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军议
大帐内。
篝火熊熊,羊肉滋滋冒油,弥漫着诱人的香气。
三名俘虏被人从外面押进来,寒风也跟着溜进来,惊的篝火乱窜,冻得众人精神一振,纷纷看过来。
秦怀道也看着进来的三人,一个个怒目而视,眼睛里跳动着怒火,没在意,漠然问道:“说说,部落青壮都去了哪儿,可饶你们不死。”
一人愤怒地吼了几句,秦怀道一句没听懂,看向薛枫。
薛枫赶紧说道:“好像是再说凭什么信咱们,在下懂的契丹语也不多。”
语言不通是个麻烦,秦怀道故作高傲地胡诌起来:“告诉他们,本王高玄,高句丽国王子,用得着骗你一个区区草民?不知死活的东西,惹怒了本王,让你们全都曝尸荒野。”
所有人一惊,纷纷看向秦怀道,这是什么章程?但没人傻傻地点破。
被押进来的人听完转译并不知道在说谎,从相貌上也分辨不出是不是高句丽人,一人吼了几句,薛枫赶紧说道:“大人,听意思好像是说部落联盟征调,去了西边防御,让咱们有本事去西边干一场。”
秦怀道摆摆手示意把人带下去,沉思起来,部落联盟征调青壮秘密集结,倒是和掌握的情报吻合,还真集中在西部,当初判断没错,如果从契丹的西边东下,正好撞上大军。
这个情报非常重要,秦怀道看着地图思索着。
片刻后,程处默说道:“将军,多亏咱们从契丹南边进入,如果从西边就麻烦了,现在好了,契丹腹地空虚,咱们干脆干一把大的?”
“说说,你想干什么?”秦怀道好奇地问道,战斗计划没定,战前怎么商讨都不为过,集思广益有利战斗。
“悉万丹部距离咱们相对近一些,咱们掏了他们老窝咋样?实在不行去攻打何大何部也行,搞一把狠的才过瘾,小打小闹没意思。”程处默提议道。
“安国公的意思呢?”秦怀道追问道。
执失思力摇头说道:“太冷了,不利于行军,依我看还是外围稳着点打,不要冒进,万一被包围了很麻烦,咱们兵力太少。”
一个激进,一个谨慎,都有自己道理。
李德謇忽然说道:“将军,你刚才假冒高句丽王子,是不是有什么大计划?”
“对哦,为甚假冒?”程处默也问道。
大家都很好奇,堂堂大唐主将,没理由冒充别人,除非有别的计划。
秦怀道没有马上解释,看着地图沉思,目光落在一处地形上,示意薛枫近前来,指着地形问道:“这儿去过没?”
“去过。”薛枫赶紧说道,心中有些好奇,这个位置靠东边,挨着高句丽。
“说说详细情况。”
薛枫点头,指着地图解释道:“这里原本是一条河床,听说几十年前河流忽然改道,这儿便只剩下一条小溪流,后来青草茂密,成了主要牧场,地形平坦,北边是一道山梁,高出两三米左右,南边是平坦的草地,这种地形在契丹很常见。”
秦怀道询问了些细节,拿出一张纸迅速画起来,直到薛枫确认没什么问题后让人找了个架子,将图纸固定,竖起来方便大家看。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图纸上,一时有些懵,这地形毫无利用价值。
安国公直言问道:“将军,您不会是想做这儿打一场吧?这可不行。”
“对,无险可守,而且,这儿什么都没有,契丹人也不回来,为什么要选择这儿打?”程处默也好奇地追问道。
秦怀道却笑了:“大家都觉得不可能在这儿打,如果偏偏选择了,是不是可以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出其不意肯定的,但无险可守,死的会是咱们。”安国公提醒道。
秦怀道见所有人都不看好,愈发坚定自己的选择,看向李德謇:“你也觉得这儿不可取?”
“夫地形者,兵之助也,知此而用战者必胜,但无可用之处,反而会将大军陷入险境,末将也不看好此地。”李德謇如实说道。
“大家都不看好就多了,想必敌人也不会想到这儿有埋伏。”秦怀道笑道,拔出一把刀当指挥棒,指着地图继续说道:“诸位且听本将一言。”
事关自己生死,大家纷纷打起精神。
秦怀道对这支部队了解太少,不得不将战术意图说透,而且让校尉一级军官全都过来,免得传达和执行不到位,也算是变相掌控军队指挥权,正色说道:“薛参军,这儿距离悉万丹部多远?”
“快马一个时辰左右。”
“距离附近其他部落呢?”
薛枫想了想,说道:“最近也得两个时辰以上,还是几个几百户的小部落,冰雪天气马跑不快,恐怕要三个时辰才能赶到。”
“距离东边的高句丽呢?”秦怀道追问道。
“这种天气最少四个时辰。”薛枫肯定道。
大家认真记下,还是猜不透秦怀道要干什么?
秦怀道见距离和自己估算的差不多,继续说道:“也就是说,如果我们选择在这一带战斗,三个时辰以内不用担心有人赶来支援。”
“现在不同以往,冰雪封了草原,别说三个小时,只要不走漏消息,一天都没人回来。”薛枫肯定地说道。
秦怀道郑重问道:“这儿距离悉万丹部快马半个时辰左右,对不?”
“没错!”薛枫赞同道。
“大家注意看。”秦怀道指着地图说道:“悉万丹部召集各部青壮聚集,驻兵西边,防止大唐东下,部落内必然兵力不多,但会防止何大何部下黑手,本将预计一万左右,一万足以抵挡任何偷袭一段时间,直接攻打肯定不行,只需派一支两千人的骑兵偷袭,用火箭,打完就跑,悉万丹部会怎样?”
“还用说,肯定派兵追杀。”程处默说道。
“没错,两千人而已,如果是我,派五千人追杀足矣,剩余五千留守,不怕有人再次偷袭。”尉迟宝林也补充道。
秦怀道笑而不语,看向安国公。
安国公想了想,说道:“悉万丹部遭遇偷袭,肯定会想搞清楚是谁,抓些人查明身份,不追肯定不甘心,少了未必成功,为保险期间,五千的可能性最大,再多不敢,担心调虎离山,有人趁机偷袭本部。”
秦怀道笑了,指着地图说道:“大家达成共识就好办了,半个时辰内偷袭的人不可能被敌人追上,能够来到这儿,而这儿大家都不看好,认为无险可守,没办法埋伏,追兵同样也会轻敌。”
说到这儿,秦怀道故意停顿,看着大家。
所有人却沉默了,死死盯着地图。
篝火跳动,油脂掉落,噼啪作响。
外面寒风呼啸声却不断,如厉鬼在嘶吼,在呜咽,在咆哮。
片刻后,秦怀道见火候差不多了,解释道:“大家看,偷袭部队顺着山梁下面开阔地带跑,追兵自然也跟着跑,无形中就会聚集在一起,起码山梁上不会有追兵,安国公,您说对不对?”
“从地形来看,确实如此,山梁虽然不陡,但冰雪掩盖,不利于战马奔跑,跟着追最安全,也最方便,不过,山梁这个地形倒是方便埋伏,但追兵也会知道,必然保持一箭之地,伏兵没用。”执失思力郑重说道。
“谁说本将要在山梁上设埋伏了?”秦怀道笑道,指着山梁前方开阔地带解释道:“这儿是一条溪流,当然,溪流已经结冰,战马可以轻松,可要是冰融化了呢?战马冲过来,到这儿是不是会减速。”
“当然,就看溪流有多宽,如果一两米宽,直接跳过去。”安国公说道。
“也就一两米宽。”薛枫在旁边补充道。
“要的就是他们跳过去。”秦怀道说着在沿溪流一侧画出一个个小圆圈,密密麻麻,之后解释道:“冰可以烧化,如果沿着溪流一线展开,挖陷马坑阵地,宽五百米左右,追兵队形不可能拉开五百米宽,雪地里奔跑,自然走别人走过的路最稳妥,贸然乱跑会折了马腿,契丹人不可能不知道,至于厚度,二十米左右差不多够用,战马跳跃溪流,正好冲进陷马坑阵。”
所有人脸色大变,仿佛看到无数骑兵狂冲过来,习惯性驱马高高越过溪流,一头扎进陷马坑阵地,战马重重摔倒,人飞出去。
安国公提醒道:“可咱们的人呢?”
“会在中间留一个通道,方便通行。”
“可要是追兵也顺着通道过来呢?”安国公问道。
秦怀道在地图上画了个通道,然后画上一个方框,解释道:“本将带领羽林军在这个位置接应,阻敌,偷袭部队穿过通道后一分为二,往两边跑,然后掉头,用弩加入战斗,射杀落马之人。”
“不可,太危险,将军岂能亲自阻敌?”安国公大吃一惊。
“我带人足矣。”房遗爱一听有硬仗打,兴奋的两眼放光。
“羽林卫上下,全都钉死在这儿,你也不例外。”秦怀道看了房遗爱一眼,朝还想说什么的安国公继续说道:“不用担心,并非一人,还有两千禁军,挖好陷马坑阵地后,两千人马埋伏在溪流前方开阔地带,追兵必经之地,用连弩攻击。”秦怀道说着在地图上标注大概方向。
安国公提醒道:“两侧平坦,不利于埋伏。”
“挖开雪,下面垫被褥,回头从部落里找,防止冻伤,人趴下去,再用被褥遮盖身体,再相互帮忙加白雪掩盖,用被褥或者毡布拖一下,抹平,人只需要爬伏不动,不可能暴露。”
所有人一听,无不动容,居然藏兵冰雪之下,这思路天马行空,也够狠,就不怕将士兵们冻死,哪怕有被褥垫着也难受。
不过,一旦能行,收获就太大了。
尉迟宝琪见秦怀道看过来,马上说道:“这个部落有的是防寒物资,够用,禁军保证完成任务。”
“交给你俩了,东西备足,垫一个,盖一个,再用雪遮盖,平整好,要尽可能看不出异常,距离远一些也无妨,只等追兵跳入陷马坑阵地就动手,不要管本将,只需两侧夹击,你们打的越狠,本将越安全。”秦怀道郑重叮嘱道。
尉迟宝琪兄弟俩交换了个眼神,郑重点头。
大家都看出此战能否大胜,全看禁军能否藏得住,一旦暴露,追兵就不会踏入陷阱,一切白费,还有可能陷入危险。
秦怀道绝对赌一把,不过,就算暴露也问题不大,大不了集中兵力和追兵正面硬刚,有陷马坑阵迟滞敌人战马速度,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心思闪过,秦怀道看向安国公说道:“两千引敌,两千埋伏,还有一千人马就交给安国公亲自带领,藏在山梁背后三里外的山坡后,一旦战斗打响,攻敌尾部,不可硬冲,效仿双手绞杀战法,保持距离,如刀一般劈砍过去,再劈砍过来,不断冲杀,放血,制造混乱,将敌人往前赶,方便两侧禁军射杀。”
“遵令!”安国公再无异议,满口答应道。
其他人也再无反对意见,引敌、阻挡、伏击、断后,无不安排妥当,这是要将敌人五千人全部吃掉的节奏,每一个环节都有应对措施,还有何惧?
特别是突厥人,想到以前打仗全凭一腔热血猛冲猛砍,这一刻有些汗颜。
李德謇忍不住叹服道:“将军,此战将敌人心理算得死死的,还利用冰雪掩护,藏兵于九地之下,加上陷马坑阵阻击,神来之笔,此战必胜。”说着继续奋笔疾书,将军议过程全部记下。
秦怀道知道是规矩,没有阻止,对安国公继续说道:“安国公,还请指派两千骑兵去引敌,提前做好火箭,另外,程处默三兄弟随军通行,如何?”
“有三位勇猛善战的少将军同行,遇善战之敌也不愁被粘住,臣再无担忧。”安国公答应道。
秦怀道看了程处默三人一眼,三兄弟默契地点头。
“传令下去,今晚合甲而眠,不得放松警惕,如遇敌袭,不得乱跑出帐篷,以免炸营,天亮后再准备作战相应物资,记住,一定要将作战计划告知每一个人,不得有误。”秦怀道郑重说道。
“遵令!”
所有人轰然领命,纷纷离开。
秦怀道坐在大帐内复盘整个计划,确保万无一失,身为主将,一个命令就是无数人赴死,大意不得。
深夜时分,部落寂静无声。
将士们也都睡下,有帐篷,毡房住,还有篝火,一个个睡的很香,只有羽林卫在巡逻,看守俘虏,以防万一。
房遗爱睡不着,感觉一切都很新鲜,拉着李义协巡视一圈,返回一个毡房内,两人围着篝火坐下,房遗爱说道:“义协,你说明天一战真的能行?”
“战法独特,防不胜防,应该没问题。”李义协低声说道,一边伸出手烤火,脑海中满是秦怀道的作战计划,心中有些佩服。
房遗爱想了想,说道:“不行也不怕,有我在,来多少杀多少便是,不过,你说他脑子怎么长的?把敌人每一步都算计死,并做出相应部署,咱们大唐军神李伯伯也不过如此吧?你在军队呆过,说说,还有谁用兵如此新奇?”
“你这个新奇用的恰当,自古用兵离不开正、奇二字,正是正面战,多采用阵法厮杀,奇是骑兵,也会算计敌人心思,但没听说谁能像将军这般精准算计,藏兵于冰雪之下,匪夷所思。”李义协赞叹道。
“我佩服的是他居然敢以身为饵,正面硬刚。”
李义协白了一眼,解释道:“你以为如此简单?”
“难道还有别的说法?”
“当然还有深意,以身为饵,至于险地,一来可以鼓舞士气,二来也让负责偷袭的骑兵放心,三来冰天雪地,无法判断方向,有将军在,骑兵知道往哪儿跑,四来吸引追兵注意力,掩护两侧埋伏,最重要的是第五,一旦将军竖起旗子,追兵必然疯狂追杀,拼命加速,栽入陷马坑阵就更凶险,死的更快。”
“嘶——”
房遗爱反应过来,沉声说道:“那明天一战咱们羽林卫凶多吉少。”
“怎么,怕了?”
“老子什么时候怕过?”房遗爱不乐意了。
“我上半夜,你下半夜,注意看着点。”李义协懒得废话,倒头便睡。
房遗爱左右无事,来外面巡营,见主帐内还有声响,便走进来,掀开布帘一看,秦怀道还没有睡,好奇地问道:“将军,还不睡?”
“想点事,怎么,你有事?”秦怀道好奇地反问道。
房遗爱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没事了,我去巡营。”
秦怀道看得出这家伙心里藏着事,想了想,没有去追问,将事情记下,继续研究地图,明天一战,赢了部队该何去何从?输又该如何,必须考虑清楚。
……
房遗爱巡视一圈,转悠到一个毡房门口,掀门帘进入。
毡房内李德謇正在奋笔疾书着什么,见进来的是房遗爱,便问道:“有事?”
“没事过来转转。”房遗爱在旁边坐下,看了一眼写的内容,好奇地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将军议时的一些心得感受记下来,家父临行前交代的功课,回去要加检查,正忙着呢,有事说事,没事忙去吧。”李德謇坦然说道。
“太子那边,你有什么想法?”房遗爱直言问道。
李德謇放下笔,看看门口。
“放心吧,来得时候看过,没人。”房遗爱低声说道。
“房相公没跟你交代什么?”李德謇反问道。
房遗爱欲言又止,最后闷着头不说话。
李德謇看到这一幕心中有数,低声说道:“按说你我都是太子身边的人,当年也是圣上默许的,而今却来契丹,你不会真以为是让咱们来混军功的?”
“不然呢?”房遗爱反问道。
“行,你不想聊就出去。”李德謇直接赶人。
房遗爱没有起身,想了想,说道:“你得意思是圣上决定了?”
“不可妄语。”李德謇赶紧打断道,看看门口,侧耳听了一会儿,确定没人后低声说道:“圣上为什么忽然同意咱们来军队?这背后恐怕藏着深意,你以后怎么选我不管,也不想知道,但从今晚后,我打算换条路走。”
“换一条路,谁的路,你要背叛太子?”房遗爱脸色一变。
“少装糊涂,不好好说话就滚蛋,老子这是想换一个活法,以后谁坐那位置都不想管,临行前家父说过要将衣钵带入黄土,作为子女,这是耻辱,我决定珍惜这次就会,好好学习,将来继承家父衣钵,不管其他。”
房遗爱一怔,沉思起来,想到临行前一晚和父亲的密谈,心思复杂起来。
或许,自己也该换一条路,从龙之功果然好,前提是得活着。
大家都在改变,自己还坚持什么?
只要有本事,将来谁上去不还得用人?
“走了!”房遗爱心情复杂地起身。
李德謇停下笔,看着房遗爱郑重说道:“记住,太子之事从今往后与我无关,不管你打算做什么,怎么做,都别来找我,意已决,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你也该早下决定,别自误。”
房遗爱头也不回地钻出毡房,看着深邃的夜空,目光负责。
不远处,秦怀道出来巡营,看着这一幕心莫名有些不安,感觉不对劲,想了想,没有上去追问,找人打听一番,来到罗章住的毡房,示意到外面后低声说道:“房遗爱有些古怪,留意盯着点,但不要惊动他。”
“啊……他不会乱来吧?要不我找他去?”罗章脸色一变。
“不用,看着点就好,已经是子时,看不见路,应该不会有人偷袭,早点睡吧。”秦怀道说着离开。
巡视一圈,来到关押俘虏的地方,一些毡房内有人在哭,声音很低,哭的有些压抑,但没人敢逃,大晚上,没吃没喝,逃走死的更快。
一名羽林卫队正上来行礼,秦怀道问道:“可有异常?”
