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万相议事
面孔,无数佛像之面整齐地连成了三个圈。它们如同孔雀开屏一般,绽放在那人面具的之后,仿佛如高照的艳阳射出了无数道灿烂的金色光辉!
可任凭他的面具上有千面、万面,他自己却是无相。他那整张面孔,早已堕入了无尽的深渊,化作了一枚徐徐旋转的黑色洞穴。洞穴里头很暗,只星星点点地散布着羸弱的光珠——那,是不计其数的人脸正在喜乐、哀嚎、痛苦、忍耐……
他,正是‘无相灭宗’至尊的存在、是撼动东玄世界的三位‘魔君’之一、更是与‘天子魔’立定契约的魔使——他,正是万相之王!
簌簌。
万相王的红袍无风自飘,仿佛是披着燃烧的地狱之炎,炙烤着众生的灵魂。
他就一个人。除了那接位‘蛇尊明王’的舌菩提之外,没有一个心腹的弟子,身处这座‘万相宝殿’之内。
这,就是一种无上的自信与骄傲。因为人本是群居的生物,单枪匹马从来不是上佳的选择。有些人,在人多势众时骄纵跋扈,但真让他独自在月黑风高的小巷子遇到个醉汉……他就一定会原形毕露,连放屁都得憋住、压低声音。
眼前的这一十二人,可不是醉汉,他们远比千百条醉汉来得凶煞万倍。他们是魔宗的明王,是天下三大魔教之一的全部骨干!他们随便一个人,那都是能引得地覆天翻的修灵至尊。当然,更可怕的是:他们个个都是心怀叵测、尔虞我诈的阴谋家。
“两位明王稍安勿躁,且听本尊说得几句。”
他缓缓放下了双手,声音低沉、悠远而空灵,如是从死荫幽谷中传来。
那‘三目狗郎’与‘阿里斯塔’相觑一眼,不禁都咽了口唾沫,不敢妄动。只听万相王朗声道:“本尊此番召众明王归宗,一来是为了三日后的‘宗比大会’,二来……则是要与诸君商量一下,本门最重大的仪式——明尊降世祭的举行日期。”
墨龙渊虽早有预料,但当真听闻这‘明尊降世祭’五字之时,脑海中仍是一片火海席卷八方碧土。他仿佛可以看见,只要让这‘明尊邪神’顺利回归,那东玄世界一定是焦土万里、枯骨成林,纵使有灵帝从天而降……那也未必能左右这‘上古神魔’的步履。
就在他愁眉臆想之际,万相王嗡地一声,蹿向了悬在半空中的金尊万相宝座。他一抖长袍,落座后道:“诸位明王,我等乃同宗师兄弟,也就不必像外人那般拘泥礼数了。你们大可畅所欲言,先来谈一谈本次‘宗比大会’该用何样的制式吧?”
半晌寂寥,仿佛连众魔徒的心跳都已静止。
就算是鹰、象、鹿三位‘异面王’都默然地站定原地,像是三尊千年雕像。
谁都明白,什么畅所欲言?都是虚空之话。只要他‘万相王’还坐在这‘金尊万相宝座’之上,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早已事先决定好的。所谓商量,只不过是一种过场的形式罢了。
万相王呵呵一笑,朗声接继言道:“既然诸位明王都没有意见,那本尊就说说我的意见吧?本次‘宗比大会’的制式……相较之前略有改动,过去有分‘明王组’与‘弟子组’两场,现如今……就分一十二脉,师徒混合出阵、一场定胜负!”
——混合出阵?一场定胜负?!
——那岂不是要直面这一十二位灵能高强的明王?!
所有一十二脉的精英弟子,无不心头倒抽了口凉气。他们之中大多都是灵士、灵尊,灵王则只是凤毛麟角之数。要他们直面至少是‘苍阶灵王’的一十二位明王……那就好比是让他们排好队跳进油锅里,是要做好必死的决心。
可纵使他们心中的意见再大,也没有人胆敢质疑出一个字,就连叹一口气……也得小心翼翼,用手捂住口鼻轻轻地来。
各路明王互相瞧着对方,最后都将视线落在了三位异面王身上。
这三人若是没有意见,想必其余的普面王们也都不会再多说半句。
寂静,依旧是冗长的寂静。万相王冷笑了一声,好似一切早已在他的掌握之中:“好,既然诸位都不反对,本次的‘宗比大会’就采用‘师徒混合出阵、一场定胜负’的淘汰制式。”
说罢,他‘万相尊面’上的怪脸皆瞟向了各路明王——见他们依旧不动声色,他便道:“那接下来,我等谈一谈‘宗比大会’的举行地点与具体时日吧?”这一回,他并没再走那形式,只自顾言道,“地点,就选在‘明尊大神像’前的修罗斗场;大会的周期……则分三个阶段,每个阶段一旬,也就是为期一个月。你们看,可不可以?”
鹰神波多摩微微笑了两声,颔首表示同意;象神迦尼萨则哼得一声,也不说话,只是默认;而鹿神司空行更是别过了脑袋,不想发表任何无意义的观点。
见三位‘异面王’毫无疑义,那其余的九名‘普面王’当然也不会头上出角,去鹤立于鸡群。他们只各自盘算:本次‘宗比大会’究竟该派谁与自己一同出阵,以及若是碰到哪位明王,该以哪种阵容方才能有较大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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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这件事就顺利地敲定了。接下来……我们来谈‘明尊降世祭’的日期吧?”
万相王一如之前般,朗朗言道:“本尊觉得,这‘明尊大神’降世的日期应该选得特别一些,比方说……明尊大神祂的降生之日……”
“不,我反对!”
谁也未曾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有人会冒出来讲话。
众魔徒先是一愣,随即把视线扫向了呈三角之势对立的三位异面王。可他们没有一个接着往下说的,他们并不反对。
于是乎,众魔徒又绕着鼠牛虎鹿、龙蛇马象、猴鹰狗猪的一十二座巨像扫视了一眼,也并没有发现那清亮嗓音的来源。
这一十二位明王无一反对,那究竟是谁……有如此包天的大胆呢?
胆敢在无相灭宗的精英弟子、一十二位分坛明王以及万相宗主面前高唱反调?
墨龙渊敢,可他明白现在还不是时机。他虽有心想要拖延‘明尊降世祭’的举行日期,好通知西漠正宗前来剿魔,但他眼下绝不能引起旁人的注意与警觉,以免打草惊蛇。
除了他,也就站立在‘鹰神明王’身后之人,有这个胆子。他,非但实力与墨龙渊相当,就连心中之计、脑中之谋也绝不在后者之下。他,正是两个月前被鹰神波多摩借走的龙脉新晋弟子——宝匣人魔。
等所有魔宗之徒的视线,交织在他身上时,他才木嘴一抖、咯咯笑道:“宗主大人,据弟子所知——咱们‘明尊大神’的降生之日,应当是九月初九,也就是宗比大会结束后的第三日……对也不对?”
万相王见鹰神波多摩成竹在胸,并未阻止其弟子,便顺话答道:“不错,正是那日。”
宝匣人魔拔腿上前,抚胸拜道:“宗主,那这日……当真就不能选为‘明尊降世祭’了。”
“哦?这是为何呢?”
“因为‘宗比大会’过后,十二明王与宗主大人您势必气血有伤,恐无法抵御外敌……”
“抵御外敌?你的意思是——他们西漠的三大宗,会纠集人马前来坏事?”
“宗主高瞻远瞩,秋毫明鉴。倘若这三大宗不在那日乘虚而入……那他们这辈子,就再无翻身之日了。”
“嗯……你这话说得不假。只要‘明尊大神’一落地,那别说东玄人间了……就算是地下界、天上界也再难有谁能与我宗分庭抗礼。”话到此处,万相王忽眸色一聚,问,“那,他们是怎么‘能够’乘虚而入的呢?”
这话说得巧妙。
他并没直接问‘三大宗是如何知道总坛所在?’、‘三大宗怎会晓得本宗元气大伤之时?’但谁都听得明白,他就是在问这两个问题,且似乎早就料到了自己宗门内必有内鬼之祸。
宝匣人魔当然听得懂这话里之音,他啧啧一笑道:“宗主,这三大宗恐怕早就知道本门的总坛藏匿于此;也早就晓得——接下来的一个月内,各位明王大人乃至万相宗主你……都有可能身负重伤;当然还有,他们也明白复苏‘明尊大神’,本门必将竭尽一十二位明王之力……”
话说到此,万相王也并未打断他,只托起腮、平淡地听他继续道:“他们,为得保证抓住这次千载难逢的机遇,想必早已埋伏在本门总坛的附近,只要消息一传出……他们便会倾巢而出,到时候来个突然奇袭!”
万相王顿了片刻,忽眼皮一敛道:“那你现在说此事……岂不是把我们的提防与对策,统统告诉‘内鬼’了吗?你说,对不对呢?”
万相王这话的意思,就是在指出:内鬼,必产于眼下的精英弟子之中。
所有人闻之,无不互相打量、揣测自己早有怀疑的对象。有几个魔徒,更是高喊‘你是内鬼!’、‘你是叛徒!’……一时间,原本寂寥无声的‘万相宝殿’,霎时熙攘嘈杂了起来。
第452章 鬼虎救尼
一阵喧哗声过后,一十二脉的魔宗弟子又倏然安静了下来。
因为一个人,突然站了起来。他,虽然没有动用真力,但也足以威震八荒、睥睨阡陌。
他,正是无相魔宗的宗主、本坐于万相宝座上的万相尊者——万相王。
他单单注视着宝匣人魔,并没有开口多问。
因为他早已料到:这宝匣人魔定是个步步有计之人。此人既然一语道破了天机,也定是知道了他们‘无相灭宗’之中,那最大的‘内鬼’究竟是何人?
宝匣人魔咯咯一笑,道:“宗主大人切莫急躁,弟子……早已查明了潜伏于本宗的‘内鬼’究竟是谁?”说到此处,他冲一十二座巨像绕了一眼,最后定格于墨龙渊、小白龙等人的身上。
墨龙渊的喉头一紧,双眸直盯着狂龙与万相王,他心里已在思量:‘若是这宝匣人魔将我等供出,恐怕我们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是插翅难逃。如今,唯有先发制人,动用‘血玉灵玺’和‘天帝之剑’的力量,来斩杀万相王!’
小白龙眼珠一斜,就已看穿了墨龙渊跳动的筋脉,究竟是意欲何为?因为他早在上一念,就想过要鱼死网破、合力刺杀那万相尊者。可现在的他,却挡在了墨龙渊的跟前,悄然地摆了摆手、示意墨龙渊千万莫要沉不住气。
宝匣人魔终于移开了双眸,他并未打算在这个节骨眼就卖出墨龙渊等人。
他只高举起木质的机关手臂,嗒地打了一记响指!他胸前的宝匣便咯吱咯吱地翻开,嘭地一声吐出了一个人——一个浑身伤痕、鲜血如衣的乱发女人。
这女人的脸……已经严重毁容、可见肉骨,谁也瞧不清她的容貌,更不会认出她到底是谁?但谁都能知道,这女人恐怕吃了人间所有可吃的苦头,是生不如死。
宝匣人魔缓步上前,来到鹰翼之端。他绕着那个鲜血淋漓的女人道:“这个女人,潜伏在我脉已经数十年之余。平素里,她假借‘暗服弟子’外差之便,来去于西漠各分坛与白玉庵之间,将搜集完的情报一齐择机送还‘天诛老尼’,并分捎给青衣教主‘谢无极’与终南谷主‘公孙不二’。当真可谓是……其心可诛、歹毒如蝎!”
墨龙渊一听,整个人的心脏为之巨颤。因为他已经知道,这人魔鬼样的‘内鬼’……正是潜藏于‘鹰神明王’座下的暗服弟子——蓝孔雀,也就是雪玉峰白玉庵掌门的亲传徒孙——妙岚女尼。
可他如今却不能仗义相救,因为他绝不能败露自己的身份,将数月来的努力全都付诸东流。他更不能不管梦蝶、小白龙、黑天白夜、煞命断魂氏三人的安危,将他们也卷入自己与魔宗的悬殊之斗中。
他只能看着,眼睁睁地看着宝匣人魔拽起了蓝孔雀的头发,用力甩了她十七八个大耳巴子。直把后者那原本巴掌大的鹅蛋脸,打得和砸烂的铜炉子般扭曲变形、不成人样。
咚的一拳,宝匣人魔打碎了她最后两颗牙齿,喝道:“蓝孔雀,你知不知罪?”
蓝孔雀虽青筋抽搐、疼得钻心,但她的双眸依旧灵光烁烁:“知……知罪?该知罪的是你们这群狗贼畜生!一个个的,还妄图引‘明尊邪神’降世,统帅三界?哼哼……简直是病入膏肓、司命难救!”
宝匣人魔反手一甩,银光削去了蓝孔雀的一只耳朵,再喝道:“你这贼婆娘,休要在我宗‘十二明王’和‘万相宗主’面前大放厥词!你信不信,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口没遮拦……我就把你剥光了衣服、吊在宗门大殿,一块块地割掉你的肉?!”
蓝孔雀能立定心志、卧底魔宗,那是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她冷哼一声,不削地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贫尼……贫尼虽还有使命在身,不愿赴死……但我也绝不会为此向你们这些魔宗的妖孽低头,以求苟且偷生的!”
宝匣人魔木齿喀喀紧咬,一把就把蓝孔雀翻倒,按在鹰翼上拳打脚踢。一束束的鲜血之花,盛放在了这极恶之殿;一团团的炙热怒火,燃在了墨龙渊的心头!他攒紧了战抖的双拳,强压住了口中浑浊的气息,激愤的泪花也不住在明眸中打转。
小白龙灵识浅道:‘忍住,小不忍……乱大谋。’
墨龙渊低沉地嗯了一声,道:‘我明白……这笔账,我会算在这宝匣狗贼身上!到时候,叫他连本带利一块还给天诛神尼!’
小白龙微微颔首,又道:‘对,只要你明白——你的身份必须做好,那就够了。毕竟,你可是我们彻底消灭‘明尊邪神’的唯一希望呐……’
墨龙渊本想要给予肯定的答复,却没想到那在旁的‘猪面明王’却放下了眼前的酒肉,呲牙流涎道:“肉……有鲜肉的味道!”说罢,他一圈圈的肥肉一抖,整个人便如五花肉般盖向了蓝孔雀。
难道,自己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正派同道被这头肥猪蚕食?
墨龙渊心一横,他握住了背后的阿鼻地狱,刚欲绽开‘灵皇之气’与‘极上杀意’……
飒喇一声,一束黑芒如鬼影般掠过万相王的头顶,直一脚踹开了那大嘴如斗的猪面明王!
肥肉一晃,化解了来力。那猪面明王两眼霎时爆出绿光,捏起油腻如十年抹桌布般的肉拳头,捶向那黑影!
可那黑影如雾一般轻而易举地绕开了拳劲,并闪到宝匣人魔面前,反手一削!谁也没看清是手?是剑?还是刀?那宝匣人魔抓住蓝孔雀头发的那只木掌,就被平整地切断,落在地上吱咯乱颤。
等黑雾一散,众人才看清。
这夺身救下蓝孔雀之人,竟是十二明王之一的‘鬼虎’。
鬼虎轻笑了两声,旋即为蓝孔雀打穴止血,并喂她腹下了一粒大还金丹。
猪面明王不禁浓眉一敛,斜瞧着前者哼哧道:“哼哼,宝匣师侄事先安排我吃她,当真大有果效!鬼虎师兄……你知不知罪,甘不甘愿向宗主领罪受罚?”
鬼虎浅笑一声,问:“鄙人,何罪之有啊?”
猪面明王拍了记肉敦敦的肚皮,指向前者厉声道:“当然是你数典忘祖、卖主求荣了!”
鬼虎满不在意地望着周遭明王,苦笑道:“数典忘猪、卖猪求荣?呵呵……师弟,卖你这头‘大肥猪’还能求什么荣啊?”
猪面明王的嘴虽大,但怎说得过牙尖嘴利的鬼虎?他只“你你……”地指着鬼虎骂骂咧咧,却也没得什么有灵气的话可以反驳。
“师叔,莫要与这‘大内鬼’一般见识。”
宝匣人魔将断腕之臂塞入了宝匣,换得一只精铁手掌道:“大家都眼见为实了,难道还会错吗?鬼虎师叔你为救这‘白玉庵’的臭尼姑,居然不惜与同宗的明王拳脚相对!你……不是大内鬼,还能是什么呢?”
鬼虎呵呵一笑,向宝匣人魔摆了摆手,不愿与他一般见识:“你是晚辈后生,鄙人不会和你诸般计较。年轻人呐,就该多想想前因后果,再下定论……要不然,你先瞧瞧有谁会响应你的这番胡言乱诌呢?”
的确,没有人会响应他。因为唯一有权杀伐明王的万相宗主,眼下举起了手掌、做了一个按兵不动的手势。他继而长舒了口气,淡声问道:“鬼虎呐,你救下这‘白玉庵’的奸细……想必另有大用,是也不是?”
鬼虎转身抚胸,向宗主道:“啊呀呀,还是宗主心细如发、明察秋毫!”
万相宗主徐徐飘起,沉声问:“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打算如何‘大用’此女?”
鬼虎呵呵一笑,也同样揪起了那蓝孔雀的头发,露出了她那逐渐收口的破碎面颊道:“这臭尼姑,自然是拿来对付她们‘尼姑头子’的。简而言之,她就是吊在倒刺鱼钩上的烂肉,为得是要引那浑湖里的大鱼前来上套!”
万相宗主望天沉凝了半晌,旋即回转道:“你就能确定,这臭尼姑一定能引来‘大鱼’吗?你有没有想过,既然‘天诛贼尼’让她潜入我宗当奸细,她就早成了随时可抛可弃的坏子呢?”
