异常,只听见突然冲出一个声音:“我杀了你!”
“竹琅!”
妁川大吼,赶紧收袋,却慌忙得控制不住悬在半空中的异生袋。
而拿着剑快要刺到舒春生喉咙的竹琅便被身后异生袋中一股引力直接吸了过去,收进了异生袋!
舒春生见状心下只道天助我也,呵呵蔑笑间使出最后一股精元灵力直接让魂魄出了窍,随后消失不见!
妁川看着地上已经是鼓鼓囊囊的异生袋,以及舒春生被反噬得肉身焦化成灰,无语到自己一巴掌拍到脑门上表示没眼看。
身边依旧是激烈打斗的声音,婴孩形态的逾嶙不知从哪里爬过来,用他的小手一把抓起异生袋,随即侧身一滚。
几支剑羽嵌入刚刚逾嶙所在之处,妁川赶紧一把抓起地上的逾嶙,冲出了祭坛。
第二十八章 和雪归家
云霞满天,寒风凛冽,吹得城门上旌旗在半空中猎猎作响。
云国祭天大典翻篇后的日子慢慢恢复平静,京云皇城也一片祥和。
只是人人叹道太子宋明走了前太子宋洝的老路。
祭天大典那日,国师舒春生被火烧成灰,而太子也当场被前来支援的禁卫军剿杀。
而皇帝因此事一蹶不振,自闭到山里养老去了。他将云国暂交由宰相代理监国,自此人们的怒火也渐渐平息下来。
孟黄粱一手抱着扫帚拉着妁川的手不舍道:“若寻到时机,我定会去青州城寻你们的。”
“那我便等候你的佳音。我们青州城也是很不错的,若没有许浒的话……”妁川偏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许浒,又抬头看了一眼巍峨城门,笑道:“比这里的话,也是差不了多少的。”
话到这里,孟黄粱明显是听出妁川的言外之意:为何一开始自己便执意选择京云皇城而不是妖魔鬼怪牛鬼蛇神多的青州城。
不远处的许浒见孟黄粱也顾不得打他了,便对着身旁的逾嶙讨教道:“你与妁川姑娘到底是怎么相处下来的,她与孟黄粱那性子简直是不相上下了。”
“妁川?”
逾嶙心中只道妁川还算好的,虽欺负他惯了,却也不是毫不讲理。
想到这不禁又瞬间觉得许浒还是太年轻,没见过更恐怖的珩杏,拍拍他的肩,道:“女人嘛,你凶点就好,再说我看许公子您也不是什么畏惧强势之人,你喜欢她便才由着她这般,明眼之人都看得出来的。”
许浒笑着叹了口气,瞅了瞅一旁的孟黄粱,谁看不出来他的心思?偏偏她自己看不出来不是?
“她啊,也不知到底是真傻还是没心。”
“现下这般其实也不错。”
“确实不错。闹闹哄哄也着实有趣,这小妖精,磨人呐!”
听许浒这般说,逾嶙心中了然,随后对他拱手打趣:“那在下便提前祝你们修成正果了。”
在城门口惜别的人多,风吹得人手脚冰凉。
逾嶙见妁川与孟黄粱终于说完悄悄话过来,便识相地一手去撩车帘子一手扶她上马车。
双方行礼道别后,逾嶙便驾车离去。
余下二人立在原地目送,见孟黄粱失落地叹了口气,许浒摸摸她的头,拿过她手中的扫帚也带着她回去了。
……
马车有些颠簸,妁川觉得睡也睡不安稳,索性便撩开帘子坐了出来。
“你说舒春生没有了肉身还能活多久?”
妁川叹了一口气,抓着鼓鼓囊囊还不停闹动的异生袋,简直是没眼看,道:“也不知道他现下躲到哪里去了。”
“他肉身已毁,魂魄中灵力更是损伤得厉害,眼下也做不了什么妖,我想,他定是去寻他人的肉身灵体,这样才有机会养着,慢慢修复。”
“他去何处寻?活人肉身他定进不去,死人肉身腐烂了也无用。”
“所以他一时半会儿也做不了什么。”
妁川点点头,明白这道理,可是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舒春生毕竟没有死绝,担忧道:“他若再修回了,我们这京云皇城一趟,和白走了又有何区别?”
说着便气得可劲摇着异生袋。
“行了行了,别摇了,他若是在里面吐了,这袋子就废了。”逾嶙劝着,转头又安慰道:“也不算白走一趟,起码也知道了这些事儿的前因后果,也算玩儿一趟,又结识了新友,有何不好?”
