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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太宵     灵灯txt下载     灵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31章 五座金山

    “买买提大使,现在离饭点还早,你们岛上有啥有趣的地方?”

    “嗯……岛上有趣的地方有很多的嘛,就看黄岛主想去哪里嘞!”

    “最近的在哪?”

    “最近的话,就属花剌子岛的大集市咯!”

    花剌子岛的集市,是渊海南部最有特色的集市之一。从外观而言,万余亩的自由交易区,皆被岛上特产的葡萄藤覆盖,如同多了一层天然的绿色结界。

    三伏天里,阳光只能勉强挤过叶片的间隙,倾洒下来;狂风暴雨时,又能遮蔽风雨,保证市场正常开放;一到秋高气爽的金色季节,饱满大颗的葡萄非但能散发出浓郁的果香,沁人心脾,果实还能满足老饕或酒客们的挑剔味蕾。

    可谓是冬暖夏凉,功能性极强。有如此舒适的交易环境,外加上千种特产商品,商客哪能少?简直人山人海,就像是千百只水饺馄饨下在了一口小砂锅里!

    因而,黄泉他们一进集市,便接继赞许了这座小岛的繁华程度。

    “哎!”海伯先从赞许转为哀叹,道,“五年前,这‘花剌子岛’与咱们‘乌山岛’都是差不许多的‘难兄难弟’,没想到如今已成了如此规模的繁荣小岛了。”

    “是啊!”黄泉也淡淡唏嘘,“两座小岛大小相似,地理位置相近,还都有渊海上独一无二特产……若不是那‘蒙戈海盗’作怪,指不定乌山岛也能如此景气。”

    “可不是吗?”海伯应道。

    “海伯,这也不全然是坏事的嘛!”

    身为‘花剌子岛’大使,买买提的嘴自是抹了蜜般。他道:“如若不是经历这般劫难,黄泉兄弟怎能如此快地彰显大才能,坐上贵邦岛主之位呢?这不就‘坏事变好事’了嘛!”

    黄泉、海伯虽含笑点头,可心中却清楚买买提这是在说些客套安慰之词。但有个人,却真心实意赞同买买提的话。‘如果不是蒙戈海盗,兴许我这辈子都见不着泉哥的。说起来,这也可能是他们做的唯一好事了……’阿瑶心想着,竟默自出了神。

    “阿瑶?”

    “啊?”

    “你怎么了?”

    阿瑶面若桃李,道:“我、我没事。”

    黄泉追问:“真的没事?”

    阿瑶只觉脸颊发烫、胸口小鹿乱撞,便随手一指道:“我,只是在看那家铺子……”其实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指的是哪家铺子,可是正巧就指到了一家‘灵药铺子’。

    “灵药铺子?”

    “泉哥,你去干嘛?”

    黄泉浅笑一声,道了句:“我去领领行情。”便即向‘灵药摊子’走去。

    “来来来,走过路过,莫要错过!上好的‘灵药’,一瓶只卖十两银子咧!”

    黄泉问道:“老板?”那肥头大耳的老板胡子一抖,瞥了黄泉一眼,完全不理会他,只继续叫卖道:“贱卖咧,贱卖的咧!只卖十两银子一瓶!”

    这可真叫人纳了闷。他瞧着那老板端详了许久,只见其余光之中满是鄙夷,就像是看着路旁讨食吃的小花狗一般。黄泉不禁心想:奇怪,这人怎生知道我没银子?

    “嘿嘿,人就是瞧得出你是一颗蛋,一颗溜溜儿的穷光蛋!”

    “哟,你总算睡醒了?大懒汉?”一听这贱兮兮的语气,黄泉就知道出自离肠。

    离肠化成猫形,爬上黄泉的肩头。它一屁股坐下,舔着手爪擦着脸道:“哼,为师还不是担心你受人坑蒙拐骗,所以才现形的吗?”

    “哈,你……真是担心我这个徒儿?”黄泉反讽道,“依我看呐……你担心的是,吃不到晚上的那顿接风酒宴吧?”

    天下何物不可辜负?唯美食、美酒不可辜负!

    离肠嘿嘿一笑道:“还是你小子懂我心思!不过今天,为师倒真要教你入世之道。”

    黄泉笑道:“弟子,洗耳恭听。”

    离肠道:“臭小子,你先瞧一瞧,其他路人与你……有什么区别呢?”

    “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难不成……我比人家丑?”

    “哎,孺子教不会呐!”离肠啧道,“你这小子,怎生有时聪明得紧,有时笨得像猪呢?”

    “哈哈。”黄泉非但不生气,反而轻笑道,“因为有个猪一样的师父,把我教出来的啊?”

    “你?”离肠长叹了声,满脸的嫌弃道,“罢了,罢了……还是让为师来点播你吧?其实,是你身上衣服的关系。”

    衣服?衣服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关系?

    黄泉环顾左右,道:“人家,不就穿得体面一些?我穿得……”

    离肠咂舌抢道:“活像个乞丐,而且还是一辈子都翻不了身的那一种!”

    正巧隔壁铺子卖衣衫长褂,有面铜镜。他往里一站……还真就面如朱砂,脸红了起来,自问:这……这还是我?

    三年的苦役,黄泉早已没了当太子时的光鲜模样。他更不知道自己如今是蓬头垢面、破衣烂衫,像个流落荒岛的疯癫怪人。

    “天呐!原来我在阿瑶的面前,一直是这个‘人模鬼样’?”

    “是啊,这镜子里的荒岛怪人就是你!”离肠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道,“你俩在我眼里,向来都是仙女与野兽。尤其是在你们你侬我侬时,为师真的……连隔年饭都要吐出来嘞!”

    “这,这简直不堪入目嘛?!”

    “嗯,简直瞎了为师的猫眼。”离肠道,“你揣个破碗,在这市场的角落坐一盏茶的时分,保准能赚十两银子……不,二十两。”

    常言道:衣锦是威,囊鼓是胆。

    人家是生意人,探不了你的钱囊,难道还看不出你服饰的档次?既然看死你是个穷鬼,又有哪个生意人会搭理你?

    黄泉对着铜镜,兀自苦笑着摇头。那卖布料衣饰的老板娘见着了,也便忙上前将铜镜搬走——走前,还不忘狠狠白了黄泉一眼,恨不得再往他脑门子上吐一口痰。

    “唉,好好的人……为何要生得一双狗眼珠子呢?”黄泉不由得轻声一叹,接着再自嘲道,“不过,这也怪不了人家……瞧瞧我,这还哪像个能够复兴‘太周之国’的太子爷?呵呵,完全就是自暴自弃的落寞王孙嘛!”

    “是啊,你知道就好。”

    “唉,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哟!”

    “如何是好?当然是买身行头,焕然一新啊?”

    “呵,我哪来的钱?”

    “你有的。”

    “哪里?”

    离肠指了指海伯的腰间,那鼓囊的袋子道:“问你的‘活动国库’借一两就成。”

    黄泉望向海伯,俨然也是个老乞丐打扮,只叹道:“这,这不合适吧?海伯他这么穷苦,哪来的银子给我花?”离肠想也不想,只道:“听我的,准没错!”

    见离肠如此坚持,黄泉便也只好厚着脸皮向海伯开口借了。起初,他还以为离肠要他借的是一两‘银子’,可海伯掏出的却是——却是一两‘黑曜铁’!

    黑曜铁,乃是‘黑曜矿’经过高温淬炼后,形成的极为坚硬的物质,多用于武器、防具的制作。说来此刻握在黄泉掌心的这块‘黑曜铁’,正是海伯在打造‘黑龙刺’后,所剩下的残渣。

    “大师,这‘黑曜铁’的残渣,能换银子?”

    “当然行,瘦死的屎壳郎……那还比蟑螂要大嘞!”

    “呵呵,那这儿鱼龙混杂,又该去哪里换钱呢?”

    黄泉环顾四周,大小摊位林林总总、以千余计,不由得脑袋发晕。

    离肠不削地骂道:“唉,笨呐!既然是打造武器的上佳材料,你何不找个铁匠铺?”

    黄泉拳捶掌心,灵光一现道:“哈!对哦,打铁的人一定识货。”

    若要寻着最好的衣物家具、灵果草药店铺,那非得找上两三天,才能找着最公道的。可铁匠铺……这‘花剌子岛’的集市里也就独门独户的一家,哪还需要找?

    “请问,铺子老板在吗?”

    铺子里,有个块头很大的壮汉瘫在躺椅上。他冲黄泉瞄了一记,随即立马就闭上了眼。

    “老板,我有好东西,你要不要?”黄泉很有礼貌地轻声问着。可那老板仍旧一动不动,像只死了的肥猪,四肢蹬得直直的。

    过了半天,那大块头老板才“啊啐”一声,打了个大喷嚏,揉了揉酒糟鼻子,将头转了过去。显然,他也长了一对不怎么清明的狗眼珠子。

    “臭小子,给他点颜色瞧瞧?”离肠哼道。

    “揍他?”黄泉眉宇一紧,摇头道,“这不好吧?”

    “唉,谁让你揍他来着?”离肠指向铁匠铺门口挂着的一块青铜方盾,猫爪刷地一挠,问道,“你懂了吗?”

    黄泉细思即懂,哼笑一声,道:“好计谋!”说罢,他便聚集灵气于右手‘黑龙刺’……只听噌的一声,刺尖弹出!随即轻轻一划,那看似厚重的青铜盾……就哐当断成两截!

    那大块头老板闻声,便猛地从躺椅上弹起,带着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指着黄泉开骂:“你,你这……”可当他定神看见断成两截的盾,表情竟茫然起来。

    黄泉问:“呵呵,我怎么了?”大块头老板又看到黄泉袖管里,那乌黑锃亮的‘黑龙刺’,不禁大呼:“这……这,这材质是——”一句简单的话……他说得舌头都打结了,还是没说清楚!

    黄泉淡淡笑道:“是黑曜铁。”

    “黑曜铁?!”

    伴着拍桌,发出惊呼的并不是这个大块头老板……而是铺子的深处一人!

    只见,里头是有个干瘪的老头子站了起身,他整个人就和僵尸鬼一样,面无血色。

    “老爹?您当心啊!”大块头喊道。

    “没事的,阿熊。”僵尸模样的老头拄着拐杖,慢慢踱了出来。

    一见‘黑龙刺’,他的眼睛就和僵尸鬼见着了活人的脑子一般,亮得发绿,绿得发紫!他不由得就唇齿颤动道:“这,可是上乘的‘黑曜铁’啊?!”

    僵尸老头一激动,竟连连失声抽笑起来。他笑得古怪、笑得用力,笑得……甚至让人担心他的骨头会不会散架?

    “爹爹……”他的儿子,铁匠阿熊面带疑色问,“这真是您老梦寐以求的……武器材料?”

    “嗯!这黑得发亮的光泽,这紧致契合的密度,以及其不同凡响的气质……”僵尸老头边笑边道,“咯咯咯……不会错的,不会错的!老朽还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黑曜铁’了呐!”

    僵尸老头的视线仿佛黏牢了‘黑龙刺’,他缓缓开口又道:“小伙子……这么好的东西,你当真愿意出让给老头子我吗?”

    “不是这个……”黄泉拿出口袋中,那一两黑曜铁言道,“是这块。”

    “啊?”眼看一两黑曜铁还没有一粒蚕豆大,阿熊惊道,“这么小一块,有鸟用喇?!”

    “不,不不……”僵尸老头却不在意,眼睛里仍然有光,道,“阿熊,拿五两出来。”

    “哦……”阿熊虽然看不起穷人,但他还算是孝顺。只见他应得一声后,便拿了五两银子,毕恭毕敬地递给僵尸老头,“爹爹,给!”

    “不对!”

    “不对吗?这是五两银子啊……”

    “唉,是五两金子!”

    金子?!

    阿熊与黄泉皆是瞠目结舌,这一两‘黑曜铁’残渣……竟然能换五两金子?

    “啊?爹,五两金子,可是抵上咱们好几个月的收入了,这……”

    “阿熊啊……”僵尸老头叹道,“难道你……不听爹的话了吗?”

    “阿熊不敢!”阿熊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照着吩咐在压底的宝箱倒腾良久,翻出了亮眼的五两金子交予黄泉。

    那僵尸老头见得一手交钱,整个人就好像是年轻了三五十岁般,赶不及就把那‘黑曜铁’给夺了过来,在掌心反复搓拿、简直爱不释手。

    “多谢两位老板!”

    黄泉不愿多逗留,于是抱拳感谢、转身要走。

    “诶,小伙子。”

    “老先生,有何指教?”

    “以后再有这种宝贝……都拿来卖给我好吗?咱们,还是这个价!”

    黄泉想来,不禁都怕:若是将整个乌山里的黑曜石都卖了,岂不是相当于‘五座金山’?

    五座金山啊,复国有望!如今他只怕这庙还不够大,付不出这‘五座金山’。不过,他还是诚心实意道:“好,我记下了,老先生。”

    那僵尸老头浅浅道:“还有,我姓姜。以后叫我‘老姜’、‘姜老板’都成。”黄泉回道:“是,姜老板。晚辈姓黄名泉,请多指教!”

    “好,好得很。老夫恭候黄小弟他日莅临!”

    “言重言重,改日定当拜访。告辞了!”

    待得黄泉走远,那阿熊才轻声问道:“爹,您开的这个价钱,也太高了吧?”

    姜老板摇了摇头,淡淡答道:“不高,一点也不高……”言语之后,他如同僵尸粽子一般咯咯发笑,眸子里……仿佛遇见了天大的商机那般,闪烁着贪婪的光彩。

第032章 智取闺衣

    都说‘兜里有钱,心里有胆’,可黄泉却是‘兜里没钱,胆子照有’。

    唯一不同的是:如今有了这五两金子,他倒想教教那两个‘狗眼看人低’的女老板,什么是做人的道理。于是,他再度来到卖衣料褂子的那口摊子。

    黄泉一到,就有二三客旅便即嫌脏,嗤鼻掩面而逃。

    这还未罢,他又转到另一面儿,将剩下的四五个客人统统逼走。

    那老板娘见之,那还能忍?她立即呈茶壶状,指着黄泉大骂:“喂,你这臭穷鬼,赶紧给老娘起开!”

    “呵呵,这就是你不对了。”黄泉淡然一笑,道,“开门做生意,哪有赶客人走的道理?”

    “客人?哼!”老板娘鼻孔哼气,轻蔑地道,“瞧你这骷髅饿鬼的模样,还客人?整就一个吃馊水的邋遢乞丐!”

    面对羞辱,黄泉完全不以为然。他边用那脏兮兮的手,挑拣起最漂亮的布料和衣物来,边道:“诶呀,这些料子还真不错咧!”

    啪地一声,那老板娘狠一把抽在黄泉手上,后者的手臂霎时肿起辣红的五条印子。这还没完,那老板娘还接着大骂:“臭乞丐,莫要碰我的布料!这一匹布……可要二两银子嘞,把你剁吧多吧当肉卖了都不值这个价!”

    区区二两银子,就是肆意打人的理由?

    望着老板娘那如同看狗的眼神,黄泉忽觉心中一阵酸痛。他不是为自己心痛,更不是为这老板娘心痛。他心痛的……是当年太周之国片地的流民们!

    因为战乱,他们流离失所、与亲人生死离别,本来幸福美满的家分崩离析。这三年来,他们一定想要件厚衣服过冬、想要个遮风挡雨的屋篷,也一定……想吃顿肉。可这一切奢望,终将是泡影。

    眼对眼,黄泉凝视着这老板娘恶毒的眼神。他挺直腰杆,淡淡问道:“二两银子一匹?”老板娘不回答他,只鼻中一“哼”!黄泉也是冷冷一哼,从口袋摸出了五两金灿灿的黄金。

    一言不发,两人都一言不发。只不过黄泉神色默然,那老板娘目瞪口呆。其实,五两金子也不算太多,只不过她万万没想到:这个穷鬼模样的臭小子,竟会有五两金子?!

    从她半晌没合拢的嘴,更可以确定的是——

    她再活三辈子都想不到,黄泉远不止有五两金子,他有五座金山!东玄世界有句俗话:一两黄金,百两银。也就是黄泉这五两黄金,等于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银子,也就可以买下二百五十匹上好的布料。眼下这铺子至多百余匹布,大小衣物数十件……就算卖光了,也就一两黄金的事。

    “啊……原来、原来您,您是大财主啊!”这老板娘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还说得舌头打结,“失敬,真是失敬呐?!”

    “呵呵……”黄泉浅笑一声,只问,“生意,还做不做?”

    “做,做啊!”老板娘见到钱,早就两眼开了花,怎舍得不做?

    望着老板娘略显尴尬的笑容,以及她身上那件鲜亮的缎子……黄泉心生一计,道:“我要这件,还请劳烦你给我包好。”老板娘纳闷了,问:“哪一件?”

    “你身上这件。”

    “啊?”

    老板娘一怔,尴尬地笑问:“财主,您,您是在说笑吧?”

    黄泉摇了摇头,指着她的衣服道:“我要买你从里到外、从上至下的这身裙子,再外加五匹上好的布料,你卖不卖?”

    “这……”老板娘犹豫了片刻,但一望见那金灿灿东西,她一咬牙,就开始脱衣服!

    “且慢!”黄泉倏然喊停了她。

    “哈?”老板娘喜忧参半,道,“怎的,客官不要小娘子这身了?”

    “要,说了要,就不能反悔的。”黄泉干咳了两声,又道,“只不过……这四下人流密集,你还是遮掩一下,再换吧?”

    那老板娘心里倏然一热,好似瞧见了这邋遢小伙子的眼睛里……是有一份固执天真的善良。她微微颔首,旋即将布料子绕了个圈,作为帘幕遮羞,便开始脱衣服。

    虽说是有布帘,可哪赶得走吃腥的猫?

    更何况,这老板娘至多二十七八,胸部丰腴、腰肢纤细,正是风韵绝佳的年岁。

    随着她的外衣、内衣和肚兜一并挂上,几十个男人就悄悄凑近了过来,流着哈喇子、色迷迷地盯着布帘内那朦胧的窈窕身影。

    他们都恨不得刮一阵风,将这帐子吹翻,露出那光鲜诱人的胴体……那才最好!可所幸的是——那老板娘很利索地换了另外一套衣服,掀开布帘子走了出来。

    她羞红着脸,递上了还留有自己体香的贴身衣物道:“财主,满意了吧?”

    黄泉并没有接手,他只淡淡一笑道:“不,我又看上了你现在穿的这套了。”

    老板娘一愣,脸色更是红得像是熟透的苹果:“啊?财主,您……您的意思是——”

    黄泉举起五两金子,轻声道:“你身上这件,我也要买下来。再外加……十匹布料。”

    老板娘虽不乐意,可她对钱很乐意。反正又不是出卖身体,换个衣服就能挣钱,何乐不为?所以,她又走进去换了。

    “咦?这件也不错,你再脱下来,我也要了。”

    “财主……这件,您也要?”

    “嗯,三件都要,追加二十匹布料!”

    换,自然得再换。火气再大,她也得向金钱屈服!

    “这件也要,再加十匹布!”

    “好的,财主。小娘子我继续再去换!”

    ……如此往复,女式的裙子光了,就换男式的穿。男式的衣服也买光了,也正巧独剩下围在外头的最后一匹布料了。

    那老板娘心想,反正今天把一个月的生意都做完了,裹着这匹布回家得了。可就在她脱下衣服,准备裹上布料时——众狼心所归的事情,发生了:呼呼!冷不丁就刮来一阵劲风,将布帘自下卷起!

    一双光滑、修长的美腿自底下渐渐露出,惹得在旁之人皆虎躯一震。他们心里无不“哇”了出声,连眼睛都不愿眨一下,想看看这白花花的大腿上头……究竟是怎样令人垂涎三尺的桃花春色?

    这老板娘虽然爱财,却从未想过用身子来换。她很急,急得眼泪都快流了出来。来来往往,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丝不挂,那日后还怎么做人?

    自古英雄,总爱救美——黄泉就喜欢逞英雄。

    他离得近,见情势不妙,忙纵身上前捉住布料饶了数圈,将老板娘牢牢裹住。

    黄泉心有歉意,淡淡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这些衣服、布匹,我定当买下。方才我只是想给你个教训,绝不是要小姐姐在众人面前出丑。请多见谅!”

    花剌子岛的女人,都长得高鼻深目。离得这么近一瞧,这老板娘虽没有芝瑶那般美得惊艳,却也着实不差。再加上黄泉这一坦荡之言,更让她脸泛红晕、娇羞迷人起来。

    “你、你……”老板娘撇过头,道,“财主你离我太近了……”

    “啊!抱歉!”黄泉这才反应过来,自已与那丰满的老板娘肉贴着肉,只隔着一层薄布。他甚至还能感觉到老板娘最柔软的部位,以及暖和的体温。黄泉毕竟是个童子少年,他登时就血脉偾张,从脖颈烧到耳根,而口中……则依旧连连致歉。

    待得黄泉离开数步,那老板娘熟练地将身上的布匹撕扯、打结,最后竟成了一件款式粗狂,却别出心裁的长裙。那若隐若现的白皙玉腿与丰腴上围,直惹得不规矩的男人浮想到床。

    黄泉咽下口水,晃去脑中癔想,转身就离开。

    “财主,请留步!”