“呵呵呵,宗主师兄……您恐怕误会了。”
“哦?本宗座,误会了些什么呢?”
“您该不会是以为……我要引‘天诛贼尼’来救她吧?”
“要不然呢?难道,你还想让这贼尼子——”
说到这里,万相宗主便戛然难言,因为他似乎明白了鬼虎的话中之意。他转而大笑,笑得穹顶上的无数‘万相之眼’都晃晃颤动:“原来如此,本座明白你的意思了……统统明白了!”
鬼虎明王点得点头,解释道:“不错,师弟我的意思……正是要让这比丘尼假传消息,引那‘天诛’、‘灭寂’前来接头。而我等嘛……”说道此处,他拿背后包着的兵器做了一记杀头的动作,“到时候,就让她们架着脑袋来,捧着脑袋回去!”
第453章 鬼三之死
万相宗主冲着鬼虎打量了一番。
旋即瞧着他背后紧裹绷带的奇门兵刃,笑道:“士别三日,的确当刮目以待。鬼虎师弟,你倒是和从前大有不同了啊?过去的你,哪懂这些计谋胆略和花花肠子?”
鬼虎浅笑着叹了口气,道:“唉,鄙人也是无能,方才求变呐?想我师兄‘金虎’不正是有勇无谋、自视甚盈,才死在了那桑元浪客——鬼三郎的剑下吗?”
鬼三郎的名号一出,不单是虎脉的弟子心惊胆战、背脊透凉,就连象神、鹿神明王的眉角也为之一颤。因为他们两脉中,也有不计其数的精英弟子与分坛法王死在此子的刀剑之下。
此仇不报,无相魔宗何以傲视西漠?
万相宗主沉寂了会儿,道:“听说你近日,四处在找那鬼三郎的下落,是也不是?”
鬼虎点得点头,长舒口气道:“最近几个月,鄙人的确在血漠和北漠寻这家伙的踪迹。”
“怎样,你找到什么线索没有?”
“那是当然。他若是恶鬼,鄙人就是钟馗。我寻他,简直是易如反掌。”
“他在哪里?此次宗比之后,本座便亲自出马——送他回阴间地府去。”
“啊?那鬼三郎这回可真是面子大了,居然要咱们宗主亲自对付他……”
万相王冷哼一声道:“呵,他杀了本宗一位明王、七位分坛法王和七百八十三位精英弟子与信徒教众,本座若不亲自动手、以正视听……那我将来百年之后,何以面对本宗的历代先祖?”
鬼虎竖起了一根手指,左右晃了一晃,啧啧道:“宗主师兄,你不必担心愧对历代先祖的。你也不必大费周章,特地去北漠‘天鬼峰’寻他的……因为,鄙人已经替众位师兄弟妹报了这血海深仇了。”
报了血海深仇?
那就是杀掉了‘鬼三郎’的意思吗?
在场所有的魔徒,都闻之大惊。因为他们没有一个不晓得鬼三郎的名号、没有一个是有绝对的把握能够斩杀此鬼——就算是鹰神、象神、鹿神三位异面王,也掂量不动这鬼三郎究竟有多大本事。
墨龙渊的脸色,更是由白转青,再从青变紫。别人或许没亲眼见识过‘鬼三郎’的十成功力,但他却练过“鬼魅残影剑”中的《鬼剑七绝》,明白这剑诀之高明超凡。他也从昔日天下第一刀客的嘴中,听闻过这鬼三郎全力以赴时的英勇姿态:那是就连‘十八层老大’花了七天七夜,都难以战胜的绝顶高手!
所有魔宗弟子的眼睛,都像是洗过了光水一般,亮得能洞穿黑夜下的头发丝儿。他们像是看怪物一般,瞧着这初为明王的鬼虎。他们甚是怀疑:怀疑这鬼虎究竟有没有遇到鬼三郎?还是他当真暗算了后者,将其击伤?反正,没有一个人相信他能正大光明地杀掉鬼三郎的,就连万相王,都抛出了极度质疑的目光。
事实,总能胜于千万人的雄辩。
只有摆在面前的证物,方才可以让所有的质疑烟消云散。
万相王的眼珠子,也从未像如今瞪得这么大过。就算是他暗算白无相,瞧着后者那惊异非常的眼神时,也没有像现在这般滚圆。
头颅,一颗摇晃的头颅,吊在了一柄乌黑发亮的三尺长剑的剑锋上。就如同是枯骨钟摆一般,象征着生命的流逝与可见着的死亡。他的手,还捏着那原本包裹此物的素白绷带,嘴里却在笑道:“这颗头颅,和这柄剑……想必总有人认得吧?”
见过鬼三郎虽然不多,见过他后、还能活命的魔宗弟子更是少之又少,但还是有一部分侥幸苟活之人认出了剑与鬼首。其中,便包括了浑身战抖不已的墨龙渊。
眼下,他的脑袋里已如万壑惊起飞鸿,是一阵阵的酥麻与晕眩。他不敢相信,这能与‘十八层老大’战成平手、毫不费劲就杀了‘金虎明王’的鬼三郎,居然会被人割下头颅,并满含羞辱地悬挂于刀锋之尖。
可他不得不相信。因为这乌光闪烁的长剑,正是他在‘渊海之巅’与鬼三郎交换的那柄‘黑曜铁剑’。而那双眸微睁、唇齿冒血,眉角还有一道过眼伤疤的头颅,分明也就是任田三郎的!
“是他,不会错的!就是这恶鬼杀了我师尊——金虎明王!”
“对……对对!我记起来了,正是他割下了我脉红、青两位罗汉法王的脑袋!”
“明尊开眼……明尊神佑!这地下来的恶鬼,总算受了天谴、被鬼虎师叔正法喇!”
一时间,在场所有见过鬼三郎的‘魔宗弟子’全都向天跪拜、口诵佛经。他们当时的敢怒不敢冲、敢骂不敢上,都已在这一刻达到了制高点。随之,迸泻千里,一去不回。
万相王的双眼盯着那颗摇晃的头颅良久,方才浅笑了两声,音色低沉而平缓:“如此一来,你也的确配得继承金虎的衣钵,坐上本宗虎脉之首座、明王之一席……呵呵,那这收押要犯、引敌入套的要务,就全权交付鬼虎你了。你说,可好?”
鬼虎抚胸笑道:“哈哈,既是宗主之命,鄙人怎当不竭力去办妥?”
万相王淡淡一笑,随即转向那愣神的宝匣人魔道:“这位师侄,你是……”
宝匣人魔顿得少时,方道:“弟……弟子宝匣人魔,乃是鹰神一脉的新晋宵小。”
万相王疑得一声,道:“宝匣人魔……本座似乎听过这个名号,你好像是——金曼拉国的通缉要犯吧?还是个制造机关人偶、机栝要塞的绝顶天才?”
宝匣人魔难得地谦逊一笑,躬身言道:“呵呵,岂敢岂敢?弟子只是略懂奇门遁甲之术、略通机关暗器之法,在宗主大人与一十二位明王面前……简直犹如蝼蚁,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呐!”
“呵呵,你也别过分谦虚。”
万相王言辞舒缓,但极具张力:“因为过分的谦虚,就是对旁人的一种侮辱……”
宝匣人魔干笑了两声,旋即只敢低下头来,如他制造的点头娃娃般不住地颔首称罪。
万相王见他态度谦卑,语气也便缓和了些:“你适才所言所行,皆有其道理。这样,你倒是说说看,这‘明尊降世祭’究竟在宗比后多久举行……方才高枕无忧?”
宝匣人魔的玻璃眼珠一转,继续低着脑袋答:“回禀宗主大人,依照弟子的浅见……此祭在宗比后一个月举行,才是最为稳妥。”
“何以见得?”
“两点可见。”
“那两点?”
宝匣人魔赔笑道:“其一,我宗各脉高手想必都是灵王及以上阶位的修灵者,他们的伤势无论深浅重轻,应该都能在两个十日内全然康复。而灵脉若是重损,通达大小周天则需十日。二十添十,正好是三十日。”
万相王追问:“第二点呢?”
宝匣人魔挺起了腰杆子,比出两根手指道:“其二嘛……弟子稍通天文星象,这三十日后……正是百年难遇的日月夜辉之际。届时,一日一月将映照与天地之间,东玄万物的灵气与魄力将悬于日月之底,以供‘明尊大神’之驱使。况且……”
万相王接继问:“况且什么?”
宝匣人魔轻声一笑,抛起一团赤红的‘炎之灵气’和一团淡蓝的‘冰之灵气’,朗声道:“请万相宗主、十二明王,以及在座的诸位同门师兄弟抬头一见……你们,自然都会明白的。”
赤红的火焰砰然烧起,如是艳阳般照亮了布满眼目的穹顶星空。
淡蓝的冰霜兹喇散开,好比是寒光天月将天色一划为二,与日头各占一边。
“这……这是‘明’字!一日一月,乃是明尊大神的‘明’字啊!”
“对啊,这决然是吉兆,大大的吉兆啊!这想必也是大神祂亲自做工天选的!”
一时间,所有深信不疑的魔宗弟子,皆俯伏跪拜在这当空的日月之下,并满场口诵:“万相天生,明尊无量。天帝已死,明王当立;大劫在遇,日月无光;掌乾坤,易世道……万相劫尽,无相当兴;白莲下凡,明尊出世;唯我神宗,一统东玄!唯我神宗,一统东玄!”
疯子,墨龙渊、小白龙等人的眼中,他们就是一群疯子。
他们就像是吃了致幻的快活丸、喝了迷魂的五花药,是全然没了人的理智与思考,唯有动物一般的放肆与本能。他们,已经都鬼迷心窍、再也难救。
如此狂热至沸腾的朝拜,足以将在场所有的人都蒸发成烟雾。就算是当世再强盛的冰灵高手,也仿佛站不住一念便会化气飘远……
可古怪的是,这应当最为虔诚的‘十二明王’和‘万相宗主’……却比墨龙渊等人还平静许多。似是他们心中早已晓得:这‘明尊邪神’降世,带来的绝对不会是他‘万相魔宗’的繁荣与昌盛,而是满地的炼狱火湖与朽木枯骨!
万相宗主长舒了口气,他垂下了眼目和双手,静候热浪的平息。
他明白:就算是他——他这个宗主灵圣、当世三魔君,也无法抵挡这种魔怔的敬拜狂潮!
第454章 明狱斗场
群起的狂潮,从来都没有人能阻止。
明尊降世祭是如此,无相灭宗的宗比大会亦是如此。
当灭宗十二脉弟子再度聚集之时,已是三天后的日落之际……
金阳如炬,烧出了一片紫红荡漾的火海。
如是修罗界的战火雄光,披撒在万余魔宗之徒和那百丈的明尊神像身上。
每一位的魔宗之徒的眼中,都映着那身穿天魔日月铠、背横明神天灯戟、头束天罗龙王辫的明尊神像。看它那尖削的脸颊之上,那对微睁的双眸透光一亮,众人便像是窒息那般喉头紧缩。
这对双眸……只有再夕阳落山前的一刹那,方才会借着角度透光而亮——而这一刹那,正是‘无相灭宗’的初代宗主钦定的宗比开始之刻!
人影未见,铁传声那如山呼海啸般的嗓音已浑然扑出。
只听他道:“天光落西,日月相容;明尊降世,元能高通!请诸位本门同宗诚心合一地聚灵入像,请那至高无极天的‘明狱斗场’降临凡尘、落到此漠!”
说罢,万相王自东首金座徐徐飘起,伸出一根手指催灵入像;他一动,那鹿、象、鹰三位异面明王也同法炮制,青、蓝、金三束灵光便射向了神像的额首;紧接着,鼠牛虎、龙蛇马、猴狗猪九位普面明王各自推出双掌,送灵入神像七窍……
嗡隆隆!片刻后,那‘明尊神像’像是脚底踩着暴躁的活火山,前后纵横地扭动打颤。再等万余魔宗之徒射出的灵光灌入后,这尊神像便又如透着五光彩水的琉璃瓶,耀出了捉发难数的奇光异彩!
簌喇簌喇!沙漠之底,忽似地动般拱起了成圈的一十三座巨像,是有:偷油贼鼠、金角蛮牛、黑心煞虎、赤瞳凶鹿;怒目巨龙、青石毒蛇、红眸魔马、图腾怪象;通臂猿猴、六翼金鹰、地狱疯狗、贪食肥猪和万相万面的盘坐自在天,它们分别代表着十二明王与那宗内权威万相王。
铁传声当空朗声再诵:“求明神开光,注灵魄入场!”
话毕,高于众位的‘明尊神像’忽魔口大开,吐出了十三束混沌的黑红极光!
那光投射在一十三座巨像之上,并在此间来回折射交织,勾勒出了黑砖红瓦、燃烧着修罗战火的‘明狱斗场’。成片的红瓦顶端,修罗战火越烧愈旺、愈加地高升膨胀,最后嘭地一记窜上了天极,并将暗淡下来的星夜照得红紫迷幻、绚烂旖旎。
烧得良久,苍穹依旧魔幻如修罗地狱天。
明狱斗场则像是受过了脱胎换骨的洗礼一般,不住地耀出璀璨的赤墨二色之光。
铁传声长舒了口气,旋即抚胸礼道:“有请万相宗主,及诸位明王、师兄弟们落位就座!”
说罢,无数的外门、新晋与内门弟子如数十条长蛇般整齐划一地步入了‘明狱斗场’的看台,并悄然无息地落座;随之,十二位明王也各自带着精英的弟子,或飞或跃,来到了象征各脉的巨像之巅;最后,万相宗主连同他那尊万相宝座一并悬空而起,如最耀眼的宝石般镶嵌在了那座‘万相自在天’的佛首凹槽之中。
铁传声长袍一卷,凌空向万相王躬身禀告:“斗场落成,敢问宗主可否开拔?”
万相王扫视了圈人头攒动的斗场,随之抬起了两根手指,示意可以开始。
那‘铁传声’先是接令,旋即转身朗道:“呈明尊大神之齐天洪福,我等有幸位于此圣所酣战比斗。各位教众当齐声称颂明尊,直至天极地渊,不止不休——”说罢,在场的万余教众皆像是机栝人偶般,分秒不差地齐声诵念《明尊大通经》的前三十二字,共三遍。
“明尊大神呐,求您光复我‘无相神宗’之盛世,引东玄万民来拜……”
“大神,弟子满身污罪,唯有受您的‘无量天灯’光照方才能得着平安……”
“明尊降世,高通元能。无相者生,万相者昌。天帝不义,天魔当生……”
半晌过得,有许多深信不疑的教众仍在呜咽沉吟、愁眉默祷,可‘宗比大会’却是等他们不及了。
那铁传声忽双掌合十一拍,传出了震荡耳膜的音波,唤回了这些魔徒的心思意念。他随即道:“经本宗宗主与一十二位明王一至决定,本次的‘宗比大会’采用师徒三对三、混合出战的淘汰赛制。也便是说,在比斗中最后站着的人是哪一脉,哪一脉便可晋级下一轮的角逐。而本次宗脉对阵的出战次序……仍旧要宗主大人转天灯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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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他便向后一让,侧对万相王抚胸有请。万相王并没有回话,也没有从金碧辉煌的宝座上站起身来。他只是遥望着那‘明尊神像’握在背后的天灯戟,双掌倒合一拍——喀喇喇,那置于巨戟脖颈的天灯便亮了起来,并缓缓地逆向旋转。
咔哒一声,那天灯停住了。
一束光,照在了那通体闪耀璀璨的‘六翼金鹰’之首。
这就意味着,第一番出战的两脉之中——有一脉便是魔宗鹰脉!而出战的人员之中,必然是有那‘无相魔宗’里的二把手,实力无限接近灵圣的鹰神波多摩。
鹰神波多摩浅笑了两声,徐徐飘向场中的黑石炼狱擂台。在他背后,则是他选中的两名弟子,随他一同入场。其中一名乃是新晋弟子‘宝匣人魔’;而另一名,乃是他鹰神一脉的首席大弟子——断翅火凰,独孤鸿。
这三人一站上烈火缭绕的斗技台,双足便腾起了浓浓黑烟。在烈火之中,他们就像是身处岩浆极狱的魔头,正虎视眈眈、口悬银丝地盯着从天上落下来的凡人,恨不得下一秒就能生吞活人、吃肉噬髓。
面对这等敌手,有谁胆敢出战?
就连坐在至高尊位上的万相宗主都捏起了手指,不由得正襟危坐起来。
天意,总是令人难以抗拒的。在万相王第二次转动天灯后,那天光便在‘怒目巨龙’身上慢慢迟缓了下来。最后,光束照在了那锃亮的锐利龙爪之上。
墨龙渊的心头一沉,他万没料到这第一回合的宗比,就会遇到最为强劲的对手。他的眼睛先是瞧向了狂龙明王,见其负在背后的手指悄悄地搓揉了起来,想必他也不能确定:以自己的带伤之身能否击败鹰神波多摩。
小白龙也是要出战的……他是除了墨龙渊之外、龙脉的唯一那位可用的灵王。他也暗自皱起了眉,觉得胜算当真不大。而在旁的梦蝶、黑天白夜和煞命断魂氏三人,手心更是早已捏了一把又一把的冷汗。毕竟‘墨龙渊’和‘小白龙’,那是他们的护身符、他们的主心骨,若是没了这两个人……他们恐怕绝对没有办法顺利完成各自的使命,功成身退。
其余的十脉弟子,以及看台上那些原本犹如死人僵尸的魔宗弟子们,也都纷然定睛咽涎、心中急催。他们也甚想瞧瞧:这两位灭宗的‘至强高手’对阵,究竟能擦出如何璀璨、如何绚烂的通天火花?