队正赶紧说道:“还算安分。”
秦怀道漠然点头,决定还是离开,免得心软。
战争,历来最苦的都是无辜百姓。
明天又是一场大战,又不知道多少人会死。
可身为唐军主将,立场不同,能约束大家不杀俘已经是极限。
慈不掌兵啊!
第198章:陷阱发威
第二天中午时分。
灰沉沉的天空压抑,沉闷。
无数毡房相连,洁白如一朵朵蘑菇开在茫茫大地上,顶着寒风肆虐,一些旌旗迎风猎猎,噼啪炸响,刚冒出的炊烟瞬间吹的无影无踪,一些牛羊在咩咩哀嚎,控诉着这该死的天气。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宁静,惊到牛羊纷纷起身,抬头看向前方山坡上冲下来一支骑兵,牧羊犬更是疯狂大叫,声音惊动毡房里的人,一个个出来观看,相互打听。
有人喊道:“该死的寒冬,会不会是咱们自己人回来了?”
“难道解除危险,不打了?”
“看着像是咱们部落装束,真是儿郎们回来了?”
“谁知道,太冷了,回屋,回屋,娃他娘,饭好没?”
远处,冲下的骑兵中,程处默一马当先,身上穿着缴获过来的衣服,临行前秦怀道要求的,手上握着马槊,热血沸腾,总算可以好好大战一场了,见前方悉万丹部居然没有人冲出来阻拦,有些诧异。
“不对劲,怎么没人拦截?”程处亮喊道。
程处弼也打马追上来喊道:“不会是拿咱们当自己人了吧?太好了,干脆冲下去痛快杀一场。”
“不可胡来,万一陷入围攻冲不出来,后果很严重。”程处默提醒一句,回头喊道:“兄弟们,跟紧我们,计划挑战一下,冲近些再动手。”
大家也看出悉万丹部有些不对劲,按说再派人出来拦截,居然一个没有,这是心大?还是把大家当自己人回来了?
但不管怎样,都是好事。
大家打马狂冲,速度越来越快。
异常举动顿时引起悉万丹部的注意,真要是自己人早该减速,很多人意识到不对劲,纷纷翻身上马,一边大喊道:“敌袭,示警!”
“呜呜——”
浑厚,低沉而又悠长的号角声响起,传遍四周。
青壮听到这个声音纷纷冲出毡房,手里拿着弓箭,跳上战马开始集结,就看到无数火箭呼啸而来,又是顺风方向,火箭熊熊燃烧,显然加了油脂之类,飞得比平时也远。
两千余火箭瞬间落下,如下了一场流星雨。
无数绽放被点燃,火势迎风就涨,烧的很快,也有不少人被射中,倒在地上哀嚎,但没人顾得上救治,纷纷冲杀出来,有人高喊道:“快,冲上去挡住他们,杀光他们。”
一支支骑兵冲出营地,迎接他们都确实一通箭雨。
这些契丹骑兵也凶狠,迎着箭雨猛冲,开始张弓搭箭,准备反击,却发现偷袭的人一转马头,朝一侧呼啸而去,并不冲入营地内,却继续放箭。
不少人纷纷落马,惨叫起来,但更多人冲出营地,追杀上去,如一大片移动的黑云,嘴里更是发出古怪的嗷嗷叫声。
程处默见成功见敌人刺激,并不恋战,领着军队狂冲而去,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见追来的人乌泱泱一大片,但看着好像没有五千,最多三四千,有些不甘心,但事已如此,总不能杀回去。
两千人打三四千人,就算拿下也会损失惨重。
“哈哈,比预期少了点,但也不错,放慢点,别丢了。”程处亮喊道。
“保持队形,别跑太开。”程处默回头大喊道,提醒身后突厥士兵。
一旦队伍跑散开,追兵必然也会散开,陷阱装不下就麻烦了。
担心敌人不追,程处默大喊到:“别太快,后面的兄弟给我放箭,咱们顺风,射的远,干他们。”
突厥将士一听有道理,纷纷减速,张弓搭箭,反转身来,对着追兵就是一通攒射,箭借风力,比以往射的远多了,虽然没有准头,但无所谓,数量覆盖便是,程处默见射箭效果不太好,大喊道:“抛射,该抛射。”
抛射就是对着天空射,靠箭矢自由落体的惯性杀敌,同样没有准头可言,但数量一多,杀伤力也很惊人,关键是抛射后箭飞入空中,大风一吹,飞的更远了。
眼看着无数箭矢落入敌人当中,不断有人落马倒下,众人眼前一亮,继续抛射杀敌,追兵不甘地奋力射箭反击,但大风一吹,比平时少了三分之一射程,距离大家还有一段距离就纷纷落下。
程处默估算了一下距离,兴奋地喊道:“再放慢一些,干他们。”
“哈哈哈,干他们。”突厥士兵兴奋地大笑起来,自己能射到对方,而对方射不到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一个个继续拉弓放箭,心情无比放松。
几轮箭雨过后,追兵少了好几百人,但也被刺激的嗷嗷怪叫,怒火攻了心,仇恨眯了眼,什么都不管不顾,打马狂追。
一路你追我赶,距离包围圈不远了。
程处默见队伍还是有些散,回头一看,追兵更散,赶紧喊道:“快,停止射箭,集中起来跑,别跑散了。”
反正敌人箭够不着,大家不怕集中后命中率大增,纷纷拉马头往中间靠拢,渐渐形成一条纵队,程处默见前面就是山梁,领着队伍马上冲过去。
有了山梁这道天然障碍物,追兵上来后也不知不觉中聚拢许多,或许是前面没有再射箭缘故,没了威胁,胆子大了起来,加上新路不断有马失前蹄倒下,聚集的更加密集,很快,所有人都顺着前面战马经过的痕迹往前追。
这么一来,队伍形成一条宽两百米左右的纵队。
冲了一段距离,为首之人见远处有一支队伍,距离还有些远,看不太清,顿时心中一惊,以为有埋伏,赶紧查看四周,一边是山梁,距离两百米远,有埋伏也没威胁,另一边平台,一目了然,不可能藏兵,心中稍定,待发现前方不过两百人时,一股愤怒直冲脑顶。
两百人就想阻挡悉万丹部勇士的步伐,看不起谁呢?
“冲上去,杀光他们!”为首之人怒吼起来。
“冲啊——”
“杀光他们!”
无数人怒吼,如山呼海啸,将凛冽的寒风都震退。
区区两百人也敢阻挡?
悉万丹部岂是谁都能咬一口就能跑的?
一个个愤怒如狂,大吼大叫,杀意盈天。
三四千人如滚滚洪流呼啸而来,眼看就要靠近,为首之人张弓搭箭,锁定前方,却发现无法识别谁是将领,全都穿着契丹人服侍,心中一惊,这是什么情况?那只部落不知死活要挑衅伟大的悉万丹部吗?
忽然,为首之人看到前面有一条小河,不到两米远,不少地方冰块已经被砸开,顿时冷笑一声,想要靠这条小河迟滞英勇的悉万丹部勇士前进步伐?做梦去吧,怒吼道:“冲过去,杀——”
战马狂奔,高高跃起,轻松跳过河流。
为首之人看着百米外地对手,嘴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冷意,这点距离居然不跑,还是步战,真以为自己是铜墙铁壁吗?迅速拉弓,就要射箭,却发现前面之人毫无惧色,还带着一丝嘲讽和不屑。
“这是什么情况?”为首之人心中一惊。
忽然,胯下战马朝地下冲去,后腿却高高跃起,人被恐怖的惯性甩出去,重重砸落在地,还没等起身,就感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砸落在身,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远处,秦怀道看着无数战马失了前蹄,重重摔倒在地,无数人腾空而起,摔落在地,根本不用大家补刀,就被摔倒的战马砸中,或者撞飞,惨不忍睹。
“杀——”
一声令下,早有准备的羽林军纷纷亮出连弩,对着落马的人疯狂攒射。
程处默带着军队也掉头回来,纷纷换连弩。
一时之间,弩箭如雨,铺天盖地一般朝追兵笼罩过去。
后面的追兵一看中了埋伏,哪里还敢继续往前冲,纷纷散开往两边跑,就看到雪花飞溅,无数人钻出来,还没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看到无数弩箭呼啸而来,如蝗虫,似流星雨,密集的让人胆寒。
战马转弯本就速度会减慢些,一个个顿时成了活靶子,纷纷落马。
战斗,从一开始就成了单方面屠杀。
一路过来本就被射杀好几百。
四千余人围着三千余人杀,还是用可以连射的弩,装有三十支弩箭,段时间内根本不用停下来更换,哪里扛得住?
一会儿功夫,追兵倒下去大半,少部分成功脱身,准备后撤,殊不知身后又杀出来一支骑兵,同样用的是连弩,密集的箭雨瞬间按到几百人,挡住去路。
四面合围,弩箭如雨。
追兵乱作一团,没了速度只剩下被屠杀的份,纷纷跌落马下。
战马的嘶鸣声,伤员的哀嚎声,还有不断炸响的弩箭声汇集在一起,汇成一曲死亡的乐章,每一秒都有无数人送命。
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寒风都难以吹散。
战争,残酷而又冷漠,直到一方倒下为止。
终于,最后一名追兵也落马,现场满是尸体,皑皑白雪被鲜血染红,只有战马围着主人在哀鸣,在低吼,在寒风中有些无助。
秦怀道硬着心肠吼道:“传令,补刀,打扫战场,能用的都带上,快!”
“是!”
无数人兴奋地大吼道,冲上去。
一场大战歼灭三四千人,而自己这边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如此大胜闻所未闻,跟着这样的将军还有何担心?
这一刻,秦怀道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无限拉高。
这一刻,大家看秦怀道的眼神满是狂热,还有崇敬!
没多久,执失思力打马过来,兴奋地喊道:“将军,大胜!”
如果说之前只是认可,现在,执失思力对秦怀道是信服,心服口服,浑身充满了干劲,契丹战士可不是小绵羊,同样是常年厮杀的老兵,三四千人说杀就杀,自己这边损失非常少,这样的大胜闻所未闻,这样的打法前所未有。
“安国公,可还敢一战?”秦怀道笑道。
“有何不敢,请将军下令。”
秦怀道示意其上前,掏出地图,指着一个部落说道:“这是何大何部落联盟下一个小部落,我问过薛参军,五六百能战之士,你带一千骑兵伪装成契丹战士,打他们旗号先往悉万丹部方向前突十里警戒,防止敌人派兵过来,如有,边打边退,引入这儿,并派人过来禀报,如无,一个时辰后出发,该部落晚饭时间发起攻击,一举拿下,今晚露营地就靠你了。”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安国公满口答应,敌军不得不防。
秦怀道提醒道:“记住,还用双蛇绞杀战法,小心无打错,尽量不死人,拿下后别杀俘,看守起来,散出斥候侦查四方,做好吃的等大军。”
“遵令。”安国公答应一声,匆匆去了。
李德謇目视安国公离开,好奇地问道:“将军,你担心悉万丹部会派兵上来查看?还引入这儿再战?”
“不得不防,引到了这儿起码还有大军主力在,总不能让他们一千人被敌人吞了。”秦怀道如实说道。
“也对,为何对何大何部下手?挑起两大部落联盟纷争吗?他们不傻,没理由不知道有人搞鬼。”李德謇提醒道。
秦怀道笑笑,解释道:“肯定会怀疑,所以本将抛出了高句丽王子身份,如果他们最终怀疑上高句丽,联手攻打高句丽更好,没有怀疑上也无妨,起码短时间内会相互猜忌,不会联手,咱们就继续杀,主要杀悉万丹部,削弱他们实力,到时候何大何部就算知道是咱们干的,也会趁机吞并悉万丹部,其他各部人人自危,咱们就能继续浑水摸鱼,扩大战果。”
李德謇恍然大悟,想了想,问道:“就不怕他们联手围剿咱们?”
“怕什么,大不了咱们去高句丽走一趟。”
“啊——”
李德謇脸色大变,这胆子也太大了吧,五千人马就敢挑衅契丹,刺激高句丽,这简直是找死的节奏,就不怕挑起大乱,提醒道:“将军,万一高句丽质问大唐,咱们就会落个挑起战争的罪名。”
“你忘了,我们是契丹人。”秦怀道不在意地说道。
李德謇猛然反应过来,眼睛一亮,笑了,由衷地说道:“将军英明,咱们是契丹人,有种让他们找契丹算账,将军这盘棋好大,不仅挑起契丹八部内乱,还将高句丽也拉进来,难不成想同时拿下两地?”
“你不想?”秦怀道反问。
李德謇猜不透秦怀道是真想,还是别用用意,但一想到真要是实现,那就是开疆拓土,青史留名的泼天大功,不管自己想不想,起码将士们都会想。
而且,有了这个目标刺激,加上连续打胜仗,士气根本不用担心,说不定部队都会打疯,谁也挡不住。
心中莫名地激动起来,多了些野望!
“快去统计战功。”秦怀道提醒道。
“遵令!”李德謇兴奋地去了。
“房校尉。”秦怀道喝道。
“在!”房遗爱兴奋地跑上来,刚才一战傻过隐了。
“找上薛参军,找几个俘虏问问悉万丹部主力去了哪儿,要知道具体位置,总兵力。”秦怀道交代道。
“遵令!”房遗爱答应一声,匆匆去了。
秦怀道看看身后李义协,正警惕地盯着四周,不愧是将门之后,知道怎么护卫,比房遗爱那个莽夫好多了,招手上前,低声说道:“本将跟你父亲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想不想立功?”
李义协看看四周,低声说道:“临行前家父叮嘱过,一切听将军肚,如可能,尽量立功,如不可能,必须确保将军安全。”
“有心了,会有机会,相信我。”秦怀道低声说道。
“谢将军!”李义协感激地说道。
秦怀道没再说什么,看着前方打扫战场的将士们,心情有些激动,不管怎样这一仗打赢了,而且赢的漂亮,以后应该没人会跳出来反对,指挥权总算是拿到。
没多久,房遗爱匆匆过来,兴奋地说道:“问过了,悉万丹部落内还有五千左右战兵,大部队都去了西边,问了好几个,都不清楚去干什么。”
“五千?”
秦怀道暗自思忖,草原民族和其他民族不一样,一旦部落遭遇攻击,不分男女老幼,只要拉得动弓都会参战,悉万丹部起码能拉出两万人战斗,有五千战兵指挥,战斗力不容小觑,硬攻不行,只能继续找机会咬一口。
“让大家抓紧时间。”秦怀道催促道。
话题刚落,远处一匹战马疯狂冲过来,隔着老远就喊道:“报——”
秦怀道心中一跳,盯着对方,是突厥军一名校尉。
待近了些,对方猛地一拉战马。
“希律律!”
战马嘶鸣,人立而起。
“说,什么情况?”秦怀道喝问道。
“禀告将军,悉万丹部两千骑兵杀来,正在交战。”
“什……什么?”
身边众人大吃一惊,纷纷看向秦怀道。
“慌什么?”秦怀道呵斥一句,没想到还真被自己猜中,不过只有两千,不多,可以吃掉,马上说道:“去通知安国公,且战且退,如之前一般将敌人引入这儿,要快,处默——”
“在!”
“有经验,跟过去看看。”
“遵令!”程处默答应一声,翻身上马,狂笨而去。
秦怀道马上让人叫来所有校尉一级军官,郑重说道:“时间紧迫,来不及细说,听本将号令。”
所有人神情一凛,竖起来耳朵。
秦怀道继续说道:“突厥军到战场两侧躺下装死……”
众人神色一凛,这是什么战法?有校尉忍不住说道:“一旦暴露怎么办?”
这就是威望还不够多弊端,秦怀道忍住怒火解释道:“本将带两千禁军在这儿结阵,摆出大战一次的气势,加上缴获的马匹,气势不下于四千人,敌军过来必然被吸引,哪还顾得上你等?”
“末将明白了,末将知错。”对方反应过来,赶紧说道。
“埋伏队形要拉长,形成口袋,等敌人进入包围圈再从后面和侧面掩杀,去执行吧。”秦怀道冷冷地说道。
契丹校尉们匆匆去了。
李德謇有些不放心地提醒道:“将军,同一地方岂能埋伏两次?还是装死,闻所未闻,真的能行?”
“你这么认为,敌人也会这么认为,时间仓促,只能赌一把,所有人动起来,将马匹集中在前,形成掩体,人在马背后面,蹲下射杀,快!”