    “啊?老板娘有何指教?”

    “一两,金子……”

    显然她已不再年轻,因为她还记得钱。

    黄泉自不会赖账,给了她一两金子后,换得了百余匹布,并差人送到花剌子号上。当然,他也换得了这拜金老板娘的芳名——‘钱三娘’。

    至于隔壁,那‘灵药铺子’的掌柜——‘费老板’也是个奇人。他见到黄泉有金子,不请自来,主动请缨问:要不要我的衣服、裤衩?

    黄泉浅浅摇头,但也给了前者一个看似能挣钱的机会道:“你的衣服,我没兴趣。要么……你把铺子里的灵药统统喝光,拿着空瓶子、带着证人,来领一两金子。”

    他,只不过是想提出个牵强的要求,让那肥头大耳的‘费老板’知难而退。可没想到这个姓费的还真叫来了所有伙计,见证他‘一人饮药苦’。

    ……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随着夕阳西下,喧闹的花剌子岛大集市逐渐沉寂了下来。

    熙熙攘攘的客旅,有的大包小包,拉着满满当当的货车回码头;有的没拣中合适的商品,便下榻客栈、酒家,整备明日再战。

    最开心的莫过于这些小摊主了。基本每一户都生意不错,更有如‘钱三娘’、‘费老板’般称心如意,找到个冤大头敲满竹杠的。

    但其中笑得最欢的,却是长得和僵尸一模样的‘姜老头’。他望着垂落的日头,掌心仍旧搓着那枚不过一两重的“黑曜铁”,兀自怪声发笑。

    笑声,直持续到了夜幕渐降,星月渐显。漫天星光之下,这‘花剌子岛’的招待所灯火通明,它乳白色的石灰墙配着五彩的雕纹琉璃瓦,在通明的烛光映照下,尽显着异域风情。

    此刻,海伯和买买提两人从大理石拱门内行出,伴着笑谈。

    “海伯,黄岛主真是眼力霏凡的嘛!给你挑的衣服这么合身,这么好看!”

    “过奖过奖!咱们黄岛主非但有眼力见,更主要的……他是个有心人呐!”

    换上了漂亮的新衣服,海伯这个原本看来家徒四壁的庄稼老汉,如今竟像是有百亩良田的地主乡绅,是引得买买提赞扬连连。

    忽闻楼上厢房,是有脚步下来。

    “海伯,买买提大使!”

    “哟,你……你,你是黄岛主?!”

    买买提这次吃惊,绝非故意溜须拍马、讨好为之,而是真心的惊叹!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黄泉脸一洗净,头发梳整齐,再配得一身海蓝长衫、赭红斗篷,整个人如同脱胎换骨,神气活现了百倍!

    黄泉剑眉一显,英朗霏凡问:“怎的不是我?”

    买买提大赞道:“哈哈,没想到啊!咱们黄岛主竟如此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咧!”

    黄泉心中一喜,拜谢道:“这都承蒙贵岛那‘钱三娘’裁缝手艺精湛。”

    买买提嘎然大笑,回礼道:“客气客气,黄岛主言重的嘛!”

    就这样,三人侃侃聊起,谈天说地。而离大猫……则懒懒地趴在黄泉肩头养精蓄锐,准备稍后吃大餐时能抢得快一些。

    笃笃,小楼上又有一抹轻盈的步伐,顺由石阶而下。

    只听“各位久等,我下来了。”人未到,阿瑶娇柔的嗓音就已先至。

    此声一传来,黄泉不由得心头怦怦乱跳,想象着阿瑶换上新裙子,是什么模样?还有她看到精心打扮后的自己,会不会耳目一亮?真叫他等得心痒呐!

第033章 千屿千岛

    若钱三娘算是花剌子岛数得上号的佳丽,那穿上这套带有浓郁西漠风情的‘波尔多裙’的阿瑶……只能是一则美丽的传说。

    而且,还是只有湖岸旁的精灵,才敢在夜里偷偷讲述的美丽传说。因为她实在美得不真实,美得让男人窒息。

    黄泉心头只叹:

    一缕青丝飘然戴,领如蝤蛴目似月。

    广袖里藏千百卉,身择柳腰曲婉柔。

    若得春风拂花容,怕是梦泡吹弹破。

    有如此赞叹的,还不止是他这个年轻人。就连上了岁数的海伯、买买提也不敢大声喘气,生怕这一切皆是梦泡,吹弹即破。

    众人皆醉,唯她独疑。阿瑶脸一微红,问:“你们,怎么了?”离肠打了个老长的哈欠,眼泪水都挤了出来道:“瞧你美,都瞧傻眼了呗?”阿瑶闻之俏面羞红,默默垂下了头……良久,黄泉他们才都回过神来相视一笑,坦然地盛赞阿瑶的美貌。

    这花剌子岛的‘岛主府’就在城中正南位置,离黄泉一行人下榻的‘贵宾小楼’不远,只消走路穿过三条并不怎么长的合面街就到了。

    今日的岛主府张灯结彩,格外靓丽,就像一位皇后贵妃身着盛装出席。这为的,自然是招待三方之贵客,共赴晚宴。众人一刚进门,久候于此的传令便即笑脸相迎,行了个抚胸礼。

    “买买提大使,这位便是黄岛主吗?”

    “正是的咧。”

    “啊,黄岛主,久仰大名!今日一见……阁下当真风华绝伦、才貌超群呐!”

    ‘喝!我今日才刚任‘乌山岛’的岛主,还久仰大名?’黄泉心中无奈苦笑,面上还是尽了礼数道:“幸会幸会,传令兄台实在谬赞!”

    “这位老先生当是海伯吧?”

    “在下正是!”海伯憨厚地一笑,点了点头。

    “那这位……应该是黄岛主的夫人吧?”

    “我……”阿瑶登时哑口无言、不知所措,一张俏脸上如同挂了霜。

    黄泉闻之,当真喜不自胜。但他又得顾全阿瑶名节,只得道:“咱们是,红颜知己……”听得此言,阿瑶虽知此乃黄泉的良苦用心,但眼中仍不免晃过一丝失落和黯淡。

    “红颜知己?啊,呵呵……原来如此!”那传令躬身致歉道,“那,就有请黄岛主和两位友人,以及……”他话到此处,才注意到黄泉的肩膀上横卧着一只大肥猫,正瞪着沽溜的大眼睛瞧着他。

    黄泉浅笑道:“宠物。”传令立马接了翎子,陪笑道:“以及‘宠物肥猫’移步入席,晚宴即将开始!”

    众人走得不慢,一盏茶的功夫便穿过了长廊花园和山水楼阁,进到了金碧辉煌的宴会大厅里。

    这‘宴会大厅’约莫百丈宽,百丈长,呈正方之形。整块天花皆绘制有精美的彩色湿壁画,且有吊有五盏‘水晶大烛塔’用来照明。四面贴着金箔的墙壁之上,每隔两丈便有一座‘琉璃彩花落地窗’镶嵌于鎏金窗框之内。可谓富丽堂皇,高贵奢靡。这就是商业高度发达的‘花剌子岛’,所展现出的傲人财富。

    黄泉一入门,早已坐等的燕公楠凝望他良久,愣是没认出他来。直到经人介绍,又细细观察,才终于确定:眼前这稍显消瘦,但颇具英气的男子,就是黄泉。

    “燕兄弟!”

    “黄……泉兄弟?”

    黄泉一见燕公楠,便想起当日后者舍生取义,迎着大海浪前来赴约的场景……他不禁就鼻头酸楚,箭步冲上,一把将其搂入怀中。

    他道:“燕兄弟,我可想煞你嘞!”

    燕公楠面孔羞红,怔得半晌,才附和道:“我……我也是!”

    阿瑶站在一旁,咬着玲珑玉唇默自念叨:‘兄弟之情,有何可嫉妒?芝瑶啊,芝瑶!娘亲和你说的要记住,万事要大度……要顾大局!你、你可莫要全忘记了!’

    很快,阿瑶便忘了嫉妒,因为有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这个男人清瘦、冷漠,上身裹着一件深黑披风,脸上全是褶子,一笑不笑。他,正是传闻中拥有‘紫金灵笛’的独眼龙——龙木先生。

    阿瑶和黄泉出于礼节,向那龙木一笑,表示友好。可这‘龙木先生’却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随意抱了个拳,座下便自斟自饮起来。

    “泉哥,这龙木先生怎么……又成了这副苦瓜脸?”

    “不清楚,咱们先静观其变,待时而动。”

    两人说罢,便象征性地与在座的二三商旅贵客们寒暄了起来,聊聊渊海的生意、海底的异变、南宫世家的显赫,以及黄泉他诛灭蒙戈海贼的英勇事迹。

    谈笑奉承之间,晚宴时辰已到。

    主要宴请的三方贵客虽只到了黄泉、燕公楠两方,但其余零散的大户行商、岛屿来使全已落座。

    “虽有一方未到,可咱们做主人的,也不能顾此失彼。”幕帘之后,一名模样敦实的中年男子缓步上座,他朗声说道,“在下,正是‘花剌子岛’的岛主——沙里瓦。鄙岛今日能宴请到诸位尊贵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道完,他便抚胸行礼,姿势标准、毫不敷衍。

    所谓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人。买买提大使如此口蜜如枣,这岛主‘沙里瓦’自也八面玲珑、老谋深算。他那一番慷慨激昂的欢迎词,足已说得一盏茶的时间,还没说完。

    当然,他这老太太裹脚布般的冗言长词……也是有意为之:其一,是叫台下千里迢迢而来的来宾顺心舒气。这二来,便也能趁机等等那位迟到的“大人物”。

    黄泉此番前来,目的不仅仅为了答谢领邦贺礼,以及寻着‘金笛子’的主人。

    眼下,多方了解当下海域的格局、势力状况,也是重中之重。所以席间,他便提起灵气贯耳,注意听着底下那些行商人的窃窃私语。

    胖行商道:“难怪这几年‘花剌子岛’的生意越做越大,成了咱们‘千屿千岛’海域里的名宿海岛、商岛楷模……原来,是有这么一个能言会道的岛主哦?”

    瘦行商答:“可不是嘛!不过,他们也得多谢谢‘南宫商会’家主——南宫端木老爷子的提拔,否则偌大个‘千屿千岛’海域,奇珍异宝何止百计?哪轮得到他们出头、做大?”

    黄泉三年苦役,怎懂这些行商口中的名词?他附耳海伯,轻声问道:“海伯,这‘千屿千岛’和‘南宫商会’的巨细,你可都了解吗?”

    海伯颔首,道:“呵呵,老朽岂能不了解呢?《东玄经·渊海》上记着说:咱们千屿千岛位于渊海南部,由成百上千座各具特色的海岛组成的群岛海域,故称‘千屿千岛’。因为特产丰富、种类繁多,所以它是整个渊海内商贸、航运最为发达,外海移民最多的海域。其中,十分之九的小岛都被土著人、或者移民者占据。唯有十分之一的小岛尚且处于‘无主权’状态。”

    黄泉思得片刻,道:“那咱们也能占领某些‘无主权’的小岛,从而扩张领地?”

    听了这话,海伯的脸忽地一怔,随即答道:“理论上来讲,那些‘无主权’的小岛,是可以占领的。”他叹了口气,又道,“可是,占领简单,但要运营起来……则是难上加难。就算是大如他们南宫世家……也才占有百余座小岛。这,和整片‘千屿千岛’海域比起来,那也只是十分之一。”

    “百余座小岛?!”黄泉大吃一惊,道,“他们南宫家,家势竟然如此壮大?”

    他本以为南宫商会就算做得再大,至多也只是一方豪强。可这有‘百余座小岛’的势力,着实已经超越了世家、豪强的境界,俨然算是一个‘群岛小国’了!

    “南宫世家的家势,呵呵……”海伯略显轻薄地道,“整个渊海之内,恐怕谁都知道那段童谣。”黄泉追问道:“什么童谣?”

    南不难,南有南宫阔如海。

    北无生,北冥剑出破神尊。

    东有药,东方丹藏长生妙。

    西通灵,西门阴兵宿鬼庙。

    若问谁主渊海浪?中有皇甫通天灵。

    趁着那岛主沙里瓦敬献魅词,海伯将这童谣吟唱了一遍,再道:“这‘南不难,南有南宫阔如海’,指的就是渊海之南的‘南宫世家’,以及‘南宫商会’了。”

    黄泉想得片刻,试问:“那北方便是北冥世家为翘楚,东面是东方世家?西面则是……西门世家?”

    海伯应道:“没错。”

    黄泉追问:“这南宫世家靠的……便是经商有财力,那‘东方、西门、北冥’各族独霸一方,靠的又是什么呢?”

    “东方世家,有祖传秒门炼丹法、以及特殊的修灵方法,传说能延年益寿、长生不老。呵呵,你讲有谁不想吃他们的丹药?修他们的灵?至于这‘西门世家’嘛……”海伯咽了口唾沫,眼中似有一抹畏惧之色,道,“传说他们有‘养阴兵、饲鬼奴’的本事,若是谁得罪他们,只怕就要被鬼舟冥船袭击的!弄不好……还会把人捉上船,带去阴间做水鬼咧!”

    黄泉将信将疑地“嗯”了一声,道:“那,这北冥世家呢?”

    “北冥世家……”海伯的神情,从畏惧转为疑惑,“北冥世家,世代单传……很神秘,很少听闻他们的传闻。有人说他们是杀手世族,也有人称他们是镖客世族,谁都讲不清……因为见过他们真容的人,都死了!”

    黄泉面色沉凝,若有所思道:“这最后‘中有皇甫通天灵’,指的是——?”

    “指的,便是渊海正中海域的‘皇甫世家’。”

    “皇甫世家?”黄泉问道,“他们又有何本事?”

    “他们?顾名思义,自然是——”

    话刚到半,只听门廊外的传令大声通报道:“报——!南宫商会,南宫东明到!”

    南宫东明?!

    原来,这第三位“贵客”……便是那南宫商会的纨绔公子——南宫东明。

    黄泉、阿瑶和燕公楠三人相觑一视,面色古怪。因为他们脸上既是厌恶,但又得屏住厌恶之情,故作镇定。

    沙里瓦岛主深知南宫东明秉性,连忙去到门口迎接。

    “沙里瓦,本公子都没到,你就敢招呼客人开宴会了?”

    “呵呵……东明少爷,这是我的不对,沙里瓦在这儿给你道歉了。”

    沙里瓦向他抚胸为礼,深深一鞠躬,模样真诚而自然。

    “唉!东明少爷,你怎可对沙里瓦岛主如此傲慢?成何体统?”

    “好好,我知道咧!先生!我错了还不成?”

    黄泉等人从座位上望去,南宫东明身后好似有个瘦高男子正在教育他,声音听起来……很是熟悉。

    等他们寒暄几句后,南宫东明一行入厅。

    众人一看,他身后果真跟着一个男子。那男子同样裹着深黑色的宽斗篷,且也是个独眼龙,只剩右边的一颗红眼珠子。

    “龙木?!”黄泉、阿瑶不禁异口同声喊道。可他们再转过头,往燕公楠身边一看……两个人登时愣住了!因为,他们眼前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鼻子、眼睛、嘴,统统一样!

第034章 龙木丹木

    龙木,正自坐于燕公楠身边独喝闷酒。反观燕公楠的表情,则是淡然之中带有些许烦厌。他们似乎对‘南宫东明’身边的另一个‘龙木’,不感讶异。黄泉、阿瑶见之相视点头,决定暂且静观其变。

    “东明少爷,您能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来来,赶快上座。”

    生意场上,给你钱赚的,就是比爹还亲的‘亲爹’。这‘花剌子岛’的生意能做成如此规模,有一半要归功沙里瓦岛主的马屁功夫。

    他热脸一贴,哪管南宫东明是冷屁股,还是冻屁股?说得是花好桃好、千谗百魅,把南宫东明本有些怨念的臭脸,给逗开心了。

    南宫东明折扇一展,笑道:“哈哈,沙里瓦,不枉我爹给你起了个‘哈巴狗’的外号。你摇起尾巴来,真是又逗又惹人欢喜!”

    面对侮辱,沙里瓦非但不生气,更感恩戴德起来。他脸皮一厚,道:“嗨,若没有贵商会的扶持与保护,我‘花剌子岛’早就被‘蒙戈海盗’侵略占领了。小人……那也就成了条死狗,连‘哈巴狗’都没资格做!再说,咱们‘花剌子岛’的几条航运线路,也都是‘南宫会长’开恩赐予的。这一些……我沙里瓦将铭记于心,永世不敢忘!”

    南宫东明眼珠一斜,朗声道:“那是,你得好好纪念我爹,莫不是他,哪有你们今日?”

    沙里瓦抚胸称是,道:“是要多感激‘南宫乔木’副会长。”

    这‘副会长’三字一出,南宫东明就如猫被踩了尾巴,眸子刷地一烈!他啐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非得强调我爹是‘副会长’吗?”

    沙里瓦连连摆手否认。

    “告诉你,我爹他老人家……”话到此处,南宫东明斜眼一白燕公楠,提高声调道,“他老人家马上就是‘南宫世家’的家主、‘南宫商会’的会长了!”

    “你在胡说什么?!”燕公楠再也咽不下气,只见她嘭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大声叱道,“我爹爹才是南宫家主兼会长,哪轮得到你爹?!”

    “咦?”南宫东明折扇一收,装得颇为意外道,“这不是南宫燕吗?你……怎生也在此呢?你不应该在府上绣绣花鸟,养养鱼虫吗?这大海……也是你这‘白脸小娘货儿’该来的地方?”

    ‘南宫燕’是何许人也?

    阿瑶、海伯一头雾水。他们与‘燕公楠’见面不过两次,自是没细想他用的是化名。

    黄泉与离肠则不然,经过一番接触,他们早就猜出——这‘燕公楠’反过来,便是他的真名:南宫燕。

    “哼,你这暗箭伤人的‘黑心小狼狗’,哪有资格奚落我?我若是还在府上闭门不出,岂不是浪费了某些小人精心策划的劫船毒计?再说了……”南宫燕双眸一凛,语调强硬:“我可忘不掉咱们半年前立下的‘赌约’!”

    “哈哈,你还记得半年前的‘赌约’?”

    “有什么可笑的?我自然记得一清二楚!”

    “哎呀呀,可我忘记当初咱们是定下什么赌约了,能否劳烦你……在诸位商界大佬、渊海豪侠们面前,当众再说一遍吗?”

    “这……”

    “怎么,你不敢?”

    “有何不敢?!”

    南宫燕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向众人,朗声道:“我南宫燕与南宫东明立下的赌约是‘半年之内,看谁挣到的金子多’。”

    南宫东明明知故问:“赌注,是什么呢?”

    南宫燕一顿,咽了口唾沫,道:“赌注是……‘南宫家主’以及‘南宫商会会长’之位!”

    南宫东明狂笑起来,良久才停下来,轻蔑地道:“如今距离立约之日,已快过去五个月……来,讲给哥听听,你迄今为止,挣了多少万两金子了?”

    一听到这个问题,南宫燕那原本光滑细嫩的眉头,霎时就紧锁起来。

    “我……我赚了……”南宫燕垂着脑袋、面如红寿桃,似是非常难为情。一旁的龙木先生,更是撤去了酒碟,抡起酒壶咕嘟咕嘟,一口饮尽。

    见南宫燕口中含含糊糊,南宫东明心中更加笃定。

    他转了一周,恨不得把嘴贴到所有人的耳根子旁,朗声道:“我南宫东明不才,这半年也就挣了五万两黄金。”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五万两黄金?!这可抵得上‘千屿千岛’海域,某些小海岛十年的总收入啊!”“太恐怖了!难怪这南宫东明被誉为‘南宫商会’的未来!果真是有着非凡的经商天赋呐!”

    ……大多数人都只感叹,但也有知道内情的人,冷冷地道:“五万两黄金对他而言,难个屁?他娘是丹修豪门——‘东方世家’的三小姐,随便整个大路丹药,也能买上千两银子;他父亲‘南宫乔木’更是‘南宫商会’的二当家,为‘丹药’打开航道、销路,生意不要太好做咧!区区五万两金子,真他娘的不算多!”

    南宫东明绕着金碧辉煌的大厅走了一圈,旋即再催问:“南宫燕啊,南宫燕,你倒是讲啊?你究竟赚了多少金子?哦不,以你的能力……想必只能赚银子吧?哈哈!”

    “我,我!”

    “你什么你?你倒是讲啊?!”

    南宫燕他口中始终讲不出后文。他浑身不住地颤抖起来,紧咬的嘴唇都快流出血来,使劲攒起的棉花拳头上也留下了指甲深深的扣痕。那,可是钻心的困苦与灵魂深处的煎熬啊!

    “南宫燕他,早已经赚了十万两黄金。”

    谁也没想到,原先一直默默无声的黄泉,竟然淡淡开口。

    这句话虽说得语调平缓,但显得十分有说服力,以至南宫东明、沙瓦里、买买提等在场行商们,全都瞠目结舌、狐疑不停。甚至,就连阿瑶、南宫燕、龙木、丹木都抛出了匪夷所思的目光,盯向黄泉。

    一片死寂,鸦雀无声。此刻若是有一根银线针落下,那也是犹如狮虎咆哮般洪亮。可是,并没有银线落下,只有酒线从酒壶的壶嘴,落进酒杯,再一口灌入黄泉的肚中。

    “好酒!”黄泉轻声一笑,面朝南宫东明,讽道,“如此佳酿,东明兄为何不饮?难不成你知道自己‘嘴脏舌臭’,怕负了这樽甘香的美酒?”

