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各寻敌手
清澈的双眸之中,这幽光愈闪愈大!
黄泉明白:这明尊邪神欲要夺取他的肉身,彻底的降世为祸!
他当即旋凝灵入足,凌空一蹬,便化作了一道青炎弧线在修罗斗场中四下乱窜。
“黄幽海,小心呐!”
那周身被幽鬼缠绕的十八层老大高喊道:“这魔神的灵魄若是一触碰到你,你必将成为他的俘虏,永生永世都任凭他的意志所行事嘞!”
黄泉岂会不明白明尊邪神的厉害?他游离在空中,只觉得背后那幽紫魔光越追越紧、愈来愈快,他赶忙摇了摇指尖的猎王戒,化作了一团‘赤青之炎’猎猎缭绕当空!
兴许是英雄惜才,那秃顶老头再度闭上了双眸……旋即再一睁开!这时,他眼眸里原先的那对神剑——‘干将莫邪’又化为了千万柄的‘珍奇异剑’,如织布般朝那幽紫魔光簌簌掠去!
可那挣脱了封印束缚的明尊邪神,就仿佛是世间最凶毒的饿虎插上了飞龙的翅膀,无论他是想以惊天撼地的魔息抵挡?还是以神鬼莫测的速度回避?那于其而言都并不算一件难事。
避开世人的一剑,的确并非难事……可避开当世翘楚、天下无敌的一剑,却是难如登天。况且,这邪神所避开的……还远远不止是一剑,而是如细雨般稠密无缝的千百万剑!这对秃顶老头而言,着实是一种耻辱。就算对手是魔神、是天子魔、乃至是天帝……那至少也该中他剑诀中的三剑、四剑罢?
想到此处,秃顶老头那干枯流油的手臂,便凌空虚握住了风。那风与其体内的灵气,以及周遭的血修罗杀念转瞬融合一体,成了一柄谁人见了都会想到流血死亡的凶煞灵剑——血修罗剑!
喝吒一声,如雷贯耳!秃顶的老头、秃顶的秘密就如闪雷般急追向那‘明尊邪神’的魂魄!一时飒飒簌簌,三道光弧缭绕交织,宛如三颗璀璨的恒星在漆黑的寰宇之中互相追逐、互相拉扯、互相作用,仿佛藏匿着世间最深最绝的道理与奥秘!
三者,在空中肆意角逐。
他们所映出的光辉,也同样唤醒了在场下的正派修灵高手……以及那干此时才缓过气来的魔道骨干。
两方的眼光,逐渐地碰撞出憎恶的火花!朵朵火花相连,便燃成了地狱而来的硫磺火湖,映衬在了这已然残破的斗场废墟之上。
其中有一人,周身青光乍现!他,乃是青衣教的始祖教主、西漠正派联盟的盟主——谢无极。此时的他,额首上的‘月之印记’已借由微弱的月光莹莹发亮……借着这光,他就有胆子遥指那盘坐于‘万相自在天’额首的白无命道:“万相王!今朝,你我正邪两派的恩怨情仇必要清算总账!赶紧像个男人点站起来,率领你的魔徒妖众来和我等决一死战罢!”
白无命身在幽暗之中。他缓缓地从寰宇深空般的虚无面罩内吐出了一口浊气,旋即平稳、悠然地如神佛一般漂浮盘坐在了半空之央。他望了望顶端浮光掠影的三者,冷哼一声道:“手下之败将,还有脸在本座面前大胆叫嚣?你们岂知道,自己还能双脚粘地的日子……就只剩今夜了吗?!”
谢无极笑了,笑得眉间的月印都随之不住地闪烁着,他道:“哈哈哈!你,还好意思提‘脸’这个字?若是比不要脸,那我‘西漠正派’之众当然甘拜下风、望尘莫及!遥想当年,若非你们不要脸地去勾结‘炎凰’这个卖师求荣的孽畜……你们魔宗,早就该被我等剿灭嘞!”
“哦?时至今日,你们还以为‘炎凰’这个痴情的傻女人……是内奸内鬼?”
“怎么?你这魔头还想为那早已死了百年许的歹毒贱货——去开脱?去为其正名?”
“呵呵呵,她的名声如何与本座又有何干?我只不过想要你们全都……死不瞑目!”
“哼,你这没脸的老妖怪,就别在此故弄玄虚、颠倒是非嘞!”倏然,谢无极眉心的月印趋于稳定,他当即便高喝道,“两位神尼,是时候让他尝尝……咱们‘青、天、灭’三剑合一的威力喇!”
那天诛、灭寂二者闻之便应,随即亮起奇剑与谢无极组成三角之势掠杀而去。
他们三者一去,便露出了鬼三郎啧啧摇头的面孔。
他,这是在可惜自己,可惜没法和魔宗之中的第一高手一对一地单打独斗。于是乎,他退而求其次地转向了魔宗的第二把交椅——鹰神明王,波多摩!
两人相视了片刻,鬼三郎笑道:“波多摩,上次你‘杀’我的时候,好像已经拼尽了全力罢?嘿嘿……只可惜鄙人那个时候,还没有催出本体来和你搏命相斗呐?哈哈哈!”
波多摩也冷笑了数声,道:“你怎么就晓得,本明王拼尽了全力呢……你们不都知道的嘛?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真真正正的‘伪小人’!伪小人……怎么可以随便就让不明来路的人就摸透了自己呢?”
说罢,鬼三郎的头顶,便生出了一枚冲天的鬼之角。他的眼睛煞红、长发雪白,周身也逐渐凝起了恍如洒满星辰碎屑的银白肌肤。恶鬼,这便是恶鬼——鬼三郎的正真姿态,也是他能与昔日第一刀客平分秋色的素容!
而那头顶上空的波多摩,背后也霎时转起了一枚灿烂的金色佛轮。佛轮映着他那六对翅翼和周身,就好像整个人都是从盛满金漆的缸子里捞出来的,辉煌而威武。
嗖嗖两声,两者便皆以神鬼莫测的速度转瞬接近,旋即以快剑和金翅互相近身噼啪对招。
这两人斗上,其余的所有人与魂也都紧随跟上。
十八层老大的本事,那也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他凝灵入指,连番挥出四记‘破元刀’将魔宗排行第三的高手——鹿神明王,司空行围困在内。
司空行一愣,来回观望这熟悉的刀法道:“你……你就是那个身在千万里外的渊海,却能一刀破我残影、劈我金面的人?不对,不是你。他满面虬髯,生得好似狼虎,而你……却削薄得像一片纸。”
十八层老大闻之便想:‘这世间,竟还有能遥隔千万里,还精准劈中敌者的本族传人?莫非?!’想到此处,他不禁眼珠一瞪道:“那人,是不是复姓完颜?胸前还绣有一枚青皮胡狼的图腾?”
司空行没有回答。这并不是他故弄玄虚,而是他自己当真也不清楚。不过,他只清楚一点:若是让对手带着疑窦来与自己决战,那对方的下手……想必一定会留情。留情的破元刀,那纵使再怎生厉害,也绝封不住他的口。
于是乎,只见司空行鹿首金面上的双眸一红,便摇身向远方荒漠拉退去。十八层老大并没有远追,因为他的破元刀……已无时不刻地在追杀着那身形迷幻的魔林之鹿。
嘭嗙、噼啪、轰隆隆!!
余下的所有人,已然在这修罗斗场之内交起了手:
柳三素剑诀一发,剑气如贯日那般掠向狗头明王!何奈这‘三目狗郎’灵力之强,愣是能将这白亮的灵光剑气给曲折顶散,并挥舞起了‘浴火摩尼杖’向柳三素连捶出了二三十记炽热的碧炎灵球!
好在对付这疯狗的,还不止柳三素一人。那在旁的马有言候准时机,单手抓起了一把白子向前者连番打去。刷喇,刷喇喇!这子粒照着《星辰图谱》在半空中来回变化,时而像是一头冲刺突进的公牛,时而又宛若楚楚可怜的处子之女……时而,又恍如手持‘打狗杖’的野夫,打向那三目狗郎!
会使暗器的正派高手本就不多。像马有言这般用得如此出神入化的……那也只剩崔人佛了。崔人佛眼下,正和自己的二哥水镜、四妹小茉莉一道,与那浑身腱子肉、肩膀扛着数万斤‘铜牛炎天柱’的牛面明王——阿里斯塔战得你来我往、热火冲天。
冲天的灵光,再度于修罗斗场的另外一端乍现。那是额首同样顶着‘月之印记’的南宫燕,正吸收足了月光之灵、绽开了‘紫光天月坠’,与那妙琳的‘白玉浑天破’一齐射向猴面、猪面这两位明王!
眼看己方情势大妙,那莫生明便招呼起了骨茹,赶忙上阵挑了他们认为最弱的一个对手、也是所有明王之中唯一的弱质女流——新任的蛇尊明王,舌菩提。舌菩提笑了,她那根如同一丈青般的长舌嘶嘶吐信,眸中满是歹毒与杀念……
余下的各派高手,也都找准了各自决战的对象,激斗得如火如荼。
唯独一人未动,那人……便是如雪山般孤傲、静谧的北冥凛。他瞧着天际正在追逐中的三道身影,仿佛出了神。
倏然,他握起了剑,欲要去帮助自己的挚友黄泉!可是,在他面前,忽先后落下了三道身影,三道浑身裹挟着白色‘净世洁炎’的身影!
北冥凛的发丝在簌簌流动,其后那冷若冰剑的双眸也只瞥得一眼这三匹火人。他道:“你们若想死得痛快些,就滚去找那‘鬼三郎’罢……我,没工夫杀你们。”
第512章 难下杀手
那三人,正是‘净世教’的三位长老:清、圆、魅。
圆长老瞧着北冥凛那雪山般孤高的傲容,不禁笑说:“嘿呀呀,北冥长老呐……数月不见,您怎生还是板着个臭面孔,像是躺在棺材里的死人一样呢?在下可是听说……您好事将近了呀?”
北冥凛原本一心向着天际上的战局,全然顾不上听圆长老在那儿胡诌。可“好事将近”这四个字,却令他不得不转回脑袋正视那三老:“你,有什么就直说,莫要藏着掖着了。免得我割掉你的脑袋之后,你连半个字都讲不出了。”
圆长老不由得捧着白炎熊熊的大肚皮笑了数声,旋即道:“哈哈哈!以您北冥长老之卓越才智,想必早已猜出其中始末了吧?这冻土‘纳兰世家’的二小姐——纳兰秋霜……如今,就在我们的手里!只要你乖乖听话,加入我……”
嗤!
北冥凛的冷眸之中,总是藏着一柄孤高的绝世利剑。
但凡他的眼光所到之处,其剑也会随之擦过!这一次,擦中的……乃是圆长老那烧着白炎的肩胛。
白炎式微,肩胛有血淌下。圆长老的脸色,也由笑容转为了吃惊、又从吃惊变成了怨恨。不过,这份怨恨很快就被他的笑容所重新掩盖住了。
他摇了摇头,注灵封住了剑伤道:“哎哟哟!北冥长老呐,幸好圆某反应得快,不然就要被你一剑刺穿心窝子嘞!我呀,都还没有讲完要说的话嘞……”
北冥凛斜提着滴血的胧月剑,回头侧首道:“不必拿女人来威胁我。今日,我会先杀了你们三个,到时候再去救她。能救则救,不能救活,我愿意和她在九泉之下再行成亲之礼。她,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哈!看来,你非常相信你和‘纳兰小姐’之间的感情啊?”
“正是。她真心待我,愿为我赴死。我北冥凛,也一样如此。”
“哎呀!看来,用这小妮子来威胁你倒戈的计划……失败了咯?”
“哼,你既然知道……那废话还这么多作甚?看剑!”
北冥凛喝罢,他的额首便窜出了一枚恶鬼之角,他的发线也如同上古苍龙的胡须,变得银白而闪亮。至于他掌心的胧月宝剑……那更是如漫天辉煌的星斗一般,洒向了净世三老周身各处的死穴与要害!
那三老既知来者招招要命,便也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挪移闪避。闪避之间,他们也不忘凝招出诀,来抗衡那时而行云流水、时而气吞山河,时而又有可能化为无招的绝顶剑弧!
噼噼啪啪!三个人,六只冒着天下灵火的手掌,也只能与北冥凛那快若豁线的剑招打个平手。而且他们晓得,但凡对手无招一出,己方必定会重伤一人。随意重伤一人……那他们的全盘计划,就有可能会受到影响。
他们的计划……那可是关乎到‘净世教’未来千万载的荣辱兴衰。他们,绝不能冒此等大险。于是乎,他们只能派出唯一的女人,来冒一个看似天大的、需要赌上身家性命的险!
魅长老,迎着北冥凛的剑锋就扑了上去!
北冥凛一愣,手头虽是稍软,但很快就又以最凌厉、最凶狠的剑法朝前者刺去!
可不知道为何?他的剑尖即将触碰到‘魅长老’的心口之时,他自己的心脏就如同被一个健硕如牛的恶棍用带毒的刀子狠狠捣烂。心痛,心痛驱使他收住了这要命的一剑!
北冥凛心软,可对方燃着‘净世洁炎’的双掌却硬得像是铁鞭一般,嗙嗙嗙嗙数十余记轰击在前者那绵白如雪的纯色长袍之上,直是将其烧得焦洞斑驳、破烂不堪。
嘶嘶——纵使有抗热的鬼肤抵挡,北冥凛仍旧免不了大半个身子被灼伤。不过,此等皮肉的痛楚……可远远比不上他心中的痛苦。他有些发愣,望着这‘魅长老’窈窕的身子发愣,因为他完全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心痛些什么?
倏然,他咬牙哼声,再度挺剑向对方纤细的脖颈刺去!
却不料,他化作的剑弧之线,又在‘魅长老’的面前停顿了下来!
见得此状,对方瞅准时机下得毒手,双掌凝灵轰出了一记“净世焚天龙!”将北冥凛烧成了烈焰熊熊的火人!这一招,虽不能要了北冥凛的性命,但却也足以将他那层牢固不破的鬼皮暂且削去。
火焰烧罢,北冥凛的上身的皮肤已然焦黑。虽然来自地下界的‘恶鬼之力’正在极力修复他的肌肉外皮,但却无法修补他那颗刀绞般剧痛的心脏。因为他看见了——看见‘魅长老’那白炎轻纱下的面孔,竟然正是自己在梦里都会见到的心爱面孔!
北冥凛眉宇一皱,问:“秋霜……你,怎么会在这里?”
魅长老嗤嗤一笑,道:“我?我为何不能在这里呢?小女子本就是‘净世教’的长老啊!”
北冥凛木讷了片刻,旋即冷哼道:“呵,我明白了。你这魔头一定是施了什么妖法,或者夺了她的面目来假冒她的!”
魅长老摇起了她那自信的脑袋,咂舌笑道:“好好好……小女子,的确可以借助‘灭宗同道’的圣法夺了你心爱女子的面容,不过……这个,恐怕就没法冒充了罢?”说完,那魅长老就当着乱斗的正邪两众,褪去了外衣,转露出了自己光滑细节的酮体。
北冥凛愣住了,他的眼睛里仿佛爬进了一只大蜘蛛,令他错愕不已。蜘蛛,并非是真的蜘蛛,而是布满‘魅长老’背脊的烧伤疤痕!这疤痕的形态和位置,他都记得非常清楚。他甚至能想起来自己的指尖,轻抚过这片凹凸不齐时的触觉和感受。
哼哼哈哈哈!!
见他严正吃惊的模样,那‘魅长老’不禁捂着脸蛋儿笑得像是摇晃的银铃。那在旁的‘清长老’和‘圆长老’也带着笑意,投出了一种仿佛在看可怜虫的眼神瞧着他。
魅长老又披上了薄纱外衣,走到了北冥凛的跟前,依着他那焦黑的胸膛道:“怎么,北冥大哥?现在,你该想起来……小女子,就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了吧?”
北冥凛猛地一怔,推开了这满口雌黄的女人道:“你……分明知道,我是不可能被你利用、来为魔教傀儡的,为何你还要煞费苦心地这般骗我?”
“呵呵,因为我高兴呐?人活着,不就图一个高兴嘛?”
“高兴?”
“是啊,我喜欢男人,也喜欢男人让我舒服。但我最喜欢的……就是骗得男人兜兜转。”
“你,好不要脸。”
“脸有什么用?若只是标致、好看……怎能打动你这活死人的‘心’呢?唯有,演得逼真动情,方才能让你这种男人对我欲罢不能呀?哼哼哼!”
听完这淫荡的女人,像是叫春般的言辞过后……北冥凛立马举起了剑,欲要刺向这女人的胸膛!可让他吃惊的是:自己的手,居然又悬停在了半空。他,还是舍不得、狠不下这个心。
他狠不下心,别人的心却比他狠上千百倍!那魅长老瞅准时机,掌心轰地燃起了奇热的白炎,并以五指合刀戳向北冥凛的胸膛心窝!
就在此时,那‘魅长老’的手刀竟也停住了!