“遵令!”所有人赶紧跑开,指挥各自队伍去了。
李德謇见秦怀道坚持,心中焦急,兵法有云,可一不可再,同一个地方埋伏两次岂不是找死?敌人又不傻,怎么会不注意,但军令一下,不敢再说,否则就是动摇军心。
敌人忽然杀到,不打不行。
秦怀道担心大家埋伏不到位,打马冲上去指挥,看到不合适的马上喝道:“你们几个再往后一些,让开中间,还有你们,可以将敌人尸体放在身上遮挡,也可以如之前那边躲在雪地内,都快点。”
羽林军见秦怀道都过去了,纷纷过去护卫。
秦怀道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喝道:“跟上来干什么,回去帮忙布防。”
李义协和房遗爱交换了个眼神,只好带队返回,好在敌人还没到。
秦怀道见战马不愿聚集,难以形成掩体,而且,等打起来后一旦战马受惊乱跑,后果很严重,一发狠,喝道:“快,用敌人尸体在陷马坑阵后方堆掩体。”
尸强虽然挡不住战马冲撞,但能挡一些箭矢。
“快,用尸体!”不少校尉反应过来,纷纷大喊道,大家一窝蜂冲上来,将尸体堆砌在一起,陷马坑阵地上原本就堆满了尸体,有人,也有战马,直接拉过来就能用,生死光头,大家顾不上忌讳,一个个干的很快。
秦怀道打马上前,继续指挥突厥人埋伏,宁可远一点也别被狂奔的战马踩中,死得憋屈,没多久听到隐隐有战马奔腾的声音传来,知道追兵到了,赶紧打马返回,见掩体还没有做好,赶紧喊道:“继续加高,羽林卫,上前修缮陷马坑。”
“遵令。”
两百羽林卫赶紧冲上来,将被冰雪填埋的陷马坑重新掏空,秦怀道回到阵地,担忧地抬头看去,骑兵已经出现,突厥兵不断拉弓射箭,每一轮攻击都有追兵落马,而追兵根本没法射到大家。
旁边,李义协忽然说道:“追兵看着只有千多人而已。”
程处亮也说道:“是顺风的好处,之前咱们就是这么干的,其实不用阻拦,就牵着他们跑,慢慢消耗也能干掉他们。”
“不得胡说,乱我军心,万一敌人拉开距离,死咬着不放,通知其他人围杀呢?”秦怀道瞪了程处亮一眼,旋即高声喝道:“准备战斗,用连弩,别节省。”
程处亮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吓得脖子一缩,心中震惊——这秦家兄弟的眼神越来越犀利了。
“遵令!”所有人轰然领命。
士气如虹,战意将漫天的寒风都震退。
一千多人而已,有了刚才的大胜加持,将士们无所畏惧!
“来吧!”
秦怀道盯着前方,目光沉稳,有力,拿下这支追兵就算是打疼了悉万丹部,局势必然大变,这水就彻底搅浑了。
想到这儿,秦怀道战意沸腾,缓缓拔刀。
第199章:麻雀战法
阴沉的天空下。
皑皑白雪的荒野上,两支军队你追我赶,战马践踏起无数雪花随风飞舞,如一条巨龙滚滚而来,气势凶猛,杀意盈天。
一阵箭雨过来,追兵纷纷压低身体,气的嗷嗷怪叫,自己的弓箭又够不着对手,打的憋屈,一双愤怒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恨不能将对手咬下一块肉,浑然没有发现两侧的尸体堆,一双双兴奋的眼睛在盯着。
装死不需要太高的技术难得,弄点尸体压着,或者弄点血,最主要的是趴着不动,看到进入伏击圈的追兵,一个个心都要跳出来,居然没被发现?
仗还能这么打?
这一刻,大家再无担忧,紧张,恨不能马上出手,眼睛里闪烁着炽热的战意,个个如狼似虎般盯着,仿佛那是到嘴的羔羊。
大战刚过,满地尸体再正常不过,谁也没想到会有人装死,关键穿着都差不多,难以辨认,也顾不上辨认,都被前面的对手气炸了。
追兵首领寒着脸,死死盯着前方,因为顺风原因,一路过来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不干掉前面对手意难平,一群只知道跑的软蛋,必须拿下。
很快,追兵首领看到了前面严阵以待的大军,手上端着弩,顿时大吃一惊,这不是一头撞上刺猬窝吗?赶紧喊道:“停——停下!”
但大部队放开速度狂奔,想停下谈何容易,后面骑兵蜂拥而来,挤成一团,继续往前跑了一段距离,无形中全都进入伏击圈。
战兵首领拉着马,一边焦急地吼道:“停下,快停下!”
然而,迎接他的是两侧无数弩箭,密集如雨,一阵接一阵,仿佛不知道停歇。
连弩侧面攻击,防不胜防,不断有人落马,惨叫声,怒吼声,不绝于耳,原本就挤在一起的队伍更是乱成一团,没了速度,活靶子一般,死得更快。
两千人,两千张连弩不断喷射弩箭,绵绵不绝,就算没有准头,但密集程度足以将挡在前面的一些撕碎。
秦怀道见追兵居然停下,距离陷马坑阵还有些距离,超出射出,有些遗憾地叹息一声,要是再往前一些就好,但战机不容错过,长刀往前一指,喝道:“散开,包抄上去,射——”
“杀!”
无数人大吼着冲上去,排成一条横队往前推进,手上连弩不断发射,很快,横队变成大口袋朝追兵包去,箭如雨下。
追兵本就只剩下一千多人,又没了速度,哪里还顶得住,纷纷掉头想跑,但挤在一起,动弹不得,一个个纷纷下马躲避。
四千人,分三个方位将这支追兵包围,追兵逃无可逃,一些悍勇之人硬着头皮冲上来,试图反击,但被一阵弩箭全都按到在地,没翻起任何浪花。
秦怀道看着这一幕,知道大局已定,暗自松了口气,没有追上去,作为一名主将,自己的位置在指挥上,非不得以不能上前线厮杀。
这时,房遗爱说道:“将军,让我上吧?”
“你的身份是本将军亲军校尉,你去了,部队谁带?”秦怀道拒绝道,见其还想说什么,打断道:“带着你的人去山梁,看看四周是否有敌情。”
“遵令!”房遗爱有些遗憾地应道,带着自己一百人匆匆去了。
李义协赶紧让自己的一百人将秦怀道围住,以防流矢,看着前方厮杀近尾声的战场,眼睛满是羡慕。
秦怀道看得出李义协也想上战场厮杀立功,没有在意,对身边薛枫问道:“薛参军,悉万丹部有多少人?”
“五万左右。”薛枫赶紧应道。
秦怀道心中迅速盘算起来,五万人刨掉上了年纪的和小孩不能战,起码还有两三万妇女和少年,这帮人是能上马,能拉弓的,虽然战斗力一般,但也不能忽视,加上部落内还有三千战兵,悉万丹部并不是没了抵抗力。
一个个念头闪过,秦怀道拿出地图查看起来,一边思索。
“将军,你想攻击悉万丹部?”李德謇好奇地问道。
薛枫一听,也吓了一跳,赶紧看过来问道:“将军,真打?”
“你们觉得不可能?”秦怀道反问道。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李德謇苦笑道:“将军,打了两场,每一场末将都觉得不可能,但将军都做到了,所以,末将的看法并不重要,末将只是好奇接下来将军又会采取什么战法。”
“末将也很期待,悉万丹部虽然只有三千余战兵,但真要是攻击,骑马有上万人跳出来,人人皆兵可不是说笑,虽然战斗力一般,但胜在人多,而且,如果能拿下,悉万丹部外出的军队肯定回来追杀咱们。”薛枫提醒道。
“那就更应该拿下。”秦怀道说了一句,眼睛却盯着地图不语。
悉万丹部生活依水而居,毡房掩面好几里长,上万户,人口不少,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秦怀道笑了,抬头看去,发现战斗已经结束,将士们在打扫战场,安国公等将领兴奋地跑来。
“哈哈哈,将军,有一次大捷,这仗打的,痛快!”执失思力兴奋地喊道。
“传令,迅速打扫战场,不要俘虏,收集能用的箭矢,多做火箭备用。”秦怀道冷冷地说道,战场上不能有怜悯之心,放过俘虏后患无穷。
“遵令!”所有人轰然领命,这一战过后,秦怀道的威武愈发高了。
众人纷纷返回传令,安国公没有走,问道:“将军,是否先去出发,去拿下之前确定的那个小部落?”
“不急,本将军改主意了。”秦怀道说道。
“那接下来?”
“有劳安国公去盯着,杀敌人战马,夺取油脂做火箭,尽快打扫完战场。”
“遵令!”安国公没有像以往那边追问什么,匆匆去了。
秦怀道也没像以前那边详细解说,因为接下来的战术更简单,也更残酷,用不着多解释,带李义协说道:“你们也去帮忙打扫战场,将发射出去还能用的弩箭和羽箭找回,备用。”
“遵令!”李义协赶紧答应一声,带领部队去了。
接下来的战斗消耗更大,必须提前准备好。
半个时辰左右,战场打扫干净,能用的箭矢全部收集,敌人的战马也聚集在一起,将士们集结待命,一个个士气高涨。
秦怀道来到大家前面,目光掠过众人,忽然计上心来,喝道:“安国公,让您的人将敌人身上外衣扒下来,覆盖在敌人战马上托着,动作快点。”
大家不明所以,但还是迅速行动起来。
两场大战下来,大家意识到秦怀道是个喜欢用计的将领,所做一切必有深意。
没多久,上千套外衣扒下来,放在几百匹还能用的战马上托着,秦怀道见准备就绪,喝道:“安国公,您的人在左,禁军在右,带上各部伤亡兄弟随本将军出发,路上吃点干粮冲击,接下来还有大战。”
再好的指挥,战斗必然有伤亡,大家早已习惯。
“遵令!”所有人翻身上马。
干粮是昨晚拿下部落后斩羊做的烤肉,贴身藏着,有身体温度保暖,并没有冻住,就是味道差许多,但顾不上了,一个个拿出来嚼着,一边赶路,一边和相熟的同伴说着刚才一战自己射杀多少人,心情激动无比。
秦怀道让房遗爱带人在前面侦查,磨磨这家伙急躁的性子,带着部队在后面缓行,让大家吃些东西恢复体力。
大半个市场后,队伍来到一个山坡上,前方就是悉万丹部,视野开阔,一览无遗,毡房延绵,如茫茫雪地上绽放的小花朵,炊烟袅袅,河流已经冰封,但有不少人砸开冰层取水。
“将军,真攻打悉万丹部?”安国公打马上来问道。
“你觉得不妥?”秦怀道反问道。
“倒不是,将军意已决,比如有办法,我等听令便是。”
秦怀道有些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这转变有些大,安国公讪讪一笑:“将军用兵出神入化,战法匪夷所思,装死这种打法都想得到,而且还成功了,老夫自愧不如,甘愿听从指挥。”
“看出悉万丹部落弊端没有?”秦怀道指着下马问道。
安国公打量着前方,摇摇头说道:“和其他部落没什么区别,要说弱点,那就是不设防,但人多,一旦开战,弱点并不一定是弱点,会将我们拖死。”
“如果攻击进去,肯定拖死。”
“不攻击进去?”安国公有些诧异。
秦怀道看向身边众多兄弟,目光最后落在李德謇身上:“世兄,看出悉万丹部什么破绽没?”
“没看出来,他们就是一群安静生活的狼,一旦有人入侵就会炸锅,蜂拥而出,将来犯之敌咬死。”李德謇如实说道。
“狼?不,他们顶多是一群羊。”秦怀道自信地笑道。
大家有的懵,几万人口的部落怎么可能是羊,草原上的人可不同中原一带,在严酷的自然环境下生存,从小就养成了敢战,好战的性格,弓箭娴熟,马术不凡,上马为兵,下马为民。
秦怀道也不解释,打量着前方部落,距离有些远,还没有发现异常,脸色一肃,喝道:“安国公,将你的部队分成三路,每路一千,临时交给程家三兄弟指挥,没问题吧?”
安国公一听是要夺指挥权,有些不甘心。
如果是以前,直接跳出来反对,但连续两场大战下来,安国公对秦怀道多了几分心服口服,加上又是主将,军令如山,不得不从,只好说道:“没问题,一切依将军之令便是。”
秦怀道看向程处默,没有卫星图指挥起来很麻烦,犹豫了一下,还是再次拿出纸和木炭,三两下勾勒出四周地形大概样貌,指着一处说道:“处默。”
“在!”程处默赶紧上前,看着图纸。
“你带一千人过去,带上一百匹缴获过来的战马,抵达位置后看我旗号,战旗举起,便率兵发起攻击,将缴获的战马托着的衣服点火,砍马,往悉万丹部驱赶,你们不得冲入部落内,只能在外围。”秦怀道说着画了一条弧形路线。
“类似双蛇绞杀战法?”程处默问道。
“不,这叫麻雀战法,散开了冲上去放火箭,给我烧悉万丹部,你们在上风口,火势起的快,一旦敌人出来追击,迅速后撤,顺着上风口跑,类似刚才那般保持距离,拖死追兵,然后返回,继续攻击,如此反复,如追兵太多,尽可能引远些,摆脱后赶来汇合。”
“遵令!。”程处默眼前一亮。
“处亮。”
“在!”程处亮赶紧上前。
“你大哥攻击的是悉万丹部脑袋,必然会吸引大批战兵赶去帮忙,等你大哥带兵撤退后,你带人攻击悉万丹部尾部,悉万丹部依水而居,拉的太长,长就是弱点,战法如你大哥一般。”
“遵令!”程处亮眼前一亮。
大家一听有道理,悉万丹部虽然人多,但毡房拉的太长,首位难以相顾,先打头,吸引战兵过去后攻其尾,必然防守空虚,又是用火箭攻击,并不真的攻打进去,损失会很少,一旦形成火烧连营之势,必能拿下。
这一刻,大家忽然明白秦怀道刚才问悉万丹部有什么破绽的意思了,李德謇羞愧地低下头去,心中叹服。
同样是观察地形,高下立判!
程处弼上来,兴奋地问道:“将军,我呢?”
“你带剩余战马潜伏在中路,等你二哥被敌人追走时,或者敌人不追,躲在部落射箭反击,你忽然杀下去,战法一样,首尾分别遭到攻击,悉万丹部战兵被吸引开,按说中部肯定空虚,但也得小心有诈,不可冒进,谁要是带兵冲入部落内,军法从事。”秦怀道叮嘱道。
“遵令!”三人赶紧抱拳应道。
李德謇忍不住插嘴问道:“将军,此战法可有名称?末将好记录。”
秦怀道哪有什么名字,但直说会显得自己没水平,胡诌道:“此战法就像麻雀一般,有人来打就跑,没人来就飞过去偷吃一嘴,如此反复,直到将粮食全部吃完,迎着上风口跑是关键,可以利用风让箭矢射的更远,而敌人射不到咱们,就叫麻雀战法吧。”
心中祷告一句,革命先烈们莫怪,借用一下。
大家见过麻雀夺食,仔细一想,还真是形象,对秦怀道的战术要领理解更深了几分,程家兄弟纷纷离开,安国公也赶紧过去协助分兵,没有安国公命令,程家三兄弟一个兵都带不走。
“将军,禁军干什么?”尉迟宝林急忙问道。
禁军两千当然不能闲着做看客,否则士兵会生怨,散了军心,秦怀道笑道:“禁军相对突厥而言骑射差一些,不适合此战法,告诉兄弟们做好准备,一旦时机成熟,给我像刀一样冲下去,直到中军帐,拿下部落。”
“哈哈哈,遵令!”尉迟宝林一听将最后决战交给禁军,顿时大喜,两兄弟默契地交换了个眼神,迅速下去传令。
“我们干啥?”房遗爱急了。
“你的任务是保护我安全。”秦怀道笑道。
房遗爱郁闷得脸都拉下来了,但亲军的职责就是保护主将,秦怀道看向李义协:“率部散开侦查,四个方向都要,侦查范围扩大二十里,以防万一。”
没有无人机,一切情报只能靠人。
万一有大部队偷袭上来,乐子就大了。
“遵令。”李义协知道轻重,赶紧去了。
秦怀道看着前方部落,默默计算时间。
部落里,不少青壮骑马出来,但只在外围戒备,没多久,一人打着旗帜出来,秦怀道看向薛枫,薛枫赶紧解释道:“他们想谈判。”
“按规矩,怎么谈?”秦怀道追问道。
“他们应该是将咱们当成了别的部落来吞并他们,这种事在草原上很常见,一旦不敌,为了保住自己部落,一般都会选择谈判,交出足够的牛羊和奴隶换平安,或者答应被吞并,避免伤亡。”
秦怀道一听乐了:“有点意思,那就谈谈,反正兄弟们准备还需要些时间,房遗爱,传令下去,别动手,放他过来。”
“遵令。”房遗爱赶紧去了。
没多久,一名中年男子被领过来,翻身下马,行了个契丹礼后叽里咕噜说一通,秦怀道一句没听懂,说道:“薛参军,问问他可会高句丽语或者唐语?”
殊不知对方抢先说道:“在下会一些唐语。”
能交流就好办了,秦怀道盯着对方问道:“你是谁?”
“在下莫西,尊敬的大人从何而来,为何攻击我悉万丹部?”
秦怀道气势十足地说道:“本王乃高句丽王子,告诉你的族人,放下刀箭,献出牛羊、女人和财物,本王可以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滚吧,将本王的要求告诉你们首领,让他一炷香时间内过来见本王,否则灭族。”
“伟大的高句丽王子,契丹和高句丽不是已经达成盟约,为何忽然攻击?就不怕引起整个契丹的反击?”对方不甘地问道。
“什么盟约?本王可不知道,你这是在威胁本王?”秦怀道故作愤怒地喝道,心中却一动,这契丹真和高句丽达成约定了?
“盟约规定,联手分唐,这是契丹八部联盟摩会窟哥和贵国之王在嫩江河畔签定的约定,王子这么做是在背弃盟约,还是说高句丽本就没打算结盟?”对方愤怒地质问道。
秦怀道听到这个消息暗自一惊,死死盯着对方,从微表情来看不像撒谎,确有其事,这件事可不小,必须传回朝廷,目光一冷,故作不屑地说道:“你说呢?愚蠢,愚昧的契丹人也配跟我伟大的高句丽结盟?你们只配做高句丽的奴隶,回去准备受死吧。”
对方死死盯着秦怀道,眼中满是怨毒,气的浑身发抖,但还是骑马回去。
秦怀道目视对方离开,目光阴沉——居然敢联手分唐?!