妁川晃动着腿,点点头表示也只能这样,于是把异生袋挂到腰间,偏过头看着一路黑黢黢的树影掠过。
“现下云国是竹琅父亲监国,也算是风平浪静了……我有些好奇,”逾嶙顿了顿,道:“你为何在祭天那日直接跑了,留不明兄一人……”
“他那本事你还怕他出事儿?”妁川反问着:“就算我死了,他都死不了。”
逾嶙若有所思点点头,却道:“可他还是如宋洝一样,步他的后尘,被当成剿杀了。”
“……”
妁川抿了抿嘴,心中不知说什么是好。
本她那日抱着逾嶙跑出祭坛也是权宜之计,毕竟她灵力还未完全恢复,只能使些基础的灵法,再加之逾嶙被封住灵穴不能变回真身,更施不出灵法。
谁知道后来就听说太子被后面赶来支援的禁卫军围剿。
利剑兵刃,剑羽长枪,几乎是把人戳穿,热血扬撒,染红一片,当场死亡。
“反正我看他也不太愿意做这个什么太子殿下的,这样死了还能留下个美名传颂,多好是吧?”
见妁川呵呵直道,逾嶙虽表示赞同,却又不禁心想着,这话要是被普通凡人听见准得说他们不拿人命当回事儿了。
但终究他们不是人,于他们而言,未魂飞魄散,常人所道之死终究也不是死。
“唉……”
道路幽黑,虫鸣作响,寂寥冷清。
妁川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些许失落,却只道:“我们连夜赶回去,也不知怎么同珩杏姐姐交代。”
“交代?这样的结果不是挺好的?舒春生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京云皇城也平静了。本这事儿一半是抓舒春生,一半是阻止祭天,不过这两件事也不冲突。”逾嶙摇头晃脑,想着反正珩杏也不在,分析着:“起码宋洝的心愿算是了了,珩杏那家伙只要宋洝高兴了,她也伤心不到哪里去。”
“也是!”
妁川觉得这话也说得过去,转头又想,自己一开始来不就是打着珩杏的家当吗?可现下舒春生肉身成灰,魂魄又跑了,这珩杏会把她的积蓄拿出来给自己吗?毕竟自己怎么也算是出生入死了,不能白这么走一遭啊!
思量间又静下来,想着一开始来时,心中落差之感油然而生。
“那不明……”
妁川还是憋不住,不禁假装无意提到:“他怎么在祭天后便也像舒春生那样消失了,也不来寻我们……”
逾嶙皱着眉,不禁提醒她道:“你不是一开始就让人家在这事儿结束之后就自己寻个路子滚蛋吗?”
见她不答,又故意道:“怎么这会儿子又念着?你在他太子府里住了几日便舍不得了不是?”
“……”
妁川白了逾嶙一眼,想着自己确实曾经信誓旦旦对着不明各种劝退……而这一趟真的就让她安下心来,真是搞不懂自己,这会儿真让她无奈不知怎么办了。
“那你不还和人家好兄弟好兄弟的相称吗?怎么他人真走了你一点都不惋惜?不是一开始要我留下他,说什么打杂也好,看着他也好,人家不还是对你真心相待?真是没心没肺的!”
逾嶙:嗯???
“我这不都是遵循你一开始的做法吗?”逾嶙有些无奈,只道:“你曾经说我不支持你,现在我和你统一战线了,你却又道我没心没肺?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见妁川抱着手臂气呼呼偏过头不回自己的话,逾嶙也知道她是在赌气罢了,毕竟这么些年,她的心思他从来都能看透,只道:“你那心思,这么些年,原以为你看得透。无论是谁,都不过是浮世过客罢了,长久留不住,云烟皆虚幻,你上次在阖家酒馆说的那番话,不就正是这么个道理?”
逾嶙看也不看她,驾着车继续道:“其实那番话你也知道自己不过是给自己洗脑这般而已,因为你心中多少有落差,你不愿意因为这样就所谓郁郁寡欢了,但若是他没有走,后来又回来了,你说过的便只是空话而已,你还是不会所谓看淡不惧离别,你就是在意他的。”
“但,他不回来又有什么办法?强求不得。”
“他说他要保护我……”妁川看着树影喃喃道。
逾嶙摇摇头,只道:“我一直便也就在你身边啊。”
妁川明白,这言下之意便是他也会保护她的。
心中了然,原逾嶙便是看得最为透彻的。
“我扇子呢?”
猛然间听逾嶙这么一问,妁川心下一怔,懵道:“什么扇子?”