    阿瑶、南宫燕忍俊不禁,纷然浅笑。就连底下抱着看戏心理的行商们,也都暗自偷乐。

    南宫东明到底心高气傲惯了,就这么被黄泉一激,便即炸了锅。他毫不客气地哼道:“哼,我瞧是谁……原来是早上的那个邋遢老赖!怎的?晚上换了衣服,人模狗样了?还想狗嘴里吐出象牙来?”

    “呵!东明兄,你倒吐个象牙出来给大伙儿瞧瞧呗?”

    “我哪吐得出象牙?”

    “哦?你吐不出象牙?”黄泉朗声笑问,“那你岂不是狗?因为‘狗嘴吐不出象牙’啊?”

    “我?!”南宫东明气得脸红脖子粗,可也没话再行辩解,直惹得在场众人暗笑不止。

    “你……你这狗东西,瞧本少爷不要你好看!”

    南宫东明灵气一凝,折扇簌地一展!径直就向黄泉进招而去!

    “东明少爷,万万不可!”南宫东明身后的独眼男子见势不妙,身形忽地飘然起来。眨眼睛他已迈出七八步远,眼看就要抢在南宫东明身前。

    “丹木,小年轻斗斗灵力,你紧张什么?”发话的……是龙木先生!他不知何时,也从席间窜出,挡在了另一个独眼男子跟前。

    “龙木,你赶紧让开!”

    “不。”

    “你再不让开,我就不客气了!”丹木先生周身的灵气瞬间激增,犹如狂风急速回旋!

    “哼,你何时对我客气过?”龙木先生也不甘示弱,同样释放灵气,压住了丹木的身形。

    呲呲——两股灵气相互挤压、推搡着。它们的主人也都丝毫不敢怠慢,面孔如太庙门前的石人雕像那般,冷峻肃穆。

    这‘龙木、丹木’二人不动,另一方却动得厉害!

    哐哐当当、噼噼啪啪!南宫东明与黄泉二人过了十余招,已将数十张桌椅尽数掀翻,数十道美酒、佳肴洒得片地。

    南宫东明虽占着上风,但黄泉只顾着闪避、并不进攻,自然谁也没便宜。见得此状,南宫东明大骂道:“呔,你这条黄狗不是嘴巴很牢吗?怎的到头来……只会躲本少爷的招?”

    黄泉轻哼一声,并不反驳。他不是在躲,而是在等——等他胸口的‘血契’再度沸腾,展现出那越阶的强悍灵力……可等得好久,却迟迟不见有动静。黄泉急了,捏着腰间布袋,默念:“血玉灵玺,血玉灵玺!快快赐予我力量呐?快啊!”

    “血契的契约方——‘图巴族人’一个都不在,怎么赐给你力量?”黄泉折眼一瞧,只见离肠正瘫在桌上胡吃海喝,并砸吧着嘴讲道,“你恐怕还不晓得‘帝王血契’的触发条件吧?”

    触发条件?!

    黄泉本就以为自己有‘血色灵气’加持,才敢如此得瑟,挑战这‘玄阶行者’南宫东明。如若没了这张底牌,那自己和桌上的菜瓜有何区别?

    “哈,原来你这黄狗,修灵境界才只有‘地阶行者’?连灵能力都没,妄想战胜本少爷?!”南宫东明又是高兴,又是气愤。他高兴的是:以自己的实力,要杀黄泉是轻而易举。而气愤的是:自己为何……没在白天就活剥了他!

    大多客旅皆退出宴席,不敢呆在这修灵者的战场,就连花剌子岛的卫兵也没胆量上前阻止。毕竟,若没有灵气庇护,随意擦上个‘风灵诀’便会身首异处、一命呜呼。

    因为专注躲避‘疾风刃’,黄泉的体力消耗过度。眼下,他已然被南宫东明手中折扇划中数次,皮肉外伤不少。他倚着墙面,连喘粗气,忙催问:“离肠,离肠!我该怎么办?”

    “啊?这酒好喝地很呐!”离肠酒窝微红,舔着美酒酣道,“小泉泉啊,赶紧来喝几盅!”

    “你!”黄泉哇啦一吼,破口大骂,“喝你个骷髅大头鬼,你徒儿我命都快没了!”

    既知对方没后手,南宫东明哪肯留情罢手?他见状,忙折扇凝聚灵气,凌空一挥道:“风灵诀,疾风刃!”

    疾风晃眼!

    无形利刃霎时撕裂空气,径直急速掠来!黄泉瞳孔一怔,心头高喊:不好!

    嗙!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道影子,电光火石般地窜起,挡在了黄泉跟前!

第035章 兄弟齐心

    哐嘡一声!

    黑影在吃下这道疾风刃后,顷刻断成两截。坠地后,便即化为‘褐色灵气’飘散殆尽。

    ‘是谁救我?!’黄泉第一反应,猛地转向阿瑶。只见阿瑶站在十米开外,正以水鞭击退南宫东明的手下,不让他们围聚而上。海伯则躲在阿瑶身后不远处。

    龙木、丹木仍咬紧牙关,在比拼‘灵压’内劲。他俩衣衫飘然,四周尘埃荡荡,灵气磅礴。怕是谁先撤手,必受重伤。至于离肠……此人打着牙祭,不足道也。

    ‘那究竟是谁——?’

    黄泉顺着一路瞄下来,沙瓦里岛主、买买提、花剌子岛卫兵……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一个人的身上。此人虽然瘦弱单薄、皮肤细嫩,可他浑身散发出的浅棕色灵气……却强过黄泉!

    “燕……南宫燕兄弟!”黄泉大吃一惊,喊道,“你,你尽然也是个‘修灵者’?!”南宫燕本就无意隐瞒,他只害羞地点了点头,轻声答应:“嗯。”

    黄泉这才回想起来:当时他们两人被镇海灵兽‘赤炼瞳蝰’冲上海滩后,南宫燕不就拿出了‘灵药’,说是要给自己补补灵气吗?

    ‘我真蠢!’黄泉啪地一拍脑袋,心里想到,‘这‘灵药’具有恢复灵气、增强灵力的功效,对普通人而言并无太大用处。南宫兄弟既然常备此药,不是修灵者还能是什么?’想罢,他便半嗔半笑道:“你,可把我骗得好苦啊?哈哈!”

    黄岛主和离肠呆久了,自是没得正经,爱开玩笑。

    可那南宫燕就不同。他以为黄泉真的生气,脸颊霎时绯红起来,道:“对不起,我瞒了你……”黄泉一愣,怅然笑道:“没事的,兄弟!咱们两可是过命之交,瞒就瞒了,有什么关系?”

    “黄兄弟,你……你不怪我?”南宫燕俏脸一红,问。

    “哈,全然不怪!”黄泉摇了摇头,退得两步拍了拍前者的肩膀,眼珠子里充满信任。

    “那、那便是最好……”南宫燕心窝登时一热,眸子险些蓄下了泪。

    “燕兄弟,我还是喊你‘燕兄弟’吧?免得……”随后话锋一转,道,“免得喊你南宫兄弟,让某些‘吐不出象牙的狗’得了便宜。”

    “哼!”

    南宫东明啐道:“两个大男人打情骂俏、卿卿我我,真是恶心至极!”

    “你别诬蔑咱们!”南宫燕反驳道,“我……我和黄兄弟可是铁哥们,生死之交!”

    “哈哈!”南宫东明大笑,“依我看……你们是铁的‘断袖之交’吧?”

    “南宫东明,你?!”南宫燕柔唇一撇,急得直跺脚。可他心里似是有难言之隐,不敢明言反驳。

    “燕兄弟,别与他多费口舌了!这种卑劣小人,是到死都不懂什么叫‘兄弟情义’的。”黄泉瞪向南宫东明道,“咱们两兄弟联手,让他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嗯!”南宫燕应声一颔首,两人便双掌一击、豁然大笑。

    南宫东明咬着牙,恶狠狠地道:“好得很,今天我不叫你们横着出去,我就不姓‘南宫’!”

    南宫燕忽觉有黄泉在旁,心中登然觉得踏实。他呛声南宫东明,道:“哼,你本就不该姓‘南宫’。”黄泉听出弦外之音,附和着问:“那该姓什么?”

    “他呀,就该随他的娘姓‘东方’!”

    “我知道为什么,是他‘有娘养,没爹教’,对吧?”

    “不对,不对。”

    南宫燕一乐,道:“因为他爹爹‘南宫乔木’贪图长生之法,乃是自愿入赘‘东方世家’,做那倒插门女婿的!没想到头来……还数典忘宗,帮着外人欺负本家人。我看他爹啊,是恨不得立马改姓‘东方’嘞!”

    “他娘屁的,快给老子闭嘴!”南宫东明气得满脸通红,大喝一声,“看招!”只见碧绿折扇连番挥舞——夸夸夸夸,数道‘疾风刃’应声击出!

    “黄兄弟,快站到我身后!”南宫燕棕色灵气腾起,手比诀法……忽尔再喝得一声,“木灵决,朽木盾!”那棕色灵气在他足底盘旋数周,旋即于跟前窜起四块黑色朽木!

    只听‘哐哐哐哐’四记连声,四块深褐色的朽木挡下来招,随后坠地消失散去。

    “喝,燕兄弟,你拥有‘木之灵能力’?”

    “嗯!”

    “那这样办!你负责掩护我,我近身去对付他!”

    南宫燕道:“好,包在我身上!”

    话音未落,黄泉足下如同有风,卷着绿色风之灵气疾上道:“南宫东明,看招!”

    南宫东明一面向后退让,一面释放‘疾风刃’,企图呈‘遥放风筝’之势干掉黄泉。可每当‘疾风刃’离黄泉之差半丈,总能有一块‘朽木盾’为他抵挡攻势。

    “哼!区区‘地阶行者’,就敢近我的身?!”南宫东明气他不自量力,便不退反进,向黄泉迎面扑去。登时,一股碧绿、一股浅绿的灵气登时砰然相撞!

    “吃我一记!”

    南宫东明折扇走偏,斜侧里戳向黄泉太阳穴。

    黄泉及时半蹲回避,顺势一滚,黑龙刺直逼对手下盘!

    锵锵锵锵!黑龙刺虽未能直接中的、刺伤对方,但也在地上来回划起条条火星,逼得南宫东明连退数步,傲气大减!

    此后数十回合之间,两人是“你攻我架,我虚你实”的节律。谁都瞧得出,他们均有着不错的套路根基,可谓棋逢敌手。

    如是心高气傲的南宫东明,都不由得心中佩服:‘这黄狗还真有一套!’黄泉心中也默自叹道:‘好在黑龙刺进可攻、退可守,再有燕兄弟‘朽木盾’掩护,不然我定会分心,要硬吃他几招狠手。’

    南宫东明与白狮子,虽说都属‘玄阶行者’,阶位相同……可天赋却有差异。

    后者‘白狮子’,本就是彪悍的‘蒙戈人’,又混有一半‘巨人族’的血统,身体天赋出众。再加上他拥有‘风’、‘水’两种灵能力,以致比普通的‘玄阶行者’都要强。

    反观南宫东明。他灵气虽盛,又能控制一阶的‘基础灵能力’,但他的身体素质只能算作平平,甚至还不如经过三年苦役锻炼的黄泉。只唯独那‘风灵诀,疾风刃’的威力不俗。

    以黄泉之聪慧,不用片刻便领悟出胜道,那便是——近身肉搏,遏制对手施展远距离灵诀,拿以长克短之法来打成均势。

    可是,均势……始终只是均势。南宫东明也不蠢,他明白只要拖到黄泉灵气耗尽,自己定然胜券在握。果真,没过多久,黄泉的脸色就逐渐苍白了起来……

    南宫东明仍旧神气昂然,轻蔑地问:“怎么了,黄狗?打不动了?”

    黄泉毕竟灵气有限,此刻已难提上气。动作相比灵气充盈之时,已明显下滑一个档次。他不由得心中连啐:‘可恨呐,灵气……快不够了!’

    终于,长时间的消耗,带来了明显的副作用。黄泉只觉双脚酸软,步伐凝滞,两只眼睛望出去……头顶的一排灯盏和南宫东明一块儿呈“品”字型团团打转。

    “不好!”他一个不慎,便单膝跪地,露出了背后的一大片破绽!

    “黄狗,去死罢!”南宫东明嘴角扬起一抹奸笑,汇聚灵气于扇骨,向黄泉背心‘灵台穴’死命地戳下!

    黄泉面如死灰,瞳孔紧缩!他只觉得背后一阵刺骨透凉!

    ‘是血吗?我的背心,被他刺穿了?’恍然之间,黄泉脑袋晕乎、视物模糊。缓得片刻后,他才逐渐恢复。刚一回神,就听南宫东明啐道:“黄狗,你算什么男人?竟要女人相救?”

    黄泉抬头一看,是‘水鞭’——阿瑶的水鞭,正将南宫东明的手牢牢捆住、不让其动弹分毫。那背后的凉意呢?他一摸背心才恍然明了,原来……湿哒哒的并不是血,而全是‘水鞭’渗下来的水。

    阿瑶,果真身手不凡!她对付十余名大汉不处下风,还能腾出一鞭甩来相助。这,远非是寻常修灵者可以做到的。

    她见黄泉稍有迟疑,当即娇声喊道:“泉哥,还不抓紧?”黄泉这才应声一翻,立于南宫东明的身后。

    南宫东明时常暗算别人,所以他很讨厌有人在他身后——讨厌到要发了急。可他刚扭过一半身子时,一柄利刺已抵住了他的后心。

    “你输了。”

    “哼哼!”南宫东明朗声笑道,“以三敌一,你算哪门子英雄好汉?”

    “我,的确不是什么英雄好汉。”黄泉扬起黑龙刺,又抵在了南宫东明跳动的脖颈大脉之上。他刚想说‘但我也不杀你,只是给你个教训’时……

    “哇啊——!!”

    忽而,席间一声彻天咆哮!

    一看,是那丹木率先撤去灵压、硬吃了龙木大力一震,噗的大吐鲜血!

    “东明少爷!”丹木毫不担心自身安危,足下风之灵气忽起,瞬步跃至黄泉身边。

    黄泉还未做任何反应,丹木周身的灵气便嗡地急速膨胀。只见其甩手一掌,便将黄泉击飞三丈有余,直哐啷撞碎了一片五彩琉璃方才止住。

    “泉哥!”阿瑶见黄泉负伤吐血,便焦急一喊,却不知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气正从‘水鞭’里传来。南宫燕见状大喊道:“阿瑶姑娘,赶紧撤手!这是丹木的‘冰之灵气’!”原来,那丹木先生早已捏住水鞭,以‘冰之灵气’将其急冻!

    “这寒气?!”阿瑶见势迅疾撤手,可仍被那至阴的寒气溅射到,冻伤了手腕!

    “火来!”丹木一喝,右掌火色灵气熊熊燃烧,转瞬便将南宫东明受冻之处化开问,“东明少爷?您没事吧?!”

    南宫东明摇得摇头,以凶狠锐利的目光扫向了黄泉、阿瑶,以及南宫燕……霎时,他喉结一震,好似又想讲什么时……

    “雾灵诀,十方迷障!”

    那丹木霎时一喝,旋即于左手燃烧起‘火之灵气’,右手流淌起‘水之灵气’。转眼又双手合印,瞬间喷射出如漫天暴雪般的浓郁雾气!

    “东明少爷,咱们走!”

    “不,我要,我要宰了……”

    浓雾之中,丹木与南宫东明的声音渐行渐远。

    最后只闻丹木遥声传来:“勿要忘了一个月后,在千屿千岛的南宫主城楼前清算赌约!龙木,到时新仇旧恨一并了结,不见不散——”

    他说到‘不见不散’的‘散’字时,声音已然飘渺、虚浮,恍如踏上云巅言之……

第036章 墨者龙渊

    浮光流转,星月交融。

    转眼已入深夜,细雨蒙蒙。

    经过十来名下人的打扫,殿宇虽被整理干净……但各路宾客们还是惜命如金,纷纷拜辞转去,独余下了了数人通宵吃酒。

    黄泉侧闻雨声沥沥,莞尔问:“燕兄弟,如此说来……若是一个月后你输了赌约,你爹便要退位让奸,让那‘南宫乔木’得逞不成?”

    南宫燕颔首,道:“嗯,这是我与‘南宫东明’两人在南宫商会主城楼前,当着数万人的面立下的重誓——‘谁若是输了,便自动放弃商会会长的继承权。如若食言,天诛地灭!’”

    “燕兄,那你眼下……究竟挣了多少金子?”

    “这……”

    不知是酒意使然还是羞涩,南宫燕脸颊红晕,垂下脑袋闷不吭声。

    黄泉安慰道:“燕兄弟,你我是有过命的交情,无需见外!你就把实情告知于我,我若能分担一些,便是赴汤蹈火,都尽力帮你!”

    他这话说得发自肺腑、字字真诚,包括南宫燕本人在内,众人无不被他的豪情感动。唯独,那龙木却冷冷道:“哼,莫要在这里惺惺作态、假装好人。若不是你们食言而肥,不将黑曜矿三分之一相赠,我们又怎会沦落到在此坐以待毙呢?”

    黄泉一头雾水,南宫燕抢道:“不是的,龙木先生。是我主动放弃的,并不是黄岛主他食言,请您不要污蔑黄岛主……”

    连自家少主都帮外人讲话,他还能如何?龙木只有猛地灌下了一大碗烈酒,唉声摇头。

    南宫燕转而向黄泉道歉:“对不起,黄岛主。龙木先生他一片忠心,都是因为担忧‘南宫世族’的将来才会恶言相向,你可千万不要记恨他啊!”

    “不会的。”黄泉浅地一笑,道,“我黄某人岂是心胸如此狭隘之人?”

    “嗯,我晓得你不是!”南宫燕望向黄泉的炯炯眼眸,心中莫名扬起了一股信任!于是乎,他便老实道,“时至今日,我合计赚了‘两万五千二百四十两’……”

    “哈,还不错嘛!”黄泉拍了拍南宫燕的肩膀,鼓励道,“算来……只和那‘南宫东明’相差一半,只消我与你再加把劲、保准能超过他!”

    龙木“哎”地叹了口长气,接着冷笑了一声、仿佛是在耻笑黄泉的天真幼稚。

    黄泉眸中带疑,向南宫燕定定一瞧。只见她默默垂下了脑袋,声音也唯唯诺诺、愈发轻细:“黄大哥……我、我赚的不是金子,而是银子……”

    银子?

    两万五千二百四十两……银子?

    这,也忒少了吧?一两黄金,百两银——这才相当于二百五十多两金子啊!这数目……可是比南宫东明整整差了五万两金子呐!

    就连淡然如离懒猫,也暂且停下觅食、不忘扭头鄙视了眼南宫燕。

    黄泉尴尬地笑了两声,道:“没事,不打紧!咱们兄弟齐心,多才开采些‘黑曜矿’,炼成‘黑曜铁’,保准能卖个好价钱,一定能月入……五万两金子的吧?”这豪言壮语说到最后,就连他自己也不是很敢相信这番话。

    那龙木更是耻笑道:“哼哼!就算花上所有力气开采、冶炼,一个月至多炼制一千多两‘黑曜铁’。按照市价换算,也就‘五千两’金子,还差‘四万五千两’呢!怎么,是等天下掉下来?还是等你拜佛烧香去?”

    见黄泉哑口无言,阿瑶柳眉微皱道:“龙木先生,你怎老爱泼冷水呢?咱们试都没试,你就连打退堂鼓?那丹木先生……可比你善解人意多了!”

    龙木面色一敛,冷道:“哼!这‘伪君子’往往比‘真小人’更可恶,姑娘你是否知道?”

    阿瑶自也反问道:“那你承认自己是个‘真小人’咯?”

    龙木眼角一瞥,虽有不快,但也忍住道:“没错,我是‘真小人’。但那丹木老儿……更是个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伪君子’!”

    “呵呵,两位先别心急呐?”黄泉见势,不想伤了自家和气,便朗声笑道,“你们有所不知,那蒙戈人首领、我的兄弟——铁狮子在临走之际,给我留下了本《开山钜石精要》。此中记载着各式开采妙门,想必至少能将开矿速度……加至三倍!”

    “增加三倍?那是……三五十五,合计一万五千两黄金。”龙木嘴上还是不饶,哼道,“姑且不刨去人工、运输,一个月满打满算也就一万五千两黄金,还差三万五千两!”

    他这话道完,整间殿宇又陷入一片寂静,只听得细雨敲打砖瓦的叮咚之声。

    黄泉、阿瑶、南宫燕三人相视默然。

    “三万五千两”这个数字,也回荡在脑海良久。

    边喝着酒,黄泉脑中反复思索这桩心事:该如何才能帮到燕兄弟,月入五万两黄金呢?