如果契丹和高句丽真的结盟,这个消息就必须传回去,自己的战略也得做相应调整,必须拿下这个部落查清楚。
“会不会是骗我们?”李德謇低声说道。
“看着像是用这件事压我们,试图让我们放弃进攻,应该不是欺骗。”薛枫赶紧说道:“将军,事关重大,必须将消息传回营州都督府。”
“拿下部落,查证真伪再说,别急。”秦怀道沉声说道,看看远方,一支悉万丹部骑兵迎出来,将刚才之人接回。
没多久,悉万丹部响起来低沉而又悠长的号角,这是聚兵号。
薛枫赶紧说道:“将军,悉万丹部在聚兵,这号角声意味着全民皆兵。”
“别急,让他们聚起来更好。”秦怀道冷冷地说道,看到前方斜坡上冒出一支部队,正是程处默率军抵达指定位置,便喝道:“房校尉,竖旗!”
“遵令!”
一杆大旗迅速举起,攻击开始。
这一刻,天地仿佛安静下来,一股肃杀气息弥漫四周。
悉万丹部,一支骑兵冲杀出来,直奔秦怀道所在方向,人数过千,秦怀道丝毫不惧,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程处默,只见一百匹战马托着的衣服被点燃,被人驱赶着往悉万丹部冲去,如一大片燃烧的云。
上千人嘴里发出各种怪叫,将战马包围着,免得乱跑,不断驱赶,手里拿着一支火箭,上面的布条已经点燃,布条包裹着战马的脂肪,燃烧很旺。
“轰隆隆!”
“希律律!”
一千多战马狂奔,轰鸣声隔着一段距离都能听到,那些追杀出来的悉万丹部也听到马蹄声,纷纷停下,回头看去,大喊大叫起来,冬天很冷,也很干燥,毡房燃烧起来会很快,火马冲营,后患无穷。
这支冲杀出来的骑兵掉头就跑,顾不上追杀秦怀道。
秦怀道看到这一幕笑了,看来,这悉万丹部首领不在,精锐尽出,缺乏高人坐镇指挥,不足为虑了。
“混蛋,跑什么,回来。”房遗爱郁闷地喊道,还以为可以打一架。
“居然放弃冲杀,他们这是?”薛枫也惊讶地喊道。
李德謇看看秦怀道,笑道:“没有统一指挥,或者没人能服众,指挥混乱,将军,此战无虞了!”
“未必,不可轻敌!”
秦怀道盯着悉万丹部,目光犀利。
第200章:攻克
“希律律!”
衣服借风力快速燃烧,烤的战马惨叫连连,战马有灵,对悉万丹部熟悉,根本不需要怎么驱赶,本能地冲下去寻求帮助,一头撞在毡房上,烧着的衣物乱飞,将毡房点燃,一些战马则狠狠撞入人群,人仰马翻,灿烈无比。
程处默带领一千人跟着冲过来,纷纷出手,将点着的火箭抛射出去,抽出箭支继续拉弓射杀,两轮箭雨过后,不见有人冲出来,程处默看着燃烧起来的毡房,还有不少人中火箭,惨叫着乱跑,有些懵。
敌人不追杀出来,自己还跑不跑?
“给我射!”程处默怒了。
一阵阵箭雨呼啸而去,悉万丹部乱成一团,无数战兵赶过去帮忙,终于,一支两百人左右的队伍冲出营地,杀奔上去。
程处默一看就这么点人,哪里会跑?喝道:“瞄准他们,给我杀!”
“篷——”
无数弓弦炸响,一道箭雨呼啸而去,将追出来的人兜头笼罩,顿时倒下一大半,剩余之人吓到掉头就跑,又是一阵箭雨过去,再无一人还在马背上,程处默冷哼一声,喝道:“往前一些,继续射杀营地,制造混乱。”
队伍跟着程处默往前一些,继续射杀,并不知道悉万丹部现在是有苦难言。
负责留守的是一名老人,德高望重,正在中军帐召集高层开会,那名去谈判的人将秦怀道的话转达后说道:“族老,各位兄弟,不管对方是不是高句丽王子,但看气派有几分像,还有就是他身边起码两千多人,个个气势不凡,是精兵,现在又在另一边偷袭,说明对手可用之人超过五千,有可能近万。”
“没错,第一拨追击的勇士四千余人,无一人活着回来,能一口气吃掉咱们四千余战兵,没有一万人做不到。”马上有人赞同道。
“那又怎样,也得打!”
“难不成丢下家人逃走不成?”
不少人义愤填膺地喊道,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和愤怒。
留守的族老咳嗽一声,全场渐渐安静下来。
那名负责谈判的人趁机说道:“族老,生死存亡之际,必须尽快拿出决定,不能让族人们都死绝了,撤吧,逃出多少是多少,只要找到族中主力大军,将来必报此仇。”
族老浑浊的眼睛里迸裂出一道精光,如一头退休的狼王找到了当年风光,迅速决定道:“你带所有战兵杀出去,往西,找到首领后将这里的一些告知,悉万丹部的大仇就靠你们了,去吧。”
“族老,您呢?”对方赶紧说道。
“我老了,骑不动马了,留下来拖着他们,传令,全族放下兵器,停止抵抗,好好活着,等大军来救。”族老冷冷地说道。
“族老!”
所有人大惊失色。
“不想做俘虏的就跑,活下去将来报仇,快去!”族老催促道。
一帮人悲愤地冲出中军帐,传达指令。
很快,一支两千余人的队伍冲出营地,朝西而去。
程处默三兄弟是在东北方向,中间隔着部落,根本没办法追,看着这一幕有些懵,麻雀战术都还没有发挥出威力,对手居然跑了,这还怎么打?
秦怀道的人在正北方向,看到这一幕也有些懵,但很快反应过来,喝道:“尉迟宝林,尉迟宝琪。”
“在!”两人赶紧上前。
“带兵追上去,敌军往西,背风,你们顺风,有利于射杀,记住,不要全杀完了,留几百人回去报信,速速返回。”
“遵令!”兄弟俩大喜,赶紧带兵追去。
一支没了战心,想逃的军队不足为虑,又是背风,秦怀道盯着前方悉万丹部,机会有变,必须尽快做出调整才行,很快发现营地没人反击,都躲在没烧着的毡房里不出,任凭大家射杀,也不救火。
这是放弃抵抗,要投降吗?
观察片刻,秦怀道喝道:“房校尉,传令程家三兄弟,冲下去,拿下悉万丹部,控制高层,将俘虏统一看押,如遇反抗,格杀勿论,快去。”
“遵令!”房遗爱匆匆去了。
“居然放弃抵抗力。”薛枫有些感慨地说道。
“难道是想先活着,等大军来救?”李德謇好奇地说道。
“应该是,明知打不过,犯不着徒添伤亡,活着才有希望,毕竟他们还有不少主力军在外,有机会被救。”薛枫赞同道。
没多久,三支突厥军冲入悉万丹部,秦怀道见依然没有反抗,部落里的人顺从地听安排,中军帐被负责攻击中部的程处弼带兵拿下,控制住,秦怀道大踏步朝部落走去,剩余亲军赶紧跟上。
没多久,大家来到部落,不少毡房在熊熊燃烧,到处都是尸体,哭喊声此起彼伏,灿烈无比,秦怀道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想,冷着脸匆匆来到中军帐,程处弼上前来:“将军,十几个人在里面,其中一人自称族老,是留守负责人,说想见见您,您看?”
“守好四周!”秦怀道叮嘱一句,走了进去,房遗爱带着一队羽林卫亲军赶紧跟着进去。
中军帐内空间不小,十几人围坐在篝火旁,脸色沉重,为首一人是名老者,打量着进来的秦怀道,一看容貌,有些拿不准到底是不是高句丽人,漠然问道:“你就是高句丽王子?”
秦怀道一听用的是唐语,沟通没问题就好,反问道:“盟约在哪儿?”
族老脸色一变,进来就问盟约干什么?难道是唐军?只有唐军才关心盟约,也可能是反对结盟的高句丽某为王,浑浊的老眼眯成一条缝,盯着秦怀道追问道:“为何攻击我悉万丹部,就不怕悉万丹部勇士的怒火吗?”
秦怀道冷冷地问道:“本王脾气不好,同样的话不喜欢说第二遍。”
“我只想知道你找盟约干什么?”对方语气阴沉。
“本王不喜欢结盟,你们只是一群未开化的愚民,没资格跟伟大的高句丽结盟,把盟约来出来,本王可以免你们一死,否则,整个部落统统杀光。”秦怀道故作凶狠地喝道。
所有人脸色大变,如果全都杀光,忍辱投降还有什么意义?
族老见过人是不愿意结盟的王,早就听说高句丽不少人不愿结盟,现在看来是真的,问道:“盟约在首领身上,不在部落,你背叛盟约,必将成为整个契丹公敌,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高句丽王多意思?”
“本王需要跟你解释?”秦怀道故作冷傲地喝道:“既然没什么用,那就杀了吧,留着浪费粮食。”说着朝外面走去。
羽林卫亲军纷纷拔刀,就要动手。
那明族老赶紧喊道:“不,我们已经投降,按照契丹人的规矩,从现在开始我们都是你的私人财产,为奴为婢,但你不能杀我们。”
“不杀等着你们大军来救吗?就你那点智商还不够,看在你们投降的份上,本王有好生之德,给本王一个不杀的理由。”秦怀道不屑地说道。
“悉万丹部并没有招惹尊贵的王子您,为什么非要杀我们?”
秦怀道故作贪婪,疯狂地说道:“因为本王不喜欢结盟,杀光你们,契丹比如和我高句丽动兵,到时候本王就可以带兵将你们全部征服,这片土地也将落入本王之手。”
“你……”族老脸色大变,冷冷地说道:“你可以杀光我们,但休想征服我们,契丹人是不屈的,绝不投降,有种就来吧,杀了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和结盟的见证者交代。”
“见证者?”秦怀道心中一动,看向族老。
族老愤怒地说道:“没错,见证者的警告你不会不知道吧?”
“你在威胁本王?”秦怀道试探道。
族老也是气疯了,冷冷地说得:“见证者是天下赫赫有名的太原王氏,你应该知道,只要王家断了商路,你们高句丽连铁都买不到,没了兵器,拿什么跟我契丹勇士打?到时候王家鼎力支持契丹,我契丹将不可战胜。”
“太原王氏?”秦怀道一听果然和王家有关,故作担忧地问道:“太原王氏怎么可能支持你们?”
“因为太原王氏需要我契丹。”
秦怀道没有再问,朝外面走去,一边冷冷地说道:“杀光他们。”
房遗爱犹豫了一下,还是拔刀。
很快,中军帐内惨叫声连连,十几人全都被砍死。
秦怀道在门口等房遗爱等人出来后冷冷地交代道:“房校尉,各位兄弟,这混蛋挑拨离间,意图挑起朝廷和太原王氏的冲突,乱我朝纲,大逆不道,必杀之,刚才所言有一个字传出去,斩!”
“遵令!”众人轰然应道。
太原王家这件事绝不能乱传,否则会打草惊蛇,朝廷会乱,但不能不管,秦怀道阴沉着脸不语。
片刻后,程家三兄弟、安国公和一些校尉赶过来,隔着一段距离安国公就兴奋地喊道:“将军,此战大胜,痛快……”
秦怀道打断道:“传令,半个时辰内打扫完战场,将牛羊、财物等能带走的全都带走,迅速回营州。”
“啊,撤兵回朝吗?”安国公惊讶地问道。
“不——先藏起来,等事情发酵,将士们也需要休整几天,不然会冻伤。”秦怀道解释一句。
“遵令!”安国公匆匆去了。
程处默三兄弟围拢上来,秦怀道叮嘱道:“你们去督促一下,要快,能用的箭矢全部带走,特别是弩箭,不能留下。”
三人点头,匆匆去了。
“房校尉,多准备被褥绑在马上,回头托着走,掩盖雪地痕迹,避免行踪暴露,去吧。”秦怀道继续叮嘱道。
“那您的安全?”房遗爱有些担忧。
“本将军又不是文弱书生,多准备些。”
“遵令。”房遗爱赶紧去了。
秦怀道就这么站在中军帐门口,思绪翻飞,果然是太原王氏挑拨契丹和高句丽结盟,试图染指大唐疆土,这是要干什么?搞乱大唐,然后坐收渔人之利?
还是别有用心?
千年世家果然不简单,够狠!
半个时辰后,尉迟兄弟俩带兵返回,找人打听一番,匆匆来到中军帐,尉迟宝林说道:“将军,跑了三百余人,其他全部射杀。”
“我军损失如何?”
“保持一定距离追杀,借着风力只有射他们的份,我军没损失。”尉迟宝林兴奋地说道,一家伙干掉差不多两千人,这可是大功一件。
秦怀道一听没损失心中大定,继续叮嘱道:“协助大家迅速打扫战场,特别是箭支损失不少,必须补充,另外,抽调三百人帮房遗爱,将被褥用绳子拖在战马后,回头用以掩盖行踪。”
兄弟俩答应一声,匆匆去了。
没多久,安国公匆匆过来,抱拳说道:“将军,打扫的差不多了,缴获还能用的战马三万余匹,牛羊三十万余头,弓五千余张,箭矢无数,还有一批青盐,一批布匹,一批金银首饰,还有一批粮食,价值段时间内难以估算。”
“全部带走,出发,往东!”
秦怀道果断说道,往东是高句丽方向,做戏要做全套,搬空悉万丹部,不等大军赶到,剩余带不走的死马,死羊会被活下来的人吃光,这也是秦怀道再三强调不杀俘的原因之一,饿疯了什么都干得出来,等大军回来又能怎样?
没吃没喝,只能去抢别的部落,就不信契丹不乱。
没多久,大军离开。
往东走了一段距离,确定悉万丹部的人看不到后转道南下,房遗爱带着一支羽林卫亲军驱赶马匹殿后,每一匹马拖后一张被褥,被褥一过,雪地平整,经过的痕迹全部掩盖。
打了胜仗,大军士气高涨,一个个兴奋不已,交流着自己杀了多少,对方杀了多少,欢笑声一路。
秦怀道却心情沉重,思索着接下来的战斗。
眼下只是开胃菜,真正的大战在后面,一旦契丹八部联手,和高句丽两路齐下,直接发起攻击,营州首当其冲,就算有城池也未必守得住。
渐渐的,大家看出秦怀道有心事,纷纷噤声,专心赶路。
有薛枫这个向导在,倒也不担心迷路,就是赶着牛羊走不快,不知不觉天色黯淡下来,大家见秦怀道没有停下休息的意思,想着追兵随时可能杀来,没人抱怨,大军连夜赶路。
这一走就是整晚,好在有战马代步,借着月光和白雪反射的光芒缓缓赶路,一个个累的不轻,冻的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第二天一早,秦怀道叫来罗章和薛枫叮嘱道:“你俩带一队羽林卫先行一步,赶往营州,请营州都督准备营房,烧好取暖的火,备好热水和吃食,薛参军,有劳了,一应消耗,回头本将军用缴获物资换,绝不能亏了都督府。”
“些许物资而已,将军不用客气,一路往南再走半个时辰能到,千万别迷路,末将先行安排去了。”薛枫抱拳。
两人带着一队人匆匆去了。
“传令下去,还有半个时辰能到,本将军已经让人提前准备食、火和热水,都打起精神坚持住,扛不住的喝一口酒暖暖身体,别喝太多。”秦怀道高声喊道,这一路过来,要不是有酒取暖,非得冻死一些不可。
马上有人往后跑,将命令传达下去。
很快,后面传来一道道惊喜声,欢呼声,雪地里赶路最怕的就是无休止的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太难,太苦,太冷了。
秦怀道拿起竹筒喝了一大口,吞下去,憋着不出气,直到一股香醇、火热的气流直冲脑顶,身体有了些暖意,这才哈了口气,又喝一大口,看看四周:“都喝点,冻坏了可就没机会再上战场立功。”
“将军,这一路多亏了这酒,否则扛不住。”安国公感慨道。
“好说,等回了长安送你一坛。”
“那就多谢将军了,这酒真能疗伤?”安国公问道。
“当然可以,回去后本将军教大家怎么做,伤员也该处理了,现在风大,太冷,条件不够,处理伤口不合适。”秦怀道随口说道,看看身后那些伤兵,一个个坐在马上昏昏欲睡,状态很差,但没办法,只能先扛着。
半个时辰后。
队伍来到营州,城门大开,营州都督薛万淑带着人在门口迎接,秦怀道赶紧上去,翻身下马,抱拳说道:“有劳都督迎接,愧不敢当。”
“当得起,当得起,枫儿跟老夫简单说了一下,你们打的很好,了不起,外面风大,先进城,都安排好了。”薛万淑赶紧说道。
一行匆匆进了城,被领着来到一个营地,营房内烧起了篝火,温暖如春,大家进屋后顿感热气扑面而来,还有热水,一个个大喜。
都督府的人帮忙引着大家入了营房,一切井然有序,秦怀道松了口气,感激道:“都督,在下欠您一个天大的人情。”
“见外了,这儿会有人安顿大家,几位不如跟我回都督府,已经让人备好庆功酒替大家接风。”薛万淑笑道。
“烦请都督稍等一下。”秦怀道说着看向安国公:“把伤员全都叫来,就在这个营房集中吧。”说着朝旁边一个营房走去。
安国公赶紧去通知。
营房内有火,有热水,有床,本就是边军将士居住之地,没多久,伤兵纷纷赶来,秦怀道示意其中一人解开铠甲,衣服,露出伤口,一道不太深的箭伤,箭头已经拔掉,但伤口有化脓的迹象。
伤口一旦化脓,在这个时代意味着死亡。
这名伤兵脸色大变,紧张地说道:“将军,我会不会死?”
