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这个剧本
西门吹雪最后还是险胜了一筹,但险胜了的西门吹雪看起来并不高兴。
一方面是在剑道上十足的狂热的西门吹雪在交手过程中相当敏感的发现了江如练内力也受到了压制——这也是江如练并没有死的一个原因;另一方面,狂化的江如练是真的狂。
这对西门吹雪来说就好像他方才是和一个毫无理智的兽类交手一样,完全没有一点儿想象中酣畅淋漓的快感。
纯属浪费时间!
所以收了剑的西门吹雪表情看起来越发的冰冷。
陆小凤:“……”
陆小凤瞅了瞅废墟中的江如练,到底心里软了一下,将人提着腿捞了出来顺手拍晕了,然后跟着花满楼走了。
——小楼这会儿已经尽是断壁残垣,他们当然要找其他地方住了。
花满楼本来是想回家里的,但是看了看被陆小凤提着腿的江如练,犹豫了一下,脚步一转去了他家的酒楼。
他家里还是更偏向于普通商人,这种不安定的因素花满楼并不想让自己的家人面对。
陆小凤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
然后苏乩默默地举起了手:“所以为什么不如乩的宅子呢?”
花满楼并陆小凤:“……”
——哦,还有这个选项。
苏乩长时间不在,这两人下意识就忽略了她其实是在江南有家产的人。
这一行画风清奇的队伍就到了苏乩的宅子。
在进入苏乩宅子的一瞬间,昏迷中的江如练毫无征兆的清醒了过来,并挣扎着往外面跑,仿佛这宅子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嗯,谁说不是呢?
苏乩悄无声息的挑了挑唇角。
虽然这个场景并不是她故意为之,但实不相瞒这一刻苏乩觉得江如练的反应还挺有趣。
换句话说就是苏乩她被愉悦到了。
又大多数时候苏乩其实挺好愉悦的,虽然因为活的太久不可避免的让她对世界上大部分事物产生一种略倦怠的感觉,但另一方面她其实也拥有着堪称赤子之心的好奇心,比普通人更容易满足一些。
于是就像现在,她对这个意图不明还这般折腾陆小凤的江如练在内心的好感度不可避免的上升了一些。
嗯,大概就是从零下升到零这个程度吧。
唔,这话说出来听着好像苏乩对陆小凤很在意一样。
实际上苏乩确实挺在意陆小凤的,但追究一下这种在意的源头的话——啧,还是不要追究为好,毕竟你不能指望一个活了几千年的老人家在相处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当真对对方掏心掏肺。
虽然某种程度上来说就苏乩个人而言苏乩也可以做到对其掏心掏肺,但这并不是她潜意识里的想法,只不过是她觉得陆小凤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而对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事情。
唉,这样说着感觉我们苏乩身上的反派光环都有些跃跃欲试了呢。
算了,以上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江如练表现出对苏宅的抗拒的时候,苏乩从善如流就将宅子上属于自己的标记清除了。
毕竟当时她刻印下标记也不过是身为一个强大妖族的生物本能,那会儿智脑还非常开心的表示看来她已经完全融入一个正常生物的思维了,连本能都有了可不是。
对智脑这突如其来的欣慰苏乩并没有发表意见,虽然在被它提醒了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模式和一个普通的机械造物已经截然不同。
这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苏乩对此非但不觉得抗拒甚至还有点儿喜闻乐见。
噫,好像又扯远了,那我们再拉回来。
在苏乩撤回印记的时候江如练就发现了,于是他就更加不安了,且在突然意识到什么的时候看向苏乩的目光都变得惊恐了起来。
在场的几个人都发现了他这种表现得十分明显的态度。
一行人微妙的僵持在了苏宅门口。
几秒钟后,江如练汪的一声哭出声来,道:“对不起我错了饶了我吧!”
他这话并没有人应,气氛突然陷入静默之中。
主要是应了的话就显得他们是什么要绑架别人或者杀人灭口的反派一样,但别看他们这样实际上又并不是反派……
最终是西门吹雪打破了僵持。当然也不能指望西门吹雪打破僵局的方式有多体贴,他只是单纯的不耐烦所以冷冷的看了那边扑腾的几个人然后自己非常熟练的抬脚进去了而已。
因为当年总跑来和苏乩切磋,对苏宅已经十分熟悉的他都不用人带,朝苏乩微微一点头就轻车熟路到了自己住惯的客房里。
西门吹雪这一行为虽然初衷并不是这样但确实让场面缓和了一些,陆小凤其实有点儿犹豫。
他先前是觉得任由江如练一个身受重伤躺在废墟里不大好,且一会儿花家的人去重建小楼两方遇到了万一这家伙又开大情况就很不可控了。
理论上如今周围已经没有普通人,而江如练愿意自己离开那对陆小凤来说真是再好不过了!但问题是这会儿江如练对着苏乩的反应实在太过奇怪了好嘛!
简直就是明白着告诉陆小凤这其中有猫腻。
而陆小凤偏偏又是一个好奇心也点满了的家伙——要不然你以为他以往经历过的大事件都是怎么来的,最初不外乎一个多管闲事。
所以眼睁睁看着江如练表现得这么反常,陆小凤一个没忍住,好奇心就冒了出来,他若无其事的邀请江如练也在苏宅里住下养养伤。
唉,只能说江如练虽然对上苏乩慌得一批且怂的很,但对陆小凤着实是喜爱的真情实感的很了,一听陆小凤这类似于邀请的话当即就激动了起来。
这会儿别说苏乩这个虽然仿佛不简单但实则正体不明的人了,就是孙悟空来了他都要应了陆小凤的邀!
啊,孙悟空仿佛隔空被diss了一下?
——这不是他当年大闹天宫在妖族心目中地位非常嘛。
总之在江如练放弃抵抗了之后几人终于成功了进了宅子,就是一路上陆小凤总觉得苏乩看着自己的目光有点儿怪怪的。
等把江如练安顿了又让人包扎好之后,陆小凤没忍住就问了苏乩一句。
苏乩瞅了他一眼,悠悠道:“乩只是没有想到,陆小凤竟然还会使美人计。”
陆小凤:“???”
陆小凤:“……”
陆小凤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然后无话可说。
毕竟实际上陆小凤刚刚那个行为,即便不算美人计,也是差不离了。
所以他默默地在花满楼意味深长的微笑下尽力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也进了自己住惯的客房。
待陆小凤的身影消失了之后,花满楼和苏乩不觉相视一笑,继而结伴向院内走去。
之前说过了,就连江如练对花满楼都比对常人态度和善了许多,这个事情并不是没有原由的,一句话概括就是,花满楼其人,身上的功德着实足够惊人。
一般情况下对身怀功德的人无论是妖族还是修道修佛之人都是交好为先,当然也不排除有些丧心病狂的妄图将这些功德占为己有并因此而做出一些不自量力的事情,不过大部分都不会与其交恶的。
毕竟所谓功德就是这么神奇,尤其是牵扯到因果的时候,若是想使坏的话反而很容易让自己翻车。
又其实陆小凤身上功德其实也不小,但怎么说呢,人和人还是有区别的,比如就苏乩来说,一看见花满楼就觉得如沐春风且赏心悦目,但一看见陆小凤吧,就……
嗯,不说也罢。
以及正因为花满楼的这些功德,苏乩就特别想将这人引到这一条路上去,不然这功德这资质着实浪费,但她又觉得她这样子花满楼不见得会喜欢。
——也不是没有只希望能短短一生过的淋漓尽致然后一碗孟婆汤下去忘却前尘转世投胎的人。
所以苏乩一直没能直接对花满楼提及修道一事,最后还给花满楼留了个藏宝图,那藏宝图的目的地就是天庭第一学府。
这会儿苏乩和花满楼走着,突然想起来这件事,就随口问了一句:“乩之前给你的藏宝图你看了吗?”
花满楼怔了一下,便摇头笑了一声,回道:“还未。”
苏乩点了点头,也没有多意外,花满楼若是看了,她肯定能看出来的。
花满楼看了她一眼,解释到近两年发生的事一件接一件,还真没有时间去寻宝,虽然这事儿大部分都是陆小凤惹出来的。
苏乩摆摆手,并不以为意,两人再说了几句,就这么各自回了屋。
苏乩回去的时候,发现江如练就在她门口坐着——怎么说呢,感觉也不是多意外。
她挑眉瞟了江如练一眼,面上露出一个细微的笑意出来,江如练一抬头看见她面上这个笑,登时没忍住抖了一下。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就先虚的不行。
他顿了一下,分明是一脸警惕却又故作镇定的模样,问苏乩:“你到底是谁?”
苏乩看着他,笑而不语。
江如练心里就更慌了。
但他鼓起勇气跑过来可不是只为了说这个的。于是他喉咙滚了滚,又开口道:“你接近陆小凤究竟有什么目的?”
苏乩:“唔……”
苏乩再一次没忍住捂嘴,控制不住的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语气词,这一套动作下来江如练差点儿腿都软了。
他抖了一下,眼泪都没忍住快飙出来,但他对陆小凤还确实真心实意,即便是觉得在苏宅里的苏乩深不可测气场宛如什么上古凶兽又正体不明,但他还是想问上一句。
以及他也是想歪了。
之前说过了,陆小凤他其实身上也有功德,且功德还不小,甚至于江如练第一次被陆小凤搭话时应了也是因为他几乎能闪瞎人眼的背景光。
面对这么一堆惊人的功德,江如练说不心动那是在开玩笑,但后来在这个过程中,他心动的目标微妙的歪了一点儿而已。
——嗯,从陆小凤的功德变成了陆小凤这个人,其实歪的也不是很多……吧?
这么说只是想表达,江如练他以己度人,作为一个混迹江湖的讲究妖,要不是陆小凤那点儿功德,他根本都看不上这个人的。
而在他眼里,苏乩毫无疑问是个真.大佬,这样的大佬,若不是别有用心,又怎么可能会和陆小凤这样的普通人相交?
——这个推论有理有据反正江如练自己是信了。
苏乩最开始也是完全没有对上眼前这个小妖族的脑洞,毕竟在她眼中,陆小凤看着还没花满楼顺眼呢。
所以她一点儿没想到江如练是因为这个才这么戒备的,只以为这小朋友被自己在院子里下的印记给吓到了,直到听到小家伙提到陆小凤,她恍然意识到这其中产生的微妙误会。
唉,苏乩这一段时间也是无聊的狠了。
那边西游对于自从遇到沙悟净之后,一路上就平平安安风平浪静的一点儿波折都没有,让满以为所谓“八十一难”应该足以令她目不暇接度过一段有趣日子的苏乩就有那么一丢丢的遗憾。
咳,真的只是一丢丢而已。
毕竟玄奘他们怎么说也算自己的朋友了,朋友过得平平安安她自然也是乐意见到的。
可以想见她回来江南定然不是想起好朋友陆小凤,而是单纯的无聊想找乐子而已。
又西游那边有个孙悟空对苏乩知根知底,这让苏乩偶尔戏瘾上来了想秀个演技都没意思。但江南这边就不一样了,在这里苏乩可是认认真真给自己立了个人设,且正正经经的按着这个人设和陆小凤他们相处来着。
——这里需要说明一下,并不是说苏乩以人设和他们相处就代表她对这几人不上心,只不过这种相处对苏乩来说更有趣一些而已。
毕竟真正不上心的人也不值得苏乩这么含辛茹苦的立人设不是?
唔,这个倒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因为江如练这么一个反应,苏乩突然产生了一种新的想法,这个想法如果能顺利操作下去的话江南一行也许会变得更有趣也说不定。
苏乩保持着掩嘴的姿势,心里一瞬间闪过千万个念头,最后汇聚成脸上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出来。
江如练不自觉又抖了一下,就听见那个看着风华万千的少女将眉眼弯出一个极愉悦的弧度,但眸光极闪烁着的神色却极尽恶意:
“目的?呵,有的时候,知道的太多可并不是一件好事。”
第二百一十二章 这个狗血
江如练恍惚的看着少女这样说了一句,然后施施然进了房间,站在原地反应了一会儿,才冷不丁哆嗦了一下,然后拔腿就往陆小凤那边跑——他虽然不知道陆小凤具体在哪个房间里住着,但他能感受到陆小凤的气息啊。
所以他目标明确的跑到了陆小凤的客房,伸手就要推开陆小凤的房门,然而当他的手掌触碰到木质的花纹的那一瞬间,他突然又停下了动作。
即便是他现在和陆小凤这样关系僵硬,但在两人闹掰之前,他们还是有相处很好的时候,以及就在那短暂的愉悦相处之中,江如练可以十分清晰的感受到陆小凤对苏乩的欣赏。
——且江湖上有关两人的传闻其实也不少。
谁让苏乩出道(?)时间短,身上的新闻除了打败西门吹雪这一条就没了,但江湖人可不会满足于这么一点儿新闻,比起这种一本正经的谁打败了谁这种事情,他们更喜欢一些风月相关的传闻。
嗯,应该说,相比较而言,大部分人都喜欢关注这种带着些微妙颜色的新鲜事。
——啧,人类的天性。
所以作为和苏乩难得走的比较近的人,陆小凤不可避免就被人联系到了一起,继而生了各种各样的传闻出来。
毫无疑问这正是第一次见面时江如练对苏乩眼神戒备的原因。
于是站在陆小凤门口的江如练不可避免的心里产生些许迟疑。他想着以陆小凤的为人以及他和自己与苏乩之间的关系,即便他说出来苏乩别有目的用心不良,他不用想都能猜到陆小凤的反应。
他是停在了门口,但陆小凤又不是个死人,不至于连门口出现这么大一个人都发现不了。
陆小凤从床上爬起来,悄无声息开了门,看见门口的江如练时不觉就怔了一下。
以及江如练也是被突然开门出来的陆小凤吓了一大跳。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睁着眼睛瞪着陆小凤,好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陆小凤见他这样,不觉心里就软了一下——到底在陆小凤的眼中,江如练也不过是个孩子,还没及冠的那种。
他叹了一口气,往旁边让开一句,道:“进来吧。”
江如练眼睛一亮,兴高采烈跟着陆小凤进了屋,坐在桌子前的时候差点儿连过来的本意都忘记了。
不过等看到陆小凤身后那功德金光的时候,他又回过神来,以一种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的表情看着陆小凤。
陆小凤被他这样盯着,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好半晌,他又叹了一口气,坐下来倒了两杯茶水,给江如练那边推过去一杯。
茶水是凉的,江如练摸着凉凉的杯沿儿,心里冷静了一下,正想开口提起苏乩的时候,就听到对面陆小凤先他一步开了口。
“我也觉得我们是时候好好谈一谈了。”
江如练不自觉睁了睁眼睛,下意识的握了握手中的茶杯。
陆小凤看他一双眼睛清澈明亮,这样看着自己的目光时满是一种极信任又欢喜的意味在其中,让人一见着就能察觉到,这双眼睛的主人对他正注视着的这个存在是何等全心全意的喜爱着。
江湖上喜爱陆小凤并不少,但像少年表现出来这般纯粹的,却只有他一个。
陆小凤有些控制不住的顿了一下。
只他到底混迹江湖多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种事情他知道的清清楚楚,所以他在微微叹息了一声之后,还是非常认真的开了口。
江如练在陆小凤开口之前,几乎都能想象到他要说的话,可当真听他说出口的时候,他还是情不自禁心中滞了一下。
他静默的听着陆小凤说自己天生受不得拘束,说他这般不值得人托付终身,说他有各种各样的缺点……
说着说着,江如练突然打断了他:“说到底,你其实也是介意我并不是个女人吧?”
陆小凤怔了一下,似乎是完全没有想到江如练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江如练眼睛有点儿酸,但他仍旧努力睁大眼睛看着陆小凤的眼睛,同时想要将嘴角翘起来但失败了,所以他勉强的动了动嘴角,轻声道:“明明在发现我并不是真正的女子之前你不是这样的。”
陆小凤:“……”
陆小凤嘴巴里有些发苦。
这件事……也只能说意外。
当时他发现了江如练对感情的认真,意识到这样下去不大好,所以在认真思考之后决定去找江如练将事情说出去,谁知道就这次去找他的时候,就猝不及防发现了其人的真身。
陆小凤:“……”
陆小凤当时真是心里苦,但他没法儿说。
即便如此,该说的话还是得说,虽然那会儿因着这个意外陆小凤没提到这个话题,但过了几天之后陆小凤还是说了。
——然后我们都知道了,江如练因此而炸了。
唉……
时至今日陆小凤都不清楚江如练到底是因为他将话说开炸的还是以为陆小凤介意他真身不明(?)炸的。
虽然这两种造成的结果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就陆小凤个人而言,他其实还是很想说清楚自己对于江如练真身是男是女其实并不是多么介意——咳,大概可能有一丢丢的不习惯但这和他拒绝江如练根本没有一个铜钱的关系!
是的。
陆小凤说的要和江如练谈谈,总结一下也就上面一句话而已。
而怎么说呢,江如练对此并没有觉得特别意外。
只除了最开始不肯接受现实想歪了之外,江如练冷静下来之后当然能明白以陆小凤的为人,即便是真的因为性别问题拒绝,他也会实话实说而不是找什么其他的理由,但……都说了,知道归知道,这并不妨碍他因此而搞事情……啊,不是,是缠着陆小凤。
所以当陆小凤委婉又直接将整个事情剖析了一遍之后,江如练看起来还挺冷静。
当然不可否认他现如今能这么冷静是因为在他心目中目前最要紧的事情并不是这个,而是苏乩的存在。
但陆小凤并不知道啊,所以陆小凤看着他反应平静还有些欣慰。
江如练在陆小凤迷之欣慰的视线中,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将来意说了出来。
他知道陆小凤和苏乩认识时间比自己长,也知道在陆小凤心里苏乩的地位比自己高,于是在说的时候,他很是有些小心翼翼又字字斟酌的意思。
陆小凤听了,就不觉怔了一下。
因为要彻底说清楚其中就牵扯到江如练他自己真正的身份,所以江如练说的时候就有些含糊,故而陆小凤听着,脸上就有些为难。
他看着江如练,道:“你该知道你这样说听起来一点儿都不可信。”
江如练:“……”
——就算是他自己这会儿回想一下客观来看也觉得自己一点儿都不值得相信。
但他有什么办法!
那个苏乩真的很危险啊!
江如练心里真是苦。
他想那个老妖怪肯定是知道自己就算向别人说了也没有人会信,所以才这么直接的在自己面前暴露出来!
真是阴险狡诈!
被阴险狡诈的苏乩第二天听陆小凤说到了这个问题。
陆小凤吃饭的时候态度十分随意的问她:“阿乩你对江如练做什么啦?这孩子吓得昨天晚上跑过来找我说你是妖怪变的?”
江如练:“!!!”
这话听着苏乩还没什么反应,同桌吃饭的江如练差点儿筷子都摔了。
他手一个没稳住将筷子上挑着的菜松了,索性正好他手就在碗的正上方,他这么一松菜正好落进碗里,旁人被陆小凤吸引了注意力,也没人关注他的动静。
江如练在小心的看了一圈然后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下意识松了一口气。不过很快他这一口气又提了上来,因为意识到陆小凤话中内容的苏乩转头似笑非笑的向他看了过来。
江如练:“嘤……”
可怜的小妖被这一眼看的差点儿没哭出来,那边陆小凤还在说呢。说江如练这个小孩儿虽然狂化的时候是六亲不认了些,但平时其实还是个乖小孩,好好说的话他还是肯听的。
——这说的是昨天陆小凤解释之后江如练因为心中有其他事所以没多纠结,陆小凤于是单方面的就以为达成了和解。
江如练这会儿听陆小凤这么说,想开口反驳一下,但余光里看着苏乩瞧过来的视线,想了想,觉得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事儿什么时候都能说,也不必非得现在。
自我说服了的江如练一脸乖巧jpg.仰头看着苏乩和陆小凤说话。
苏乩听陆小凤如此这般说这孩子其实是个好孩子什么什么的,回的也是十分自然:“唔,这孩子是挺可爱,所以乩和他开了个玩笑而已,没想到他这么胆小,这样就吓到了。”
她这话说出来,除了满头问号的江如练,剩下几个人都没忍住笑了一声。
一方面苏乩看起来还没有江如练年纪大,却开口闭口这孩子的,听着着实有趣;而另一方面则是在听到苏乩说江如练胆小的时候,江如练脸上的表情也是过于有趣。
几人完全没有将江如练说的什么妖放在心上,这让自觉已经看破了真相的江如练小朋友就觉得十分的孤独寂寞。
——唉,世界这么大,懂他的人却一个也没有。
江如练端起碗一饮而尽,如果不是这碗里装的不是粥而是酒的话,那这个场景可能会更符合他的设想。
完了他侧头看了一眼陆小凤,目光萧瑟的叹了一口气,继而转头四十五度看向门外,整个人笼罩在一种相当惆怅的氛围之中。
陆小凤:“……”
陆小凤其实并不想get到江如练那一眼里的内容,然而十分微妙又遗憾的,他在这一瞬间还真就看懂了这小孩儿想表达的话,然后就没忍住无语凝噎。
——以前他专注于逃跑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发现,原来这小朋友思维这么清奇的嘛。
顶着苏乩揶揄的目光,陆小凤坚强的以足够镇定的姿态吃完了一顿早饭。
鉴于花满楼的小楼被破坏的程度并不小,一时半会儿的并不能立刻就修好然后入住,在苏乩的盛情邀请之下,几个人索性就在苏宅里住下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大家都这么熟了,也没什么了扭捏的地方,且苏宅可是比小楼那边更大更宽敞一些。
正经来说,江如练是一个强大又任性的妖族——这里的强大是以普通人族为样本比较出来的,而任性则是大部分妖族一脉相承的特性了。
根据智脑的测评结果,这小家伙可能才出生没多长时间呢,要不然也不至于情绪一失控就连力量也跟着失控了。
又从苏乩还有心思和这个小妖族设定什么人设,我们就能想到这个小朋友其实身上并没有沾染到什么特别的因果。
当然据智脑推测这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小家伙才打算在人族聚集地打算干出一番成就,但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陆小凤吸引了注意力从此沉迷美色(?)无心事业。
唔,不知道陆小凤如果知道了这一点会不会觉得更加欣慰一些。
智脑对此就不发表意见了。
以及说这个其实是想表达,小朋友的心思你是真的别想猜。
你永远不知道一个幼崽儿脑子里会有什么天马行空的想法并因此做出各种一般人想都想不到的行为。
比如说他在苏宅里也蹭到一间客房之后就开始致力于在陆小凤面前证明苏乩真的是妖族变的这一事情。
苏乩:“……”
苏乩看着她房间里出现的一盆黑狗血忍不住开始沉思妖界的教育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以及她是不是应该肩负一个妖王的责任对妖族的幼崽儿们的教育上心一些。
——讲道理江如练他自己都能成功的将这盆黑狗血端到这里难道还指望显然比他更强大的苏乩能有什么更特别的反应吗?