    不久后,他带着三巡酒意与‘这桩心事’,迷迷糊糊地回到招待小楼,睡了。

    ※※※

    世上的有些事情,你越想它、越仔细盘算……它就越难成。

    有些事情,说不定天一亮、人一醒,它就成了——黄泉就遇到了这种幸运的经历。

    花剌子岛大集市,姜老板的铁匠铺前人山人海。

    人,清一色的全是行商人:其中有刚上‘花剌子岛’,正催车赶牛,准备大批量交易商品的;也有满载而归,正想登船离开,却又被吸引过来凑热闹的。

    他们,都为了什么而来的呢?其实,就是冲一个“黑曜匕首”的四字招牌。而这个招牌……也同样吸引了那‘黄泉’隐没在人群外,以灵气贯耳、仔细听着——

    行商甲道:“消失五年之久的黑曜矿,又出炉现世了?这该不会是唬人的噱头吧?”

    行商乙道:“我看不会。这‘僵尸老鬼’的铺子开了将近五十年,是远近闻名的老字号了。且他们这回阵仗摆得这么大,应该假不了……”

    行商甲道:“可我听说,那盛产黑曜矿的‘乌山岛’,五年来都被蒙戈海盗给控制着啊……”

    行商丙道:“我知道内情!”

    行商甲、乙齐问:“什么内情?”

    行商丙骄傲地道:“我塞了点‘好处’给一个叫‘买买提’的大使,他告诉我说——‘乌山岛的蒙戈海盗,都被干掉了!还有了新的岛主的嘛!’”

    “真的?那新岛主是谁?咱们快去巴结巴结他啊!”

    “哎!我没问。”

    “你傻啊!若是讨得‘乌山岛主’欢心,赏你一块黑曜铁,够你潇洒一年了!干嘛不问?”

    “我,嗨!还不是因为买买提他再要我五百两银子,我嫌贵,就没问……”

    行商甲、乙齐骂道:“呆子!”

    ……

    黄泉,是也听呆了。

    他万料不到,这黑曜铁的商机……可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说不定,此中还真有能‘月入五万两黄金’的办法在呐?他,得去一探究竟。

    不过此去……他可不想被姜老板给先指认出来,再得了一票溜须拍马的跟屁虫。毕竟这三年来,他已过惯了潇洒的生活,自是不想过早出头扬名……

    “啧啧,黄大岛主……看这架势,您可要成渊海的‘名人’了呐?”

    离肠酒足饭饱,今日自然容光焕发,就连显灵后的懒猫模样……也都变得俊朗很多。

    黄泉浅笑着摆了摆手,摇头道:“大师莫要说笑了,我……可没兴趣成什么‘名人’啊?”

    离肠咯咯一笑,挑着眉毛道:“你不要做名人……可以。但人家偏偏要你做,你能怎么办?这世上不要做名人、却成了名人的人,那可数不胜数哟!”

    黄泉只有默然一撇嘴,满脸的无可奈何。

    离肠笑问:“嘿,臭小子……要不要大师教你两手?让你‘神龙见首不见尾’?”

    此计一献,必有条件。黄泉笑道:“风闻岛上最有名的酒家,名叫‘碧波楼’,里头的素菜、海鲜都是远近驰名的,大师可否赏光?”

    这天下哪有‘饿死鬼’不赏光赴宴的道理?离肠称心如意,便斜望着黄泉左手黑龙刺,问道:“嘿嘿!臭小子,你昨天从‘钱三娘’那儿买来的衣服里……可有黑袍子吗?”

    ……

    姜氏铁匠铺门前,人头攒动。

    每个人都尽量地把脖子伸长,是想看清那比黄金还值钱的宝贝。

    只见门口精钢锻造的八角四方台上,横卧有一尊雕刻精美的镂空花梨木架。架子上的宝贝……则是被一块西漠红缎子盖得严严实实,只勾勒出了两道如秋水流淌般的柔美线条。

    姜尸老头望了望人,再看了看天色道:“好,吉时已到……阿熊,揭开这红缎子罢!”阿熊“哦”得一声,便憨憨地走上前、捏住了那条红缎子……顺势一抽!

    飒!

    一抽红缎,众人只觉眼睛一阵刺痛!

    那‘黑曜铁’独有的乌黑之光直戳众人眼球,好生发疼。

    待得眼球适应,大伙儿才看清楚:这柄匕首并不是通体乌黑,而只是刀刃那面,用了极薄的一条黑曜铁。

    尽管这宝贝……有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嫌疑,但却毫不影响在场行商们露出惊异万状的表情——他们的眼珠子,霎时都像是燃起了烈火、还火上浇了油!

    “果真、果真是黑曜铁!我过去在‘皇甫城’里见过的!”

    “真漂亮呐……若是拿到‘千屿千岛’最繁华的商岛去卖,一定能卖出天价!”

    所有行商都一面倒的看好这柄‘黑曜匕首’,有的甚至解开钱袋,估摸起自己的本钱来。

    见得此状,姜老头咯咯一笑、面孔乐得更是惨白了。他缓缓道:“因为‘黑曜铁’弥足珍贵,所以这柄‘黑曜匕首’以拍卖形式竞价,价高者得之。至于起拍价嘛……一两银子!”

    阿熊闻之是大愣,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长到了裤裆子里头,听得全都是些不着边际的屁话!他轻声问道:“爹,咱们的本钱就得‘五两金子’了啊……您、您怎么才从一两银子起拍呢?”

    姜老头哼哼一笑,低声默道:“阿熊呐,你先别着急。为父,岂能让咱们爷俩折本呢?耐心点瞧着吧……”言罢,他便自信满满地扫视这百来双‘饿狼’般的眼神,朗声道:“诸位,请竞价!”

    “我出四两!”

    “十两!”

    “五十两!”

    “一两金子!”

    “一两金子,外加五十两银子!”

    ……

    没过片刻,就有人喊道了‘十两金子’!

    十两金子,那足足是千两银子啊?足够普通老百姓,富足地过上十年了!

    众人心想:这喊价之人,不是土财主,就得是某个商会的大老板,总之绝不是个平常人。于是,他们都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了喊出‘十两金子’的人。

    “欸!此人诡秘肃杀……你们说,会不会是北冥一族的‘杀手’?”

    “我看不然,他这一身漆黑的行头……更像是西门家的‘驭尸使’!”

    所有人的眼睛,都浮现出了奇异的光,甚至有些恐惧!他们都想去看,却又不敢盯着他看。生怕……是得罪了那人,自己非但白跑一趟海,还得赔上了小命。

    那是一个浑身披着黑袍的男子,他手负背后,正蹒跚而来。他面孔被黑布裹得很紧,再往里看……似乎戴着一张黑龙造型的面具,两只龙眼冒着青光,甚是怕人。

    他一路走来,周围的人无不退避三舍,就像是见了瘟神姥爷一般。

    姜老头笑不出声,干哑着嗓子问:“呵呵……阁下,怎么称呼?”

    那男子淡淡开口:“墨龙渊。”

第037章 一月千剑

    这‘墨龙渊’是何方神圣?谁都不晓得。

    但也就是‘不晓得’,才觉得神秘,才觉得可怕!

    与墨龙渊一对比,姜老板这张惨白的面孔……不像死人了,仿佛是个等待孙辈归来的慈祥老者。

    姜老板问:“嘿嘿,墨龙渊大人,敢问您方才是否喊价‘十两金子’?”

    墨龙渊颔首道:“是。”

    姜老板四下一望,见众人之中,还有几双眼睛没黯淡下来,便干咳了数声,问:“还有哪一位出价高于‘十两金子’的?”

    这显然就是甩翎子、打暗示,瞧谁还肯出更高价。

    有宝贝,自然是有胆大的人想接翎子,可那人的手还刚伸未伸——咣当一记,墨龙渊周身青芒大作!

    风声唬唬,衣袍冉冉!

    这不是暗示,而是警告!

    就如同指着那人的鼻尖,蛮横地道:你若与我争,我便要你好看!

    修灵者是何等的霸道存在?就连势力较弱的岛主、领主都不敢招惹他们!何谈这些行商、百姓?那几个本要竞价之人,忽都吓得心脏突突乱跳,冷汗直飙。随即脑袋一沉,便没入人群中。

    姜老板见状,只得尴尬赔笑,道:“呵呵,既然‘墨龙渊’大人竞价最高,那这难得的‘黑曜匕首’便归了你了!”

    墨龙渊淡淡道:“多谢!”

    姜老板深知自己摊上了个难缠的修灵者,便即让阿熊端起那‘黑曜匕首’,奉予墨龙渊,并打发众人散开,道:“今日的拍卖到此结束,多谢各位老板朋友捧场关照!来日若是再有好东西……另行举牌!”

    大伙儿久行商场,自然都是识趣人。况且又碰上个模样如此可怖的修灵者——‘墨龙渊’,谁也不想粘上这趟浑水,便即很快散开了。

    待众人散到三五条街外,才有人开始小声议论‘墨龙渊’,猜测他的身份——

    行商甲道:“喂,兄弟,这‘墨龙渊’是渊海五大家族中……哪一家族的?”

    行商乙道:“嗯……我猜他一定是西门家的‘驭尸使者’,专门操纵‘尸奴’的!”

    行商丙道:“我倒不这么看,他的灵气似乎……不太邪乎,会不会是东方家的‘丹侍’?”

    行商乙抢道:“不会的,我见过一名五品‘丹侍’,模样白白净净、柔声细语的,而且还不长胡子!”

    行商丙傻乎乎地又道:“呵!谁知道这‘墨龙渊’黑龙面罩之下,是个什么模样?指不定就是个娘娘腔……”

    行商甲乙又异口同声骂道:“轻点,你要死啊!”

    ……

    这些对话,当然逃不过墨龙渊的耳朵,自也……逃不过黄泉的耳朵。

    因为墨龙渊面具之下的萧索容貌——不是太周国太子殿下,还能是谁呢?

    离肠以灵识传声,笑道:“哈,黄老弟呐!看来本大师这计谋……很是奏效!”

    黄泉假扮的墨龙渊也附和着轻笑了两声,道:“是啊。不仅很奏效,还让我毫无顾忌地霸道了一把,甚是痛快!”

    离肠笑道:“日后若是有你不方便出马的事儿,大可以派‘墨龙渊’出马,解决各类‘疑难杂症’咯!哈哈!”

    黄泉也笑道:“大师所言极是!”

    离肠又道:“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

    黄泉应道:“嗯!”

    墨龙渊上前一步,姜老板后退一步。

    前者再向前,后者再后退……如此往复三次才停。

    墨龙渊见姜老板额头冷汗如雨,便问道:“怎么,怕我?”

    “不,不是啊。”

    “哦?”墨龙渊语气一烈,问,“你敢不怕我?”

    “怕的,老夫怕的!”

    “哈哈!”墨龙渊道,“你放心,‘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说十两金子,便一分一厘都不会少你。”

    “我信,我信大人您的每一句话!”

    “很好。”墨龙渊道,“我喜欢识时务的人,所以……”

    “所以……什么?”姜老头畏畏缩缩地问。

    “所以,我不止要给你十两金子,我还要给你一百两金子!”

    “啊?!”

    姜老板和儿子阿熊接继一怔,声音都颤抖起来:“一、一百两金子?!”

    墨龙渊点头道:“没错!”

    姜老头的第一反应,就是下跪。他扑通一声地跪了下来、毫不含糊,口里则求道:“大人呐,一百两不要了,就连那十两我也不要了!求您饶了我这条老命吧?求求您咧!”

    他不能相信这区区用了一两‘黑曜铁’打造的匕首,能换来‘一百两’金子——即使用了他那老奸巨猾的脑袋、以及五十余年的从商阅历来判断,都无法理解此事。

    所以他才推测,墨龙渊的话外之音是:‘要一百两金子,去阴间要吧!’

    “进来讲话!”

    墨龙渊袖袍一拂,踏入昏暗的铁匠铺内。

    阿熊边喊着“爹,您没事吧?”,边搀起姜老头。

    姜老头叹了口长气,顿足喊道:“哎!报应,这都是报应!老夫平日里就不该偷工减料,用掺锡的铁来打剑;更不该以次充好,把锈铁当精铁熔成盔甲,害死无数镖客、佣兵;还有……”

    姜老头边细数着自己的不是,边和阿熊使了个眼色。

    阿熊脑子简单,自然不明白其中深意,姜老头只得再延长了几段哀怨自责,摸了一柄最利的匕首、藏在袖中,是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

    “姜老先生,你可认得我?”

    父子二人一摸进铺内,就听见了这一句问话。

    而当这两人渐渐适应昏暗的空间,能看清楚墨龙渊时……他们的表情,就像发现枕边的妻子,天天谋划着要自己性命似的!简直,只能用惊吓来形容!

    “黄,黄小友?”

    黄泉摘下掩面的黑龙刺,肃然的面容一览无遗:“正是黄某人。”

    姜老头心中虽有窃喜,却不敢流露出来。他只捂住袖管暗藏的匕首,警觉地瞄着黄泉。

    黄泉自然知道姜老头在怕什么,他浅浅一笑道:“放心,我……绝不要你的命,更不会要你宝贝儿子的命!”

    姜老头虽然怕死、贪财、又奸猾,可他对儿子阿熊,那是真心实意的宝贝。就连面对眨眼间就能致人死地的‘修灵者’,他都壮起胆子,将儿子护在身后!

    这不得不让黄泉想起三年前,自己的父亲……在‘摩来国’万余贼寇前,将自己护在身后,以血肉之躯,保护自己的情形!

    那场面,仍叫黄泉记忆犹新,不禁眼眶一润。他道:“只要姜老先生你替我办一件事,事成之后,我便给你一百两黄金当作报酬,你看如何?”

    姜老头咽了口唾沫,不置可否地问:“黄小友,你究竟要老夫办什么事?”

    “附耳来听!只要你……”

    “这、这笔交易绝对算公道!”

    “那姜老先生你,算是答应了?”

    “唉……就算老夫不答应,你能放过我?”

    姜老头这话道出,意思就是自己一万个不答应……那也得答应。

    “今晚黄某人恭请二位到‘碧波楼’喝酒吃菜,商议大事!”黄泉一笑,道。

    “我父子二人定当拜会!”姜老板道完,便学着黄泉的模样,拱手一拜——谁知哐当一声!他那柄藏在袖中的歹毒匕首,就应声坠地。

    “这……”

    很静,也很尴尬。

    父子二人相觑一愣,顿然面如土灰。

    黄泉似是早就看出端倪,满不在意地哈哈一笑道:“铺子太黑,看不清咧!”

    随后,他便戴上黑龙面罩、披上黑袍,扬长而去……

    ※※※

    烟雨沥沥,溅起瓦砾叮咚。

    城西“碧波楼”三层雅间之内,众客酒足饭饱。

    可是,除了离肠一脸心满意足外,其他人的表情……五味杂陈。

    黄泉托着腮,遥望楼下碧波湖中央那涟漪如珠的美景,却叹了口气。他郑重地问:“海伯、老姜,真的干不了?”

    老姜、海伯对望了一眼,无奈道:“真的干不了。”

    “一个月的时间,你俩联手也完不成‘千柄黑曜剑’?”黄泉言中略带责备,“要‘黑曜矿’有的是,不够图巴兄弟可以加班加点去开采;人工的话,乌山岛的男女老少齐上阵,轮换三班,并不是很吃力啊?你们二老,怎么就……唉!”

    这次为了燕兄弟,黄泉可谓绞尽脑汁想办法,以致竟难以控制失望之情、语气稍有强硬。而那南宫燕也知道他黄大哥是一片赤心相助,只是不忍见后者如此指责二老,便劝道:“黄兄弟,不要着急啊……指不定还有其他法子呢?”

    阿瑶也颔首,附道:“是啊,先听听二老的解释,再做定夺吧?”

    黄泉深吸了口气,抱拳道歉:“海伯、老姜,方才是我急了,请多多包涵。”至此,他的气息逐渐均匀,语气回复平缓,“但请二老明示不可完成‘一月千剑’的理由,我想想有无办法解决?”

    二老连连摆手讲‘不必介怀’。

    老姜道:“其实,并不是人工的问题,更不是原材料的问题……”

    “那是什么的问题?”

    “炉子的问题!”

    黄泉一疑,问:“炉子有何问题?是大了,还是小了?现下重铸个炉子不是问题。”

    二老刚要回话,就有道不和谐的猫叫传入了众人耳中:“哎呀,说你傻,你还真是愣!”

    黄泉不怒,反道:“哦?那,还请‘离肠大师’赐教!”

    离肠要么不说话,要么就都说重点。这次也不例外,他问:“炉子哪个部分最重要?”

    黄泉习惯性地浅浅一笑,摇头装傻。

    离肠道:“是‘炉火’!”

    海伯喊道:“没错,就是‘炉火’不够炀的原因!要知道,黄岛主你手中那‘黑龙刺’……可是老夫半个月没合眼,打打停停,才好不容易磨出来的!”

    老姜瞟了眼海伯,是也应和着叹道:“哎,是呐!眼下我铺子里的那炉火也不成,根本来不及应付这么多黑曜矿……啊!南宫公子,你们南宫家财大气粗,是否有——”

    南宫燕摇头,道:“没戏……武器、防具冶炼的这一块生意,现下都是‘南宫东明’在全权掌控。不用想也知道,他定是不会帮我们的。再说了,咱们‘南宫商会’并不是以武器买卖为重的,只怕那冶炼的火种也烧不动黑曜矿……”

    那该如何是好?

    众人正无对策之际——

    有人言道:“取‘灵火之种’便可。”

第038章 灵火之种

    灵火之种?

    当离肠淡淡道出“取‘灵火之种’”时,黄泉与阿瑶的表情是错愕的;海伯与姜氏父子,却都露出了胆怯之色;而南宫燕他,则显得有些为难。

    黄泉问道:“这‘灵火之种’……究竟为何物?”

    众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敢第一个开口。

    最后,仍是离肠淡淡开口:“据《东玄经》记载——这‘灵火之种’共有十道,本全是一位主修‘火系灵力’的至尊高人之物。后因种种机缘巧合,流落世间各处。

    这每一道‘灵火之种’均各具特点,并带有无穷的‘火之灵气’,燃燃不尽、生生不息。若是以灵气催化,能达到普通火焰无法企及的高温、热度!”

    光听来头,黄泉已猜出要寻得此‘火种’,定然十分困难。

    可转而一想:离肠既然道出,他定是有了法子。于是他又问:“那最近的一处‘灵火之种’是在何处?”

    离肠向海伯、姜老头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们来讲,可二老都愣不敢说。倒是南宫燕缓缓开了口,道:“唯一能确知的‘灵火之种’,便是在渊海西方海域,那‘西门世家’的掌控之中。”

    “东方、西门、南宫、北冥、中皇甫……”

    黄泉默念一遍后,问:“便是与你们‘南宫世家’齐名渊海的‘西门世家’?”

    南宫燕微微点头。

    黄泉眸子一转,再问:“可不可以你爹——堂堂‘南宫商会’会长之名修书一封,问他们借这枚‘灵火之种’一用?”

    南宫燕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我‘南宫家’与‘西门家’素来不和,眼下几年又为了数十座岛屿的主权争夺不休,若不是皇甫城主出面调解……只怕早就大动干戈了。如今,要指望他们同意出借‘幽冥夜火’,简直是天方夜谭啊……”

    黄泉皱眉问:“那,我们有没有办法可以去取来?”

    南宫燕还在犹豫,那海伯就抢道:“不成的,这可万万不成的!黄岛主,你可晓得‘幽冥海域’的传闻?”

    黄泉疑道:“幽冥……海域?泉儿不知,还望海伯详尽告知。”

    海伯大叹一声,道:“唉!这‘幽冥夜火’乃是十道灵火之种之一,当然……也是令所有渊海人,最望而生怯的名讳。相传呐……”

    相传:渊海的西部,一片死寂。

    除了西门世家的那些‘活死人’外,其余的……尽是死人——那,正是被无数船只残骸、破碎旗帜铺满的‘幽冥海域’。

    在那儿,随处都能见到腥臭的腐肉飘荡在海里,以及不知是人、还是海兽的白骨骷髅堆成的小岛。而在这‘幽冥海域’的西南方,有一座终日冒腾‘青幽火焰’的岛屿,最为魔障——其名为‘冥府岛’。

    这‘冥府岛’之险峻,就连西门世家中极为强横的修灵高手妄图上岛取火,都被魔兽伏击、冥火焚身,是无一生还。以至数十年来,他们只能在‘冥府岛’外围布下结界与巡洋船来封锁这片海域,却也始终无法将‘幽冥夜火’化为己用。

    ……

    黄泉听完海伯绘声绘色的讲述,仍心有疑窦。

    他转向南宫燕问:“此事当真?就连大如西门世家,竟也无一人可驾驭‘幽冥夜火’?”

    “嗯,的确是这样。”南宫燕点头,道,“虽然这可能与‘西门世家’没有专精的‘火系灵力’的修灵者大有干系,可事实就是五十年来,他们无一人能设法触碰‘幽冥夜火’,更别提驾驭了……”

    姜老板附和道:“是啊,就连数千号人的大家族都无法‘取火’,谁又能‘取火’呢?”此话一出,整个‘碧波楼’的三楼雅间内,众人愣时沉寂。黄很想讲出振奋人心的语句,可是……以自己那微不足道的灵力,怎有脸说?