秦怀道安慰道:“放心,这是小伤,本将军保管你没事,坐好,别动。”
说着,秦怀道看向围拢过来的伤兵们,补充道:“都看好本将军怎么做,回头自己处理,或者相互帮忙处理,步骤不能错。”
大家纷纷点头,瞪大双眼,事关生死,没人敢大意。
秦怀道先用一开布放在滚烫的水里煮一会儿,然后捞出来冷却,等差不多后擦拭干净伤口,然后重新洗布,冷却后倒上酒继续擦拭伤口,酒刺激伤口,这名伤员忍不住惨叫出声来,但记着秦怀道的话,拼命忍着不动。
将伤口擦拭干净后,直接倒了些酒在伤口上,最最后一次消毒,然后拿出药膏,药膏已经冻住,只好放在火边烤烤,烤软后取出一小块敷在伤口上,用一块煮过的布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后,秦怀道又讲了一些注意事项。
大家认真听着,满是感激,以往受了伤都是丢伤兵营,只有大夫,但大夫根本没这种手段,也不会多说什么,直接上药,一旦化脓,根本不治,直接等死,那种痛苦没人愿意尝试。
秦怀道声音不大,但沉稳,有力,让大家担忧的心大定。
一名伤员问道:“将军,黑娃子是刀伤,很长,已经昏迷,还能不能救。”
“把人抬过来,轻伤的按刚才之法自己处理,快。”秦怀道赶紧喊道。
没多久,一名昏迷不醒人士的伤兵抬进来,秦怀道摸摸脉搏,还有气,看到刚才那名伤员在哭,便问道:“哭什么?”
“将军,请将军一定救救他,他是俺亲弟弟,帮俺挡的刀。”对方噗通一声跪下,神情悲切。
“起来吧,别挡着本将军救人,自己先下去处理伤口。”秦怀道说着看向都督,歉意地说道:“都督,恐怕暂时去不了,要不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另外,能不能找人送来细小的针线。”
“秦将军高义,这庆功酒不急,救人要紧,本都督也想学学秦将军如何救人,将来说不定用得上,不介意吧?”薛万淑赶紧说道,言辞恳切。
自古医术都是不传之秘,没人愿意公开,但秦怀道不在意地说道:“这有何难,都督可以让军中大夫过来一观,多些人掌握,能救更多兄弟们的命。”
“多谢秦将军不吝赐教,枫儿,快去通知大夫过来,再拿些细小的针线,还要什么?”薛万淑有些动容,赶紧安排。
“多些纱布备用,还要把剪刀。”秦怀道叮嘱道。
外伤紧急处理对于秦怀道来说轻车熟路,等针线拿来,当着赶来学习的军中大夫面用剪刀剪开昏迷伤员的衣服,露出伤口,长长一刀,也已经发炎,大夫们看着直摇头,根本不信这样还能救活。
但都督薛万淑在,没人敢说什么。
秦怀道熟练地擦拭伤口,然后倒上酒消毒,不放心地用一块布塞进伤员嘴里,避免疼痛咬碎了自己舌头,对几名大夫说道:“有劳大家帮忙按住,防止乱动。”
“老夫亲自来。”薛万淑说着上前,几名大夫也上来帮忙。
秦怀道熟练地下针缝合,将伤口表皮拉在一起,伤兵痛的惨叫一声,动弹起来,大家赶紧按住,对方却痛的昏迷过去,秦怀道继续缝合,然后上药膏,包扎好,旋即叮嘱道:“不要碰冷水,不要吹风,就留在这儿休息吧。”
刚才那名伤员过来:“将军,俺兄弟能活?”
“能不能活全看他求生欲,也就是想不想活,你跟他说话,鼓励他活下去,不要停,直到他醒来。”秦怀道叮嘱道。
“谢将军,谢将军。”对方大喜,又要跪。
秦怀道一把拉着,对大夫说道:“有劳大家帮忙处理一下伤口,按我刚才的步骤做,千万别乱,别用生水,纱布必须用煮沸的水烫过。”
“将军客气,此法颇有新颖,我等见猎喜心,巴不得尝试,剩余人就交给我等便是,保管没问题。”一人说到。
“没错,我等正想试试,多谢将军传授此法,不过,真的能行?”有人问道。
“大家按步骤照做便是,起码有六七成活命机会,纱布一定要烫过,用本将军的酒和药膏治疗,如有问题也与大家无关,拜托了。”秦怀道作揖。
“将军客气!”大夫纷纷还礼。
将士们见堂堂国公为了救大家向大夫作揖,求情,一个个感动不已。
就连薛万淑也惊讶地看向秦怀道,有些动容。
秦怀道不放心地看了一会儿,见大家处理都没问题,这才放下心来,对薛万淑说道:“都督久等,咱们走吧,正好有些事需要和都督商议。”
“请!”薛万淑做了个请示。
“你们几个一起吧。”秦怀道看向几位国公之子。
大家意识到有大事要商议,纷纷点头跟上去。
第201章:形势急变
都督府。
宴客房内温暖如春,几个火盆跳动着红色的火苗,下人们传说中,将吃食端上来,放在大家前面的案几上,用的是分餐制,食物也简单,一人一瓮炖烂的羊肉,一碟腌制的咸菜,还有一大碗酒,喝完马上有人来续。
大家随意地畅聊着遥远长安的风土人情,没人说战事,直到酒足饭饱,下人们撤下吃食,上了茶,秦怀道使了个眼眼神,都督薛万淑心领神会,示意下人们离开,房间外戒严,不准任何人靠近。
大家知道该谈正事了,都端坐好,看向秦怀道。
秦怀道朝上首的薛万淑拱手道:“都督,本将军查到一个消息,太原王氏从中作梗,劝说契丹和高句丽在嫩江河畔结盟,意图分唐,具体内容不清楚。”
“什么,你确定?”薛万淑脸色一变,真要是这样,营州首当其冲。
“缺乏直接、有力情报,有六七成把握。”秦怀道没讲话说死。
薛万淑沉吟不语,目光闪烁,像是在思考什么。
秦怀道有些惊讶,停下来等着。
片刻后,薛万淑说道:“看来,此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本都督昨天收到消息,一支商队进入高句丽地界,人数上千,按说这个时节商队都不出门,据下面人汇报,说是贩卖布匹的,没在意,现在看来恐怕有诈。”
“布匹?”秦怀道心中一动,说道:“这布匹或许是掩饰,方便他们通过营州边关,进入高句丽地界,千人不多不少,可能是护送某个人,能不能请都督查一下这支商队有多少驴子和骡子之类,借此判断是否真的商队。”
“这个简单,枫儿,你去安排一下,让人问清楚情况。”薛万淑当场交代道,倒是个雷厉风行的性格。
秦怀道就喜欢跟这种性格的人打交道,不废话,果断,讲究效率。
“此事先放一放,可还有事?”薛万淑目视薛枫离开后追问道。
和性格直爽的人犯不着绕圈子,秦怀道说道:“那在下就直言了,悉万丹部能吃的基本被我方带走,但悉万丹部有三万余人,等大军返回,悉万丹部就有五六万人之众,没了粮食,毡房也被烧了大半,天寒地冻,无处安身,为了活着肯定抢夺他人财物,这么一来,契丹各部就会大乱,最近草原上不安生,我军想借营州暂住些许日子,还请都督同意,当然,一应花销,我方自行承担。”
薛万淑看到了战利品,生活不用愁,满口答应道:“没问题,营州条件简陋,大家多担待,有什么需要相助的尽管提便是。”
“多谢都督,这次战利品不少,先拿出三万只羊,其中两万算是借助,另外一万,按市场半价请都督府帮忙出售,可好?”秦怀道直言说道,不能白住,否则会遭人嫌弃,另外,找人帮忙出售也不能白干,让出一半利润最合适。
两万只羊就是上万贯银子,这个手笔不小。
薛万淑没想到秦怀道小小年纪就如此懂得人情世故,而且心细如发,事事想在前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很舒服,很轻松,笑道:“秦将军客气了。”
“理当如此,还请都督别嫌少,另外,我方需要打量的铁匠修缮弩箭,工钱可以翻倍,就从卖羊的银子里面扣除,可好?”秦怀道继续问道。
营州府是都督的地界,绕过都督府直接找百姓打造有些不近人情,而且,最好的工匠都在都督府内。
大冬天的都没什么事做,别说翻倍,减少都有人抢着做,薛万淑很清楚秦怀道这是故意给都督府赚钱的机会,这是对都督府的尊重,也是示好,这份心机哪是一个少年该有的,难怪能打胜仗,满意地说道:“不知要多少?如果只是少量,都督府有铁匠可以代劳,无需谈工钱。”
“工钱还是要给,大冷天,都不容易,我军有不少损坏的需要修缮,另外多打造十万支备用,羽箭五万,需要多少银子还请都督直言,在下要是银子不够,用羊抵扣便是。”秦怀道赶紧说道,缴获了三十万头牛羊,足够用一阵子了。
“一共十五万,数量不少,需要借助百姓之手,这件事都督府代劳,保证万无一失。”薛万淑满口答应道。
“还有一件事需要都督府帮忙。”秦怀道继续说道。
薛万淑尝到了甜头,有些期待地问道:“何事?”
“下关需要一些会针线活的人帮忙做冬衣,人数越多越好,工钱也加倍,要的急,时间很赶,需要一个地方集中起来制作,便于管理,中午管一顿饭,不知道都督府能否帮忙招募一些?”秦怀道问道。
“此事简单,都督府出一纸告示即可,制作制作场地,都督府将几个库房腾出来,应该勉强够用。”薛万淑也不是小气之人,满口答应。
“多谢都督相助。”秦怀道由衷感激道,箭支和羊毛冬衣一旦做好,部队战斗力能大幅度提升。
“秦将军无需客气。”薛万淑也看得出秦怀道必将成为朝廷新贵,这种人结交都来不及,怎可能推辞,补充道:“几位就在都督府住下,厢房已经安排人打扫,应该差不多了。”
“那就有劳了,大家已经吃好,不然先散?”秦怀道答应道。
“也好,先带大家安顿。”薛万淑起身。
大家纷纷起身,跟着来到一个院子,厢房们都打开,一些人打扫完出来,一人一间,里面一应用品齐全,安排得很周到,薛万淑看得出大家有事相商,安顿好了之后离开。
秦怀道示意大家全都到自己房间集合,凳子不够坐,都站着,秦怀道让安国公和自己坐下,以示尊重,叮嘱道:“安国公,各位兄弟,两件事必须做好,第一,所有人不得私自离开都督府,避免生乱,远来是客,不能给都督府添乱,有空就组织大家练习连弩、箭术。”
“遵令!”大家赶紧答应,这些天个个累的不轻,也没心情闲逛,再说,营州是边城,哪里比得上长安,没什么好逛的。
“第二件事,将生水放姜煮沸后实用,不许喝生水,防止生病,另外,所有人每天晚上必须用热水泡脚,热水也需要放生姜煮过,避免生疮,也有助于大家身体恢复,特别是伤员,如有违法,仗三十军棍。”秦怀道继续叮嘱道,这件事太过重要,必须严肃处理。
真要是喝了生水病倒一大堆,或者脚生疮走不动路,这仗没法打。
大家不明所以,有些惊讶。
秦怀道也懒得解释,对房遗爱和李义协叮嘱道:“从现在开始,亲卫军负责盯着军纪,不准离开营地,不准喝生水,必须每晚泡脚,不许赌博,不许打架斗殴,必须欺负弱小,违令者,仗三十军棍,无论是谁,勿谓言之不预。”
“遵令。”所有人见秦怀道如此重视,不敢再大意。
“李参军。”秦怀道看向李德謇。
“在!”李德謇赶紧抱拳行礼。
“统计战功,每一个人都必须做好记录,再写一分军报上送来。”
“遵令。”李德謇感激答应。
这时,薛枫匆匆过来,秦怀道生意进门后说道:“薛参军,正好有两件事需要你相助一二,其一,需要卤制一批肉干,就用军中牛羊,得找人来做。”
“此事简单,找城中精通此道的人帮忙,给些银两便是。”薛枫答应道。
“这件事就拜托你了,另外,营州可有歌妓、舞妓之类?”
“有一些,将军是想……”薛枫一些诧异。
程处默等人却暧昧地笑了。
“笑个屁!”秦怀道笑骂道:“一天天尽想乌七八糟之事,找些人唱跳些歌舞,一天一个时辰,不让兄弟们出营地总得找些乐子,不然迟早出事,需要多少银子找李参军。”
“遵令。”薛枫满口答应道,见没自己什么事,匆匆去了。
秦怀道看向李德謇:“军中战利品统计一下,以后财物都归你保管。”
“遵令!”李德謇赶紧答应,这可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
“安国公!”秦怀道继续说道:“等战功统计出来后,论功行赏,赏银翻倍,另外,战死者两百贯,重伤者五十贯,轻伤者二十贯,一应费用从战利品中支付,这些天将战利品变现后支付,您看如何?”
“会不会太多了?”安国公大喜,正愁这件事,都是自己族人,死伤一个都心疼,不好交代。
“不嫌少就好,回长安后怎样本将军管不住,但只要征战在外,就按此例抚恤和赏赐,将此令传告大军,没什么事就散了吧。”秦怀道一锤定音。
“遵令!”
众人大喜,纷纷离开,这么高的封赏,这兵就好带了。
很快,房间里就只剩下秦怀道一人。
秦怀道静坐片刻,复盘最近发生的事和安排,确定没什么遗漏和错误后,出门叫一名经过的丫环帮忙,让人送来了热水,好好洗浴一番,钻被窝里呼呼大睡起来,这些天实在是太累了。
……
都督府,书房内。
薛万淑正在看一份情报,脸色有些沉重,一道敲门声响起,薛枫推门而来,好奇地问道:“叔,找我什么事?”
“坐下说话。”薛万淑放下情报,指了指对面一张矮凳,等薛枫坐下后问道:“你跟着秦将军几天,觉得此人如何?”
“计谋百出,精于算计,洞察人心,而且胆大,敢战,来日绝对不简单。”薛枫郑重说道。
“能让咱们薛家麒麟儿如此高评价,从无仅有,难得,难得,说说这些天发生的事,越细越好。”薛万淑正色起来。
薛枫答应一声,将最近发生的每一件事都细细汇报一遍。
薛万淑也是沙场宿将,一点就透,根本不需要过多解释,仔细听完后沉思起来,脸上满是凝重,片刻后说道:“此人大才,将绘画融入指挥,闻所未闻,更可怕的是,此人战前集思广益,之后详细部署,深入校尉一层,让每一名士兵都领会计划深意,避免执行不到位,此法前无古人。”
“没错,侄儿当时都有些震惊。”薛枫赞叹道:“自古指挥都是一层层往下传达,秦将军却将校尉以上所有军官叫来,一起研究,部署,一开始侄儿还以为秦将军太过随意,无能,先听取大家意见再说,很快侄儿发现自己大错特错,大家提的意见最后都被否定,重新拿出一套计划,但优于大家所提,无懈可击,大家心服口服,遵照执行,更可怕的是一旦计划确定,绝不允许任何人反对,质疑,必须坚决执行。”
薛万淑动容:“先集思广益,再拿出更优计划,让大家意识到差距,问题,有利于对新计划的领会和执行,一旦确定,坚持到底,可见秦将军足智多谋,洞悉人心,又有自己的原则、底线,这种人是天生的统帅,大唐将来必有此人一席之地,甚至成为军中支柱,你俩年纪相仿,以后多多结交,于家族有利。”
“记住了。”薛枫郑重答应道。
“看看这个。”薛万淑将情报丢过去。
薛枫接住仔细一看,脸色大变,马上说道:“叔,这变光守将恐怕已经被收买,如此一来,高句丽随时可能兵临营州府,一旦契丹也插手,两路夹击,营州城池恐挡不住。”
“这也是为叔担忧之事,营州城还是不够坚固,但天寒地冻,没办法加高,加固。”薛万淑一脸担忧。
“不如坚壁清野,一旦敌人来犯,无房屋遮风避寒,无粮食果腹,无百姓为质,无人帮忙打造器械,也撑不住几天就会退兵。”薛枫提议道。
“非万不得已不能这么做,百姓离开家园就会沦为流民,营州城也容不下这么多人,天色已晚,明天找秦大人商量一下。”薛万淑叹了口气。
薛枫想了想,说道:“叔,秦将军让我找人帮忙卤制肉干备用,还找些歌妓、舞妓每天去营地唱歌跳舞一个时辰,给将士们解闷,另外还下达了严令,不准人私自离开都督府内,您看?”
“哦?”
薛万淑想了想,笑道:“秦将军约束部下不得出门,此举大善,能替都督府省不少事,此人能替他人着想,值得结交,至于卤制肉干之事,他们战利品不少,不缺食材,恐怕是为接下来战斗做准备,尽快帮其完成,至于歌舞,都督府有一些,就不要找外面的了,免得传出非议,去休息吧。”
“喏!”薛枫答应一声离开。
薛万淑食指轻扣案几,凝眉思索。
片刻后,薛万淑长舒一口气:“此人果真不凡……朝廷格局恐怕要变,薛家也该提前谋划一二了。”
……
第二天一早。
秦怀道睡到大天亮,精神大振,满血复活,出来一看,罗章正在练弩,喊道:“罗章,吃过没?”