“什么扇子?”
逾嶙语气骤变反问着,也顾不得驾车,任意马匹自己走。
“我……”
妁川回忆着。
因为祭天大典需要一百个孩子祭天,祭司府那边刚还还差一个,于是孟黄粱便提议出他们变幻一个去,若中途有什么意外,也能及时制止。猜拳输给她的逾嶙变幻成婴孩形态,那这些身外之物也是肯定带不住的,于是乎全部交给了妁川保管。
可这东西是逾秋留下的,对逾嶙来说便是无价之宝,也正因为如此,妁川便将其放置在自己灵布包中贴身携带着。
可是灵布包在皇陵中被舒春生一把抢去,彼时的妁川第一反应也是去抢回来,可奈何还没冲过去,便被舒春生弄得腾空而起收魂取灵了……
而当她醒后,满脑子皆是自己已经死翘翘了,灵布包这事儿便早已经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哪里还记得里面逾嶙心心念念的小扇?
“好像在皇陵……”
妁川小心翼翼吐出这几个字,注意着逾嶙的神情明显越来越不对劲,赶紧道:“我这就去给你找回来!”
随后也顾不得其他什么的直接跳下马车。
逾嶙见状一把拉住缰绳让马匹停下,吼道:“胡闹!”
“你凶什么啊?”
“你上来。”逾嶙神情严肃。
“我去给你找回来……”
“上来!”
妁川被吼得一怔,知道他心中很不好受,又小心翼翼道:“我也有其他重要的东西在灵布包里……我顺便就寻回来了……”
“不要了。”
逾嶙心中叹气,面容之上却是浅笑,只道:“快上来吧,回家了。”
见妁川愣着不动,逾嶙有些无奈,明明是她大意失事却还委屈地盯着自己置气不愿回他话。
逾嶙叹了一口气,也明白是自己的反应太过反常了些,心中火气便也将就着她熄了下来,温柔道:“不重要的,那本就不是逾秋留给我的,骗你的言论而已,是我一直不愿意接受罢了。”
“哥……”
“快上来吧。”
逾嶙莞尔,伸出一只手正等着妁川过来扶她上车。
妁川未置,手中便被先放置一物。
他的小扇。
“收好了。”
不明一根手指上转动着妁川的灵布包,另一只手将小扇递到逾嶙等候的手中,歪着头继续道:“日后莫要将东西交给她保管了,小爷我怕就是扔大街上也比她保管强。”
妁川:???
这话虽听着不大好听,但妁川也顾不得和他争执,赶紧跑近他俩,伸着脖子看那打开的小扇,笑道:“你什么时候将东西拾回的!”
“既然是拾的,那便是我的了。”
说完手一抬高,让妁川欲去拿回灵布包的手扑了个空。
“你!”
“诶诶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逾嶙赶紧用小扇制止住妁川。
“你!”妁川指着不明,慢慢道:“这几日去哪儿了?”
“有事。”
不明边说边收回手,然后整理开搅住的系带,将灵布包挎回到妁川身上。
“那……”
“嗯?”
见不明为自己挎好灵布包后又拉出一段距离,便开口问道:“那你还回青州城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见其有些小憋屈,不明笑着一屁股坐到逾嶙身旁勾肩搭背,对妁川道:“不是你一开始让我走的?这京云皇城的事儿不是差不多也了结了吗?我没有理由再赖在你长笙酒馆白吃白喝啊。”
见妁川脸黑了下来,又故意道:“你说是吧,逾嶙兄?”
“是。”
逾嶙点点头,却瞥见妁川不可言喻的眼神,赶紧改口:“不明兄的债可是还未讨回来,走了不划算!”
“你这么一说……”
“对嘛对嘛!”逾嶙一把也搂过不明,分析道:“你看看,你被她搞得无籍无贯的,反正你云国太子这世也完了,再去轮回怕也麻烦。”
妁川假意哼哼两声不满,心中却大道逾嶙不愧是她的贴心小棉袄。
而不明听逾嶙这么一说,不免也觉得很有道理,他点点头,对着还站在一旁的妁川道:“那日后可要麻烦老板娘了。”
“嗯……不麻烦……”
不明笑得得意:“那我这算是被老板娘接受了?算是正当入长笙酒馆了。”
“说得像你以前我就没准你留下一样……”妁川无奈。
“不同的,那是我赖上你的,这一次,是你打心里同意我留下。”
不明说完伸出手欲扶她上来,却不料手中有白霜微凉之感。
“下雪了。”
逾嶙摇动着小扇,苦笑着喃喃道:“冬天来了……”
“妁川,回家吧……”
“回家吧。”不明重复着逾嶙的话。
“嗯。”
风雪渐大,妁川同雪一道将手置到不明手上,道:“那往后还望多多关照。”
“多多关照。”
第二十九章 春生落
青州城长笙酒馆。
“给。”
妁川将异生袋递给立在长笙酒馆门口等待的珩杏。
“这?”