    “我去取。”

    黄泉一怔,因为有个人就立在自己背后的窗台上,冷冷说着。

    是谁?!我竟没有一丝知觉?他咽了口唾沫,缓缓转过脑袋——是‘龙木’!

    “龙木先生?!”南宫燕喜道,“您不是说有事要办,不来赴宴吗?怎的……”

    话未道完,龙木先生一摆手、示意她别讲了,再道:“刚才你们所言,的确是唯一能赢下这场‘赌约’的办法。比你们昨天异想天开的说辞……可信多了。”

    黄泉浅笑一声,拱手道:“龙木先生谬赞,我等受之有愧。”

    “我就事而言,并不是在夸奖你这个人,莫要自作多情。”龙木依旧冷冰冰的,道,“这‘冥府岛’极为凶险,可谓火系修灵者的坟墓。数十年来,有不知道多少妄图控制‘幽冥夜火’的修灵者偷偷登岛,在那被烧成了灰烬……故而,我去最合适!”

    黄泉轻哼了声,讽道:“那龙木先生你……是自诩比前人都强得千百倍,必能取那‘幽冥夜火’化为我等之用咯?”

    龙木独眼一敛,道:“只要适得其法,就能取之。”

    黄泉追问:“何法?”

    龙木僵硬的面孔抽搐了下,勉强地微笑起来:“法子就是……”

    ※※※

    第二日晨,黄泉起了个大早。

    他进城拜别沙里瓦、买买提,随后便前往花剌子城北,一栋晾满五颜六色布匹的民屋里办件正事。

    “黄、黄大财主,您说什么?您要雇小女子干活?工钱……十两金子一个月?”钱三娘停下染缸里的活儿,一脸错愕地盯着黄泉。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眼瞧四下皆被五彩的布匹遮掩得密不透风,忽而脸颊羞红、双手收紧衣襟,唯诺地道:“你,你该不会是想让小女子……陪你‘找乐子’吧?”

    找乐子——是什么意思?

    离肠扑哧一笑,灵识回答:“就是‘风花雪月,春宵一刻’哟!”

    黄泉的脸霎时就如熟透了的苹果,红得发褐。尤见得钱三娘轻薄的细纱之下,那若隐若现的曼妙线条……啊!这简直就能让所有男人的血液翻腾、直冲向天灵盖呐!

    “呼——!”

    好在黄泉定力十足。他很快就调匀呼吸,平复了亢奋激昂的情绪。

    他重重地咳嗽了两声,道:“三娘,你固然风姿绰约,可远不及阿瑶姑娘的十分之一,因而……你还是免了这份担心吧?我,只是要你给我做几件衣裳罢了……”

    天底下,有哪个女人爱听这话呢?

    钱三娘心头一念,嗤骂道:“哼,既然你心系阿瑶姑娘,为何两只眼睛还不规矩?冲着人家的身子盯了好久,羞是不羞?”

    “我……”黄泉哑口无言。

    “小女子我虽然爱财,却也不是贪得无厌之人。这个月的衣料,全叫你那‘一两金子’买光了,眼下人家也不缺钱了。所以——”她深眸一转,柔声糯糯又道,“说句好听的,三娘才帮你。”

    这钱三娘真是古怪得紧,有时候看似嗜财如命,有时候……又死守着自尊与节操。真是女人心海底针,怎么都捉摸不透啊!想罢,黄泉只得暗自叹气,问:“三娘,你……究竟要听什么好话?”

    钱三娘扑哧一笑,道:“女人要听什么好话,你这做男人的会不懂?”

    唉,就是男人……才不懂女人爱听什么呐!黄泉尴尬一笑,道:“难不成要我夸你衣服做得精致,料子好看不成?”

    “不是哦?”

    钱三娘一撩秀发,散出阵阵奇香。

    紧接着,她又扭起玲珑如白蛇的腰肢,一步步逼近黄泉。

    后者只失神片刻,钱三娘已然紧贴了上来。得此情形,黄泉顿觉口干舌燥,向后急退。那钱三娘更是有恃无恐,进逼上前。

    没两三步,只听“咚”地一声闷响,黄泉的后背已经撞到墙壁,人也喘得如要窒息。这本是男人最喜欢的场景,但可笑的是——黄泉反倒像是个受了欺凌的姑娘,急道:“你……你想干嘛?”

    嘘的一声,钱三娘不慌不忙,竖起修长的纤纤玉指抵住了黄泉的唇齿。她又凑过脑袋,附耳吹得两股湿热之气,直叫黄泉心里发痒、骨头阵阵酥软……

    “三娘我……美吗?”

    “嗯、嗯……”

    “那,我有阿瑶姑娘美吗?”

    “没有!阿瑶在我心中,那是东玄第一美!”

    “哦?真的吗?”

    “千真万确!”

    说完,黄泉的眼睛里就亮起了如钢铁般正直的光。他死死盯着钱三娘那潺潺如波的眼目,分毫也不移开,眸底……就像是两枚钢钉戳破了所有肉体上的诱惑!

    “哈哈!”

    见黄泉这副如临大敌的认真模样,钱三娘再也难忍心中逗乐。

    她忽而连退数步,掩面嗤笑道:“诶呀呀!黄大财主,小女子是寻你开心的,莫要在意啊!哈哈!”

    黄泉这才敢松下一大口气,整理起自己那一脸的苦闷表情。良久,他才又问道:“三娘,如此说来……你是答应帮我了?”

    “嗯!”

    “真的?!”

    “钱三娘我虽是个爱财的小女子,但也言而有信。”钱三娘问,“说吧,要我做什么衣裳呢?”黄泉自也直言不讳道:“防火、隔热的绿蛙藤衣!”

第039章 少女心事

    花剌子岛,形似长满苔藓的乌龟。

    就于这乌龟的尾巴末梢——毗邻大海的潮汐岩洞之内,生长着一种极为耐热耐火的植物,名叫‘绿蛙藤’。

    《东玄经·百物》中有这么一句:‘绿蛙藤’性寒,潮湿,能耐火灼。多生长于‘水之灵气’充盈之地,如泉源、溶洞、瀑布等湿润之处。因‘绿皮箭蛙’酷爱此藤,故而得名‘绿蛙藤’。

    当然,也便是这些绿蛙藤……再参合水灵草、寒霜石等防火漆料,才能制出普通火焰根本无法点燃的‘绿蛙藤衣’。

    制作绿蛙藤衣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钱三娘收集完一切材料……便即关门打烊,上得南宫燕的商船、开始加紧赶制。而黄泉……则又去找了那灵药铺子的‘费老板’,同样以每月十两金子的工钱,邀他上船制作另一件极重要的御火之物:水灵密药。

    “啥‘水灵密药’,小人怎么没听说过?”

    “就是将‘绿蛙草’与‘五灵茶花’以二比一的比例炼制,再以……”

    黄泉嫌烦,索性将龙木给予的‘水灵密药’配方递给费老板,问道:“你看看,能做吗?”

    费老板一看那配方……霎时就像是过电那般,脸上难掩喜色!他连忙将这‘水灵密药’的配方揣入衣襟内,连声答应:能做的,能做的!

    要知道这任何灵药的配方,哪怕是入门级别的……在黑市上都可以炒到五十两金子啊!费老板这等行内之人,岂能不将其视为珍宝?

    他嘱咐完“灵药铺子”一个月的活儿,便将炼制用的玻璃壶、皮软管、火龙油等一股脑塞进一方樟木箱。随后将这一箱子的家当,憨憨地扛上黄泉的“贼船”,准备好出差做工。

    待海风一起,差不多就是时候了……

    黄泉立于商船舰首,迎着西首波澜壮阔的洋面道:“如此,万事俱备。咱们再回一趟‘乌山岛’安排下开矿事宜,就可以动身前往‘冥府岛’了。”

    南宫燕颔首轻嗯一声,眸中……是已闪起了感激的润色。

    而他身旁的龙木,则淡淡道:“按照昨晚在碧波楼谈妥的协议,只要保住老爷会长之位,我等便送你一艘商船,以及……借给你那龙族姑娘想要的‘东西’。”

    这龙木虽是真小人,曾要设计杀人夺岛,着实可恨。可反观而言,他却也是一位尽忠职守的好供奉、好家臣,就如是一条满脑子只晓得护主的恶犬……实在不可谓十恶不赦。

    扬帆,出航!

    正要出发之际,不巧天空又乌云渐浓——且,正是乌山岛的方向。

    也不知是连日来阴雨往复的关系,阿瑶也变得格外无精打采,时而若有所思、魂不守舍。

    别人可能没注意到她这般模样,可黄泉绝对是看在眼中、烙在心里。趁着短短的航行时间,黄泉敲开了阿瑶所在的船舱。

    阿瑶?

    阿瑶没应。

    从斜侧里瞧去,她正透过窗棂,漫无焦点地望着极远的海平线,眼色忧郁。

    黄泉轻声再问:“阿瑶,你是在担心渊海深处的同胞吧?”

    阿瑶顿得良久,才缓缓颔首,却仍没开口。这感觉,仿佛又像是两人初遇时候那般,冷漠寡然。

    ‘想这三年来,我也时常惦记‘太周之国’的子民们,想得出神……兴许阿瑶是需要安静的空间,独处一会儿吧?’黄泉轻叹一声,悄悄地转首要走。

    “泉哥……”还没等黄泉走出几步,阿瑶就喊住了他。

    “啊,怎么了?”黄泉一转身,只见阿瑶正微微笑着,凝视自己。不久,她的眼眶不由得红润起来,似乎强忍着某种悲伤。

    黄泉觉得事情越发蹊跷,轻声问:“阿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阿瑶兀自凝望着黄泉,摇了摇头道:“没事,我只是想……牢牢记住你的模样。”话到一半,她忽然哽咽,眼角滴落了一抹泪珠。

    ——原来,这就是眼泪……

    ——她从未见过眼泪,因而直捧起这滴晶莹出神地瞧得许久。

    阿瑶是龙族人,从小生长在浩瀚渊海之中,水与泪本就难分;此外,他们龙人本都是心高气傲、坚韧不拔的勇者,所崇尚的品质也是‘流血不流泪’和‘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这一类。

    这两点,黄泉一思便知。可他百思不解的是——阿瑶为何而流泪?且还说出这种……好似是“诀别之时”才会讲出的话?

    “阿瑶,你怎么哭了?”

    正当黄泉上前,要去安慰她时……

    “走开!”阿瑶狠狠地将黄泉一把推开,别过脑袋道。良久之后,她才又略带歉意地道:“泉哥……请你出去好吗?我,想静一静……”

    “我……唉!”黄泉此时纵有千言万语,也不知从何说起。他只得咽下所有关切的言辞,转身离开、并悄悄地掩上了折扇本已打开的门……

    ※※※

    哗啦,哗啦啦……

    今日的渊海,就如同一位悲伤的泣母,为自己的女儿流着泪。

    海浪翻卷、云雨倾覆之下,三艘南宫商船逆风跌宕破浪,艰难地挪入了乌山岛的山坳船坞,并徐徐地抛锚停靠。

    黄泉虽心系阿瑶,但却也晓得‘一月千剑’的目标更为紧迫。故而他下船的第一件事:便是召集所有的图巴族人,乌山村人分配采矿、炼制重任。

    “诸位……”

    船坞工棚之内,黄泉正道:“按照《开山钜石精要》中所记,滚流法、下陷法和交替回流法的混合应用,应当能最快、最大限度地开采‘黑曜矿’。”

    言道此处,他扫视着众人、最后将目光停在了海伯与图巴身上,问:“这个采矿重任,便交给‘海伯’以及‘图巴族’的各位朋友们了,好吗?”

    “好。”海伯应了一声,接过《开山钜石精要》保证道,“谨遵黄岛主号令,不敢有误!”

    “没问题,我的朋友!”图巴猛地点头,转身就以图巴话吆喝起来,“咱们一定要知恩图报,拼尽全力帮黄大恩公这一个忙!”

    说罢,那些图巴族人自也纷然称是。可是,正当他们披上蓑衣、戴上斗笠,预备冒雨前往矿洞商量具体细节时……黄泉却又喊住了他们。

    海伯问:“岛主,还有何吩咐?”

    黄泉道:“安全第一,我不希望为了求快,有任何一个弟兄有闪失,好吗?”

    这一问,黄泉的语气强硬,让人无法拒绝。海伯懂他‘爱惜兄弟’,直连连点头道:“老头子明白,请岛主放心!”

    黄泉与海伯对视半晌后,他才点头示意,让他们前去。

    紧接着,他又转向姜老板父子,道:“就劳烦你们父子二人,准备打造‘黑曜铁剑’用的剑范模具、炼制熔炉,以及一些繁复的前期准备工作。剑模的话……你们可以抽时间,向图巴族的祭司大人取经,他脑中定有无数好剑的铸造图纸!”

    僵尸老板一听“铸造图纸”,眼睛一亮,拱手道:“小人明白了,黄岛主。”这对父子二人令了任务,也便即去打扫海伯的船坞、腾出冶炼之所。

    “接下来,是绣娘你。”

    黄泉转向了绣娘,一气呵成地道:“商会首舰上,有个叫‘钱三娘’的裁缝,正在赶制‘绿蛙藤衣’,劳烦你去帮她赶工吧?还有刘公公,你可以帮‘费老板’去炼制‘水灵密药’。至于小南,你……”

    他这行云流般的调兵遣将之能,直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禁叹服,更别说……那早已对其心悦诚服的南宫燕了。就连见过大世面的‘龙木’先生,也对他刮目相看,心中喝彩:这小子,不简单……倒是个统帅之才!

    ……

    将一切事宜安排妥当,转眼已入了夜。

    嚎哮大雨,依旧下得凄厉、凄凉、凄入肝脾……倏然咵啦一声,惊雷染亮了夜幕!

    “吼啊——!”

    正自修炼灵气的黄泉,忽被一声响彻云霄的咆哮,震断思绪:这,难道阿瑶?!

    他眉头紧皱,连蓑衣都没有来得及披上,就没了命似的飞奔出溶洞、冒着暴雨霹雳寻声而去……

    哗荡!

    一处隐秘的海滩边,浪头正滔天遮起!

    黄泉一路寻来,只见这道巨浪冉冉升起,里头……好似还藏着个了不得的大家伙!

    赤瞳灵蛟?还是……阿瑶?不,都不是!因为他的那双黑眼睛能够看得清楚:那朦胧海浪里的大家伙……居然通体冒着火焰般赤红的灵气!

    而在浪前,有一位女子!她的背影虽然在瓢泼大雨中显得格外模糊、迷离……但黄泉十分确定:她不是别人,正是阿瑶!

    “阿瑶,危险!”

    黄泉大吼一声,随即冲她狂奔而去!

    阿瑶没应、也没转头,她……仍凝望着那浪中之物。

    黄泉见她浑身湿透、雪白的身子都冻得微微颤抖,便忙脱下外套,欲要替她遮雨……

    “滚开!”可任谁都没想到,阿瑶居然反手一推、将黄泉连人带衣服击出了三丈之远,直翻滚了五六圈才停下——这一击,怕是动了灵气!

    黄泉的嘴角……虽荫下了一绺儿鲜血,但他仍强颜微笑,柔声问道:“阿瑶,你……你怎么不高兴了?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如果是,我一定改!”

    阿瑶原本颤抖的身子,晃得更剧烈了。

    黄泉这才看清,这并不只有雨水打在她的面颊上——她是在哭!且已泣不成声!

    “阿瑶,别哭啊?到底怎么了?”

    黄泉问着。阿瑶则不答,只是兀自抽泣。

    他望了一眼滔天巨浪,只咽了口唾沫,便又走上前劝道:“外头风大雨大、危险得紧,有事……咱们回屋再商量吧?好吗?”

    倏然,忽听一声:“水灵诀,水鞭!”

    黄泉还来不及反应,肩胛已被剌出了一道血印子!

    阿瑶一怔,她本以为黄泉会格挡,或者……至少也该动用灵气护体!可他并没有,他竟然以血肉之躯硬吃灵诀!

    这少女的泪珠,落得更快了……眼看黄泉一步步地靠近,她无奈之下,唯有再度抽击那单薄的身子——嚯嚯嚯嚯!

    转眼之间,已有五六道血印子如藤蔓般缠在了黄泉的肉身上。

    见得此情此景,阿瑶那捏着水鞭的手……也不由颤抖了起来,她问:“你……你为什么还要过来?不怕我杀了你吗?!”

    黄泉低着脑袋,摇了摇头。

    他身上的血水,已经与雨水相融,染红了脚跟的一片沙滩。

    “喝!”倏然,阿瑶浑身蓝色灵气大作,她的双手已然比出了一组复杂的诀法道,“听着,我只需再结一个印……你就必死无疑了!”

    “呵呵……”黄泉轻哼了两声,满不在意地朗声笑道,“阿瑶,你知道的,我黄某人并不怕死。再说了,即便我就算是死在你的手里,我也绝不会恨你……”

    “我……”

    阿瑶咬破了嘴唇,牙根也似流出鲜血。

    她多希望这股疼痛能够掩盖她心头的剧痛,可显然不行。最后的防线……终究被瓦解,阿瑶惊呼一声:“泉哥!”

    黄泉也再强忍住疼痛、向前挪了数步,眼看马上就能将阿瑶拥入怀中……

    “停下。”

    一道宛如浩海般森严冷峻的嗓音言道:“本王,叫你停下!”

    黄泉再抬头,他与阿瑶之间,已然如山峦般挡着一名玉树临风的俊美男子。

    他的脸庞好似玄庙石雕一般精致,神情肃穆巍峨;他那挺拔的身姿,就像是根定海神针,赫然而矗;他一袭锦袍如鲜血般殷红,浸在雨中不湿、兀自飘然。

    唰!

    朱袖一扬,他的手指已抵在了黄泉的额头正中。

    那冷傲的嗓音再道:“低贱的人类,别靠近我妹妹一步!”

第040章 棒打鸳鸯

    雨,落着……

    它可以落在泥里、沙里,却丝毫沾染不到那男子如火烧般的赤红衣裳之上。

    不对,还不止是这件红衣裳,他哪怕是发梢、鞋尖和周围一丈之内……全是干燥的。就好似有股强大的灵气,如战甲那般包裹着他的全身,阻隔开倾盆的雨滴。

    黄泉望着男子的脸,瞧了一会儿。

    发现他与阿瑶颇为神似,只是前者多了几分男子英气,便问:“莫非,你是阿瑶的兄长?”

    男子没回答,甚至傲慢的眼神都没有变动。他上下打量了黄泉良久,方才沉声问道:“阿瑶,这个低贱的人……是你的朋友吗?”

    阿瑶淌着泪,摇头道:“不是。”

    黄泉瞳孔一缩、刚欲否认,那红裳男子抢先再问:“真的,不是朋友?”

    阿瑶咬着嘴唇,毅然决然道:“不是!”

    红裳男子点了点头道:“那好……”

    话完,他白皙的脸上……忽得映红!那,是因为他抵住黄泉额头的那两根手指,已是灵威飒飒、红芒大盛!

    “你,要杀我?!”

    “不,我只是要杀一条狗——黄皮黑眼的狗……”

    这,已然不是在侮辱一个人了……乃是在践踏整个太周之国的族类!听得此番侮辱,黄泉哪还能咬牙屈忍?于是乎,他陡然咬牙提起了灵气,誓死也要抵抗!

    只闻,嗡的一声!

    那红裳男子指尖的灵气顷刻迸发,令得四周沙尘、雨滴是回旋翻腾!

    再一眨眼,他便将黄泉的灵气压制、灵压尽破,直是逼得后者双腿酸软,噗咚一声单膝跪在了泥淖的沙地之上。

    红裳男子冷哼了一声,嗤笑道:“呵,区区‘地阶行者’小成,就妄图与本王的灵威抗衡?简直,是蚍蜉撼树、不知那天高地厚呐……”

    作为男人,怎可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向出言侮辱者低头?只见狂风骤雨之中,他黄泉紧咬着牙、奋力支住另外的一条腿,打死都不让自己双膝跪地。

    这,无疑激起了那红裳男子心头的不爽快。他指尖再度催劲,眸子也露出了凶恶歹毒之色逼道:“低贱的黄狗,莫要再逞强了……来,快快给本王跪下磕头!”

    黄泉这辈子里,除了他的父皇母后以及皇室宗长,其余人……是休想让他屈膝磕头。就算在蒙戈海盗船上被日夜严刑拷打、三餐断水断粮……他也宁愿昏死过去,绝不服软!

    “你……休想!”

    他铆足了劲,喉中“啊——”地长啸怒吼!

    他的脖颈、手臂,以及胸口突起的青筋……仿佛只要摁一下就会爆裂绽开、血溅当场!

    那红裳男子凶光乍然,眼珠子一瞪,大喝道:“下贱的族类,快给本王磕头呐!”道完,男子手中灵气陡然剧增,环绕着他周身的红芒……亦是幻化成了一头烈火凤凰展翅啄下!