“第一回合,由‘鹰神支脉’对阵‘狂龙支脉’,有请……”
就在铁传声朗朗念出这句话时,那至高座的万相王却喊了一句:“且慢。”
铁传声那浑厚如铁的声音立马戛然而止,他转而礼道:“宗主尊上,有何吩咐?”
万相王淡淡说道:“传声呐,你再好好瞧一瞧,这束‘明尊天光’究竟射在了哪里?”
铁传声并没有任何质疑,他立马从那戟颈的‘无量天灯’重新顺势一看:天光,先是照在了‘怒目巨龙’的龙爪之上并没有错……可是!他的两枚淡黄色的眼珠子猛然一缩!因为这天光……竟然还发生了折射,照向了他处!
剑光激灵,乌黑之中透着一抹尖锐的杀意。
仿佛这光就能刺瞎人的双眸,贯穿敌手的胸腔心脏!
脑袋,那摇摇曳曳、鬼三郎的脑袋,依旧系在了那柄‘黑曜铁剑’的剑梢之端。就好像是他‘鬼虎’必须让每一个认得他的人都晓得,是自己替‘金虎明王’报了仇、是自己……杀了这天下首屈一指的绝代浪客!
鬼虎晃了晃黑曜铁剑,不置可否地苦笑了两声问:“宗主,该不会……是我罢?”
万相王自然不削回答这种幼稚的提问,便有那铁传声代为答道:“是的,师叔。此光虽先是照向了狂龙师叔,可最后……还是落在了您的那柄绝世好剑之上啊?”
鬼虎揉着自己的脑瓜子,总觉得脑浆都快涨得要爆开了。他虽不畏惧与强敌对阵,但也不想第一回合就拿出真本事,来对付本宗的第二大绝顶高手啊?
虎脉要随同作战的‘钢背虎’不禁高喝一声,挺起那金刚般的虎躯喊道:“喂!传声师兄,这就有点牵强了吧?!这光……明明先照中了他们龙脉一家呀!”
另一位要出战的‘骚娘虎’也娇柔地嘤咛一声,风情万种地挺起两瓣大胸脯道:“是啊,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家呢?鹰神师伯手拥两件本宗圣器,且已将‘明尊转世襁褓袈裟’练得出神入化。而我们这边呢……唉,可是连半件像样的法宝都没有呐!”
第455章 学舌秘术
“法宝?你们……还需要什么法宝呢?”
宝匣人魔哼哼一笑,眼珠瞟着鬼虎戏谑地道:“鬼虎师叔的双手和剑,不就是西漠最致命的‘法宝’吗?无论师叔他是单打独斗、光明正大;亦或是巧施妙计、暗中埋伏,他始终是割下‘鬼三郎’头颅之人呐!”
钢背虎和骚娘虎皆是一愣,并同时不经意间转向了那抱着‘鬼头黑剑’的鬼虎。他们无力反驳,只因他们皆见识过鬼三郎的通天本事,也晓得他们一脉的新任明王——的确有着深不可测的可怕实力。
嘭!
忽听一声轰天炸响后,碎石纷飞,看向鬼虎的双眼便少了一对。
因为那钢背虎的整颗脑袋,已被人踩入了炙热冒火的擂台碎屑里。他的脸在燃烧腾烟,喉咙在不断地发出虎啸般的愤恼怒吼。可无论他如何贸足灵力与蛮力,也都无法将自己撑起来。
一只脚,他的脑袋上压着一只脚。这只脚穿着的,正是万相托底穿云靴。在这朗朗灭宗大会之上,唯一有胆子穿这双靴子的……除了鹰神波多摩,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
波多摩碾了碾脚尖,将这钢背虎的脑袋又向下轧了两寸,笑道:“呵呵,既然两位师侄觉得与我对阵有所不公,那我这做前辈的当然得姿态高些了……这样吧?我呢,就站在此处困住你‘钢背虎’,也不出手、也不动嘴。但凡你家‘鬼虎’和‘骚娘虎’胜了我那两个弟子呢……我也就投子作负。你们看,这样总公平了罢?”
公平?
以己方强势之者,换取敌方小将……这显然是对于鹰脉最大的不公。
可那‘宝匣人魔’却好似并不在意,他依旧挺腰直背、矫首昂视,感觉就像是手握皮鞭的驯兽伶人,是笃定能把‘鬼虎’与‘骚娘虎’驯得服服帖帖;而那独孤鸿更是冷哼一声,斜眼瞥向鬼虎道:“对付鱼腩之徒,根本无需我师尊出阵。鬼虎,赶紧放马来吧!”
鬼虎只淡淡一笑。他面对藐视,并没有恼羞动气……相反,还觉得很高兴、很有趣。他走上两步道:“好啊,既然波多摩师兄灵能盖世,已不需要借助‘宗比大会’来证明实力了……那就把机会留给鄙人来好好展示一番吧?”
言罢,他便转头瞧向了立于判官席上的‘铁传声’。铁传声当然不能擅自做主,他借势回望头顶至高宝座上的万相王,躬身请问。那万相王也只垂然不语了弹指间,铁传声便领会了自己师尊的意思,随即道:“可以,那第一场就改为以二敌二,由本宗虎脉的‘鬼虎明王’与‘骚娘虎’对阵本宗鹰脉的‘独孤鸿’与‘宝匣人魔’!”
言出,那独孤鸿的断翅便是一展,唰喇一声飞扑向骚娘虎!
他的目的,再明确不过:先击败这较弱的骚娘虎,再来与宝匣人魔合力干掉鬼虎明王。
那‘宝匣人魔’自也领会了大师兄的用意,配合着唤出十余‘精铁人偶’包围住了鬼虎明王,将其牵制在原地、与骚娘虎隔断视野和照应。
可鬼虎的凶眸与身法,岂是没有灵魂的人偶可以阻挡的?他如同夜里的黑雾般,悄然掠过了人偶杀阵,呲喇一剑便刺穿了独孤鸿的右边肩胛!
鲜血,如丧父孝女的泪线般,潺潺不止。还没等独孤鸿将惊异的眸光转向鬼虎,他身前的‘骚娘虎’便集灵入掌,起手喊道:“巨灵拳贰式,阿弥屠刀!!”
只见两股强劲的灵气在其手掌内外盘旋挤压,就像是一道极窄的峡谷裂缝,不断地有西北烈风穿堂迸出。咣荡!待得落手,便是一道足有十丈高的灵气手刀,威势如虹地劈向了独孤鸿的脑心!
谁都没想到,这看似娇滴滴的小娘们,竟然能击出如此可怕的灵诀!
这‘独孤鸿’自然也没有想到。可他并不慌忙,他的脸颊上依然流露着自信的光彩。
只见其单掌向上一举,喝到:“鹰脉秘传,学舌术!”话毕,他便也效仿着‘骚娘虎’的手势,劈出了一记‘巨灵拳贰式’,与对手气吞山河的‘阿弥屠刀’斗劲比力。
眼看两者一时难分上下、不得动弹,在旁的‘宝匣人魔’忽就翻起了宝匣、旋开了双臂,聚集体内灵能轰出了一记震荡天地的‘三重灵波大爆’,直冲骚娘虎的正脸!
三束灵波,足有盘龙铜柱这么粗,就算是五人怀抱都略显困难。可它们在距离骚娘虎还只一丈远时……却离奇的消失了、不见了!就和那原本飘忽半空的鬼虎一般,仿佛从来没有在东玄的人间出现过。
全场为之惊啧,墨龙渊也不由得瞠目如铃。
虽然没人完全看清楚:方才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但每一个人都确信,这离奇的一切都是出自那鬼虎——和他手里的那柄鬼头铁剑。
“鬼虎大人他……他人呢?他究竟施展了什么独门的绝艺……凭空消失了呢?!”
“不知道。他们虎脉不是一向直练些外门的《大明王真经》嘛?什么时候也学会周旋了?”
“依我看,是这‘宝匣人魔’的绝招太强!三炮合一就把‘鬼虎’给轰得人间蒸发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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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三个龙脉弟子的奇辟推测,墨龙渊甚至有一点想笑,笑那弟子当真是无知透顶、愚昧至极。能杀掉鬼三郎的男人,恐怕这东玄世界还没有能一招取其性命的。就连那天下第一的绝世剑神——秘密,恐怕也得花上三剑无招方成。
很快,那弟子的愚蠢就得到了印证。
只见宝匣人魔的肩胛左右,忽竖起了两条倾斜的黑线。黑线一过,两根机关铜臂也先后砰然坠地,溅起了簌簌的火焰石花。
众人随着那线聚拢处望去——只见黑雾深深之中,忽有凶眸血红、龇牙咧嘴的恶鬼,正鼓囊着腮帮子,似是要吐出什么来……
宝匣人魔眼珠大瞪,口喊一声“不好”连忙就纵身避远。
就在他腾空的一刹那,那恶鬼忽就呕出了一只枯瘦干瘪的手掌。而这只手掌捏着的,正是被挤压得小如枣核的‘三重灵波大爆’!
纵纵纵!只见那枯手一捏,三束灵波大爆便犹如青龙般回旋掠向宝匣人魔,其速度之快远超后者身法。宝匣人魔定睛一瞪,忙张口吐出一根三口的灵波炮管,喝到:“灵丸连环炮!”
突突……突突突!这连环炮就如同风筝线轴般,鼓溜溜地飞速旋转,并射出了百余球大的灵气之丸。一阵嘭嘭嘭的撞爆之声,那反戈弑主的‘三重灵波大爆’也便被击散,飘上云端。
一波未平,一波再起。
只听咣啷乍响,两柄高阔的灵气手刀霎时就碎成了漫天的晶莹碎片,如是夏夜草原上纷飞的萤火光虫。
光虫四飞,必有凶兽潜着夜色而来。眼下的这虎、鹰两匹“凶兽”就飞身于修罗火海之中,来去腾挪对招。
“巨灵拳叁式!菩提拳雨!”
“鹰脉秘传,学舌术——菩提拳雨!”
千百枚石狮大小的灵气拳劲呼喇来去,不是当空与对招相撞爆炸,就是飞掠上了看台砸死一片低阶弟子。一时之间,这修罗斗场是火焰缭绕、火幕四起。
可于比斗而言,这决然是正宗的雷声大雨点小。因为他们用的是相同的招式、共通的套路,故而他们根本没有办法伤及对方,更别提击败对方了。
大多数女人的城府,总没有男人来得深。
她们更天真、更随性、更喜欢一不高兴,就哇啦喊出来。
骚娘虎虽是魔宗中人……但她更是个女人,她边出招边骂道:“独孤鸿,你这赖皮鬼!”
独孤鸿的呼吸,都没有为此有丝毫变化。他冷冷道:“骚娘师妹,你何必诋毁师兄我呢?”
“我诋毁你?你永生永世使这‘学舌之术’来模仿我的招,那还比什么比?!”
“呵呵,这就算赖皮了?没得比了?咱们可以比的还很多啊……比如灵气量……”
“呸!灵气量……就算你问一个三岁娃娃,他都能晓得你的灵气量起码翻我一倍!”
“诶呀呀,这不就得了?你既然知道自己灵气量不如我,何苦还要和自己过不起呢?”
话音刚落,这骚娘虎便收招退步,左拳收于腰际、右手凝集周身灵气捏在前手腕部。不用脑子思量,独孤鸿都知道对方想以全力一击的杀招,来与自己定出胜负。
独孤鸿自信地摆出同样的架招姿势,双眸紧盯着对手的一举一动。片刻后,双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喊出了:“巨灵拳零式,万化毁尽!!”、“鹰脉秘传,学舌术——万化毁尽!”
随着双拳的挥击,两人周身的灵气陡然扭曲!
不一会儿,这灵气外衣便膨胀扩充,宛如罗汉金刚般风驰电掣地掠向对手!
可就在两者比拼这绝命一击时,那团黑雾悄然无声地飘向了独孤鸿的背后。飒,这黑雾中的凶光,似是夺命的剧毒蛇牙那般,直瞄准了那“学舌之鹰”的后颈正心!
第456章 线中诡秘
嗡嗡!
两尊金刚般的灵气巨影四掌对握,咬牙切齿地比拼着灵能之持久。
而它俩的击发者——骚娘虎和独孤鸿,却都安然无恙地立定原地,不断催灵入拳。
独孤鸿的眼睛,瞟都没往背后瞟。
他似是完全没有意识到:那团要命的黑雾里,是有能顷刻贯穿他咽喉的利刃暗藏其中。
但以他千锤百炼的实战经验,怎能意识不到?除非是他早已笃定对方的剑,刺不中他。
剑尖,耀着刺目光芒的剑尖,就只离他不过两寸。可就是这一根小拇指都不到的距离,却左右了生与死、胜与负,阻隔了人间通往地狱的门槛要道。
飒喇一声!黑雾之中忽有一条人影被拖拽而出,悬在了烈火纷飞的修罗斗场上方。他正是手持‘鬼头长剑’,潇洒不羁的虎面明王——鬼虎。
可他现在,却一点儿也潇洒不起来了。人,若是被凡尘琐事的丝线给捆绑住了,那他怎样也不会活得落拓潇洒的。正如这浑身皆被透明丝线缠绕的鬼虎,活像是个被锁死在天牢里的武林高手,手足脑袋皆被无形的精钢重链牵制,是根本不能动弹。
他,只能眼睁睁地瞧着那始作俑者哈哈朗笑,道:“鬼虎大人,您的剑使得好好的……怎么就玩起杂耍,凌空摆了个‘大’字呢?莫不是……您老人家也要学弟子一般,耍耍杂技魔术来逗大伙儿开心呢?”
说话的人,自然就是那被砍断了双臂的宝匣人魔。
眼下一瞧,他的断臂豁口之处,竟是有不计其数的透明丝线向着修罗斗场的各处延伸。
它们有的钉在了漆黑的砖石边壁上;有的斜飞上了火焰熊熊的红瓦顶棚;最要命的一根,居然还绕在了万相宝座的底托之上……遥而观之,这些丝线是宛如巨大的蜘蛛网,又好似是漫天乱弹的琴弦。
可它们的归宿,却只有一处——那便是被五花大绑的鬼虎明王。鬼虎明王咯咯一笑,不禁叹道:“诶呦呦!鄙人早该料到的嘛……你这小贼在三天前吃过我的苦头,就一定会想出个对付我快剑的办法呀!唉,我真是老了,脑筋反应慢咧!”
宝匣人魔呵呵一笑,边享受着全场众魔徒佩服的眼光,边笑道:“师叔你既然明白了,就该乖乖识相服输。要不然……哼哼,被我这‘千丝万缕降魔线’给伏住的人,纵使是灵皇境界的至强高手,也难逃一死!”
在场一十二脉的明王之中,是有半数灵皇。他们听得宝匣人魔这番话后,虽心中暗骂此人嚣张跋扈、自视甚高,但就冲他丝毫不亚于魔宗明王的名声和阴险狡诈的性子来看,所有人都认定他的警告并非是空穴来风。
墨龙渊与宝匣人魔交过手,也见过后者唤出的歌利亚巨像。
他深知道这家伙的确是有成百上千种杀死高阶修灵者的奸险毒计,能令灵皇都防不胜防;但他更知道——这鬼虎既然能割下‘鬼三郎’的头颅,那就一定也割得下宝匣人魔的机关人头。
可事情的发展,却令他大感意外。只见这鬼虎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仿佛他整个人就已被制成了机关人偶,唯能受宝匣人魔的操纵与摆布,再也没有自主行动的能力。
鬼虎叹道:“唉!失算失算,鄙人真是大失所算哟!”
宝匣人魔笑道:“呵呵,那您老人家……认不认输?”
鬼虎疑得一声,莫名问:“认输?鄙人为什么要认输?你这线,也没啥了不起的啊?”
宝匣人魔的假眼微敛,沉声道:“哼,你可知道,我这‘千丝万缕降魔线’厉害之处吗?”
鬼虎笑了笑,淡淡答道:“当然知道。此线,美其名曰‘厉害有二’。其一,这线之中定然编入了灭灵精铁,用来吸收‘灵皇境’高手的庞大灵能,传输至你体内某处灵域的聚灵机关之中……既能化为你用,也能转为驱动机关人所用。”
宝匣人魔的眼睛,敛得更细了。他紧盯着那鬼虎又道:“不错,所以你才明白没有必要强行使用蛮力或灵能,来给我白白输送灵气能源……对吧?”他顿得一顿,也没等对方撇开口又追问,“那第二处‘厉害’呢?”
鬼虎呵呵一笑,道:“第二点嘛……便是这细线的外壳。啧啧,这外壳还真不简单,非但是要用能折射光线的水晶作为原料,还得均匀地涂上一层‘镜之灵气’,以将其藏身于这众目睽睽的‘修灵斗场’之中,作为出其不意的杀手绝招……”
宝匣人魔不禁摇了摇头,陪着笑了两声道:“不错不错,鬼虎大人当真才智卓越、眼力过人。难怪您老人家能够设得机关巧计,暗算成那天下无双的鬼三郎了。不过,您再怎么博文广识,总也学不尽天下间所有事物的奥秘啊?哈哈哈!”
唬喇、唬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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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罗斗场雄焰滚滚、热火朝天,众人头顶的紫云星空都被烤得扭曲变形。
可鬼虎的心里,却是冰凉得犹如寒冬腊月的湖底。因为他意识到了,自己有可能犯了一个致命的疏忽——一个说不定真能叫他死无葬身之地的天大疏忽!
他淡淡问:“难道,我说漏了一点?你这‘千丝万缕降魔线’之中还藏着……”
宝匣人魔已经无需再等,他直抢道:“不错,我这线中还藏着第三种奇妙质地的线。”
鬼虎的额头,居然淌下了一滴冷汗,他道:“那你前头与我打嘴仗,全是在等这线的那头……发挥功效吗?”