“叔,等您了,都督派人来请,我见你在睡,这段时间劳心劳力,就让他们先回去了。”罗章解释一句,走了上来。
“走吧,去看看。”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薛枫匆匆过来:“将军,请跟我来,先吃点东西,都督在书房恭候,有事相商。”
“走。”
一行来到宴客厅吃了些东西,匆匆来到书房。
房间里,薛万淑正在研究情报,眉头紧锁,见秦怀道过来,起身相迎,热情地说道:“秦将军,请您过来,实在是有些事相商。”
“客气了,反正也是闲着,您说。”秦怀道客气了一句。
大家坐下,薛万淑直言说得:“还记得昨天说的商队吗?汇报上来说是贩卖布匹,我找人查过,没有一匹驴子和骡子,清一色的战马,一人双骑,其中一批用来托运物资,用布袋装着,没人知道是什么,这样的配置不可能是商队,老夫怀疑边关守将已经被收买。”
秦怀道心头一紧,正常而言,商队都会用驴子或者骡子这种耐力足的牲畜驮运物资,大雪天路不好走,一人双马轮换很正常,如果商队有问题,近千人忽然进入高句丽地界肯定有古怪。
“都督,您的意思是?”秦怀道直言追问。
“契丹秘密在西边集结,老夫担心高句丽和契丹联手,忽然发起攻击,东西夹击之下,营州城低矮,恐守不住,征调百姓修城不现实,秦将军可有解决办法?还请教我。”薛万淑郑重说道。
营州城池确实不够高,用云梯很容易就能打进来,大冷天的也没办法加高,加固,秦怀道沉吟片刻,忽然眼前一辆,问道:“如果城墙加高一倍,可能守住?”
“如果加高一倍,坚守十几天没问题。”薛万淑惊喜地看向秦怀道,眼中多了几分好奇,几分期盼,恨不能马上知道秦怀道会怎么做。
薛枫也好奇地看向秦怀道,大冷天根本无法施工,怎么加高?
“阿叔?”罗章更是担忧地喊了一句。
秦怀道摆摆手示意罗章不要担心,解释道:“十几天恐怕不够,营州必须坚守一个月,契丹和高句丽就会不攻自退,危险解除,等开春后朝廷必有应对之策。”
“报——”
忽然,一个焦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都督,边关校尉薛涛来报,高句丽忽然出兵,边关已失,守将叛变,高句丽大军随时随时可能赶到。”
“什么,薛涛人呢?”薛万淑蹭地起身来。
薛枫打开房门,追问道:“我弟人呢?”
“薛校尉拼死带来的消息,在东城门口倒下,因失血过多,没了。”对方赶紧解释道。
秦怀道一听薛涛是薛枫的弟弟,口信可信,高句丽果然出兵,历史上并没有这一处,看来自己的到来已经影响历史走向,恐怕又是太原王氏搞的鬼,心中气愤,看向薛万淑道:“都督,在下五千兵马全凭都督指挥,营州不能丢。”
薛万淑没想到秦怀道直接交出兵权,心中感动,赶紧说道:“秦将军有心了,这一战咱们商量着来,枫儿,传令,关闭城门,边军第一营上城墙警戒,二营随时参战,三营负责全城巡视,小心有人渗透进来制造混乱,打开城门,一旦发现,格杀勿论。”
“遵令!”薛枫赶紧去了。
秦怀道原以为可以做营州休整几天,没想到高句丽来犯,事情比预想中还要复杂,迅速摊开地图,一边思索着高句丽一动,契丹恐怕也会动,太原王氏到底在布一盘什么棋?
很快,秦怀道发现一个问题,边关一丢,高句丽就算是撕破了营州防御的口子,完全可以派一支兵马围而不攻,主力大军南下,一举拿下平州,而契丹本在营州以西,直接南下穿过长城,和高句丽合兵幽州,幽州一破,大唐危矣。
营州便成了一座孤城,守住也没意义。
“嘶——”
秦怀道暗自吸了口冷气,虽然只是猜测,但种种帮迹象表明完全可能,否则,契丹为何秘密集结兵马在营州以西,高句丽为什么忽然动手拿下边关,这背后肯定是一个惊天大阴谋。
如果契丹和高句丽真要联手分唐,那绝不会允许营州这座孤城存在,拖住大军,必然会两路同时进发,一路顺着海岸线南下,攻克平州,一路拿下营州,彻底断绝后顾之忧。
营州又该如何抉择?
这一刻,秦怀道大脑疯狂运转,不断推演各种可能。
薛万淑忍不住问道:“秦将军可有想法?”
“都督,在下担心高句丽分兵,一路直奔营州,一路扑向平州,既然已经出手,高句丽没理由畏手畏脚,必然求快,只要拿下平州,兵临幽州,契丹也会穿过长城赶到幽州,一旦幽州丢失,中原就成了不设防。”秦怀道将心中猜测道出。
薛万淑一听脸色大变,看着地图不语。
作为一名宿将,薛万淑也清楚高句丽忽然对一个小小的边关动手,背后肯定有大动作,联想到最近契丹秘密集结大军在西,真有可能南下幽州,如果这样的话,那奚族恐怕也参与了。
奚族面积和人口比契丹小一倍,位于契丹以南,东突厥以东,长城以北,营州的西南方向,契丹要南下必然从奚族地盘经过。
秦怀道的目光也落在奚族位置,沉声说道:“都督,奚族人口少,战兵不多,太原王氏恐怕没有拉拢奚族,而是将奚族送给了契丹,诱惑契丹南下,而契丹和奚族挨着,很乐意吞掉奚族地盘,获得补给后南下。”
“有道理,契丹就是一群喂不饱的白眼狼,拿下奚族地盘后兵临幽州,有机会就传入中原之地劫掠一番,如果没机会,也能跟朝廷谈判,要走该地盘,而高句丽则可以吞并营州地盘,朝廷为了稳住局势,不得不暂时妥协,这帮畜生打的好算盘,但也得问问老夫答不答应。”薛万淑冷冷地说道,一股战意爆发。
将军虽老,雄风犹存!
“秦将军,如果营州交给你指挥,你会怎么打?”薛万淑看过来,目光坚定。
第202章:高句丽围城
都督府。
书房内的炭火跳动着橘红色火苗,时不时发出空气的炸响声,一股无形的压抑弥漫开来,忽然变故让大家心中有些沉重。
秦怀道盯着地图思忖片刻,旋即抬头看向薛万淑,目光变得坚定,犀利,缓缓说道:“都督,必须加高城墙,将营州变成一座雄城,只要营州不丢,高句丽就必须抽掉大量兵力防备,或许就无力南下。”
“理是这个理,但现在筑城谈何容易。”薛万淑提醒道。
“我有办法。”
“你有办法?”薛万淑眼睛一亮,激动地说道:“快说,什么办法?”
“筑一座冰城,以营州气候,两个月内不会化,足矣。”秦怀道说得。
“冰城?”薛万淑有些懵。
罗章也一脸好奇地看过来。
秦怀道解释道:“先用木板竖在城墙两边,形成槽行,然后往里面倒水,等水结冰后再到,如此反复,不断加高,有木板遮挡两边,水不会乱流,加高的冰不仅坚硬,湿滑,不利于攀爬,城池薄弱部分让人担土堆积,一边洒水,形成冻土,同样坚硬,一夜之间,营州必将成为雄城。”
“嘶——”
薛万淑吸了口冷气,旋即两眼放光,激动地说道:“秦将军大才,此法大妙,根本无需修缮,直接洒水成冰,以冰为墙,想多高,便能建多高,如此一来,就算十万大军压境,营州也能岿然不动,哈哈哈,好,太好了。”
“都督,不能抬高,否则城墙承受不住,等冰一化,来年得重新修建城墙,还有,冰上面铺满秸秆防滑,将士们就能在上面继续战斗,射杀敌人。”秦怀道赶紧提醒道。
“妙,妙不可言,事不宜迟,老夫这便去安排,怠慢了。”薛万淑兴奋地说道,朝秦怀道拱手以示歉意,匆匆去了。
秦怀道很欣赏薛万淑这种性格,军人该当如此,带着罗章回到营地,见兄弟们都在,马上召集起来,连各军校尉也都叫来,在一个宽大的营房集合,秦怀道开门见山:“诸位,情况有变,高句丽突然出兵拿下边关,随时可能兵临营州,咱们得在这儿住一段时间,协助防守。”
“什么,小小高句丽也敢对我大唐动手,不知死活。”房遗爱跳起来喊道。
秦怀道瞪了对方一眼,喝道:“毋要小看高句丽,前朝几十万大军屡次无功而返,除了内部因素,这气候也是主要原因,他们不怕冷,也敢战。”
“将军放心,等他们一到,末将愿打头阵。”房遗爱不在乎地喊道。
秦怀道直接无视,这人就是个莽夫,讲理没用,看向安国公,安国公会意地接过话题说道:“将军,营州城池低矮,高句丽一旦出兵,比如尽全力,恐守不住,我军需早做准备。”
“无妨,本将军已经献计都督,以水筑城,营州必将成为一座雄城,边军足以守住,我们要做的是休息会,恢复体力和伤势,将肉干,冬衣准备妥当,本将军带你们出去大杀一场,如能杀的高句丽退兵回防,解除大唐危机,大功一件。”
所有人眼睛一亮,真要是凭一军之力解除危机,这个功劳就太大了,封爵都不是问题,家中长辈的爵位只能长子继承,其他儿子不行,何况继承来的没啥影响力,如能凭手中刀剑杀出一个爵位,更有荣光不是?
秦怀道见将大家的士气调动起来了,心中大定,叮嘱道:“让将士们协助剪下羊毛,清洗干净,烘干后用于制作衣服,李德謇,取纸张和木炭过来,本将军划一副图,让大家按照图缝制衣服。”
“遵令!”李德謇匆匆跑去拿纸和木炭。
“其他人回去后安抚好士兵,协助完成本将军安排的事项,散了吧。”秦怀道摆摆手,宣布散会。
至于契丹和高句丽联手分唐的事,虽然只是分析,但太过重大,不能透露。
没多久,李德謇拿着纸和木炭匆匆过来,秦怀道画了个军大衣的样式,叮嘱道:“里面用棉布,外面用粗麻布,中间夹杂羊毛,用线缝制,固定,不要掉落,乱跑,缝好后将大家带来的白色披风剪裁一下,缝制在表面遮挡。”
“记住了。”李德謇赶紧答应道。
秦怀道想了想,说道:“再用棉布和羊毛缝制袜子和手套,这个更保暖。”说着画了个简单样式,补充道:“可以将羊皮硝制过后缝在手套表面,防寒,先做,有什么不清楚的随时来问。”
李德謇点头答应。
秦怀道对程处默三兄弟交代道:“你们三个帮帮李参军,尽快完成。”
“遵令!”三人赶紧答应。
出来房间,秦怀道去伤兵所在营房,没有愁眉苦脸,一个个脸色平静,甚至带着轻松的笑,暗自放下心来,伤员纷纷起身,感激地行礼:“见过将军!”
“免礼,恢复的怎样?”
一名伤兵抢着说道:“回将军,伤口炎症消失,军中大夫说最多三五天就就能恢复如常,多谢将军体恤,救我等一命。”
“应该的。”
昨天那名求救的伤兵感激地说道:“将军大恩,我兄弟二人永记于心,如没有将军昨晚出手,我那弟弟恐已经没了。”
“恢复的怎样?”秦怀道看向对方。
“喝了一剂汤药,刚睡下,军中大夫说无性命之忧,静等恢复就好。”
秦怀道上前看看,用的是自己的药膏,摸摸额头,没有再发烧,呼吸平稳,确实缓过来了,笑道:“坚持用药,一天一换,换药前用酒擦拭,纱布煮沸过,最多三天你兄弟就能恢复如初。”
“真的?”对方大喜。
“怎么,不相信本将军?”
“相信,相信,将军足智多谋,算无遗策,是书上说的战神下凡,无所不通,兄弟们无不信服。”对方赶紧说道。
“哪有什么战神,能打胜仗全靠你们用命。”秦怀道客气一句,朝外走去。
大家目视秦怀道离开,一个个兴奋不已。
一人说道:“将军说是我们的功劳?”
“屁话,没有将军指挥,你用命能填出两次大胜?”
“依我看,是将军把咱们当人看,尊重咱们,将军可以国公,居然毫无架子,实在难得,跟着这样的将军心里踏实。”
“听说战死两百贯,重伤五十贯,轻伤二十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一人不满地说道:“兄弟们,我听说过将军的仁义,有人帮将军运煤被杀,将军亲自找上门给了两百贯,说到做到,还有,听说将军还收留了百骑司的几百伤兵,给的待遇都很高,我要是伤了,将来去找将军,说不定能有条活路。”
“真的?”大家纷纷看过来。
“老子用得着骗你们,回长安自己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太好了,真要是受伤还有后路,老子还担心个屁。”
“就是,干就完了,反正受伤也有后路,死了更好,两百贯足够一家人衣食无忧,走,咱们找程将军问题,他和将军关系最密切,肯定知情。”
“走走走!”
……
秦怀道并不知道自己的善举传入军中,无意中让将士们士气大增,找到薛枫作陪,走出都督府,顺着街道闲逛,见一些官吏在解释告示,百姓有些慌,但天气太冷,并不是很想出工担水。
人都有侥幸心理,会想着这么大事肯定不少人去,犯不着多自己一个。
筑城必须抢时间,人手不够会很忙麻烦。
几名官吏说破了嘴,百姓虽然答应,但积极性并不是很高,只有一部分人答应,不是大家不怕死,实在是太冷了,加上敌军还没有打过来,缺乏动力。
秦怀道问道:“薛参军,都督府可以拿出点赏银或者奖励提高大家积极性。”
“不瞒将军,都督府并不宽裕,实在不行就只有征徭役,还不行就只能强制力,大战一起,也是没办法。”薛枫苦笑道。
“这样吧,担水一天给一只羊,本将军出了,两千人足以完成筑城。”
“这——怎么让秦将军破费。”
“无妨,都是战利品,一旦营州丢失,战利品就成敌人物资了,通告下去吧,必须尽快完成。”秦怀道摆摆手,不在意。
“多些秦将军高义!”薛枫郑重作揖,旋即对几名解说的官吏交代几句。
大家脸色一变,两千人就是两千只羊,价值不菲,纷纷对秦怀道作揖以示感激,旋即将消息通告大家,老百姓一听有一只羊,顿时疯抢起名额来。
“走,去城墙看看。”秦怀道见事情解决,朝前走去。
两人联袂而行,来到城墙,守城军官认识薛枫,直接放行。
站在城墙上,阵阵寒风呼啸而来,秦怀道不由打了个冷颤,但没有退,看着东边茫茫荒野沉思起来,地势太平坦了,利于大部队集结,也不知道敌人还有多久到,对走过来的薛枫问道:“可有最新敌情?”
“没有,边关一破,再无力量防备,按路程算,最多两个时辰左右大军就能赶到,不知道会来多少?”薛枫说着,脸色也凝重起来。
秦怀道算算时间,却笑了:“如果两个时辰后赶到,准备也得一个时辰左右,倒是天已黑,今天恐打不起来,最多围城,一夜之间足有担水筑城,等到了明天,再想攻打就难了,所以,当务之急是筑城,你去盯着吧,人手不够就再加一千。”
“两千应该够了,人多反而拥挤,上下城墙不方便。”
秦怀道点头,看着前方雪原不语。
契丹没想到自己会趁着大雪封山之际偷袭,钻了个空子,打了两场胜仗,高句丽居然也想利用大雪封山之际偷袭大唐疆域,又是马上过年,这时间选择也是巧妙,还好自己洗劫悉万丹部后回城,如果还在城外,后果难以想象。
“不知道朝廷知道消息后会怎样?”
秦怀道看向西南方向,天空阴沉一片,大地满是皑皑白雪,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豫章公主的倩影,临行前那赠送貂皮大衣的羞涩,如一抹暖阳化开秦怀道心中的寒冷,多了些温暖。
“将军,你看!”薛枫忽然指着一个方向。
前方,一支两三百人的商队缓缓而来,打着旗号,不少骡马托着物资,薛枫补充道:“都督府旗号,是咱们的商队从幽州返回。”
“你确定?”秦怀道问道。
“旗号没错。”薛枫随口说了一句,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问道:“将军的意思是他们有诈。”
“不好说,小心无大错。”秦怀道提醒道。
“那我得看看去。”薛枫赶紧冲过去。
秦怀道跟着过去,非常时期,怎么小心都不为过,顺着城墙来到南门口,仔细打量着商队,乍一看没问题,旗号,装束,骡马,一切看着都没问题。
待近了些,队伍停下,一人高声喝道:“我等是都督府商队,今日当值的是哪位,还请快快开门,冻死老子了。”
守城门将并不认识对方,但认识商队旗子,没多想,就要下令开门,薛枫赶紧喊道:“等一下。”
守城门将惊讶地问道:“薛参军,可是有什么问题?”