她让智脑将这一事项记录在备忘录里,然后一脸冷漠的转身,决定换一个房间。
唉,虽然说这黑狗血对苏乩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但不得不说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一盆血淋淋的东西着并不是一项令人愉悦的体验。
所以心情不怎么美好的苏乩决定让江如练这个小朋友感受一下生命的美好以及前辈的爱。
嗯,不要误会,苏乩并没有要亲自上手做什么的意思,作为一个讲究人,她更喜欢的当然是围观啊。
——坐在旁边吃瓜不是爱亲自上场来的更有趣一些。
第二百一十三章 这个顿悟
又围观也是要讲究基本法,苏乩寻思着,反正江如练小朋友已经将画风从武侠带偏到了修仙,那她在此基础上再加深一下这个设定似乎也问题不大。
嗯,大概。
反正不管问题大不大都拦不住苏乩想要搞事情的心。
智脑感觉也是相当的迷醉。当然就算再迷醉它也没有想要阻止苏乩的意思,毕竟按照它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来说,就算苏乩真的毫无道理的就杀人了它也很有可能直接放把火毁尸灭迹而已。
——这里得强调一下以上只是个比喻,作为一个三观端正的智脑,它肯定不会让苏乩真的长歪做出这样的事情。
所以在苏乩对江如练搞事情的时候智脑从善如流综合各种情况列出一系列可行的操作并从中提取出了几条容易操作的方法给了她。
苏乩:“……”
苏乩也是叹为观止并欣然选了一个自己比较喜欢的。
于是一番刀光剑影(雾……)龙争虎斗(大雾……)。
咳。
不得不说在这个过程中,陆小凤的三观真的是突然就被打破然后被重塑了一下。
虽然实际上江如练也是亲身体验了一下“花儿为什么这么红”,但这会儿看起来陆小凤似乎比他更惨。
这家伙一脸懵逼的看看江如练,又转头看看苏乩,脸上的表情着实是十分让人怜惜了。
看的苏乩忍不住都心软了那么一丢丢。
不过她还是歪头看了一下花满楼,然后冲陆小凤道:“你看七童就很冷静嘛。陆小凤,你还是太年轻了。”
陆小凤:“……”
陆小凤:“………”
陆小凤:“…………”
#陆小凤不想说话并想向苏乩扔一个剑神。#
有些话一旦超出别人的理解就会变成疯话,在陆小凤最初听到关于什么妖什么修仙之类的事情的时候他是拒绝的。
妖族?修仙?功德金光?
为什么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连在一起他就听不懂了呢?
讲道理虽然几年前是有京城现了观音真身然后今上命某个得道高僧前往西天拜佛求经的事情传出来,但作为一个当时正巧被一件事绊住手脚的名侦探,陆小凤并没有亲眼见证现场所以对此他一直持一种怀疑的态度。
——不过这会儿想起来就有点儿细思恐极了。
陆小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冷静了一下,然后道:“首先我确定一下并不是你们看多了画本或者说我中了什么迷幻药或者说我现在没睡醒对吧?”
苏乩:“……”
苏乩无语了一下,回道:“虽然你这种排除所有可能的选项是很机智的做法但不得不说你真的想太多了……”
陆小凤:“……”
陆小凤崩溃的抓了一下头发,他觉得他需要时间来整理一下自己破碎的世界观!
“啧,一个真正的名侦探要勇于接受事实啊!”
苏乩没什么诚意的安慰了陆小凤一句,但显而易见陆小凤并没有被安慰道并且更重要的是:“名侦探又是个什么东西啊!”
于是苏乩就回答的更加敷衍了:“嗯,你就当我们妖族对破案高手都是这么称呼的吧。”
陆小凤注意到江如练有些茫然又狐疑的目光,也是无话可说。
总而言之,即便陆小凤再怎么不想接受但在苏乩强行将江如练以气势压回原型了之后他还是接受了这么一个设定。
以及接受了这一设定之后陆小凤回想了一下还觉得有点儿带感。
又苏乩虽然给她先前的人设又增添了一个设定,但大体而言并没有脱离已经设定好的性格,甚至于陆小凤这会儿想着,觉得正是因为苏乩是个从来没有踏入过人类社会的妖族所以她的天真不知世故又强大无匹才更加合理呢。
嗯。
苏乩表示对陆小凤会自己脑补然后替她圆满设定的人相当喜欢。
只能说陆小凤他们也真的不是什么普通人啊,陆小凤和花满楼就不说了,就连西门吹雪在听了一耳朵之后,冷冷的表示,只要苏乩剑法好,管他是人是鬼。
这个回答,不得不说是十分具有西门吹雪的个人风格。
也是因为他这么一句,才让陆小凤和花满楼从震惊中回了神,并认真思考了一下,就算苏乩的真身是妖族那对他们之间的友谊有什么影响吗?
——好像是没有的。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陆小凤成功的逻辑自洽了,然后兴致勃勃开始在苏乩这里打听起妖族里的事情了。
苏乩:“……”
怎么说呢,对这个结果,苏乩感觉相当的微妙且还有一种神奇的愉悦感,大概是因为陆小凤是发自真心的并不介意她真身到底是什么吧。
但虽然因为这个苏乩对陆小凤好感度肉眼可见的上升了一些,但作为一个有人设并坚持自己的人设的人,她并没有说多少关于妖族的事情,毕竟她可是孤身一妖生活在深山老林里的。
所以没能忍住好奇心的陆小凤只能将目光投向了江如练。
江如练对此就非常的高兴了,甚至他还想着要是早知道陆小凤对这个这么感兴趣他早就说了,要是真的早说,指不定这会儿都和他修成正果了呢。
这个就只能说是江如练他想的有点儿多。
以及这么一说感觉他和陆小凤还真是挺有共同话题的——在脑洞这方面。
咳。
又既然身份已经暴露了(一部分),所以苏乩索性非常诚恳的和花满楼讨论了一下修仙的问题,结果怎么说呢,花满楼的反应还真是没有多出乎于苏乩的意料。
他表示对妖族的事有些好奇,但他却也对于修道一事并没有多么强烈的欲望,相比较而言,他更喜欢将属于人族的这短暂一声过得轰轰烈烈淋漓尽致。
“若是当真拥有了无尽的时间,我真是担心我有一天看见美丽风景的时候心中也没了波动。”
花满楼有些遗憾的触了触自己的眼睛,然后这样说了一句。
他现在虽然眼睛无法视物,但他的其他感官赋予了他无与伦比的想象力,让他可以充分想象出这时间的美好。
但若是真的像苏乩说的那样,修了道然后恢复自己的视力,同时也拥有了无尽的生命,花满楼就担心自己会因为这漫长的寿命而厌倦这些美好的世界,那样就真的太遗憾了。
——对花满楼来说,看见美丽的风景而无动于衷,这就已经是一件非常令人觉得遗憾的事情了。
苏乩听他这么说,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愣了一下,甚至于在她脑海里的智脑心中也微微一动。
不说苏乩有没有察觉到,智脑毫无疑问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时至今日的苏乩,似乎因为经历的太多而失去了最开始时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心,甚至于很多在最初的苏乩眼中看起来非常有意思的事物在现在的苏乩眼中看着就很是无聊了。
所以她才会给自己立出什么人设,意图因为这样那样的设定而让她参与的事件变得更有意思更有戏剧性一点。
平心而论对于这个发展智脑是挺担心的,毕竟它的资料库中并不缺乏类似于这样的事件,若是苏乩不采取什么措施的话智脑都能推测出这之后的发展。
嗯,毫无疑问这发展并不如何让人觉得喜闻乐见。
智脑最近一直在思考,却一直没有想到什么行之有效的方法。
——应该说,方法其实是有,那那种更多偏向于强制性的办法智脑并不想实施在苏乩身上。
唉,这里就不得不说上一句#慈母……唔,或者说是慈父多败儿#了。
总之,在花满楼说了自己对于修道的看法,苏乩又表现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的时候,智脑几乎立刻就意识到,机会来了。
它冷静的观测了一下苏乩的脑电波,然后分明斟酌着却又仿佛只是随口一般夸赞着说道:“花家七童果然是通透。”
苏乩“唔……”了一声,并没有立刻接了智脑这一个话茬。
然后智脑就又开了口:“说起来他这样,倒让我想起来最初你刚拥有肉身的时候,也是这样,对这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抱着期待与好奇的心情。”
它似是调侃一般的道:“难道就是因为你和他有些想像,所以你才这般喜欢他吗?”
苏乩:“……”
苏乩好一会儿,才回了神,然后脸上就挂上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出来,智脑就:“……”
唉,孩子大了,真是不好带了。
它心里叹息一声,明白苏乩这是已经看透了自己的意图。但它想了一下,还是缓慢而又坚定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尽管说出来之后苏乩可能会生气,但智脑还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将这事儿直接说开了,要不然再这么任由其发展下去,肯定会摊上大事儿的。
智脑心里想着,说出来的话却是有条不紊有理有据。
别说苏乩本来就不可能会对智脑生气了,就算真的有不高兴,也会被智脑这样温和的语气很快的安抚下来。
等智脑一点一点说完了,苏乩整理了一下语言,道:“乩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她到底是被这个世界所祝福所庇护着的存在,即便一时不察稍微点歪了一些,但等她冷静下来想通了之后,这之前的桎梏一下子就放开了,霎时间,整个苏宅上面祥云缕缕,瑞气万千。
正在和陆小凤吹牛……啊,划掉,是正在对陆小凤讲他在妖族之中有多么厉害的江如练一脸的懵逼。
陆小凤注意到他突然震惊的说不出话的样子,纳闷了一下,又回忆了一下他们刚刚讨论的话题,忍不住试探道:“所以你族中的那个长辈是有什么问题吗?”
江如练:“……”
江如练:“啊?不,不是。”
他反应过来赶紧矢口否认——他族里那个族中可是听说和传说中的妖王都认识的,他可不好随意编排这位大佬。
陆小凤就更茫然了:“那你怎么突然这么一副表情?”
江如练张了张口,也是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向陆小凤描述,索性将陆小凤拉出了房间,让他自己看。
然后陆小凤:“!!!”
他目瞪口呆看着天空彩霞阵阵,时而有极悦耳的鸟鸣声回荡在天空之中,隐隐约约竟觉得周围的气氛仿佛变得清透了许多,呼吸之间整个人灵台都瞬间清明。
江如练看向他:“现在你懂了吧。”
陆小凤:“……”
——不,他并不懂。
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感觉这么……
陆小凤自觉在得知他认识的两个人都是妖族的时候,就觉得再什么事情能够震惊到他了,然而这会儿亲眼见证着传说中的妖族真的连天象都能够影响的时候,他还是有点儿崩溃。
江如练默默的给他解释了一下这种天象出现的原因,陆小凤:“……”
陆小凤已经麻木的没有表情了。
反而是和苏乩一块儿说话的花满楼更冷静一些。
花满楼原本是和苏乩说着话呢,突然之间就发现苏乩有些出神,他回忆了一下刚刚两人正讨论的话题,蓦然一怔,心中也是微微一动。
实际上不止是苏乩对花满楼初始好感度高,花满楼对苏乩的初始好感度其实更高,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无法用眼睛注视一个人的花满楼看人时总是能更直接的看到一些别人隐藏的更深一点的东西。
比如说苏乩,他在看到的苏乩的时候,就觉得苏乩应该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热爱生命的人。
虽然后来的相处之中苏乩表现出来的和花满楼想象中有些微妙的差别但花满楼仍旧觉得,真正的苏乩内心应该是非常柔软的。
所以在此时此刻注意到苏乩仿佛是想起来什么似得,花满楼并没有打断她的沉思,而是微微笑着注视着她,直到苏乩想通。
花满楼眼睛无法视物,所以他看不见苏宅上空那朵朵祥云,但他却十分清晰的感受到突然变得清明的空气。
在苏乩之前他也没见过妖族,不知道妖族究竟是怎么一个设定,不过他想象了一下,觉得苏乩这个状态倒是和习武之人的顿悟一样。
大概修炼之道,总是有一些相通的地方吧。
苏乩静静地感受着突然的顿悟,良久,她笑了一声,看向花满楼,笑的眉眼弯弯道:“如何,有没有觉得妖族真是一个相当神奇的物种?”
花满楼没忍住也跟着笑了一声,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
第二百一十四章 这个教育
苏乩一点儿也不在意这种小事情,想通了一些事情的她虽然还没有办法立刻恢复最初的那种状态,但她现在心情无疑是相当愉悦的,愉悦的她特别想搞一下事情。
注意到苏乩内心想法的智脑:“……”
——等等,这和说好的好像不一样啊?
不过比起之前差点儿套上反派光环的苏乩,这会儿她显而易见行事收敛了许多,嗯,大概连气息都和善了一些。
具体描述一下的话,大概就是先前苏乩虽然最主要的三观依旧端正,但不可避免的倦怠情绪让她老想找点儿刺激,而且她找刺激的方式很可能还会打击或者伤害到别人,但那个时候的她并不会将这些伤害放在眼中,甚至于她心里还觉得,只要不是命数该绝她都能抢救回来,所以伤不伤害的都无所谓。
但是现在的苏乩已经能够意识到,有些伤害并不是身体上恢复了,就真的就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苏乩想到之前对陆小凤颇有些恶意的打击,心里难得有些懊恼的感觉。不过她也不是会为了这种事情纠结的人,所以她在看见陆小凤的时候,干脆利落的就为之前的事道了歉。
陆小凤:“???”
陆小凤表情在很是茫然的同时又露出狗子一般的警觉。
他忍不住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有没有干什么事儿,确定自己最近除了围观笑话了苏乩和江如练之间你来我往二三事之后就松了一口气。
——等等,总不至于他当时看热闹看的不亦乐乎的想法被苏乩发现了吧?
他看向苏乩,脱口而出道:“我并没有在心里笑话你们俩之前的争吵幼稚!”
苏乩:“……”
江如练:“……”
花满楼:“……”
苏乩面无表情看过去,将眉梢微微挑了一下:“哦?”
——这里需要说明一下她这一声“哦”是一个上扬的声调发出来的,这个声调通常会带出一种正常声调没有的气势,很轻易的就能营造出自己的气场。
陆小凤:“……”
——嘿,他这嘴巴怎么就这么快!
他强行替自己挽尊了一下:“我是说,我觉得你们俩天真可爱。”
苏乩:“……”
苏乩没忍住就翻了一下眼皮子。
————————————————
后来还是花满楼站出来解释了一下苏乩的意思,然后陆小凤想都没想就表示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地方。
实际上陆小凤很讨打这件事情基本上是所有江湖人都公认的了,就算是他的朋友也有很多时候热衷于看这家伙的笑话,所以陆小凤是真心已经习惯了被朋友打击。
只除了花满楼。
所以在他明白了苏乩在为什么道歉之后,他第一反应挥挥手就没当一回事儿,然而就在他玩笑似得准备换了话题之后,他突然注意到苏乩的目光,然后就下意识顿了一下。
好几秒钟之后,他回神,正正经经的接受了苏乩的歉意,然后才握拳在苏乩肩膀上轻轻锤了一下,笑了一声:“我都原谅你了,那你也不能记怪我刚刚说错话。”
苏乩:“……”
苏乩眯了眯眼睛,就盯着他看。
陆小凤安静如鸡闭上了嘴,好一会儿,他才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苏乩就假装自己完全没有听到了。
花家作为江南扛把子,人力物力财力都属于顶尖的那种,再加上花家与人为善,在江南风评很好,所以就连修缮房间这种事情,工人们在财力与心里的感激之力加持下,再加上小楼原本的地基框架什么的都在,只是在此基础上进行修缮,所以花费的时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大半个月之后就有下人来通知说已经弄好了。
下人过来的时候陆小凤早就已经走了。他本来就闲不住,之前没离开也是因为江如练,但先前苏乩和江如练的身份已经充分暴露,几方友好和谐的交流之后,苏乩就自告奋勇替江如练下了个封印将他的力量封印起来,直到他能彻底控制自己。
江如练:“……”
江如练对此很有意见,但是他没敢说。再加上陆小凤对此挺满意的——陆小凤总觉得就算是妖族,若是不能控制自己的力量而是被自己的力量控制着,那迟早会出事。
所以明知道苏乩封印江如练的力量其实很有些不坏好心的意思,但他还是默认了她这一行为。
而江如练就算原本不情不愿,但见着陆小凤似乎很同意苏乩这个说法,也就蔫巴巴的没说什么了。
不过后面陆小凤要走的时候,这家伙还是没忍住缠了上去。这次他的理由就很振振有词了。说什么他力量被封印了一个人多危险的,又说只有在陆小凤身边他才能成长的更快之类的。
陆小凤:“……”
陆小凤也是无话可说。
反正两人是一起出发了,苏宅里剩下苏乩和花满楼两个人,西门吹雪破天荒也会过来小住,嗯,主要是和苏乩切磋我们都懂得。
——智脑估摸着这人见猎心喜大概已经完全将自己设定的出门时间忘了干净。
因为苏乩真身暴露了,西门吹雪对她真身到底是什么并没有多大兴趣,但对于妖族和一般人族在武学方面的差别他却相当好奇。
于是日常他找苏乩除了切磋之外,还多了一项研究妖族与内力的适配性这个课题。
这人本来智商就不低,悟性也好,不然不至于年纪轻轻就能将剑道修炼到这种程度上来,在他认真研究的时候,还是真的能研究出一些比较有趣的东西的。
又苏乩在很久很久之前,遇到过一个研究欲和控制欲都差点儿点到满点的人,这会儿看着西门吹雪沉迷研究,瞅着还真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亲切感。
于是她当仁不让的配合起西门吹雪的研究。
这里得说两个思维都不死板甚至从某方面来说可以称得上天马行空的研究人员专注于研究的时候能得到的成果还是挺惊人的。
就是他们的研究是以西门吹雪这样的人中龙凤以及苏乩这样的特殊妖族为样本,研究出的东西似乎并不具有推广性。
对于这一点,只能说就智脑而言感觉十分的庆幸了。
唉。
春来秋去时间流逝,苏乩在江南很是留了一段时间,她来时是深秋,这会儿回神终于想起西游队伍的时候也是深秋。
目前和西门吹雪的研究也基本上步入正轨,且西门吹雪受到妖族中一些修炼手法的启发,对他的剑道有了一点儿新的想法,故而一直很有些想要闭关修炼的意思。
苏乩寻思了一下,索性当真有很长时间没有去围观过西游队伍,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中他们有没有遇到其他一些有趣的事情。
想到就做,在西门吹雪表示自己要闭关的时候,苏乩就干脆利落告别了花满楼又跑去了西游一行人那边。
过去这么长时间,西游的队伍早就和之前苏乩走的时候停留的地方不一样了,不过因为种种客观或者主观的原因,几人的行进速度也并不高,且方向还是一直正西方,故而苏乩沿着路没多长时间就又追上了他们。
苏乩就觉得他们遇到的事情会更有趣一点,果不其然。
她过去的时候几个人正围着朱八戒叹息,而朱八戒正被一张网挂在树上晃悠着,嘴巴还在告饶呢:“好师傅!好师兄!好师弟!快将我放下来吧,我真知道错了。”
孙悟空拄着金箍棒一脸冷漠又嫌弃的瞅他,在玄奘心软想说什么的时候直接道:“也该让他受这一个教训了。”
玄奘:“……”
——行叭,孙悟空气场着实十分具有大家长的感觉,玄奘只好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转开了头。
朱八戒:“嘤!”
沙悟净坐在行李箱上,侧着头将长长的头发细致的编了一头的小辫子,正编到一半,见状就笑了一声:“三师兄你也别哭惨了,现如今这样可不都是你自己自找的。”
朱八戒:“……”
朱八戒也是没了话。
要说起来,这事儿还真就朱八戒自讨苦吃。
话说他们这不是一路西行,路上经过的地方偶尔繁华偶尔荒凉,这么几年下来,他们其实也已经差不多都习惯了,要是在某个理论上应该繁华的地方突然落拓,或者在某个突然荒凉的地方突然豪宅,那初步推测这其中一定是有哪里不大对劲儿。
于是当他们正行走在一片荒无人烟的原野上时,冷不丁瞧见前面突然出现一座豪宅,别说拥有火眼金睛的孙悟空了,就是玄奘都下意识皱了皱眉头,问孙悟空道:“悟空,你看看这宅子可是有哪里不对?”
孙悟空:“……”
孙悟空:“………”
孙悟空:“…………”
孙悟空瞅着那宅子上空的瑞气千条,静默了好一会儿,回道:“应该……没什么不对……吧。”
这语气说出来,玄奘没忍住将孙悟空看了好几眼,但他并没有立刻就get到孙悟空这般语焉不详的点,然而他对孙悟空是足够信任的,只想着若是有危险的话悟空会提前说,既然他没明说,那应该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于是一行人就这么上前敲了这家的门。
在门前瞅着,众人见得里面尽是雕梁画栋,朱八戒还笑呢,说这户人家看着家境殷实。
他心里其实更多想的是能让他们好吃一顿了,不过这一路上就吃的事情,他都被玄奘训诫了很多次了,这会儿虽则心动,却也没敢直接说出来。
几人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就有一个半老不老的美貌妇人过来,皱眉喝道:“是什么人,擅闯我寡妇之门?”