宝匣人魔这才朗声大笑起来,笑得他体内的空旷灵域都为之共鸣回响。他道:“不错啊,师侄有许多的绝活魔术,都必须花一定的时间来准备与调试。眼下,我都准备好了,可以请宗主大人、明王大人,还有诸位同宗师兄弟们一起来见证喇!哈哈哈!”
鬼虎明王这才恍然大悟——这宝匣人魔从一开始便是故意要偷袭骚娘虎,以引诱自己去斩断他的双臂。从而,他才能将这预先埋设好的‘千丝万缕降魔线’缠到他的身上。
“宝匣秘术……炎龙焚天破杀阵!”
宝匣人魔未再多话,他明白夜长梦多这个道理。
只见他两侧断臂的切口内,先是有丝丝油火青烟冒出……随即只听轰轰轰轰!是不计其数的烈焰长龙顺着那透明的丝线冲向当空高悬的鬼虎明王!
刹那间,那修罗斗场的火幕烈焰也像是被这千百条的炎龙所召唤,纷纷缠绕上了龙身、接二连三地爆燃起来,只把这烈焰长龙烘成了一尊尊破天的炎煌巨龙!
这一条的炎煌巨龙,就足以摧毁一整座村庄、将数百人烧得灰烬不剩,何况是千百条如此炎力恢弘的巨龙呢?就算这鬼虎明王是万夫不敌的修灵之皇,那也难逃致命的重伤!
嗙嗙……嗙嗙嗙!
一阵千响的轰炸声后,所有魔徒的眼珠都已映上了漫天的赤黄火光。
他们无不眼波震荡,觉得难以置信。毕竟,谁都料不到这新晋弟子——宝匣人魔竟然有如此可怕的杀手锏。可他们更料不到的是,那宝匣人魔的杀手锏……还不止于此!
火光中,鬼虎起伏着胸膛,虚弱地吁吁喘气。
他浑身的衣袍已被烧成了灰烬,皮肤也大片地焦黑发臭、冒着黑烟。
宝匣人魔看到他狼狈的模样,不忍朗声笑道:“师叔,若是现在求饶作罢,你还能保住自己的一条性命。若是不然……哼哼,我保准你享尽东玄人间的所有极苦,是生不如死、死不如生!”
鬼虎喘息着。每吸一口气,他的皮肤和内脏就会像是被人刀割刺绞般传来剧痛。可他很奇怪,整个人似乎就像是僵尸一般,全然没有在意这种入髓的痛苦,反而哼笑道:“求饶?作罢?哈哈哈……你就别自视甚高、痴心妄想了。你的杀手锏,至多也就将鄙人烧掉一层皮罢了,还能奈我何?”
“呵呵呵……师叔呐,你就这么确定我只留了一样杀手锏吗?”
“什么意思?难道你这‘千丝万缕降魔线’里……还不止三根线?!”
“啧啧,师叔,你的确聪明得紧。可你的聪明,总是比我慢上了半拍呀?哈哈!”
鬼虎听罢,两只眼珠如灯笼般照着表情诡诈的宝匣人魔,只听其淡淡又道:“我这‘千丝万缕降魔线’的前四个字,并非指的是你肉眼能够见到的‘千丝万缕’,而是……全在你看不见的丝线里头!”
比蜘蛛丝还细的透明丝线里,居然藏有千丝万缕?
此话一出,全场所有反应迅捷的聪明人,都不免背脊发凉、大为震惊。就连那站于石兽顶端的十位明王,以及墨龙渊、小白龙等精英弟子都为之互望,深表难信。
甚至,至高处的‘万相王’都托起了下巴,低头瞧着绕在他座下的那条余火缭绕的降魔线,暗自打量许久。他很想吹断这根诡秘的奇线,来瞧瞧里头究竟藏着多少的奥秘与古怪?可他为求表象上的公正,眼下不得不先压抑住了心中的欲念。
第457章 鬼三生死
滋滋的怪声,流淌在这八面交织的降魔线中。
不必一念的功夫,鬼虎便犹如浸泡在了一大缸冰冷的麻沸散中,通体酥麻连颤。
只听宝匣人魔喝得一声:“白蛇行天轰雷阵!”他的躯壳之内,再度涌起了肉眼可见的磅礴电流,如是一条条银白色的长蛇般纵出洞窟,亮着毒牙向鬼虎的脖颈咬去!
嗞喇嗞喇!!!
电蛇一咬,鬼虎全身的肌肉、脏腑都痉挛抽搐不止。
他的舌头在向外翻卷,眼珠在向上直瞪,浑身的关节也像是狂躁的僵尸般扭曲拧转。
可这还远远没有结束——天际西首忽有稠密的乌云迅疾飘来,其内轰声隆隆,并闪耀起了夺目的雷光欲要劈下。
宝匣人魔奸邪地一笑,本欲开口再诋毁一下鬼虎,可他刚说出第一个字时……他就停顿了下来,因为那鬼虎的周身……也忽然腾起了一团浓密的黑云,且这黑云——很快就将整座火焰四射的斗技台笼罩在了其中。
怪了,没有声音,没有画象。
就连那些个灵皇境界的明王,也无法通过灵识穿透这层黑云,感知其内的动向。
铁传声转向了万相王,投去了一个试问的眼色。后者一句话未说,意思也便是静观其变。
过得半晌,其内仍旧没有任何动静。仿佛这里头的鹰神明王、鬼虎明王,还有四位精英弟子都已被带往了另一个时空,去到了寰宇最隐蔽的神秘角落。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也是‘鬼虎大人’的独门绝技吗?”
“不清楚……我入宗五十多年,反正从没见过虎脉的人用过这种本事!”
“欸,你们说……这会不会是那‘鬼三郎’的脑袋,在从中作祟啊?”
……一时间,看台上的魔宗弟子们无不切切私语、暗自议论。可是很快,他们就都张口难言了。因为这黑雾之中,是有一颗脑袋蹦蹦跶跶地跳出了擂台,直往边壁的石阶上去。
有一颗脑袋跳出来……这本来就是一件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更让在场所有魔徒们百思不解的是:这颗脑袋,还不是悬在黑曜铁剑上的那颗,而是那——宝匣人魔的头!
铁传声当即飞纵而落,如飞鹰捕猎般揪起了这颗脑袋。
他定睛问:“宝匣师弟,你为何要如此匆忙地跳出擂台?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宝匣人魔的假眼珠子……如今当真像是两枚混沌的琥珀一般,朦胧而无华。他的木嘴喀喀乱颤,断断续续道:“不是人……不是人!他不是人!!他,他是地下来的恶鬼啊!!”
铁传声有些纳闷。他瞧了一眼万相王,转而又问:“什么恶鬼?你是说鬼三郎的脑袋吗?”
宝匣人魔连连摇首,不断的称否:“不,不不不!鬼虎……鬼虎就是恶鬼!他不是活人!”
“你说什么?鬼虎明王……是恶鬼?!”
“对!我……我在《东玄经》的插绘中见过这种恶鬼!”
“东玄经?你是说净世教主——姜往生编纂的那本奇门经典?”
“正是啊!那里头注解过,长得‘银肤羊角,赤目锐齿’的,就是地下来的炼狱恶鬼!他们嗜血如命、杀人如麻,且修灵之天赋能与天上界人分庭抗礼!”
这番对话一出,大多数的魔宗弟子都满脸茫然,窸窣交耳。就连那铁传声、蛇菩提等众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毕竟这《东玄经》乃是宗外经籍,他们即便有好奇之心也不会去翻看。
墨龙渊却与众不同,他的双眼里装满了澄明的光水。因为他早就听闻过‘十八层老大’叙述过这地下恶鬼们的事迹,也早就知道了‘鬼三郎’正是从地下界逆冲而上、来到东玄人间的恶鬼一族。
他现在唯独还有一个问题弄不清楚:这‘北冥凛’究竟是为何会成为恶鬼的?
关于这个问题,他也有自己的诸多猜想。譬如:难道北冥凛的祖先,本来就也是来自地下界的鬼人吗?还是说……他因为有什么特别的奇遇,让自己莫名其妙地成了半人半鬼?如若是后者,那这一切……是不是又与‘鬼三郎’有关呢?
谁知道呢?
人都不能知道,唯独黑雾中的那颗脑袋,方才知道。
谷</span>
雾气,终于散开了。让人吃惊的是,修罗斗场上只站着一个活人,因为另一个是恶鬼。
那站着的活人,正是原先脚踩钢背虎的鹰神波多摩。眼下,他正护在自己那晕厥的弟子——独孤鸿跟前,寸步不移;而那个恶鬼……却是鬼三郎!那过眼的刀疤、放浪的倒吊眼、不羁的邋遢胡须,不是天下无敌的浪客——任田三郎,又还能是谁?!
这鬼三郎,已经变回了人形。他架着黑曜铁剑,拍打着自己的肩头,笑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你们绝没想到,鄙人会留这么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杀手锏吧?”
他话说罢,只听簌簌簌簌!数十名暗服弟子忽从斗技场的各处阴影现身而出,将其团团包围。其中,为首的自然是那魔宗第一暗杀高手、明王大咒的塔主——不爱说话的影罗刹。
但她现在,却不得不说话。
她举起一抹苍蓝的轮花月刃,指向鬼三郎道:“你不是鬼虎,你究竟是何人?!”
鬼三郎咯咯一笑,戳了戳自己的面颊道:“我是何人?你,难道认不出我是谁吗?”
“你,难不成就是那个鬼三郎?”
“鬼三郎?哦……不不,我想你是误会了。鄙人,不是那个倒霉蛋儿。”
“那你,究竟是人是鬼?是妖是魔?!”
“我?我当然就是你的师叔——鬼虎明王啊!”
说罢,他伸手扣住了自己的下眼皮,顺势这么一扯!那鬼三郎的脸廓,就像是饺子皮般被拽得老长,最后啵地一声脱离了这人的脸面。
这一回,所有人都看清出了此人的样貌。这方脸阔目、天庭饱满,额头上还烙了一个“王”字的男人,的确是他们的师叔鬼虎。他,并不是那放浪形骸的刀客——任田三郎。
鬼虎托着那颗保命的脑袋,抛了一抛。
旋即,他咯咯笑问:“现在,你该知道鄙人是谁了吧?”
影罗刹一顿,旋即抚胸颔首道:“参加师叔!”
她一领头,其余的那些暗服弟子也跟着仿效,不敢再有疑窦。
鬼虎干咳了数声,瞥了眼鹰神波多摩,随即转向铁传声道:“大师侄啊……鄙人若是没有记错,方才我鹰神师兄说过——他,但凡只要动了、开了口,就算作他输。是也不是?”
铁传声瞧着波多摩那张九头鸟面具,似乎都能臆想出这面具下藏着的难堪脸色。不过,为了所谓的公正,他也绝不会偏袒除了自己一脉外的其余一十二脉,他只颔首道:“没错,鹰神师叔的确这么讲过。”
那鹰神虽然是个伪小人,但也确是个男人。男人若是讲话不算数,那就和宫里的太监没什么不同了。他,还要脸——所以他也只好长叹一声,负背暗骂自己失算。
哪知道他不讲话,有颗脑袋却叽叽歪歪地不停。那是宝匣人魔仅存的木首,正在极力争辩:“传声师兄,我师尊方才出手,全然是为了保全我等小辈弟子的性命呐!这恶鬼刚才发了疯般挥剑杀来,非但将师弟我砍得支离破碎,还重伤了正在比拼巨灵拳的独孤师兄和骚娘师姐!若不是他老人家不顾失信之责、挺身而出,我辈一定都得被这恶鬼剁成肉糜咧!”
铁传声,并非只有嗓音厚重如铁,他的脸面也铁得让人感到透骨冰凉。他像是聋子般,全然没听进宝匣人魔之所言,只自顾自宣布道:“依照双方于对阵前的约定,本届宗比第一轮,胜者乃是……”
“且慢!师兄,此事厉害重大,莫不如……请示下宗主大人如何?”
宝匣人魔这句话,可真是将万相王都定在了杠头上。因为如若万相王判定‘波多摩’负,那一定会遭人背后碎嘴,譬如:‘不敢与其正面交锋,所以才趁机除了这宗内大敌’等。
可若是他真的为了表彰自己的威严与实力,让这‘波多摩’与‘鬼虎’再战一轮……那还是会被人指责:‘宗主他就是心虚,害怕被人误会自己斗不过鹰神,所以才不分是非、明哲保身!’
那万相王,似也为难了。他默自不言不语,只领受着全场万余对各异目光的注视。但其实,他并不是不想回答、不敢决断,他一向是个果断而毒辣的人。他,眼下并非是在思考,而是再等……等看透他心思,为他搭起台阶让他走下去的人出现!
不足弹指,那个人便出现了。他非但以神鬼莫测的身法,瞬移到了铁传声的面前,还当空一脚踢碎了‘宝匣人魔’仅剩的那枚木首。只听碎木簌簌散落,宝匣人魔再也开不了口,让灭宗至高无上的‘万相宗主’难堪了。
修罗斗场中的每一个人,都大吃了一惊。
因为他们全然没有料到,这出手的人——竟会是他?!
鹰神波多摩掸去了穿云靴上的木屑,露出了万相金佛的尊面。仿佛是在回应至高宝座上的那位:没想到吧?是我波多摩大义灭亲,帮你搭台落脚。
第458章 鬼来揭秘
万相王依旧沉默,连眼波都未有丝毫起伏。
他好似早已料到这‘波多摩’会凌空踢出这一脚,封了人魔的嘴。
人,都不希望自己被看穿——尤其是被自己的竞争对手看穿。
只听喀喇一声,波多摩踩碎了宝匣人魔的琉璃眼珠,恶狠狠地指着那堆残骸道:“这崽子胆敢扰乱宗比的秩序,该当死罪!传声师侄,你当如何去判,就大胆地去判罢!”
铁传声当然会公正“有私”。毕竟,能让本宗内最大的敌对势力止步第一轮,于万相王这脉而言乃是天大的助力。他抬头扫视向人头攒动的看台,以及那高处的明王与精英弟子,再度朗声道:“第一轮的胜者,乃是我灭宗虎脉!”
霎时间,全场终于爆发起了山洪般的杂声。其中,是有鼠、牛、虎、鹿四脉的弟子欢呼喝彩之声;亦有猴、鹰、狗、猪四脉弟子的哀叹抱怨之语;当然,也少不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其余弟子,和他们评头论足的议论声。
清场,鹰神明王黯然地踱入了斗技场的狭长甬道。他的背影,不甘而又落寞。
在他的背影后面,则跟着两位外门弟子。弟子推着榆木小车,车上装着‘宝匣人魔’的残块尸身,和那被恶鬼震晕的独孤鸿。
脚步声,耳畔只有匀速的脚步声与车轱辘转动的溜溜声,此外一切都是如死般的沉寂。这种沉寂,通常只能让人联想到两件事物:其一,乃是幽冥地狱;其二,便是地狱中青面獠牙的恶鬼。
恶鬼来了。他踩着慵懒的步伐,架着那柄吊有鬼三郎首级的黑曜铁剑,大摇大摆地来了。他背后,火光缭绕——仿佛这修罗斗场的气焰,都是从他的脚跟后烧起来的。
笃笃,他敲了敲背后载有‘钢背虎’和‘骚娘虎’的小车,示意推车的虎脉弟子绕到而行。那两个年纪不大的弟子,也便很听话地转入回廊、去绕得一个大圈。
波多摩转过了身,瞧着鬼虎良久。
倏然,他抬手一挥,示意自己的弟子道:“你们,也退下吧。”
就在那两个外门弟子抚胸遵命,欲要倒车行入回廊之前——那鬼虎忽而哈哈一笑,挡在了他们跟前,笑道:“哈哈,你们俩……何必要走呢?”
那左边的外门弟子垂首一拜,道:“师叔,您定是有话要和咱们师尊说。我们若是在这里……恐怕有诸多的不便,因而……”
“不便?鄙人一向是以不变应万变的。”
“可是……即使师叔您老人家不在意,咱们师尊他也下来命令呐!”
“命令?给两个‘死人’下命令吗?哈哈哈!”
“这……师叔,您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我等两人……”
“鄙人的话,难道说得不够清楚吗?”鬼虎吊儿郎当地踱上了两步,曲指敲了敲这两位弟子的躯干——咚咚,声音空洞且有回响,“那我再说一遍……你们,根本就不是活人呐!啊哈哈!”
这两名外门弟子不是人,也不是鬼。
他们,当然就是受‘宝匣人魔’所控制的机关假人。
眼看诡计被揭穿,那机关假人也不再伪装,只变回了人魔那独特的尖锐嗓音道:“鬼虎师叔呐……您可知道,这天下间什么样的人最容易没命?”
“哦?这还有讲究?”
“那是当然,且大有讲究!”
“呵呵……鄙人,愿闻其详。”
“这最容易没命的,自然就是你这种人。”
“哈哈哈!我这种人?我,究竟是哪种人呢?”
“聪明人……”宝匣人魔定睛注视着鬼虎,阴气森森道,“尤其是像你这种,自以为运筹帷幄、稳操胜券,就把所有知道的秘密全都抖落得一干二净的人。这种人,最招人恨了呀……”
“啧啧啧,说得有理……说得有理呐!”鬼虎左走两步,右晃三步,剑般锐利的眸子直盯着那对琉璃眼珠问道,“可是师侄啊,你又知不知道——这世上最容易跌更跟头的,是哪种人?”
四目相接,耳畔又只剩下了冰冷的沉寂。
良久,宝匣人魔才咯咯一笑,问:“难不成……是我这种?”
鬼虎同笑两声,举起那鬼首晃荡的黑剑指道:“不,是‘你们’这种。”
宝匣人魔回望了眼波多摩,不禁问:“我们这种?那我们在你眼里……又算是哪种呢?”