难道,这个女人对北冥凛也有情义?不对,她的面目……分明还满带着嘲弄与讥讽的表情!这种表情,是不可能收手放过北冥凛一马的。
她不放过,那定是有人逼着他放过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在顶上与秘密、明尊邪灵纠缠的黄泉!黄泉单手悬托三魂佛玺,头上已有了两三绺不甚明显的白发。他,方才就是用了自己的寿命,来催动佛玺使‘魅长老’的周遭时空凝固。
他瞟了眼北冥凛。见后者回神后撤,能再与‘净世三老’缠斗后,方才安心地转身刷刷挥刀,以十余道青炎剑弧阻挡‘明尊邪灵’的追捕。可是,明尊邪灵之实力……远超修灵人之所想,那天下灵火的炎力在其面前……就像是用温水抹脸,只觉得舒适非常。
飒喇!
那幽紫的邪灵之团陡然加速,直冲黄泉胸前灵穴!
黄泉见状,又忙以寿命作为代价,定格住了邪灵之团的追击,拉开了数丈身位!
那秃顶的秘密见状,忙趁机一个加速,凝灵去砍那‘明尊邪神’的灵体弱点!可是,那‘三魂佛玺’即便再有大能,也无法束缚住上古魔神超过一念。因而,当秘密的‘血修罗剑’砍落之时,那邪灵已然悬在了他的头顶……
明尊邪灵喝喳一声,聚灵震开秘密,旋即再度向黄泉飞掠而去!黄泉的风、火两种灵能可谓越阶亦在翘楚,但眼下……任凭其如何催生风火来爆燃,也无法抵挡那上古魔神的穷追猛逐。他,唯有再度献祭自己的青春岁月,以来换取对方的一念。
可当他再度凝灵入玺,欲要定格‘明尊邪灵’之时……他才猛然发觉:这佛玺已然暗淡,需要一段时间的休憩方才能再度施展‘控制时空’的神通之力!再下一念,他脑海中已然没有了丝毫惊惧、恐慌。因为,他的意识之海……已被幽紫色的魔息狂潮所全然掩盖、淹没!
第513章 邪神再世
呜喇喇,呜喇!
天际之上,血修罗杀气就像是被卷入了汪洋大海里,只剩下一缕红绫般的圈环。
而那吞噬它们的……正是那从‘黄泉’体内散发出的、如汪洋大海般的天魔狂息!
黄泉的发线,已挣开铜箍、无风飘然。
他的双眸已经转红,红得好似地狱凶煞的烈火,满含杀戮之欲。
他的手、他的足、他的躯干也生出了一层黑色的绒毛。背后,更是展开了一对黑翼膜翅!这,正是‘明尊邪灵’的正体之态,也是这焚灭‘东玄世界’的硫磺火海……燃烧的始端。
火,幽冥的夜火在魔息的吹鼓之下,如海浪般自天际‘邪黄泉’的裤管里哗哗冲开,冲向修罗斗场、灭宗总坛、血色荒漠和站立于其上的所有带着呼吸的生灵。这种压倒性的‘天魔夜火’,令人感到的只有绝望和无可奈何……
底下的一众‘正邪高手’和灭宗之外血战的‘两方兵马’霎时都顿住了手,即使剑已经可以刺入对手的心脏、重锤快要砸开对方的脑瓜子、灵诀也马上能把敌人化为灰烬……他们必须住手,住手来为自己的生命作最后的挣扎!
“明……明尊大神祂,居然要连我们一并焚尽吗?”
“不,这不会是真的……明尊大神祂分明说过,要带着我等共享东玄新界!”
“大神呐!咱们可是您最忠实的信徒和仆人啊!求您怜悯我们、饶恕我们罢!”
魔宗众徒到现在还没有想明白:这‘明尊邪神’哪会需要什么信徒和仆人?信徒和仆人,只是其利用来为自己解开‘天帝封印’的弃子罢了。毕竟,这天下间就算是百年灵帝、千年灵帝……也绝不是‘上古魔神’的对敌之手。
此场战役,在西漠后世人的口中……都怪那秃顶的秘密为逞英雄,故而要引出‘明尊邪灵’将其诛杀。可他们却鲜有人提起:这挽救了正邪双方人马,不受滔天魔息焚灭毁尽的……也是这个头上没有几根发的当剑中无敌手!
荒草地般的枯黄头发,慢慢地变黑、变长、变得茂盛了。秃顶老头不秃顶了,他挂满褶皱和老人斑的面皮,也像是重新注入了生命之水,焕发出了青春的耀眼光辉。和他那英俏容貌相得益彰的,还有他掌心的‘修罗血剑’和体内迸发出的‘血修罗杀念’。
只见修罗血剑一抬,那带着浓重怒意怨念的杀气便宛如巨大的红纸油伞般罩住了灵眼所及的周遭百里,并嫉恶如仇地与地狱来的‘天魔夜火’撕扯相抗。撕扯之间,这两方伯仲的能量居然还扭曲了时间与空间,令整片魔宗总坛的方圆百里……都如同处于异样的幻境之中。
邪黄泉笑了笑。他露出蜡黄的牙齿,吐了吐暗紫色带毒的长舌,说话好像是自天际坠落的重声:“你,的确有些斤两。难怪敢口出狂言,欲要取本尊的灵魄一用……”
秘密的身姿虽然变得年轻,可他的那对眼睛却还像是饱经沧桑的江湖老汉。他道:“这,已经不是一个秘密了。今日我来,必然是做好你万一夺身降世成功,也有后手对付你的准备。”
“哼哼哼,好。不过,在你领死之前,本尊还有一事想问问你……”
“嗯……我晓得你想知道的事。但你,也应该晓得‘灵魄之用’是个秘密,我不会说的。”
“你,果真愚蠢。本尊既然知道那是你不肯说、也做不到的事,我又何必费心问你?”
“哦?那我倒要细细听一听,这上古七魔神之一的‘明尊’……究竟有何问题要问我了?”
邪黄泉逐渐敛起了笑意,双掌一摊!忽见其掌心除了有浮屠宝轮、无量天灯、明尊转世襁褓袈裟之外……还旋转着百余件金光灿灿的法宝灵器——那,皆是‘明尊邪神’在上天之界与天帝天君对抗时用的大法器!
其中,有一震能令山河破碎的‘混元金刚杵’;有一抖能使百里满毒的‘天魔头骨碗’;还有平山横断的‘无相摩尼剑’和束鬼降佛的‘天法般若珠’……等等这般。邪黄泉那如钢锥的指尖一拨这轮法器,敲击出无数种预示死亡的诡异之声后,问:“你,选三种罢?”
秘密当然明白对方的话中之意,这意思……无非就是要选三种法器来送他去死。不过,即便面对着‘上古魔神’发出死亡的威胁,当世第一剑客依旧逗趣地道:“哈?要选三个送给我玩玩?不必啦,等我待会儿像捏臭虫一样降服你的灵魄之后……这些小把件都得归我喇?呵呵呵!”
对答之中,这种答非所问、冷嘲热讽的言辞,是最能激怒对方。邪黄泉见秘密那副明明心里清楚,嘴上脸上却装得傻愣愣的模样,心底不住就想将的面目撕烂。不过,他不着急,因为他笃定了自己必定能战胜这不自量力的凡人。
唰喇喇——
他闭上了眼目,翻手一顺就转起了这‘百宝轮’道:“既然你不选,本尊就来替你选。”
随手一握,便相中了那柄剑锋仅有六尺八寸,但净重却有七万八千三百六十二斤的无相摩尼剑。他一握到此剑,便不由得咯咯笑了起来,且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可怕。他道:“看来,这就是你们东玄蝼蚁所谓的天命罢?以剑斗剑,再瞧你死得心服口服……呃哈哈哈!”
秘密看到剑,同样也笑了起来道:“难不成,阁下就打算用这支小铁片来取我的性命?唉,我还是好生奉劝你一句——再多选百八十件法宝来对付我吧?要不然,单纯地来比剑斗意……你可是会死得非常难看的呀?哼哼!”
“哼,你这小子贼得紧呐?”
“哈?在下……又有哪里贼了?”
“你口口声声叫我多选几样,其实……你就是想要激我只用这一样吧?”
“呵呵。”秘密斜眼瞧着掌心所提的剑,笑意渐敛,“我并不是要激你,我说的……都是大实话。若是比剑,你非但必败无疑,而且……定会一败涂地!”
高手的对决,总是在谁都想不到的时候就开始了。就像现在,谁都没有想到这句话过后,那‘秘密’和‘邪黄泉’就化作了赤紫双色的光弧相互飞袭!
嗙嗙、砰砰!双方的剑招相互碰撞的时候,已不是寻常高手对决间的绽开火花、呛啷作响……他们的那满含毁天灭地灵力的剑,每一次拆招都能使大地皴裂、天空崩塌,也能让所有瞩目着战事的正邪高手们都随着他们心肝大颤!
这一刻,所有的光彩仿佛都汇集到了他们的身上。
其余又开始搏杀的正邪两方,都已经被黑暗所吞噬,变得无足轻重。
倏然,那邪黄泉的赤眸变紫,斗转剑锋刺出三连快剑!而秘密,便如同对方肚子的蛔虫般,幻化成了三道或是左闪、或是下蹲、或是右倾的虚像!
刷刷刷,只见三股剑气穿透了虚像,马不停蹄地向远端的丹霞沙岗迸去!霎时间,三道轰天炸响齐发,愣是将那百丈高的伟岸红岩给戳出了三枚龙颈粗细的大窟窿!
邪黄泉眼看三道虚像皆已虚无……连忙转身又劈出一剑!这一剑,不是为得要杀人,而是为了要救人!救的,当然是他好不容易、熬了千万年才等到的天帝选子——黄泉。他的肉身,可是要比世间最纯净的金子还要珍贵千万、万亿倍!
这出剑来杀之人,自然就是留下虚影后,以三界谁的眼睛都看不到身法转挪到敌后的秘密。秘密的这一剑,辉煌至极、灿烂无比,简直就像是从头顶太阳的正中之心刺出来的!
那邪黄泉的剑,当然也比之不差。他这一剑,就好比是包裹住太阳的深渊宇宙,带着令万物都畏惧的气势向前者浑然吞噬而去!
当两人的剑招,都停留在空中时……
邪黄泉的那煞紫的眼珠忽猛地一瞪!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上当了。
眼前,秘密的脸倏然变得模糊不清,他的剑锋也如同漫天散碎的金粉,化为了无形。无形的剑,那就是无处不在!无处不在的剑,纵使贵如‘上古魔神’也不知该从何防起。
这,就是剑道的至高之顶,这就是当世无敌的第一剑客……所刺出的无招之剑!这一剑,本可以在秘密刚出手时就刺出的,可是他就要用寻常的剑招来试试这‘天魔族’至强的战力。因为,他有自己‘秘密’的任务要去达成!
接不住秘密的无招……那对于天下所有的剑客与修灵高手而言,都不是一件丢脸的事情。相反,接不住他的无招,反而是一种无上的光荣。要知道,能让‘秘密’拔剑使出无招之剑……那就是被秘密视为强敌,被至强者视为强敌——那,绝对是能令人自豪的!
可明尊邪神却不这么想,他非但不觉得光荣……更是十分的恼怒,恼羞成怒!他,堂堂能与上天帝部下大将抗衡的存在,怎会连一个凡人的无招之剑都接不住呢?
第514章 眸中轩辕
可是,他还当真就接不住!
所以,他只能运起体内那浑厚如海的魔息去护住周身躯体。
还是未见人影,未见那秘密变幻莫测的人影。他好像整个人就化作了空气般,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
人虽不在,但他强横的剑压已从四面八方推拿而来!
邪黄泉全身上下的整圈灵罩,好似是熊孩子掌中捏的水球那般,不断奇形怪状地变化着。
他也不知道,不知道那‘修罗血剑’究竟是什么地方攻来的,也不知道自己的灵罩究竟还能撑多久。不过,有一点他是很明白的,那就是——他,已经输了。在剑道之上,彻底被秘密碾压!
其实,能在剑术上胜过‘邪黄泉’的……在场是有好几人,外加一道魂儿。鬼三郎、北冥凛、十八层老大,但凡只要是能使出‘无招刀剑’的,都比他厉害。但是,只单单在剑术上厉害,那是永远也无法胜过那‘邪黄泉’的。
原因也非常简单,简单到三岁的娃娃都知道:一根再尖锐的针,怎么可能次刺得穿大象那巨硕的身躯呢?即便你戳他千针万针,你也只能伤其皱褶的老皮,却无法要了它的命。这个比喻,决然是恰当的。因为这‘明尊邪神’若是一头大象,那当世绝顶的剑客们……那就是一根细得不能再细的针!
邪黄泉的瞳孔,如今就细得像是一根针。而且,这针头的周遭好似有绒线般的天魔咒语在盘旋!这种文字一出,就代表着明尊邪神已经发怒、已经正视‘秘密’这个对手、也已经……想要拿出自己的真本事,来用这‘秘密’的鲜血来祭他的天魔旗帜!
“天魔秘法,八荒六合锁灵咒!”
喝毕,他眼眸中回旋的万字魔咒就转出了他的眼珠、眼眶、脸颊,随后愈发变大!
只听喀喀喀,三枚‘八荒六合锁’便凌空一夹,如是从浑水之中把泥鳅给钓了上来。
秘密的身子,眼下的确就像是泥鳅一般被咒术缠得歪七扭八,并且还被错落的‘咒语之锁’牢牢固定在了半空。他那英俊而又俏皮的面孔,也变得好似是被捏得变形的泥人面孔,看着可怜又滑稽。
邪黄泉瞧着这滑稽的脸,却一点也不想笑。他火气冲天地又凝起诀法念叨:“天魔降临,万灵臣服。东玄皆灭,唯天魔不老……”吟诵之间,那天际的魔息漩涡逐渐加快了转速,且伴随有彻天的暗紫雷云与霹雳闪光!
未出片刻,这咒语已然念罢。邪黄泉霎然向天头、那已然被时空扭曲的太阳一指:“天魔奥义,降日为我用!”说完,他便将手指甩向了深陷咒术缠困的秘密!咣咣咣!那太阳的奇热之光,就像是天竺人瓮里的毒蛇一般,听话地扑向了他手指所指之处!
热,直至极点的热度,企图破开灵压、吞噬‘秘密’那天下无双的肉身。
修罗斗场、魔宗总坛、乃至方圆百里外的血色荒漠都已汗流浃背,好像就快要蒸发!
喀喇、喀喇喇!修罗斗场中的石阶石壁、看台顶棚,皆如敲破的鸡蛋壳般迸裂开来,并呼呼地窜起着炙热滚烫的浓雾与赤焰。远远望去,就好似有百余条的火龙聚首于此。
身处修罗斗场的正邪高手们,是有一大部分已然头晕目眩、两眼发黑,抢先在‘秘密’身中这奇招之前倒下。他们,就好像是胆小鬼不敢瞧见这可怕的场面一般,眼不见为不怕。
可有两双眼睛却无时不刻地盯着‘秘密’和‘邪黄泉’,就算她们的身体再不适、她们的内心再忌惮……她们也都要看,且要看得仔仔细细、画画入心。因为,里头被‘明尊邪灵’附体的‘黄泉’……正是她们两个心中最珍贵的爱人!
妙琳的眼睛里,满带着忧郁愁苦之色。她边与南宫燕共御日炎之浪,边费劲地问:“燕、燕施主,那两位施主……什么时候能到?他俩若是来晚了……只怕黄大哥非但会铸成大错,还将永世沦为天魔的奴仆呐!”
那两位施主是谁?南宫燕当然知道,她也知道这天底下若是还有人能唤醒黄泉被魔息遮蔽的心智,让他拯救自己的肉身——那人,只可能是渊海龙族的公主。南宫燕虽心有不甘,但仍咬牙回应道:“他俩,应该很快就到了。只要他俩知道黄大哥身在此处,就一定会从外围突杀进来!因为、因为黄大哥,才是他俩来西漠的理由!”
情人之间心心相印,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可情敌之间心有灵犀……那也未必不多见,尤其是女性情敌之间。南宫燕和岳芝瑶,就是如此。南宫燕的眼睛,好像就长在岳芝瑶那深邃迷人的眼窝里,能看到她现在正拼命越过了一道道树杈般的火幕高墙,向着奇热之源挺进。
修罗斗场最后一重火幕后,是有三道人影摇摇曳曳。
倏然,是有一股强横的灵压成旋,如钻头般冲破了那层火幕!
那强盛的灵压,自然是属于其中最强者——‘北界海皇’的;他的侧旁……乃是身受轻伤、还有一战之力的‘小白龙’;而冲在第一个、小跑着迈入奇热战圈的,正是渊海龙王的掌上明珠——岳芝瑶!
只要仰头望见被邪灵附体的黄泉,眼泪就像是流珠般不停地淌落。即便这泪水落下,就像是在海里一般,转眼便会被日炎之热给烘烤蒸发……可依旧还能见着,是有两道蜿蜒反光的泪痕深深地烙印在她那绝美的面颊之上。
她那细嫩如玉的双手,围住了似是红宝石雕刻成的嘴唇,高声呼喊道:“泉哥——!!”
霎时间,邪黄泉脸上那拧曲的笑容,就收敛了几分;眼珠里原本的煞紫之色,也像是掺进了两调羹的水,变得淡了些;最明显的,当属他指着‘秘密’的那根手指。
这根手指在颤抖,时而绷直、时而又微微蜷曲,好似正被两个主人所控制。其中一个,自然是欲要杀死‘秘密’来祭旗的明尊邪灵,还有一个……那边是在自身意识海中痛苦挣扎、绝不气馁服输的天帝选子——黄泉!