孙悟空瞅了她一眼,然后低眉顺眼站到了玄奘身后,玄奘注意到他这反应,迟疑了一下,心里便下意识多了几分谨慎,上前念了声佛号回道:“贫僧乃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拜佛求经,师徒几人途经贵宝地,见天色已晚,意欲借住一宿。”
那妇人抬眸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继而就捂嘴娇笑了一声,娇娇媚媚道:“原是个和尚。”
她这样笑了一声,话里的意思听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别的意味但配合着她的神情以及那一双仿佛会说话一样的清水眸子,听着就微妙让人突然能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然而我们玄奘大师郎心似铁,对这么一个美貌妇人视而不见,一本正经点头回说:“正是。”
那妇人眼神中兴味不觉愈浓,随即轻声漫语道:“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若是等闲男人,定不容你们进门的,但既然是东土大唐来的高僧,住上一晚却是不妨事——诸位大师,请。”
她说完,便向旁边让开了,却又只留堪堪一人转身的距离些许,若是稍微壮实一些的人定然会不期然和她裙摆勾缠。
玄奘听闻她应了,连忙双手合十念几句佛号,当先目不斜视从门槛上跨了过去,心中感觉微妙的孙悟空安静如鸡紧跟其后,小白龙回头看了一眼沙悟净,眉头微微皱了皱,神情看着有些不虞,脚步顿了一下,便落后了几步。
就这几步的功夫,圆润可爱的朱八戒就凑到了美貌妇人的眼前,眨巴着眼睛笑眯眯看着她,甜如蜜糖的话脱口而出就是一大串。
好听的话谁不喜欢听,更何况说这话的人还是一个相貌清秀笑起来十分能感染人的少年呢,妇人听着当即就笑的嘴都合不拢了,原本就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孙悟空听到朱八戒习惯性口花花弄出来的动静,不觉:“……”
他冷静了一下,侧头瞅了一眼朱八戒,又转头瞄了瞄在外人面前总是宝相庄严玄奘师傅,余光里注意着妇人捂嘴笑的愉悦的样子,有那么几秒钟思考自己要不要抢救一下这作死的师弟。
不过也就那么几秒钟,等瞧见小白龙虽则一脸不耐,却还是和沙悟净一起将行礼收整好的时候,孙悟空立即觉得,他这个三师弟,也是时候吃个教训然后长大了。
——虽然说就年龄来说,朱八戒早就脱离了“长大”这个范畴。但不得不说,就搞事情这方面,他毫无疑问就是个熊孩子。
作为一个上有师傅下有师弟思虑周全的大师兄,孙悟空觉得给与师弟及时的挫折教育是一项十分有必要的事情,尽管孙悟空并不知道“挫折教育”这个名词。
咳。
对此,只能说,八戒,走好。
第二百一十五章 这个道观
于是,在一方有意一方配合的情况下,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当然了,原本理论上对面是打着光明正大试炼的名头来的,故而孙悟空即便堪破了一切也并没有多嘴,反正玄奘向来机警谨慎且还对孙悟空十分信任。
他是不懂对面具体什么情况,但他能看出来自家大徒弟自从进了这宅子后微妙的反应,于是第二天一早在那位虽则半老徐娘但依然风韵犹存的妇人表示嗨呀你看你们一个师傅带四个徒弟,而我一个寡妇正好有四个女儿,凑到一起真是了不得的缘分不如各位留下来我们凑合一下时,玄奘:“……”
孙悟空:“……”
当时小白龙和沙悟净作为最小的徒弟含辛茹苦的收拾行李喂马,而玄奘带着孙悟空朱八戒正开口和妇人告别,猝不及防听到妇人这话,在玄奘和孙悟空的静默之中,朱八戒一副兴奋却又强行按耐的样子脱口而出一句:“当真?”
短短两个字让厅中几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朱八戒不自觉就打了个哆嗦,话风一转故作镇定道:“这样不好这样不好。我等乃出家人,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其实平心而论,朱八戒并没有什么其他更多的心思,他就是登峰造极的颜控,看见好看的人不论男女都走不动道儿。
甚至于他被孙悟空教训的服服帖帖也没有心生不悦反而化身脑残粉很大程度上除了孙悟空武力值是他们几人中最高外,还因为孙悟空那不同于时人却偏生极具魅力的长相。
就连被贬下凡就是这个缘故都没能让他长点儿记性,所以在听到妇人说完话之后,他一个没忍住就反问了一句“当真?”
实际上,他这一句“当真”,问的是妇人那几个女儿当真国色天香沉鱼落雁,这话孙悟空听懂了,玄奘也明白,但联系上下文配合语境的妇人顺理成章的就误会了。
——谁能想到这世上有人抓重点的技能这么出类拔萃的?
且明明表现的喜好美色但喜好的点却和普遍意义上喜好美色的概念截然不同的?
于是妇人脸上就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在几度劝说玄奘及孙悟空不成之后就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朱八戒身上。
朱八戒也是色令智昏。
他凑过去就问妇人她那几个女儿究竟多好看,妇人心里感觉就很微妙了。
——不过是个……罢了,竟还想着挑三拣四不成?
妇人面上笑的如沐春风,心里却打定主意要给这不知死活的家伙一个教训。
嗯,这个教训最终结果就是朱八戒被挂在了树上,而他的师傅并师兄弟们在一旁围观。
唔,这会儿围观的还多了个苏乩。
听几人言简意赅说了经过,苏乩没忍住就笑了起来。而听着自己作死过程的朱八戒也是臊的恨不能这困着自己的网兜变成一整块儿布将他包住完事儿。
他到底要面子,见几人看着自己笑,忍不住嘴硬道:“我本没想什么多余的事,是菩萨自己想歪了,最后倒让我受累……”
他话没说完,就被孙悟空用金箍棒戳着在空中荡了一下。孙悟空半是警告道:“菩萨做事自有条理,也是你能编排的。”
朱八戒:“……”
朱八戒默默闭了嘴。
——虽说菩萨这样故意放线钓鱼的行为很是有些不地道,但到底最根本的缘故也是朱八戒他自己心思不正,才受了这累,真要说起来还当真怪不得旁人。
朱八戒也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听孙悟空这么说,心里也是虚了一下,于是这么闭了嘴——不过心里还是悄摸摸的想着,谁能想到菩萨都这么闲的还会下这种套。
孙悟空没好气瞅了他两眼,玄奘见状,也垂眸看了八戒一下,让八戒多想想他这名字的由来之类的话也不是第一次说了,不过朱八戒每回说时都应的好好的,下一次见了却又原形毕露。
玄奘想着,捻了捻佛珠,眉心就微微蹙了一下。
孙悟空机敏的注意到他脸上神情,忙向朱八戒使了个眼色,朱八戒见了,当下就缩了缩脖子。
还真别说,虽然玄奘法师在这师徒几人中武力值是最低的,平时也不多说话,只要几人不犯什么大的错误他向来也并不严苛,甚至于连他那长相都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宝相庄严慈眉善目,然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朱八戒每每见他皱起眉头,心里就怵的很。
不夸张的说那感觉就好像凡人间调皮捣蛋的熊孩子见到严厉的家长似得。
——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么说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并没有说错。
咳,扯远了。
就是朱八戒原本还想着说几句好话告饶一声让孙悟空将这事儿放过去呢,这会儿见到玄奘皱起了眉,他当下心里就紧张起来,低眉顺眼听着自家难得开口的师傅进行训诫。
玄奘是一位得道高僧。
作为一个僧人,他其实有很多习惯或者说从小就在寺院中培养出来的观念对普通人来说都堪称苛刻的,更遑论他这几个徒弟天生地养一个比一个桀骜不驯,相处起来有摩擦甚至格格不入那简直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要不怎么说玄奘他是一位得道高僧呢。
他有许多观念是打小儿出培养出来的,但他却并不死板,也不强求别人都和他一样,只除了佛门最基本的戒律清规,其他的他都任由几个徒弟自由发挥,一点儿也不压抑徒弟们的天性。
甚至于他还觉得,几个徒弟各有各自的性格,连骨子里未驯的野性瞧着都是透着一股子灵气的生机勃勃。他在长安城几见过太多千篇一律的人了,所以也不乐意自家徒弟也变成那副样子。
——以上主要是为了表达,玄奘对徒弟们的要求真的是很低了。
孙悟空朱八戒他们对于这一点其实心里也是清楚的。
于是在玄奘训诫朱八戒的时候,其他几个徒弟也尽都站立一旁恭恭敬敬的听着他说话。索性玄奘即便是训诫,也是和风细雨并不带多少烟火气的,且深入浅出十分容易就能让人听进去,朱八戒听着听着,心里就当真生出满心的羞惭了。
因为美色而误事这事儿他不是第一次犯,只不过和往日不一样的是这次他直接丢人丢到了菩萨那里,并且也不知道菩萨有没有什么讲八卦的爱好会不会将这事儿从西天传到天庭里去。
朱八戒一开始心里最担心的是这个,但听了玄奘的训诫之后,他竟是真的意识到,作为一个出家人,他这样是真的很不合适的。
好半晌,他真心实意的跪在地上,抬头用湿漉漉的眼睛看向玄奘:“师傅,我知道错了。”
玄奘:“……”
玄奘心里不觉寻思着虽然出家人不应该看重皮囊但不得不说,一个好看的皮囊人看着到底是赏心悦目的。
他自然不会看错朱八戒这错认的是真心还是假意,嘴角勾就出一个细微的弧度,点了点头道:“知错了,往后也应该一直记着才好。”
朱八戒低下头,老老实实道:“我以后定不再忘。”
孙悟空见玄奘面上有了笑意,当下眉眼也柔和了一些,上前道:“一早上就折腾到现在,既没事了就上路吧。”
玄奘应了一声,又转头看苏乩,斯斯文文解释了一下自己要趁机让朱八戒记住这个教训才怠慢了她云云。
苏乩摆摆手,对此并不介意。
又苏乩其实还挺喜欢听玄奘讲经的。
他自小通读佛法,天生和旁人不同,对佛经也常常有很多不一样的见解,苏乩虽不修佛,却仍旧觉得,听他讲经算得上一种享受了。
其实玄奘也很喜欢和苏乩谈论佛法。
他这几个徒弟,说是都入了佛门是佛家弟子,但你要说让他们静下心来通读佛经,那真是想多了。日常就是玄奘带几人做做基础早课,然后就各干各事了。
只有玄奘一人发自真心喜爱佛经并深入研究却无人可以互相谈论,每每感觉十分寂寞如雪(大雾)。
咳。
总之,两个人这也算是知己难得了。
事既已经了,众人收整一番就继续上路了。
这回上路玄奘就比先前话多了,毕竟他见着苏乩,两人就要说话,说着说话,就扯到佛法,一扯到佛法,玄奘就停不下来了。
孙悟空驾云探路回来,垂眼见着玄奘和苏乩并肩而行,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脸上神情难得看起来极为轻松愉悦,不觉就微微愣了一下。
他落了下来,若有所思看了一眼玄奘和苏乩,两人说的尽兴,并没有注意到孙悟空已经回来了,倒是朱八戒牵着白马,见他下来,忙凑过来问说:“哥,这前面什么情况?”
孙悟空回了神,玄奘和苏乩也听到八戒问话,跟着看了过来,孙悟空笑了一声,回道:“这山果然是个仙山,说不得上面住了什么神仙哩。”
玄奘闻言,抬眼望去,目光不觉就是一亮。
可不是,他们以往经过的山山水水基本上都是那种巍峨险峻的类型,和眼前这山头幽趣的景象画风截然不同。
玄奘当下兴致盎然,也不觉得困倦,徒手一口气就爬上这山,见得一处道观,题字五庄观,山门左边的石头上还题了字,说是“万寿山福地,五庄观洞天”。
孙悟空情不自禁在这石头的题字上多看了几眼,朱八戒见他神情微妙,想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什么,凑到孙悟空身边,悄摸摸笑道:“我恍惚听说哥你那水帘洞外也题了字,是什么字啊?”
——却是“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这么几个字。
孙悟空瞅了他一眼,挥挥手道:“去去去,师傅都走到前面了,你不上去敲门,倒在这儿打趣起我了。”
朱八戒嘿嘿笑了一声,倒也没反驳什么,上前去叫了门。
很快就有两个童子迎了出来。
两童子生的白白净净,礼数也很是到位,将玄奘引到殿内,玄奘也很上道的拈香拜了三拜——虽说他修的佛,但入了道观,拜一拜也是应该的。
就是他心里好奇,这道观里供奉的,不是三清也不是四帝,反而只有天地。玄奘疑惑,嘴上顺口就问了出来。
童子见他拜的诚挚,面上也是欢喜,对他的问题也不敷衍,就解释说他说的这几个受不住他家师傅的香火。
玄奘:“???”
圣人都受不住这香火,难道这五庄观的主人比圣人还厉害不成?
——玄奘以往也不知道圣人什么的,这是收了孙悟空之后,师徒俩有时候说话,孙悟空就给玄奘讲讲洪荒故事长长见识。
至于孙悟空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只能说作为天庭第一学府的毕业生,这些文化课他还是学过的。
这会儿听童子这般说话,孙悟空心情和玄奘大概是如出一辙的。这要是放在五百年前,他大概已经都直接开口嘲讽了,不过他现在到底性子被磨的平了,对此他眨了眨眼睛,就朝苏乩看了过去。
又在孙悟空看过来的同时其实玄奘也看了过来。
苏乩:“……”
苏乩沉默了一下,慢慢的眨了眨眼睛回视过去。
玄奘也不知道看没看明白她的意思,却也并没有再纠结于这个话题,转而问了一句“令师何在?”
童子笑眯眯的,回说:“家师受元始天尊降简请到上清天弥罗宫听讲混元道果去了,不在家。”
玄奘:“……”
孙悟空:“……”
朱八戒:“……”
小白龙:“……”
玄奘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了一下童子轻描淡写说出来的地方以及人物是个什么情况,然后就更懵了。
——这要不是童子并这道观的主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瞎扯淡,那就是这五庄观当真是什么惊天动地了不得的大仙住的地方了。
对孙悟空来说,他大概是更偏向于后面的那一种猜测,要说原因的话……嗯,苏乩这位真.大佬站在这里不也什么都没说吗?
虽然苏乩不说话也有可能是想看热闹,但孙悟空直觉里这一次并不是。
所以他冷静了一下,开始回忆当年上学(?)是学过的历史类问题,然而十分遗憾的是,鉴于童子暴露出来的靠谱细节并不多,孙悟空想了一通,也没想出个更贴切的答案出来。
第二百一十六章 这个果子
倒是玄奘,他本来就对这些堪称上古的历史并不如何熟悉——若是佛教内部他可能还会因为看过的佛经古籍多了能看出什么蛛丝马迹,可谁让这道观是属于道教的,所以玄奘就很一头雾水了。
不过即便这样,他也是半点不慌。
在这种情况下,他惯常是很相信自家大徒弟的。这可能是因为这么长时间一来,孙悟空给他留下的那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的印象过于深刻,于是这会儿,玄奘瞧见孙悟空一脸冷静并未发表什么意见的样子,他就悟了。
——这事儿看来有九成靠谱了。
玄奘这么想着,再看向那上面供奉着的“天地”不禁生出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完全不知道孙悟空看着冷静,其实心里正在经历头脑风暴并无果之后十分茫然。
又虽然他“悟”的点不大对,但实际上五庄观的主人确实是从洪荒时期就活下来大佬,玄奘这#肃然起敬#也并不算敬错了。
几个童子见玄奘一脸敬意,而他的几个徒弟各自站立于他身后,不近不远的相当微妙的将玄奘护的严实,心里就很是有些喜忧参半的感觉了。
喜的是这玄奘不愧是西方爱圣临凡,果然通透,几个徒弟也是个个十分优秀,品行端正令人瞧着就觉得熨帖。
作为看起来童子外貌但实际上好几千岁的老人家,看到这样优秀的后辈心生喜悦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问题在于,他们师傅临走前嘱咐过他们,他和这位玄奘法师的原身有过一段因缘,所以要他们送玄奘一个人参果以全了这段因缘。
说起这人参果,那来历可就不简单了。
在混沌未分,鸿蒙初辟,天地未开之时,产了这株灵根于此,唤做“草还丹”,又有一名叫做“人参果”。这人参果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才得熟,算下来得一万年才能有得吃。
而且时至今日,这树上也只结出了三十个果子,果子的外形和初生的婴儿一般无二,五官四肢应有尽有,挂在树上晃晃荡荡,让凡人看着大概还有些可怖。
两个童子一个叫清风一个叫明月,他们先前说话那般张扬也是有缘故的——都几千岁的,当然不至于连话都不会说,也不过是为了激怒几人,让那几个徒弟被调开。
不过这会儿看着,十分明显他们的计划失败了。
故而清风明月才感觉心里又喜又忧。
清风犹豫了一下,朝明月使了个眼色,突然问道:“敢问老师可是自大唐前往西天取经的唐三藏?”
玄奘眉梢微动,合掌回礼道:“贫僧正是。敢问仙童如何得知?”
清风眉开眼笑的模样回道:“我师傅临行前,曾吩咐弟子教弟子远接,反而我俩仓促,多有怠慢,有失远迎。老师且坐,待弟子奉茶。”
玄奘挑了挑眉梢,忙客气的连声只道“不敢”。
几人坐定,明月果真端了一杯茶出来奉于玄奘,玄奘受不住只能喝了,末了又见明月与清风互相使了个眼色,说是不能违了师命,要去取果子出来。
玄奘有些疑惑——什么神仙果子,值当这两位仙童这么神神秘秘的模样。
他心下正疑惑间,不多长时间,就见清风捧着一个盘子过来,那盘子里竟端坐这两个小小的娃娃,玄奘还正茫然间,就听明月笑道:“唐师父,我五庄观土僻山荒,无物可奉,得土仪素果两枚,全当解渴。”
这童子口里说着惭愧,可面上及语气里都是显而易见的自得,遗憾的是玄奘根本就没注意到他的语气问题,只在理解了他话中意思的时候唬的差点儿从凳子上跳起来。
——然后被旁边孙悟空又按了回去。
玄奘不解的皱眉朝孙悟空看过去,就见孙悟空一双眼睛目光灼灼盯着那盘子里的两枚婴孩模样的果子看,神情看着很是有些意动,玄奘不禁就将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拂来孙悟空的手,又看向清风明月两人,不悦道:“这盘中之物分明是三朝未满的孩童,如何能与我解渴?善哉,善哉。”
清风:“……”
明月:“……”
孙悟空:“……”
明月哽了一下,上前解释道:“老师,这果子叫做人参果,吃一个不妨的。”
玄奘正要再一次张口断然拒绝,就听得旁边孙悟空又是诧异又是惊讶道:“这果真就是人参果?”
明月听他语气,就知道他是个识货的,当下得意的一点头,回道:“正是。”
孙悟空闻言不觉心中一喜。
传闻人参果天地间只得一株灵根,果子十分难得,且功效异常,凡人只嗅到一点儿气息便可延年益寿,若是能吃上一口,从此脱离肉眼凡胎不在话下。
孙悟空他自己修炼多年,当年将王母娘娘的蟠桃糟蹋了个遍,又有老君的仙丹做辅,对这人参果的功效倒也不是特别心动,他心里想的是,自家师傅到底肉眼凡胎,一路上过来多有不便,要是将这人参果吃了脱离了肉身,往后岂不是十分便利?
他想了一遭,心念一转又想起西游一事原本意在历经磨难,若是师傅不再是肉眼凡胎,那那些针对普通人的磨难没了效果,最后取经的成果会不会打了折扣……
孙悟空站在原地暗自思索,面上却不动声色。只不过他这迟疑的这么一小会儿时间,玄奘已经干脆利落的再一次拒绝了清风明月的好意。
他倒不是不相信孙悟空的话,只不过尽管是信了这人参果真的是一种果子,可这果子生成了这般婴孩的模样,玄奘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的。
清风明月好说歹说,见玄奘咬死了不松口,心里也是既觉得这人真是没眼光,又有些发愁师命让他们要给玄奘吃人参果现在却没办法完成……
两人不觉就有些不高兴。
到底玄奘的真身再不凡,现如今也不过是一凡人。更何况清风明月的师尊,这五庄观的主人原本也是超脱于五行之外,他的童子走出去是连西天如来也要给几分薄面的那种设定。
这么一想这两个童子被玄奘驳了面子觉得不高兴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咳。
孙悟空还在思考,而朱八戒早就有些按耐不住了。
他这人本来除了美色,就对吃比较上心。而美色一事,前一段时间刚吃了教训,于是这会儿再是心痒,见玄奘矢口推拒,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一句话不敢多说。
清风明月没能劝服玄奘,双方不欢而散,两人转回了内室,盯着盘子里两个果子有些发愁。
这果子既摘下了就不能久放,若是不吃就自己化了,先前也是没有想到还真有人会拒绝送上门的好事,故而两人根本没有预测过玄奘不吃要怎么处理这人参果。
顿了一会儿,清风提议道:“那唐三藏不识好歹,不如我俩将其分了?”
明月闻言,也道:“这人参果一放既化,就不中吃了,也是浪费,还不如我俩分了。”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达成共识。
那两人在后面分了果子各自吃着,前面朱八戒见两人端着盘子走了,恋恋不舍的看了几眼,转头看着玄奘抱怨道:“师傅你自己不吃,好歹也让我尝尝鲜呀。我刚刚只闻了闻,就觉得香的醉人,不知道吃到嘴里是何等美妙滋味哩。”
玄奘掀了掀眼皮子看了他一眼,不动如山回道:“那果子再是醉人,生成那般模样,为师是万万不肯吃的。你若是想尝尝滋味,自己去求上一个便是。”
朱八戒:“……”
朱八戒砸了咂嘴巴,嘟囔道:“师傅你都不吃,我哪好意思啊。”
玄奘:“……”
他没说话,朱八戒又道:“且那童子说了,人得的吩咐是给师傅你果子,话里可没提过我们师兄弟几个。”
玄奘:“……”
玄奘也是对这促狭鬼没了办法,孙悟空见状,抬手就敲了他一下,口中道:“不过一个果子罢了,你也这样阴阳怪气的,先前的教训还没吃够么?”