鬼虎的笑容,已经收敛了起来。他推开了宝匣人魔与另一匹机关人,直走到波多摩跟前问:“师兄,你以为你们仨的演技……当真可以瞒得过所有人吗?你以为!故意止步在‘宗比大会’的第一轮,能令万相王放下戒备之心吗?”
波多摩并未言语,因为这借着昏暗烛光倒映在他眼眸里的这个男人,已洞穿了他今日的所有既定的诡策。他,已无法再矢口否认。
“师尊,要不我们仨……现在就合力杀了他!”
说话的,并不是宝匣人魔,也不是他边上的那匹机关人偶。
而是那从榆木小车上徐徐站起,展开一边单翼的鹰脉大弟子——独孤鸿。
鬼虎舒心地一笑,回首道:“哈哈!鄙人刚才还不确定,你是真晕、还是装晕?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你的脑袋,是真的很晕乎!且晕得离谱,晕得不着边际!”
独孤鸿的目光,只掠过了鬼虎与他的讽刺,定然地注视着波多摩。但凡只要后者一声令下,他便会拿出自己‘玄界灵皇’的真正实力,来与这鬼虎厮杀搏命!
可让独孤鸿没料到的是,他的师尊居然举起了手,示意他莫要乱说乱动:“鸿儿,你鬼虎师叔讲你一点儿不错。你啊,当真是脑袋凌空——晕(云)雾缭绕啊?仅以我等三人之力,怎可能制住下界恶鬼的来去呢?”
独孤鸿双拳紧握,壮着胆子争道:“可是师尊!若是不除掉他,我们的秘密……”话到此处,他便收了口。但是,这并不是他自愿收口的,而是有人用手牢牢封死了他的嘴。
谁也不可能想到,这只手……竟然会是握剑人的手。
只见鬼虎竖起一根食指,长嘘了一声,随即凑上耳语道:“隔墙有耳,当心有诈……”
独孤鸿横眉一瞪,刚欲展翅后撤,却不料离地两尺便咚地回落了下来。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夹住了他的那片单翼,让他无能施展鹰脉腾空的法术。
他回首一看……头颅!那是绑在‘黑曜铁剑’上,鬼三郎的头颅!可这颗头颅,并没有碰到他那根唯一的翅膀——而是龇牙咧嘴地悬浮在了另一侧,好似紧紧咬住了什么肉眼不见的物事?!
鬼虎呵呵一笑,道:“哈哈,看来鄙人又多发现了一些秘密呐?”
独孤鸿瞧了眼波多摩,额首汗珠已渗。他转道:“我……我能有什么秘密?”
鬼虎啧啧道:“你的秘密很多啊,其中之一便是——断翅火凤……并不断翅!”
独孤鸿的眼珠盯着前者,脑子却转得奇快。他正在苦思冥想着解释的言辞,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角度去瞒天过海。
当然,他的解释……绝不是为了说给面前这鬼虎听的,更不是想对背后的宝匣人魔遮遮掩掩。他如此惊慌失措地缘由,那都是因为这眼下才慢慢走来的人。
“呵呵呵!”
波多摩带着干涩的笑声,负背踱步而来。
他走到独孤鸿的跟前,搭上了前者的肩膀道:“为师明白,你将本脉的神功早已练得出神入化,亦修灵成了与为师旗鼓相当的‘七对翅半’。你之所以将‘七对翅膀’用镜灵诀隐匿起来……想必是为了对招宗内宗外的敌手时,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对吧?”
独孤鸿哪敢说:不对?
但凡只要他予以否认,那他就是承认对波多摩有所隐瞒。这欺师之罪,在无相魔宗内可是足够让他脑袋搬家的重则!他,担不起这种要命的大罪名。因而,他只干笑了两记,便抚胸称是。并解开了三重的镜灵秘法,显出了自己其余七对金光烁烁的羽翅。
波多摩转过了身,扬起脑袋笑道:“多谢鬼虎师弟!”
鬼虎环抱着双臂,口中不断咂舌:“谢我?啧啧,鄙人有什么值得你感谢的呢?”
波多摩道:“呵呵,自然是谢谢你……刚才没有当众揭穿我家鸿儿的‘小脑筋’咧!”
鬼虎摇摇头,阴阳怪气地道:“哦,原来如此。那你是得多谢谢鄙人了,毕竟这能动‘小脑筋’的人啊……总有天会动个惊天动地的‘大脑筋’!而且呀……还会让取信他的人,伤透脑筋!”
波多摩只笑笑,并没有再搭话。他这种人,从不怕将心怀不轨的修灵高手留用身边,比如这‘宝匣人魔’,还比如这‘七翅火凤,独孤鸿’。因为他有自信——有充足的自信去压制所谓的小脑筋、化解要命的大脑筋。他,更不怕去动脑筋,与所有悖逆他的人斗智斗力。
敬佩这个字眼,可褒可贬。
而被敬佩的人,可以是救民水火的英雄豪杰,也可以是常人难及的诡诈奸雄!
鬼虎就带着对波多摩这‘诡诈奸雄’的满腔敬佩,大摇大摆地转入了幽光扑朔的大回廊,哼着岛歌消失在了人间的尽头……
第459章 暗通心念
宝匣人魔瞧着那影影绰绰的黑砖回廊,暗想得良久。
他倏然问:“师尊,这鬼虎……怎么没在和你做口舌之争?”
波多摩浅浅一笑,道:“你这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来吗?他,不必再和我多说一句话了。”
“为何不必?请师尊提点明示……”
“呵呵。你认为,他刚才为何要冒死来拆穿我等的联袂演绎?”
“这……难不成他是想证明自己的判断是否有误?顺便试试咱们的口风?”
“对,但并不全对。”波多摩回望那火光熊熊的斗技台道,“他的确是想要印证自己的推测,顺便听辨一下咱们究竟意欲何为?可最重要的,是他想告诉我们——他,不是我们的敌人。”
“什么?不是我们的敌人?!”宝匣人魔有些恍惚,他实在没察觉到这鬼虎方才所为的深层用意,“师尊,您老人家……您老人家是从哪里瞧出来,他是想传达这个信息给咱们的?他……他分明是来刺探情报的啊!”
“呵呵呵,为师就喜欢你既聪明又愚蠢的性子。”
波多摩伸手抚起了宝匣人魔的脑袋瓜,解释道:“你想一想,他既然有本事猜出我故作自负不参战、你并非用本尊全力以赴、还有你师兄他趁机惜败诈降……那他岂会不明白,我三人要联手杀他,还不是十拿九稳、信手拈来?”
宝匣人魔顺势想来也对,便思道:“是啊……既然他明知不可能以一敌三,却还向咱们这座虎山来行……那他就是想告诉我们——他,并没有打算要将我们的秘密说出去,更没有打算效忠万相王来对付我们!”
“正是。”
“可是师尊,他……”
“他怎么了?”
“他会不会是故意让我们掉以轻心,好趁梦下手?”
波多摩闻之,不免又夸赞起后者:“不错,你能想到这一重思路,已是颇为不容易。看来,为师日后大业一成,这‘万相宗主’之位……就必要留给你做了啊?哈哈哈!”
宝匣人魔听罢一愣。他愣的并非是波多摩的狼子野心,也不是自己有机会能掌权东玄三魔宗之一,而是——波多摩能讲出这番话,就表示他早已考虑过了所有可能,且已经能确信自己的判断不会有误。
“他,绝不会效忠万相王的。”
“师尊,你怎能如此确信呢?”
“因为……他,并不是鬼虎。这点我非常确定!”
“啊?不是鬼虎?!那……那他究竟是谁呢?!”
鹰神波多摩摇了摇头,低声道:“这,我不是非常确定。但我知道他绝对不是鬼虎,因为鬼虎他……早在多年以前,就死在了我的手里。”
此言一出,宝匣人魔和在旁的独孤鸿都眼珠大瞪。他们张口想问,却又不敢多问。只得听着波多摩炫耀地道:“这家伙,常年云游于东玄各土,知道了不少奇闻轶事的内幕。有一回,他不经意间发现了为师的秘密计划,便来质问我、劝导我、叫我悬崖勒马……呵呵,那我也只有答应他,先送他下地狱悬崖了……哈哈哈!”
宝匣人魔闻之,那是更觉得匪夷所思了。既然鬼虎早已死在波多摩的手里,那三天前参加灭宗会晤、今日与他们厮杀、方才还点破了所有秘密的这个男人——究竟会是谁呢?他越想越糊涂,感觉就像是跳入了一片水泥浆糊的海洋,他问:“师尊,那你说这个男人……会不会就是任田三郎?此人诡计多端、神龙难见,且……”
“不会,为师确定不是他。”
“啊,为何?难不成……难不成这任田三郎也是师尊你?!”
“哈哈哈。真是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这鬼三郎……也是我杀的。他的鬼首,也是被我割下来的!”说罢,鹰神波多摩的双眸忽冒出绿光,瞪向了独孤鸿道,“一切被背叛我的、威胁我的、对我不利的人……那都得被我割下脑袋,乱刀分尸、剁成肉末!哼哼……哈哈哈哈!”
这一串歹毒的笑声,就像是一串箭头抹了‘五步断魂散’的重弩,正张弓瞄准着独孤鸿的心脏、喉头、眉间、命门等全身所有的要害。仿佛只要这渗人的笑声一停止,那扳机就会回弹松开,千万根的毒箭便会顷刻叫他命丧黄泉!
……
黄泉,如今正垂目望着自己的双足,和双足踩着的黑砖地面。
他眼下已和‘狂龙’、‘小白龙’一道,站在了八方火燎的修罗斗技台上。
他们避过了第一回对阵鹰神波多摩的恶战,却也改不了天帝早已埋伏下的走势,成了第二轮先手出阵的一方。
谷</span>
“有请宗主大人转灯,唤出与龙脉对阵之方!”
铁传声请罢,那万相王便手指一勾,犹如牵动起千万根透明丝线拽着‘无量天灯’喀喀转动。
光,落在了最讨厌光的家伙身上。这家伙,捋直了都矮人两头,眼下还要像条茶壶耳把一般佝偻着背脊。这也怪不得他,毕竟他平日里不是在刨坟盗墓,就是躲在哪个阴暗的小角落里炼制灵尸。他,正是那偷鸡摸狗、满肚坏水的鼠面明王——吞天鼠。
墨龙渊抬首一瞧,不禁眼波微微发颤,叹道:“唉,烦了。”
狂龙不作声,权当没听着。那小白龙却问:“师弟,有什么烦的?”
“这个家伙,可远比‘鹰神波多摩’还难对付的多……”
“是吗?我虽未曾与他交手过,但也确定他不是波多摩的对手。”
“不,师兄,你恐怕误解了我的意思。在这擂台之上,他……远比波多摩要强万倍!”
“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是觉得咱们破不了他的尸阵?还是怕被他机关暗算?”
墨龙渊顿得一顿,望着那三个如耗子般从‘偷油贼鼠’的长尾上顺势溜下来的身影,啧啧道:“不是破不了,也不是怕被暗算。你瞧他们这副心急火燎的模样,显然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要从咱们身上咬下一大块肉来。你说……这和那死气怪样、故作落败的波多摩相比,是不是要难对付得多?”
小白龙愣是没料到,这年轻人的思想之深远迅捷已远超自己这活得几百年的老油条,且说得话也全都在理在点。他只轻嗯了一声,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琅嬛宝剑’的剑茎之首,预备随时亮出自己立足灭宗的杀手锏,来向狂龙表以“忠诚”。
狂龙却沉得像是墓中的千年龙骨。
他只等对方三人咻咻地跃上了擂台,站在了对过……方才淡淡言道:“师侄,多年不见,想必你的《尸经》和《小明王真经》都已练得炉火纯青了吧?”
吞天鼠唧唧一笑,摇了摇头道:“师伯,弟子这些年来,根本就没有怎么修炼过什么经诀功法。我呀……”他抬起指节粗壮的双掌,拍了拍左右两位魁梧的师弟道,“一直在和飞天鼠、遁地鼠忙着找乐子,不要太潇洒快活哟!”
狂龙自然不相信,这灭宗明王还会疏于修炼的。但他并未质疑,只顺话问道:“找乐子?呵呵,那敢请‘鼠面明王’告知与我,你们……究竟找了些什么乐子呢?”
吞天鼠又摇了摇头,只阴险歹毒地笑道:“待会儿,您老人家就知道了,嘿嘿嘿……”说罢,他便转过贼眉鼠眼望向落暮的天际,随即嬉笑朗道,“传声师兄,我想……我鼠脉和龙脉的比试,差不多是时候该开始了吧?”
铁传声微微颔首,便举手示意比斗进行!
静。
没动,两方都并没先发制人。
他们似乎都想等对方露出破绽,自己再后发先至。
擂台上的人不急,看台上的魔宗弟子却耐不住寂寞,有几个心急的当先站起来呼喊道:“两位明王,请速速开战啊!”、“是呀!再过一会儿,天色都得完全暗下来嘞!”……
吞天鼠,似乎就是在期待什么时候天色全暗。只等最后一丝暮光消失后,他方才哈哈大笑道:“没想到啊,没想到。狂龙师伯您这么抬爱晚辈,非要在宗比第一轮就将胜利果实拱手相让呐?”
狂龙哼笑道:“你,哪来的自信,胆敢说出这番话?”
吞天鼠只笑笑。那在旁的飞天鼠便纵至擂台正上空,双掌倒合道:“师伯,你不知道,自己方才错过了最后击败咱们的一个罗预吗?”
狂头抬首望向他,注视了片刻后方才冷冷道:“我看你这小贼……是掂不准自己究竟几斤几两了罢?!”话毕,狂龙的足下就腾起了一匹金光灿烂的长龙,沐浴着修罗战火飞扑而上!
哪知这飞天鼠不但没有躲避,反而还冷笑了两声,好似全然没将‘苍阶灵皇’的怒火放在眼里。嘭!只见天空中迸裂开了金色的灵光之花,直照得千里之内都草枝显形、沙石能辨。
“什么?!”
狂龙一惊,因为那飞天鼠已经不见了……
但并非是被他的《降龙般若功》给轰得尸骨无存的!
因为那‘飞天鼠’原先腾空凝招的位置……现在已变成了一块三人高的正方巨岩。
第460章 金字墓塔
这正方巨岩,乃是由一整块的花岗坚石雕刻而成。
它的表面虽有风沙侵蚀留下的岁月缺痕,以及道道如蛛网般的细微裂纹,但却能完美地承受住来自‘狂龙明王’的功法轰击,仿佛这巨岩的四面……是有三层看不见的灵气屏障,默默地将其守护在内。
狂龙盯着这块巨岩瞧了良久,眼睛忽眯成了一条缝。
他好似在等待这巨岩向他砸来,或是迸发出什么奇力无穷的土系高强灵诀?
谁知这‘花岗巨岩’当真就像是屹立了千万年的沙中古迹,纹丝不动。动的,却是吞天鼠和遁地鼠。他们一个轻身跃至七丈半空,一个走下路蹲在了擂台正中——转眼间,就在纵向摆出了一道三星连珠之阵。
噌噌两声龙吟!墨龙渊与小白龙皆拔出了随身兵刃,并提起了肉眼可观的赤白双色灵气,欲要飞身破阵。可狂龙却横手一拦,摇了摇头示意不必。因为他早已看穿:现在出手,的确已经太迟了。
墨龙渊催道:“师尊,莫要等他们将阵法施完啊!”
小白龙也同意道:“不错!若是等他们成阵……我等就被动了!”
狂龙长叹一声,道:“那‘飞天鼠’之言,并非空穴来风。我等现在……”
他话还只说到一半,这四方修罗擂台的边沿缝隙,便涌起了一圈“口”字形的灰蒙灵带。又听声隆隆,这灵带之中忽升起了一块块的首尾相接的花岗巨岩。
还没等狂龙三人有所反应,那灰蒙的灵带便又向上飘腾,并唤出了第二层、第三层、第四层……一共九层花岗巨岩,将整座烈火炎炎的修罗擂台罩在了其中。
金字塔——所有在擂台外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这地基正方,外观呈四棱状向上聚拢合一的石塔……不正是西漠‘古埃国’的法老金字塔吗?
……
冥暗,堕入冥界深渊的永世无光与暗。
死气沉沉,这里除了死荫的气味之外,也就只有股股霉变的臭味不断钻进鼻孔、回荡脑海。身在此处的人,就仿佛是被千万斤的花岗巨岩压着,即使连喘了十来口气还是会觉得胸闷抑郁。
轰地一声,墨龙渊翻掌燃起了幽冥夜火,照亮了方寸之间。这里,是一条狭长向下的甬道。甬道很窄,但它的两侧却奇高及顶,而其上是绘制着早已泛黄褪色、剥落翻皮的大幅壁画。
壁画上,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古怪人像树立其上。他们有的长着一颗胡狼头,在做工精细的法老棺椁前安放木乃伊,并助念法事;有的头顶拉神日盘、手持生命钥匙,似是在对堆砌于面前的蔬果事物与侍女掌中的杯酒祝福;当然,还有更多身着朴素麻布衣裳的奴隶,正在抚琴吹笛、雕琢制物。
小白龙纳了闷,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之所。
他盯着墙上那些形如水波飞鸟、碗盏瓶罐、眼耳口鼻的密麻象形文字,不禁眉头紧皱。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
“白龙,冷静一点。这的确是个‘鬼地方’。”
“师尊!弟子愚钝,还请您直言明示?”
“这里,本是古埃国法老王的陵墓,当然就是鬼住的地方了。”
“古埃国法老王?”小白龙的眼珠一定,“为何……为何弟子从没听过此国的名号?更不晓得有什么法老王的存在啊?”