邪黄泉的面色变了,变得捎带有些淡绿。他很诧异,诧异那被自己全然埋没于意识海底的黄泉……为何能够穿过自己那堪比崇山浩海的天魔之息,来抢夺这具肉身的控制权。他,毕竟是魔,不是人。他不明白,人间有两种至高无上的力量:一种叫作爱。另外一种……则是邪恶的天敌——正义!
邪,终究不胜正。
即便他能够操纵日月为其武器,也绝灭不了心怀正念的人。
秘密的心中,就怀揣着救世的正念与秘密。即便后世人讲他托大、讲他自负、甚至把他说成一个亦正亦邪的怪客……他也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自己心中救世的秘密!
他的手脚、气海虽然被‘八荒六合锁’给牢牢禁锢,可他那双满含血修罗杀意的眼眸……却依然清澈、透明,且富含有整个寰宇之中所有已知的剑法剑诀和无招之念。
他,只需要眨一下眼睛,那天、人、地三界中的‘最强之剑’便耀出了比日光更夺目、比月光更柔和、比星光更璀璨绚丽的奇异之芒。三种奇光,当空交融成得一柄巨剑,这柄剑的剑身……因为背光并看不清楚,可单是看它的外形,就知道这柄剑中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旷世神力!这柄剑的名字,就叫做……
“秘剑诀——轩辕神剑!”
轩辕神剑,乃是上古神兵之首,名副其实的三界天下第一剑。
就算是如神山剑、胧月剑、天诛灭寂、阿鼻地狱这等‘东玄十刃’与其相比,那也就像是刚出生的小孙子,只得抱着老太爷的臂弯嘤嘤哭啼。
在这柄‘轩辕神剑’之前,那是绝没有什么是刺不穿、比不过的:对手是鼠,它就是猫;对手是兵,它就是将;要是对手是上古魔神,它便履行职责使命来斩妖除魔;要是对手是地底的奇魔鬼王,那它便是催发拘票的阎罗王;纵使,对手是头顶上的熊熊烈日……它也可以化身为后羿,一剑刺穿太阳!
嗤——!!
谁也想不到,这一剑发……宛如像是裁缝的大剪子在剌布片般,将‘邪黄泉’的炎阳之力裁开!并将其远远地吓(he)退回了天极的顶头、月亮边上的太阳之里……
邪黄泉极力控制着颤抖的手指,不禁喊道:“这‘轩辕神剑’……不早该在十万年前就被‘天子魔大人’给震成碎渣了吗?!怎么……还会在你这凡人的手里?!”
秘密眨了眨干涩、疼痛的双眸,哼哧道:“这,是个秘密……是秘密,你就不需要知道了!你只要知道,今朝……就是我建下旷古奇功之日!”
话毕,秘密的左眼便淌下了鲜血般浓稠的怒意之泪。也正是这只满含怒意的左眼,应声释放出了无穷的血修罗杀念,催动着那尊金芒万丈的‘轩辕神剑’直压向邪黄泉!
第515章 双重血契
面对此诀,邪黄泉本来可以凌空闪避。
可底下一众正邪高手的目光,却像是困天重锁一般将他牢牢封死在半空之中。
他,绝不能退避。若是退避,就承认了自己接不下那‘秘密’彻天撼地的绝杀一击!
“哼!即便是神剑,也休想伤本尊分毫!”
他一边以魔息压制着意识海内躁动的黄泉,一边撑起颤动的双臂扬起五重魔压防御!
嗙、嗙、嗙!当那耀眼辉煌的‘轩辕神剑’一触及魔压结界,便愣是磕碎了三重防御。而且,让‘邪黄泉’和‘一众高手’料想不到的是:这破碎的三重结界,并非是剑尖所触、自外向内的三重,而是……由内向外的崩塌碎裂!
换句话说,这‘轩辕神剑’的神通威力……就像是太周族高手的内家拳法,中者虽皮外难见流血损伤,但体内的肌肉筋骨、脏腑灵穴早就已经受到隔山震龙的穿透重创!
明尊邪神的‘本体之灵’虽只是稍感震荡,但那黄泉的‘凡人肉身’……却实在经不起‘秘剑诀’的可怕冲压!只见,那肉身之上已有道道赤红色的血丝透过乌黑绒毛缓缓渗出,霎时间就将‘邪黄泉’染成了半身的血人。
“泉哥!”、“黄大哥!”
芝瑶、妙琳和南宫燕三人霎时齐声高喊,并欲纵身凌空去护。
可还没等到她们穿过那交错的炎柱和四窜的魔息,那‘邪黄泉’胸口便闪耀起了赤红色的耀眼光芒。那个位置……并非是‘黄泉’与‘姝儿’立下的第四重血契所在之处,而是上腹正中——当年在乌山岛的那个雨夜,他与芝瑶立下、灭除海妖王的那第二重血契!
谁也不知道,那早已达成、变为暗紫色的血契,为何会再度被激发。但有一点却是肯定的:这,一定是出于黄泉全心欲要保护芝瑶的意识!即便他的意识还未完全恢复;即便他如今还被压制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魔息死海之底;即便,他见到了芝瑶和另外一个男人相拥如情侣……他,依旧不可能摒弃对心爱之人的守护之念!
说来有趣,越是品格高尚、正直不屈的男人,越是无法闯过心中所爱的情关。黄泉的个性若还有什么缺点,是他一辈子都无法纠正的……那,也就是他对真情真意的渴望,以及死心塌地为一个人看不穿的执念。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有高尚的品格,他才能拥有这么多愿意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好朋友、他才能因牵绊而唤醒早已成为历史尘埃的第二重血契,来进一步夺回自己肉身的控制权,并反过来令‘明尊邪灵’进入一个尴尬的境地。
邪黄泉的左手,那只戴着猎王戒的左手……微微地晃了一晃。
他左旁胸廓上的‘第四重血契’便也闪亮了起来!这,正是黄泉拼尽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告知那藏匿于戒中的‘姝儿’有危险,让相助一臂之力!
两重血契,双倍的增益之能。谁也不清楚,黄泉如今到底该算是至强的灵皇?还是灵圣了……但有一点确是清晰可见的,那便是黄泉如今借着‘双重血契’的浩瀚增幅,已然夺回了自身一半的控制之权!
只见黄泉左半边的眼睛一亮,暗灰色的绒毛魔皮也渐渐褪去右边。他牙齿一咬,极力喝到:“你这邪魔,赶紧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要不然,我就以‘天帝之手’死拽着你、让你和我一齐被这‘轩辕神剑’给刺死!”
邪黄泉豆大的汗珠已然滴落,他明白:这黄泉虽然没有本事驱逐他,也战胜不了他。但若是对方以‘天帝之赐’捏住他的灵体……那他还当真将受到‘轩辕神剑’带来的重创!可明尊乃是上古魔神,怎可能情愿对一个年岁还不到自己零头的小鬼服软?
他啐得一声,眸中满是挑衅与厌恶之意:“小鬼,你有胆子……就试试看呐?本尊受此剑刺,至多小伤,修养个三、五、七日就无大碍了。而你呢?你是必死不疑啊!”
黄泉最不怕的,就是死了。他哼哧道:“哼,那你觉得是谁比较亏一点呢?我死,不过归于尘土。你重伤的话……哼哼,怎能受得了当世第一剑客和一众正派高手的围杀?你,恐怕也只能屈服于‘秘老前辈’的膝下,做他绕腿的小狗了。”
邪黄泉却有害怕的事。他怕自己成为一介凡人的走狗,丢尽了天子魔的脸面。虽然,他有自信能战胜这东玄世界的第一剑客,但却不得不防对方会有什么奇妙的手段来再度囚禁自己的灵魂。他,已然受够了灵魂的禁锢万余年,实在不愿再度受到制约、甚至……为人奴仆!
台阶。
好面子的人最爱台阶,没有台阶下……他们宁可摔死。
明尊邪神现在就需要有人给他端来台阶,请他下台,给他行落场之礼。可是眼下,谁又能机灵到明白这邪神的心中所思呢?
还真有人可以。因为这个人……已经不是个人了,他和无恶不作的天魔、邪神属于半斤和八两,是一模一样的坏、一模一样的可恨!
可恨的波多摩当即展翅腾飞,纵上已断了五条翅膀的‘六翼金鹰’巨像,单膝跪拜道:“明尊大神!这黄皮小狗的肉身,已经被‘轩辕神剑’震得脏腑俱损了,恐无法再容下您强盛无比的至尊灵体!莫不如,就试试属下给您准备的这尊‘天猫族人’的肉身,来作为您降世的第一具躯体罢!”
说罢,那唯一还未断裂的金翅之尖,便竖起了一口棺材,漆黑不见深渊的大棺材。这口大棺材好似藏着一种奇异的古怪魅力,能够引得众人视线都向其旋转凝聚,久久不肯离散……虽然,在场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里头躺的是谁?但谁都知道,这里头躺着的肉身,绝对不得了!
“好,开棺待我!”
“邪魔,你别想开溜!”
黄泉见过这口棺材,也见过其内正主之强大与诡异……
他当即就撤下左臂,唤起‘天帝之手’抓住了那大半只身子已脱离自己肉身的明尊邪灵!
噶喀喀!他一撤手,那原本只余下两层的魔息屏障霎时又崩裂了一层,只唯独留得最外头、已然被‘轩辕神剑’戳破一道狭长豁口的屏障仍在苦苦支撑。
耀眼的剑光,已然刺出了成千上万道璀璨的剑招自黄泉肉身的左右掠过。这剑招之中,还夹杂着无穷无尽的怒意与杀念——也便是天下第一剑客‘秘密’的血修罗杀念!
明尊邪灵哇呀一吼,企图用强劲的魔息将‘天帝之手’震开。可在黄泉的‘双重血契’、‘天帝之赐’与‘除魔决心’增持之下,他竟然能死拽着前者的左脚不放。即便他身上已全是剑芒划出的伤痕与魔息震后的淤血,他依旧紧咬着牙齿不肯松手。
“黄皮狗,赶紧放开本尊!”
“不……我,即使粉身碎骨,也不会松手的!”
“好,既然如此!本尊就……”
就在‘明尊邪灵’聚起浑然魔息,拍向黄泉天灵盖时……一道倩影,不知有了何等的勇气与力量,飞身挡在了黄泉的跟前!
咯嘣一记闷响,重重地回荡在黄泉的脑海与心脏。世界仿佛在这一刹那,就只剩下了黄泉……和他面前的那张娇俏容颜。这张娇俏容颜,本该是活泼的、快乐的、衣食无忧的,可她为了心爱的男人……却愿意牺牲一切来成全对方。
现在她的脸上,还露着浅浅的笑容。即便她的后脑勺,已经像是从七层宝塔上跌落的西瓜一般,碎得浆肉模糊……她还是觉得自己赢了,赢过那黄泉心中最爱的女人。即便得不到黄泉的青睐,却也能用事实告诉后者——谁,才是最爱他的女人。且这份爱,是连生命都可以牺牲!
“燕……燕儿!!”
黄泉瞪得和斗笠般大的眼睛里,淌下了滚滚热泪。
他的思绪,已经和刚捞起的白纸一般茫然大片。他松手了,任由那明尊邪神掠过了众多正邪高手的对阵圈,钻入了那阴气森森的诡异棺材之内。
黄泉还没回神,可他面前的‘轩辕神剑’却已破除了所有魔息防护,向他逼近。那远端被禁锢的秘密高喊:“快躲开啊,笨蛋!此诀之势……已无法收回,我只得催慢其向你逼近喇!”
不知道是那‘轩辕神剑’剑风太响?还是脑海里的汹涌波涛在疯狂地翻腾?他的耳朵里,只得听见嗡嗡咂咂的金属对撞之声,全然不见旁人所言。直到他怀中的‘南宫燕’吐着血,低声呢喃:“黄……大哥,你的脸……怎么变了?变得好滑稽……七歪八扭的?”
这番话,问得莫名其妙。黄泉后来才想通,这是南宫燕的大脑中枢被打烂,导致视物已然错乱。可他如今却全然想不到这一些,他只搓揉着南宫燕战抖发冷的单薄身子,道:“你别闭眼睛啊,黄大哥一定有办法救活你的,你一定要……”
“不过,燕儿我……还是好喜欢你啊……”
第516章 再见无期
南宫燕的眼里,黄泉虽变得像是捏烂的泥人一般丑陋。
可她的眸底,还是流露出了甘愿倾其所有的热爱和感激。当然,这一切的爱……都是黄泉用鲜血和痛苦交换来的。
在南宫燕那如浮光掠影般的时光回溯中:黄泉在蒙戈海战中指引‘南宫商会’迂回,而后又协助他们脱逃;在共同解放乌山岛后,他们又勇闯冥府岛、夺得那‘幽冥夜火’来铸剑,为其赢得商会的继承之权;渊海五峰会后,黄泉更是心心念念地要为她的父亲报仇雪恨,最后……当然也取得成功,并封印了海妖王、还了渊海一个清净太平。
而在黄泉的脑海之中,想的却并非是自己所付出的一切。他想的,却是这至交好友、红颜知己为自己所做的牺牲:南宫燕,那时候还叫燕公楠。这‘燕公楠’为人品格端正、言而有信,即便冒着生命危险,也会独自一人划着扁舟前来助力自己;在自己和芝瑶分离,落魄之际……也正是她,强忍心中的哀伤与痛苦,一次次不辞辛劳地陪伴自己、鼓励自己。
她,就像其额头正中央的‘月光之印’一般,虽不能闪耀出绚烂的光彩,但也足以透出微光来抚慰人心。可是如今,这‘月光之印’已忽明忽暗,就像是风中的蜡炬残火,已快到燃了灯底……
“别怕,黄大哥有办法救你的!”
黄泉连忙唤出了三魂佛玺,并疯狂地向其中注入灵气。他,欲要回溯方才击打的瞬间,扭转南宫燕生死之乾坤!
可让他精神崩溃的是:这‘三魂佛玺’仍然和先前一样,因为太过频繁的催动使用……已经变得老旧暗沉,就像是一块灰黑色的大铁坨子。
“黄……大哥,再……再陪燕儿说几句,好吗?”
“不!我们未来,还有成百上千年可以说道不完的话,你、你再等等我!”
“嗯嗯……燕儿等你,燕儿的心……这辈子、下辈子都会等你……”
“好,再容黄大哥试试!黄大哥,可不能没有你啊!”
黄泉脑袋里依旧嗡嗡乱响,他捧着‘三魂佛玺’的手掌也冷得连连发颤。他又癫狂地试了好几回,可那‘三魂佛玺’还是没有反应。他怒火一起,甩手就欲把佛玺丢出百八十丈远……可是,那三魂佛玺就像是行星围绕着太阳一般,只在他身旁回旋打转,却永不脱离。
当他想明白,自己眼下没有能力和机会来救活南宫燕,想要最后和南宫燕多说几句话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南宫燕的眼睛里只留着对死亡的淡漠与浓浓的深情爱意。她那挂着红绸般鲜血的俏唇微张,好似最后还笑着在说:‘黄大哥,你要和芝瑶姐姐美满幸福、子孙满堂哦!燕儿……就先走一步喇,嘻嘻……别太想念我,等晚些时候再来见我呀!’
黄泉的眼泪,和南宫燕口吐鲜血一般止之不住。他,哭得像个冬夜里没了爹娘的小孩子。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除魔卫道、匡扶正义……竟是会连累自己最亲爱的人付出生命的代价。这一刻,他是满心后悔的。就算除魔成功、能保西漠亿万生灵……他,依旧后悔得要命!
“小子……还不闪开?!”
那秘密的双眼周遭,已然布满了跳动的青筋。他正以自己的剑瞳之力,在不断地延缓那‘轩辕神剑’的威压:“再不闪开……老夫可就拽不住喇!”
这份好心,黄泉事后念起虽非常感激,可是现在他的心……却乱做了一团麻线,全然顾不上对方究竟是何用意?他只晓得:南宫燕已死,即便救不了她……也得保全她的尸身不能再受丝毫损毁。
黄泉右手搂起了南宫燕那淌血如瀑的尸首,小心翼翼地贴在怀中。而他那套着‘天帝之手’的左掌……则噌地一记,唤出了就连天下第一剑客都未曾见过的神剑——天帝之剑。天帝之剑,已然和天帝之手一齐被宝血所流通,并嗡嗡地散发出足以抗衡天际魔息与怒意的杀念!
秘密见之,眼珠子瞪得和铜铃一般大。他本想再出言相劝的嘴,也慢慢地合拢了。因为他想知道:这毛头小伙子掌中异样的怪剑,究竟能不能吃下自己的杀招剑诀!他忽然变得兴奋了起来,就像是一生求败的方圆国手,总算在迟暮之年遇到了一位年少的天纵奇才。胜,固然高兴,败了……那也算是能走出“一生无敌手”的可悲之境!
咣啷啷!!
轩辕神剑,带着世上所有的锋利、所有的剑气逼向黄泉!