“都督府商队几名管事你们或许不认识,但我都认识,此人眼生,小心无大错。”薛枫解释一句,补充道:“问问他是谁。”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守将高声喊道。
“怎么,不认识老子,赶紧开门,信不信老子在都督面前告你一状。”
守将看了薛枫一眼,有些担心,能成为都督府商队管事身份自然不简单,惹不起,薛枫却愈发绝得不对劲了,低声说道:“怕什么,凡事有我在。”
对方猛地反应过来,再亲还能亲过侄子?高声喝道:“老子怎么知道你是谁,报上名来,否则老子不开门。”
“听好了,老子马梁,赶紧开门。”
守将赶紧看向薛枫:“有这个人吗?要真是管事,可得帮兄弟求情。”
“听说你箭术不错,射杀此人,我给你请功,都督府几支商队的管事没一个姓马的,肯定是敌人,他们这是来诈门的。”薛枫赶紧说道。
门将得到薛枫保证,胆子大壮,张弓搭箭,直接射过去,一边怒骂道:“直娘贼,看老子弄死他。”
对方惨叫一声倒下,箭支射中胸口。
很快,这支队伍从布袋里纷纷拿出刀剑,守将一看乐了,兴奋地喊道:“还真是来诈门的,兄弟们,给我射死他们!”
守城士兵哪里还会客气,纷纷张弓搭箭。
这支人马丢下几十具尸体飞快逃走。
薛枫看着逃窜的敌人,一阵后怕涌上心头,看向秦怀道:“将军,刚才多亏您提醒,如我不来,守门不认识管事,还真被他们骗开城门。”
“呜——”
几乎同时,一道低沉、悠长的号角响起,传遍四野。
远处,一支骑兵呼啸而来,如一道滚滚洪流,溅起的雪花漫天飞舞,遮天蔽日,强大的肃杀气势如山岳一般直扑向营州。
秦怀道看着这一幕,好奇地说道:“先让人假冒都督府商队诈门,如果事成,这支队伍就能冲杀进城,现在事不可为,他们还上来干什么?”
“居然比预估的时间快,要攻城了吗?”薛枫也一脸惊诧。
“诈门失败,又是清一色的骑兵,没有器械,仅凭这些人拿不下营州,应该是有话要说,不然不会主动暴露,看着五千左右,应该是先头部队,后续还不知道来多少。”秦怀道眉头紧促,居然来得比预想中快两个时辰,营州还没准备好。
薛枫后怕连连。忍不住问道:“还好城门已经关闭,也亏将军刚才提醒,要是让这帮人冲进城内,后患无穷,将军,现在怎么办?”
守将也是惊得脸色惨白,庆幸不已,高喊道:“准备战斗,二娃,给老子马上去都督府禀报敌情,快。”
“遵令。”一人答应着,飞也似地跑下城头。
“别慌,稳着点,他们没有攻城器械,打不进来。”秦怀道提醒一句。
守将点点头,看着奔跑过来的敌军不语。
很快,军队开始放缓速度,并在箭程之外停下,一名将领打马缓缓上来,薛枫喊道:“先别射箭,听他说些什么。”
对方上前些,高声喊道:“高句丽大将军有令,让营州都督出来答话。”
“高句丽大军来我大唐境内意欲何为?”薛枫喊道,
“你一个城门守将没资格知道太多,快去传话。”
“等着!”薛枫吼了一句,看向秦怀道:“将军,居然是高句丽大将军亲自过来,情况有些不妙,不知道他们找都督干什么?”
“应该是来劝降的,不管都督见不见,他们都会造谣生事,到时候有嘴说不清,朝廷半信半疑,就不会派兵来援,这是离间之计,试图将营州孤立起来,找人给都督传话吧,相信都督会处理好。”秦怀道解释道。
“离间之计?”薛枫脸色大变,愤恨地说道:“这些混蛋真阴狠,既然如此,还是不让都督见为好,免得中了算计。”
“兵围营州,再对外放话大都督已经投靠高句丽,营州久等援军不到,又被围无法与外界联络,撑不住一个月,他们这是想兵不血刃拿下营州,收编营州兵马,好算计,可惜他们不知道本将军在此。”秦怀道冷冷地说道。
“嘶——”
薛枫脸色大变:“我去找都督!”
秦怀道没有动,盯着来军打量,个个皮甲,人手一把兵器,要么刀,要么弓箭,并没有人装备两把以上兵器,可见高句丽并不富裕,也没有连弩,心中稍等,对守城门将问道:“可认识他们大将军?”
“不认识!”对方赶紧说道。
又问了几句别的,都不知情,等了一会儿,薛万淑匆匆而来,朝秦怀道拱手道:“秦将军,枫儿已经将猜测告知,多谢信任!”
“都督客气,圣上将营州交给您,就是对您最大的信任,在下自然也信都督,至于敌人之计,不过是猜测,都督试试便知道。”
薛万淑点头,对城外高声喝道:“让你们大将军滚过来。”
“薛都督好大的火气,这茫茫冰雪也无法浇灭吗?”前方队伍中,一名男子骑着马缓缓而出,高声喊道:“薛都督,高句丽大军临城,摧毁营州不过旦夕之间,念你有大才,又相识一场,只要投诚,我王许诺,封你为异姓王。”
“高老匹夫,你乃王族,在高句丽的位置都岌岌可危,老子过去能好?高句丽王妒忌贤能,迟早必亡。”薛万淑不屑地喊道:“老子是大唐郡公,贵不可言,何须去你们那苦寒之地做什么异姓王?简直可笑至极。”
秦怀道有些吃惊,这高句丽王好大手笔,气魄不凡,直接封异姓王,一般人还真可能动心。
薛万淑吼完,低声说道:“秦将军,高句丽王直接许诺异姓王,他这是想称帝了,您的推测没错,这次麻烦了,一旦被围,营州消息不通,会很被动。”
“他们围不住,相信我。”秦怀道不在意地说道。
薛万淑打量着秦怀道,莫名的也多了些信心,笑道:“秦将军好气魄,看来老夫老了,少了些血性,这营州还得秦将军多多协助。”
“只要都督不嫌弃便好。”
“岂敢,有秦将军相助,老夫信心倍增。”薛万淑说着陡然提高声音,大吼道:“高老匹夫,滚回去告诉你家大王,你们的诡计已被识破,朝廷早有准备,不想死赶紧退兵,向朝廷赔礼道歉,否则……”
秦怀道灵机一动,低声提醒道:“否则小心他们的老窝被端。”
薛万淑一怔,但反应很快,高声喝道:“否则小心你们的老窝被人端了。”
“哈哈哈,就凭你们?”
“人心隔肚皮,你们那点龌鹾事本都督早已知道,不信,咱们等着瞧。”薛万淑按照秦怀道的提示大声喊话。
看破,不说破,让对方自行脑补往往更有利。
对方缓缓退回去,薛万淑低声说道:“秦将军,他信了么?为什么不直接点破他们的计谋?”
“万一猜错呢?含糊不清,让他自己去想更好。”
“有道理!”
薛万淑会意过来,嘿嘿笑了。
“抓紧时间加固城墙,时间不多了。”秦怀道提醒一句。
薛万淑郑重说道:“已经安排好了,说起来还得多谢秦将军拿出羊作为奖励,等这一仗过后,老夫定如实汇报朝廷,替将军请功,那些羊都督府暂借,将来一定归还将军,营州岂能让秦将军破费。”
“无妨,守住城要紧,若城破,一切都是敌人的,如有需要,在下五千兵马随时可以拉上来一战。”
“秦将军高义!”
薛万淑感激一句,见城外敌军徐徐而退,暂无进攻之意,暗自松了口气,说道:“枫儿,好生陪着秦将军,秦将军,老夫去组织筑城,有事随时让枫儿来找。”
“都督自去便是。”秦怀道客气一句,目视都督离开后再次看向退去的敌军,倒也令行禁止,不可小觑。
这一战,恐怕会很凶险!
第203章:悉万丹部跑了
天空阴沉的可怕,像是在酝酿一场暴风雪。
营州城头上,边军将士一脸冷肃,一如这灰尘的天空,大战忽然爆发,谁能不紧张,不担忧,不害怕,哪怕敌军诈门失败,偷袭不成,缓缓退下,也无法让大家都心安定。
秦怀道沉默不语,直到敌军彻底消失在视野,转身离开,一边对薛枫说道:“薛参军,本将的事有劳你尽快相助解决。”
“请将军放心,已经安排人盯着。”薛枫赶紧说道。
进了都督府,秦怀道回营巡视一圈,来到临时居住的厢房,示意薛枫去忙后摊开地图研究起来,高句丽大将军亲自领军过来营州,也释放了招揽之意,有可能是真看中营州这支兵马,看中薛万淑,也可能是缓兵之计,不可不察。
是不惜一切代价猛攻?
还是围而不攻?
情报太少,秦怀道一时难以决断,一番推演过后,无论是猛攻还是围困,没有五万以上大军办不到,高句丽兵马并不多,放五万在营州有些浪费,难怪派人诈城门,失败后又高位劝降,这是想速战速决啊。
真要是营州头像,不仅不用留下五万大军,还能白得营州兵马,一举两得,打的一手如意算盘,难怪不惜异姓王高位。
高句丽越想速战速决,就越不能答应。
高句丽越想少些兵围困,就越要多拖些过来。
战争,最怕的就是不明白对方意图,想明白高句丽战略意图后,秦怀道心中大定,各种主意涌上心头,一一记下,回头备用。
“阿叔——”外面有人喊。
“进来吧。”
罗章推门进来,说道:“大家让我来问一声,今天有没有战斗?”
“不确定,不管有没有,让大家抓紧时间准备我交代的事,肉干,冬衣,箭矢,缺一不可。”秦怀道叮嘱一句,看看自己写好的内容,将纸贴身收好,抬头看着罗章问道:“罗章,跟着我来这儿,后悔吗?”
“不后悔,虽然我不在乎功名利禄,但有也不错,证明罗家并不弱,这是一次证明的机会。”罗章郑重说道。
“会有机会让你为罗家正名,最近多吃点,训练别落下。”
“记住了阿叔!”
“去吧,让大家抓紧时间!”
目视罗章离开后,秦怀道心情莫名复杂起来,罗家自罗通被革职在家后,往日的荣光不再,罗章需要一次机会扬名,李君羡被革职,李义何尝不需要一次机会正名,李德謇过来,李靖的主要目的恐怕是长见识。
军中唯有房遗爱是个变数,房玄龄估计是想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丢过来,房遗爱虽然勇武过人,但不懂军略,也不需要证明什么,好在这家伙好战,问题不大。
总体来说,身边人都是助力。
可要是牺牲太大,安国公的突厥军是个变数。
做主将不容易啊,事无巨细,必须先想好,未雨绸缪,秦怀道感觉头有些痛,揉揉太阳穴继续思考。
……
几乎同时,还有一人也在头疼,悉万丹部落联盟首领。
昨晚已经接到逃回来的族人消息,部族被端,个个义愤填膺,恨不能马上打回去,要不是首领威望高,硬生生压下去,昨晚就已经撤兵,但今天必须拿出决定,否则军心不稳。
“大王!”那名拼死逃出的中年男子掀开门帘进来。
“坐下聊。”悉万丹部首领招呼一句,等对方坐下后问道:“你确定偷袭部落的是高句丽人?”
“大王,是不是高句丽人已经不重要。”来人脸色冷肃,缓缓说道:“大王想过一个问题没?部落还有我们的妻儿,父母,好几万人,如果我们不撤军回去,没有了粮食,没有了帐篷,没有了勇士,他们怎么活?”
一席话,透着无尽的悲凉。
冰天雪地,没有吃,没有住,又没人保护,几万人就是一块大肥肉,草原上的狼群会冲上去撕咬一口,活不下去,大家也会选择离开,投入别的部落,成为奴隶,也可能有知情的部落过来,神不知鬼不觉吞下这块大肥肉。
悉万丹部首领不是想不到,而是不甘。
沉吟片刻,悉万丹部首领还是不甘心,沉声说道:“可要是错失这次机会,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可要是没了部族,我们就成了无根之末,打赢了又能怎样?消息一旦传开,知道我们没了部落,成了离群的孤狼,如果将我们当炮灰,次次让我们打头阵,到时候打不打?”
一句反问,悉万丹部首领迟疑了。
如果打,损失就大了,还没补充,就算将来功成身退,又能去哪儿?后代都没了,拼命图什么?悉万丹部用不了多久就会绝种。
如果不打,那大家留在这儿干什么?
悉万丹部脸色凝重,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
来人继续说道:“王,消息已经传开,将士们思归,就算王要打,也没了战心,说不定会趁机逃走,与其这样,不如直接回去,顺路洗劫几个小部落,把族人救活再说,活着,才有一切。”
“私自离开是死罪!”
来人不屑地冷哼一声,劝说道:“王,大唐兵多将广,这点您最清楚,真以为这次计划能成功?就算成功,契丹勇士还能剩多少人?一旦高句丽趁火打劫,派兵偷袭大后方,谁能阻挡?剩余契丹勇士又能挡得住高句丽?恐怕到时候就是失地、灭族之时,如果战败,高句丽更会偷袭我们大后方,吞并契丹八部恢复实力,无论哪种,都没好结果。”
“不可能,别忘了还有太原王氏。”
“太原王氏?”
来人不屑地说道:“王,一旦开战,事情就会暴露,到时候大唐的王能容忍,恐怕会连根拔掉,失去了根基,他们自顾不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恐怕已经和高句丽达成了某种秘密协定,契丹不过是他们利用的刀,用完就丢掉,就算没有和高句丽达成秘密协定,也和何大何部来往密切,说不定就是想利用战争削弱咱们力量,便于他们统一整个契丹,到时候我们何去何从?”
一番苦口婆心,却如炸雷一般。
悉万丹部首领脸色变得阴沉起来,眼中闪烁着凶光。
片刻后,悉万丹部首领说道:“不愧是我悉万丹部最有智慧的人,你成功说服了本王,说说,攻打哪个部落最好。”
“谢大王,自然是攻打与何大何部关系密切的小部落,一路打过去,扩充咱们力量,逼这些部落也撤军,只要何大何部实力减弱,高句丽如果有心,第一个吞掉他们,到时候我们也跟着动手,统一契丹,联络大唐与高句丽抗衡,王就是整个契丹的可汗。”
“哈哈哈,妙,传本王令,秘密撤军!”
“大王英明!”
……
秦怀道这只蝴蝶煽动的翅膀,造成的威力越来越大。
不卖神兵利剑,和王家的仇就不会激化,不报仇反击王家,太原王氏就不会有异心,也就没有这次战争,如果没有秦怀道冒雪进攻,洗劫悉万丹部,悉万丹部首领就不会退兵。
这一退,契丹八部大乱拉开序幕!
战争,有太多的如果!
比如高句丽……
高句丽大将军营帐内,大将军正吃着烤肉,烤着火,一边和几名将领谈论战事,惬意无比。
一名将领谄媚地说道:“大将军,等器械打造好后,末将带人第一个冲进去,拿下营州献给大将军。”
“有我在,什么时候轮的是你打头阵?”有人不满地说道。
“哈哈哈!”大将军心情大好,满意地说道:“不用担心,器械一旦打造好,主力大军也该赶到,到时候三面进攻,没什么主攻,辅攻,三面同时发力,将他们赶出北门,赶到草原上去祸害那些未开化的契丹人。”
“哈哈哈,大将军英明!”众人纷纷奉承道。
一名斥候急匆匆进来,着急地说道:“大将军,不好了,营州在筑城。”
“筑城?”
大将军一怔,旋即笑道:“这个时节冻土如铁,挖不动,怎么筑城?简直笑话,修得胡说八道,否则治你个妖言惑众,趁着本将军心情好,快滚!”
“不是,大将军,他们真在筑城,城墙已经高出一丈左右,用水,对,他们用水泼,水结成冰,城墙就加高了,兄弟们看的真真的。”斥候急了,赶紧说道。
“什么,用水成冰来筑城?这是什么妖法?”大将军脸色一变,冲出中军帐,翻身上马,打马冲了上去。
几名将领也赶紧骑马跟上去。
一路狂冲,很快,大家看到营州果然不一样了,足足高了一丈,不是一个地方高,而是所有城墙都加高一丈,不少人还在往上面泼水,如果再高一丈,爬上去都费劲给,这仗还怎么打?
大家纷纷看向大将军。
大将军脸色阴冷,一如这灰沉沉的天空,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睛死死盯着城墙,喃喃自语道:“居然还能这样,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大将军,怎么办?要不末将带人冲上去,用箭干扰?”一人喊道。
“末将也愿往!”其他人纷纷请战。
大将军却如没听到一般,定定地看着前方,心中翻起来惊涛骇浪,作为一军之主,自然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内幕,如果拿不下营州,必将造成连锁反应,大将军不敢想象后果有多严重。
有了泼水成冰筑城之法,营州固若金汤,里面的人士气大涨,根本不会投诚,想要拿下,除非不惜伤亡,拿命填。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一时之间,大将军陷入两难。
“大将军!”众人纷纷喊道。
“快,先回去!”大将军打了个激动,猛地醒悟过来,意识到必须尽快将失去汇报上去,一拉马头,马鞭猛抽。
“驾!”
众人纷纷打马追上去。
殊不知营州城墙上,薛万淑和秦怀道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一幕,等大将军等人走远后,薛万淑兴奋地说道:“秦将军建议不阻止敌军斥候围观,果然大善,敌军被冰城震住,忙于汇报,调整计划,段时间内不会进攻,咱们就有更多时间筑城,妙,妙啊。”
“都督,可有和平州联络?”秦怀道直言问道。
“已经飞鸽传信示警,并将这筑城之法告知,相信平州也在筑城,只要平州不失,老夫看他们能猖狂多久?只需坚持两个月,朝廷大军必到。”薛万淑心情大好,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看着越来越高的城墙,薛万淑笑道:“有此雄城,除非高句丽拿十万人来填,否则别想拿下,以一城之力消耗高句丽十万大军,老夫死亦无憾!”