“时间,本就是能抹平一切的锉刀,你不晓得五千年前的过往轶事……那也是在情理之中。”狂龙抬首一举,示意墨龙渊向下先走,“这‘古埃国’本是统治大漠西北的绝对豪强,无论是那时候的巨人族、神王教、西漠虫师和邻邦诸国都只得臣服于古埃国法老王的权杖之下,谁都不敢、也没有能力去反抗。”
三人,沿着石阶向下走了十几步,正巧就瞧见了壁画上绘制的古埃国都城。
只见来往的骆驼商队络绎不绝,城中到处是摆摊叫卖的行商掮客;城中无论是男子女子、老人孩子,甚至是家养的猫狗宠物都披金戴银,衣着华贵;他们所出入的场所,也是丰富多滋、奇趣无穷——是有古术学院、混浴澡堂、斗兽竞技场、国立拍卖所等,甚至还有形形色色的春花秋月、桃红靡乱之所。
墨龙渊看在眼里,佩服在心中。虽然他并不认为给予春色场所滋生的空间,是一件正确的事情,但他不得不感念这‘古埃国’当时之繁荣与盛况,绝不逊色十年前的‘太周之国’。他越看越入迷,不由得脱口问道:“如此强盛的国家,如今却消声灭迹、古书无存……想必也是被他邦的后起之秀所颠覆了吧?”
狂龙摇了摇头,叹道:“这个国度,为何会在短时间内衰败失落,这始终是一个不解的谜团。为师,也只是听闻本宗的前辈师祖口述过此国概况,并未能非常透彻地去分析求证过。但我知道一点,他们的法老王……那是拥有至高无上大能的存在。他的咒诅……足以吞噬西漠大陆的每一处、每一人、每一个有活灵生存的角落!”
“咒诅?何为咒诅?”
“那,是一种注言灵诀。借着他与大能的契约而立的注言灵诀。”
“光是一道灵诀……就可以覆盖整片西漠大陆吗?这……这未免也太……”
“龙渊,但这的确是可见的事实。你知道,那些血漠的矮人、鼹鼠人为何存在吗?”
“他们为何存在?他们不就是和灵狐族、蛇人族一样吗?是本就居于西漠的土著啊?”
“呵呵,事实并非如此。”狂龙并没有急着说出答案,而是抬头仰望起了这面巨幅的壁画。良久,他的眼珠忽闪出了夺目的光,道,“来,答案就在此处!”
说罢,他便纵身跃上了两丈高的石壁,招呼弟子赶紧上来。墨龙渊与小白龙相觑一眼,虽心里挂念着与鼠脉的比斗,但他们也同样抑制不住对西漠历史的好奇之心,听从了前者的命令悬到那处。
这,哪里是答案?
一群人模人样的男女,有的挖开水渠,将河水引入墓穴工地;有的在花岗巨岩上绑起了注满空气的牛羊外皮,通过水渠将巨岩运送到点。
瘦弱的男人们垒高了渠堤,让花岗巨岩一层层地抬升;强壮的男人们则趁势将巨岩慢慢推拉拖拽至预设的位置……可越往后看,墨龙渊就发觉了“答案”的起因——在完成法老墓穴‘金字塔’后,他们居然被一群趾高气扬、拿着皮鞭的壮汉,一个个地赶进了金字塔,还被逼着自己将出路封死。
陪葬?不会错的。那一定是法老王想在死后还有人可差遣、有人可端茶送水。这陪葬……本就是惨无人道、视众生为猪狗的恶行,但更让墨龙渊气得发抖的是:这些被勒令陪葬的人中,还多得是老人、孩子和女人!
孩子,那是族群的新鲜血液,是他们所有人的生命延续。这天下间,有哪位称职的父母长辈,不愿意为了孩子而牺牲自己生命的?他们在面对危险时,都决然愿意把生命之火传递给孩子,而自己……则选择落寞熄灭。父母长辈的爱,那是何等的高阔深远、令人钦佩呐!
但如今,这‘法老王’的遗命之中非但要父母尊长的命,就连他们的小辈孩子也都不肯放过……这,简直是心如毒蝎、恶不可恕!
墨龙渊的胸口,已在不断地起伏。
他的正义感,就像是能穿透一切的光,始终无法被他脸上的那道魔宗面具给遮掩。
狂龙似是瞧出了他满腔的义愤热炎,揉了揉后者那肌肉紧绷的肩膀道:“放心,他们并没有死。他们虽然是奴隶,但也是干活人。干活人的脑袋,那可灵光的很……他们才不会笨到——明知道要留在墓穴陪葬,还不给自己老婆孩子们留条活路的。”
墨龙渊听罢片刻,呼吸才稍稍舒畅了一些。他问道:“师尊,您老人家是说……他们挖了暗道,离开了这不见天日的金字塔?”
“正是。且是早就在建造之初,就预留好了这条保命之路。”
“那他们能逃到哪里去?当年这西漠,不都是‘古埃国’的天下吗?”
“呵呵,要捉他们……的确不难啊。可是‘法老王’却慈悲念起,放了他们半条生路。”
“半条……生路?为什么是半条?”
狂龙浅浅一笑,又道:“那就要说到这‘法老王’的血咒了。这法老王他,当年在这金字塔墓穴之中,留下了一条‘血之诅咒’。其中是道……”
轻,细微的嘤嘤传入了三人的耳畔。
不久,这嘤嘤怪声就连缀在了一起,拉成了一道尖锐刺耳金属啸音!
墨龙渊和小白龙立即尝试堵上耳朵,可就算把整只拳头都塞进耳朵里,也无法阻挡这蛮横的啸音传入自己的脑海深处。
就在他们觉得脑袋里像是灌了千百只尸蟞蠕虫,恨不得要劈开脑袋时……不知从哪传来了吞天鼠奸贼的笑声,并道:“你们两个,不必费心堵住自己的耳朵了。无论你们再怎么堵、怎么塞……也绝对避不过这‘法老王的咒诅’!”
第461章 法老血咒
狂龙眼眸一敛,立即唤出千百张‘入魔佛面’裹覆住三人。
他本以为依靠‘无相禅功’之力当能隔断咒诅,可谁知那些魔面亦像是受了咒诅般四散乱窜,撞得整条甬道碎石倾泻不止。
“哼哼哼……这一手,本是我留给万相宗主的‘礼物’,没想到……却是叫你先收下嘞!”
那吞天鼠唧唧佞笑了一串,随即又道:“不过这样也好。如此一来,正巧能让我好好地试验这位‘图蒙法老王’的咒诅之力……究竟能不能全然压制住本宗的至上功法——无相禅功啊?哈哈哈哈!”
狂龙啐得一声,掌心牢牢捏着暗紫色的‘魔化禅力’,冷冷道:“哼!吞天鼠,你不愧为是我宗鼠脉最名副其实的继承人。非但长得贼眉鼠眼、歪头佝偻,就连宗比……都要缩到台下、躲于暗处与我相斗。你师父和你比起来……那真叫是光明磊落、立地丈夫!”
“呵呵,随你怎么道我,我都不会和你们一般见识的!”
“怎么?你这贼鼠的涵养功夫,已经练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了吗?”
“哦不不!我呢,只是不想和三个将死之人计较太多……你们说,我大不大度?”
“哈哈哈!怎么?你真打算在宗比大会上,杀掉本座吗?”
“不错!”吞天鼠回答得干脆利落,就像是北冥凛杀人,“只有叫你们三个死无葬身之地,我‘吞天鼠’才能叫其他的明王都忌我三分!我神宗鼠脉——方才能扬眉吐气,一扫这百年多来被人藐视的莫大耻辱!”
“呵呵,杀我?”狂龙面罩下的眉角一抽搐,太阳穴四周都凸起了道道搏动的青筋,“那你,不觉得自己的做法非常愚蠢吗?既然要杀人祭旗……你刚才就不该冲得这么着急啊?你应该用你那三寸不烂的巧舌,去忽悠‘万相宗主’派另个明王来对付我。而你,就可以等别他……”
“不,你是最适合、最好对付的一个!”吞天鼠打断了狂龙的话头,咯咯笑道,“你,虽为上届‘宗比大会’的第四名,可你的实力……至多也就和千年老六的三目狗郎相差无几。再者,你的‘无相禅功’若是被我封禁……那你恐怕就连那鹰脉的首席弟子——独孤鸿都斗之不过!”
此言说得片刻后,并没人再开口。
唯独那持续不断的金属啸声,始终贯穿于狂龙三人的耳畔与脑髓。
狂龙已经不愿意再冷笑讥讽此人……因为他的心里已满含愤怒,就像烧得破顶的大冶炉火!他,原本就尊为魔宗之首脑,权力之大、地位之崇高已经可傲视东玄众生!
可自从他被迫跌下宝座后,便饱受鹰神波多摩、象神迦尼萨等同辈师兄弟的羞辱。如今,还要被一个于他而言毛都不齐的后生晚辈拿来杀鸡儆猴……这,简直能叫他的火气烧穿脑壳,直喷上苍穹天极!
他沉沉地吸了一口气,又平缓地吐了出来。他本不想这么早就露出自己残存的‘灵圣之力’,可眼下这臭老鼠实在是欺他太甚:“很好,非常好!我本不愿杀死任何一位本宗同门,但是你……实在欺我太甚,欺我太甚!”
说到第一遍“欺我太甚”时,他那滚龙袍的下摆与袖袂便无风自动,并伴随有一缕缕朦胧的暗紫灵气如丝线般徐徐涌起。而他再说完第二遍后……只听轰然一声!周遭的壁画与巨岩皆嘎查崩裂,就像是被千万条海底的巨龙同时猛烈撞袭!
墨龙渊和小白龙虽脑中仍旧如虫噬咬,但心里却松了口气。
因为,面对昔日的魔宗旧主、当世的绝代灵圣……对方无论如何机关用尽,那也都是无谓的奇技淫巧。
可是,他们似乎错了,错在小看了对手。不过,被错看的并非是那贼心险恶的鼠脉三人,而是这座金字墓塔的正主——图蒙法老王的咒诅!
只听那连缀的金属啸声忽逐渐放缓,一字一句地都能听得清晰能辨。这是古代的西漠语,纵使是狂龙这等活了两千多年的老骨头,也只能听懂其中几段:“……若是有人,胆敢闯入墓地、扰乱了本法老王的安眠,死神将张开翅膀降临到他的头顶若是有人,带着不纯之心踏入这座坟墓的,我必像扼鸟儿般扼住他们的脖子,叫他们永世为我奴仆;若是奴仆脱逃……我的血咒将追随他们千世万代,叫他们抬头只能望见旁人的鼻孔、浑身长满不洁净的毛……”
这沉重的嗓音很快便又恢复成了金属啸声,并愈演愈烈,好比是粗磨细荡、重新开锋后的飞刀,只例不虚发地刺入了三人的脑髓深处。只听“嗡”的地一记下坠之声,狂龙周身的灵压霎时下降了两个等地,好似又被打回了‘苍阶灵皇’的原形。
墨龙渊眉头一皱,只觉得自己也退步了两阶,回到了天阶灵尊。
他捏了捏拳头,感知了下体内的灵压与灵能……还真果不出其然!他不禁疑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狂龙愣时顿得片刻,而又定神道:“渊儿,你既有暂时提升灵阶的大能,那这东玄天下……也必然有能让敌手灵阶下降的咒术啊……”
那吞天鼠一听,不由得又高声狞笑道:“嘿嘿嘿嘿!不错,这‘图蒙法老王’的血咒,当真是天下无双的破灵之法。但凡只要是被此‘血咒’染身的普通人,那就会受其灵言的挟制,生死不由自愿;而若是灵尊以上的高阶修灵者中咒……那也会削落两层灵阶,功力大破!”
三人听闻此言,心中无不叹服这‘血咒’之诡异可怕。就连手握增益妙门的墨龙渊也不由得咂舌感念:‘我那‘血玉灵玺’也只不过就能针对我一人,且还需要有血契和约者做媒,方才能展现威力……可这‘法老王的血咒’却能一次同时削弱多方强敌,且还能绵延千秋万代!这血咒……还当真是古怪透腔,诡秘至极!!’
“墓灵诀,木乃伊手!”
但听那吞天、飞天和遁地三鼠同声起诀,那左右高耸壁画上的象形文字便闪耀了起来。随即,便有一只只缠绕着裹尸麻布的手臂,如毒王蝮蛇般抓向狂龙、墨龙渊和小白龙三人。
虽然这三人都因‘法老王的血咒’而下降了一整段的灵阶,可即使如此,他们仍旧是足以傲视西漠大陆的高强修灵者。
他们仨,霎时各自提起风之灵气,来回腾挪转移于条条白蛇般的木乃伊手中。他们时而像是暮归的雁阵,整齐划一地穿梭于狭窄的甬道之间;时而又像是被猎手惊飞的麻雀,轻巧地向三个位置各自滑翔,好不悠然自得。且在他们的眼中,都不住地散发着自信的光彩,就好像是在傲目言道——即使再多一倍的‘木乃伊手’,你也拿我们没有办法!
吞天鼠,的确拿他们没有办法。因为若是他有信心、有实力,那他也不必耗费多年的精力,去‘沙洲遗迹’寻找这古埃国法老王的陵墓了……
有种人,对自己并没有信心,可对自己选中的人……却是信心十足!吞天鼠,就对‘图蒙法老王’有得是信心,且他坚信后者一定能将这三师徒捏死在掌心、制成灵尸木乃伊!
这种信心,并非是空穴来风的。
陡然,一根远比‘木乃伊手’快上千百倍的裹尸麻布就掠向了三人!
飒、飒……狂龙避过、墨龙渊避过,可小白龙却因三面皆被堵路而顿住。堵住的路,总挡不住救人的心——豁线之间,墨龙渊已箭步挺身,抽出‘骷髅太刀’欲要斩断此布!
可谁晓得,这布居然霎时就分成了两半,如两位饥渴了千年的骚娘们缠住了墨龙渊。墨龙渊嘎声一喝,当即欲要张开灵压挣脱,可他却忘了自己的灵阶早已下降了几个档次,早已没有了强盛的灵王之威!
簌簌簌簌!还不等墨龙渊摇动猎王戒、唤起血玉灵玺之力,那两道裹尸麻布便趁机牢牢缠住了他,将他包得是一层又一层,远比粽子还要紧实得多。
“渊儿!”、“龙渊师弟!”
狂龙和小白龙的呼喊声,乃是发自肺腑。他们也真心诚意地飞身上前,想要抢下墨龙渊。可眼下在他们面前,却猛然层层叠叠地织起了‘木乃伊手’构成的屏障盾壁,将两方阻隔开来。
“降龙般若,九龙分山诀!”
就在狂龙轰出九道金龙,将那无数‘木乃伊手’击成碎片时……墨龙渊早已被那‘裹尸布条’拽入了廊壁上的机关缺口,没进了阴秽腐臭的暗洞深处。
狂龙发了急、入了癫!
他就像是位老来得子,却被歹人掳走宝贝小儿子的父亲般,紧攒双拳向天咆哮不止!
他的周身,已腾起肉眼可观的暗紫色‘入魔佛面’,且这些佛面……似乎已经能压制住这‘法老王的血咒’,并服从他的命令去破坏那逐渐合拢的机关缺口!
忽听嗙嗙数声连炸!那原本只留下一道细缝的缺口,愣是被轰出成了个足以五人并排出入的大洞。洞中,不断地向外翻涌着污浊带灰的空气。
“呃——”
沉声若谷,满身魔面缠绕的狂龙白无相,如冥神一般追入了幽暗的洞内……
第462章 九柱之死
暖光摇曳,四周墙上的八盏壁灯扭动着风骚的舞姿。像是古埃国宫廷舞女的灵魂,永世都得被禁锢于此,取悦那死后复生的法老王。
这是一口四方的静谧石室,中空无物。石室的左右墙面上,都以最顶级的绿松石、蓝铜矿、祖母绿等磨成的颜料,绘制有两副大型的壁画:其上是有头戴素白王冠,手持连枷、曲柄杖,绿肤长髯的冥神——奥里西斯正在指挥奴隶们开凿墓室;而另外一边……墨龙渊看不见。因为他被裹得像只蚕宝宝似的,只得透过一丝的缝隙捕捉到零星片面。
他扭了扭身子,企图挣脱开这裹尸麻布,可无论他如何出力使劲都不顶用。
就在他试了两三回后——只听啵嗒一声,一枚鹰钩般的锐爪从裹尸布内戳了出来。
紧接着,这锐爪便由上至下、自勃颈处剌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就像是在破口的蚕蛹外壳,随时会有挣脱牢笼的大飞蛾钻出。
率先挣脱牢笼的并非是大飞蛾,而是一只大肥猫。这只肥猫噌噌地跃上了斜搁的棺盖,好奇地盯着那另一面的壁画瞧得入神……忽然,它“嗯?”地惊呼了一声,好似以它的智慧能力也无法瞧明白其中玄奥。
墨龙渊掰大了那道口子,从这臭烘烘的裹尸布中钻了出来。呼——他长吸了口气,但又立马捂住嘴鼻、干呕了数声!因为这浑浊的空气中,满是混杂的尸臭与腐朽的霉味,只消吸上一小口……那就足够让常人吐上个三五天。
好在墨龙渊久经各类恶臭的洗礼,早已能压制住胃部痉挛抽搐的剧烈反应。他控制好了内息,便也顺由着大肥猫的视线,向那副古怪的壁画瞧去——只见,其上是共有九位衣着雍贵的男女,倒在了血泊之中。而他们的身旁,没有任何象形文字注解,有的……只有一团雾,薄雾般的凶手!
若是一年前的墨龙渊,眼下便会像没有苍蝇一般,四处打探这间六面无门的石室,以求有没有机关暗门。可他已经不是一年前的毛头小伙子了,他已懂得:面对任何险境,都得谋定而后动。
“离大师,这些男女……想必都是‘古埃国’的权贵吧?”