剑风,愣是吹得黄泉与南宫燕尸首的秀发和衣袂飒飒飞舞。甚至,那无形的至强灵压,还震得黄泉脏腑战抖、经脉错乱。
而黄泉周身的气息,已变得十分古怪。既强横,又虚弱;既明朗,又落寞;既像是午时的烈阳,又仿佛南宫燕额首上消逝的月亮般,令人只想唱起哀婉的悲曲……
陡然间,黄泉双眉一皱,反手挥出了雷霆万钧的‘天帝之斩’!此斩一落,他周身的五色灵气便如同极光般魔幻地斗转变化起来,仿佛像是在为同样辉煌至极的‘天帝之剑’称颂摇旗!
呲呲——霎时之间,这交融成百色的灵气便凌空晕染了开来,布满了整座已成废墟的‘修罗斗场’。每一位西漠正派、邪派的修灵高手,无不被这痛苦而又强横的灵气所感染、折服,在比拼灵压的收了劲、在肉搏的退远了十余丈、一直在瞩目当空的……更是紧张得瞳孔紧缩,汗透背脊。
天下第一剑客的剑诀,毕竟是天下无敌的。即便是以‘天帝之剑’斩出的一击……那也只能像荆棘一般,延缓‘轩辕神剑’进犯的脚踪,并无能令其断足、折返。
可黄泉眼下,正是有一股恶气还未撒出。他干脆就挥起掌中之剑,凌空砍向那最锋利、最致命、最令人恐惧的那个点——轩辕神剑的锋头,那剑气、怒意和杀念集中的那一个点!
嘡!!
两剑相撞,所有目力所及之处皆如被巨大的撞钟轰中,嗡鸣不止。
眨眼后,那震荡之力更是直将已成为废墟的‘修罗斗场’崩得碎成渣滓,并且还豁出无数道深渊裂口,如蛛网般吞噬了‘魔宗总坛’八成的殿宇楼阁、宝塔石窟和伙房囚牢。
就在动荡还未完全止歇之际,空中的两柄神剑皆受不得对手强压,竟愣是擦过了对方的剑尖和剑身,转向了他处飞掠而去。那‘轩辕神剑’在空中,仿佛像是金质天舟那般雄伟威严,破云航向寰宇之极;而黄泉掌中的‘天帝之剑’,则带着吞天撼地的磅礴之势,劈向了……天下第一剑客——秘密!
秘密先是一愣,本想再眨眼出诀相抗。可当他瞧见黄泉那虽然迷糊,但仍旧带有流动光彩的双眸后,却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所有人,还不明白他为何笑的时候……只听砰砰数声响,那禁锢住秘密的‘八荒六合锁’竟如同积木般坍塌、散落。定睛一瞧,那是黄泉以‘天帝之剑’劈开咒锁,成功解救了秘密。
黄泉低垂着脑袋,紧搂着南宫燕的尸首道:“前辈,你我……合力杀了那畜生罢?”
秘密打量了这个年轻人良久,方才转向那黑雾腾然的棺材道:“这,恐怕不行。”
黄泉追问:“为何不行?难不成,像您这般当世无敌的剑中豪客——也瞧不起人吗?”
秘密连忙称否,道:“老夫,从来对旁人都视同一律。不管是三流的剑客与我过招,还是当世第二的‘北斗剑圣’和我生死决战……我呢,都会从第一手就出必杀无招来取其性命!只不过,这‘明尊邪魔’的灵体……我得好生留着有大用呐?”
黄泉自方才就觉得费解,这秘密要取‘上古魔神’的魂魄,究竟有什么用处?虽然,世人都觉得‘秘密’亦正亦邪,但他却认为——就眼前这个样貌俊逸、身姿潇洒的美男子……那绝对是站在正义一方的人物!他只问:“敢问前辈,您取其魂魄……究竟有何大用?”
秘密本想以告诉明尊同样的言语,来婉拒这后辈的疑问……可他刚欲刚开口,便斜眼改了主意道:“你若是想知道,那就帮老夫一齐生擒那‘明尊邪灵’罢?老夫,现在只能告诉你……我取他灵魄,乃是为得拯救上天、地下和人间三界的十万亿生灵!”
两者对望着,黄泉也没想到:这天下无敌的‘秘密’——居然也会把他这毛头小子当一回事,向他发出了合力擒贼的邀请。难道,自己的实力已经得到了天下第一剑客的肯定?这是必然的,可这却不是唯一的理由与原因!
正真最大的理由与原因,已经从那黑雾腾然、紫光环绕的墨玉棺材里站了起来。此者,身穿黑底火纹的净天净世宝衣、裤搭八角通天裤、足踏金丝天蚕宝靴,而他的面孔……俨然正是黄泉曾经最熟悉、最亲近、也最为信任的——离肠,离大师?!
第517章 四剑合璧
黄泉愣得讲不出话了。
因为他颤动的眼眸里,映着的竟然就是离肠的模样。
他,虽然早有推测,那离肠绝不是什么正道中人。但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后者,竟然会是东玄三大魔宗之一——净世教的教主魔头!
姜往生,固然是魔头。
可眼下占据姜往生肉身的……却是真正的大魔君、真正的魔中老祖!
只见明尊邪神双手一抬,捏了捏拳头道:“嗯,这具肉身……尚且可用呐?呵呵!波多摩,你做的不错,待本尊杀光这一片蝼蚁狗贼之后,定然大大奖赏与你。”
波多摩,就跪在他脚边上。听闻主子大加赞赏,他便像哈巴狗般摇起尾巴道:“大神言重了,这是属下应该做的。此者……乃是上天界‘天猫族’族长嫡孙,且已将自己的肉身淬炼至了黑金之态,是刀枪不入、水火不融,应当……可以发挥出大神你‘五成的功力’了。”
五成功力?
方才那控制炎阳挥发奇热之能……居然连他的‘五成功力’都没有用满?
一众正派群豪们闻之,不由得转望周遭被烤成焦黑的修灵者,心中震惊大叹。就连黄泉、鬼三郎之流,都不免胸中打起了鼓、眉间拉紧了帘。
在场之间,唯独那‘秘密’的面色任旧未改。他,和先前一样,那么洒脱、那么俊俏。可是,面色未改,他的面孔却又发生了变化——他,又变得不再年轻了。
他那飘逸的乌黑长发,又一块块地脱落了下来,露出像是芦苇荡一样的斑驳秃点;他的眼角,又折起了羽扇般的皱纹;他身上的肌肉,也不再像先前那样饱满有力。不过,他的眼底的剑招……却愈发增多了。这种半老不老的形态,其实不难看出——他,好似也拿出了更强的实力,来应对明尊邪神!
明尊邪神注视着他,哼笑道:“怎么,知道不是本尊的对手,就喊个娃娃来帮你了?”
斑秃老头啧啧咂舌,道:“是啊,不过……我是叫他等会儿再动,再来帮我这老人家的。”
明尊邪神有些纳闷,便问:“等会儿再动?你要他……等到什么时候?”
斑秃老头一笑,朗声道:“当然是等到我降服你的灵体,再替他‘师父’收尸啊?哈哈!”
师父?黄泉闻之,心中便疑问:这秘密……怎生会晓得离肠是他师父的?可还没等他张嘴,那明尊邪神便双手一摊、徐徐伸上半空道:“好,既然你这凡子如此乖张,本尊就让你好好见识一下……你我之间,究竟有何天堑一般的距离罢?!”
话毕,他的额首便有日月双辉闪烁,他的双掌也耀起了日光与月华。不久,那顶上的浑厚魔息便将血修罗杀念给推远,露出了那赤日与皎月。喝喳!他吐得一口浊气,便双掌交叉过顶仿佛要抵挡什么从天而降的劫难?
“明灵奥义,日月大耀杀!!”
话毕,那天际先变得黯淡无光,如是蒙上了一层漆黑幕布……
旋即,有一点日光与一点月芒烫坏了这黑布,且这两个洞皆在以肉眼可观的程度急剧扩张、增大!眨眼过后,众人头顶的上的炎阳与寒月……就已经遮蔽了左右两半的苍穹天极!
废墟上的众人,已感到自心灵深处传来的恐惧激荡。他们,纵使能在‘西漠大陆’甚至‘东玄世界’呼风唤雨,也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修灵者……有如此之神通广大的异能。毕竟,这悬在空中的,乃是上古时期就称霸三界的魔中之神!
不光是他们,就连杀得眼红耳赤、片地鲜血残肢的外围正邪军团,也都被这奇诡的异象所震撼。他们虽然没有亲眼见到‘明尊邪神’的面目,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能够催生出此等动天杀招之者,必定只有这个能与‘上天帝亲军’分庭抗礼的‘天子魔心腹’。
“完了完了,这下我们……我们都得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嗝屁嘞!”
“哼,叫你们这批不自量力的狗贼来围攻我宗啊?哈哈,你们……就等着下地狱罢!”
“大家伙别慌!就算是死,这拨妖人也得跟咱们一块儿见阎王!他们,也都活不成的!”
“哈哈,可笑可笑!你们是见阎王,而我们……那是和明尊大神融为一体、合而为一!”
说罢,这成千上万的魔宗弟子们皆收招弃甲、匍匐在地,就好像是预备了最虔诚的心念,来甘愿做那魔神降世的馨香活祭。他们每一个人,都露出了自己的本容,并洋溢起了病态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与满足,让所有眼前的正派人士都为之大感震惊。
嚯、嚯!!
可是,就在这时候,只见有两道巨硕黑影直掠向那炎阳与寒月!
这,正是先前已然救得众人一回的神剑——干将与莫邪!干将、莫邪,即便有再大的威力,也不可能与傲立寰宇的日、月相提并论。秘密使出这一手……也只为得拖延,拖延出能够制服损毁‘离肠肉身’的时间!
凌空而立的秘密道:“小子,赶紧收起你心爱女子的尸首,咱们成左右两路破他肉身!”
黄泉已来不及解释,他只得将‘南宫燕’逐渐冰冷的尸首置入猎王戒,并颔首称:“好!”
说罢,这两人便化作了两道光弧,掠向了‘明尊邪神’的一左一右。左边,乃照耀着火辣的炎阳之光,仿佛能将所有一切都焚化殆尽;而右面,冰冷的寒月之光如是能冻结时光,甚至是英雄心中必胜的心念。
嗤!咣!
两剑,一剑刺向了日光,一剑斩进了月芒。
可是,正如两者所预料的一样,明尊邪神岂能让他们称心如意?只听嘎然一声,霹雳般的咆哮带着肉眼可见的‘日月魔息’扑向了当空这两人。
两人受到如此冲击,愣时就像是海啸中的小舟一般,时而被浪尖推远、时而被卷入了浪里、时而……又像是蹦床上的娃娃那样,上蹿下跳、腾挪旋转。
难道,就没有任何办法,能够靠近这明尊邪神、破其肉身了吗?朋友,有好朋友的人……那永远是不要惧怕危难的。眼下这两人,就各自来了个不怕死、甘愿为了朋友而死的好朋友,前来舍命相助!
东北之向,是有一柄‘将军木剑’驾驭着如龙的杀意挑刺而来!那,正是秘密绝无仅有的好朋友——‘猫老三’及时赶至;而另外一侧,满身银皮如甲的‘恶鬼三郎’也卷起了咽鸣的夜行百鬼,向明尊右首的寒月之霜挺剑而去!
“剑圣秘传,北斗剑龙!”
猫老三掌中的将军木剑,霎时转化成了星芒般众多的剑气当空集结、缭绕。远远望去,宛如一匹茶黄色的灵气巨龙,张着巨颚、带着咆哮扑入了烈阳之海中!
“鬼剑七绝,百鬼朝宗!”
鬼三郎早已令自身的鬼息与杀意激发,唤出了成百上千众的幽冥怨鬼。它们一见鬼主剑指寒月之洋,便哀嚎着、哭喊着、痴笑着冲入其内,仿佛在搏命横渡那弱水三千!
“天帝剑诀,乾坤行剑令!”
一声令下,天下已过世的剑中高手们无不响应了‘天帝之剑’的号召,借由黄泉‘双重血契’增益后的浩荡灵气化身人形,并各展神通地劈冰斩光、显露出属于他们生前的荣光英姿!
“秘中秘密,不二邪魔破!”
秘密的出手,乃是四人之中最慢的……还是四人之中动静最小的。可是,他的孤身单剑,却像是赤红色的彗星般掠过了炎阳之海,将其平波分浪!且好不客气地率先近了‘明尊邪神’的身!
嘭嗙!噼啪!咣荡荡!!两方,千万道剑影自两方攻向‘明尊邪神’。霎时间,天地斗转变色,连日月之光华也暗淡了三分。众人,终于能较为清楚地看见:这两两相配的高手,逐渐压制住了‘日月魔息’的狂潮,向那明尊所占据的肉身逼近!
四剑,正于天际和‘明尊邪神’恶斗。
其实,应该是有第五柄同样致命、同样无双的绝世之剑,随其攻上的!
可是如今,这柄剑却依旧被缠死在地上——被一个满嘴谎话、信口雌黄的红颜祸水给牢牢缠死。这红颜祸水,便是那不知廉耻的魅长老;而那被缠死的剑,便是北冥凛掌中所握着的胧月剑。
北冥凛的眼睛,依旧注视着天上的局势。可他的人,却不断地在腾挪闪躲,避开目前三老的合力围击。他本有数次机会,能够给予清、圆二老致命的一击,可每到他出剑之刻……那魅长老便像是鬼魅般挡在他的剑锋之前,令他无从下手。
眼下,魅长老又替胖子圆长老挡下了一剑,哼笑道:“北冥凛啊,北冥凛……枉费你一身的好本事,居然连对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下不了手。哼哼,你……真是窝囊呀!哈哈哈!”
北冥凛不理她,只牵挂着自己心中所念,继续与三人缠斗。那在旁话不多、专下冷手的清长老逮到机会,便狠毒地从后心给了北冥凛一记‘净世焚天肘’,愣是把后者给打得眼珠微突、冒起了金星。
得手后,这清长老还不忘向单膝跪地的北冥凛投去了鄙夷的目光,并挖苦道:“剑,本就该是无情无义的。像你这样绵软有情的剑……只怕连一条狗、一只猫都杀之不死,何谈与我等三老相争?哼哼,可笑可笑!”
第518章 净世魔君
不败的北冥凛,当真会败吗?
对于后世人而言,他们纵使相信‘秘密’会败,也不愿去相信‘北冥凛’会败!
北冥凛的确至今未尝一次败绩。无论是多少人,用了多么卑劣的手段来影响他的出招,他依旧能够扭转乾坤、死地后生,可是这一次却不同——因为人间最精密的机栝、最凶猛的毒素、最致命的暗器……都远不比人心来得可怕。
从内而外的伤害,总远比由外而内的要命千万倍。就比方说:南疆虫师之中,流传着一种鲜为人知、又极为致命的蛊虫——百花金娈子。这种蛊虫,乃是‘百花虫’的幼年雌虫,奇艳奇毒。若是摆在手掌心一刹那,便能叫人自裁一条胳膊;而若是将其置入人的心中……那就能令人癫狂痴迷,将自己的肉一块块咬下、痛苦而死……
北冥凛,仿佛此刻就中了这种令人丧失心智的“百花金娈蛊”。他很痛苦,正义的内心、孤傲的灵魂驱使他欲要斩杀妖徒,来还东玄世界的众生一个太平;可同样强大的真挚爱意、多情之种却令他绝不可能下得了狠手……所以,他眼下就恨不得用这祖宗留下的绝世宝剑,来割掉自己那懦弱的肉,还自己一颗为苍生而冰冷绝情的心。
只是很可惜,他就算是对自己割上三千零八十一刀,他依旧还是那盏外冷内热的大冰炉子。冰炉子,是绝不可能对自己最亲近的挚友和爱人痛下杀手的——净世三老就看准了这一点!他们以‘魅长老’打头阵,封住‘北冥凛’的所有出剑之路,而清、圆这两个魔头,便迂回着向其轰击出炽热的灵火强诀。
嗙嗙,嗙嗙嗙!
北冥凛方才愈合的肉,又再度烧焦,烧焦之后又在愈合……如此往复,他体内的灵息便不住地削减。他掌心的胧月宝剑,也似是通了雷电一般,夸夸战抖。
“战抖的剑,怎么能够杀人?怎么能够保护自己最心爱的朋友和天下苍生呢?!你所爱的女人,乃是那个纯洁善良、愿意为你付出生命的‘纳兰秋霜’,而不是眼前的这个**贱货!你,要清楚明白这一点呐……”
北冥凛的耳朵里,似是传来了荒古之音……他虽不晓得这段话乃是谁说的?又是从何方传入他脑海的?但他的眼睛……却很信任这道浑厚正义的嗓音,顺着话意便扫向了在空中乱战的四道光弧。
那是他的朋友、他一生最重要的挚友如今身处险境,需要他挺出冰冷而又无情的剑,来为其杀敌!他忽然懂得了取舍,他也明白:这份友情,才是自己真正值得为之付出所有的情感,至于充满谎言和欺骗的爱情……
北冥凛陡然眼神一变!
挥起缠绕迷雾的胧月剑,逼退了三人五丈有余!
他冷冷望着纳兰秋霜,眸中的感情好似已被他亲手埋葬。他道:“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若是你们仍旧要与我纠缠、与西漠正派为敌,那我下一剑……就会送你们三人一齐上路。”
魅长老瞧着这种无情的眼神,一时间是吓得不敢多嘴。她深知道北冥凛若是下定决心要杀人,那就算是你躲到天涯海角、寰宇地极……都难逃一死的。不过,转眼过后,她便又重拾了自信,道:“哦?北冥大侠,你真打算要连我一块儿杀了吗?”