“你想要的。”
妁川说着见其接过,便很满意地拍拍珩杏的肩随后解着自己身上的斗篷往店里去。
她便越过珩杏去给自己倒茶,却见宋洝君的尸身还躺在店中央的桌上放着,不免觉得有些苦恼,转头确认自己的想法:“那个,珩杏姐姐,我们离开这段日子长笙酒馆是不是就没开过张?”
“嗯……”
珩杏正拿着异生袋打量,感觉到明显不对,才反应过来一开始妁川可是让她帮忙看店的!而自己则是打包票说会把长笙酒馆经营得红红火火,这不着实打脸?
于是赶紧否认:“没有!我有认真看店的!”
“那我店里人呢?”
“我放他们假回去种田了……”
“嗯?”妁川盯着珩杏,道:“这都入冬了?种什么田?”
“哎哟!你看我这记性!都入冬了!”
珩杏被盯得心虚,眼神躲闪间只见还站在门口的不明与逾嶙,赶紧走过去,尝试着转移话题:“这么冷的天!你们倒是进来啊!”
逾嶙明显感觉是头皮一麻,随即一个侧身躲过珩杏要过来推他进店的魔爪,自己先溜进去,只道:“受不起受不起,别折寿了我。”
转头见珩杏又恶狠狠瞪了自己一眼,赶紧改口教育妁川:“你说说你,人家珩杏姐姐可是冥界大名鼎鼎的冥七女君!一天忙着呢,哪有空帮你看店?真是不懂事!”
妁川:???
被逾嶙这么一躲,在其旁的不明就被珩杏理所应当地一把拉住往店里扯,以此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而长笙酒馆现下可谓是冷清得上了灰,这让妁川很是无奈。
虽说一开始离开时也没对这本就在冥事府有职务的珩杏好好打理赚钱什么的抱多大希望,只是想着让她每日来看看免得店中之人怠慢,但也没想到她直接就关门谢客了去。
“这不是因为我也是背着宋洝做这事儿嘛!他本就不太愿意我再管他身前之事,我若是将他尸身带回冥界,他若知晓了可怎么是好?”珩杏拉着妁川撒娇。
“宋洝君那脾气是出了名的好,最多也就是叹口气数落你两句罢了……”逾嶙给自己倒茶不免戳穿补充着。
一旁的不明也如看戏般点头,上前去接过逾嶙递过的茶杯饮茶,注意力却集中到宋洝的尸身上。
上次在密林尸坑中因着是黑夜,看也未看清,只以为他死了有些日子腐烂发臭了,可如今的他被珩杏这些日子整理擦拭干净后,才发现其只是僵硬,并无腐烂之势。
如此看来,当时的宋洝只不过是衣服脏烂,肉身上还全是被同在那尸坑中其他真就腐烂血肉模糊了的尸体沾染上了血腥虫蛆罢了。
“咦!这谁?不是舒春生吗?”
闻声转头去看,也顾不得宋洝这人世尸身的异常之态,只见珩杏手里拿着已经瘪气了的异生袋,一脸懵逼地看着地上喘气的竹琅。
“他是竹琅……”妁川扶额。
“什么?”
“本一开始该是舒春生收入你这异生袋的,只是……”
只是中途杀出个竹咬金。
本一开始妁川就觉得自己白白拿珩杏的钱,也就是所谓收拿舒春生阻止祭天这事儿的“定金”,去京云皇城走了这么一遭还没给人家做到最想要舒春生这人的要求,多多少少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竹琅还小,”不明在一旁道,“不过是为师报仇心急了些。”
“小?”
妁川看了一眼地上埋着头不说话的竹琅,这明显是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却还是强撑着一副自己没错的架势,不禁道:“祭天中的每一个孩子都小。”
“行了行了,珩杏又不会吃了他,只是这事儿本就是竹琅的过失,不然舒春生必死无疑。”逾嶙远远插话,同样看了一眼地上的竹琅,为行过来的珩杏解释着事情的经过。
而竹琅面前便留下妁川则在一旁对不明进行教育:“他虽是孩子,但错了便错了,不会因为他小,过失就弥补了。”
地上瘫坐着的竹琅许是觉得惭愧,也不说话,气鼓囊囊只低着头。
妁川摇了摇头,见他这般,气也消了些,欲过去扶他起来,却被其一推。
“你这小孩儿怎么回事儿?错了还说不得不是?”