“不,还不只是权贵这么简单。若是本大师没记错,他们应当是古埃九柱神!”
“九柱神?那是什么人物?难不成……也和洪荒上古的魔神有干系?”
“嗯……有那么一点点干系吧?但他们和天子魔手下的七位魔神,可不能同日而语。”
墨龙渊遥望着这些血泊中的古埃国人,淡淡思道:“既然被西漠人奉之为‘神’,那他们自然是和凡人有着天壤之别,莫不然……他们也和姝儿一样,都是天界人?”
离大师绕着自己修长的胡须,啧啧叹道:“哎呀呀,没想到你这小子的脑袋瓜……现在已经这么灵光了啊?他们,的确是触犯了天条的天界之人,逃到人间来避难保命的。”
墨龙渊一听,那脸上更是露出了一丝迷顿之色。他问:“大师,从他们九个周身散发的灵威与身旁还未散去的天赐来看……想必他们都是灵王、甚至灵皇的境界吧?”
离肠瞪着大小眼,打量了前者片刻才道:“嗯,差不多吧。其中可能是三位灵皇,六位灵王。怎么,你小子也瞧得出——他们九个被这团薄雾‘逐一击破’……非常不可思议吗?”
“呵呵!大师,您就别试探我了。”
“哦?大师我又怎么试探你了啊?”
“你明明瞧得出,这九柱神……乃是同时死于此雾之手,又何必装作糊涂呢?”
“嘿嘿嘿!你小子真是越来愈难糊弄了啊?”离懒猫再度遥望向那壁画上的九人,叹道,“的确,这九人之死……乃是绘制于一幅壁画上的,也就意味着他们是合力对付这薄雾时……被后者以一敌九,羞耻诛灭的。可问题就来了,这薄雾……究竟是什么来头呢?”
薄雾,一定是指人。一个人,或一群人。
若是雾中之人?墨龙渊首先就想到了鬼三郎。
可转念一想,鬼三郎虽强、虽神秘,但也不像有本事能在五千年前就击败这古埃九柱神呐!那这东玄世界,谁才有本事做下这惊天的一案呢?是不是要天下最强、最神秘的剑客,才能做到呢?
由此,墨龙渊只想到了一个人、一把剑有这种可能——秘密。唯独这个‘秘密’,谁都不知道他的年纪,谁都不知道他的来历。他就像是影子般无处不在,但却又让人捉摸不住。
他,的确有可能活了成千上万年。
他,也一定能够用瞬发的‘无招之剑’去杀破九柱神。
他,或许是东玄唯独一个……能只身对抗‘上古魔神’的存在!
墨龙渊和离懒猫不禁注灵入眼,上下打量着壁画每一寸的细枝末节,想要确认能否从这壁画中搜寻出‘秘密’的秘密。但是,就在他们的视线又绕了一圈,回到中心位置的那个风团薄雾时……嗙嘡嘡!只听隔墙是有爆裂之音传来,并伴随着足以摇晃整座金字墓塔的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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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嗵!!
绘制有‘九神之死’的墓穴壁画……破开了一个大洞。
洞中飞来了一个人——一个浑身皮肤雪白如纸的长发男人。
墨龙渊当空跃起,接下了此人:“白龙师兄……白龙师兄!你怎么了?!”
小白龙的胸廓正中,已向内凹陷了三寸有余,仿佛就像是将一盏饭碗嵌入了其中。他的人,也似是神智无主,只颤抖着捏住墨龙渊的胳膊道:“别……别去……保命!”
保命?莫不是这‘金字塔’的正主已经被操纵动身,前来寻他们兑现血咒之约?墨龙渊望着一排排的岩壁与破洞之后——那扭曲的时空与画面,心中不住地估量。忽而问:“狂龙呢?他和你走散了吗?”
小白龙吐了口血,微微晃了晃下颚道:“他……他就在……”他的话还没说完,那破洞处就响起了嗒嗒的脚步声——这声音,悠远而沉重,恍如是洪荒而来的千年旱魃、又像是地狱来的使徒。
颤栗的手指,还未绷直。
墨龙渊就看清那步步踱来的恶魔,正是他在魔宗的师父——狂龙白无相。
眼看此者的周身魔面缠绕、浑身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紫气,墨龙渊便猜出此人有变,恐怕又着了什么血咒秘术的道儿。情急之下,他赶忙架起小白龙的胳膊,跃入那壁画中央的破洞。
一看,这里也是一间四方的石室,若是凝灵破壁……也不知哪有活路可逃?于是乎,他再度施展开‘暗影邪风’向前洞跃进。可一连迈进了三槛,面前却皆是唯有壁画、并无出路的幽静密室。
墨龙渊稍愣,刚凝起两股‘暗影邪雷’欲要成枪破壁,只听刷地一声——那浑身毛茸茸的离大懒猫就噌噌跃入了两人面前的破洞,并打弯折向左首道:“嘿嘿,两个大笨瓜!既然是墓穴密道,何不展开灵识来探知……”
还没等这离懒猫嘚瑟完,它的话就说不下去了。只见嗖地一声,又退回了石室正中,转首望了一眼已近在咫尺的魔化白无相,旋即又跳回到了墨龙渊和小白龙的身边,道:“罢了罢了,就让这两个家伙窝里斗吧,咱们另寻出路!”
“两个家伙,哪两个家伙?”
“诶呀,一个是你们师父,另一个……那当然是这儿的正主喇!”
“正主?难不成……是那九柱神的其中一位?!”
“嗯!虽然那家伙包得像个粽子……但我看得出,那家伙是菜皮馅的冥神——奥里西斯!”
菜皮色的正主,那只可能是‘冥神,奥里西斯’。他是‘九柱神’中唯一有着绿色皮肤的天界人,也是修灵阶位奇高的灵中之皇。若是他与狂龙相遇……那势必是两皇之恶战,且狂龙灵阶未复、又失神无智,因此于他而言恐有诸多不利。
嘭嘭、嗒嗒,两尊灵皇的脚步在逐渐逼近。
离懒猫啧啧道:“容本大师想想……这金字塔,哪儿还有活路可走?”
小白龙到底经验老到,他回想问:“这座金子塔……应该不是灵域吧?”
“嗯,若是合力灵域……恐怕早就被你们的师尊拆得稀巴破烂咧!”
“那……那就有活路了。这里,一定是当年奴隶们陪葬的那座法老金字塔!”
“陪葬?啊,本大师也明白嘞!咱们的脚底下……一定藏着那群奴隶们挖通的逃命地道!”
“不错……只可惜,我现在身受重伤、又有血咒缠身……恐怕没法施展强诀破层了……”
“你不行?”离懒猫把眼珠子瞟向了墨龙渊,“那本大师一副老骨头,当然也不行啦!”
谁都以为墨龙渊会很接翎子地将掌心的‘暗影邪雷’向足下轰出,可谁知道:在片刻的犹豫过后,他居然迈开了步子,走向了面前那两位‘邪门灵皇’即将相遇的石廊——且走得矫首挺胸,没有一丝的胆怯畏惧!
第463章 法老复苏
破洞,宛如是恶魔之口,随灯火摇曳开合。
那‘奥里西斯’被拉长的身影,如是恶鬼的长舌,直吐到了魔口之外。仿佛像是眼镜王蛇分叉的信子,正在不断地吮吸着空气中活人的气味儿。
墨龙渊就迎着信子蹚了过去,唯有丝毫的停顿。这并非是愚蠢,也不是自不量力。这乃是墨龙渊的人性弱点,又再度被情感所放大、点燃。
他无法忘怀狂龙传授《无相禅功》给他时的专注神态,无法抹去后者替他运功升阶后的虚弱模样……他,毕竟太重感情了。他,不愿意抛下昔日的魔宗宗主、今日落魄的狂龙明王独留险境!
“喂,你这臭小子不要命喇!”
离懒猫哇呀一吼,只蹦跶有三尺之高,“你可别……真把这厮当成你的‘师父’嘞!”
小白龙也瞧着那丧失神志、犹如行尸的狂龙道:“是啊,黄幽海!这家伙方才击碎了那‘奥里西斯’的棺椁,中了其中的第二层‘灵言血咒’,是敌我不分、恩怨不觉了!”
墨龙渊岂不明白其中道理?可他那张面具下的脸庞,依旧是那个面颊萧索、眼目如星月的热血少年,他……绝不能见死不救!噌地一声,他毫不犹豫地跃进了洞!
咻咻咻咻!
还没等墨龙渊站定,对手的绝招就已连缀向他袭来!
可让他郁结的是:这来招并非是左首的绿皮木乃伊……却是他所要营救的狂龙白无相!
魔化的佛面径直轰击在墨龙渊凝出的‘天帝血盾’之上,虽未造成后者致命的伤害,但也足以让他头晕目眩、内脏发麻。
他心想不妙,若是与这两位‘修灵至皇’缠斗在一起,自己铁定再没有性命去除魔复国、面见朋友和爱人了。因而他喝地一声,电光火石间甩出了‘天帝血剑’刺入左首那‘绿皮木乃伊’的心脏!
木乃伊,乃是人死后制成的不朽干尸,脏腑早被清空入瓮。简而言之,木乃伊早就没了命。没了命,那也就没了致命弱点可循——墨龙渊,当然不是为了要攻击对方的致命弱点,方才重刺此物心脏的,他只不过想要以‘天帝之血’来流通其灵脉、将其化为乌有。
可让吃惊的是,他的‘天帝宝血’居然对敌方毫不起作用;让他更吃惊的是,自己的
‘天帝血剑’……反倒是成了一道铁链,被对手牢牢攥在掌心,牵制着自己的右臂。
眼下,间不容发。他连忙再提灵气,欲要唤出自己的天赐:天帝之手与天帝之剑……可他却忘了,自己的灵阶……已下降了两个小段位,成了玄阶灵尊,不能施展出灵王境界独有的‘天帝恩赐’。
唰喇一声,他两只脚霎时就腾空而起。
整个人就像是被巨龙的尾巴猛甩出去,飞撞在了石廊尽头的两尊古埃坐像之间!
飒飒簌簌,这两尊坐像已裂成了石块碎屑,倾倒在墨龙渊那略显消瘦的躯干之上。这些石块碎屑虽有千万斤之重,但于修灵者而言并不算太沉。可还没等墨龙渊发力起身,就有两只更消瘦的手掌,已死死掐住了他的咽喉脖颈,要索他的命!
“嗷嗷啊!!”
就在墨龙渊两眼上翻、舌头微耷之际,只听这绿皮木乃伊背后忽传来如箭的长啸声!
嗙嘡,这木乃伊的脑袋瓜子就撞进了残缺坐像后的石壁里!远远望去,感觉就像是一朵从墙缝里长出来的真菌白蘑菇。
就算是死尸,也不会愚蠢到拿自己的脑袋来敲墙撒气的。气,当然来自于摁在脑袋上的那枚手掌,以及这枚手掌的主人——身中两层血咒、已癫狂暴走的狂龙白无相!
白无相的口中不断地吐着浑浊的紫雾,他的眼珠子里也早已蒙上了一层浓稠的血色与乌亮的魔光。可纵使他的模样再怎么光怪陆离,他却始终救下了墨龙渊,且喉咙里还咕噜咕噜地像是在道:“别……别碰……我渊儿!”
渊儿,指的自然就是墨龙渊。
墨龙渊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白无相心目中……是有这么高、这么重的地位。
他的眼眶,不自觉地就湿润了起来。他很想现在就摇醒白无相,告诉他自己的真名……乃是叫‘黄泉’!他更痛恶憎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听从‘离肠’的鬼话,做一个潜入敌营的卧底弟子?!
无论出于正义或是公理,欺骗旁人的感情……总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一件令人不齿、遭人唾骂的不义之举。因为大丈夫,不就该赢得光明磊落吗?是男人,不就该拳头碰拳头,豁出性命来一场生死决战吗?一切的阴谋手段,那实则都是罪恶的!
可事已至此,他也只有背负不义的骂名与良心的谴责了,因为他已经踏上了这条名为‘潜伏’的不归之路。这感觉,如同是走在一条悬在硫磺火湖上的晃荡铁索,只有毫不犹豫地向前拼命奔走这一条路。这也并非是为了除魔成功,有时候……走人生的道路本就没有任何目的,也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力。
可墨龙渊现在,却能够选择做几件事。
其一,便是甩了甩‘猎王戒’,激活血契来增益自身!
其二,则是用增益后的‘玄阶灵王’之躯,唤出天帝的右掌!
其三……也正是墨龙渊眼下正在做的!他以‘天帝之手’附于右掌手刀,嗤地一声刺入了‘绿皮木乃伊’的神经中枢。这,正是破解鼠脉‘操尸之术’的关键所在!
虽有些难以置信,但这死去的灵皇——奥里西斯还真就两腿一蹬,再度成为了一具本就该沉睡不醒的千年干尸。想来,那‘吞天鼠’三人的操尸技法想必也不够精纯入化,无法让其展现出灵皇该有的恐怖实力。
墨龙渊松了口气,他想正主已经被击败,那所谓的‘法老血咒’想必也会随之解除。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法老的血咒,非但没有从他们任何一个人身上移除……反而还变本加厉、愈发愈重!
嘶嘶——
周遭污浊的空气里,隐约透出了一绺绺殷红的光练。
片刻后,这些光练便像是在河川里晕开的浓血般,转眼将整条墓道淹没。
此时,耳畔又再度传来了吞天鼠的讥笑之声。他笑得乖张、笑得离谱,笑了好久才道:“诶呀呀,我差点忘记提醒你们咧!这绿皮木乃伊——奥里西斯啊……他绝对杀不得!若是你们动手杀了他,那法老王图蒙三世……就会彻底复苏的啊!啊哈哈哈……”
就在他笑道一般时,那小人得志的笑声就戛然而止了。因为,是有一股更为狂躁的金属尖啸声,刺入了所有人的耳膜与脑海!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聚灵抵御。可纵使是魔化的白无相、吸收本元后的离懒猫都无法抵挡这怪声的蛮横!
他们都听得一清二楚,那尖啸声忽而转成了大致能听懂的西漠话:“汝,乃是何人?”
吞天鼠先是愣住,随即当先道:“啊?法老王殿下,小人乃是古埃国的孑遗——萨摩西!”
“孑遗?我‘古埃国’难道……已经灭亡了吗?”
“这……不错,本邦早在五千年前就毁在巨人国牵头的联军手中了!”
“唉,此也是天道轮转,人不能更易的。萨摩西,你还且让本王安眠罢!”
“不可!法老王殿下,这万万不可啊!若是您一长眠……这些走狗就会趁机杀我的呀!”
“走狗?”图蒙三世灵识入咒,探知着墨龙渊众人道,“你是说……眼下在本王头顶正上,刚刚击败‘奥里西斯’的这批人?”
“不错啊!”吞天鼠萨摩西忽激愤了起来,以众人全然听不懂的西漠古语窸窣说道,“殿下,这些人……都是‘秘密’的手下爪牙和鹰犬,他们……就是来夺您老人家最宝贝的那件‘陪葬品’的!”
“什么?要来夺天帝赐予我的‘冥咒骨玺’?!”
原本恍如脱俗入妙的图蒙三世……霎时就像是年轻了五千岁,成了蛮莽的青年!
他一激动,墨龙渊等人耳畔的刺声便更为尖锐,周遭的血雾也愈发得浓稠、腥臭。可墨龙渊还是听见了、嗅着了——这图蒙三世所掌控的‘冥咒骨玺’,也是天帝所赐的九玺之一。
可让墨龙渊觉得古怪的是:这一次,并非像对阵‘流魄’时那样,血玉灵玺会和三魂佛玺产生剧烈共鸣。好似这‘冥咒骨玺’对‘血玉灵玺’并没有什么兴趣,亦好似……
“不见了……为何会不见了?!”
图蒙三世的声音从惊愕转为惊恐,又从惊恐便成了愤怒!烈焰一般的愤怒:“是不是尔等鼠辈……盗走了本王的‘冥咒骨玺’啊——!!”
话音如轰天狂雷,不间断地捶打着这座金字墓塔。眨眼之间,天顶如冰雹般散碎坍塌、石壁如滑坡般整面倾覆、地砖又好似火山爆发一般,时而隆隆抬升,时而又贡贡沉陷!
最后,这座‘金字墓塔’从顶及底,皆如同卷入了西漠大流沙一般向下滚滚涌流……
第464章 孑遗欺祖
滋遛滋遛……
数十盏翻倒的长明灯台边,燃着碧光的灯油各自沿着废墟土坡顺流而下。
宛如摇曳的火焰冥河,照亮了盛放风干猫狗等祭品的金钵金鼎、安葬王妃祭司尸身的棺椁与棺材,以及破裂成碎片的随葬瓮和原本封存于其中的金银手镯与宝石项链。
簌喇簌喇!
墨龙渊与小白龙皆钻出了废墟,连声在这空旷的地下密室弯腰咳嗽。
可很快,他们的咳嗽声就被旁人中断了。那是吞天鼠嘶声的栽赃:“殿下,就是他们!他们受‘秘密’的指使闯入了您的陵墓,并盗走了我古埃国传世的至宝——冥咒骨玺!”
幽光中,那在灵台上的三重棺椁和三套棺材皆已开盖朝天。棺材上,那头戴纯金法老面具、手持连枷与弯钩权杖、浑身缠满裹尸麻布的‘图蒙三世’已赫然挺立了起来,沉声道:“汝等鼠辈,赶紧交出‘冥咒骨玺’来!如若不然……本王必将你们千刀万剐,再入沸水活烹!叫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墨龙渊操着一口蹩脚的西漠话,眼目真挚地答道:“前辈,你切莫要……切莫要上了这贼鼠的鬼当!我们根本就不是‘秘密’的手下,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人!我们来此宝境,也全然是中了这萨摩西的诡计圈套,绝非是为了要夺您传国的至宝呐!”