“正是,这是我……给你最后的一次机会。希望你,懂得珍惜……”
“呵呵,最后给我一次机会?那我也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但凡你愿意入我神教,人家……”
“你不必试探我了。我爱的人,乃是我心中的‘纳兰秋霜’,而不是你这个‘魔教妖女’。”
“既然话不投机,那也没什么可商量了。你有本事,就一剑来杀掉我们三个罢?来呀?!”
剑神,也是人。他也有感情,也有泪。他的泪,如今正挂在自己的心里,还没有淌出来。可眨眼之后,当他挥出谁都无法预料、无法抵挡的无招之剑后……他的眼角,终于悬起了一颗恍如钻石般纯净无暇的泪珠。这,是他一生中流的第一滴眼泪,也必是最后一颗!
嗤嗤嗤!无情的剑气,自有情人的剑锋刺向了三个绝情人的心窝。这三剑,是无敌的三剑,是谁都不可能躲得开的三剑!也正是这三剑,令‘北冥凛’寂寥一生,走上了成为‘剑中之神’的不归之路……
这三剑,本是没有人可以躲开的。
但是这三剑,却能够被一道魂儿以双指牢牢夹死,就像是老匠人以巧劲夹住烙铁一般。
北冥凛的眼珠一瞪。他惊愕的,并不是这东玄世界还有人可以夹住他的剑,而是这夹住他剑的人……居然是离肠!且这离肠,竟然和‘明尊邪神’所占据的肉身……长得是一模一样!
离肠瞧了眼天际酣斗的五者,又转回望向北冥凛笑道:“北冥长老的剑,果真冷血无情呐?看来,你未来还真有可能踏入剑中无敌手的境界,成为当世剑神呀?哼哼哼!”
北冥凛的眸中,仍有余惊。不过,很快这余惊之色便成了疑惑的冷光。他问:“你,为何要九这三个魔教的妖孽?难不成,你是想要自己动手杀了他们吗?”
“哦,不不。我怎么可能想要杀他们呢?毕竟他们三个,可是我得力的部下啊……”
“得力部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都猜到了吧?只是你不愿意相信而已。我呢……本名是叫姜往生,字唤离肠!哈哈!”
“姜往生,字离肠……哼,原来‘净世魔教’的教主,就是你!”
“没错,正是我。”姜往生露出了如银钩般的邪魅笑容道,“是不是觉着特别得惊喜?特别得意外呢?嘿嘿,其实我也没有想过要隐瞒这么久的,只不过……好巧不巧,这黄皮小狗铁了心要前来西漠、除灭魔宗啊?那我,也只好将计就计,利用他的一番赤子之心了……哼哼!”
“你,好生歹毒的心呐!”北冥凛的话,本就很少。他从来都习惯多听旁人所言,最后作出自己的判断。就像是这一回,他干脆问都不问就眼眸一敛,转剑刺出星光般的寒芒掠向姜往生眼喉、心窝的致命弱点!
飒飒飒飒!
姜往生面对那如流星般的密集来剑,居然躲都不躲,只立定在原地任其进攻。
因为他明白:若是想要全然避开北冥凛掌中的剑……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唯有以胜他十筹的灵压方才能以硬实力格挡!
可是他却错了。他错在小觑了北冥凛,更小觑他掌中的那柄绝世神兵——胧月宝剑!一道寒光剑弧划过,胧月剑的剑尖就不知道从何处穿破了姜往生‘天阶灵圣’的结界,并刺入了他的心窝子!
姜往生的眼珠大瞪,好似当真中了致命一击。可北冥凛的双眸却依旧如雪鹰一般,随时提防着对手突发奇招。他明白,这‘净世教主’绝对不是这么容易就会被杀死的,若是容易被杀死……他也没本事当上净世教主,成为魔教联盟的盟主。
果真,姜往生的脸再也绷不住了,他忽就大笑起来道:“北冥大侠……果真厉害得紧呐!居然能够一瞬击出百余虚剑来搅乱我的灵压,从而寻出比头发丝还细十倍的弱点一剑刺穿。啧啧啧,本教主……还当真不忍心杀你啊?”
“哼,不必心慈手软。我,可是必要令你魂飞魄散之人!”
“魂飞魄散?诶哟,北冥大侠还当真可怕得紧嘞!只可惜……本教主没工夫陪你过家家。”
“怎么?你想要去帮那‘灵尊邪神’吗?我告诉你,只要我北冥凛在此,你就休想……”
“不是我休不休想喇!就算本教主现在不想,恐怕也有没机会可以回头了啊?哈哈哈!”
话毕,他就再也不看北冥凛,从而负背转眼望向了天际——那马上便要分出一手之高下的人、鬼、魔五者。他的眼睛里,满怀着一种期盼,就像是在云岭月下等待了千万年的老仙,总算等着了秘之花盛放,可以入药、炼得‘九转涅槃金丹’了。
嗤、嗤、嗤!
将军木剑、恶鬼灵剑、天帝之剑已不分先后地刺在了‘明尊邪神’的这具肉身之上,令其胸腔、腹部……乃至脖颈都被此三剑重创。而第四柄剑,也是最可怕的‘修罗血剑’……却只轻撩一记,仅在此肉身之上连戳了一百零八道并不致命的血口!
滴滴答答,血液涌流如泉。明尊邪神也万万没有料到,眼下或人、或鬼、或不人不鬼的四者……居然能够硬生生地闯过自己饶有自信的‘日月大耀杀’,对这具肉身造成损伤。不过,他心里分毫也不惧怕,反而冷笑着反问:“怎么,你们以为划破这具肉身,就能生擒本尊不成?”
秃顶老头剑锋铮铮,嘴上哼笑道:“哼哼,你是不是觉得……就算这具肉身分崩离析了,自己还能再换一具?反正东玄世界亿万生灵,你总能找到合适的躯体来毁灭这个世界?呵呵,如果你这么想……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第519章 六道伏天
“哦?这大错从何而来呢?”
“自然是你低估了我的剑,和我苦练一百零八年的‘破灵佰捌式’了。”
“破灵佰捌式?呵,你该不会告诉本尊……方才那一百零八剑,都是你苦练的绝学罢?”
“自然都是。这每一剑呐……虽然不致命,不过也足够请你这王八入瓮,再也难逃了。”
听秃顶老头说罢,那明尊邪神就试着从意识海内抽离自身的魔息邪灵。可让他大感意外的是——那意识海的周遭……居然亮起了一百零八道剑痕般的咒文,令其灵体无能再从这‘净世教主’的肉身中脱逃出去。
秃顶老头轻笑了两声,旋即道:“这一百零八剑,每一剑……我都足足注满了一年的封魔法文。任凭你当世无敌、本事通天,你也得要花上一百零八年方才能挣脱我这剑封秘术。而一百零八年之内……我一定早把你的魂魄给用尽了,所以你还是赶紧束手就擒罢!”
明尊邪神又尝试挣脱封魔束缚,可屡屡未果。于是乎,他哼然一笑,吐出了口污浊的长气。长气一出,那天空中的日月便像是他的两只鼻孔一般,齐齐地收缩舒张了一记:“本尊,原来想好好折磨你们一番,再把你们统统化为灰烬。可是现在……我,改主意咧!”
一赤一蓝。
说罢前言,明尊邪神的一只眼珠霎时燃起了炎阳赤火之色,而另一只眼珠……则像是蒙上了一层海底冰霜,蓝白而朦胧。
这双眼珠一亮,天上那因大耀杀中断而停止膨胀的日月……愣时便像是白煮蛋被敲裂了外壳,豁开了一岔岔如同河床般的皲裂之纹。且,这皲裂之纹好似即将破茧的天蚕一样,在呼吸、在扩张、在散播着奇诡的魔力!
“我奉劝你,最好不要乱说乱动……”秃顶老头的剑,直对准了明尊邪神的额头道,“否则,老夫这破灵剑……必将刺穿你的脑髓和灵魄,叫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你的剑法,的确可以称得上东玄无双,就算是在上天界……恐怕也唯有‘剑魔三十二’能和你平起平坐。不过……”明尊邪神咧嘴冷笑得一声,道,“本尊犯了一个错误,你却犯了两个致命的大错误,你知道吗?”
秃顶老头还没来得及言辞,对方便道:“第一,你若欲要破我灵魄,恐怕也得耗上一时半会儿……而我,却可在瞬息之间,以双目瞳力来引爆烈日与寒月,令这整片的‘西漠大陆’化为乌有!这第二嘛,只要这具肉身和意识海消散人间……本尊,还不是可以破除此咒、重获自由?”
秃顶老头闻之失色,弹指间便向其余三位同盟剑客皱眉一望。这一眼,已然表达‘秘密’放弃了生擒此者的念想,决心四人齐力将这‘明尊邪神’给杀死!
可这个决定……始终太迟了,就算将军木剑、恶鬼灵剑和天帝之剑已贯穿对手的五脏六腑,那修罗血剑也在耗力穿透其意识海外的魔息之时……咣咣!嗡嗡!一束束极热的烈焰日光与凄寒的急冻月光迸射向了荒漠大地,霎时间就融化或凝结了沙岗、草木、魔兽和数以千计的正邪两方高手!
“好了,诸位点到为止罢?”
好似是看腻了这五者相争,那斗场废墟之中是有一团诡异的灵体徐徐飘起,透过了那道道交错的炎光与冻华,悬在了半空之中最醒目的位置。此者,正是这肉身的主人——净世教主——姜往生!
飘扬之间,姜往生双掌一合,并以仿佛能直达‘天帝宫’的嗓音喝到:“就让本教主,来化解这场人间涂炭罢……六道伏天阵!!”听闻此诀,众人只见那明尊邪神所寄居的肉身足底……霎时射下了赤、黄、绿、青、蓝、紫六道各色的光柱!
光柱一发,便顷刻弹飞了黄泉、鬼三郎、猫老三和秃顶老头!随之,它们又向四下延展摊开,画成了一道比魔宗总坛还要大上三倍的繁复阵法。这阵法之中,是有六道光环均分六方,并绘制有六福栩栩如生的‘灵光之图’。
这六幅灵图之中:有硫磺火湖、烈焰焦尸的,是地狱之道;有百鬼争食、茹毛饮血的,是饿鬼之道;有魔兽成林、厮杀不断的,是畜生之道;有修罗千万、鏖战成灰的,乃是阿修罗道;有人间百面、世态炎凉的,便是人之道;最后,有佛光普照、圣尊灵格的……则是天之道。
“地狱道,炼狱魔中君!”
姜往生粗声一喝,那‘地狱道’的硫磺火湖图居然翻腾了起来,烈焰四窜!起伏的焦尸之下,是有巨硕的红褐之影轰然腾起——咣啷啷!一头红翼的万目大魔尊陡然起身,卷起了一团冲天的火焰大龙卷,将方圆百里内化为一片炙热焚人的炎火坟地!
“饿鬼道,噬魂大天鬼!”
紧接着,这大魔头又向西首‘饿鬼道’喝指一记,便有浑身挂满蛆般大腹饿鬼的怪物如山峦般隆隆而起。只见其嘴大如城楼,并不住地抓起身侧的‘大腹饿鬼’往山丘般的肚子里塞。吃得片刻,它还不过瘾,转过头露出了肥硕而又贪婪的笑容,张嘴就吸食起了千百正邪修灵者的魂魄……
“畜生道,九荒天龙皇!”
第三声,他唤出的乃是于‘黑雷山谷’深处降服的九荒天龙皇。九荒九首,九颗龙头好似是巨硕的蚯蚓般交错蠕动,它们有的通体淌着熔岩烈火、有的闪耀着雷霆霹雳、有的覆盖着一层结实的岩石土块、有的……居然潜藏在圣洁光明与黑暗混沌之中……它,只需向四面八方一吹气,便有岩浆狂潮、雷霆大幕、泥石洪流等等九种灵能大诀将‘畜生道’中的狮虎百兽杀至灭绝。当然,在附近已然流窜躲避的正邪两方众将……也无能幸免于难!
“修罗道,千手修罗帝!”
第四声喝罢,只见一尊高约百丈许的巨影从天而降,震得近处‘修罗道’中的修罗们血肉横飞、远端的正邪两方兵马惊喝四散。待得地震稍缓,众人才看清:它头戴歪斜的暗金皇冠,周身覆盖有乌黑闪亮的甲壳,躯干上是千手千掌握有千般兵器,模样即是威武凌然、又不乏帝王之相!
“人间道,太周太世祖!”
这第五者一从虚空中踏至,黄泉的眼珠子都快弹了出来。因为,这身披滚龙黄金袍、头戴紫金太上冠、手握轩辕神剑之鞘的巨魂……正是太周一族的太世之祖!只见其面容灰黑、不得其貌,但其周身散发出的九五威严之气……已令他面前的芸芸众生们,皆俯首跪拜、高喊万岁!这种场面,也令那些正邪高手们惶然失措。其中,有的也双膝一软,丢下盔甲与‘人间道’内的虚无之人一齐向其俯伏……
五尊各道霸主,已赫然鼎立与日月星幕之下。
好似这个交错扭曲的时空,便是为它们五个相遇、甚至是鏖战千年而悉心准备的。
这,毕竟也只是臆想。因为它们五个,如今都成了净世教主——姜往生的傀儡玩偶,任凭他随心所欲地指挥摆布、蹂躏侮辱。
姜往生负着背,暗瞥了眼黄泉笑道:“徒儿,是不是觉得很有趣、很熟悉……也很意外呢?为师,居然有如此通天的本领……把这群天、地、人间的极品之灵化为己用?”
此刻,站在残垣上的黄泉闭了双眸。他长叹得一声之后,便徐徐言道:“我,并不觉得意外。从你夺回另外一半的魂魄开始,我就隐约地察觉到……你并非是正派人士,而是邪魔外道。邪魔外道有如此光怪陆离的能力,我有什么可意外的呢?”
“哦?这你都能察觉到?那你,早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吗?”
“不,我没有猜到过你的真实身份。但你如今自称教主……那不是‘姜往生’又是谁呢?”
“哈哈哈,那以你的聪明才智,定能想通我为何要你潜入‘魔宗龙脉’了罢?”
“当然。一来,你为得降此盘踞于‘黑雷山谷’的‘九荒天龙皇’;二来,你也方便在魔宗总坛内布置、施行自己不可告人的计划……对罢?”
姜往生闻之,又是大笑了数声。他扫视着那只能在阵中心苦苦挣扎的‘明尊邪神’,以及周遭有怒不敢言的正邪两派人士道:“呵呵,孺子可教也。那你是否猜得出,你太世祖宗的魂魄……又是如何落到为师手里的吗?”
黄泉闭眼回神之际,就已经大约莫参透了其中端倪。他翻掌唤出了血玉灵玺道:“你,若是只为得摒除正念,从而混入‘血玺灵域’之中……恐怕不出一年半载就能功成身退。可你,一待就是十多年——这十多年的光阴,想必你就是为等我父上前往皇陵祭奠太祖,方才苦苦忍耐的罢?”
啪啪,啪啪啪!姜往生不由得拍起了巴掌,笑靥盈盈道:“诶呀呀,你这小娃娃……果真是我姜某人最值得骄傲的亲传弟子呐?不得了,不得了哟!只不过呐,为师知道你——定然猜错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第520章 罢剑之约
黄泉冷眸一横,问道:“什么天大之事?”
姜往生又向那‘明尊邪神’缓缓移近了两丈道:“你,一定以为当时是为师偷偷潜入太世祖皇陵,掀开你老祖宗的棺材盖板,再挖走他留驻人间五千多年的灵魄的罢?”
黄泉上下打量着姜往生,不用他明讲,所有人也明白他必是这么想的。可反之一念,以这姜往生一毒子的奸邪歪术……他又怎可能道出轻易道出实情?
“怎么,莫不是……我老祖宗还会借尸还魂,来请你用他灵魄不成?”
“诶,你这小子总算猜错了。不过,也非常非常地……接近真相了。”
“真相?哼,你且说说看,你口中的真相是什么?”
“请我用你祖宗灵魄的,不是别人……正是你的爹、前朝的太周之帝——黄胤正!”
黄泉听闻此言,两撇剑眉霎时皱得和下油锅的毛毛虫一般蜷曲。他不由得甩手喝到:“不可能!我父皇他……无论遇到何等大的险阻与艰难,都不可能出卖自己先烈英灵的!”
姜往生哈的一笑,回首望向那对眼波泛着坚毅之光的双眸道:“你错了,我并没有给你爹设下什么艰难与险阻,这一切……都是他尽心竭力求我做的。包括,保护你这本该早就死在五年前那场屠城之役中的——小太子殿下!”
黄泉陷入了迷思,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境遇与命运……仿佛一直在被根根无形的丝线所控制、所拉扯:‘父皇他,难道就是为了保全‘太周皇室’的正统血脉,方才以‘先烈英灵’与这魔头作交换的嘛?不可能,父皇绝对不是这种心胸狭隘的昏君!’
“黄幽海,莫要听他胡说八道咧!”
猫老三挑起了‘将军木剑’,再度凝起了阵阵剑光道:“当世三魔君之首……也不就是只天上的‘煨灶猫’吗?咱们四个人、四柄剑,照样送他早登极乐去!秃子,你最厉害,你先上!”