“我没错。”
“噢!”妁川心中只道竹琅是死心眼的性子改不了了,走近去扯他胳膊欲拉他起来,只道:“你没错!是我错了!行不?我不该教育你,我一开始就该似水柔情地告知你别去祭坛!”
只见竹琅哼了一声偏过头去。
“诶?你这臭小子,还蹬鼻子上脸了,我这么说可不是给你长脸的,虽然说你不出现舒春生也可能跑掉,但是你怎么也逃不了错处,得和你那位姐姐,”妁川指了指珩杏,继续道:“道歉!”
“妄想!”
“你这小子……看来是这几日在异生袋里反省得还不够明白。”妁川无奈,故意道:“看来季先生的遗嘱,我是不能完成了!”
“什么遗嘱?他怎么会?”
这话说来就有些不太算沾边,因季重山风兰庄曾经与长笙酒馆也齐名打造过花酒佳酿,常来往走动,两头便就算是亲朋好友了。在季重山死后不久,妁川便收到了其最后酿的桂花酒,附带一封信。
信中内容多半是寒暄,少半是对于竹琅的照喧,他本也知长笙酒馆逾嶙妁川不是普通之人,竹琅也算是他半个亲子,怎么也放心不下。虽说竹琅家世显赫但他毕竟小还贪玩偏偏这种最重情意,对季重山的突然离世肯定是不能接受的,无论竹琅是回京云皇城还是留在风兰庄,都盼着逾嶙妁川能帮忙打点照拂下。
“你啊,”妁川摸了摸竹琅的头,叹道:“他让我照顾你呢,你这个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他何时……”
“我带你回来,不是要把所以责任都怪到你身上,这几日把你放在异生袋里,并不是故意捉弄你,是希望你知道,错了就是错了,哪怕是无心之过,你也是错了的。别人可以原谅你,但是你不能忘记,不能不反思,免得再做错,二次三次,谁还会原谅你?”
见竹琅低着头一言不发,妁川自己都已经都被自己的言论折服,自己何时这般会说话了?虽说就带他回来这事儿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怎么也要给珩杏一个交代,免得她发疯。
“快起来吧。”
竹琅哽咽着,抬头委屈惭愧眼泪巴巴看了一眼妁川,也顾不得起身,直接就跪着去抱住面前的女人,放声大哭出来:“妁川阿姐,我错了……呜呜呜……”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你还是个孩子,没关系的……”妁川反手抱住竹琅的头,安慰着。
他还是个孩子……
心中默念这话的不明不禁皱眉嫌弃,怎么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别人说其年岁尚轻犯错无心不行,自己说就行,简直双标到无人能抵。
这竹琅一哭就止不住,像是把他十几年的委屈和不满都在这一次爆发出来一样,无论珩杏怎么保证不会骂他不会怪他,也不愿意放开妁川。
这时的珩杏不禁无奈,对着逾嶙翻白眼:“你们是给他灌输了多少我凶神恶煞的思想?”
这不过也是玩笑话罢了。
竹琅这孩子不仅认生还死要面子,在不熟的人面前更是话都不愿多讲一句的。虽说逾嶙妁川常会到风兰阁做客,见他的次数却是极少,多半是活在季重山话下的稚子罢了。
而此刻一行人逗着竹琅也就和谐下来。
……
“那舒春生可是跑了,你们有何打算?”珩杏问。
“他现下不知在何处,也无迹可寻。”逾嶙摇着小扇,在一盏热茶递过时继续说道:“他已没了肉身,若想活着回来再作妖,也得寻到肉身给他栖息恢复本事了才行。”
“可他能去哪里寻……”
确实难寻,可也要未雨绸缪打算着,总比他再找上门好。
珩杏纳闷着,看了一眼宋洝的尸身,想到一开始的疑惑,显然又觉得有问题,道:“我一直在好奇,是谁告知我九兄的尸首没有在皇陵中,而是在青州城外汾沽密林中?”