图蒙三世望着前者良久,忽转首向缩在一旁的吞天鼠问:“这小子眼睛会说话,本王,感觉他并没有在骗我。那么,骗我的人……到底是谁呢?!”话毕,他单掌一抓,那吞天鼠便腾空而起,把脖子套入了那金蓝相间的弯钩权杖内。
“呃!陛……陛下!小民绝没有骗您!”
“呵,本王五千年前称雄西漠,见过不计其数的奸臣骗子。你的眼睛,和他们的一眼鬼。”
“这……这眼睛绝不能代表……代表一切呐!小民……小民决然是忠诚与陛下的啊!”
“哼哼,你若是忠诚于我……为何不在他们盗玺之时,就与你三个同伴现身来阻止他?”
吞天鼠没有料到,这‘图蒙三世’并非和史料上记载的一样,是个灵能无穷、只懂酒肉享乐的昏君。相反,他竟然是一位明察秋毫、智慧卓越的贤德君王。
墨龙渊和小白龙相觑一眼,不禁都松了口气。可就在这口气刚刚咽下肚子没有一念,这口气就又再度吊上了嗓子眼——因为这‘图蒙三世’变了,两只眼珠变得就像是密林中的泥潭那般浑浊。他的弯钩权杖,也愣时将吞天鼠平稳地放落在了棺盖之端。仿佛,他已成了吞天鼠的走狗奴仆。
“没想到这图蒙法老王……还真是个明君呐?幸好,我还留了一手啊!嘿嘿嘿!”
只见吞天鼠的掌心,已捧着一只密闭的缠枝雕花金盒。盒上的机关搭扣已被掰开,并射出了一条骨白色的灵气,直钻入了‘图蒙三世’的心脏位置。
嗡嗡,墨龙渊指间的‘猎王戒’忽然就剧烈震荡了起来,猩红的‘血之灵气’也如山川河流般汇聚于他的丹田气海与周身灵脉——这,是那‘血玉灵玺’在与之共鸣!
吞天鼠咯咯一笑,抬起手掌左右端详着此金盒道:“说他聪明吧?他也真是笨得可以。我既然能突破重重虚冢机关来到他的墓室,怎可能眼看着旷世绝伦的宝贝埋葬于此……而不想要据为己有呢?”
墨龙渊冷哼得声,还先是好言相劝道:“吞天师兄,你千万莫要真的人如其名,胆子肥得想要吞天。这‘冥咒骨玺’乃是上天帝所赐之物,非受着血脉不可强行催之。我奉劝你,还是赶紧将此物完璧归赵,再向先烈宗祖多磕几个响头求他饶了你吧?”
吞天鼠忽就弯下了腰,抱着自己的干瘪的肚皮笑了起来。且笑得病态,笑得让人可怜:“求他?哈哈哈,可笑可笑!你以为你胡诌几句来危言耸听……我就会信你吗?”
墨龙渊长吁了口气,摇头道:“唉,你可以不信我。而且,若是你灵阶够高……的确能强行催用此玺一段时日。只不过,时候一到,你必将烟消云散、化为乌有,连一丝魂魄都余留不下!”
“哼,别说得你好似也有‘天帝九玺’一样!”
“有没有,并不重要。但我确实知道,此玺不可胡用。”
“胡用?呵呵……何为胡用?是像我现在这样来用吗?”
话毕,这吞天鼠便注灵入盒、催动骨玺,那‘图蒙三世’就不由自主地咯咯下跪,向图吞天鼠连磕了三个响头。这还未罢,吞天鼠又催动了自己的老祖宗,像草狗般绕着自己的裆下转了三圈,并嗷嗷地叫得三声。
哈哈哈!听着吞天鼠癫狂的笑声,墨龙渊心中满怀悲愤同情之念。他厉声斥骂道:“你这畜生不如的狗东西!竟然对自己本国的贤明先祖都敢放肆不恭,你……当真是毒入膏肓、无药可救!”
吞天鼠听罢,忽就敛起了笑意。他蹲下身子,盯着前者那对炯炯冒火的双眸道:“毒入膏肓、无药可救?哼哼,马上要无药可救的……应该是你们两个呐!”
此言说罢,墨龙渊与小白龙只觉得背后凉意森森。
陡然间,忽听唰喇两声,是有两根缠绕着魔面的手臂直抓向两人!
墨龙渊身形矫健,凌空向前一翻便落在远处的石岩断柱之端;可小白龙……他却身受重伤、不能施展轻身的功法,只得任由那毒蛇般手掌扼住他的后颈、恶灵般的魔面侵蚀他的经脉肉骨。
那出手之人,自是身中‘巫毒之咒’的狂龙白无相。此时的他,两眼只会冒出血红色的嗜杀之光、口里也只会喷出暗紫色的浑浊毒雾,已不会像先前那般能稍有些自己的神志。
墨龙渊面具下的眉头,早已纠了起来。因为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即将独自一人面对两位灵皇——一生一死的两位修灵之皇。但令人抓头皮的是,他却并没有意识到……他的对手,还远远不止这两位高阶的‘灵皇’!
簌喇、簌喇喇!
只听那如山的废墟之上,是赫然钻出了九人。
当先一个,乃是刚才被墨龙渊击穿脑髓的木乃伊——奥里西斯。眼下,他嗡地张开了灵压,撕碎了包裹他全身的裹尸麻布,露出了那代表植物与丰收的墨绿皮肤。并唤出了象征至高无上权力的锡杖与连枷。
紧接着,背幕日光之盘、手持太阳法杖与燃烧钥匙的鹰脸太阳之神——拉;头插青之羽翼、手持空气法杖与流动钥匙的空气之神——舒;承接日光之盘、手持雨露法杖与湿气钥匙的太阳神之女——雨神泰芙努特;头顶智慧之鹅、手持大地法杖与震动钥匙的大地之神——盖布……等八位‘九柱神’皆挣脱了裹尸麻布的束缚,露出干瘪却活络的手足肢干。
纵使不算发狂的白无相,他也得以一敌十,对付这干灵能高手。纵使这些高手们死去了五千多年,已然损失了大部分的灵气与灵能,也无法使出自己最高强的灵诀……那也左右不了,他们仍旧算得上西漠绝顶高手之一。
墨龙渊虽然脑袋有些懵,但始终还在转。他明白:就算自己有‘血玉灵玺’加持,至多也就能冲至‘苍阶灵王’。这等实力……恐怕只能勉强杀死其中最弱的三位九柱神,再和两个灵皇境界的九柱神同归于尽。若要说正面战胜对手……那简直就等于痴人说梦!
只有——解开‘巫毒之咒’,并切断这‘操尸之术’的源头,方才能活下去!
喝啊一声!
墨龙渊先提起体内浑然的‘血之灵气’增益自身,并如飞箭般直冲向吞天鼠!
可那吞天鼠是有恃无恐,眼珠一瞪,他背后的‘图蒙三世’便带着呢喃声登步上前!
噼噼啪啪!天帝血剑与对方掌中的弯杖、连枷霎时就对了二十余招,溅出了不计其数的金红双色灵花!
一路剑罢,双方暂退。‘了不得……’虽知对手使的是两件兵刃,但墨龙渊仍不由得心中大叹,‘这‘图蒙三世’生前,想必也是修炼外家兵刃的大师高手!居然独靠两件兵刃,就能接下我整整一路的轻灵快剑!’
但墨龙渊如今的剑法,已全非两个月前可以比拟。
他回忆起了在‘刀锋地狱’中,面对天下第一的刀法——《破元刀》时的情形,顺手就甩出了一轮共有一百零八手的绝命剑法!这每一剑……都是让他在过去的两个月内活下来的精粹!
嗤嗤嚓嚓!
图蒙三世到底并非绝顶的刀剑之客。这一回,他几乎就像是个手脚被铁镣锁死的囚犯,任凭来着如何削、砍、刺、戳、劈都无从招架!转眼,便被削去了左右双掌,兵刃咣当坠地!
眼看着墨龙渊身具‘灵王之威’,剑法之高超又能以下克上。吞天鼠连忙就两记纵跃,向后翻出了五丈远。他催动比起诀法,强行催动起盒中骨玺道:“古埃秘法,九柱伏魔圈!”
第465章 独战九尸
嗤的一声,一绺鲜红的血光划过了半空。
虽然吞天鼠这种败类,不配吐出这象征生命的艳美血光,但事实上……这血,的确是因为其强行想与‘盒中之玺’产生共鸣,从而崩坏了经络和灵脉,所以才吐出的。
见吞天鼠大感惊愕,缠斗中的墨龙渊当即再劝:“师兄,切莫再要以身试险了!你若是不听我劝……恐怕再有个一时半刻,你自己也就得成为一具灵尸,永生永世在此做法老王的奴隶了!”
吞天鼠哪肯听劝?但凡有执念的人,无论善恶一般都不会听劝的。他嚼舌般地狠一咬牙,再度催灵入盒道:“就算是死……我也让全宗的明白,我吞天鼠……才不是什么孑遗鼠辈!我,乃是不可一世、东玄无双的古埃国贵胄啊——!!”
这凄厉的嘶吼声,仿佛是号令阴间死人的丧钟。
回声阵阵后,那‘灵尸九柱神’中就有三者当先掠向墨龙渊!
这三者,乃是冥府之神——奥里西斯、战争之神——赛特,以及生命女神——伊西斯。
当先出招的,便是伊西斯。她掌中碧玉法杖一转,一束充满生机的翠绿灵气便射入了‘图蒙三世’的左膀右臂……只见后者的断臂切口,转眼就伸出了两根枯瘦的手!咔哒正骨过后,这双手便又唤起了落在棺材内的连枷与弯钩权杖,与墨龙渊再度拼斗!
既然有战斗,战争之神怎可缺席?那长着豺狼脑袋的赛特法杖一挥,他足下就卷起了一圈乌亮闪光的砂砾风暴。紧接着,他整个身子便陡然间拔高了一丈,撑破了束缚于他的裹尸麻布,露出了如烙铁般赤红的皮肤,并嘡嘡地阔步奔袭向墨龙渊!
而那冥神‘奥里西斯’则很安静,静得让人挠喉窒息。他就像一株松树般笔挺地钉在原处,似乎神志还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可没过半晌,等那吞天鼠再度注灵入盒后——他干瘪凹陷的脸上忽就流露出了阴森的凶芒,握在交叉双臂手掌里的法器也耀起了诡异的绿光!与此同时……他的周身,也逐渐散布开了与其肤色相近的淡绿灵气!
灵气一出,只听喀喇喀喇,头顶的金字塔顶、脚底的墓室砖石、四面的石灰岩墙面和堆砌如山的废墟之中,忽就爬出数百匹缠着裹尸绷带的灵尸木乃伊!操纵这些‘灵尸木乃伊’背后的灵线,直套在‘奥里西斯’那绿油油的弯钩权杖之头,并随着后者的意念包围向了墨龙渊!
“什么?!”
墨龙渊顶开了图蒙三世与赛特的合力重击,旋即眼珠一瞪,惊异地道:“这古埃国的旧人,怎会施展《尸经》中的‘驭尸法门’?!”
吞天鼠长舌一卷,舔掉了挂在他嘴角、鼻唇的大片血痕,并阴郁地冷笑道:“呵呵呵……师弟,你不知道吧?那‘通天老贼’修炼的《尸经》……原本就是我‘古埃国’的秘法卷轴《死灵巫书》啊!”
“死灵……死灵巫书?!”
“不错,当年‘通天老贼’就是觊觎我有这部功法的残卷,方才设计收我为徒的!”
“呵呵,原来如此。我,总算想通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想通你们三个……终究是要长眠在这金字塔里、成为我的灵尸了吗?”
“哼,痴人说梦!”墨龙渊翻身一跃,割下了两匹灵尸木乃伊的脑袋后,方才趁着间隙道,“我想通的是——为何在一百五十年前,那‘炎凤’率领的三十六路西漠正派联盟,可以埋伏中鼠脉残党,并要了那‘通天鼠’的命!”
“呵呵呵……你果真是狂龙师叔千挑万选出来的好徒儿啊?真是机敏得可怕哟!”吞天鼠又弯腰咳嗽了好几声,再是笑道,“当年,的确是我和‘炎凤’私底下串通好,于幽冥海岸的牛角湾伏击‘通天老贼’的。也是由我,假传书信嫁祸给‘炎凰’那个蠢女人的。叽叽叽叽!”
墨龙渊一愣:对方怎会无故提起自己那可怜的一吻之师——炎凰?
难不成,这通天鼠早已识破了他‘黄泉’的身份?并早在渊海时就派人监视着他?
不,墨龙渊忽瞥见自己掌心时而不自觉迸发的‘幽冥夜火’,终于猜透了一切。对方,只不过是瞧见了‘炎凰’传授给自己的独门‘幽冥夜火’,方才出言旁敲侧击。
“吞天师兄,你告诉我这么多,是铁定自己能杀我封口吗?”
“哼哼,那是自然。我吞天鼠,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你,逃不出我这尸阵的!”
“呵,你可知道我的底细?你可又知道,我的师尊……究竟是哪路的至高至强?”
“你?你这小有两个师父。一个呢?就是那边发了疯的狂龙;另一个呢……就是炎凰!”
墨龙渊闻之,先是装作吃惊,随即又哈哈大笑起来道:“你,漏算了一个师父。且你漏算的……是最厉害、最狡猾、最有本事的那个师父!呵呵,我还可以告诉你……我这位师尊,叫我拜入无相灭宗的目的——就是要拿我当做容器,接收那‘明尊大神’的灵魂,从而操纵于祂!”
小白龙一惊,欲言又止。那吞天鼠更是愣了半晌,才难以置信地冷笑了起来。他冲着墨龙渊白了良久的眼睛,方才叹道:“看来,你也觉得凭自己的本事,可以破我这‘九柱伏魔圈’、再把我们三个师兄弟都杀人灭口啊?”
话到此处,他又干笑了数声,随之从塔顶与塔基唤出了那两名心腹师弟——飞天、遁地二鼠,道:“师弟们,你们都听见了。这小子是个他邦的奸细,我们……可不能再对他心慈手软嘞!”
那飞天、遁地二鼠听罢,便领会了前者的话中之意。他们各自伸出一手,摸到那只藏有‘冥咒骨玺’的缠枝金盒上,并使另手比诀,向其中注入了各自的灵识与灵气道:“古埃秘法,九柱伏魔圈!”
灵言一落,诀法即发!
那剩余的六位‘九柱神’便像是被吹了口仙气似的,凹陷的眼珠陡亮,都活了起来。
轰!日盘一炀,鹰面人身的太阳之神——阿蒙拉挥舞起掌中的燃烧权杖,抡起一团足有十人高的炙热炎球甩向墨龙渊;随之,他那面孔长得像母狮子的女儿、雨水女神——泰芙努特也横推雨露权杖,凭空唤出了一道飞瀑般激荡的洪潮自下三路扑去!
若是单独面对这两招的任意一手,墨龙渊是连脑筋都不用动,张开掌心的风穴就能将其吸收、化为己用。可眼下,这两手却是同时一齐袭来,那么……恐怕就不可使用风穴将其吸收殆尽了。
这段时日以来,墨龙渊已将风穴之优劣参透。此穴虽能吸收天下诸多的灵能万物,并送入丹田气海炼化,但有三个天大的禁忌是碰都不能碰:
其一,便是超越丹田气海炼化负荷的庞大灵能。就像是酒鬼喝酒,肝脏就会不停地代谢工作,一旦喝得太多了……那肝脏就会衰竭、人就会死——过劳的丹田也一样。
其二,则是天下猛毒。这世间,无论是多么强大的修灵高手,最怕的永远是机关暗器、食中投毒。即便有些灵皇、灵圣能以灵气压制住体内的毒液,但谁又能一辈子都不疏忽、不放松呢?若是一疏忽、一放松,那毒就会顷刻间要了人命。
其三,就是眼前这种会有剧烈反应的复合灵能。水灵加火灵,便会产生巨量的蒸气和烟雾,足以将墨龙渊整个人撑得炸裂;或是木灵加火灵,其所产生炙炎与焚烟虽也能逐渐被墨龙渊吸收,但当时一定也会伤及灵脉、使其痛不欲生,并被敌人趁机要了性命。
虽然,天下间没有一种招数是能百战不殆的。
但若是能合理地利用长处、巧妙地规避短处……那劣势,也是能转为优势的。
墨龙渊就深知这种道理。他顶开了与其乱战的‘图蒙法老’和‘战神赛特’,并腾上了半空张开风穴!簌喇喇——这风穴在暗影邪风的加持之下,已如沙漠中最可怕的天灾黑龙卷,是顷刻之间便将天上的炎球与地下的洪潮卷向了双掌之心。
他瞧之差不多,便立马捏掌成拳、闭合风穴。两炎、流两股灵能便轰然碰撞,并迸发出足以将整座金字墓塔都湮没的磅礴雾流!
雾中,所有的灵尸都戛然不动了。因为他们并非是有自身意识的修灵至尊,所有的行动……都要仰赖驭尸之人的操作。可显然,这充满灵威的雾气封锁了那吞天、飞天和遁地三鼠的感官之力,让他们不知该从何出手。
他们不知如何出手,有人却早已暗中观察了他们许久,就等着出手!
只听嗤嗤两声,本就口含鲜血硬撑的飞天、遁地二鼠,忽就身首分家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柄剑,轻悠悠地握在一只手掌里。锃亮的剑锷上,已淌下了两道鲜红的血痕。血痕流过了诸仙飞舞的洞府雕纹,滴在了吞天鼠颤抖的咽喉之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