他说完这话,便瞟了眼身侧的秃顶老头。这不瞟还好,一瞟了这么眼,他整个人都凉了半截。因为:他惊愕地发现,那‘秘密’的眼里……倏然没了剑光?!且其周身殷红的‘血修罗杀意’也逐渐变浅变淡,最后就好像是一碟朱砂颜料里注了三大缸水,是连半点的红色都瞧不见了。
难不成,这姜往生还能压制住‘天下第一剑客’的极上杀意?想罢,猫老三提了提自己的灵气与杀意……完全没有任何阻碍!他猛然又追问:“喂,秃子,你有毛病喇?还不赶紧用你那天下无敌的剑,来杀掉这个祸乱东玄人间的大魔棒槌嘞?!”
“不,不成。”
“喵?什么不成?!”
“这个姜往生,对付不得。”
“喵嘞咪,怎么,你觉得你斗不过他?”
“不。你们众人合力,兴许能够与之一战!而我,却不能出剑……”
“你……你这臭秃子,脑子是不是吹凉风吹傻了?大敌当前,你和我说你不出手嘞?!”
秃顶老头叹得一声,瞧着那东首人间道中的‘太周太世祖’和其掌心的‘轩辕剑鞘’淡淡言道:“我与故人有约在先,因而不能在此与这‘净世教主’为敌……希望诸位,谅解我。”
有些人说的话,那就像是烙铁烫在了钢板上,是怎生拿刀子割剌都挖不下来。这秃顶的秘密,显然就是这种说一不二之人。因而,猫老三只得啐得一声,高喊道:“二位,我等一齐来对付他!”
说罢,他赌气似地甩出了自己最为拿手、最为致命的自创剑法‘追魂十三剑’,刺向了那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姜往生;那鬼三郎见之,也便应喝得一记,用出了‘鬼剑七绝’中压箱底的一招,随之斩去;而黄泉……却像根冰锥子般钉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他眼瞧着那卷云流水般的两剑和巧挪虚闪的灵影,垂首捏紧了天帝之剑道:“师父,离大师!若是你一定要与我西漠正道为敌,那……这将是我最后一次喊你‘离大师’了!你我多年的情分,也必然只能像是泡影一般化为虚无……你,最好再考虑一番罢?”
姜往生回避当世两柄杀剑之间,依然可以咯咯连笑、斩钉截铁地答道:“不必了,你的这番好意……为师也不会心领的。你我的师徒情分,今朝便一笔勾销!出手罢,你无须念及旧情,对我心慈手软的!因为……你们所有西漠正邪两派加起来,都不会是我‘六道功成’之后的对手!”
说罢,那姜往生双掌左右一推,以浑然的灵能冲开了‘猫老三’和‘鬼三郎’。他又口念了三五句经文,勒令那‘六道伏天阵’中的地狱道——炼狱魔中君、饿鬼道——噬魂大天鬼、畜生道——九荒天龙皇、修罗道——千手修罗帝和人间道——太周太世祖齐首转向阵中央的‘明尊邪灵’,并一道轰出各自最为高强的灵魔功法!
霎时间,那岩浆魔流、饿魂大潮、百战天龙,以及‘千手修罗帝’挥出的万道刃光和‘太周太世祖’剑鞘内的杀意幽灵皆势不可挡地冲向了巨阵之眼。
嗙嗙!嗤嗤嗤!一经相接,这五道强盛的灵功便不住地抵消起了回旋在邪神四下的魔息。远远望去,就恍如是五条材质不同的巨型锁链,牢牢囚禁住了这方才还不可一世的‘明尊邪灵’,令他扭曲痛苦、魂力大削!
一轮攻罢,明尊邪灵的英气已弱了三分,不复方才之勇。
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竟会连番中了奇招与奸计,令自身灵魄唯有禁锢在肉身之中,不得发挥出正真的实力。
姜往生捏住了自己肉身的脸颊,嘻嘻笑道:“昔日的日月大神尊,如今的明尊邪神……哼哼,这‘天之道’的位置由你担当,那是再也合适不过了。”
明尊邪神咬着牙齿,眼珠内的日月之光已然流散无力。他喘得几口粗气后,不禁怒骂:“你……你这天猫小贼,居然敢暗算于本尊!待我破阵而出,必要将你打得魂飞魄散!”
姜往生却气息平缓,像是在喝茶一般地自在:“呵呵,你就不要再逞什么口舌之快了。你被秘密的剑封魂,又中了我的六道伏天之阵……就算你有一千、一万条腿,也休想破之而出!哈哈哈!”
明尊邪神还不信邪,又往复欲要冲破这道阵法。可无论他如何驱动自己可用的魔息魂力,皆如断足之虎那般,无能冲破海外精钢所铸成的坚固牢笼。直到他试了第六次,他终于不试了……这,并不是因为他魂力不复,也不是因为他已经选择了放弃投降——他,只是感觉到了有种无形的浓浓困倦之意,已笼罩着他的意识灵魄……
“姜往生,你究竟想做什么?还不赶紧放开咱家‘明尊大神’?!”
那魔宗明王之中,唯有忠心耿耿的牛面明王——阿里斯塔捂着胸口血流不止的剑伤,喝道:“你、你若是欲要伤了大神的半根汗毛……我无相神宗必倾全员来合力杀你!”
姜往生并没着急回答,他的双眸……直盯着那眼皮不住合拢的明尊邪神。只等后者的瞳孔越来愈混沌、迷茫之后,他方才冷笑道:“全员?合力?阿里斯塔,这么多年下来……你怎生还是傻得这么天真、这么可爱呢?”
阿里斯塔不明白姜往生的话中之意,他转眼瞧向宗主白无命。只见白无命负着背,好似……全然没有任何出手的意图?他猛然大喊:“宗主大人,人家‘净世教主’都光着拉完屎的屁股,骑到咱们脑门子上来嘞!您怎么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地看好戏呢?”
白无命并没有讲话,他只是如星空般寂静地立在原地,一言不发。发言出声的,却是另外一侧的那个伪装出来的小人——波多摩哼笑道:“阿里斯塔,你真是蠢得离了三页谱。这姓白的两兄弟,本就都藏着一肚子的坏水,想着要借由门下弟子来控制‘明尊邪神’。如今大局已定,他们也注定失败……还不如安安静静地呆在一旁,顺服我‘姜大教主’的旨意嘞!”
“姜大教主?你这墙头草、九头鸟,究竟是哪门哪派的?!”
“哈,你别激动嘛?我现在……自然还是咱们‘无相神宗’的人咯?”
“‘现在’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待会儿打算大逆不道、叛变我宗吗?”
“哼哼,不不不……我,从没打算叛变我宗。我所做的,皆是为本宗的未来着想。”
言道此处,波多摩便正巧飞到了姜往生的跟前,护住了后者道:“只不过啊,我领衔神宗以后……就是净世教的西漠分舵了。新的宗名我都已经想好了,就叫作——净世神宗!怎么样?是不是比‘无相神宗’响亮多了呢?”
说罢,那六猢狲、猪师弟和三目狗郎皆纵身守在了‘波多摩’周边。看他们瞪目圆睁、灵气四溢的精神模样,好似也早就参与到了这伪小人谋权篡位的计划之中,故意保存着自身的斗战之力。
第521章 六道功成
只有阿里斯塔这头蛮牛,独自一人面对着众叛徒。
仿佛其余的明王、精英弟子们……全都默认了自己即将沦为‘净世教’鹰犬的事实。
阿里斯塔鼓吹着鼻息左顾右盼,两道鼻环随着温热之息叮当作响。喘息了三五口气后,他眼珠暴起了红丝,周身被体内激发的热炎团团环绕道:“好,即便只剩我一人,我也要和你们这些卖宗求荣的混账一决生死!”
说罢,只见他四围如火蛇般的烈焰簌簌地钻进了他肩头所扛的铜柱之中……不久,这铜柱便愈发转红、又变得橙黄发亮,其热意之强盛……就连自己主人的皮肤都被烫得呲呲发烟!可是,正当阿里斯塔预备铆足浑身气力跃起,冲向‘波多摩’等叛徒之时……一个人,却闪身立在他面前,并以磅礴的灵力止住了他。
这个人,不是别人。
正是先前不为所动,在旁冷眼旁观的万相宗主——白无命。
阿里斯塔一愣,两枚锃锃发红的眼珠一瞪道:“白无相,你什么意思?本宗临危……你不出手正法也就罢了,还要阻止我清理门户?!”
白无命冲他斜了眼,旋即望向顶头的那批魔宗叛徒冷笑道:“阿里斯塔,你确定我这是在阻止你清理门户……而不是在救你的小命吗?”
“宗在人在,宗亡人亡!我阿里斯塔,自拜入神宗起始就天天把脑袋拎在手上嘞!”
“呵呵,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无畏的牺牲,却是和爱上负心人一般……是没有意义的。”
“那……那你想怎么办?!身为一代宗主,你就眼睁睁瞧着我宗历代基业断送于此吗?!”
“不,我只是想亲眼看看,某些自诩‘伪小人’之者的下场……究竟会有多么悲惨……”
听闻此言,那波多摩的眼珠一敛。他刚想别过头去,给‘姜往生’拍一串恭维至极的马屁……却不料!一只看似消瘦,但气力无穷的森白手掌却像捏小猫般扼住了他的后颈,并将其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诶呦呦!”
波多摩吓得一跳,忙又哭又笑道:“教、教主大人,您……您这是在做什么?”
姜往生露出了银钩般的冷笑,道:“你,今日能背叛万相宗主,明朝……指不定就能背叛我啊?若是让你这厮活在世上……那于我、于净世教,都会是一种威胁的。”
波多摩不禁连声求饶,并拿出了卖娘葬爹的决心道:“教主,您老听我解释呐?小人……小人我和‘魅长老’情投意合,实乃上苍所配之良缘。所以我才甘愿拜入贵教门下,成为内应的……嘿嘿嘿!”
姜往生狐疑一声,旋即转望那胸脯已大半悬在外头的‘魅长老’问道:“他说,和你情投意合,乃天赐良缘。你,想不想要和他喜结连理、白头偕老呢?”
只见那魅长老充满浓情的眼波,徐徐地向波多摩投去了爱意……可很快,这爱意就成了恶毒毒的卑劣快感。她哼哼道:“仰慕我的好男人,排队都能排到上天极去了,你……又算是老几呢?论打,活像一条虫;论床上功夫……那更是一条蔫了的小毛毛虫!呵,也不撒泡尿照个全脸儿……老娘,会要你?!”
波多摩早就晓得这女人多情,但着实没有想到她如此无情!他抿了抿口水,好言道:“正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那是要比大北海底还要深!魅儿,咱好歹也相处了二十多年了,你怎可以如此绝情呢?”
魅长老阴森森地一笑,瞥了眼北冥凛道:“绝情?老娘都把身子给你享受了二十多年,你还不知足吗?再说了,和我相处二三十年的男人,大概十来个;和我‘百日夫妻’的男人,那是更有百八十个;而和我‘一日夫妻’的……只怕像天上的繁星,是数都数不清!难道,老娘每一个都要当一回事、付出至死不渝的感情吗?可笑的男人,哼哼哼!”
这番话着实令在场所有听闻者都觉得恶心。一个女人,最重要的便是贞洁与名气。若是有个女人,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撕烂自己的贞洁与名气……那她,就不配做一个女人,更不配做人。这种女人,本该是遭到全场白眼和暗骂唾弃的,可眼下所有人的眼珠却并没有定睛在她的身上……
——因为在那‘六道轮回阵’中,乾位‘天道’所在的方位忽尔法光大作、灵雾弥漫!雾中,更是悬起了高低错落、成百上千的金身佛陀罗汉。而它们正中间的位置……则是有一尊坦胸露乳、掌托日月的金面大佛隆隆而升,其威严之容……愣是令其余五道之英灵,皆心胆巨震!
谁都猜得出,此乃姜往生口中的‘日月大神尊’;可谁也认不出,这看似慈眉善面、法力无边的神佛……居然就是先前那杀人如麻、漠视生命的魔中之魁首——‘明尊邪神’所幻化而成的。
“唵(ōng)嘛(ma)呢(nī)叭(bēi)咪(mēi)吽(hōng)!”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摩诃迦卢尼迦耶。萨皤啰罚曳,数怛那怛写,南无悉吉栗埵,伊蒙阿唎耶……”
……还未等众人有所反应,那‘天道’阵中的众佛众僧便各自诵念起了《六字真言》、《大般涅槃经》、《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等佛门经典。而姜往生的口中,则道:“本教主,方降服了‘日月大神尊’,成了‘六道轮回神功’。如今,正缺一人来祭我功成,这人选……怕是非你鹰神波多摩是也!”
波多摩察觉不妙,忙就凝出灵气翅翼、扑腾着奋力挣脱。可是,他如今就算长出了八条翅膀,也如同是小鸡仔般被老虎叼着,没有半分脱逃的可能!于是乎,他气急败坏地倒合双掌,催动‘金翅神功’向姜往生的周身要害扇去!
歘歘,歘歘歘!一阵宛如凤翅般偌大的羽翼光弧,若是密集地劈砍在眼下任何一人的身上……那都足以将那人大卸八块、再剁成肉糜。但偏偏,这手绝技是用在了姜往生那千锤百炼的金刚之躯上!
这些羽翼光弧,到底不如黄泉、鬼三郎、猫老三和秘密的剑,到底还是没有伤及姜往生的一分一毫——不对,应该说是就连他的一截头发丝儿、一片指甲盖儿都没有碰着!这姜往生,依旧和灵元归窍后一样,神清气爽、面露傲光!
望着波多摩面具后的那对惊惧双眸,姜往生淡淡笑道:“不必害怕,因为很快……你就不会有痛苦怨毒和对人世的贪恋了……你,即将光荣地成为西方极乐之土里的一绺烟尘!”
说罢,只见他掌心是有浓浓酒气透出,将波多摩全身上下连同八根狭长的翅翼统统包裹……旋即,轰然之声贯穿了百里云雾,白色的炎柱亦像是定海神针般赫然顶天入地!
伴着撕心裂肺的嚎叫,波多摩的灵压、翅翼、衣袍……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就被那‘净世洁炎’烧成了灰烬;再不过一弹指,他的皮肤、肌肉、内脏也皆被焚毁成灭;唯独那带有怨毒表情的骨架和灵脉,还稍稍多支撑了片刻……但片刻之后,那森白骨架和灵脉气海也受不住奇热、化为了虚无的泡影!
他整个人,就这么没了、不见了、消失了。
无论是魔宗之徒,还是西漠正派之士?所有人的眼珠里,都透出了极度诡异的目光。
他们实在不敢去相信:这‘无相灭宗’昔日的二把手——鹰神明王波多摩,居然会被人一招就从世界上彻底抹去!即便是亲眼所见,他们也都难以承认!
姜往生低头垂视这这些带有恐惧神色的双眸,颇为快乐。他喜欢别人惧怕他,喜欢自己高高在上,如同判官一般随时能在生命册子上勾画旁人的名字。可当他将视线,扫至了那个干瘦、秃顶的老头时,却也不自觉地沉下了弯翘的嘴角,摆出了个颇为奇怪的表情。
两者对视良久,秃顶老头终算开口问:“魂已取之,人也杀得。你,该走了罢?”
姜往生冷笑了声,淡淡说道:“放心,本教主不会要这群蝼蚁的命,更不会要我心爱徒儿的命……我只消知道一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就会带着我的人和阵法一块儿回去冻土,再也不插手西漠的狗屁混账。”
“什么事情?”
“自然,是‘黄胤正’托你的事情。”
“哦?黄胤正是何许人也?老朽……怎生从来都没听说过此人?”
“老前辈就莫要装傻充愣了,您那‘轩辕神剑’从何而来……还需要本教主解释一番吗?”
瞧着姜往生那自信而又阴沉的眼目,秃顶老头笑了——笑得像是在风中摆动的一束芦苇。他长叹一声,道:“既然,姜教主你都看穿了,那老朽……也就没有必要继续装糊涂了。胤正皇帝的确将祖传的‘轩辕神剑’作为赠物,托我去办一件事情。只不过,这件事情是个天大的秘密,恕我……不能告知于你呀?”
第522章 手势哑谜
姜往生闻之,脸上那银钩般的笑容丝毫不减。
他喊了“秘密”这两个字三五遍后,方才言道:“我知道,这件事的确是个天大的秘密,且前辈您……一向是不肯轻易吐露自己秘密的。不过啊,您老人家却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姜某人,可不会白白让您道出一切的……”
秃顶老头的眸线一敛,盯着这姜往生怎样都看不透彻的面容道:“难不成,你是想用‘胤正帝’托你所办之事,来换老朽的这个秘密吗?呵呵,这恐怕也行不通,我……与他有君子契约,绝不可向旁人道出有关此事的只言片语。若违此誓,就要万劫不复呐!”
姜往生依旧淡定得像是一尊铜像般,瞧着前者道:“前辈,您老多虑了。假如我有一种方法,既可以让你清楚明白我和‘黄胤正’之间的秘密,又能够让你不违背誓言、躲开眼下的几十双耳朵……你,又想不想要来和我姜某人换个秘密呢?”
“呵呵,用灵识吗?”