本这事儿打头开始,珩杏也只是单单有意去寻回宋洝尸身而已,可当她去到皇陵后,却只见到舒春生落荒而逃,本该躺在棺椁中的宋洝却不翼而飞。而当她满脑子疑惑回到冥事府自己籍述阁中时,便发现自己桌案上莫名其妙多了一封信,只说宋洝在青州城外汾沽密林中。
而眼下看来,却是有人刻意为之。
“有人故意告知你宋洝君的尸身不在皇陵而是在密林尸坑中……”妁川念着这话,还是觉得不太能理解背后操纵之人的目的何在,道:“可这人到底是图啥啊?”
珩杏明显也是纳闷,问道:“我找回九兄,谁能得到什么不成?”
“你应该分析,你找到宋洝君后你会做什么,你做的这事儿对谁来说有意义。”逾嶙有些看不下去珩杏的短浅分析。
珩杏觉得逾嶙说得有理,一手摸着下巴认真分析:“找回九兄我就会高兴,我高兴就会……”
“诶!”妁川一巴掌拍到桌上,道:“会不会是暗恋珩杏姐姐的某位,他不求回报,只求美人莞尔一笑!”
说着还用双手比划着花衬到自己脸下表示自己美人莞尔。
“噗!”逾嶙一口茶直接碰到桌上,也顾不得什么恐惧,指着珩杏道:“就她那样的火爆脾气,谁敢喜欢她?同你一样,谁疯了不成?”
同样喝着茶也被妁川这猜想哽咽到的不明连同竹琅赶紧去拉逾嶙,免得他仨就地打起来。
“小七挺可爱的,喜欢她也是福气啊。”
突然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让低着头不敢在言语的逾嶙一惊,还真有人疯了不成?
来者是宋洝君本尊。
“小七。”
“诶!”珩杏收起那副凶巴巴的模样,知道反正瞒也瞒不住了,现坦白为强:“九兄,这尸身是因为……”
还未说完,宋洝便点点头,道:“我已经知晓,祭天之事也阻拦下了,还是要多谢。”
果然这宋洝君就是有宋洝君,心胸宽广彬彬有礼!
宋洝走近自己的尸身,看着自己曾经呆过的人体肉身,不免有些微妙。
他伸手去触碰,却猛然之间神色骤变,大道:“不对!”
其余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见宋洝一手而下狠狠拍到了自己尸身上!
而尸身竟发出一阵呕血的吼叫!下一刻便见一个人的幽灵魂影在尸身上出现浮动,却在宋洝的手下怎么也不能离开尸身!
是舒春生!
逾嶙与不明见状赶紧将余下三“人”护至身后,随后告知宋洝莫要大意。
“你到底是何人?是何目的?”宋洝看着尸身中舒春生的魂魄想逃又逃不了,想入却入去,幽影不停晃动。
“宋洝君!他说不出话的!他没有舌头了!”妁川在不明身后大吼着。
听到这话的舒春生显然是被激到,笑也笑不出来,只奋力挣扎着发出阴森的吼声。
这样干问岂不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只此道理的宋洝直接一手抓住他的魂魄,将他拉出了尸身,示意珩杏将异生袋拿来。
珩杏了然,赶紧去摸自己腰中,却发现空空如也,自己明明刚才将异生袋挂在腰间了啊?
见妁川竹琅均是不知,只好面露难色对着手中还提着舒春生不安分的魂魄的宋洝摆手道没有。
舒春生明显看出他们也拿自己没办法,于是再次发出瘆人的吼叫,手还不停晃动指向妁川一行人,咯咯做声像是在笑。
还没等宋洝另下决定如何收住他的魂魄,便感到舒春生魂魄体中精元异动,而此时一股强大的灵力爆开,直接炸散开来!
舒春生的魂魄裂开,灵力四散,精元化为一粒粒灵尘微埃飘浮在空中……
舒春生这一次,真的魂飞魄散了……
第三十章 雪中乐
雪夜严寒。
青州城南一家大户人家的宅院卧房内,传出女人分娩的痛吼。
等在房门外的男人左右来回踱步,听着屋内又是慌忙又是紧张的声音,心急如焚又寸步难安。
“哇——”
一声生嫩的婴儿啼哭声划破雪夜寒凉,众人大喜,忙对男人道恭喜恭喜。
房门打开,稳婆忙笑着乐着抱着一对儿孩子出来,而男人却只看了一眼乐呵呵道辛苦辛苦后便急匆匆进了里屋去。
躲在暗里的妁川放下窗棂,表示还算满意,道:“冥王这次还算长脑子了,准了假让珩杏姐姐跟着宋洝君来轮回来,免得宋洝君又白轮回一世。”
自舒春生魂飞魄散到如今已经过了半月之久,竹琅回东寒山风兰庄,宋洝云国太子一世的尸身入土为安……一切重归于平静,寒冬已入,大雪纷飞,将一切都掩埋于雪里。
而宋洝君回冥事府后还是打算再修行一世入族谱,让自己族里那边好消停些。珩杏心中急啊,对着冥王那是一个软磨硬泡,最后使其实在是受不了才无奈同意让她卸职去轮回。
同行的逾嶙明显是很听不惯妁川的说法,皱眉抱不平道:“什么叫冥王这次还算长脑子的?他何时没长脑子?你莫要因为被赶出冥事府就背后针对王上。”
本同不明一把伞遮雪的妁川表示逾嶙这是吃里扒外,两步跨到其伞下,道:“我就纳闷了,你和这冥王关系怎么就这般好?哪怕是你!你啊!也被赶出了冥事府!却还是对他这般追崇!”