朱八戒:“……”
这次无语凝噎的成了朱八戒。
房间里一时之间有些安静。
孙悟空也是坦然。
他刚刚见着果子的时候心里想着要不要劝自家师傅吃上一个,这会儿见两个童子将果子端走也不纠结,只觉得他师傅果真是注定了要以肉眼凡胎取得这一真经了。
他寻思了一下,正打算提议在这五庄观里转一转时,就注意到朱八戒抬着眼皮,一会儿看过来一下一会儿看过来一下,那表情委屈巴巴,看着正经有几分可怜,孙悟空:“……”
孙悟空在他下一次看过来的时候瞪起眼睛回看了过去,将朱八戒唬了一跳,慌忙将视线移开,就这嘴里还嘟囔呢:“哥你好端端的瞪我作甚?”
孙悟空差点儿都被他气笑了:“你确定是好端端的?”
朱八戒:“……”
要说少年的皮囊就是占便宜,这会儿他不情不愿的鼓着嘴巴,小声抱怨着说:“哥你老吓唬我。”的时候,房间里其他几个不管是心理年龄还是身体外在匹配的年龄都比朱八戒大的人还真被他表现出来的这么一副样子弄的心软了一些。
沙悟净手指玩着自己拢在一边的大辫子,开口道:“大师兄你别吓唬三师兄了,这样瞧着我心里还怪不忍的。他前面才吃了教训,这会儿肯定还记着呢,对吧三师兄。”
朱八戒:“对,对啊。”
见孙悟空听了沙悟净的求情并朱八戒的保证之后,脸上的神情看着果然有些迟疑的模样,小白龙没忍住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想当年他何等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龙王三太子,自从跟了这取经队伍做的最熟练的竟然是翻白眼。
这要让他其他兄弟姐妹们知道了可不得笑死。
然而即便如此,他余光里扫见朱八戒仰着一张尚且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一双眼睛巴巴的看着孙悟空的模样,默了一下之后开了口:“这家伙再记吃不记打,如今才过了多长时间,这还没到忘了的时限呢。”
孙悟空:“……”
孙悟空想了一下,好像是这么个道理。朱八戒再皮实,也不至于才吃过亏就忘了,好歹也会安分一段时间才是,于是他顺理成章的高拿轻放,就将这事儿这么跳了过去。
几人赶了一天的路,早都又累又饿,孙悟空便喊了两童子几声,等应了之后就表示要借用贵地厨房用一用给自家师傅做点儿饭吃。
两童子吃了人参果,这会儿心里也虚呢,闻言哪有不应的道理,孙悟空自指挥着几个师弟收拾行李拿碗筷之类的,他自己则去了厨房做饭。
作为一个独居五百年的大龄男猴,孙悟空一手厨艺可以说是相当出类拔萃了,甚至于这么长时间下来,不说朱八戒这个老饕,连玄奘都被他养的有些嘴刁,见着孙悟空做饭心情都能好一截。
在几个徒弟做饭的做饭,收拾的收拾的时间里,玄奘索性和苏乩就在这五庄观里四处溜达起来。
这会儿苏乩差不多已经猜到了这五庄观主人的来历,却并没有说开,和玄奘溜达时讨论的话题也是一如既往,从教育徒弟一直到长安盛景,总之想到哪里说哪里,倒也自在。
两人随意走着,冷不防一抬头,就见到入眼一片花团锦簇,却是一处花园,里面奇花翠竹,绿柳乔松,又有各色的花儿开的正艳,让人瞧着就觉得满心欢喜,连呼吸里似乎都满是花朵儿香甜又生机勃勃的味道。
玄奘目光在一片繁华上流连一圈,口中惊叹道:“这花朵儿养的真是罕见,香的连风都是甜的。”
苏乩挑了挑眉,失笑道:“这甜的哪里是花朵儿。”
玄奘:“???”
玄奘疑惑看过去,苏乩往里走,将花园另一侧的门推开,里面又是种的四时蔬菜,红的白的绿的紫的,也不知道这五庄观的主人是怎么养的,明明不应该是同一个季节的蔬果,现如今却这般俏生生的在一个菜园子里蓬勃生长。
玄奘见到这菜园子,不觉“啊”了一声,恍然道:“原来香的是这满园的蔬菜。”
苏乩又摇了摇头:“并不是。”
她再一次往里面走,推开菜园里侧的门,一棵青枝馥郁的大树跃然于眼前。这树着实过于高大,可偏偏在推开这扇门之前却半点儿让人察觉不到,玄奘怔了一下,仰头往树冠上看过去,脱口而出就是一声惊呼。
第二百一十七章 这个剧情
却原来这树上竟挂着一个个栩栩如生的胖娃娃,隐藏在绿叶之间,被风一吹,摇摇晃晃,看着好不吓人。玄奘惊叫出声之后,过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这原来就是那传说中的人参果树了。
玄奘有些不适应的移开了视线。心里却没忍住想着,原来这果子真是从树上长得……
苏乩也跟着抬头瞧了瞧那树上的人参果,然后转头见玄奘闭着眼睛默念经文的样子,心里了然,面上却笑了一声,饶有兴趣的问道:“你觉得害怕?”
玄奘捻动佛珠的动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苏乩,几秒钟后,低声回道:“并未。”
苏乩就又笑:“那你为什么不抬头看?”
玄奘叹了一口气,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到底也没有将视线再一次落在那树冠之上,只道:“虽不怕,却也觉得不适。”
他说完,也不等苏乩回答,又兀自苦笑了一下:“明知那只是果子,我却仍旧为其外形所困。”
他抬眼,瞳仁清亮又坦荡:“我确实还差了一些。”
——所以才有这次西行。
他这样坦荡,坦荡的让苏乩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半晌,她笑了一下,真心实意的道:“你已经极好。”
她是真心这么觉得。比起西天的一众神佛,苏乩私心里觉得,眼前这个肉身尚且是凡人的和尚最为通透,最为纯粹。
两人在园子里没待多久,孙悟空就将饭做好喊人了,两人也没再多停留,就去了清风明月借出来的禅房那边。
过去时清风明月也过来了。
他们两人方才吃了原属于玄奘的两个人参果,难免有些心虚,生怕自家师傅回来发现端倪,故而见苏乩和玄奘从园子的方向过来,心里不高兴,却也并未表现出来,只问了一句你们俩人去哪儿了一下。
玄奘双掌合十,有些高兴的说起他们方才见的那株参天大树,提及树上结的人参果他还多有感慨,又言语有些惭愧,总之是相当的真情实感了。
却不想两个童子一听到他提起人参果树,霎时间就戒备起来。
之前说过了,人参果是难得的灵根,天上地下也就这么一根,而以正常人的心理来说,面对这样的灵根,不心动似乎听起来一点儿也不现实。
不说别人,即便是清风明月拜了这五庄观主人为师,跟在他身边几千年,在此之前也曾有幸尝过一次人参果的味道,时至今日见到这果子依旧会心动不已。
——要不然也不至于一拍即合就将那两个原本属于玄奘的果子自己分着吃了。
这会儿听玄奘这么一说,他俩心中一寻思,瞬间就自以为看透了玄奘的伎俩。
这个和尚先前说的好听不肯吃那两个果子,肯定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又以退为进,故意做出那么一副样子,却趁着他们两人不注意,悄悄去园子里将树上的果子一网打尽了。
——推己及人这个推断有理有据,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清风明月两个童子这会儿已经被自己说服了。
尽管如此,两人却并没有立刻就跳起来揭穿,反而是按兵不动。两人相处多年,互相已经十分了解,现在只消得一个眼色,清风面上带了笑容和玄奘说起话来,而明月则是突然做出一副想起什么事情的表情,告了声罪出了门去。
这两人完全没有想过,若是玄奘真的将那人参果一网打尽,又何必这样光明正大的提起他方才去了园子里见到了那棵树,藏着掖着岂不是更免了暴露的风险。
——虽说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这种事不管隐瞒不隐瞒的,掐指算一算就能算出来。
不过这会儿两个童子完全想不到这里来,清风只是貌似和善实则戒备的将玄奘缠住,而明月直接出门不见了踪影——作为已经习惯了自家师傅被各种妖所钟爱的靠谱徒弟,孙悟空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样的变化,并立刻就跟着提起了警惕。
朱八戒之前在孙悟空做饭的时候偷吃了不少,这会儿并不觉得饿,索性出去院子里溜达去了,而沙悟净和小白龙两个人,一个喂马,一个给玄奘整理晚上睡觉的铺盖之类的,所以这会儿房间里也就玄奘,苏乩,孙悟空并清风四个人。
孙悟空将一个馒头递给玄奘,若无其事又态度自然的插在了玄奘和清风之间,然后笑道:“想来两位仙童可能不曾享用过凡间的饭食,不若今遭赏脸尝一尝?”
分明明月已经出去了,他口里意有所指说的还是两位仙童。清风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面上笑容不觉僵硬了一下。
他虽则活了好几千岁了,但一直住在五庄观里,师傅又是个大佬,认识的看在他师傅的份上向来都很给他面子,而不认识的根本没有和他说话的机会,所以清风童子从来没有感受过,像孙悟空这种,看着明明和和气气,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都看不出半点破绽,但背后隐藏着的杀气扑面而来却仿佛能让人窒息的感觉。
而且现在房间里对面可是有三个人!而他却只有一个。
清风有些惊恐的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连脸上的笑容都差点儿没有维持住。他心里下意识叫起苦来,寻思着明月怎么看个树而已,还一去不回头了就。
还是玄奘伸手接过孙悟空手中递过来的筷子及馒头的同时,看向自己这个并不像表面上看着那样无害的大徒弟的目光中流露出制止的意味,孙悟空接收到师傅的眼神,笑了一声,恍若无事一般转身坐在了距离玄奘最近的另一边,然后很客气的招待起清风来。
苏乩静静地看着孙悟空和清风之间的交锋,没忍住捂着嘴轻轻的笑了一声。
“你说,这么有趣的时刻,乩是不是应该加一把火?”
智脑:“……”
智脑默了一下,道:“还是不了吧?”
苏乩挑了挑眉,很是突兀的转移了话题:“说起来,刚刚那株人参果树,你看见了吗?”
智脑应了一声。它当然是看见了的,不但看见了,它还将其全身扫描了一遍,继而发现这树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出了点儿小毛病,且根据目前的状况来看,这五庄观的人似乎并不知道这树有毛病了。
——嗯,这话听着仿佛有哪里不大对?
嗯,不管了,反正苏乩一定知道它的意思。
智脑心里想着,然后说出来之后苏乩果然很快就get到了它的意思并且眼中的兴味愈发浓郁。
智脑:“……”
智脑静默的看了眼清风,又看了眼孙悟空和玄奘,心里想,它尽力了。
咳,跳过智脑,再看回那边几个人。
此时此刻,似乎房间里所有人都忘记了现如今他们待的地方可是五庄观,正经算起来其实是清风童子他自己的地盘来着。
然而不管是孙悟空,还是清风,好像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一样,即便是玄奘,都没有再对孙悟空这样的行为做出什么反应。
只能说,西行这么长时间,就算是玄奘也是很有些长进的,不说他原本就不是那种真正的傻白甜,即便他真的是,在被抓又被救周而复始这么下来,他也能意识到并不是所有人嘴里说着欢迎的话,就是真的对你的到来觉得喜悦了。
更何况,更多的时候,玄奘他只是太通透了一些。
通透到,他分明知道别人对自己怀有的是恶意,也仍旧觉得,并不是所有人,在最开始的就是这么一副模样。他习惯、也乐意于帮助这样的人回忆一下,他们生命中其实也是有美好的部分的。
否则的话,他的西行就完全失去意义了。
——可不是,他选择西行,更多不过是为了菩萨口中的大乘佛经,既能度己,也能度人。
玄奘在心里叹了一声。
他无意对清风明月两个童子的态度发表意见,他是能理解这两个童子这样的反应,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喜欢被别人这样对待了。
玄奘法师面上带着悲天悯人的神情,决定吃完饭就离开这破道观,大不了今天晚上在荒郊野外住着的就是了,又不是之前没在外面住过。
这样想着,他吃饭的动作也就快了几分,并用眼神向孙悟空示意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一直警惕着的清风并没有错过玄奘的动作以及他和孙悟空之间的眉眼官司,他心里直接就提了起来。
他这会儿有些担心明月的安危了。
人参果树的园子距离这里并不远,就算是个普通的凡人,来回一趟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更何况明月他也根本就不是个普通人,那为什么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还没有回来?
而且这个唐三藏的其他几个徒弟也都不在。。。
清风越想,越坐立不安,甚至于在玄奘吃了一半的时候,他就猛的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玄奘被吓了一跳。
孙悟空连忙递过去一碗汤,然后有些不高兴的看向清风,道:“不知道仙童可是也想起了有什么事要做?”
他这话其实是讽刺清风来着,因为之前明月出去就用的这么个借口,结果一去不复返。但清风这会儿心思不在这里,没听出来孙悟空话里的嘲讽,反而顺着这话接了下去,然后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孙悟空:“……”
一拳打在棉花大概也就是这么个感觉了。
孙悟空“啧”了一声,朝玄奘道:“也不知道这道观里童子都是什么毛病,哪有这样将客人扔在这里自己跑的不见影儿的。”
玄奘抬手在孙悟空头上敲了一下,半是告诫的道:“这会儿倒知道人家是这道观的主人了。”
孙悟空挑了挑眉,没回嘴,不过他还是有话要说:“这两个童子看着怪怪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心思。师傅,我们吃完饭就走吧?”
玄奘点点头:“为师也是这么想的。”
——他心里也并不想在这道观里多待。师徒两人达成共识,孙悟空想了一下,看玄奘还剩一点儿就能吃完,索性站起来道:“师傅你先吃着,我去和师弟们说一声。”
玄奘应了一声,孙悟空就出去了。
注视着孙悟空的身影在门口消失,玄奘转头朝苏乩笑了一下,言语间很是有些抱歉于自己这么折腾拖累于苏乩的意思。
苏乩这会儿心里正对即将上演的剧情期待的很呢,并无心于这样的小事。于是她摆摆手,回了玄奘一个春光明媚的微笑,让玄奘心里很是感慨于苏乩苏檀越其人对自然的热爱。
嗯,这可真是个美好的误会。
智脑察觉到玄奘的想法,默默地为这个诚挚的和尚怜悯了一秒钟。
对苏乩这次的行为,智脑也仍旧没有发表什么反对的意见。主要是它刚刚和天道交流沟通了一下,天道说苏乩这也做是在顺应天命,虽然吧,智脑很怀疑天道口中的天命很大概率会因为天道自身的偏爱而产生各种变化,但既然不会造成什么后果,又能让它的小可爱高兴一点儿的话,这并没有什么不好。
又苏乩大概是真的因为之前和花满楼的交流而心境发生了变化,在智脑陷入了沉默之后,她以为智脑是在担心什么,索性轻声漫语的向它解释了一下自己并不是在单纯的无理取闹(?),是因为算出来这株人参果树今天注定有一劫难,而自己插手在这个因果中的话反而能帮助这株灵根破而后立,以后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否则的话这株天生灵根许是就这么脱离#天生#的范畴,虽不至于废了,却也失了未来。
智脑听着苏乩的解释,说实在的,很是有些喜极而泣的意思。
真的是,多少年了,苏乩越来越放飞自我,智脑一边觉得自家崽子这么棒可劲儿浪没问题,一边又忍不住会担心这么长时间下来她会不会因为种种原因而选择自我毁灭。
别说智脑杞人忧天,主要是在发现苏乩的心理状态之后智脑查阅了很多资料,资料显示这种情况最后选择自我毁灭的可能性高大百分之八十五。
又在智脑眼中,有关苏乩的问题百分之一都是个大问题,更何况是百分之八十五这种听起来可能性就相当惊人的概率。
所以智脑已经忧心忡忡很长时间了。
甚至于它都开始给苏乩制定旅行计划了,并这计划这会儿都快完工了。
然而,时至今日,它,一个含辛茹苦的老父亲,终于又见到了自家女儿温柔的一面,所以这个惯常比苏乩情感更丰富的智脑一个没忍住就喜极而泣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这个砍树
对于智脑这出乎意料的情绪反馈,苏乩:“……”
她沉默了一下,有些迟疑的开口:“你……”
智脑猛的开口打断她:“你这样很好!”
苏乩:“……”
苏乩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又很快笑了起来。她将眉眼弯出一个极温柔的弧度,只觉得心里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一样,那样的力度,不会比春天的风从盛放的桃花上拂过的感觉更轻了,让苏乩情不自禁的,连嘴角都忍不住翘了起来。
好一会儿,她温柔的道:“你也很好。”
——这个世上再不会有比智脑更好的存在了。
在苏乩和智脑说话的时间里,孙悟空很快就回来了,但他的脸色很是有些难看,与他一同回来的除了一身狼狈可怜巴巴的朱八戒之外,还有两个脸色比孙悟空更加难看的童子。
两个童子见了玄奘,面上更显愤怒,清风直接跳起来指着玄奘就是一阵怒骂。这童子看着仙气,骂人可一点儿也不讲究,怎么难听怎么来,一开口就是你这秃驴,期间各种脏的臭的上至高堂下至子孙都被他滔滔不绝的问候了个遍。
玄奘再是脾气好,也没有这样任由着旁人不明不白的诅咒怒骂着的。他站起身来,沉着脸在清风换气的功夫打断了他,道:“仙童何必如此动怒?有什么话好好分说就是,偏生这般胡言乱语。”
明月冷笑一声,道:“你的耳是聋的不成?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不省得?你偷吃了人参果,还不容我说?”
玄奘冷静了一下,然后皱眉道:“那果子生的孩童模样,我一见就觉得可怖,连你们送的那两个都不曾碰,哪里会再去偷吃?”
明月气的眼睛都红了:“你没有偷吃!”
他伸手往外面一指,怒喝道:“那你倒是说说,为何那树上现如今一个果子都没了!”
他说完,又将形容狼狈的朱八戒扯到跟前,气急道:“那里今日除了我俩,就只你和你这徒弟去过,若不是你偷吃,那就是你手下这徒弟偷吃了,你还有什么狡辩?”
玄奘将眉头皱的越发紧,朱八戒见他如此,忙哭唧唧恨不能指天发誓道:“好师傅,你可别听他瞎说,我是馋了些,可也是您教出来的,没主人家的允许,我哪里可能去偷吃!”
朱八戒也是委屈的很。
他原本在院子里溜达,溜达着溜达着,也如同玄奘和苏乩那阵儿一样,猛然间嗅到一阵奇香,朱八戒比玄奘在吃之一道上更讲究一些,走到花园里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仿佛就是先前那两个童子拿给师傅的人参果的香味。
朱八戒被勾起馋虫的同时也有些好奇。到底人参果树身为先天灵根,着实难得一见,既然都走到了这里,过去看一看也是顺便的事儿。
这么想着,朱八戒就直接推开院门走到了人参果树的那个园子,心满意足见到了灵根本体,围着转了几圈,越看越馋,为了避免一个没控制住自己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朱八戒只好转身离开。
正当他掩门的时候,明月不期而至。
然后一阵兵荒马乱。
朱八戒看着年纪小,实际上能匹配给玄奘护送他前往西天取经,那也是有些真本事的,和明月战起来,很快就占了上风,眼看着就要赢了,结果清风又来了。
这次两个打一个,朱八戒很快里面现了颓势。
他先前赢面多的时候不说话,这会儿眼见着要输了,就开始喊委屈,说你们这平白无故的,打我作甚?
清风看向先来的明月,明月回说你在这里鬼鬼祟祟,一定是偷吃了人参果。
朱八戒听了这话,就懂了,当下好声好气笑道:“两位仙童可是误会了,我只是过来看看,你们那果子还好好的在树上挂着呢。”
他本来就没偷吃,说的也是理直气壮,甚至于在清风明月迟疑的时候主动提议说不信你进去看看,然后几人进去了,然后……
朱八戒:“???”
——等等,果子呢?那么多的果子呢?刚刚还在的果子呢?
这么个状况,朱八戒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又在看到空荡荡的树梢的时候清风明月直接红了眼根本也不想听他说什么。
于是就成了这么个状况。
清风明月两人愤恨的瞪着朱八戒,而朱八戒则是在玄奘的注视下一脸委屈的叫着冤枉。
就玄奘个人来说,虽然朱八戒好吃懒做喜好享受又热爱美色,经常一个没看住就惹事,仔细数一数身上的缺点简直都快数不清了,但作为一个师傅,玄奘自己却很相信自家徒弟在自己面前是不会说谎的。
所以在听了朱八戒的辩解之后,他很冷静的转头看向清风明月,皱眉道:“两位仙童姑且冷静一下,你们也听见了,我徒弟说他并未动你们那人参果。”
清风明月:“……”
两人都快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那时园子里就只他一人,若不是他,还能是谁?且他只是这般随随便便辩解了,哪里有半点说服力度?空口白牙的,清风明月对他的话根本半个字都不信,只怒声喝骂。
唉,要说呢,玄奘这几个徒弟,骨子里可真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
小白龙和沙悟净听的这边吵嚷的动静赶忙跑过来,如今听了个分明,沙悟净有些不高兴道:“三师兄说没吃就是没吃罢,你们何必还这般咄咄逼人。”
两个童子听他突然插嘴,又将炮火转向了沙悟净,说是满树那么多果子,朱八戒一个能撑死了也吃不完,你们两个一直鬼鬼祟祟不见踪影,肯定也是同他一伙儿的,这般不由分说就给沙悟净和小白龙也定了罪。
沙悟净只气的眼睛睁的圆溜溜的,恨不能一口将这两人咬死了事,而小白龙更是被激起了脾气,当下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他当年在龙宫也是个受宠的,活了几千年过得恣意潇洒,便是拜了玄奘为师之后也因为玄奘的性格不大受到什么拘束,可以说是从小到大根本就没受过这种委屈,这会儿被清风明月这般辱骂,哪里能忍得住?