    黄泉浑身的骨头……都被压得咯咯作响,肌肉也都充血紧绷着,整个人就好似是一块生铁般坚硬。而更硬的……还是他口中斩钉截铁的话:“我、我黄泉就算脑袋开花了,也不会……不会给你磕头!”

    “那好,本王如你所愿!”那男子反手一举、周身灵气如螺旋般汇聚于掌心,看是就要向黄泉的脖颈劈将下去!

    “住手!”阿瑶一个箭步抢上前,死死拽住了红裳男子的袖管道,“阿哥!我都……我都答应那桩‘婚事’了,你……你为何还要伤及无辜呢?!”

    “哦?你,肯嫁了?”

    “我……我肯了!”

    婚事?

    什么婚事?

    难道……阿瑶要嫁给别人?!

    忽闻黄泉“哇呀”大吼一声,四肢和躯干都剧烈颤抖了起来。与此同时,好似有一股充满酒味的古怪灵气……将他从里到外、像是裹糖衣般统统包住了。

    他双手一撑、双足奋力顶起,整个身子慢慢地站直了!

    这,并不是他自身的灵气,也不是那‘血玉灵玺’的增益——但只消闻那灵气中的酒味儿,就知是那懒鬼‘离肠’在助他一臂之力!

    局外之人,即使如那红裳男子般自视甚高,也不甚明白其中所以然:‘什么?这区区的‘地阶行者’小鬼……居然会有与本王抗衡的灵力?!’

    黄泉啪的一掌,扇开了红裳男子的手指。他也完全不顾那男子错愕的神情,只是难以置信地问另一个人:“阿瑶,你……你真的有‘婚约’在身吗?”

    “是……”

    “这,不是你自愿的吧?啊!没关系,只要阿瑶你不是自愿……”

    “是我自愿的。”

    “什么?不,这不可能……我决不相信!”

    “泉哥,这婚约……的确是阿瑶自愿的!”

    阿瑶眼波一晃,含泪道:“今朝渊海狂风骤雨大作,我就知道事情恐怕不妙。直到刚才阿哥他告诉我——龙族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我、我才明白自己如今,是不得不做出牺牲了……”

    黄泉连连摇头,急道:“不,不对!倘若你们龙族危在旦夕,那不应该是加紧寻找四海灵器、唤出镇海灵兽,从而赶紧封印‘海妖王’吗?这……这与你答应‘婚事’有何关联啊!?”

    阿瑶摇了摇头,叹道:“茫茫渊海,要找齐四件灵器……恐怕是来不及了。照现在的情形,龙族、鱼人族的联盟已然完全溃败,不出一年半载,必将全军覆没……眼下,唯一能够拯救渊海的希望,就在遥远的‘另一片海域’了……”

    另一片海域?

    黄泉皱眉问:“所以,你是要嫁过去?求别国出兵救你们?”

    阿瑶点点头,默认了。对于东玄世界任何一个国家的任何一个皇室成员而言,自己个人的幸福……那远比不上家国的安定来得重要。

    这一点,黄泉体会深刻。若是为了太周之国的复辟,要他拧下自己的脑袋……他,也不会眨第二下眼睛的——所以,他只有恨自己没用、没本事,就连心爱的女人都要拱手相送……

    豪雨夜中,黄泉单薄的身子……像是一根芦苇般不断抽搐着。他紧咬的唇齿,亦是滋出了一抹鲜红,就连拳头上的皮和肉……也都快被拇指硬生生地抠了下来。

    他恨,恨得发了毛!

    恨不得豁出了命,去渊海底的‘无妄冥沟’,与那罪魁祸首‘海妖王’决死一战!可任三岁的孩子都晓得:他即便有十条性命……也毫无胜算。

    “阿瑶……”

    黄泉沉凝良久,才逐渐缓过神问:“你,是立马就要嫁过去吗?”

    阿瑶回道:“不,得要准备一念。我们龙族出嫁本就规矩繁多,再者……我也算‘龙王之女’,相应的规矩会更多、更复杂,且一样都也少不得。”

    一年时间?

    的确呐,从稳妥二字来考虑:选择花费‘一年时间’来达成婚约,那远要比找齐灵器、唤出灵兽的‘遥遥无期’……要靠谱得多呐!

    “所以……”阿瑶言道此处,忽而哽咽,“我今夜就得回海底……准备出嫁的事宜!”

    “今天就走?!”这个消息,无疑如同雪上加霜、火上添薪——黄泉还哪顾得上旁边有人?他猛然上前,一把将阿瑶紧紧搂入怀中、宁死也不愿放开!

    男子近在咫尺,见黄泉如此亲密动作……哪能不火?

    只听呼喇一声!他周身赤色灵气如火焰浪潮般凝聚向了掌心,看是要痛下杀手!

    “你,想做甚?”

    青烟一飘,酒意灵气忽从黄泉身上剥离,汇成了懒汉离肠的真身挡在了红裳男子跟前。

    他淡淡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这当哥哥的……已经‘棒打鸳鸯’了,就莫要再不识相、坏了良辰……和雨景呐?”言语之际,他周身的酒意浓浓,就算是暴雨也冲不掉那股辛辣之味。

    红裳男子皱眉灵识一探,霎然惊道:“你……不是人?!”

    离肠浅笑了两声,道:“哈,不错!我……只是一条魂儿而已。”

    正当那红裳男子纳闷:‘这低贱的黄狗,怎会有此等高深莫测的帮手相助?’之时——恍然间,他的身后又多了一道人影。这次……是个高瘦如竹竿、眼窝子里只剩下一枚独眼的男子!这个男子,正是那‘龙木先生’。

    龙木先生背负着一杆金光熠熠的短笛,不怒自威道:“阁下,差点杀了我南宫商会的大救星、我商会少主最珍视的好朋友……你,可知道?”

    红裳男子一怔,简直不敢相信——还有人能以如此鬼魅的步伐绕到他身后!

    离肠却会意一笑,转而道:“欸呀呀!就算你这位‘火裳龙王’的本事再怎么大,不在海里……也未必能赢过我俩吧?”

    “你这魂儿,怎晓得我的名号?”

    “火裳龙王的名号……乃是龙族代代相传的。你这身‘火绣锦袍’便是信物,对也不对?”

    红裳男子一愣,只因离肠所言绝无偏颇。他,的确就是渊海龙王之子、火绣锦袍的第二十七代传人——火裳龙王。

    “这位‘离肠大师’通晓《东玄经》各篇,灵力强横,生前定是一位绝顶高人……”龙木向离肠点头致意,转而又道,“而在下……也略懂些粗浅的五灵诀法与御灵之术,所以……你这当哥哥的,还是‘忍一时风平浪静’吧?”

    这火裳龙王虽然不是个人,但他也懂人间‘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理儿。故而,他只好冷哼得一声,便即拂袖折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雷雨之中,少男少女紧紧相依。

    雨水……也仿佛腻成了蜜水,将他们越粘越牢、时久难分。

    这,是黄泉头一次将阿瑶搂在自己怀里,任由那丝绸般的肌肤滑过指尖、茉莉般的体香混入鼻息……啊!他心中一股保护之欲油然而生,且愈发膨胀!

    “阿瑶,你,你一定要走吗?”

    “嗯……”

    “没有回旋余地?”

    阿瑶已然成了泪人,她摇了摇,哽咽道:“为了族人,我……我不得不离开……”

    黄泉本欲要开口挽留,却又觉得……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提出如此自私自利的要求。所以他话到嘴边,就全当是苦酒自己咽了下去。

    “泉哥……”反倒阿瑶先忍不住问,“你,你喜欢阿瑶吗?”

    “当然!”黄泉的手搂得更紧了,道,“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

    阿瑶哪可能不明白?只不过,女人就是爱听那些甜言蜜语呐!她紧闭双眸,喊出了心中所念:“阿瑶也……也很喜欢泉哥你!”

    黄泉却和阿瑶不同,他……并不晓得阿瑶心中所想。所以听得此话,整个人先是一怔,随之脑中像是过了电般一片空白。良久后,魂儿才招了回来。

    此刻,他恨不得牵起阿瑶的手扬帆私奔、远走高飞!去他的渊海,去他姥姥的东玄世界!能和心爱的女人做一对神仙眷侣,岂不是逍遥自在?此生,还有何遗憾?!

    可现实是……

    他们俩都有属于自己的使命,且是不可推卸的使命。

    “泉哥,阿瑶能知道的你的心意,就心满意足了……”阿瑶强颜一笑,却忍不住泪眼婆娑道,“请你……请你把我忘了吧?”

    “不,泉哥定会来找你!”黄泉扯下挂于胸前的那半尊血玉灵玺,迎着雨和海浪,朗声言道,“太周王室玄孙——黄泉在此,以帝王血脉为祭、血玉灵玺为鉴,与渊海龙族之女——岳芝遥立下血契:我黄泉,定在一年之内寻齐四件灵器,下到渊海之底,帮助渊海龙族重新封印海妖王!若违此誓,天帝诛灭!”

    话毕,他流淌的鲜血便凌空成文,烙进了他的胸膛!紧接着,那炙热的‘血契’便于雨中蒸腾出滚滚白雾,引来那半尊‘血玉灵玺’第二度盖印!

    “泉哥,你……这是何苦啊!”

    “呵呵,不苦……一点都不苦!阿瑶,你、你要等我来……”

    黄泉的口气越来愈淡,最后只戛然而止。他的人……也已脱力跪倒,视线也越发模糊。可他眼睛再沉,也不肯闭上——因为他能感受到阿瑶的玉唇,吻在他的嘴角。

    阿瑶,别走……

    黄泉心里呼喊着,身子却动不得。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与那‘火裳龙王’化身双龙,潜入滔滔海浪之中。

第041章 绿蛙藤衣

    快乐总是短暂的,悲伤却总是漫长。

    阿瑶离开的第一天,黄泉就度日如年。以致他连修灵都心不能专,隔三差五便睁眼遥望渊海的海际线,默自摇头叹气。

    刘公公守在一旁,看着主子那望海欲穿的模样……不由得心中不忍、安慰道:“少主啊,莫要因为一个女人而茶饭不思、心神不宁,这样很伤身体的!”

    黄泉点头,但仍旧神往潮声、目光呆滞。

    而另一旁,离肠却“哼”得一声,朗声道:“再这么下去,只怕是不止是茶饭不思、心神不宁这么简单,就连他这条小命……都要姓‘送’的了!”

    一如既往,黄泉并没将离肠的言语讥讽放在心上,而刘公公也再替主反驳:“你这烂舌头的饿死鬼,莫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咱家主子的龙体,可棒得很!哪会姓送?”

    “呵呵!你知道‘帝王血契’为何物吗?那可是‘与天帝立下的契约’!”离肠语气难得的强烈起来,反问道,“若是契约时效之内没法达成誓言,他小子就得受‘天帝诛罚’,你晓得吗?”

    “天帝诛罚?”刘公公的脸吓得惨白如雪,问道,“能……能毁约吗?”

    “毁个大头鬼,你以为和天帝立下誓约,还能算‘童言无忌’,推倒重来?”离肠骂道。

    “那、那该如何是好?咱们主子还肩负‘复国重任’呐!”

    若是因为其他理由,只怕刘公公说得唾沫干了、舌头断了,黄泉也不会在意。可说到这‘复国重任’四字,黄泉原本呆滞的目光……立刻回了神。那股源源不绝的浓稠憎恨,如同破了堤的洪水,一泻千里。

    “我可死不得!”黄泉终于接话。

    “既然死不得,你还不专心修灵?”离肠躺卧一旁,讽道,“以你这比龟爬还慢的修行进度……只怕到了明年今天,还是个‘地阶行者’嘞!哼哼,依我看啊,你所幸就学那乌龟王八,趴在沙滩上找‘镇海灵器’吧?”

    黄泉又何尝不明白增加实力,方才有寻找‘镇海灵器’的资本?要知道这持有‘镇海灵器’的人,至少也得和龙木先生一样难对付呐!

    “你,你这挨千刀的‘饿死鬼’啊,胆敢……”眼看刘公公眼睛一瞪、手指一翘,又要斗嘴——黄泉忙抢道:“放心吧,刘公公、离肠师父。过了今日,我定会振作起来、重整旗鼓!”说到此处,他又眼色一沉,“只是今天……让我安静一会儿罢?”

    离肠与刘公公相视一眼,便即都别过脑袋、闭上了嘴。他俩虽带着截然相反的语气与态度,可关心黄泉的出发点却都是相同的。就像是……一对为孩子而吵翻的夫妇,一个沿着沙岸走远,一个化成一股烟气、钻入了‘血玉灵玺’之中。

    如今,终于只剩下了寂寥的沙滩和海浪,给黄泉这个寂寞的人作伴。

    ……

    可是,天不遂人愿,十有八九。

    留给黄泉平复心情的时间着实不多,也就至多六个时辰。

    正当他躺在沙滩上眼望满天星斗,迷糊间昏昏欲睡时……就有人大喊道:“黄岛主,黄岛主呐!”

    闻声,黄泉顿然坐起身子、向声源望去……只见东首南宫燕带着一列水手,正自小跑而来。他忙站起身子,回道:“啊,燕兄弟!”

    南宫燕本带着笑意赶来,可见到黄泉憔悴、落了形的面容……就不禁踌躇起来,支支吾吾道:“黄岛主,听说阿瑶姑娘她、她走了……你还好吧?”

    黄泉深吸了口气,叹道:“唉,本来不是很好的……”但他又浅笑一声,拍了拍南宫燕消瘦的肩胛,“可是看见兄弟你如此高兴,黄大哥……也就高兴了!”

    南宫燕脸颊一红,那张樱桃小口更是讲不出话了。

    黄泉好意催道:“羞什么羞?咱们可都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有什么好事别藏着掖着嘞,赶紧说出来叫黄大哥高兴高兴!”

    南宫燕轻嗯了一声,旋即掩不住欣喜道:“是……是钱三娘!她说,第一件‘绿蛙藤衣’做出来了,让大家伙儿赶紧去试试效果!”

    “哦?三娘出手可真快啊!那……咱们这就去瞧瞧吧?”

    “好呐!”

    两人一拍即合,便让水手扬起火把引路,登上南宫商船。

    南宫商会的船舱,平素里是堆满了货物的。

    可前两日……他们却将尾舱内的‘丝绸布匹’和‘西漠红茶’都丢到了海里,腾出了两间足够大的舱室来。

    其中一间,乃是给费老板与刘公公配药的“炼金房”;还有一间,便是隔壁、留给那钱三娘与绣娘的“制衣坊”。

    “黄大财主,这……就是你所定制的‘绿蛙藤衣’呐!”

    钱三娘掀开台布,工作台上正静静横卧着一件通体黑紫、隐隐透绿的大袍子。

    众人仔细一看,其上仍能看出藤条的肌理与纹路,以及回针藏线的细腻功夫。可以说,没有二三十年的刻苦钻研……那是绝不可能有缝出这等线脚的。

    虽说这袍子制作精良,但若说这件袍子有多特别?黄泉这个门外汉也是瞧不出来。他试问道:“三娘,这件绿蛙藤衣……真能抵御烈焰吗?”

    钱三娘听出黄泉猜疑,心中不快道:“哼,那是当然!怎么,你不信啊?你若是不信……可以拿火把来烧一下,看看我‘花剌子人’祖传的手艺过不过硬!”

    黄泉自知失言,忙拱手道歉:“三娘莫要介怀,黄某人只是想确保此次行动万无一失。毕竟若有闪失,我们所付出的……将是‘生命’的代价。”

    这段话虽说得轻描淡写,但字字如凿、铿锵有力,纵使如钱三娘这般寡情之女,也不免心中微颤,嗔道:“唉!黄大财主总是有理,小女子甘拜下风!”

    “拿火把来!”

    南宫燕一喊,传令便攒着火把跑来。

    接手后,他本想自己来试……可转念一想,却又道:“黄岛主,你来试罢!”

    不知从何时起?这南宫燕瞧着黄泉的眼神——变了,变得有点腻。就像是少女见到英雄救美的大侠一般,想要以身相许似的?

    黄泉当然并没在意,全当是弟弟对哥哥的崇敬。他应声接过火把,刚拎起‘绿蛙藤衣’的领子……就不禁喊道:“哇,真凉呐!”他万万没想到,这‘绿蛙藤’的寒湿之气……竟如冰块一般凉得刺骨!

    钱三娘翻了记白眼,道:“哼,这就惊讶了?你再捏捏看!”

    黄泉闻之用手一捏……只觉那藤衣上的藤条,竟然慢慢地渗透出了夹杂冰粒的粘液来!

    等不及众人惊讶,黄泉手中滚烫的火把,就向‘绿蛙藤衣’上烙去:一、二、三……三十、三十一、三十二……直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火把仍没有点燃这件绿蛙藤衣!

    黄泉撤去火把、顺手一抹,衣服竟还是冰凉的!

    他愣住了,连同在旁观看的一干水手们也觉得神乎其神,不禁竖起拇指、喝出了彩:“这‘绿蛙藤衣’还真是神奇得紧,火烧了这么久还不炀呀!”“是啊!俺在‘南宫商会’跑船这么十多年,见到的稀奇东西不下百件。但这不能烧着的袍子,还是头一回见到呐!”

    “燕兄弟,你来试试!”

    黄泉难抑兴奋,边笑边展开‘绿蛙藤衣’披在南宫燕肩头上,道:“瞧瞧……咱们眉清目秀、玉树临风的南宫少主,再配上这么一身藤袍……哈,真是活脱一个再世李郎啊!”

    南宫燕被他这么勾肩搭背地一夸,整个人都怔住了,一对圆溜溜的眼珠子直东看西瞧。而东西各处的水手们……是无不装疯卖傻、各聊趣事;钱三娘、绣娘那两位则紧盯这位“再世李郎”,口中窃窃私语、还时不时地偷偷嗤笑。

    人,不可能十全十美。

    黄泉也是人,他在大部分时候的睿智、聪慧都远超常人,可在有些方面……他也笨得离谱、笨得出格、笨得也是远超常人呐!

    “说来,这藤袍如此冰冷,燕兄弟你现在穿着……会不会受凉?”黄泉出于好心,伸手就往南宫燕的衣领胸口里去探……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令得船舱哑然、鸦雀无声。

    每个人都不敢说话,都直勾勾地瞪着黄泉……和他脸上的那五道红印子。

    南宫燕脑中白得像是一片干净的纸,眼眸里也霎时蓄起了雪花般的泪珠。他,唯诺诺地连声道歉:“黄、黄岛主,对不起!我……”

    黄泉沉着脸,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从小到大,就连他的父皇都没扇过他巴掌,唯独那白狮子扇过,于是……黄泉便领他走了人生最后一段的‘黄泉路’。

    他的右手高高举起、还微微颤抖着,看似……是要打还这一掌?!

    南宫燕自知有愧,眼睛霎时一闭、等着黄泉的反手耳光。可是,他等了很久……等得眼皮都抖动了起来,还是没人下手。

    反而——一只粗糙、但温暖的手掌贴住了他的面颊,为他拭去了泪珠。他睁开双眸,泪眼汪汪地望着黄泉,就像是……一只刚断奶、就没了母亲的小奶猫。

    黄泉仍面带笑意,道:“傻弟弟,男子汉哭什么哭?丢不丢人吶!”

    南宫燕从来没觉得有一个男人,能像黄泉一样包容他。龙木不行,南宫东明更不行。就连自己的亲爹——南宫端木也有心无力。

    他很感激黄泉,甚至想亲他一下?可是,念及周围全是人……这想法顷刻之间就打消了。为今之时,南宫燕已完全信任了黄泉,所以……他要告诉黄泉一个秘密、一个天大的秘密!

    “黄岛主,其实我、我是……”

    “嗯?”

    好戏演到精彩时,总有歹人来搅局。只闻有人慢步走近了这间制衣坊,浅浅说道:“你们,最好别高兴得太早了呐……”

    “龙木先生?”

    这熟悉的声音,南宫燕一听便知。

    而他更听得出,龙木这句话中的‘一语双关’,便道:“先生,我不说便是……”

    黄泉却不明所以,只思索道:“什么别高兴得太早?龙木先生,你……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罢?”

    龙木这才踏进舱门,对南宫燕微微颔首示意、随后道:“呵呵,黄岛主……这‘绿蛙藤衣’虽能抵御寻常烈焰,但若要上那犹如炼狱的‘冥府岛’的话……恐怕还不远远不够。”

    此言一出,黄泉心中那被燃起的希望之火……似是被浇上了冰水,再度失去了光辉。他长叹了一口气,问:“远远不够?若是这‘绿蛙藤衣’都抵御不了灵火,那这世上……还有什么法子可行呢?”

    那冥府岛的‘幽冥夜火’固然可怕,但龙木的笑容……却更渗人。

    他的嘴角,再度扬起了那极为难看、又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道:“办法是有的,而且远在天边,近在……隔壁呐?”

    话音刚落,只听隔壁船舱“嘭”地一记爆炸!顷刻间,一股浓浓黑烟夹杂着呛鼻的硫磺味儿、咖喱味儿,从右侧木墙的每一道缝隙里拼命钻了过来!

第042章 水灵密药

    “成了!”

    什么成了?只听,隔壁船舱有人尖声欢呼!

    黄泉、南宫燕相视一望,刚想出门去看……那条如刀剌铁的尖锐嗓子又扯高起来:“航海士兄弟,你说什么?咱家、咱家少主子在隔壁?!”