听这话明显带刺,逾嶙直接一把将妁川推回到不明伞下:“走开!莫挨老子!”
妁川:???
一把接住扶稳妁川的不明明显是和逾嶙穿一条裤子的,在其道“谢谢啊”后,只道:“你看看你,真是不讨人喜欢。”
妁川:???
“你好得到哪里去,我们起码还有冥籍呢,你个黑户就闭嘴吧!”
这话算是不明最不愿意听到的,他嘴角抽动了一下,心想妁川定是也料到这话能激到自己,随后也不恼了,只看着她眯眼笑。
“妁川。”
“嗯?”
“过去!”不明说完便一把将她推回逾嶙伞下。
“什么乱七八糟的?”逾嶙见妁川被推过来,像烫手的山芋般随即又推过去。
“过去!”
“我不愿同她一把伞!不明兄!”
“我也不愿。”
妁川:???
皑雪尚大,街道空荡,却出现一名女子被两男子左推过去又右推回来的奇葩景象,若不是雪夜无人出门,明日青州城怎么也得传出“一女子纠缠同时纠缠二男”的奇闻异事来,上青州城报头条也说不定。
“够了!”
妁川被推得有些恍惚,在被推至中央时摇摇晃晃使自己立下来,忙道:“你们两个死没良心的!是要冻死我不成?”
“出门前我便千叮咛万嘱咐让你拿伞,是你自己执意不拿。”逾嶙小扇拍拍自己肩头,伸了伸脖子。
“当时可没下雪!”
“让你备上以备不时之需。”
“可不是你说两把就够了吗?”
“那是因为我们已经出门一段路了!而你不愿意回去拿!”逾嶙责备道。
“是你不愿意回去拿!”妁川赶紧甩锅。
“明明是你不带,还逼迫我回去拿,反正我与不明兄都拿了,淋也淋不到我们。”
妁川顿时哑口无言,心中只道这逾嶙同不明呆一起久了翅膀都硬了。
想当年他可是怎么都会惯着自己的啊!
“我不管!你们若是不给我撑伞我便……”妁川左顾右盼想着就地取材什么的再威逼利诱番,却发现四周空旷只有一片雪白,急道:“我便……我便不走了!”
“我就定在原地,冻死我算了!你们都不要管我!都不许理我!”说着又抱着自己蹲下来哼声置气。
看着地上故意这般言论的妁川,不禁让逾嶙觉得脑仁疼。以往这家伙可是总用这招让他屈服,心想着这次不明在,怎么也得给自己找点威严,不然一直“受她欺负”,惯得她没大没小蹬鼻子上脸,指不定哪天还上房揭瓦了可还得了?
“不明兄,我们走!”
妁川:???
这是要翻天了不成?
只见不明倒是话也不说一句,看了一眼地上的妁川后便同逾嶙走了!
走了!!!
真就这么扔下了???
妁川欲哭无泪,满脑子都是这俩家伙无情无义日后必死定了,她气呼呼地看着眼前的身影亲密无间,逾嶙还歪着头对着不明说着什么话。
妁川见不明听着转头看过来,神情还那么意味深长,于是赶紧低下头避开。
这肯定是在说自己坏话啊!
正气着便听到地上“啪”地一声,随即还有不明幽幽的声音:“自己撑。”
妁川定睛一看,原来是不明刚刚撑的那把伞,再抬头看前面不远处还慢慢同行着的二人,这分明是在等她嘛!
不过他们竟然会愿意同挤一把伞都不愿意为她撑伞!
妁川心中叹了一声,想着罢了罢了不同他们一般见识。随后一把抓起雪地里的伞撑开,三步两步跑上前去。
“诶!你们说若是珩杏姐姐知道冥老五给她安排的身份居然是宋洝君的胞妹,会不会给他‘灵道司’掀翻了去?”