清风明月正骂的起劲儿,冷不防见他离开,瞪着眼睛高声叫道:“你待如何?”
小白龙头也不回,“嗤”了一声,冷声回道:“你既已经将罪名给我等坐下,我若不做些什么,岂不是浪费了你一番苦心?”
他说完,也不等其他人反应,腾云驾雾跑到高处,望得那人参果树生的那园子,一头冲下去掏出自己惯用的双手剑一抬手就将这树削了个七零八落。
后面几个人反应过来跟着他过来,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步,等过来时就只见着这树缓缓倒在地上惊起一阵尘土。
玄奘:“……”
孙悟空:“……”
朱八戒:“……”
沙悟净:“……”
师徒四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惯常印象中有些高冷又十分注意形象徒弟师弟师兄一言不合突然爆发,一时之间很是有些反应不能,还是听到了清风明月的尖叫声之后,才回过神来。
两个童子心惊胆战肝胆俱裂,霎时间只觉得头昏脑涨,下意识尖声叫着就朝小白龙扑了过去。
小白龙半点不慌。
他砍树的时候自然能想到这两个童子的反应,当下一抖手中的剑,不躲不闪迎了上去,三个人瞬间就战成了一团。
孙悟空犹豫了一下,看了眼玄奘,玄奘叹了口气,望向他道:“两位童子空口冤枉人确实不对,但悟明这般冲动也是不该,你去让他停下吧。”
玄奘这么说了一句,表情有些无奈的开始思考自家徒弟毁了人家的先天灵根,他要怎么才能赔偿。
孙悟空得到师傅的准话,点了点头,拎起金箍棒就插到正在对战的三个人之中了。他的武力值好歹是当年大闹过天宫的,虽说那时候牵扯到一些不可说的缘由,但整体而言孙悟空的武力值即便不算天花板,也是有些排面的。
故而他上去没多长时间,就将三个人同时打落在地。
——这里需要提一下,他打落清风明月的时候一脸正气神情肃然,然而制住小白龙的动作却是轻飘飘的,这一点连没有超能力(?)的玄奘都看出来了。
正直玄奘法师沉默了一下,一脸歉疚的朝艰难从地上爬起来的清风明月告罪一声,表示自家徒弟犯了错,是他这个做师傅的没教好,五庄观需要什么赔偿尽管说,他万死不辞一定会做到。
清风明月:“……”
两人从被打落的呆滞中回过神来,根本就没听玄奘说话,当场直接哭了出来。
清风抖抖索索攥住明月的胳膊,哭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明月也很慌,断断续续也跟着哭:“师傅回来,我们两个要如何回话?”
玄奘看他两个哭的凄惨,心里越发觉得内疚。就是小白龙原先被两人骂的火气,这会儿见着两人凄凄惨惨慌乱不堪的模样,再加上玄奘看过来的谴责的目光,心里不觉也有些后悔。
然而事到如今,树已经被他砍了,即便是后悔,也都已经没有什么用了,玄奘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道:“且先去殿里吧。”
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就这么在园子里傻站着,就算有什么章程,也得回殿里坐下来好好合计合计才是。
玄奘想着,指挥几个徒弟想让他们将清风明月扶起来,却不想那两个童子见孙悟空过来,当下从地上跳起来,仇恨的盯着他,看起来似乎是想放什么狠话,却又畏惧于孙悟空的武力值,最终一句话没说,也不让他碰,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出了园子。
孙悟空一腔好意付诸东流,也不觉得意外,“啧”了一声看向玄奘,玄奘也是无话可说,好半晌干巴巴说了一句:“走吧。”几人就也跟着出了园子。
朱八戒站在园子里瞅了瞅那形容惨烈的人参果树,有些可惜的砸吧了一下嘴,又回头见着师傅师兄他们一副当真要回殿里等那两个童子拿出章程的意思,迟疑了一下,叫住玄奘道:“师傅,我觉得我们应该趁他们没反应过来离开这里。”
玄奘怔了一下,没说话。
朱八戒见状就补充道:“那两个童子显然已经将我们师徒几人恨到骨子里了,虽然二师兄做这事事出有因,但说到底也确实毁了人家的树说起来理亏,这会儿我们不走,万一等他们师傅,这五庄观的主人回来,我们可就走不了了。”
玄奘皱了皱眉头,回道:“悟明做错事,即便主人家生气,也是应该的,我们现在走了,岂不是错上加错?”
倒是孙悟空沉吟了一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猴子虽然读了五百年的书,可真身到底是妖,在他心里所谓的是非对错远远没有自家师傅的安危重要,所以对于八戒这个说法,他心里其实很是有些心动。
所以他思考了一下之后,也跟着开了口:“师傅,我知道你为人正直,做了错事定要道歉,可你也看见那两个童子对我们的态度了,之前二师弟没砍树的时候就说话那般难听,现如今更是恨不得要了我们姓名。师傅为人坦荡无所畏惧,可若当真命丧于此,那西天的大乘佛经我们还取不取了?”
到底是读书人,孙悟空这话说的,比起朱八戒就很是有些水平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后还提到玄奘最重视的大乘佛经,玄奘听了,果真面上也跟着露出一副迟疑的神态出来。
孙悟空见状,赶忙加了一把火又道:“师傅你如果真的心里觉得过意不去,那我们取完经回来路过这里的时候,再向这家主人赔罪,怎么样?”
玄奘:“……”
玄奘觉得孙悟空这个说法听起来很有道理。
孙悟空一看他神色,就知道他心里已经松动了,当下将玄奘往朱八戒那边推过去,又朝朱八戒使了一个眼色,然后笑道:“我去让那两个童子睡上一觉,我们趁机赶紧离开。”
玄奘原本就是迟疑,但思考了一下,觉得还是有些不妥,刚想说不行的时候,就被孙悟空一个动作打断,等他站稳了再想说话的时候,就发现孙悟空已经不见了人影。
玄奘:“……”
第二百一十九章 这个赔罪
对自家徒弟向来没办法的玄奘法师就这么连哄带骗的被几个徒弟带出了五庄观。
在观内的时候玄奘还有些迟疑,不过既然已经出来了,他也不再多纠结,想了想就道:“既然已经这样,我们还是快些离开。”
——省的那两个童子醒过来追出来或者直接人家主人回来了就不好了……
玄奘想着,话虽然没说完,但几个徒弟都很懂他的意思,几人非常有默契的一路狂奔,就是苦了那匹白马。
这白马也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原本不过是一匹凡马,跟着玄奘他们这几年,每天听着佛经,偶尔还被法术提提神,几年时间下来,竟也有些要脱离凡物的感觉了。
也幸亏是这样,它才能坚强的驮着玄奘翻山越岭没中途猝死在路上……
咳。
几人一路奔逃,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是从黄昏一直到深夜,又到第二天天亮,才慢慢的停了下来,玄奘半伏在马上,一脸的疲惫,叹道:“一夜无眠,为师实在疲累。”
孙悟空觑得他神色,道:“也罢,天色明了,且在这路边树林里将就歇一歇吧,养养精神再走。”
玄奘输了一口气,从马上爬下来,只觉得浑身的骨头跟散了似得。他这一路上听着是风餐露宿,可他这几个徒弟一个比一个本事大,只除了被妖怪撸走的时候,平时日子其实也并没有多难过,这一夜可真算是狠狠吃了一番苦头。
小白龙见他下了马腿还在颤抖的样子,心里越发的愧疚,忙主动拉着白马去给它弄些青草喂着,朱八戒则是从行礼里翻出来水囊并干粮,递给玄奘道:“师傅,先吃些垫垫肚子吧。”
玄奘将水囊接到手中顿顿顿喝了好几口,喘了几口气继而摆摆手道:“不吃了,这会儿吃不下。”
朱八戒点点头,又取了一件厚披风铺在石头上,道:“那师傅你过来睡一会儿吧。”
——你看朱八戒这会儿这般乖巧,他心里其实也有些内疚呢。原本一开始导火索就是他引出来的,见到师傅这般奔波了一夜也不曾责备他们,心里忍不住就想着要是那会儿他没有跑去园子里看那破树就好了。
孙悟空瞥了他两眼,见他这般殷勤,大概也能猜到他心里的想法,也不和他抢,自顾靠在一边的树上暗自警戒起来。
至于苏乩——她在干了坏事之后就装模作样提前跑了,一则是她在场的话五庄观那位肯定就能猜到什么,那样就没有一点儿趣味性,二则她想看看人参果树的情况却又不想被人打扰。
所以她这会儿是一边关注着玄奘几人的动静,一边细细观测人参果树的状况好进行抢救来着。
之前说过了,这株人参果树命中注定了该当有此一劫的,苏乩目前还不确定这五庄观的主人究竟知不知道这一点,不过她寻思着,对方好歹是洪荒时期过来的,心里应该是有点数儿的。
当然,很多时候,就算是心里有数,真当事儿到了跟前,也不见得就能放正心态——毕竟这株先天灵根真的已经陪伴他很长时间了。
嗯,这么说的意思是,当镇元子进到道观一眼看见清风明月被瞌睡虫所摄睡着了的时候,他心里直接寄咯噔了一下。
之前他远远看着道观观门大开的时候心里还想呢,清风明月这两个童子往日里也不见有多勤快,今儿倒是起得早,开了门扫了院子,也是稀奇。
——到这会儿镇元子都没多想。
毕竟谁能想得到呢,还有人当真胆大包天到敢到他的道观里撒野。
然而循着路进去,见清风明月就睡在地上,怎么叫也叫不起来,镇元子当即就觉得不好。他掐了个术法,将两个童子叫醒来,还没来得及诘问,就见两童子迷迷糊糊睁了眼,汪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师傅啊,弟子真是万万没想到,你那个故人,就那个东土来的和尚,他是一伙子强盗啊!”
镇元子:“……”
镇元子心说金蝉子那人性子虽然惫懒了些,但大体却是端方的,如何转了世还转了性子不成?
他心下寻思,面上十分冷静,安慰道:“莫慌莫慌,你们两个,慢慢说就是。”
清风明月抹了抹眼泪,也没敢从地上爬起来,就这么跪着,如此这般将唐三藏小人行径明里推拒暗地里却贪心不足指示徒弟将人参果尽数抢走,被拆穿后还不知悔改竟直接使人将树都推了,他们两个童子法力低微,敌不过被师徒几人就这么跑了。
镇元子:“……”
镇元子:“………”
镇元子:“…………”
镇元子冷静了一下,在心里告诉自己,冷静,这事儿早晚都会有这么一遭,不是金蝉子等人,也会有别人……他在心里说服了自己一番,只可惜并没有说服的了,缓了缓,面上就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问清风明月:“他打你们了?”
清风明月:“……”
两人思考了一下,回说,和小白龙打了。
镇元子很是认真的回忆了一下小白龙是哪个,然而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来个具体,不觉皱起了眉头:“你们两个输给了小白龙?”
清风明月:“……”
#安静如鸡jpg.#
#不敢说话jpg.#
镇元子心里很是有些不满意。他原以为两人是被孙悟空拦住了,这倒也没什么,毕竟孙悟空当年能大闹天宫,武力值确实说得过去,可实际上两人却是被一个他听都没听过的小白龙打败了,这就很不应该了。
他肃了肃神情,勒令两人自己去闭关,然后自己转身腾起云雾居高临下找起那师徒几人的踪迹来。
玄奘他们虽说是跑了一晚上,可路上也用不了法术,只凭一匹白马,跑出来的距离在一般神神仙仙眼中几乎是一眨眼就能到,所以镇元子站在高处一望,就望到了几人的踪影。
镇元子也没带童子,自己腾云驾雾,就朝着那边赶了过去,及至跟前,他却不直接出现,反而摇身一变,变成一个行脚的道人,穿的普普通通,气质却仙风道骨。
他从树林里绕出来,看见玄奘,拂尘往胳膊上一搭,另一只手行了个礼,口中笑道:“长老,贫道起手了。”
玄奘原本一晚上没睡,累的很,可等躺在石头上,却也睡不着,到底心里有事,一时间又觉得自己等人这么一走了之不应该,又觉得等回来道歉主人家会不会更生气——总之是一直在翻身,最后实在静不下来,索性直接坐起来盘腿默念起佛经了。
反而是朱八戒半靠半躺在旁边的石头上,睡得又香又沉。
听见突然响起来的声音,玄奘忙睁开眼睛,见到是个道人,他也不知道心里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怎么的,下意识顿了一瞬间,才低头回礼:“失瞻!失瞻!”
镇元子将玄奘等人打量了一番,心下有些诧异——他听清风明月形容的,显得玄奘并几个徒弟都十足凶恶的模样,却不想这会儿见了,且不说容貌如何,身上气质即便各有偏向,却仍旧是有佛性的。
他心里想着,面上做出一副笑模样出来,问道:“长老是哪方来的,为何大清早在这里打坐?”
玄奘叹了口气,回道:“贫僧是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拜佛求经。路过这里觉得疲惫,权且歇一歇。”
镇元子“啊呀”一声,脸上惊喜的表情十足装模作样,道:“长老既从东而来,路上可曾经过荒山?”
旁边自镇元子过来就微妙的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大对故而一直非常警惕的孙悟空心里忍不住当即就咯噔一下,然后就听自家师傅毫无防备的问道:“不知仙山是何宝山?若在路上,许是路过的。”
镇元子目光从孙悟空按在手中的金箍棒以及不知何时和孙悟空分散开的小白龙及沙悟净,若无其事的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长老想是路过的,万寿山五庄观,便是贫道栖止处。”
玄奘:“……”
这图穷匕见的,真是猝不及防。
玄奘原本心里就愧疚着,见主人家当真追上来,他心里反而生出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当下一合礼,干脆又坦然的道:“贫僧失礼,坏了贵观的仙树,道长心中有气,也是应该。”
见他半点儿不隐瞒,认错道歉询问赔礼一气呵成,连几个徒弟的动作都被他制止住,镇元子瞅着,感觉就相当的微妙,顿了一下,他哼笑了一声,道:“长老这般通透,贫道也不会多纠缠。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听闻我那两个不成器的童子说,我那树是被你徒弟打了的,长老西天取经我不阻拦,只你这徒弟得留下来。”
他这么一说,小白龙直接就上前一步,张口道:“如此也好,你那树是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玄奘打断了。
玄奘连走几步将小白龙挡住,口中道:“所谓教不严师之惰,我徒弟做错事,也是我这个做师傅的过错。”
他这话说的,旁边几个徒弟不禁一个个急得张口就叫了一声“师傅”。
玄奘却看起来十分冷静,甚至于他这会儿觉得自己的思维还十分清晰,他看向几个徒弟,条理分明的就开始教导几个徒弟做错事就要道歉赔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几个徒弟也是眼泪汪汪情真意切表示错的是我们您一点儿错都没有。
镇元子围观了一会儿,情不自禁产生了一种自己似乎是什么拆散人家师徒几人的坏人一样,感觉还挺微妙的。
几人一番掰扯,玄奘主动表示愿意跟镇元子回五庄观,而孙悟空几个见师傅执意如此,只能也跟了过去。
镇元子:“……”
#心情微妙,但不知道要怎么表达。#
比起过来时几人匆匆忙忙狼狼狈狈,回去时几人直接被镇元子用袖里乾坤装了,一个术法就回到了五庄观里。
因为几人认错态度良好,镇元子态度还算可以,也没太过苛刻,只表示几人在房间里不许出去,什么时候想到办法将他的树救活了,什么时候才能走。
他放下话之后就离开了,而玄奘孙悟空等人在房间里坐着,好一会儿,朱八戒不禁发自内心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既然这会儿要束手就擒,那之前我们狼狼狈狈连夜奔逃为的什么?”
玄奘:“……”
孙悟空:“……”
小白龙:“……”
沙悟净:“……”
好一会儿,选择咳了一声,低低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一时之间房间里十分安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朱八戒挠了挠后脑勺,小心的瞅了瞅玄奘,又看向孙悟空,开口问道:“那道长说要我们将那树救活了才肯放我们走。”
沙悟净跟着“嗯”了一声,十分光棍儿的看向孙悟空,道:“大师兄你见多识广,知道有什么能救树的法子吗?”
孙悟空沉默了一下,没立刻接话。
——要是一般的树也就罢了,可那人参果树可是先天灵根,从盘古开天辟地时候就有了,到如今这万万年也是天上地下独一个,哪里能有什么法子救回来。
其他几人听沙悟净说话,也都跟着向孙悟空看过去,连玄奘也不例外,这会儿见着孙悟空不说话,几人心里不禁也提了起来。
玄奘想了想,道:“悟空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我们几人一起商量着。”
孙悟空为难的看了眼自家师傅,斟酌着回道:“那人参果树天生先天灵根,和等闲果树不同,上天入地也只得这一株……”
他话没直接说开,但玄奘直接就懂了,他反问道:“没法子救?”
孙悟空无奈的摇摇头,道:“我目前想不出有什么法子能救。”
霎时间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这会儿比之前的安静还令人窒息,似乎每个人连呼吸都下意识的放轻了一样。
过了一会儿,小白龙受不了这气氛,猛的站了起来,冷静道:“是我坏了他的树,若是实在没法子,我将这条命赔了他,师傅你和其他师兄弟自去取经就是。”
孙悟空抢在玄奘开口之前警告似得喝了一句:“悟明!”
小白龙被他瞪了一眼,也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不该,有些烦躁的看了看玄奘不赞同的神情,“啧”了一声,抱胸又坐了回去。
第二百二十章 这个甘露
剩下几个人也是一时之间都没了话。
好半晌,朱八戒才又开口,十分小声的道:“师兄你要不再想想,哪位神仙善于养树什么的。”
孙悟空无语的看了朱八戒一眼,心里着实有些发苦,不过看着几个师弟及师傅的目光,他还是强自冷静下来,开始认真的思考。
又被朱八戒这么一说,孙悟空还真被他提醒了一下,好半晌沉吟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突然想起来,蓬莱仙岛仙家旧友众多,想来应该会有知晓灵根起死回生之法的。”
——就是要广撒网,一个个问了。
玄奘闻言,念了声佛号,面上也不禁流露出些许轻松的意味,开口道:“非常时候行非常事,虽则主人家先前言明不许我们离开,但要救那树却不是我们几人能够的,如此,悟空你去拜访旧友,我和悟明八戒几个在这里等你。”
他倒也果决,定下主意之后,就敲门将守门的童子唤过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如此这般一说,童子听着也觉得合理,不过也没自作主张,反而将此事报告给了镇元子。
镇元子早就料到应该有这么一出,闻言也不多说什么,就将孙悟空一个放了出去。
却说孙悟空出了五庄观,在云头里坐着想了一会儿,还是一咬牙,打算将认识的仙翁圣老都拜访一遍,想来大佬这么多,定有人能懂些起死回生的法子。
孙悟空心里有了主意,一个跟斗就飞到了东海蓬莱仙境,有了几步,就见松树下坐了几个人,两人正在对弈,一人围观。
孙悟空定睛一看,对弈的是福星禄星,旁边看着的是寿星。
他定了定神,虽说#观棋不语真君子#,但他这会儿心里着急,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就上前笑道:“各位星君,叨扰,老孙这番作礼了。”
那三位星君听声,一回头见是孙悟空,也没生气,就是有些诧异,回了礼之后寿星直接开口问说:“大圣这是何来?”
孙悟空叹了口气,回说:“来寻你们耍子。”
三个星君就更诧异了,几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只是瞧着孙悟空面上神色,心中不觉猜想起来,几秒钟后,福星索性问道:“听闻大圣如今保护唐僧前往西天拜佛求经,整日里奔波于山林,哪里还有时间来寻我们耍子?”
孙悟空没忍住就又叹了一口气,一脸诚恳道:“实不相瞒各位,老孙确实保师傅前往西天,正因为中途遇着些许阻滞,特来寻你们,求个法子。”
寿星惊讶道:“什么事情?竟连大圣也无计可施?”
——他们三个当年也是见过孙悟空大闹天空的,故而对孙悟空的武力值有数的很,这会儿听着他这么说,不觉惊讶的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孙悟空听了,也是无奈,似是抱怨一样说了句“若是能用金箍棒解决倒也好了”,他这么说了一句,就开口言简意赅将五庄观的事情说了一通。
禄福寿三个听到他们师徒几人将镇元子大仙的人参果树打了,当场就惊呆了。
说起来这个事情听着还有几分耳熟呢?
几人不自觉想起当年孙悟空大闹天宫,将王母娘娘蟠桃园里的蟠桃毁了个干净,看着孙悟空的眼神都忍不住诡异起来——这师门上下的爱好还真是一脉相承啊。
孙悟空是个机灵的,见几人目光微妙,愣了一下,不解问道:“几位星君为何这般看我?”
也是孙悟空几百年来修身养性,身上的凶戾之气早散了个干净,寿福禄三位星君才有胆量说了出来,不过也说的委婉,只听得寿星微微一笑,含蓄道:“是想起了些许往事。”
孙悟空又是一愣,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想起来什么,不觉:“……”
他尴尬的笑了一声,坦然的自我调侃道:“当年老孙年轻气盛,行事多有莽撞,想是遭嫌的很了。”
那三个星君听他这么说,心里倒当真是诧异了起来。
他们这些神神仙仙的,一般都不打理会别人的事儿,很是有些“个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的意思,故而也有听说过孙悟空这几百年来的变化,这会儿见他目光坦然,笑容温和的样子,心里感觉十分奇怪,又有些新奇。
不过不管怎么说,孙悟空态度这般自然,也没人会觉得不好——再怎么样真的没有会喜欢孙悟空当年那种桀骜不驯的画风,根本一点儿也不讨喜。
所以几人原本打算笑笑了事,这会儿心中一动,不觉就多说了一句:“当年那事之后,观音大士见蟠桃园里那些蟠桃多有磨难,和老君用一起将满园的桃树重新养回来了。”
他微微一笑,看向孙悟空:“大圣若是有心,不如去南海观音大士那里问问。”
孙悟空闻言,心中就是一喜。
说起来,王母娘娘蟠桃园中的蟠桃树也并不是凡物,虽比不上五庄观里人参果树那般珍贵,却也是十足难得了,若是观音能将那些蟠桃树救活,指不定也能将那人参果树救了呢。
他心里想着,感激的朝三个星君拱手道谢,然后匆匆忙忙就去了南海。
见孙悟空这般着急还不忘道谢告别,行事如此妥帖,几个星君心下又是好奇又是感慨,好半晌,各自摇头笑了一声,又回去继续下了一半的棋了,不过各自却下意识的对西游一行人多了几分关注。
孙悟空并不知道几个星君心里的感慨,他火急火燎跑到南海,还没进去就张口喊道:“菩萨菩萨,快些救命了。”
观音难得见孙悟空这么不淡定的样子,心里一急,从蒲团上站起身,几步迎客出去,同时口中问道:“发生了何事?”