    那航海士闻得里头的怪味,是喷嚏咳嗽成串儿地来:“啊、啊啾!没错……咳、咳咳,黄岛主他、他就在隔壁呐……啊啾、啊啊啾——!”

    原来,是刘公公!

    这刘公公在过去,那可是大都皇宫里的总管太监啊!他能爬上如此高位……是要何等的机灵?何等的会察言观色、侍奉主子呐?

    就像现在,根本就不劳黄泉动嘴,刘公公就捧着一瓶蓝幽幽的药液奉到了主子手中,还刷刷拂袖、跪拜磕头道:“主子在上,奴才接驾来迟、罪该万死呐!!”

    龙木和南宫燕一诧,他们不懂太周国的礼仪习俗,更不知道这话乃是逢场作戏、堂皇之言,便想上前劝解其中误会。

    可还没讲话,黄泉就上前扶道:“爱卿,快快请起!”

    刘公公像没事人一般起身,再度躬身参拜:“谢主隆恩!”

    不止南宫燕和龙木,就连在旁的两位绣娘和南宫家臣也看傻了。他们,不免都暗自嘀咕:这是哪来的怪人啊?怎么前一秒在‘磕头求饶’,后一秒就成了‘忠臣爱卿’了呢?当真,是来自东土大陆的神秘国度呀!

    此时,又一人来了——是费老板!

    他,本就人胖脚短、模样不甚好看。此刻浑身的衣服又烧焦了一大片,头发也炸了锅,整个人……就像一只异变了的大西瓜虫。

    见得这一副滑稽摸样,舱内的女人们皆继捂嘴嗤笑,就连那好好男儿——南宫燕……也是掩面忍俊不禁。可费老板就不理她们,只慢悠悠地挪进船舱、兀自白了刘公公好几眼。

    黄泉也吃不消这个天生笑星的姿容样貌,只连连摇头笑道:“哟,这位……不是咱们费大老板吗?昨天见你还又白又胖、一脸富贵相,怎么今天……就成了窝大黑煤饼了呢?”

    “黄大财主,您还说笑呢?”费老板吐了一口浊气,叹道,“还不您给我配的好副手——这位‘刘大公公’干的好事呐……”

    “刘大公公?”黄泉憋着笑意,问,“哈,刘大公公他怎么了?”

    “唉!”费老板一屁股瘫坐地上,又叹道,“他呀,先是把自带的酱油罐子当成火龙油桶,烧了‘五灵茶花’半天……也没熬出药性。事后,还强词夺理说……说什么要改善口感?就把绵白糖和硫磺粉末呛在一块儿,炸得我成这模样咧!”

    刘公公那对如流浪老狗般委屈的眼睛,就干巴巴地盯着黄泉看,一副窝求苦恼的模样直让人怜惜。可如此忠肝义胆的老臣,黄泉……怎可能不‘徇私包庇’呢?

    “咳咳,这便是‘水灵密药’?”

    黄泉转开话题,举起这罐蓝盈盈的药液,透在油灯之下。只见,其中似有一颗颗蓝色小珠不断蠕动,仿佛具有生命之力。

    刘公公接下翎子,附和道:“哈呀,咱家主子就是聪明,猜得……那是一点儿也不差呐?这瓶子里装的……就是奴才和费老板连夜赶制出的‘水灵密药’喇!”

    黄泉拔开瓶塞,用手一扇……一股清凉、湿润的暗香便涌入鼻中。他带着三分笑意,转向最懂此药之理的龙木问:“请问先生,这药……可以直接喝吗?”

    龙木答道:“可以。”

    闻之,黄泉便将这瓶‘水灵密药’对准喉管,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忽的一道激灵!黄泉只觉那灵药下肚后,一股潮湿的凉意从脚趾间慢慢上移,直至脑后顶心。眨眼功夫,那股湿气又开始逐渐收缩,最后钻进了丹田气海之中、凝聚成团——靠在了那团翠绿色的‘风之灵团’旁边。

    “来火!”

    嚯声一喝,龙木的掌心已被赤红色的灵气包裹。

    旋即又是“嘭”的一记炸响,那火之灵气便被点燃、烧得旺盛!他,这是什么意思?还没等众人有所预料,这龙木便陡然往黄泉的面门进步劈掌!

    “你?!”

    黄泉虽疑,但架招功夫不落。一阵噼啪架招,已当下了龙木的三记连环劈掌。

    “哼,好身手!”

    龙木喝得一声彩,随即另一只手掌也耀起炎气,左右掌法急速连攻!

    一时间两人你来我往,谁也不甘示弱,以至狭小的船舱内……顿时火焰缭绕、金星四溅!

    南宫燕暗自感叹:‘黄岛主可真是修灵奇才,竟能以‘地阶行者’的灵力,接下身为‘地阶灵士’的龙木先生这么多招……换做我的话,只怕第一招就败了……’

    也不光是他一个,在场的所有人……那都是被这火光缭绕、绚烂纷呈的近身肉搏所深深震慑折服,心中连连高声声喝彩!

    斗得十来会合,两人越打越快、谁也不肯退让!

    黄泉怒意渐起。只听噌的一声、灵光爆射,那黑龙刺已然出鞘!

    南宫燕见势不妙,忙向这热斗中的两者喊道:“都是自家人,别来真的啊!”

    龙木颔首,身形忽向后一飘、拉开了两丈,并单手虚架示意停手。

    黄泉只觉呼吸急促、胸口血契温热,调息良久才缓下凶煞的戾气,质问道:“龙木先生,你、你为何突然袭击我?”

    “看。”龙木朝着黄泉的手臂一指,示意他看。

    “嗯?”黄泉低头一看……手臂并无异样呐?他又翻来覆去看了一遍,愣是没懂龙木的意思,便皱眉又问:“先生,我的手臂完好无损啊……”

    刚说完‘完好无损’这四个字,他脑中便是灵光一现——再思片刻,他竟然由惊转喜,朗声大笑了起来!

    南宫燕似没看懂,问道:“黄岛主,你,你怎么又笑了呢?”

    黄泉很是兴奋,连连招呼道:“哈!燕兄弟,你快过来瞧瞧我的手臂啊!”

    南宫燕好似还有些忌惮,故而只站在远处猫了两眼,也没瞧出什么所以然来。而黄泉却哈哈一笑,主动上前拽起后者那白皙的手……就往自己的手臂上蹭。

    “黄、黄岛主,你……”

    南宫燕面孔刷红,惊叫了一声。

    这一趟,他倒没有抬手甩耳光。因为他相信,黄泉一定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黄泉就如和兄弟分享佳酿一般,欣喜道:“燕兄弟你看,我方才赤手空拳与龙木先生的‘灵火掌法’对招数十回,竟连半根汗毛都没烧焦!你说,神不神奇?”

    南宫燕这才注意到,黄泉的手臂竟完好如初!他惊道:“真的诶!”叹罢,他又不自觉地刮擦起黄泉的手臂。哈,他似乎能感觉到:后者手臂的皮肤上……有一层又薄又润的灵气正附着其上。

    “咳咳!”

    龙木干咳了两声。

    南宫燕恍然回神,放下黄泉的手臂,退了两步。

    龙木这才淡淡又道:“这,便是‘水灵密药’的奇效了。”

    黄泉凝神颔首,问:“嗯……先生,这‘奇效’便是提供抗衡灵火的能力?”

    “没错。只要服下此药,它就能在一段时间内为服用者提供强大的‘水灵庇护’,来阻隔由灵气而生的凶烈火焰!”

    “水灵庇护……又是什么?”

    “这‘水灵庇护’嘛……乃是拥有强大‘水之灵能力’的修灵者,才能练成的‘被动灵技’。此技无需比诀、无需结印,就如眨眼和呼吸一般,由身体自主完成。”

    “原来如此……”

    黄泉心想:‘想必阿瑶在对阵‘蛞蝓老六’之时,足下瞬时起来抵挡老六来拳的……正是这被动触发的‘水灵庇护’吧?’可这一念起阿瑶,他便顿觉落寞、心中激荡起了一阵的酸楚。

    “不光是如此……”龙木唤起体内蓝色水之灵气,汇聚手心,捏出了数滴水道,“此药,可对咱们这些毫无‘水灵基础’的修灵者,是大大的有益!”

    黄泉头一次见龙木的表情,有现在这般丰富。他更想不到:这龙木先生‘五行基础灵气’之中,唯有‘水之灵气’这一块修炼薄弱,数年来毫无进展。纵使他连年睡于潮湿的洞中,日夜吸收湿润的水之灵气,也始终不得其法,叩不开‘水之灵能力’的大门。

    修灵之门,强调的乃是‘五行五灵,均衡修炼’。

    只有五灵齐进,方才能获得更高阶位的灵能力、踏上更强的境界,从而使出足以天地动容的灵诀。

    而龙木这体质,便是属于‘天生无水’的类型,也就是气海难以积蓄‘水之灵气’,更别提将其吸收、炼化了。

    俗话说‘五指长短,缺一不可’,这少了一根手指的人,总有心病。龙木生性高傲,更是视此为奇耻大辱。所以花了重金,从黑市上淘来了这篇‘水灵密药’的炼制法门。其目的,就是为了强补水灵,日后好在‘丹木’面前扬眉吐气。

    碰巧,此番正要上那冥府岛取幽冥夜火,需要‘水灵庇护’。这,可谓是正中龙木下怀,让他也“假公济私”了一回。

    别人的心病,聪明人是不会去问的。

    南宫燕哈的喊了一声,旋即打量起披在身上的藤袍道:“先生,有这隔热、防火的‘绿蛙藤衣’,再配合水灵密药所提供的‘水灵庇护’,这回……总能高枕无忧了吧?”

    龙木伸出了一根手指,摇了摇道:“若是光论登那冥府岛,这两层保护便即够了。但若是要取那‘幽冥夜火’的火种、再带回乌山岛,却还差一样条件……”黄、南二人异口同声问:“什么条件?”

第043章 水灵之团

    浩瀚的渊海一望无际,除了蔚蓝的天,便是宝蓝的水。

    哗哗!忽闻风声呼啸,一艘‘南宫商船’正满帆疾航向西,溅起一条如大白蛇般的狭长浪花。

    船速虽快,但却很稳。稳到盘坐于船舱内的三人,丝毫不觉颠簸、如坐平地——这三人,正是黄泉、南宫燕,以及龙木先生。

    他们面色肃然、双目紧闭,正自抓紧凝聚‘水灵之团’,且到了紧要关头!因为如要触碰、甚至取走‘幽冥夜火’的话,除了绿蛙藤衣与水灵庇佑的双重保护,最重要的:便是要从水灵秘药之中,汲取源源不断的水灵气!

    “呼呼——”

    龙木吐得口淡蓝气息,言道:“最后一步,化‘水之灵气’过周天,淬炼‘水灵之团’!”

    黄泉、南宫燕二人一应,便抬起左右双掌交替翻卷、变诀。只见,他们的腹部气海之处,皆有一股淡蓝的灵气逆着经脉提上中院、鸠尾,直至前胸正中的紫宫穴凝成了一股肉眼可见的气团。

    龙木虽属‘无水’体质,难以储存水之灵气,但对于修灵练气还是颇有心得。所以他未过一个时辰的时分,就已凝聚完成‘水灵之团’。

    他自信睁眼,本想摆出一副默然的表情,再出言指导二人凝气,以正宗师之威。可是,叫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面前的这两个小娃娃,早已眼珠子瞪得老大、干望着自己了!

    ‘他们……他们凝气的速度,怎可能比我还快?!’龙木心里吃惊,但又不想失了威风,便道:“你们二人终于好了,先生我等你们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

    “嗯……”龙木一捋胡须,假装洋洋得意。

    “先生,你撒谎!”南宫燕忍不住,扑哧笑道。

    “先、先生我哪里撒谎了?”龙木一怔,面如土灰。

    “半个时辰前,龙木先生您的脸……还时而红、时而绿呐!”

    脸时而红、时而绿……这分明就是在控制气息、凝聚气团的特征表现!龙木无可辩解,但又不甘心,于是他干咳两声、随口问道:“你怎么晓得的?”

    南宫燕嘻嘻一笑,道:“因为……因为燕儿花了半个时辰还没到,就已然凝练完‘水灵之团’了呐!”

    半个时辰?!龙木独眼一瞪,心中大叹:‘少主的凝练能力,怎可能在我之上?且比我还快上一倍有余?’

    这回让龙木失落的,不再单单是无法储存‘水之灵气’的先天因素了,就连修灵者的根础——聚气效率、修灵速度,也大大受到了自我否定。

    俗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还有另一个更为沉痛的打击,正如重锤般砸向龙木的胸口。

    南宫燕随口问道:“黄岛主,我睁眼时候,见你已经升着懒腰、快要眯上眼睛了……莫非,你很早就凝完灵团了吗?”

    黄泉虽无心炫耀,但也不愿欺骗兄弟,只好躬身一拜道:“惭愧惭愧,黄某人花了一盏茶的时间,凝练完了这‘水灵之团’。”

    什么?

    一盏茶的时间?!

    短短盏茶的功夫,就能凝聚完整瓶秘药中充沛的水灵气?

    这,是何等的修灵天赋啊!龙木心里大喝大叹,口里却如同灌了浆糊、欲赞还休。只因他不愿夸奖黄泉天赋出众,更不愿承认自己不如这两个‘毛孩子’。

    纵使这样,他仍不禁越想越气、越气就越要搞懂。他暗自推测:‘这黄皮小子,乃是刚踏入‘地阶行者’不久的修灵者,可谓只是触及了修灵门坎。为什么,他只花了我八分之一的时间,就凝聚成了水灵之团?莫非——’

    ‘莫非,他天赋比你高八倍?’

    龙木一怔,灵识喝问:‘是谁?!’

    那钻进他脑中的声音嬉笑道:‘哈,你猜我是谁呢?’

    龙木到底是老江湖,他眼瞧周围船舱再无第四人,便下意识瞥向黄泉胸前、那半枚悬挂着‘血玉灵玺’道:‘哼!眼下,他俩还未通灵识。能传音入密的……也只剩你这位‘离肠大师’了。’

    离肠“哟哟”了好几嗓子,好似颇为意外地道:‘啊呀呀,诶哟!看来……阁下修炼天赋不高,但是脑筋还算不错的嘛!哈哈哈!’

    这种讽刺挖苦之言,若是出得他人之口……龙木必定反掌劈将下去!可眼下,这离肠修为不浅、又没得实体,他也只得用力“哼”了一声作罢。

    离肠缓下了逗趣的情绪,啧啧言道:‘龙木先生,这姓黄的小子呢……是‘太周之国’的子民。你理当知道当他们的修炼天赋,又何须惊讶错愕呢?’

    ‘话虽如此……’龙木又叹,‘但比我高出八倍的修灵速度,简直让我匪夷所、难以置信!若是他潜下心来修炼五十年,岂不等于我苦修四百年?’

    ‘一点不错,若不是看在他天赋异禀,我怎会收他作徒、悉心教导呢?’离肠呵呵一笑,随即收敛、肃然道,‘再有,他可是‘太周之帝’嫡亲的皇室玄孙,身体里可流淌着与‘那个人’相同的血脉,岂能不厉害?’

    ‘哪个人?’

    ‘稍等,你一看便知。’

    离肠化灵气为图,飘向龙木眼前——那居然是一盏幽幽青灯。

    是、是他?!

    龙木顿觉浑身酥麻,如五雷灌顶之彻!

    他的语气……从未如此激烈过:‘若是黄岛主福缘深厚、性格坚韧,再勤于修灵的话……岂不是能成为第二个‘他’了吗?!’

    离肠边思边道:‘成为第二个他?嗯……这也极有可能呐!’龙木一听,脑子里就胡思乱想了起来。想着想着,便乐得痴痴发笑。虽然,他笑得依然很丑,但丑得也依然很真实。

    ‘哈!哈哈!’龙木痴心妄想着,‘如果,黄岛主真能有‘他’的修为和本事……’

    ‘喂,别高兴得太早喇?’离肠叹得口气,浅浅道,‘黄老弟如今报仇心切、戾气极重。若是修行太顺,只怕这世上要出第四位‘魔君’了……’

    ‘这倒也是……可我听讲,黄岛主他踏入‘地阶行者’足足花了三年啊?难道……’龙木细想离肠的话后忽而一怵,惊道,‘难道你——’

    ‘嘿,猜得不错!是我故意侵蚀他的灵气凝聚,故意拖延了他的修炼进程。’离肠哼笑道,‘若是让他全力修炼,那踏入‘地阶行者’何须三年?三周足矣!’

    踏入行者,三周足矣?

    此时的黄泉仍然毫不知情,更不知道龙木为何目光错愕地望着自己?

    这让他很不自在,犹如浑身爬满蝼蚁,有说不出的古怪感受。为解尴尬,他便与南宫燕一块儿再度喝下了瓶‘水灵秘药’,接着闭眼凝神、提炼其中那浓稠如糖浆般的水之灵气。

    一念成尊,一念成魔。

    难道未来的东玄世界,就要被他掌握?

    龙木不得不擦亮眼睛,重新打量起这个看似消瘦体弱、却蕴含无穷潜力的英雄少年。

    离肠坏笑道:‘喂,龙木先生,你别再盯着我徒儿看了好吗?难不成……你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

    龙木没理会,兀自望得出神,甚至他老辣的独眼也隐约湿润了起来……良久,他才缓过神来道:‘离肠大师,你告诉我这么多,难不成……你早就看穿我的‘秘密’了?’

    离肠嘿嘿一笑,道:‘我若是看不穿你究竟是谁,提‘他’做甚?’

    龙木一怔,随即干笑了两声,长舒了口气道:‘说得也是,大师自然是瞧出我与那‘青灯’渊源颇深了……’他顿了顿,又道,‘大师既然告知我此事,算是有恩于我。咱们做商人的,自是知道天下没有不要钱的酒吃,所以您老……是不是有事要我办?’

    ‘聪明!’离肠直言不讳道,“本大师……要你替我做件事,一件对你而言不难的事。’

    ‘什么事?’

    ‘替我去海底,找一件东西的下落。’

    ‘什么东西?’

    ‘这东西就是——’言到此处,离肠讲得轻微无声……

    ‘大师……’

    听罢,龙木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丝丝的惧色道:‘这东西,我可不一定敢拿。’

    离肠有些恨铁不成钢,埋怨道:‘诶呀!不需要你拿来,只消你确认——海里,有那‘东西’就成嘞!’

    ‘只要确认……大师,你不怕我骗你?’

    ‘不怕’离肠咯咯一笑道,‘哈,就算你敢骗我,也不敢骗咱们‘青灯之主’的后人吧?’

    龙木脸色凝重着微一颔首,应道:‘嗯……那这样,只要你们帮我家少主胜了这场赌约,我就下海替你去探一探这东西。若是能拿、则拿来给大师你,如何?’

    离肠这才心满意足地道:‘这好说!而且事成之后,本大师还会想法子帮你开启水灵之囊,让你的气海……能够积蓄起‘水之灵气’来,怎么样?’龙木闻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道:‘啊,真的吗?在下……先行谢过大师!’

    如何,让龙木先生心悦诚服呢?

    这一回,离肠试着完全放手,再也没有刻意抑制黄泉凝聚灵气。

    所以,这黄肤少年仅用了三日的时间,就在小腹丹田汇聚了一股深蓝色、如同西瓜大小的水之灵团!足足……是要比南宫燕的‘水之灵团’大上三倍,且颜色也深得好几分。

    灵气之团,本就是越浓、越深,就愈发纯净。能有愈发纯净浓缩的灵团……也就意味着修灵者能继续吸收更多的灵气,从而突破到更高境界、获得更强大的高阶‘灵之能力’。

    真是千古共妒其一人呐!

    以这种疯狂的修灵进度……只怕不出一个月,黄岛主便可突破进阶、成为‘玄阶行者’嘞——舱内两人一魂嘴上不说,心里却都如此惊叹着。可黄泉的修灵之途,当真有如此顺利吗?

第044章 酆都之岛

    三日后,那练功船舱内只剩下了一人——这人,便是黄泉。

    眼下,他正盘坐在影影绰绰的烛火光圈之内,被周围七零八落的三十余支灵药空瓶围得像一座城池。

    而这些空瓶子里的水灵秘药……那自然都已被炼化成为浓郁如烈酒的水灵气,集聚在了他黄岛主的丹田气海之中。

    “喝!”

    他汗如雨下,陡然一喝!

    随即,只见他周身青烟涌起,还夹杂着一股股淡蓝色的灵气逐渐升腾。不久,就在黄泉胸前聚成了一轮四个大汉都抱不住的水灵之团。

    这轮‘水灵之团’的周围色浅,越往中心是越深邃。且若是细细瞧来……里头的水浪般的波纹还在不断地向中心慢慢盘旋,就像是一座小银河、璀璨而又壮观。

    呼呼——

    黄泉吐罢浊息,便即收起水灵之团入体,脸上是难掩大喜之色。

    此间,唯有离肠在旁。他也忍不住夸奖道:“啧啧,孺子可教也。若不是‘西瓜虫’和‘阴阳人’制药手慢,只怕你到冥府岛之前……就能成凝成和蛞蝓老六相当的水灵之团嘞!”