“不,方圆百里内皆有修灵高手,灵识也不保密。”
“那,总该不会是打手势、猜哑谜罢?”
“正是如此!我的这个秘密,只需要用手打一个手势就足矣!”
“哦?你怎生确定,老朽的秘密也只需要打个简单的手势就能道清楚?”
“哈哈哈,我当然能确定!”姜往生仰面大笑,朗声言道,“因为,我敢打赌,他‘黄胤正’托我们去办的……是同一件天大的事情!且,他有可能还不止托了我们这两个绝世高手!”
这一轮轮的言语,就像是骨牌般一推二、二推三、三推向无穷无尽……谁都不知道,这‘黄胤正’打的牌,究竟是什么面貌?可是,谁也都会想要纵上青天、鸟瞰大地,瞧一瞧这骨牌到底能组合成哪样的图画?
秃顶老头本就叫作秘密,他……自然也对天下间所有的秘密非常感兴趣,且是越大、越奇、越奥妙的秘密,他越是忍不住想要去弄明白。因而,他的心脏,就像是被三个顽劣的小鬼头拿着六根狗尾巴草挠得直痒痒。他终于忍不住了,道:“好,咱们只比划、不交流!”
姜往生哈哈大笑,点得点头便开始纵声倒数:“三、二……一!”说到这最后一个字时……两人的左手,居然同一时间指向了苍天,就好像是两座日晷的阴影一齐指向了子时;而他们的右手,也似是商量好了一般向脚底那魔宗废墟一指。
这是什么意思?就当在场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已经打完了手势之时……秃顶老头忽就手型一变,缓缓指向了一个人;随之,那姜往生也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将手指也挪向了那黄皮肤少年的脸颊之上……
黄泉愣住了,半晌都张圆了嘴没说出一个字。
他已然没看懂,对方两人第一个奇怪手势的意思是什么?更不用提,他们第二个手势指向自己,究竟又代表着什么特殊含义?
当事人都无法洞悉之事,那旁人就更无法洞穿了。此时,无论是正派的巨擘还是邪派的明王长老,他们的眼珠里无疑都捣上了一层厚厚的糨糊,迷得是七荤八素。唯独,只有那悬立天端的两人,都露出了豁然开朗的笑意。
“前辈,我心愿已了,您老呢?”
“老朽也一样。”
“既然如此,这西漠的烂摊子便与我‘净世教’无关了,你……不会拦阻我等罢?”
“不会。”
“那便好呐!只消你不拦我,那这干自诩正派之士……也不会来自寻死路、找我麻烦的。”
说罢,姜往生便垂首扫视了一圈底下所有的修灵高手们,浅笑道:“诸位,青山千秋、绿水万载,你们与‘无相灭宗’之间有何恩怨情仇……那都与我‘净世教’再无干系了,告辞!”
就在秃顶老头代着众人拱手,欲要送这‘瘟神’赶紧走时……有一个人,如箭羽般窜上了天端,并牢牢捏死了姜往生的手腕子。这人,正是胤正皇帝的独生爱子、太周宗室的嫡传太子爷——黄泉,黄幽海。
黄泉眼目一凝,瞩着姜往生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道:“你,先别走!”
姜往生呵呵一笑,道:“怎么,我的乖徒儿?难不成你留本教主……是要请客谢师宴?”
黄泉没打算和对方打马虎眼,他只皱起了浓密的眉宇问道:“你得和我如实招来,我父皇他……究竟和你立了什么约定?还有,你们之间究竟还有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
见得自己主子被人吼骂,那‘净世三老’便都纵身上前,欲要拿下黄泉。可三人还未离近,那姜往生便抬起了另一只手向他们示意不必动粗,并道:“诶呀呀,你小子刚才耳朵是间歇失聪了?还是怎么的?我们都说过了,此事最多只能打哑谜,可不能说出来。你就……自己凭聪明猜一猜罢?”
“不成!你必须明白告诉我……告诉我这一切的始末!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样?难不成你今日刚出师,就要杀了我这不辞辛劳教导你五年的师父?”
“不,我没有本事杀你。但我却有办法拖住你,不让你回去冻土大陆!”
“呵呵,你小子是知道我不能杀你对罢?”姜往生浅笑了两声,旋即另手比出了金光灿烂的诀法道,“但是!我却可以杀死你的朋友、你的爱人、你的下属……甚至是你的敌人!”
话音一落,只见‘六道轮回阵’之中,那‘天道’内的罗汉们陡然间诵声愈响,并引得那正中位置的‘日月大神尊’睁开了如寒月般冰冷的右眼!此眼一开,那天上高悬着的月亮也仿佛苏醒了过来,并如同吹皮球般越鼓越壮、愈加阴冷!
转瞬后,寒风便自天际啸然刮来——呼喇,呼喇喇!顷刻间,就落下了白茫茫的飞雪与冰雹,将这整片荒漠都抹去了蒙蒙褐黄,染上了无可覆盖的绵冰白之色。这种冰天雪地的画面,光是用眼睛看就能让人想到光着身子站在腊月风里的感觉,更别提身在其中了。
那些火灵能力低微的修灵者们,没被寒气吹上两记,浑身就已经结起了一层厚实的冰壳;稍有些火灵能力的,尚且还能凭着自身的热气,来奋力抵挡片刻。但片刻之后,他们也便脸颊通红、唇色发紫,整个人颤抖得像是在发作癫痫怪病;唯独如白无命、鬼三郎、北冥凛等零星的绝顶高手,方才能立于傲雪之中镇定自若。
可这镇定自若的风度……也并没有能持续太久。因为,那更冷、更寒、更猛烈的寒风,已经一股接着一股地刮来,他们就像是极地的狼群一般吞噬着所有地面上所有生灵。且这寒风之中,还夹杂有如同极光般五彩流转的月之华,但凡只消被这冷月光波所碰触……那无论是云、是人、甚至是空气和净世洁炎——都会被其冰封禁锢!
黄泉瞧着底下一具具千姿百态的冰雕,心中已然不忍。
而当他瞧见那彩绸般的‘冷月光波’快要靠近妙琳、北冥凛和岳芝瑶之时……他,总算向‘姜往生’服了软,松手叹气道:“你赢了,姜大教主……”
姜往生呵呵一笑,道:“这,才是为师的宝贝乖徒儿嘛?哈哈哈!”说罢,他便收起了手指、撤去了诀法。随着‘日月大神尊’的闭目,那冷月也像是泄了气般,缓缓地又缩回了原本的纽扣大小。寒气,自也逐渐地如雾般退去。
“姜往生,希望你能行在正道之上,切莫再要将净世洁炎烧向东玄大地了……”
“呵呵,你就放一百八十个心罢!这东玄人间,已经容不下本教主这尊大佛了……”
“哦,如此说来,你是打算要上天入地、与那天人恶鬼相抗了吗?”
“这,我就得套用你背后这位老前辈的话了——这是一个秘密,请恕我……无可奉告。”
黄泉,听完“无可奉告”这四个字后,便也无话再说。他只单单地瞧着姜往生,看着他再度命令‘日月大神尊’张开左眼,使那炎日无穷的炽热来炙烤这片冰天雪原,使其再重回沙漠荒原本该有的苍茫面貌。
“再见了,诸位!”
朗声道罢,日光霎时爆射出了谁人都无法睁眼的万丈金光!
良久,黄泉等众方才能睁开眼目,瞧着已然变得空荡的四下荒漠……和那分崩离析的‘明尊邪神’的巨像。
此时,谁都明白:这姜往生和六道轮回阵,以及他手下的阴阳二使、净世三老……都已经随他乘光北去,不会再复来。
黄泉叹得一口气,摇头甩去了与‘离肠’有关的所有记忆画面。他,现在容不得由着性子去感慨。因为,还有一群难以对付的无相魔徒们……在等待着最后的大决战!
秃顶老头垂视向白无命,淡淡言道:“你,还是命弟子们束手就擒罢?老朽,虽未必能在百招内斗赢‘姜往生’和‘明尊邪神’……但对在三招内取你性命,还是颇有心得自信的……”
第523章 兄弟恩仇
天下第一剑客下的最后通牒,即便语气再委婉……听来也是声若九天惊雷。
所有在场的‘魔宗明王’无不被这雷声恫吓得心惊胆战、头脑晕眩,觉得此番若是一战……那自己必要成了棺中死人,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希望。可唯独那‘白无命’依旧是一脸的淡漠表情,好似看透了生死轮回一般久久不语。
“白无命,你不要命……我们还都想活下去!”
见得如此,那象神迦尼萨便冲自己的宗主吼道:“人家老前辈已经放了咱们一条活路,你就别再争强好胜、逞一时英雄,赶紧些下令投降罢!”
白无命只斜眼鄙夷前者,并没作答。而他身旁忠勇的蛮牛明王——阿里斯塔却大啐得声道:“迦尼萨,你这妖婆娘怎可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你难道忘了,自己在加入神宗之时……所立下的重誓吗?要鞠躬尽瘁、永不叛宗!”
“哼哼,誓言……只不过是人讲出来的话,只要是人话……有必要当真吗?”
“你……你简直就和猪狗畜生没什么两样!人,是要讲忠诚和信用的!”
“呵!愚昧的信用,那是一文不值的。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那才连猪狗畜生都不如……”
“无可救药……你已经无可救药嘞!你这样,死后如何有脸来面对本宗的先辈列祖?!”
——阿里斯塔越说越激动,他转头遥望向天际的秘密与黄泉二者,朗声言道:“纵使今天,我阿里斯塔命丧黄泉,我也绝不会……”
话还未说罢,他的头顶心已经砰的一声开了花,真的命丧于黄泉。不过,这出手之人并非是身为天帝选子的黄泉,而是那一直绕行在阿里斯塔身后的六猢狲、猪师弟和三目狗郎!
嘭嗵一记巨响!
那‘阿里斯塔’肩扛的铜柱陡然坠落,其火焰与热力愣是将沙石都烤得通红。
通红的,还不止沙土。那一左一右、死死夹着阿里斯塔那壮硕身躯的‘六猢狲’和‘猪师弟’……他们的眼珠和半边身子都红得像是燃起了毒火一般,映着心狠手辣的光。
只等阿里斯塔那明亮的眼珠里没有了颤动的波光,整个身子宛如抽走了骨头般跪倒之后……那沾满了豆腐般浆液的狗首杖头,才缓缓地从前者脑壳上移开,拉出了一道道粘稠的白丝。
那三目狗郎喘着粗气,再戳了那阿里斯塔的尸首数下、确定他再也活不转来后,方才唤来‘六猢狲’和‘猪师弟’朝那秃顶的秘密跪下道:“老前辈,这阿里斯塔心中极恶、死不悔改!晚辈只得将其击毙,来表示我等三者改邪归正的大决心呐!”
六猢狲也连连叩首道:“不错不错!咱们早就受够了‘波多摩’和‘白无命’这对魔头的摆布,早想要找个机会来重新做人嘞!你说是不是呀,老猪?”那猪师弟也佝偻着肥硕的身躯,忙应和道:“是呐,当然是呐!如今见到剑神驾临,我们便就等到了这个机会啊!”
谁都不相信,这三人会真有什么改邪归正的大决心!他们,只是没有了‘波多摩’这根主心骨,便如若是墙头草一般……哪边强就往哪边倒。可作为正派一方,却无法质问他什么……毕竟,人家也算是大义灭亲地将同宗的明王给一击送上了西天,也算是替正派除魔。
可是!
就在秃顶老头叹息一声,想要叫他们自废灵能之际……
忽有三道庞然的魔面禅力,像是千万条七窍虫般钻进了三者的鼻孔、眼珠、嘴巴和耳朵里,啃食起他们的脑袋、损毁着他们的灵脉与气海。
三目狗郎道:“无……无相禅功吗?!”
六猢狲吼道:“啊!!这禅功怎生……怎生压制不住呐?!”
猪师弟嚎道:“老、老猪我快不行喇!好疼、好痒、好难受呀!!”
三目狗郎眼珠一转,催促道:“你们别怕!这禅力并非无能抵御,只消我等互相运功……就定能逼出禅力!来,你们两个先给我……给我运功!!”
生死之前,这些没有忠义之情的人怎能互相信任?那‘六猢狲’说,先给他运功逼毒,他手脚利索;而那‘猪师弟’也嚷嚷着要两人先让他,因为他灵阶最低。辩了半晌,三人始终都不肯妥协。
很快,他们就像是疯了般在沙土里来回打滚,并死命地抓挠着自己不断长起喜怒哀乐四种魔面的四肢、躯干与脸面。未过多久,他们仨就把自己抓成了血肉模糊的大肉块,和那阿里斯塔一并横排躺尸风中。
望着眼前排得格外整齐的四具尸首,白无命兀自巍然不动。
只不过,他终于开口说话了:“明明有机会活下去,却偏偏不肯互相信任。这种下场,也是他们三个活该如此……对罢?白无相……”
白无相?众人听闻他这番话,心里不禁就打起疑问:这‘白无相’……不就应该就是他万相王吗?唯有黄泉、鬼三郎等一小部分人才清楚,他喊的……乃是眼下缓步从西首燃烧废墟中走出火幕的那个狂龙!
狂龙白无相,来到了那四具尸首的跟前。其中,六猢狲、猪师弟、三目狗郎的七窍之里,皆有浑然的暗紫禅力钻回了他的袖袍裤管之内,如同倦鸟归巢。众人见得此状,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方才催出禅力为‘阿里斯塔’复仇之者,却是眼前此人!
白无相冷笑了一声,淡淡说道:“我,其实并没有给他们活命的机会……因为我早就知道,他们这种人是不可能信任彼此、先去拯救对方的。毕竟,只要一入我等神宗之门,就连亲兄弟之间都不可信任!更何况……是那些没有血脉渊源的同门呢?”
白无命静静地望着自己的亲兄弟,好似就算隔着那层面罩也能瞧见其百年未消的余怒之火。他道:“无相,你是不是一直记恨我,觉得我设计夺了你的宗主宝座?呵呵,那是一定的吧?不过,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夺了你的宝座之后,却不来个斩草除根呢?”
“这,还不简单吗?”
“哦?我倒要听听兄长的高见。”
“哼,你打小就嫉妒我比你强,所以想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凌驾于我之上!”
“你若要这么讲,那也没错。我,的确嫉妒你,不过……我当真从未想过要加害于你。”
白无相啐得一声,道:“你没有想过要加害于我?哼,可笑、可笑!你若是不想加害我,当年为何要在我重伤未愈之际,往我的茶汤里灌灭灵的毒药呢?你又……为何召集座下弟子,来擒拿我呢?”
白无命沉默片刻,倏然缓而道:“我,必须那么做。因为,我若不这么做……咱们神宗其余十一位明王之中,也定会有人这么做!他们若是有人做了,那可就不是给你喝什么灭灵汤药、将你强置为‘狂龙明王’这么简单了……他们,必定会要你的命!”
闻之,白无相一时间也对自己兄弟的用心难辨真伪。不过,有一点他却是认得真真切切的……那便是:无相灭宗之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同宗之情。有的……全是权力与地位的势利团契!
无论死于净世洁炎的波多摩,还是被他用无相禅功惩戒的六猢狲、猪师弟和三目狗郎,甚至如今在远处冷眼旁观的象神迦尼萨、鹿神司空行等等……他们有哪一个不想谋权篡位,登上这万相宗主的宝座?他们,都恨不得这代‘万相王’早死早好。
“那你为何,当初不选择护在我身边呢?”
白无相依旧不甚相信这个曾经“背叛”过自己的兄弟,只小心提防着再问:“你当年大可以来见我,并告诉我你有保护宗主的意愿!这,难道不是更完满的解决方法吗?”
白无命摇了摇头,好似是看小娃娃般瞧着自己的兄长道:“无相,你还是太天真了。我若是告知你我的意愿,你会相信我吗?你会……放心让我每天十二个时辰守都在你的病榻之前吗?还有,你若是‘波多摩’这种伪小人……会不趁机联合六猢狲、猪师弟和三目狗郎,来要我们两兄弟的命吗?!”
白无相又再度陷入了沉默,因为他……是他自己,他也非常了解当年的自己!若是真按照自己所想的完满方法来行,自己定会逞强好胜、疑心多虑,不让白无命来全权守卫。且就算是有了白无命相守,凭他那时决战三宗后虚弱的身子……又怎可能抵挡以‘波多摩’为首的那群疯狗的围杀呢?
他,不断地连问自己:‘我,难道真错怪了无命吗?他当时那么做,只是一心为了保护我,而不是为了什么宗主之位、嫉妒之心?’扪心自问之间,他依然拿不定主意,无法确定自己的亲兄弟是否对他出于真心。
可是,就在他不置可否之际……
那‘白无命’倏然间扬起了体内十成的邪练禅力,向他的正门一掌劈来!
第524章 奸雄陨落
“你?!”
白无相当即眼珠一定,运起同样强盛的‘邪练禅力’护起周身之体!
可让他觉得吃惊的是:眼看那白无命的掌力就要强压而来了,但偏偏……对方就收住了手,如同精心雕琢的冰像般杵在了他的跟前,一动不动!
砰、砰!
忽听背后,炸响得两记!
那是有人从背后以强劲的灵能,轰击了邪练禅力凝成的魔面盾壁!