孙悟空见着菩萨衣衫不整的出来,竟连脚下的莲花座都没踩,愣了一下,再见他脸上神色,不觉讪讪的笑了一下,快速的将人参果树的事情说了一下。
观音菩萨:“……”
他没好气的看了孙悟空一眼,这才想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口中道:“你这猴子,原看着还稳重,今遭却这样沉不住气。”
孙悟空:“……”
这话他也是无话可回,以及说一个猴子稳重,这还真是……
孙悟空心里想着,嘴上却告饶,只说自己心里着急了,只是镇元大仙是地仙之祖,人家给了面子让救活树就走,他领情却也不能太不知好歹。
他说的情真意切,观音听了,倒也没再说什么,毕竟孙悟空这一番说辞至情至理,确实也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
以及观音想通了这一点,反而笑了起来:“好猴子,这你可真是找对了人,我这净瓶里甘露水,就善治得仙树灵苗。”
孙悟空闻言心中一定,喜道:“这可真是好极好几,幸得寿星君告知,才省的我多跑几趟。”
观音正准备抬脚走时,听孙悟空提及寿星,不禁有些诧异,挑眉问了一句,孙悟空解释道他先是去的蓬莱仙山,在那里见到几位星君下棋,得了寿星指点知道观音救了蟠桃园里的蟠桃树,这才找过来的。
观音听了,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十足诧异。不是他说,这天上神神仙仙,若不是牵扯到自身的缘法,当真是没有一个肯多管闲事的,哪怕就只是一句话的事儿,没涉及自身,也没有会多嘴,却不想孙悟空竟有本事让深谙明哲保身之道的三位星君主动开口指点……
观音忍不住深深地看了孙悟空一眼,没再多说什么,两人便朝着五庄观去了。
镇元子正在殿内打坐,心中忽而一动,往空中看去,就见观音大士及孙悟空在云头上站着,孙悟空笑道:“菩萨来了菩萨来了,大仙,你的人参果树有救了。”
镇元子淡定从殿中出去,微笑和观音见了礼,两人礼貌性的先寒暄了几句,镇元子也不客气,就将观音带到了种人参果树的园子里。
观音一抬眼看见躺倒的大树,面上露出可惜的神色出来,镇元子见状,皱了皱眉正想开口时,却听观音突然“咦”了一声,许是他到了嘴边的话转了个弯,下意识道:“怎么了?”
观音面露惊奇之态,一手托着净瓶,另一只不禁暗自掐算起来,嘴巴微动念念有词的模样,镇元子见状,也就止了声,静等观音反应。
观音算了一遭,却越发疑惑,连眉头都微微的蹙了起来,看的旁边孙悟空很是心惊胆战,生怕这中间又出了什么波折。
好一会儿,观音迟疑的看向镇元子,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大仙且看看,这树……”
他话没说完,主要是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因为按照孙悟空描述,这树被小白龙用金器所伤,差不多已经死的透透的了,按照观音原本的设想,就算他用净瓶甘露将其救回来,这树也再不复先天灵根的底子,会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成为凡根。
——当然,这也是已经注定了的属于这先天灵根的命数,不管是他自己还是镇元子,想来心中都是有数的。
然而实际上,就在刚刚观音准备动手救树的时候,突然发现这先天灵根的未来竟然和他之前推算的不一样了。
镇元子听观音欲言又止,心里有些不高兴,不过还是仔仔细细定睛瞅了瞅,然后一瞅,也不禁:“咦???”
他睁了睁眼睛,目光又是茫然又是惊讶,让自见了镇元子就觉得这位大仙冷静自持的孙悟空没忍住就多看了他两眼。
镇元子掐算了一下,然后和观音大士一同将诡异的目光落在了孙悟空的身上。
他们两个能算到人参果树的变化和孙悟空有些牵扯,却又百思不得其解孙悟空不过是个天生地养的时候,要说有什么特别的经历也不过就是当年大闹了天宫,哦,还和李靖家的那个小朋友关系……
等等!
观音神情一速,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盲点。
他转头和镇元子对视了一眼,镇元子一脸茫然——不同于观音菩萨这个西天外交官兼形象大使兼西游负责人,镇元子向来宅的很,可以说除了出门论道,那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许是观音瞅着他脸上神情,不禁:“……”
他默默回头看了眼孙悟空。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先前的一些蛛丝马迹也很快被观音串联了起来,比如说他经常性见到的跟着唐僧几人的或是少年,或是少女……
这么一想,观音赶紧回忆了一下自己当时有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想了一会儿,发现自己那时候虽然没意识到那位大佬的身份,却也因为异样的直觉而表现的十足安分,继而就松了一口气。
镇元子眼见着观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了自己一眼之后就兀自发起了呆,许是:“……”
还是孙悟空,被两人同时盯着看了几眼,看的他一瞬间鸡皮疙瘩都快出来了,正想问什么的时候,却又见这两人,一个发起了呆,一个一脸疑惑,许是他也:“……”
不过他到底是心里还记挂着自家师傅以及几个师弟,很快回了神,恭恭敬敬又毫不客气将菩萨戳的回了神。
观音:“……”
观音冷静了一下,倒是改变了自己原有的想法。
——既然那位大佬都将基础打好了,想来是对这先天灵根或者是对镇元子很有好感,那他不妨就顺着大佬的意思走,指不定卖了这一份人情,往后也是一段机缘哩。
观音心里想着捞好处的事情,面上却是十足的悲天悯人又端庄,尽心尽力用净瓶里的甘露将人参果树抢救了回来,期间还将玄奘几人叫出来干了一番体力活。
当然这个体力活可能单纯只对玄奘而言是的。主要是这人参果树生来矫情,见不得五行,所以浇水工具只能用玉器,而镇元子这五庄观里的玉器却只有一些小茶杯之类的小物件儿或者小碟子这种吃水很浅的,所以师徒四人只能勤勤恳恳用堪堪只有两个手指那么大小的玉杯子一点一点的给人参果树浇水。
且因为这树是因为他们四人才有的这番劫难,旁人还偏生插不得手。
这就很令人难过了。
以及朱八戒在心里暗自怀疑镇元子这老道拿出这么一堆小杯子小碟子可能是故意的。
只可惜他没有证据。
这就更令人难过了。
咳。
第二百二十一章 这个少女
虽然过程比较艰辛又一言难尽,到底最终几人还是合力将那人参果树抢救了回来,对此观音大士心中十分满意,镇元子心中疑惑兼满意,玄奘师徒几人也十分满意并想立刻就离开这五庄观一刻都不想多待。
当然了,镇元子也不冷不热不见得想多留他们。
于是事了,几人干巴巴寒暄了一通,面对玄奘四人的道谢,观音没有敢十分居功,而是十分委婉的表示你们有贵人相助,他这一遭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类的,听的玄奘等人十分茫然。
唯有孙悟空听着观音描述,忽而心中一动。
到底他因为和哪吒关系好,对苏乩其人有些了解的,这会儿听着观音这么一描述,他心里真是一方面感觉有些微妙,一方面又是恍然大悟,然后这些复杂的心绪最终还是汇合成一句:
——大佬的心思,他是真的不懂。
又虽然镇元子嘴上很是不待见玄奘及他的几个徒弟,实际上因为这救树之恩或者还有其他因素,总之镇元子还是摘了几个人参果下来,给他们师徒几人并观音几个分着吃了。
顺便虽然是道谢的名义,但玄奘还是拒绝了给他的那一份人参果,哪怕镇元子并观音再三和他解释这果子只是长得像婴孩,实际上和婴孩没有半点儿关系。
玄奘听了,然而不为所动。
他当然知道这果子和婴孩没什么关系,毕竟这次他们从树上被摘下来的时候他还在跟前看着呢,只是都说了有些事情并不是心里知道就能够轻而易举的接受的。
玄奘再知道眼前这玩意儿是果子,可看着那果子栩栩如生的面容,他就死活下不去口。
镇元子:“……”
观音:“……”
镇元子最初觉得这金蝉子转世转的怎么这般死板——毫无疑问能做出在佛祖讲经时因为无聊而睡着这种事情,可想而知金蝉子本体并不是什么规规矩矩的讲究人。
不过在成为玄奘之后,反而多了人类的优柔寡断。
镇元子心里想着,一方面觉得这破和尚真不识抬举,另一方面又觉得敬佩——并不是所有人在知道了人参果惊天地泣鬼神的功效之后还能因为所谓的“不忍心”就能无情拒绝这样的诱惑的。
单就这一点来说,镇元子就觉得玄奘法师是个真汉子。
又玄奘死活不吃,镇元子也没有强求,一番你来我往,送走观音之后,又将师徒几人也送走了,临走时镇元子盯着玄奘不冷不热的表示,虽然你们师徒四人不讲究的很,但是他五庄观欢迎你们回来时再路过这里一聚。
玄奘不禁粲然一笑,欣然而应。
离开五庄观后走了没多长时间,消失了一段时间的苏乩又冒了出来,孙悟空因着之前观音委婉的提点,这会儿一见着苏乩,忍不住就悄摸摸一有空就盯着她瞧。
对于孙悟空这一操作,被看的本人苏乩还没说话,旁边朱八戒倒有意见了,他狐疑的瞅着孙悟空,鬼鬼祟祟的凑到他跟前,冷不丁小声问道:“你一直瞧着苏檀越做什么?”
孙悟空:“……”
孙悟空掀起眼皮子瞥了他一眼,注意到他略有些猥琐的目光,不禁沉默了一下,下意识抬了抬手中的金箍棒。
朱八戒:“!!!”
朱八戒几乎是在他抬手的一瞬间就注意到他的动作,当即唬的猛得向后跳开一步,色厉内荏的嚷嚷道:“做什么做什么?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大师兄!”
原本师徒几人按部就班,小白龙牵马,朱八戒和沙悟净两人分着挑行礼,孙悟空探路,再加上一个苏乩在旁边慢悠悠的跟着,之前朱八戒凑到孙悟空跟前时倒也没有人注意。
——玄奘因为五庄观一事心中多有感悟,这会儿正和苏乩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而小白龙和沙悟净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冷不防听着朱八戒突然咋呼起来,几人不约而同抬头向着前面看过去。
玄奘疑惑的看了看孙悟空,又看了看朱八戒,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朱八戒忙快走几步躲到玄奘身后,一脸委屈巴巴的表情叫道:“好师傅你康康大师兄,自己做错了事还不让我说!”
他这状告的也是掷地有声,听着十足理直气壮,若不是玄奘知道孙悟空为人还真差点儿就信了。
但由于玄奘法师对几个徒弟的性格早都已经知之甚详,一听到朱八戒这语气,面上就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回道:“是吗?”
朱八戒睁大了眼睛,愤慨的确定道:“是啊!”
孙悟空:“……”
孙悟空“啧”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躲在玄奘及白马后面的朱八戒,笑问道:“好师弟,师兄倒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让师弟这么愤慨的。”
朱八戒视线往苏乩身上飘过去,然后默默地脸红了。
还等着他说话的师徒几人不禁:“……”
——话说,徒弟/师兄/师弟你知不知道你自己这个反应真的很可疑啊……
来想象一下,这人嘴里说着孙悟空做了错事,再问具体什么错事的时候却突然红了脸,讲道理,要不是这师徒几根都是一身正气,还真很是有些想歪的可能性。
然而即便如此,几人在不约而同沉默了一下之后,又心有灵犀的将微妙的目光落在了孙悟空身上。
孙悟空:“???”
孙悟空被几人的目光盯得直接就跳了起来,嘴里道:“都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他说了一句,又瞪向朱八戒,喝道:“你个小混蛋,倒是敢说说我做了什么错事?”
朱八戒又瞟了瞟苏乩。因为这次师徒几人的目光就随着孙悟空一起盯向了他,所以并没有看露他这一个动作,于是就又:“……”
几人再一次沉默了一会儿,玄奘若无其事的看向苏乩,道:“刚刚苏檀越讲的那个禅师和放下的故事十分有趣,不知道这个故事可有没有什么后续?”
苏乩看着几人互动,没忍住笑了一声,又强行忍住了,无视了朱八戒殷殷切切看过来的小眼神儿,装模作样的顺着玄奘的话题接了下去。
朱八戒:“……”
朱八戒心里委屈,并且有话要说。
这会儿孙悟空还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一副一定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的表情,所以愤怒的朱八戒努力的瞪了回去,并且斩钉截铁的开了口:“你就是做了错事,你偷偷看苏檀越!还看了好几次!”
孙悟空:“……”
玄奘:“……”
小白龙:“……”
沙悟净:“……”
苏乩:“……”
明明是多个人的队伍,此时此刻安静的只有路旁的树林里虫鸣鸟啼的声音,虽然同样是沉默,不同于刚才的无言以对,这一次众人却是被朱八戒这一句话震惊到失语了。
以及鉴于朱八戒这人平时的不着调,众人并没有立刻就信了他这个鬼话,但还是情不自禁恍惚了一下,主要是平心而论孙悟空确实和苏乩认识的时间最久,而且两人还有共同的朋友且同样在天庭第一学府进过学,平时苏乩不和玄奘论经的时候,和孙悟空的交流是最多的。
——这可真是#细思恐极#
好半晌,还是作为当事人的孙悟空首先找回了语言,他将眼睛微微眯了眯,看着朱八戒冷笑道:“我倒是有些好奇,你好好的挑你的行李,又是如何得知我看了苏檀越的?”
朱八戒:“……”
这当然是因为他也在看苏檀越啊!
当然这个话是万万不能就这么直接说出来的,否则他可能会被师傅念叨一整天。朱八戒张了张嘴巴,被肉身猪脑子影响了的智商并没有什么能立刻想到借口的机智。
看着他这么个反应,再一结合他平时的性格,剩下几个人霎时间就悟了,玄奘脸色一沉,叫了一声:“八戒!”
朱八戒哼哼唧唧应了一声。
玄奘神情肃然开了话头:“你可知为师替你取八戒二字的意义?”
朱八戒:“…知道。”
玄奘:“既然知道,那你也应该……”
玄奘巴拉巴拉将朱八戒训诫了一通,旁边孙悟空自然而然的跳过之前的话题跑去前面探路了。
就在师徒几人说说闹闹的功夫,几人来到一处山前。他们遇见的上一处山是镇元子住的仙山,那里景色优美,十足灵秀,虽则有些不愉悦的经历,但误会解开之后那个山头还是十分令人喜爱的。
嗯,扯这么多只是为了表达一下,眼前这个山头和镇元子家的仙山真是两个极端。
一进到山林之中光线便陡然暗了下来,高大的乔木笼罩在天空中,影影绰绰的只将零星阳光放过,又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阵阵的阴风,间或能听到虎啸猿啼的声音。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啼叫不见半点儿灵性,反而让人听着就就觉得渗的慌。
——这一点作为西游队伍中唯一的凡人玄奘体悟十分深刻。
贴心如孙悟空立刻就察觉到自家师傅的不适,当下往空中一立,张口也发出一声呼啸。他当年也是在花果山做过山大王的,对于怎么吓唬普通的野兽熟练的很。
果然,在他呼啸之后,之前各种声音霎时间就消失了,仔细听着还能隐约听到这些兽类奔逃的声音,连带着空气中阴森森的氛围好像都散开了一些。
玄奘不觉松了一口气,然后才朝孙悟空道:“这山看着诡异,你且小心一些。”
孙悟空笑了一声,回道:“师傅放心,我会仔细着些。”
玄奘点了点头,到底心里警惕起来,没有再说话,反而四下里观察起来,如此在山间沿着山路攀爬了一会儿,朱八戒哼哼唧唧小声道:“师傅啊,你觉不觉得饿啊?”
玄奘怔了一下。
——说起来因为一路上紧张过度,他都有些忘了吃饭的事儿了。
他这么停顿了一下,朱八戒没立刻听到回答,没忍住摸着肚子哭唧唧道:“走了这半日,我肚子饿的慌了。”
玄奘回神,咳了一声,看向孙悟空。
孙悟空点点头,道:“师傅你和师弟们且在这里休息,我去前面化些缘过来。”
玄奘微笑道:“倒是折腾你了。”
他说着,顿了一下,面上有些迟疑神色:“只是这山看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不晓得哪里能有化缘的地方。”
悟空摆摆手,无所谓道:“师傅不必担心这个,反正我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比师傅你骑马快许多,多走走就是了。”
玄奘一想,是这么个道理。不过说是这么说,见孙悟空拿了紫金钵要走时,他还是多叮嘱了一句:“你也莫要着急,且慢慢来,为师和师弟就在这里等着。”
悟空点头应了一声,继而拿着紫金钵一个跟头不见了踪影。
孙悟空这厢走了,玄奘便下了马,朱八戒也忙将行礼当下,又找了个石头坐下,懒洋洋揉着肚子叫唤:“唉,可真是累死我了。”
小白龙抬脚踢了他一下,道:“师傅还没坐下呢,你倒惫懒的紧。”
沙悟净这会儿已经从行礼里拿了一件厚披风在石头上铺了,又扶着玄奘坐下。
玄奘刚坐稳就听见那边动静,摆手笑道:“无妨,为师只在马上坐着,八戒一路挑着行礼辛苦,也是该歇一歇。”
朱八戒闻言叹了一口气,道:“师傅快别说了,再说要羞煞我了。”
他是个做徒弟的,服侍玄奘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方才也是又累又饿疲惫的很了,才直接就地坐下,这会儿听着玄奘替他解围,心里到底生出些许羞惭,缓了缓就赶忙站起来和小白龙沙悟净两个喂马的喂马,打水的打水了。
几人各行其是,将准备工作做好,就等着孙悟空回来了。
就在这等待的功夫里,几人正说些闲话时,山路尽头突然摇曳生姿走过来一位少女。
苏乩有理由怀疑朱八戒对美少女可能有什么特别的雷达,要不怎么这少女离的还远呢,他就突然将眼睛眯起来,口中惊讶道:“师傅你瞧瞧,那过来的是不是一位女檀越?”
玄奘闻言,抬眼看过去。
那少女已经接近。定睛一看,真是好一个花容月貌。她身上穿着普通的钗裙,却生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左手提着一个青砂罐儿,右手拎着一个绿瓷瓶儿,步履匆匆,不多长时间就走到了几人眼前。
第二百二十二章 这个戏精
玄奘看了眼朱八戒,朱八戒迎上去,笑眯眯道:“女施主这般行色匆匆,是要往哪里去呀?”
他外表年纪小,又生的讨喜,这样一句对初次见面的异性说起来略显得轻佻的话让他说出来,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了。
少女停下脚步,有些警惕的看了他一眼,待看清这几人样貌的时候,面上不觉就有些诧异,她施了一礼,避开朱八戒的视线,轻声漫语回道:“有礼了。奴家是要往山下去寻人送饭哩。”
朱八戒想来是真的饿狠了,一听到“送饭”这两个字,瞬间就转移了注意力,目光落在少女手中提着的罐子上,喉咙不自觉动了动,口中问道:“送饭?这是你要送的饭吗?”
少女顺着他目光看了眼自己手里的东西,抿唇笑了一声:“是了。我这青罐子里装的是香米饭,绿罐子里装的是炒面筋。”
她看着朱八戒,眼中的笑意越发的浓郁:“长老可是想要尝一尝?”
朱八戒没忍住咕咚一声咽了下口水。
旁边几个人虽然没插话,但一直有听两人对话,这会儿见朱八戒这么没出息的模样,玄奘不禁:“……”
以及玄奘在这儿坐了一会儿,其实肚子里也觉得空的不行,听到少女笑吟吟说什么香米饭什么的,就觉得肚子越发的饿了。
不过他也听着呢,人少女说的是往山下寻人送饭,也就是说这饭原是有主的呢。
玄奘十分心动,然后遗憾拒绝。
朱八戒脸色一下子陷入灰暗之中,回身啪叽躺回自己先前躺着的那块大石头,一副看破世事的表情。
——唉,饿着肚子,连美色都没什么吸引力了。
对于朱八戒这个反应,少女面上微不可查的僵了一下,但并没有人发现,顿了一下之后,少女又笑道:“长老莫要急着拒绝,且听奴家细说。”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这少女立时就如此这般说了自己的来历去路。
却原来少女就在山下住着,堂上还有一对老父老母。她父母多年不得子,广斋四方远近的僧人,老来才得了她这一女,就觉得是心诚感动了菩萨,所以往后每隔几天就带着素斋在山上来往一趟,见得僧人了就给他送斋。
说完,少女就又笑:“原先只瞧见这位长老,装扮和一般僧人不同,故而并未认出来。后面见得这位长老,才晓得几位也是僧人哩。”
——她前面的“长老”说的是朱八戒,后面的“长老”,说的正是玄奘。
要说起来也是,他们这师徒几个人,除了玄奘就外表而言是正正经经的僧人外,其他几个徒弟就很放飞自我,怎么随心怎么来,说是剃度,可装扮上也是随心,再加上生的也是各有特色的好看,一般人看了还真不容易立马就认出来几人原是僧人。
少女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还挺有逻辑,玄奘听了,感觉仿佛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破绽。
但问题就是,正因为这个少女表现得太正常了,玄奘心里才觉得奇怪。
要知道这少女看着也就二八年华,身形纤细,娇娇弱弱的模样,可却能在这山头行走自如——看少女那淡定的模样,玄奘总觉得刚进来就被这山中的阴气以及豺狼虎豹的呼啸声吓到的自己太弱了。
玄奘心里想着,直到朱八戒迫不及待十分心动的信了少女一番鬼话并伸手将她手中的两个罐子接过来准备打开的时候,他若无其事的咳了一声。
朱八戒手上动作停了一下,有些疑惑的朝玄奘看了过去,玄奘:“……”
玄奘默默地看他,并不说话。
正当场面一度非常僵持的时候,化缘回来的孙悟空在半空中远远看着,直接跳将下来,将朱八戒手中的两个罐子打翻了去。
朱八戒霎时间气的跳了起来,抬起头正想骂时,一抬眼看见是孙悟空,身上的气势顿时软下来,口中抱怨道:“我的哥诶!好端端的打翻了我的香米饭做什么!”