    蛞蝓老六修灵七八年,方才辛苦凝聚出的灵团,黄泉只需一周便可完成。虽然其中或有前者天资不佳的缘由,但他俩犹如天地鸿沟、云泥之别的差距,着实是瞎眼的也能看见。

    黄泉环顾四周,见全是空瓶便笑问:“哈,没药了吗?”

    离肠抠了抠耳朵,弹飞了一粒黑球道:“没咯,南宫燕和龙木的份……也都省给你喝了。”

    黄泉心想:南宫燕于自己有兄弟之情,省灵药给兄弟也不足为奇。可这龙木先生……怎么和变了性子似的?这两天不仅以灵药相赠,还颇为礼貌客气、言语恭敬呢?

    想来,或许是因为我在帮‘南宫商会’做事吧?——任他黄泉再聪明,也只能得到这个结论。而更深层次的、有关于‘太周王室血脉’那方面的缘由,他怕是永远也猜不到。

    忽尔,门上有轻叩两声。

    随之有道苍凉的老声喊道:“黄岛主,敢问您修炼结束了吗?”

    这声音,分明就是龙木先生的。可黄泉对如此恭敬的称呼……显然还不是很习惯,毕竟这龙木先前,可是喊他作“黄狗”的啊?

    “嗯。”黄泉还是彬彬有礼,客气道,“晚辈修炼已罢,先生请进。”

    “是”应完,龙木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躬身拜道,“黄岛主,趁着现下月黑风高,咱们就要停靠于‘酆都岛’了。此岛乃是‘渊海’的南、西交界处的小岛,归我‘南宫商会’所管辖,此事先告知黄岛主一声、请您知悉。”

    “酆都?那……不是传说里‘地府冥界’的入口吗?”

    “对呐。这渊海西洋,人称‘幽冥海域’。比起那阴曹地府来,只怕有过之无不及……”

    “所以离‘幽冥海域’最近的小岛,就好比地府门庭,也便……取名叫做‘酆都岛’了?”

    “黄岛主明鉴。”龙木颔首称是。

    这幽冥海域……当着有这么邪乎?想来,黄泉倒提起了兴致、起身道:“先生,我去瞧瞧这片海!”谁知龙木居然像个下人般恭敬地推开了门,道:“遵命,在下来领路!”

    ……

    呼喇!

    一上甲板,就有股阴风强盗般地刮来——冷啊,好生阴森的冷!

    这里的风虽说不是特别疾,但奇怪的是……它特别能钻进人的骨头缝隙里,叫人汗毛凛凛、冷汗涔涔。纵使,黄泉披上了龙木奉上的加绒厚披风,也丝毫抵不住这渗人的诡异寒气。

    “黄岛主,西首那儿的小岛……便是‘酆都岛’了。”

    顺着龙木所指远眺而去,只见黑夜里勉强能看清一座火光零星的小岛,正愈离愈近……此岛,正是‘南宫商会’位于渊海最西的据点——酆都岛。

    酆都岛,占地约莫有‘乌山岛’的一半大,有山、有水、有树林,自然也有鸟兽鱼虫。虽说环境不如‘花剌子岛’那般优越,但也算得上适宜渊海子民居住的小岛。可是,龙木却介绍:如今岛上的活人,至多五个。

    黄泉问:“五个人?那岂不是只有两、三户人家?”

    龙木答:“不,岛上只有一户人家,五个人。”

    黄泉追问:“一户人家?五个人?”

    龙木再答:“是呐……前两年,说是他们家的老头子得了难治的重病,如今走了没走……还不晓得嘞?”

    偌大个酆都岛,怎会只有区区五人?黄泉起初还将信将疑,直到月下稍近这‘酆都岛’之后……他才察觉到诡秘异样,并不由得相信起来了。

    因为活人少,登岛无需任何通报。

    所以用不到半碗茶的时间,南宫商船便鸣金收帆、抛锚靠岸。

    上岸之后,自然也没人迎接。全是靠龙木翻阅小岛地图,领着黄泉、南宫燕二人来到接头之处。他们,直到离港口约莫五里的岔道,才遇到第一个活人……

    那,是一个比死人多了半口气的老太婆。

    她双眸下挂、两颊干瘪,整个人窝得像一块发僵的白面馒头。她嘴里虽然没有牙齿,可仍旧喜欢不断咀嚼,发出砸吧砸吧的怪声。

    “你们……来了?”

    老太婆口中无牙,讲起话来并不利索。

    龙木会意后,才答道:“我们来了,邹婆婆。”

    可能因为岛上太久没来外人,邹婆婆已然忘记了什么叫做礼貌、客套。她将手里的灯笼举起,在三人脸前来回晃悠了好几圈,是左看右看。

    思索了良久后,她才慢慢地开口道:“一个黄皮肤的娃娃,一个白皮肤的娃娃,还有一个独眼龙……嗯,没错、没错的!信上是这么写的!”

    她口中所言的“信”,便是龙木在三日前飞鸽传来的。其上简要地叙述了此行的目的,以及需要他们一家五口人配合、准备些什么。

    “走吧,饭菜都准备好了……”邹婆婆咯咯一笑,便转身引路。

    “有劳邹婆婆!”三人齐道。

    “不客气的。”邹婆婆悠悠地笑道,“只是你们要跟紧些,莫要叫小鬼抓了去,嘿嘿……”

    这句话,若是白天听来……那就像是老人家吓唬小捣蛋鬼的把戏,十分俏皮可笑;但在眼下这黑灯瞎火的荒山野道里,便直是令人唇齿发干、心头惴惴不安了。

    这一路上漆黑无比,大部分的月光都叫树荫给遮去了。

    唯独有光的,就是邹婆婆手里的那盏破得全是大洞小孔的幽暗灯笼。

    此时从后瞧去,这老太婆的双脚就像是消失了一样、飘在了冷雾里,再配合着她上半身罩着的素白长衫和干柴般的枯手提着灯笼,活脱脱就像个‘丑时三刻引路鬼’!

    “黄岛主……”南宫燕凑近了黄泉,轻声喊他。

    “怎么了?”

    “我,我怕……”南宫燕的面色似有些发青。

    其实黄泉也怕,他巴不得南宫燕凑他近些。要知道‘太周之国’举国信奉天帝,且年年祭司、月月朝拜。身为太子的黄泉打小就随先帝拜神请愿,自然对这些鬼神之说是耳濡目染、心存忌惮。

    可是黄泉却是活脱一个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之人。自小开始,别人要让他害怕不难,但要他说出自己害怕……却是难上加难。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畏畏缩缩?”黄泉有意挺直了腰杆子,壮胆道,“不就是一位老太太嘛,又不是吃人的妖怪?有什么好害怕——”

    南宫燕抿着嘴,摇了摇头,意思自己害怕的并不是这位古怪的邹婆婆。转而,他又指了指黄泉的脚后跟,一对水汪汪的雪眸之里……登时漫上惧色!

    黄泉咽了口唾沫,扭头一看……

    啊?!他不禁就喊了一声,那余音悠荡林间、如同鬼哭乌啼一般。

    只见在斑驳的月光下,林子里竟是布满着七歪八倒的石碑!其中有的破损缺角、有的拦腰截断、还有的……则完好无损、还刻有“生辰八字”以及“阳寿尽日”。

    显而易见的,这些石碑——全是死人的墓碑!

    黄泉心里有些发毛,问道:“这里,哪来这么多墓碑?”

    南宫燕当然不知道。他只知道把自己的身子骨蜷缩起来、吸在黄泉那牢靠的肩头上,再把那一对明眸合拢些,最好……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一行之中,唯独在最后压阵的龙木……是一如往常的镇定,道:“少主、黄岛主,莫要惊慌。这‘酆都岛’本就是活人少,死人多的地方。”

    黄泉回问道:“活人少,死人多?这话……是什么意思?”

    龙木见怪不怪,道:“因为这酆都岛,本就我‘南宫商会’的大坟场。”

    “啊,大坟场?”黄泉一怔,道,“难怪你说这酆都岛上‘死人多、活人少’……原来,这座小岛就是专门埋死人的地方呐?”

    “黄岛主明鉴。”龙木淡淡道,“这酆都岛……正是咱们‘南宫家’埋葬海盗、土匪,以及遇难海员和无名尸体的集中之所。”

    “嗯,如此说来……”黄泉细细一思,又道,“那这岛上唯一的那户人家,便就是负责替你们‘南宫商会’守陵护墓的咯?”

    忽的阴风吹拂树林,簌簌声响。

    龙木还未答,那邹婆婆就侧过惨白的脸来、冷冷一笑道:“嘿嘿,小伙子真是聪明得紧吗?婆婆,很喜欢你唷……”

    这,本是邹婆婆的善意夸奖。但不知为何?黄泉听着就不受用,反而手臂上还齁起了一层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他,只得尴尬谢道:“谢、谢谢婆婆……”

    “停!”

    就在黄泉放松警惕之时,他忽听见背后的树丛里有声音——窸窸窣窣的声音!

    众人噌地一回头,向声源之处瞪大了眼珠子!只见那树丛兀自无风颤抖,里头……似有一团黑影正自艰难地蠕动?

    没过多久,这条黑影钻出树丛来了!

    他有手有脚,难道……是人?不,他奶奶的——居然是一匹僵尸!

    月光之下,它的皮肤寸寸干裂,肤色白中带灰、灰中发黑。其中有一部分的皮肉,也已经腐烂发脓,上面还爬满了正自腐肉中钻进钻出的乳白色蛆虫!简直,恶心得透了腔!

    南宫燕本不是胆小之辈,至少对于再毒辣的恶徒,他也敢当面对峙。可是……人总有软当,没软当的就不是人。正如有的英雄豪杰怕老婆、有的帝王明君怕老母——南宫燕对这样既恶心又恐怖的僵尸是闻之色变,更别提亲眼见着了。

    “哇啊!”他惊叫一尖声、脸色刷白,整个身子不住地发抖。

    “燕兄弟不怕,有大哥在此。”黄泉下意识手臂一抬,将他护在身后。随即另一只手灵气贯通,黑龙刺便噌的亮出!

    “嗯,好……”可就在南宫燕稍稍平复心境之际……他倏然眼珠又是圆睁、指向东首喊道,“黄大哥,那里也有!”

    也有……也有什么?!黄泉扭头望去——

    只见乱葬坡顶的一块墓碑前,是有两根干枯如枝的手臂戳出泥土、撑起了这僵尸死人的躯干。它,并未心切地想要吃人,而是如狼王般在一轮冷月下等候着……

    等候着,他的同伴们——忽听嘎啦、嘎啦啦!那坡上的坟堆连声迸开,又有十余具衣衫褴褛的僵尸从这死地中钻了出来。这下子,它们方才都佝偻起身子、姿势极其乖张地向黄泉一行步步逼近。

第045章 尸奴起尸

    森白的月光之下,数十匹僵尸如同身藏机括、正自顿步挪来。

    南宫燕吓得魂不附体,整个脑袋都快塞进了黄泉的咯肢窝里。而黄泉则紧咬着牙关,准备殊死一搏!可奇怪的是——邹婆婆与龙木都一动不动,甚至……连表情都没一丝改变。

    黄泉一急,喊道:“龙木先生、邹婆婆,你们还没看着吗?敌人近在咫尺了!”

    邹婆婆不知是存心……还是故意逗黄泉?她忽而露出一副紧张兮兮的神情来,道:“敌人?什么敌人呀?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有几个人呐?”

    随后她又慢悠悠地提起灯笼,冲僵尸那儿的远坡照了一圈,嗔骂道:“明明什么人都没有嘛……小泉儿,说谎的孩子……可是要被婆婆割掉舌头的哟!”

    黄泉纳闷了,除非这老太婆是个瞎子,否则怎么能瞧不见这么多的僵尸?

    龙木哼哼一笑,笑容依然很丑,却很真诚,道:“邹婆婆,您莫要再逗这些娃娃们开心了。他们,可不知道这是西门家的‘起尸术’,自然不免紧张害怕。想来我第一次见着这些‘尸奴’之时,心里也怵得发毛。”

    “哼哼哼……”邹婆婆神色古怪地笑着,似是默许。

    尸奴?

    起尸术?

    还未来得及多想,只见那一匹匹僵尸已然离众人咫尺之遥。可奇怪的是:它们就如同蝙蝠能感测到钟乳石一般,绕开了众人,继续有目的地前行。

    黄泉虽早就听闻渊海的‘西门世家’邪乎得很,有养尸做奴、借取阴兵的本事,可始终将信将疑。而今夜……可算是让他眼见为实,不得不信。

    他心中不禁大疑,问:“龙木先生,这‘尸奴’与‘起尸术’……究竟是什么来头?”

    龙木摇头,叹道:“回黄岛主,在下……也只略知一二,邹婆婆可能更清楚些。”言罢,众人的目光便不自觉地转向了邹婆婆。

    只见她咯咯一笑、像是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可口中却道:“这‘起尸术’和‘尸奴’……老婆子也不是很清楚的呀?但是,我儿子应该晓得的。”

    “你儿子?”

    “嗯呐,我的儿子叫‘阿生’,你不知道吗?”

    黄泉摇头否认,转而看了眼南宫燕……他也是两眼的迷糊。

    只听龙木解释道:“两位少主子,阿生——就是这回要带咱们潜入这片‘幽冥海域’的引路人。他,非常熟悉西门世家的一切,且事无巨细。”

    听罢,黄泉微微颔首、细思了片刻……旋即再恭敬地向邹婆婆一拜,道:“婆婆,那这趟……还真是要多多劳烦‘阿生’兄弟了,黄某人在此先行谢过!”

    邹婆婆缓步上前,用那干枯的手掌抚了抚黄泉的脸颊,眼里满是欢喜道:“诶呀!真是个懂礼貌的好娃娃,婆婆越来越喜欢你嘞……”

    黄泉的汗毛又再一次竖了起来,而嘴上却只好一笑。

    这一笑,邹婆婆更是开心得没了边。她只挽起黄泉的手,道:“来来,小泉儿。前面山头就是婆婆的家,到了那儿……你再和咱们‘阿生’好好聊吧?嘿嘿!”

    三人遥望山头,只见深紫星夜之下,独有一栋悠然而立的小屋子。其上窗口灯光浅浅,想必正是这岛上唯一的那户人家——邹婆婆的家。唉!黄泉叹得口气,只有跟着婆婆一路走、一路汗毛凛凛。

    走夜路可怕。

    和死人一起走夜路……那是更怕得要死人。

    一路走来,最提心吊胆的当属南宫燕了。好在路程很短,又有龙木、黄泉从旁照应,这才有惊无险地安全抵达山头小屋。

    叩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女人。她的脸色……不甚好看,就是守陵人独有的那种,因长期失眠而显得蜡黄发黑、毫无生气的虚弱面孔。

    “啊……三位贵客来了,请进请进!”

    纵使精神不佳,她还是尽量表现出热情地模样,招呼黄泉三人进屋吃饭。

    饭菜早已准备齐全,且菜色出乎意料的丰盛。就连死活赖在‘血玉灵玺’中睡了三天三夜大觉的离肠,都化身成猫、爬上桌子胡吃海喝起来。

    “各位大人好,小的……贱名阿生。”

    饭桌之上,黄泉总算看见这“阿生”的长相了。

    他的黑眼圈……恐怕是有三圈,眼袋和眼角也向下耷拉着。至于脸上的皮肤……那更是粗糙发灰、没有丝毫血色。

    这长相,简直和他的名字是大相径庭嘛!阿生阿生……却没有一毫厘的生气,活脱是一张死人面孔。

    阿生病怏怏地道:“听我娘说,你们还不晓得西门家的‘起尸术’,还有‘尸奴’究竟是怎么回事,对吧?”

    黄泉点头。

    阿生又问道:“还有呐,飞鸽传书上写着——你们要潜入‘幽冥海域’里面,到那座‘冥府岛’上去,是吗?”

    黄泉还是点了点头,称是。

    阿生的面孔僵了片刻,才道:“既然如此,各位必须知晓一下‘尸奴’和‘起尸术’到底是什么,不然……若是遇上西门家的‘驭尸使’的话,那麻烦就大了。”

    黄泉这趟是拱手抱拳,道:“我等,愿闻其详!”

    阿生言道:“顾名思义,这‘尸奴’呐……就是死尸做成的奴仆、傀儡。而操纵这尸奴战斗的,便叫‘驭尸使’了。”

    黄泉疑问:“操纵?阿生兄弟,你的意思是说……这些‘尸奴’并不是自己会动的?”

    “能自己动的……那叫僵尸,就不叫尸奴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有些修灵者的尸体,若是余下的灵气足够充盈……倒也有可能被唤醒,成为有意识的‘灵尸’了……”

    “灵尸?”

    “嗯,这‘灵尸’就比普通的尸奴强多了,不论是速度、力量、还是体质……简直是一天一地的差距!甚至有些强横的灵尸,还能施展生前所会的斗技和灵诀!”

    黄泉一怔,不禁暗自叹道:‘那,这‘灵尸’岂不等同于一名修灵高手?若是真斗起来,驭尸使就是以二敌一了啊!看来,日后遇到操纵灵尸的驭尸使,得多加小心了……’

    “要说这灵尸……可是驭尸使最爱的宝贝啊?”

    说道此处,阿生的眼中忽而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很快隐没了下去。

    他又笑道:“唉,那些终究只是幽冥海域的传说而已,毕竟这修灵者的尸体……哪这么容易得到啊?咯咯!”

    饭桌上,众人面面相觑、也都不置可否地附和一笑。阿生和龙木两个人的笑容,简直美得离谱、美得半斤八两。所以两个人一块笑起来的时候,就和哭丧出殡没啥两样。

    “至于这‘起尸术’……”

    阿生说着,除了那贪吃的离肠不管不顾,自顾自胡吃海喝,其余人听得聚精会神。

    忽尔哐当一声——小屋的二楼,有动静!

    邹婆婆神情焦急,问:“诶呀,是你爹吧?”

    阿生大喊一声“爹”,随即忙起身上楼。可他还未走到一半,有个浑身干瘦的老头,一瘸一拐地走下楼梯。

    邹婆婆抓起阿生的手,问:“老头子他、他病好了?能走路了?”

    阿生本也这么认为,可他看清自己父亲那空洞、无神的眼眸,他便懂了:“不,老娘,是爹他……他中得‘起尸术’了……”

    只有死人,才能中‘起尸术’。

    所以他的爹,死了。

    “爹……”

    阿生眼含着泪,紧攒着拳头,捏得骨头喀喀作响。

    他,似乎在犹豫什么?而黄泉三人却一脸茫然,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感到不知所措。

    邹婆婆像是下了决心,狠狠地道:“阿生呐,别再犹豫了!老头子他……绝对不甘愿死后还要做他们的奴隶!”

    阿生的妻子也道:“是啊!爹爹他老人家……这辈子可最痛恨‘西门世家’的人了,你可不能让他死后还遭罪、受那奇耻大辱呀!”

    可阿生闻之……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往复大喊:“我,我做不到!”边喊着,他的双手还抱住了脑袋使劲在挠,敢情头皮都快出血了。

    这究竟是怎么了?

    他究竟‘做不到’什么?

    正当黄泉心中疑云重重之际,离肠总算吃饱了饭,打了一声长嗝。

    “你们仨,还真木讷……”离肠噌地伸出猫爪,剔着牙道,“你们运起灵气上眼,再瞧瞧那老头儿吧?”

    黄泉、南宫燕、龙木三人灵气运上眼珠……

    “啊?!”

    这一看,三人不禁皆是大惊。

    因为阿生的爹,胸前被一条细细长长的‘灵气之线’拴着,那线的另一头从后门延伸而出,径直向西。

    离肠猜道:“根据本大师的推测,这便是‘起尸术’的正体——某种特别的‘灵诀秘术’,应该能通过这根‘灵线’,将某一范围内的尸体牵引至施术者身旁。”

    黄泉惊愕道:“这世间……竟有此等离经叛道的‘灵诀秘术’?”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何况咱们东玄世界,什么魔教、邪派的,可不少啊……”离肠猫眼一敛,肃然道,“依我看来,这‘西门世家’的起尸、驭尸之法,极有可能是邪魔外道的某种功法!”

    邪魔外教,为祸人间。百姓水火,任魔鱼肉。——黄泉每每念起此段,心中总有胆寒。但同时又想起太周祖辈‘十年灭五魔,百年诛三君’的壮举,却又义愤填膺,忍不住救世济民之心。

    这施术者究竟是谁?

    是否,与东玄魔教有所牵连?

    黄泉足下起劲,抢出山头小屋、冲上山峰,遥瞰所有‘尸奴’胸前的灵线汇聚之处!

    “啊……”他嘴一张大,瞳孔急剧收缩——只见西首渊海之上,有无数条幽亮的‘灵气之线’相继收拢、合并,最后落在一艘稳如泰山、幽灵冥舟般的巨硕楼船之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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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灯介绍:
黄泉
是幽冥之川、是神隐甘泉,
也可以,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更可以……是个有爱人、有很多朋友、也有正知正念的「太周之国」落难太子。而我们的故事,却是从他受尽屈辱时开始的……灵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灵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灵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