白无相转过头一看,那……正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撕成千万碎肉的‘象神迦尼萨’和他的亲传弟子‘蛇尊舌菩提’。
迦尼萨要他的命,他并未觉得稀奇。甚至,他觉得就算是那白无命来取自己的性命,也是在他意料之中,他是连眉头都不会眨一下的。
可是,这‘舌菩提’就大大的不同了。这个女人,乃是从小女孩的时候就被白无相亲自拣选,带回了魔宗之内寒暑不断地悉心教导。对于这份情感,说是像师徒,其实更像是一对父女、爷孙。因而,当白无相的眼睛凝望舌菩提时,竟然就不自觉地泛动起了难以置信的光。
白无相面具下的唇齿颤抖着,良久才问:“你,为何要杀我?”
舌菩提的眼中,满含着蝮蛇般的毒辣,道:“徒儿我……早就想杀你了!”
白无相疑惑不解,追问:“为何?为师平素可待你不薄啊!你怎可如此……狼心狗肺呢?!”
舌菩提不削地冷哼一声,歪过头道:“待我不薄?哼哼……的确啊,你传授了我一身的灭宗禁术和修灵妙门,我本该感恩戴德地侍奉你、为你养老送终的……不过,你当初选中我为徒的时候,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来呢?!”
白无相一愣。因为当年他正逢‘魔教大会’落败之后,一心只想要培养出彩的徒孙后辈来抗衡人才济济的‘净世大教’,故而在遇到灵根出类拔萃的舌菩提后……的确没问什么,就直接从战火熊熊的废墟之中,将她给带回了魔宗总坛。
“你,一向独断独行、自作主张……”
舌菩提满含厌恶地道:“你可知道,铁师兄被你带来这个鬼地方之前,可是‘南漠铁府’的落拓贵公子?还有影师妹,她家中可是有病重的老母亲,以及两个尚需要人照料的妹妹?”
白无相诚然不知。因为他一向很强、一向非常刚愎自用,也总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决断,而不是听取旁人的心意。以至于,眼下他只有摇摇头,一问三不知:“我,的确不甚清楚。”
“呵呵,那你一定也不知道,我们这辈弟子中最苦命的……会是我‘舌菩提’吧?”
“你?你告诉我,为师到底又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何止是对不起……你强掳我回宗时,有想过我心有情郎、腹有孩儿吗?”
“什么?!你……难不成你、你早就已有婚配?可那时候,你方才只有一十五岁呐!”
舌菩提瞧着自己的恩师,冷哼了一声道:“对啊,那时我的确只有一十五岁。可你有问过我,是否有婚配、是否已有身孕吗?你,当然没有……就和你处理宗内事务如出一辙!你总是固执己见、居高自傲,害得铁师兄家道中落、害得影师妹母死亲离、也害得我和夫君天人永隔,更……更是逼得我不得不把还未足月的孩儿都堕去!”
白无相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的固执己见……竟然还会让心爱的徒儿受到如此罪孽与创伤。他不禁颤巍巍地问:“你,为何要堕去孩儿呢?那时候,你只消和为师讲一声,为师定会将你们母子安排得妥妥当当啊?”
舌菩提的脑袋不由得左右摇晃了数记,绿豆般的鼻孔里也哼出了两股不削的阴气儿道:“那时候?呵呵,那时候我哪找得到您呐?您忘了吗……当时一回到灭宗总坛,您老人家就躲进了密室里闭关练功整整三年,连吃喝拉撒……都要让弟子从暗格中来回转送!你说,你让我这个新入门的弟子,怎么有机会找到你呢?!”
听闻此话,白无相才像是推开了百年前的记忆宫门,想起了自己那时候的确在苦练《无相禅功》,根本没有时间来悉心管教自己的一众徒儿。他也想起了除开铁传声、舌菩提、影罗刹之外,那些个或是赴死、或是残废、或是叛宗被诛杀的百来个模样青涩的少年孩童……他们的眼睛,是那样的纯洁无暇、干净漂亮,却又同时忍受着他们不该承受的痛苦……
“你,够了。”
白无命见到自己的兄长眼波流动,便知其心房已破。
心房一破,岂能成活?他忙旋起周身呼呼大作的禅力灵能,道:“你们想死得快些,还是死得体面些?我‘白无命’虽然不像我兄长那般容易心软,但也能看在同门多年的份上……”
话到这里,白无相的手就挡在了他弟弟的跟前,并转身以小时候望着弟弟那种单纯的眼神瞧向后者,道:“这些年来,愚兄都错怪你了。你,想必一定都瞧出我的毛病,所以才想出各种方法来保护我的罢?”
白无命没有回答此问,但他的眼神之中……也逐渐流露出了弟弟对哥哥的那种仰慕与崇敬之情。良久,他方才道:“大敌当前,你就别再说什么蠢话了。但凡我们兄弟合力,要杀出一条血路……那还当真不成问题!”
“不。逃,已经是万万来不及了。”
“为何来不及?我们两兄弟,那都是有‘天魔之力’撑腰呐?!”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造孽太深,又毁得神宗覆灭……我若存活,天地不容呐!”
“白无相!你这孬种,难不成也要像那个‘老家伙’一样横刀自刭嘛?!你……”
白无命的话,还挂在嘴边说着。可他兄长——白无相的耳朵里,却只能听见愈发响亮的嗡嗡耳鸣声。他,扫视向四周的断壁残垣和破窟废庙,心中不由得连声自问:我错了吗……我错了吗?我到底……错了吗?!
倏然,他长啸一声!旋即摊开双掌,撤去了所有的灵压与禅力,任凭那‘象神迦尼萨’和‘蛇尊舌菩提’的雄浑掌劲,如同两颗天外陨石那般直轰在其柔软的心扉胸间!
砰、砰!!
两声彻天闷响,震动了流云沙岗和废墟内外所有正邪高手们的心脏。
所有人脸上的肌肉、皮肤、眉毛、耳朵……甚至是眼底的画面,都凝固住了。这一刻,似乎谁都已经长了千里鹰眼、顺风长耳,当下就知道这两掌——要的乃是魔宗万相王的性命!
回声隆隆,天际也不知为何地漫起了殷红色的流云,下起了血红色的雨。黄泉的心里,刹那间也像是被砸顿了的刀子,猛然戳了一记。
他心痛,因为这白无相虽然杀人无数、作恶多端,但对自己心仪的弟子……那还是真心实意的。这就像是盗圣偷了价值连城的金银玉器,却全部拿去救济穷苦百姓一般——偷盗,必然是罪恶,也定将受到官府严惩!但救济穷人……谁能说不是积德行善呢?这,本就是两码事情,决不可混为一谈、妄称善恶。
“你这畜生,害死我孩儿……我非叫你死无全尸不可!”
可就在黄泉心中难受之际,那舌菩提居然还不依不饶,欲要再向白无相的脑门补上一脚!
这一脚,黄泉是绝对不会让他踩下去的,因为在他心中……是早已把这个灭宗的大魔头,当作了自己的授业恩师!他不管旁人叫他认贼作父也好、走火入魔也罢……反正他就是他,他就是那个心肠赤热的大呆子!
黄泉的侧首,又多了二三十根白发。他掌握着金光灿灿的‘三魂佛玺’缓缓落身,来到白无命与舌菩提之间道:“舌菩提,你大仇已然得报,不该再对自己的授业恩师如此残忍……我,是决不允许你辱没他的。”
舌菩提自知不是对方敌手,便捏住了拳头、咽下了气,嗤嗤冷笑道:“呵呵?你……究竟是正是邪?是善是恶?居然帮一个当世三魔君?!哦,对了,我想起来了!刚才你……还叫那个‘姜往生’作师父,他也喊你作徒弟嘞!”
比屎尿还臭的脏水桶子,就这么倒扣在了黄泉的脑门上。不过,他并没解释的打算,只道:“我是善是恶,谁又能讲得准呢?善与恶,本就在不断变化,且你中存我、我中藏你。一个善人,也有作恶的时候;一个恶人,也有行善的可能……我,只是在帮一个与我有恩的大恶人,争取死前最后的尊严。”
这番话……那绝不是舌菩提的舌头,能够如弹簧般回击转去的。就算她嚼了再多人的舌头,她也只得支支吾吾半晌,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话,倒是被差点就踩烂了舌头的人,断断续续地讲了出来:“渊儿,过来……靠近一些,让为师再好生瞧你两眼!”
第525章 双魁归西
墨龙渊——白无相临死之前……还只知道黄泉叫墨龙渊。
他艰难地抬起手,冲着黄泉那模糊的面孔伸了过去,眼眸中也流露出了悲情的光。
黄泉于心不忍,俯下身子紧握住了这只作恶多端、杀人无数,但也于自己有师徒之恩的手,道:“对不起,师父……我的真名,乃是叫作黄泉。墨龙渊……只是我为了要混入魔宗,而立下的化名。”
白无相并不吃惊,相反更是畅快地笑道:“呵呵,为师明白。为师……早在瞧见你那双清澈眼珠的时候,就明白你和其他所有拜入我宗的弟子……有所不同,且你……八成是心怀济世之念的热血青年……”
“那您老人家当初……还为悉心栽培我,还试图说服我吸收明尊邪灵?”
“唉!为师……早就知道你不可能听我的。我当初所为……只是为得要你破坏这场局!”
“破坏这场局?难不成,师父你就是要让‘明尊邪神’无能降世?”
“对。因为,邪神一降世……我宗就必灭无疑!咳咳!”话到此处,白无相一连咳了三大口鲜血,染得他的面具都透出了殷红之色。
见得此状,黄泉只连忙脱去了‘白无相’的狂龙面具,替他拭去了鲜血,露出那仙风道骨的苍白面容。谁也不会想到,这大魔头竟会长得如此清高儒雅、面目英俊。
“你,别再多讲了!”
望着这个熟悉的面容,那白无命霎时就绷不住地嘎然大吼:“赶紧运气止血!我和你徒儿两人以禅力相救,兴许还能保住你一条小命!”
谁知道?这白无相非但没有听从弟弟的话,反而还喝得一声、运起内息将筋脉震断,封死了自己最后的一条活命的羊肠小路!在责骂声中,他淡淡道:“宗在人在,宗亡人亡……即便我宗被视为人人得而诛之的魔教,那在我心中也是无可替代的重要……你,就成全我的心意罢……”说罢,他便堕入了死的深渊……
白无命握紧了双拳,整个人微微地战抖着。他非常清楚自己兄长的脾气,也知道一个人若是没有信念地活下去……那该是何等痛苦的一件事?他如今,也和自己的兄长一样,没有了信念——因为他活下去的心念……其实也就是和白无相的这份亲情!
他褪去了象征着魔宗无上尊荣的万相金面,缓缓地盖在已然断了气儿的‘白无相’胸口,并将他同样生得天圆地方、玉树临风的面孔,朝向了黄泉道:“我兄长欲走,那我也没必要再独活下去了。你确实是位世间绝无仅有的天纵奇才,我和兄长……还有这神宗败在你手里……也算是无怨无悔了……”
还没等黄泉出言喝止,那白无命就戴起了属于他的狂龙面罩,并唤出百余条金光巨龙轰向自己的脑门顶心!嗙嗙……嗙嗙嗙!随着一阵如爆竹般的灵脉炸裂之声回荡许久,那狂龙面罩的下沿……已然淌出了一圈似是红蜡烛油的浓厚血浆。而白无命,也如同成灰的蜡炬一般,当真燃尽无命了……
白无相和白无命双双躺尸血泊,黄泉却一星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甚至觉得,这对兄弟也并非是恶中魁首。他们……或许还有一些没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言明的秘密,逼得他们只有走上这一条不归之路。
正派人士之中,鲜有叫好之者。更是有如妙琳那般的佛门子弟,已诵起了经文替这两人超度。因为他们看到了人性,看到了这对白氏兄弟……也并非是如传言中所描述的那样泯灭人性、毫不将生命看作宝贵。
反观邪派众徒之中,他们倒是都为了自己能成活而松得口气。尤其是那象神迦尼萨的嘴上,更露出了令人厌恶的笑容道:“黄少侠,秘老前辈!迦尼萨自百年前,就已痛改前非、决定要在合适的机会杀掉这两个恶贯满盈的魔头兄弟了!如今,在下的心愿已然达成……就算是死,那也在所不惜了。”
这番话,本可以逼得正派人士无话可说,因为……她,的确是手刃了‘无相魔宗’的魁首,完成了西漠正派联盟本次的最大目标。谁若是站出来指责她……那便是对灭宗魔头心存怜惜,传出去日后也必将被江湖人士在背后指点非议。
可偏偏就有人,不在乎所谓的名声。首当其冲的,便是与魔宗万相王颇有渊源的黄泉、黄幽海。黄泉冷眼瞧着迦尼萨,哼哧一声道:“嗯,攘除魔宗首脑,你的功勋……着实是不小。这样吧,我不杀你,你自尽罢!”
“为……为何老妪得死?”
“你背信弃义、杀人如麻,这理由足够了吗?”
“呵呵,黄少侠,您这就不通情达理喇……再怎么说,老妪我也是于正派有功啊?”
“功,本就不能抵过。更何况……我也并非是什么西漠正派人士,我……就要你死!”
迦尼萨望见黄泉的眼睛如磨亮的钢枪般坚毅,自知有大祸临头。她赶忙瞧了眼斜上不动声色的秃顶老头,又瞥见了在旁抓挠胡须的鬼三郎……刚欲将藏在袖管里的手掌,戳向眼前这年轻人的喉咙核时——一柄剑,一柄环绕着浓雾的剑已刺穿她的喉头!
在旁的舌菩提呆木地一抬首,只见那持剑之人正是眸若寒冰般冷酷的白玉庵供奉长老——北冥凛。北冥凛斜眼瞧向她,只道:“这个老奴功劳顶大,就不劳烦她自行了断了。”说罢,他的眼睛里仿佛就射出了剑光,抵住了舌菩提的喉咙。
北冥凛的剑眸望着谁,谁就得掰着指头等死。
这,并不需要别人提醒。但凡是人,都能感觉到那股从脚后跟涌起的森森寒意……
但令人意外的是——北冥凛瞧了这悲惨的女人一眼后,却甩去了剑上污秽的脏血、并纳剑入鞘。在场谁都想不通:同样是杀死‘白无相’的两个人,为何北冥凛却只杀其中一个?
也只有北冥凛的至交好友黄泉,能够懂他。他其实要杀的,并不是那个油嘴滑舌、老奸巨猾的象神迦尼萨,而是方才想要趁机暗算黄泉、赌命遁逃的卑鄙老妪!因而,那舌菩提究竟做过些什么?有没有必要血溅五步?那都和他无关。
黄泉心领神会地向北冥凛一颔首致谢,旋即转向那舌菩提道:“你,虽然身世苦楚、又并非自愿加入魔宗,但你为魔宗所犯下的罪孽却定然要清算在你的头上。即便你手刃了大魔头,你也得受到西漠正派联盟的责罚,你……有异议吗?”
舌菩提眼瞧着白无相的尸首,忽觉得心中也怅然若失。有时候,人为了一个目标追求了太久,当真正达到以后……却又充满了空虚。这种空虚,眼下就伴随着绝望侵蚀了舌菩提的内心——她,已经为了自己的命运复仇,已经……不想再受罪了。
倏然,她冲着黄泉纵声大笑道:“按情说理,小女子得多谢谢黄少侠您放我一条生路……可既然这魔中双魁都已死透了,那我……自也不必再留于世间饱受思君思亲之苦嘞!”话毕,她猛地一鼓下腹,吐出了一条千万条舌头黏连而成的巨舌,并在舌尖快要触碰到黄泉的喉头之前……咔嚓一声,将其整截咬断!
呜呜咽咽的痛苦悲鸣声,滚在了血浆如泊的沙泥废墟之中。很快,这舌菩提就像是一条被斩断了头的活鳝鱼般,连连挣扎打挺,最后两眼如同暗淡的夜明珠般浑浊无光……
死了,都死了。
魔宗十二明王之中,独留了鹿神明王——司空行。
黄泉转首与其对视,本想开口和他聊聊‘姝儿’的事。可转念想眼下人多口杂,也不知道这西漠正宗之中,是否还有心术不正之人……
于是乎,他便也憋住了原话,只道:“孤木难支,就算你本事通天,也不可能破得了我等天罗地网的。依我看,你还是束手就擒、莫要再负隅顽抗了。”
司空行自缺角的凶鹿魔像上扫视片地,也明白自己如今没得退路。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死,因为他和倒在地上、殁在沙里、消散在空中的其他魔宗明王们不同,他还有生存下去的理由和必要!
他,长叹了一声,便褪去了那顶黄泉最早见到的明王之面,露出了自己浓眉深目、地方天圆的饱满脸孔。他淡淡道:“我,不想死。只要能活下去,就算是割了我的鼻子、削了我的耳朵、挖了我的眼珠子……我都没有所谓。但是,请你们务必留我一条活路,我……还没活够。”
黄泉并不能代替西漠那受苦受难的百姓们来审判这个魔头,但他却也实在明白这个男人心中……其实也藏着许多旁人所无法理解的难处。可是,就在他转首望向秃顶老头,希望在场最有威望的大前辈给他意见之时……骤然,东首忽有一阵狂沙如盖天般席卷而来!
而那原本踩在浪尖上的魁梧男子……已经飞身纵起,双掌如虎掌狮爪一般掏向了司空行的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