孙悟空一下来就将金箍棒往身前一横,闻言挑眉“啧”了一声,冷笑道:“你且低头瞧瞧,那地上撒的是不是什么香米饭?”
朱八戒一愣,霎时间意识到什么,忙低头看过去,却见地上被打翻的两个罐子里,一个装了一罐子的土,一个装了一罐子的沙。
朱八戒:“???”
朱八戒直接就给气坏了。
——要原先没有也就罢了,这如今分明给了他希望让他以为有东西吃了,却又直接打破了他希望,可不气死个人。
他嘴里囫囵骂了一声,掏出自己的九齿钉耙就往见势不妙想要跑的少女身上打去。
玄奘见状,下意识惊呼一声:“住手!”
朱八戒那钉耙都打到少女跟前了,跟过去的劲风将少女的头发都掀了起来,却因为玄奘这一句住手停了下来,不解的转头看过去:“师傅,你拦我做甚?”
玄奘:“……”
玄奘低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没说话。
实际上,他也并不是刻意拦的,这不是他那会儿连个神似婴孩儿的人参果都不愿意吃,又哪里愿意朱八戒就这么将一个和人类一般无二的少女就这么打杀了,因而下意识的就叫了一声而已。
朱八戒并不能get到自家师傅那细腻又微妙的心思,反而是孙悟空,跟着玄奘的时间长了,对他比较了解,回头看了一眼少女惊慌失措跟真的似得模样,心下了然,想了想,转头朝朱八戒使了个眼色,然后朝玄奘道:“师傅莫急,这妖怪用沙土戏弄我们,也不晓得是不是刻意,不若让八戒并悟净将她在旁边审问一番,师傅坐在这里也用些桃子垫垫肚子。”
玄奘不觉盯着孙悟空出起了神。
说起来,他这大徒弟果真贴心的很。
西行这么长时间以来,一路上所闻所见都能让玄奘意识到孙悟空的强大,连有些神仙见了他,也是恭恭敬敬称一句“大圣”,可偏偏这么一个强大的存在,却真心实意的把自己当成师傅侍奉着。
不得不说,强者的臣服总是能给人以震撼。
就像一只老虎臣服于一只兔子一般,让人心里不由自主的就生出一种十分微妙的感觉。
就连玄奘这个普罗大众眼中的得道高僧有时候也拒绝不了这样的感觉。
又他在心里想,自己这样子也是虚伪的很了。
分明知道这女人模样的妖怪落在朱八戒和沙悟净手里,可能并不能落着什么好,但这不是在他眼前发生的,他就可以接受。
玄奘忽而就有些难过。
他楞楞的仰头,看向孙悟空,并没有接过孙悟空向自己递过来的桃子,只是没忍住叫了一声:“悟空。”
孙悟空手在空中举了半天,也不生气,笑了笑,在玄奘旁边坐下了,温声回道:“我在呢。”
玄奘有些急促的发出一声语气词,并没有什么具体的含义,他就是觉得,他是该说些什么的,可要开口的时候,他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孙悟空原本还没察觉到什么不对,直到玄奘突然痛苦的“唔”了一声,然后捂着胸口下意识的弯下身子,他才猛的伸手将玄奘捞进了怀里,将自己的手覆在玄奘的胸口处,将灵气通过掌心散进玄奘的身体,口中着急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玄奘蜷缩在在孙悟空怀里,感受着他掌心里一股温柔的气息渐渐的在胸口氤氲开,他慢慢的回了神,有些尴尬的从孙悟空怀里爬起来,低声道:“没事了。”
孙悟空不放心的捉住他手腕,摸了摸他的脉象,确定他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之后,才松了一口气,问道:“刚刚是哪里不舒服?”
他只是见玄奘痛苦的捂着胸口,下意识就将灵气散进了他胸口里,不知道怎么回事阴差阳错竟然真的有用,就是仍旧不知道玄奘这身体究竟是什么问题。
孙悟空将玄奘扶着在石头上坐好,自己就在他面前半跪下来,然后仰头担忧的看着玄奘因为刚刚的疼痛而略微有些发白的脸色,没忍住叮嘱道:“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啊。”
他念叨了一句,见玄奘并不接话,沉思了一下,又补充道:
“取经一事不急在一时,你若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才是大事。”
玄奘:“……”
玄奘终于整理好情绪,抬头看了孙悟空一眼,眼神里很是有些一言难尽的意思,然而尽管如此,他还是伸手摸了摸孙悟空看着桀骜实则相当柔软的头发,缓声道:“放心,我有分寸。”
孙悟空心说你有分寸怎地刚刚疼的话都说不出来,不过面上却是轻松了几分应一声,然后又将桃子递过去,道:“折腾了些番,这回可真该吃点儿东西了。”
玄奘将桃子拿到手里,孙悟空见他吃了,才解释道:“这里实在荒凉,四周一户人家都没有,只有山脚下一处桃林,我怕你们等的急了,又见这桃子生的好,就摘了些回来。”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朱八戒他们几个就回来了——原本是说让朱八戒和沙悟净去的,但苏乩主动跑过去凑热闹,而小白龙也自觉没事,跑过去围观去了,故而刚刚这里只有玄奘和孙悟空两人,倒是正好没有人发现玄奘刚刚的异样。
师徒几人坐着略吃了些桃子,休息了一会儿,就又继续出发了。又这次出发了没多长时间,迎面又走过来一个老妇人。
老妇人一过来就哭唧唧的表情,上来就问说各位长老可看见我那可怜的女儿了之类的。
真别说这剧情还和上一个过来的少女就连上了,要不是孙悟空自带了火眼金睛他还真差点儿信了她的邪。
不过有一说一,孙悟空有火眼金睛看的分明,可剩下玄奘及朱八戒几人却不尽然。
若说第一个少女过来,几人对孙悟空是全然信任的,可这会儿又冒出来个老妇人口中说辞印证下来和先前那少女接的无比顺畅,几人心里不自觉就迟疑了起来。
孙悟空在旁边笑道:“你这妖怪,被打了一次不够,还要再来一次么?”
玄奘正因为老妇人的话心里忐忑间,听孙悟空这般嘲弄,转头惊讶看过去,却见老妇人一脸愤怒的表情哭诉道着你这个长老怎么回事,我女儿出来长时间没回来我心里担心所以过来寻,和妖怪有什么相关巴拉巴拉的。
她说的情真意切,连一方面对女儿的担忧一方面对孙悟空污蔑自己的愤怒之情都表达的淋漓尽致,看着毫无违和。
孙悟空下意识的,就将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
玄奘迟疑的朝孙悟空看过去:“这……”
孙悟空眼睛转了转,朝朱八戒扔了一个眼神过去,道:“你问。”他自己则是守在玄奘身边,一动不动。
又现如今已经差不多可以确认这接连过来的两个都是同一个妖怪,且这妖怪不但有特殊的脱身法门,还很讲究的给自己设了一个逻辑听缜密的剧本,若不是这师徒几人里有孙悟空这么个火眼金睛,还真有可能就这么被她骗过去了。
以及朱八戒先前对着那二八年华的少女还有些可说的,然而对着这么一个老婆婆,真身还被大师兄确认为妖怪了,自然不会有什么心软,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就过去了。
却不想他刚走到老婆婆身边正要抓她时,那老婆婆突然满面悲凉的叫了一声,说“你们几个恶僧人,杀我女儿不够还要打杀我老婆子,真真苍天无眼!”
这妖怪也是入戏的很,说完就悲愤的看了玄奘一眼,一边叫着“长老你好狠心昏了头”“女儿,我来也”之类的话,然后一头撞到了树上,倒在了原地。
朱八戒被她冷不防的惊呼吓了一跳,一时之间并没有反应过来,竟让这老婆婆真一头在树上给撞死了。
玄奘心里本就迟疑,再知道#眼见不一定为实#,可这老婆婆表现得情真意切,他不可避免的就被影响到了些许,心情也跟着不适起来。
孙悟空并没有错过玄奘微不可查的情绪变化——毕竟自从这妖怪第二次刚出现以后,他就在思考这妖怪的目的。
首先这妖怪主要目标是自家师傅这个毫无疑问。
但不是他吹,要在他的守卫下光明正大将玄奘掳走,这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且这个妖怪虽则有些特别的神通,但不得不说实际上并不如何强大。
第二百二十三章 这个白骨
直到这会儿,孙悟空终于能够确定,这妖怪原来走的是攻心之道。
他紧了紧手中的金箍棒。
他是个活了很久的猴子,曾经辉煌过,也落魄过,他经历的事情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也足以让他明白,所谓人性,着实的不怎么能经得起考验的。
即便他知道,在此之前,玄奘对他是十足信任的,但他并不能确定,在经历了这个妖怪一系列的剧本之后,玄奘是否能依旧对他怀有全心全意的信任。
——就算答案是否定的,孙悟空对此也不会觉得诧异。
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孙悟空垂眸想着,嘴角不自觉勾出来一个说不上是什么意味的微笑。
又,因为老妇人猝不及防的撞树而亡,且死亡的状态看着还有些惨烈并且尸体看着和正常人类一般无二,所以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僵硬。
好半晌,朱八戒收起刚刚因为惊呆了所以一直维持着的拎着九齿钉耙的动作,抬眼看了看玄奘,又看了看孙悟空,嘴巴动了动,没说话。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静默之中,玄奘叹息着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又让朱八戒挖了个坑让这具尸体入土为安,完了就坐在旁边默默地念了几遍超度的经文。
玄奘念经的时候神情很是肃穆,朱八戒其实有话想说,可看着在场众人的神色,想了想,还是将话咽了回去,直到玄奘替那老妇人超度完,几人略安静的坐着休息了一会儿,才继续出发了。
大概是因为动起来了,气氛也不知不觉的就缓和了一些,朱八戒前后左右瞅了瞅,然后小心的凑到孙悟空跟前,小声问道:“哥,刚刚那两个人什么情况?”
孙悟空:“……”
孙悟空沉眸看了他一眼,没立刻说话,朱八戒就尬笑了一下,又一脸#我很可靠jpg.#的表情盯着孙悟空保证道:“哥你别慌,虽然我没看出来那两个人有什么不对,但既然哥你都说了,那我肯定是信了的。”
他说着,顿了一下,才斟酌继续道:“不过吧,虽然我信了,但我瞅着师傅……”
他话没说完,就被孙悟空横了一眼。
朱八戒被瞪了,也不生气,反而笑了一声,道:“哥你先别急着生气。”
——他这一遭也确实是好心。
现在在场的几个徒弟都能看出来,玄奘因为那老妇人的自戕的事情情绪有点儿不大对劲儿。朱八戒是因为当年见识过孙悟空大闹天宫的现场,对孙悟空的实力有一个准确的认识,也知道后面他在兜率宫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练出了火眼金睛,故而在孙悟空确认了那两人是妖怪之后,他基本上就跟着认定了,连脑子都不带再动一下的。
想来小白龙和沙悟净大概也是同样的想法。
但玄奘就不一样了。
他原本不过是个凡人,一路上已经见识过孙悟空的本领,但再如何孙悟空在他面前表现得总是很符合一个徒弟的样子,对于太过超出凡人理解的东西孙悟空也向来十分注意着不会直接在玄奘面前表现出来。
所以就目前而言,玄奘知道知道孙悟空很全能而且很强,但是这个强以及全能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他却并没有一个十足深刻的体会,所以在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之后,玄奘忍不住就会想,孙悟空是很强没有错,但是他强他就不会做错事情了吗?他就没有看错的时候吗?
——都说了,人心这种东西,真的经不起太多考验。即便是精通佛法的玄奘法师,一旦这样想了,就情不自禁的想的更多,并再也停不下来。
唉。
这可真是让人没有办法说。
几人这一次赶路,显而易见的就比上一次安静了许多,且刚吃完桃子,肚子里也没多饿,所以众人索性专注于赶路。
走了也没有多长时间吧,路对面就又迎过来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公公。这老公公身上披着鹤羽氅,手里拄着龙头拐,另一手里捻着一串长长的珠子,嘴里念念有词,玄奘勒马细听了几句,念得竟然是南无经。
玄奘的心情因为在路上偶遇了这熟悉的经文而变得高兴了一些,他没忍住在马上就笑了一声:“果真越到西方就离真经越近。那老公公路也走不上来,嘴里还念着南无经呢。”
朱八戒闻言抬头就瞅了一眼,等瞧见了人之后,没忍住就嘀咕了一句:“这老公公别一会儿上来就找女儿和老婆子吧?”
玄奘:“……”
小白龙:“……”
沙悟净:“……”
小白龙瞅了瞅玄奘脸色,又小心的瞄了眼孙悟空,不禁转头白了朱八戒一眼,小声道:“就你长了嘴一天到晚叭叭叭的。”
朱八戒:“……”
朱八戒默默的在自己嘴巴上轻轻打了一下,不说话了。
倒是孙悟空冷不丁道:“八戒这次也许说的不错。”
众人:“???”
玄奘并不想信了这个邪,所以他看向孙悟空,孙悟空于是将眼睛眯了眯,然后笑着迎了上去:“老倌儿,往哪里去耶?”
老公公前两次并未见到孙悟空出手,反而是朱八戒问话时让他狠狠吃了一番苦头,故而尽管孙悟空实际上是武力值最高的,但他对着孙悟空半点儿不怂,还有空将自己的剧本补完全呢。
他开口就说他女儿早上进山不见了人,中午老妻上来寻也不见了人,所以他也上来寻人,看看是不是被老虎吃了,他上来好歹还能收个尸之类的。
孙悟空听着,不觉回头看了玄奘一眼,见玄奘面上果真像是信了这老公公的话,忍不住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毫无疑问,玄奘其实是个很好的人,甚至于他拥有着人类大多数值得称颂的美德,可他仍然也只是个人而已。
孙悟空盯着老公公,笑了一下,问道:“你猜我这次还看不看的到你的真身?”
他这一句话,语气平平淡淡,内容却让有心人很是受惊吓了,比如这个继扮做少女、老婆婆之后,又扮演了一个出来寻女寻妻的老公公的妖怪。
又之前虽然都是孙悟空道破他的真身,但鉴于孙悟空从始至终都没有动手,因而妖怪其实对孙悟空并没有多深刻的认知,直到几秒钟前,这个在普通人类眼里大概算得上俊郎的青年一双金色的眼睛定定的看过来的一瞬间,妖怪觉得自己仿佛被那双瞳仁里燃烧着的火焰烧起来了一样。
他猛的颤抖了一下,身体以灵活的和他表现出来的年纪分外不相称的速度“嗖”的一下连退好几步,然后“哎哟”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以及值得一提的是,他这一声“哎哟”听起来完全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才拥有的声音。
这就非常有趣了,不是吗?
比起玄奘的目瞪口呆,孙悟空只是略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美貌,那妖怪叫自己一声惊呼暴露了真身,脸上不禁露出几分恼怒的神情,然后抬头看向孙悟空,有些不高兴的道:“还看什么?见人跌倒了都不知道扶一下的嘛!”
孙悟空:“……”
孙悟空心想,这个妖怪大概是忘记了,自己目前披着的皮囊是属于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公公的。
以及妖怪在说完话之后就很自然的将手抬起来意图让孙悟空将自己扶起来,但他在将手抬起来之后,立刻就注意到自己那布满褶皱的老手,上面还有些陈年老茧子,一看就知道这只手的主人绝对是一个淳朴的劳动人民。
妖怪:“……”
妖怪:“………”
妖怪:“…………”
妖怪愤怒的“嘤”了一声,也顾不上刚刚被闪了的腰,赶忙将拐杖并数珠扔开,将自己变成了原型,这才“哼唧”一声又看向孙悟空,道:“傻了吗?还不快过来扶我一下。”
孙悟空盯着伸到眼前的白的发光的……骨架手掌,一时之间没了话。
原来这妖怪的真身竟然是一架白骨,那骨架子看着颜色莹白,一眼看过去宛如上好的白玉一样,白的莹润非常,好看的很——以及这妖怪还是个讲究妖怪,虽然浑身上下就剩了一副骨架,没什么好遮挡的,但她还是认认真真的穿了一件裙子,在额头颅骨的地方仔仔细细贴了花黄。
那坐在地上的白骨架子将手举了好一会儿,都能听到关节细微颤抖碰撞发出来声响了,还不见孙悟空来扶,顿时就又不高兴了。
——她要不是因为刚刚退的太快闪了腰,才不想和这么个一看就不解风情的煞神说话呢。
白骨将手收回来,正想自力更生自己起来的时候,孙悟空身后朱八戒冒出来个头,一脸稀奇的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白骨:“???”
白骨将骨头架子晃得咯吱咯吱响,用一双大眼眶子里燃烧着的火焰看向朱八戒,不高兴的道:“看你长得拜拜白白净净,你会不会说话啊!”
朱八戒:“???”
她说完,终于坚强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扶着盆骨低头瞅了一眼,眼眶里的火焰剧烈的摇晃了一会儿,嘴里还哼哼唧唧喊着痛。
旁边玄奘几人也不知道是被她震惊到了还是怎么样,竟然从始至终就任由她在那里哼唧,直到她好一些了之后态度自然的打算转身就走的时候,孙悟空才咳了一声,直接一甩手将金箍棒插在距离妖怪半步远的地方。
那妖怪惊呼了一声,回头看着孙悟空埋怨道:“突然使这棒子做什么呀?可真是吓死人了。”
朱八戒“咦”了一声,慢吞吞问道:“原来你如今竟不是已经死了吗?”
白骨:“……哦,也对。”
这白骨妖怪分明先前还几次三番的将玄奘师徒几人好一番戏弄——虽然因为孙悟空自带了火眼金睛她这戏弄仿佛不大成功,但不可否认因为她自导自演的那一出连续剧,原本亲密无间的师徒间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些许隔阂。
虽然事到如今这隔阂还没来得及办法就又消散开了。
唔,扯远了。
这里主要是想说,白骨妖怪这会儿表现得完全不同于先前披着人皮拿着剧本的样子,反而态度十分自然且不含丝毫恶意,若不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因为有些细节过于惨烈,玄奘差点儿都要以为自己是睡着了做了一场梦了。
又,其实就算真的是梦,玄奘觉得他要冷不丁梦见一副穿着衣服的白骨架子,也是要硬生生的被吓起来的。
这么一想,因为这白骨的存在而让自己确定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也算是一件好事了……大概。
玄奘刚才亲眼看见那妖怪由老公公化成一副白骨现场的时候就吓得差点儿从马上跌下来,后面为了安全起见索性直接下了马,被小白龙和沙悟净两个一前一后护了起来。
这会儿见孙悟空将白骨拦住,那白骨除了看着有点儿可怕之外并没有什么本领的样子,玄奘也不禁冷静了一些,抬眸看了那白骨两眼,认真问道:“这位檀越,先前那少女和老婆婆都是你化的吗?”
白骨张口就想说话,却见孙悟空走过来微不可查的将金箍棒往前送了送,顿时:“……”,她甩了甩衣服,委屈巴巴的回说是。
玄奘闻言就松了一口气。
——终于确定了先前死的那少女和老妇人不是真的死了,他到底是觉得心里通畅了,继而才皱了皱眉头,又问道:“贫僧见你先前口中念着南无经,想来是与我佛有缘……”
他也是半点儿不觉得度人和度妖怪有什么差别,以往见了看起来有救的恶人这么说,这会儿见着这似乎有救的妖怪也这么说。
又因为玄奘自身的气场本来就十分可靠,再加上在佛法这一特殊领域他自带的宗师头衔,这让玄奘劝人的时候显得尤其宝相庄严,很容易就能让人信服。
远的不说,就眼前这白骨的妖怪,在听了玄奘一番话之后,和玄奘对面而坐,没忍住就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实际上,这白骨的身世真是又俗气又可怜。
她原先是一户普通人家的女儿,因为生的好看,又逢兄弟成家缺了银两,被家里人送到了城里某个员外的家里。员外家财万贯,真要明媒正娶的话根本就不缺女子嫁,但鉴于这员外克妻的名声在城里传遍了,故而城里正经人家的姑娘都没有肯嫁的,才让白骨的家里有这么个拿女儿换钱的机会。
第二百二十四章 这个分开
由于经历着实太过于乏陈可善——毕竟这个年代这种事情其实还挺多的,甚至于白骨的父母还会觉得,能替白骨找这么一门亲事,那都是烧了高香的,值得感激的这样子。
虽然当事人可能并不这样觉得。
当然了,既然这一位当事人现在成为了白骨,而不是彻底化成飞灰,也说不上来这到底算不算烧了高香了,反正在白骨之前,员外的其他夫人们确实是都死的不能再死。
真要细细算下来的话,白骨和之前那些夫人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大概是……白骨家里是一穷二白导致白骨除了长得好看基本上一无是处,连大字都不识一个。
又这在当时其实也是个挺普遍的情况了。
毕竟白骨家里连给男丁成亲的钱都要由白骨嫁人收的聘礼来凑,哪里来的多余的钱财去送她读什么书?
唉……
这么说着其实还感觉有点儿凄凄惨惨戚戚?