没错,冥五君临亦,冥界轮回道的掌管者,这次给珩杏轮回安排的身份,居然是这世宋洝君的胞妹!而冥事府谁不知道珩杏对宋洝的心思?临亦如此一来,便算是彻彻底底和珩杏结仇了去,不过他历来就不畏强权,只图自己高兴,尤其是做一些别人都不敢的事儿,比如说整蛊珩杏这个男人婆。
而逾嶙刚刚在院子见一对儿婴儿被抱出来后,便知待日后珩杏回来,冥事府再怎么也得热闹一番了。
“反正他欺负老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可不得找到机会就报复回来?”逾嶙道。
听其这般回答,妁川似乎也觉得很有道理,点点头,脑子里全是临亦满府躲珩杏暴打的场景,又不免觉得好笑,道:“我等着看好戏。”
“哟,你这话真是,才收了珩杏君的钱就等着看她热闹,可还有点良心不?”不明不紧不慢说到。
“你这话真是,着实有些难听了。”
妁川表示不满,说着又快步跑到他们前面去。
“好狗不挡道。”
“你!”
妁川指着不明,气也气不过,只好对一旁一脸没眼看着逾嶙道:“宋洝君珩杏姐姐这一走,冥事府就有两位冥君的位置空下来了,你是不是该有点想法什么的?”
逾嶙顿时反应过来,原来这家伙打的是这么个注意!就说怎么突然就提议让宋洝珩杏一同轮回修行,还忽悠珩杏说跟管姻缘那位打点好了让他们定相亲相爱白头偕老,原来是想着钻空子!
“你这心也忒黑了点吧!”逾嶙唾弃道。
“诶!”妁川明显表示不太乐意他这说法,道:“我就是觉得,反正他们都走了,空着也空着,不如让我回去,你看看,宋洝君这次轮回没有珩杏姐姐从中作梗,起码也得活个六七十年的,这么些年冥事府不能缺那么重要的两位冥君做事儿吧!”
这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让不明都不禁赞叹:“呵,还挺有道理。”
“可不就是嘛!”
妁川也是听不出不明的话外之意,心中只想着自己这段日子若是能回冥事府,等云子泱告知所需之事,自己便能重回仙籍,而宋洝珩杏这世完回来也还是能继续做自己的冥君。
而这本也不是妁川一开始的想法,是珩杏自己的主意。
那日珩杏跑来长笙酒馆串门,也是送银子来的,毕竟是答应了京云皇城一趟的费用酬劳。她嘟囔着说宋洝去轮回了,她又要开始担忧,不愿意别的女人嫁他给他生子陪他老。妁川也无奈她这执念,只劝着叫她莫要再像以前一样跑去坏他姻缘免得又乱了定数。
而珩杏嘟嘟囔囔间突然就心生一计,说自己也去轮回去,做他青梅竹马做他妻子再陪他老去。
妁川只道这主意好啊!
于是忽悠了珩杏的积蓄后跑去同冥五君临亦打点让他记得同天上那位管姻缘的说说。
可谁料到这临亦竟这般整她?明明收了钱还故意把珩杏指投到宋洝那户去做他妹妹了。
也正是当日妁川去灵道司同临亦打点时无意听其说了句“冥王竟还同意了这俩人轮回,空出俩冥君位置来”时,顿时茅塞顿开。
这不就是在给她机会是什么!
而当日妁川便回长笙酒馆数了数自己的积蓄,陆陆续续看来也够贿赂那专管冥事府这些入职之事的冥三君。
……
逾嶙也明显知道这金钱才是重点,于是问道:“你钱够贿赂嘛?可别又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我肯定是心里这数才这般问你呐!”
“你俩都回冥事府去了,留我独自在长笙酒馆不成?”
听不明突然冷不丁来这么一句,妁川才反应过来还有个他,不禁想到好像是忘了考虑不明的去向。不过转头想想还要怎么考虑?不明就好好呆在长笙酒馆不好吗?帮她看店,大不了给他个掌柜当当!
见不明这般问,逾嶙赶紧一手勾住不明的肩,道:“不明兄莫要担忧,我没钱,我不回去,至于妁川嘛,她回不回得去还难说呢!”
嗯???
妁川一巴掌拍到逾嶙头上去:“你给我好好说话!”
“逾嶙兄实话实说嘛。”
“你!”
逾嶙见状赶紧制止避免争端:“行了行了,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