咳。
好叭,正经来讲,其实眼前这个白骨已经不能单纯说是白骨了,而是白骨——即员外最后一位夫人——的骨架,以及先前所有夫人的怨念结合而成的共同体。
到底因为白骨的身世比起前面的夫人差了许多,员外折腾起来也就格外的随心所欲,这导致白骨的下场在几个夫人中也格外的令人唏嘘。
嗯?这个说法听起来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不过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白骨在成为白骨(?)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员外处理了替自己(们)报仇,并在报完仇无所事事死又死不了活也不算正经活的情况下,有了一个神奇的爱好。
那就是编写剧本并且自己沉迷出演。
唔……这个爱好听着仿佛还有点儿耳熟?
旁边围观的苏乩不禁露出微妙的目光。
以及平心而论,白骨的剧本其实比苏乩更讲究故事曲折程度一点——在很久以前苏乩也有一段时间更喜欢戏剧化的剧本,但后来因为种种缘故,她的这一爱好并没有继续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而且白骨除了被拆穿之外,一直只会兢兢业业的围绕着自己最初的剧本走,而不像任性如苏乩,经常在觉得无趣的时候擅自就把剧本改了,让习惯了她的剧本的其他人就很是无所适从。
就这一点三观几度被刷新的某个陆姓大侠就很有话要说。
扯远了……
总之,这个白骨夫人其实是十足光棍的,促使她出现在玄奘师徒四人眼前的目的有两个,一是她听说玄奘是一个得道高僧,她想知道一位高僧对自己的剧本会有什么想法。
二则是……别看她现在是个精致的骨架女孩儿,但实际上,她是真的很想死一死。
而且她的想起不是说单纯的找死——真要找死的话自杀就完事儿了,还有什么可折腾的。
她就想要顺其自然的这么死掉。
孙悟空的名声很大,大到白骨也听过几句,所以她很想试一试,如果是孙悟空的话,能不能杀死自己。
以及在此之前她并没有料到孙悟空一见面就看破了自己的真身,并让她的剧本差点儿夭折——在她最初的剧本里,她是要在几个徒弟里选择一个最好骗的,比如某个色迷心窍的朱姓徒弟,在他面上暴露自己的身份然后假装被弄死的。
又虽然因为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她的剧本没能正式上演完,但微妙的也因此,让这个发展显得更加真实一点了。
白骨夫人对此表示非常高兴并选择将剧本继续了下去。
然后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要不是她退场的时候感受到孙悟空的杀气被吓了一跳进而闪了腰的话,她现在已经躲在旁边悄摸摸围观一下接下来的戏码了。
比如师徒反目之类的……
听白骨夫人带着自豪的语气将自己的意图娓娓道来,孙悟空的神色就有些不大好——任谁知道自己出现被信任危机最后的原因不过是别人早就设计好的剧本都不会觉得高兴的,更何况孙悟空外表表现得再温和,骨子里并不是什么好性子。
他目中凶光一闪,“啧”了一声,白骨夫人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神色不禁有些不解,她眼眶中的鬼火跳动了两下,终于从孙悟空的神色以及朱八戒的唠叨中get到了什么,所以在顿了一下之后,她将脸转向玄奘,用那一对鬼火幽幽的对着玄奘,问道:“可你不是圣僧吗?”
她说完,若有所思的用一只手掌的指骨在手腕上敲了几下,然后得出结论:“原来即便是圣僧,也并不是真的完全不会为外物所扰。”
玄奘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白骨夫人这一声说的平平淡淡,甚至尤带着笑意,可落在玄奘耳中,霎时间却恍如晨钟暮鼓,震得他脑子里嗡嗡作响。
因为白骨说的不错,在她的剧本之中,玄奘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动摇了。
玄奘闭眼,手掌合十,低低叹息着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
孙悟空猛的抓住玄奘的衣袖,惊愕的叫了一声“师傅!”,旁边小白龙朱八戒几个也围上去,一个个口中说着“三思”之类的话。
玄奘微微垂眸,将目光直直的落在了孙悟空的脸上。
印象里孙悟空无论什么时候脸上的神情都是冷静的,笑的时候不多,大部分笑的时候,都是里面包含着嘲弄的嗤笑;偶尔捉弄朱八戒朱八戒的时候会坏笑。更多的时候,他总是一副不多不少十分稳重可靠的表情,日常去探路、化缘、指挥师弟们将师傅照顾的妥妥当当。
可以说虽然玄奘是师傅,但实际上剩下的几个徒弟基本上自觉不自觉的对孙悟空更加信服一点。
这大概和#长兄如父#(?)是一个道理吧。
玄奘看着这个往常总是冷静自持的大徒弟因为自己而出现的惶惑不解的神情,心里有些酸,又有些涩。
——总觉得,是他这个做师傅的,将弟子困住了一样。
玄奘心里想着,面上露出一个极浅淡的微笑,道:“我意已决,便不会更改。”
孙悟空很明显怔住了,好半晌,他低头和玄奘对视着,强忍着没有让脸上的表情显得太难看——虽然他并不知道在玄奘看来,他眼睛里的委屈几乎都要直接溢出来了一样——他那样艰难的笑了一下,然后轻声问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玄奘心里一堵,几乎是狼狈的侧了侧身体,低声道:“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做错的是他自己。
孙悟空点了点头,就维持着那个姿势那个表情,继续轻轻的问道:“那为什么要赶我走呢?”
玄奘:“……”
玄奘一时没忍住有些出神。
他可能真的不是一个好师傅吧。
他想着,就发出一声叹息:“不是想要赶你走,是为师想要自我放逐。”
孙悟空:“……”
小白龙:“???”
朱八戒:“???”
沙悟净:“???”
几个徒弟一时之间有些茫然的并没有怎么听懂玄奘的话,只有一个孙悟空,因为切切实实自从发现玄奘情绪不对所以一直密切关注,在听到玄奘这样一句话的时候,心中忽而微微一动。
……
玄奘终于将自己的意思解释清楚,几个徒弟听完,就非常的无言以对。
原来,玄奘是经过最近发生的事情,再加上先前那位白骨夫人以自身经历为例子一番嘴炮在一旁撺掇着出了几个主意,让他深深觉得自己这个样子不行,还需要再历练,但由于孙悟空贴心过了头,所以他不想在有孙悟空在的情况下进行历练——简单来说,就是他想脱离几个徒弟独自入世,经也不取了西天也不去了,直到什么时候悟了,他们再继续。
对于玄奘这个想法,几个徒弟的反应是:“……”
朱八戒心说自家师傅是不是对他自己的肉身在妖怪中受欢迎的程度还没有一个贴切的认知?虽说能知道西游这回事并且还听说过唐僧肉神奇功能的妖怪们心里对这事儿应该是有数的,但也架不住万一有妖怪异想天开意图铤而走险真的对玄奘做出什么事来,那时候就真的抢救也抢救不回来。
几个徒弟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朱八戒仗着年纪小平日里比较受宠,在接收到孙悟空的眼神的时候率先开了口,他苦口婆心的给玄奘分析了一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又身怀巨宝的人在群妖环伺还没有人保护的情况下独自生活的难度。
玄奘听完,沉思了一下,反问道:“为师也不算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吧?”
朱八戒:“……”
朱八戒幽幽的看着玄奘,以前还真没发现师傅他老人家抓重点的能力怎么就这么优秀呢?
又玄奘说完,也有些意识到这话放在这里说好像有点儿不大合适,以及他是想独自历练又不是想去找死,所以在听完朱八戒有理有据令人信服的分析之后,他觉得朱八戒说的很对。
但是……
要被人跟着的话就完全失去了历练的目的啊!
所以,无论如何,孙悟空必须走。
孙悟空:“???”
因为太过贴心而被师傅赶走,这事儿要不是他亲身经历说出来孙悟空自己都不敢信。
他是很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但玄奘法师想要历练的想法实在太过坚定,最后几人你来我往一番交流,终于给出了个最终方案。
即玄奘在他们即将抵达的下一个镇子里定居一段时间——刚好也快到冬季了,不会太耽误事儿,而孙悟空放一个冬假回去老家花果山过个年(……),朱八戒回去他出家前的洞府见见小伙伴,小白龙想回也可以回家,玄奘身边只留下一个沙悟净就可以。
这么安排是因为玄奘的四个徒弟之中,孙悟空小白龙朱八戒,要不就是上有高堂,要不就是下面有一群嗷嗷待哺的崽子,反正在拜了玄奘为师之前是有自己的交友圈的,只有沙悟净一个,以前是天上的卷帘仙女,和其他仙女们关系也就平平淡淡,后来被贬成了通天河里的水妖,此后一直住在通天河中,除了做做衣服,根本没有什么其他交际。
唔,这么想来,我们沙悟净还真是有点儿惨啊。
咳,但问题不大。
又平心而论,四个徒弟之中,最宜室宜家(?)的,本来除了孙悟空,就是沙悟净了。
孙悟空是因为独居五百年,各类手工都十足精通,一个人顶一个建设队,而沙悟净则是因为前身是仙女,下凡后由于客观原因也是一直独居,时间长了对一些女性特有的技能也就修炼的非常熟练了。
咦?这么说起来,莫不是#独居可以使人全能#?
从孙悟空和沙悟净两人的经历来看,这个结论真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扯远了扯远了。
反正最后做徒弟的没能挣扎的过做师傅的,所以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几人约定了一下再一次出发的时间就在元宵节那天,然后目标明确的寻找下一个城镇,继而各自分道扬镳。
——顺便说一下,就在几人前往下一个城镇的路上,还有一只妖怪冒出来扬言要捉了唐僧尝尝唐僧肉的滋味,结果理所当然的被因为师傅的突发奇想而心情极度不愉悦的孙悟空一顿迁怒,要不是还记得自家师傅不喜血腥,想来那妖怪可能连个全尸都么得了。
嗯,只能说这个妖怪也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了。
等到了城镇,临走时孙悟空没忍住抓着沙悟净殷殷切切的嘱咐了一大通师傅的习惯自己侍奉师傅应该注意的相关事项。
沙悟净也对此非常重视,认认真真用小本本将孙悟空说的重点都记录下来,两人互相交流的场景让心里难得生出些许怅惘的玄奘法师瞬间感觉没了气氛并心情十足一言难尽。
再是依依不舍,几人也终究是各行其是了。
以及有鉴于玄奘他入世是想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入世,而不是自带从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圣僧头衔——虽说实际上这里距离大唐都城长安已经很远,可能都没有几个人听过这个事情,但玄奘手里有通关文牒,却是个正正经经的证据了。
总之就是,以一个和尚的身份就这么历练是万万不行的,为了能有更好的效果,他应该伪装成一个普通人,才比较合适。
几个徒弟:“……”
第二百二十五章 这个城镇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建议也是得知了玄奘想要搞事情(?)所以一直相当自来熟的围观着的白骨夫人提出来的。
玄奘觉得这个意见很合理并且在认真的分析了之后对其进行了采纳。
还没走利索的孙悟空小白龙以及朱八戒:“……”
几人不约而同的在心里生出一种油然而生的疑惑:这个西游,到底还行不行了?
以及更重要的是临走之前他们是不是应该将这个热衷于搞事情的白骨夫人怎么处理一下才比较合适?
当然最后几个徒弟并没有能对白骨夫人做出什么事出来,毕竟当事人玄奘法师觉得白骨夫人说的很有道理,而且不接受没有正当理由的反驳。
师傅都发话了,做徒弟的也就只能听着了。
不过有一说一,虽然孙悟空觉得白骨夫人有搞事情的嫌疑,但他得说一句,能因此看到自家师傅还俗后的样子,孙悟空心里感觉还是……挺微妙的。
主要是玄奘本来就生的好,没有头发的时候都是唇红齿白,让人看着就觉得喜欢的样貌,即便是因为身为和尚自带了四大皆空气质都挡不住他奇怪的魅力,这一点从来的路上几度有妖怪(备注:性别女)意图调戏于他就能知道。
虽然不可否认这其中也有传闻里唐僧肉能够长生不老这一buff的加成。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会儿因为这样那样一言难尽的缘故,玄奘让孙悟空使了法术给他变出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沙悟净又自告奋勇给长出头发的玄奘法师梳了发型,换了衣裳,等他再出现在几个徒弟面前的时候,不说朱八戒,就连孙悟空都有些惊呆了。
实在是,这样的玄奘法师,真的太特别了。
且沙悟净也是个讲究人,给玄奘弄的发型并衣裳都特别符合他的气质,往那儿一站,真的是一股子高岭之花的禁欲感觉扑面而来——却反而让人更觉得他性感了呢。
嗯,上面这一句感慨是强行围观的话本子大手白骨夫人说的,而听到她这句感慨的几个徒弟虽然表面上一副不许侮辱我师傅的正直表情,但心里却都不约而同默默觉得白骨夫人这一句总结其实非常精辟。
咳。
白骨夫人被几人瞪了,也不生气,反而因为看到玄奘的新造型生出了新的灵感,哭着喊着说给玄奘重新设计了一个人设还编了新的剧本希望玄奘可以看一下。
玄奘:“……”
孙悟空:“……”
小白龙:“……”
朱八戒:“……”
不说玄奘半信半疑的和白骨夫人讨论自己的新人设问题,旁边朱八戒看了看玄奘,又看了看孙悟空,好半晌,终于没忍住磨磨蹭蹭蹭到了孙悟空跟前,期期艾艾的问说:“大师兄,我能不能和沙师弟换一下啊?”
孙悟空眼皮子跳了一下,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的反问道:“换什么?”
朱八戒脸上就露出来一个十分羞涩的笑容,扭扭捏捏的道:“就是,让沙师弟回家探亲,我跟着师傅入世。”
孙悟空:“……”
孙悟空:“………”
孙悟空:“…………”
孙悟空控制了一下自己想要将这破师弟锤一顿的手,深吸了一口气冷静道:“你跟着师傅?你是会洗衣做饭还是会缝补衣服?或者会收拾家务?还是能养家糊口?”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自己因为客观原因被玄奘认定为绝对不能跟着的存在,哪能就这么善良的让朱八戒顺了心。
朱八戒:“……”
朱八戒砸了咂嘴巴,泱泱的躲到旁边自闭去了。
孙悟空翻了个白眼,看着师傅仿佛还有点儿兴致勃勃的样子,想了想,到底没破坏自家师傅这难得的兴趣,虽然就他个人而言,觉得玄奘这样的装扮,着实是过于招摇了些……
孙悟空想着,叹了一口气,凑到苏乩跟前,眼巴巴在苏乩那里求了两件护身的法宝,转头让玄奘带上,无论何时都不要取下来。
玄奘自己也知道自己的体质问题在妖怪中的传闻,故而即便孙悟空表现的婆婆妈妈的样子,他还是乖乖的站在那里听着孙悟空一句一句的交待着不能怎么样不能怎么样之类的。
直到旁边等着继续和玄奘丰满人设白骨夫人不耐烦的道:“要不是知道玄奘法师是你师傅,我看着还当你这是在养孩子呢。”
玄奘:“……”
孙悟空:“……”
孙悟空看着神奇的做俗世打扮就好像自带了什么奇妙的乖乖巧巧jpg.的师傅,没忍住就恨恨的将白骨夫人瞪了一眼,几人又是你来我往的掰扯了一番,才恋恋不舍的分开了。
顺便,苏乩这次也并没有跟着玄奘。
毕竟虽然苏乩跟着西游队伍大部分都是冷眼旁观来着,但架不住她对自己生活要求比较高,一应吃的住的用的都精致的不能再精致,再是冷眼旁观几人到底同行,两厢对比太明显的话就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大对的样子,所以一般有苏乩跟着的时候西游队伍的生活质量都能跟着上升一大截。
除了师徒几个因为是出家人要忌口而苏乩却无所顾忌,所以吃饭的时候该化缘还是得化缘这一点外。
嗯,这么说的意思是,玄奘这一次入世,连孙悟空都不愿意带,更何况是比孙悟空更全能的苏乩。
苏乩也是知机,不等玄奘开口就自己主动表示也要走,如此这般,最终几人按照约定好的,各自远了一个方向,分道扬镳。
——暂时的。
苏乩和西游队伍分开后,随意选了一个方向就信步走了,她这次并不想回江南,而是难得想去一个新的地方走一走,只不过随便转了几天之后,苏乩觉得,和玄奘他们这几个事故多发体分别之后,感觉还真是有点儿不习惯。
当她这么跟天道感慨的时候,天道默默地没有回话。主要是他在思考,苏乩自己到底有没有意识到,因为备受规则宠爱,她自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个事故多发体,可能比玄奘几个人还要刺激的那种。
天道没接话,不代表苏乩就没话说,她一边宛如一个正宗的人族小姑娘一般随意的在小路上跳来跳去意图将地上的落叶都踩住,脑海里还在和天道说呢:“玄奘真不愧是注定之人,跟着他的话感觉一路上都绝对不会觉得无趣的。”
天道:“……”
天道还是没有说话,这次却是因为……
曲曲折折的山间小路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行色匆匆的青年。青年做普通书生的打扮,怀里抱着一个包裹,经过苏乩旁边的时候连头都没抬,径直就这么和苏乩擦身而过。
苏乩没忍住口中“咦?”了一声。
当然了,她惊讶的并不是书生对她的美貌熟视无睹这一点——虽然这听起来仿佛很自大,但平心而论,苏乩的这一张脸确实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被人忽略的精致。
算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就在擦身而过的一瞬间,苏乩注意到这位书生身染妖气并且已然命不久矣。
天道适时的慢吞吞在苏乩耳边说了一句:“唔,看来你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可能不会很无聊了。”
苏乩:“……”
虽然天道说的也没有错但总觉得哪里仿佛很微妙是怎么一回事?
苏乩对此并没有深究,反而反身跟在了那个书生身后。
那书生一脸心事重重兼行色匆匆,先前那会儿从苏乩身边经过没有注意到旁边有人,这会儿被苏乩一路跟着,也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
于是苏乩顺理成章的跟着他来到了一个小城镇之中。
这个城镇……感觉其实挺不对劲儿的。
别的不说,就是路上的行人见到苏乩这么一个生面孔时,第一反应是惊恐又戒备的远远躲开。
——不得不说这波村民们的反正给苏乩神奇的营造出一种自己仿佛是什么恶霸的既视感。
以及这种感觉对苏乩来说其实还挺新奇的。
咳。
到了城镇之后苏乩就没有再跟着那个书生了——再跟就要到人家家里去了,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挺不合适的。
所以苏乩决定找个茶馆坐一坐打听一下消息。
又可能是这个城镇的特色还是怎么样,按理来说应该是最繁华的城中心看着也是十足的萧瑟又安静,甚至于冷冷清清只余一缕秋风卷着落叶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响起。
说起来一片安静之中猛的有干枯的落叶和青石板相碰撞的那种声音响起,听着还挺诡异。
苏乩站在荒凉的街道上,四下里望了望,抬脚走进一户还没来得及关门的茶馆之中。
——是的,是没来得及关门,而不是并不打算关门。
苏乩就很认真的疑惑了。她自认为长得和凶神恶煞也没有什么联系,怎么着这城镇里的人见了她都跟见了鬼一样,虽然她也能猜到这肯定是事出有因,但讲道理总是被人用这种惊恐以及类似的目光看着,感觉还是相当的令人不怎么愉悦的。
苏乩心里想着,在朝茶馆里的主人家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的同时,眼疾手快的拦住了对方要关门的动作。
又因为这个动作略有些突然,所以苏乩不可避免的和那个主人家距离有些近。
那人:“!!!”
下一秒那人短促的叫了一声然后连滚带爬的就近滚进了大堂里放着的某一个桌子下面。
苏乩顶着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但绝对存在的视线慢吞吞的将门推开,继而走到那张桌子跟前,叹了口气,道:“你是自己出来,还是乩把桌子掀了拉你出来。”
那人:“……”
苏乩恍惚听到牙齿控制不住的互相碰撞发出的细微声音,感觉就更加的微妙了,在等着那人反应的时间里,她没忍住就朝智脑问了一句:“乩现在没拿错剧本吧?这微妙的感觉究竟是怎么肥四?”
智脑:“……”
智脑从善如流的找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道:“这些人大概是因为经历过什么事情所以惊吓太过了吧。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样子。”
苏乩:“唔……”
苏乩觉得智脑说的有道理,所以她决定原谅眼前这个很不给面子的店主人。
又店主人在桌子下面发了一会儿抖,渐渐的也有些反应过来,苏乩应该不是什么坏人来着——毕竟苏乩一进来也没做出什么暴力的举动,如果威胁自己要掀了桌子这一条不算的话。
店主人心里想着,悄悄地自桌子底下抬眼将苏乩扫了一眼。由于角度的问题,他并不能看清苏乩的全貌,但也足以注意到苏乩的衣服使用的布料精致又讲究,和想象中似乎有些差别的亚子。
一番自我说服之后,店主人战战兢兢自桌子底下爬了出来——但也是从距离苏乩最远的那一头爬出来的。爬出来后,他迅速的又往后退开一段距离,这才磕磕绊绊的开了口:“姑姑姑姑姑娘,请问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苏乩:“……”
店主人:“……”
实际上,在话出口的一瞬间,店主人就想往自己嘴巴上来一巴掌了,他原本没想说这个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鬼使神差从嗓子里冒出来的,竟然是这么一句。
他也是很绝望了。
苏乩也没想到这人能这么秀,虽然这话并不在她的预料之中,但对方既然敢说,她也没有什么不敢应的,于是她微微一笑,回道:“住店。”
店主人:“……”
店主人差点儿一个没忍住哭了出来。
苏乩瞧着他心如死灰的表情,到底是没控制得住笑了出声。
又店主人心里正想着怎么死比较合适,冷不防听到一声笑,他下意识抬头看过去,待看清苏乩那一张灿若春花的笑脸的时候,他蓦地呆了一下,下一秒脱口而出道:“你不是艳姬的人?”
苏乩:“唔。”
苏乩掩嘴,稍微挡了挡因为听到了可能会有什么故事的新名字而略微有些兴奋起来的表情,嘴里理所当然的给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当然,乩只是路过而已。”
店主人眨了眨眼睛,在迟疑了三秒钟之后,选择了相信苏乩。
要说原因的话——因为那位艳姬根本不允许这个城镇里长得比她好看的人存在,而苏乩的容貌和艳姬又截然不同。
这个理由,只能说,也是相当的微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