“不,没有二十万拿不下,招募全程木匠,制造连弩,军中废弃刀具全部熔了做箭头,另外,收罗全城人畜粪便、砒霜混合一起煮沸,浸泡箭头,只要射中,哪怕擦伤,伤口必定感染,必死无疑。”秦怀道冷冷地说道,为了保住营州,什么阴损招数都顾不上了。
“此法……能行?”薛万淑一惊。
“能行!”秦怀道一脸笃定。
“好,平儿,你全权负责此事,要快。”
“遵令!”一名年轻将领答应一声,匆匆去了。
薛万淑解释道:“家中老二,不好练武,倒是喜欢读书,特别是杂书,平时负责军中辎重,让秦将军见笑。”
“都督说笑,在下也好杂书。”秦怀道客气一句。
罗章见薛万淑不信,补充道:“都督,我军所用连弩便是阿叔设计。”
“真的?”薛万淑脸色一变,早就眼馋连弩,但没好意思说,趁机要过去罗章身上连弩,一番观摩,赞叹道:“此弩有别于其他,从未见过,可以几发?”
“三十连发。”罗章随口说道。
“三十连发?”薛万淑大吃一惊,原以为是十连发,脑海中闪过无数弩箭连续发射的场景,顿时一阵后怕,看向秦怀道:“这连弩可能传给营州?”
“就怕朝廷那边。”秦怀道如实说道。
“这……”薛万淑不敢再说什么了。
连弩非同小可,朝廷肯定严格保密,不能外传,秦怀道笑道:“都督无需担心,在下会一种十连发的弩,便传于都督,但仅限于营州,同样不得外传,否则后果大都督知道。”
“明白,老夫让都督府铁匠打造,铁匠全部收为家奴,好生对待,防止外泄,以薛家先祖名义起誓,仅用于营州,如有外传,让薛家灭族。”薛万淑郑重说道,为了守城,也拼了。
至于铁匠,一旦掌握了连弩制造之法,自然好生对待,成为家族底蕴。
古人重信诺,特别是用先祖发誓,几乎是最高誓言。
秦怀道有心结交薛万淑,薛家五子,个个名声显赫,在军中影响力很大,将早就准备好的图纸递上去,叮嘱道:“保密!”
“明白,绝不透露是秦将军所授,不过,这么一来,一旦立下大功,就没法给将军请功。”薛万淑歉意地说道。
“无妨,本将不在乎这些。”秦怀道不在意地说道。
薛万淑不知道秦怀道是真不在乎,暗自打定主意,从其他方面好好补偿,以报答赐弩之恩,忽然看到前方雪花满天,一支庞大的军队徐徐而来,漫山遍野,心头一听——敌军主力到了。
“都督,敌军不少啊。”秦怀道看着这一幕说道。
“恐有五万,带有器械,不过,云梯看着像是依据营州城墙打造,现在城墙加高,够不着了,老夫倒要看他们怎么打。”薛万淑信心大增。
秦怀道观察片刻,担忧地提醒道:“都督,还是准备战斗吧,敌军远道而来,不可能不打,也清楚时间一长更难打,最大可能就是撞破城门,多准备弓箭手守城门才好。”
“有道理。”薛万淑也不傻,马上叫来人叮嘱几句。
很快,大批士兵拿着秸秆冲上城墙,将秸秆丢在地上踮脚,纷纷做好战斗准备,边军常年守关,战斗素养没落下。
秦怀道对身后负责护卫队房遗爱和李义协招招手,叮嘱道:“你们去守住城门,一旦城破,给我死死挡住,不得有误。”
“遵令!”两人答应一声,带着羽林卫匆匆下去。
秦怀道不是很放心,忽生一计,对薛万淑说道:“都督,不如让人用土拦住城门,再往城门洞里倒水,让水结冰,封死所有城门,反正短时间内不出去。”
“好主意!”薛万淑眼睛一亮,赶紧找人交代几句,对方匆匆去了。
四门冰封,城墙加高,薛万淑再无后顾之忧,心中大定,有些期待地喊道:“将士们听我号令,敌人一旦靠近,给我狠狠的射。”
“遵令!”所有人轰然领命。
城墙加高,加固,宛如雄关,大家信心大增。
很快,敌营战鼓轰鸣,震荡四方。
一支步兵冲了上来,前面的拿着刀盾,嘶吼着,如饿极了的狼群看到羊羔,后面跟着一帮辅兵,辅兵抬着云梯跟着猛冲。
战斗毫无征兆地开始了。
秦怀道看着蜂拥而来的高句丽军队,起码两千以上,傲然不动,一双眼眸闪烁着犀利的光芒,这种守城战第一次近距离参与,机会难得,得多看,多学,多感悟,将来说不定用得上。
“所有人听本都督号令,放近了打!”薛万淑的声音响起,如炸雷一般传遍四周,沉稳,有力,让人心安。
“再近点,给我稳住!”
“放箭!”
一声令下,箭矢密集如雨,朝冲上来的人射去。
“啊——”
一道道惨叫声响起,无数高句丽士兵倒下。
秦怀道看着这一幕,饶是见过了生死也有些不忍,一轮箭雨上百人没了,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但强迫自己去适应,去接受,现在是你死我活的国战,不能有任何仁慈,怜悯和同情。
“蓬——”
无数弓弦炸响,又是一轮箭雨呼啸而去,扑倒更多人。
三轮箭雨过后,敌军冲到城墙下,一座座云梯架起来,但高度不够,就算爬上也无法入城,但还是有人咬着刀,手脚并用,迅速往上爬,很快被箭矢射下去,好不容易爬到顶,拿起刀猛烈劈砍,试图将冰看开。
秦怀道看着这一幕有些无语,这的是多莽才会干出这种事?
待看到无数人抬着巨大撞木过来时,秦怀道猛然反应过来,说道:“都督,敌军云梯攻城是假,吸引大家火力是真,这是要掩护巨大撞木撞开城门。”
都督薛万淑一点就透,见敌人根本看不开冰,心中再无担忧,兴奋地喊道:“哈哈哈,给我瞄准撞车射杀,不要管云梯之敌。”
“篷!”
无数箭矢朝抬巨大撞木的人射去,一部分射空,还有一些被盾牌挡住,但剩余部分箭矢射中人,抬巨大撞木的人倒下,马上有人接替。
更多敌军拿着盾牌过来,将人护住,又一轮箭雨过来,射在盾牌上叮咚作响,弹跳开,只有少部分箭矢从空隙射进去,但作用不大,巨大撞木眼看就要接近城门,城门洞还没有冻住,一旦撞开,后果很严重。
薛万淑急了,喝道:“瞄准他们,给我狠狠的射!”
“蓬!蓬!”
箭矢如雨,凶狠无比。
但更多敌军持盾牌过来掩护,效果不是很明显。
“绝不能让这些人靠近城门。”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秦怀道疯狂思索,回头看去,见不少人在担水往城门洞里灌,又看看越来越近的巨大撞木,忽生一计,喊道:“都督,快……让担水的上来,从上面往下倒。”
“什么意思?”薛万淑一时有些懵。
“来不及解释,快!”
薛万淑寻思着秦怀道足智多谋,这么做肯定有深意,反正也不影响,马上让人去传令,继续指挥作战。
很快,一担担水抬上来。
秦怀道拿起一个水桶,见冲撞巨木已经到门口,一通冰冷的水直接泼下去,旋即大喊到:“快,倒下去!”
大家不明所以,但纷纷将水往下倒。
第204章:攻城
水不是箭,被盾牌挡住也会往下流,落在人头上,脸上,再从脖子往身体里钻,冰寒刺骨,一个个顿时受不了,顾不上撞城门。
又是几桶水挑上来,秦怀道拿起一通狠狠倒下去,喊道:“快,挑更多水过来,往云梯上的人倒。”
薛万淑看出名堂了,兴奋地喊道:“除了弓箭手,其他人都给下去挑水。”
反正敌人爬不上城墙,刀盾兵和辅兵留在城墙上没用,大家听到命令纷纷冲下城去,一会功夫,更多水担上来。
“哗啦啦!”
一桶桶水泼下去,抬巨大撞木的人都被浇了个透心凉,一阵寒风过来,忍不住浑身一颤,冻的牙关开始发抖,浑身打颤,有气无力,哪里还抬得起巨木?
云梯上的人原本还在疯狂看冰,试图开个口子爬上来,被冰寒刺骨的水一冲,冷的直哆嗦,脚下一个不稳,滑落下去。
云梯被浇湿,寒风一吹,变得湿滑起来,不少人爬上几步就掉下去。
城墙上,将士们看到这一幕哪里还不知道用水的妙处,一个个兴奋不已,担水更积极,更快了。
“哈哈哈,古人只知道火攻,今天老夫算是开了眼界,这水攻毫不逊色火攻之威,秦将军大才,老夫佩服。”薛万淑兴奋地喊道。
“都督见笑!”秦怀道客气一句,见敌军冲出无数弓箭手,马上喊道:“快下去,靠墙掩护,敌人要放箭了。”
指挥是一门艺术,大战之际,人的神经绷得很紧,直接喊掩护大家会无所适从,特别是没经过相关训练的辅兵,根本不知道怎么掩护,但喊出下去,靠墙掩护则不同,所有人本能地往城墙下冲,找墙壁掩蔽。
一些护卫过来,护着薛万淑。
薛万淑吼道:“慌什么,敌人还没开始,组织大家先下。”
“都督,您先下吧,不然大家不放心。”秦怀道提议道。
“老夫岂会怕区区箭矢?快去组织大家下去。”薛万淑吼道,护卫没办法,赶紧跑去组织。
秦怀道没有跑,看着开始结阵的敌军弓箭手说道:“敌人像是要用火箭烧。”
“会不会烧毁冰?”薛万淑问道。
“不会,除非他们用十万以上火箭集中一个地方射,咱们可以继续浇水灭火,让人持盾牌,提着水桶上来。”秦怀道提议道。
“好主意,快去安排。”薛万淑对身边一将领说道,忽然发现这仗打的很轻松,毫无压力。
房遗爱和李义协带着几名羽林卫冲上来,手持盾牌挡在前面,李义协着急地说道:“将军,敌军要用箭攻击了,快撤吧。”
秦怀道满意地笑了,这两人还知道主将在城头,上来保护,但没有撤,看向薛万淑笑道:“都督,不如就在这儿充当哨兵,看敌人表演如何?都督在城墙上,全城百姓必然大定。”
“好主意,哈哈哈,有何不敢,当年老夫也是冲阵猛将,千万人照样杀个来回。”薛万淑哈哈大笑起来,心中的热血和战意被激发。
作为一名宿将,自然明白自己越表现的无所谓,越立于危险之地,将士们胆气越足,百姓越安心,城就不会乱。
所谓将是兵魂,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几名护卫赶紧亮出盾牌遮挡,将薛万淑死死护住。
透过盾牌缝隙,秦怀道见敌人已经拉弓,再看蜂蛹下城的士兵们,全都已经躲在城墙下,蹲着不动,这个位置是死角,除非箭矢垂直落下,否则不可能射中。
但城外的箭矢不可能垂直落下。
不愧是边军,保命的经验都不差。
“篷!”
无数箭矢呼啸而来,几乎将营州城上空都遮蔽,黑压压一片,让人胆寒。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无数箭矢狠狠撞击在盾牌上,羽林卫的盾牌非常牢固,加上密不透风,将箭矢全部遮挡住,薛万彻的护卫装备也不差,都毫无发损。
密集的箭雨落在房屋上,发出噼里啪啦响声,但茅草屋顶也被冻住,箭矢难以穿透,墙壁同样被冻住,箭矢留下一个个坑坑洼洼的小坑后掉落。
秦怀道看到这一幕笑了,喊道:“都督,再来几轮,不用打造箭都够用了。”
“哈哈哈,不错!”薛万淑也兴奋地喊道。
“蓬蓬篷!”
一阵阵箭雨呼啸而来,往日的夺命尖啸声,这一刻却宛如天籁,薛万淑看着满城羽箭兴奋不已,喊道:“秦将军,这次多亏有你,不然老夫都不知道如何是好,这营州肯定受不住,现在老夫巴不得他们多来几轮,多好的箭。”
“都督经验丰富,岂能受不住小小营州,说笑了。”秦怀道客气一句,透过缝隙看去,敌军弓箭手还在射箭,但放缓了速度,一大帮人持盾,护着人抬撞木过来,这是准备继续撞门。
城门洞还没有冻住,绝不能被敌人撞开,薛万淑这次不用秦怀道提醒,果断下令:“王八蛋,还来,传令,三人一组,两人持双盾掩护,一人提水上来。”
没多久,有人护着提水上来,虽然不断有人被射中,但为了守城,没人退缩,一桶桶水倒下去,将试图撞门的人浇了个落汤鸡,丢下撞门逃也似的离开。
“哈哈哈,有种再来。”薛万淑心情大好。
敌人没有再继续派人上来撞门,弓箭手继续发威,射了十轮后终于停下,目之所及全是箭,薛万淑看着这一幕哈哈大笑,高声喊道:“高老匹夫,老子就在城墙上,有种来射啊!”
这是还嫌箭不够啊?
秦怀道笑道:“都督,大世家也不富裕,小小高句丽哪有这么多箭挥霍,这一波攻击得有十万以上,能省咱们不少事,城里百姓没事吧?”
“也对,一帮穷鬼!”薛万淑开怀大笑,随即解释道:“放心吧,百姓不会有事,家家有地窖,战事一起,都会躲进地窖躲箭,早习惯了。”
“还有这操作?”秦怀道眼前一亮,感觉学到了。
“呜——”
一阵号角声响起,苍凉,雄浑,传出去很远。
下一刻,大家看到敌军开始分兵围城,保持一箭距离,想反击也没办法。
但薛万淑毫不在意,刚才那么凶险都躲过,有了经验,应付起来更容易,马上对身边一人叮嘱道:“传令四门守将,就按刚才的办法打,提前做好准备,不得有误,老子就不信他们能打进来。”
“遵令!”对方急匆匆去了。
等了一会儿,敌军将营州团团围住,但并不进攻。
薛万淑不在意地说道:“秦将军,一切都在您的算计之内,他们这是打不过,准备围困了,营州粮食坚持两个月问题不大。”
“都督,在下带来的三十万牛羊和三万战马,必要时都可以宰杀,另外,最好从几天开始控制粮食,让大家节约,做好熬四个月的准备。”
“如果秦将军将牛羊拿出来,四个月完全没问题,非常时期,本都督也不跟秦将军矫情,算是营州借的,这份大恩营州上下莫不敢忘,等战事过了双倍归还,决不食言。”薛万淑感激地说道,有了三十万牛羊和三万战马,粮食就不愁了。
忽然想到什么,薛万淑补充道:“用攻之法颇为神奇,老夫想飞鸽传信平州,告知一二,可好?”
“这有何妨?”秦怀道不在意地说道:“一定要叮嘱平州那边不要攻击退回去的敌人,水攻还有一个好处,天寒地冻,冷水一浇,肯定感上风寒,而风寒能传染,一传十,十传百,此战不攻自破。”
“还有如此神奇功效?秦将军进攻医道?”薛万淑激动地说道。
秦怀道笑而不语,这么简单的常识没好意思解释。
李义协见薛万淑不信,秦怀道又不解释,便说道:“都督,将军确实精通医道,而且实力高绝,出发前,晋阳公主气疾都快被将军治好了,这会儿恐怕已经痊愈,长安城无人不晓。”
“什么,气疾都能治好?”薛万淑大吃一惊,见秦怀道一脸浅笑,再看李义协不像是开玩笑,而且涉及皇家,没人敢拿这种事开玩笑,顿时信了个十足,激动地说道:“太好了,难怪秦将军刚才用水攻,老夫这边去飞鸽传书。”
“一起回去吧,敌军围城,马上又要天黑,短时间内不会发起进攻。”秦怀道说着朝城墙下走去。
薛万淑对守门将领叮嘱几句,匆匆下城。
踩着满地的箭,秦怀道有些感慨,对薛万淑说道:“都督,回头让人修缮一下,送我一些可好?”
“给你们一半够不够?”薛万淑大气地说道,都是白捡的,不心疼。
“够了,够了。”
“哈哈哈,走,今天老夫高兴,当浮一大白。”
一行匆匆离开,回到都督府。
秦怀道回营地看看,见部队一切正常,都在忙着各种工作,便带着罗章回到临时安顿的厢房,摊开地图继续研究,目光在高句丽地界扫来扫去,罗章跟着进来,问道:“叔,是不是要出城干一仗?”
“你看出来了?”
“见您看地图几次了,猜的。”罗章解释道。
自己人用不着防着,秦怀道直言问道:“罗章,你来看,怀远过去是辽东,这辽东城是高句丽进入大唐境内的重镇,也是枢纽之地,有怀远在前面遮挡,高句丽这次发动战争的粮草肯定都囤积在这儿方便转运。”
“为什么不是辽东南部的安市州?”罗章问道。
“两个地方上下分列,看似没差别,但安市州距离契丹就远了,隔着辽东,如果高句丽对契丹动兵,粮草就远了。”
罗章大吃一惊:“您的意思是高句丽还会对契丹动手?”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迟早的是,这次大战,如果契丹损失惨重,高句丽绝对会趁着契丹军队在外突然动手,将契丹地盘拿下,然后南下,将契丹大军吞掉,不然,一个小小的营州用得着城外起码五万大军?”
“是哦!”罗章反应过来,也看着地图问道:“阿叔,您想干啥?”
“我想渗透进入辽东城,烧了他们粮草。”秦怀道一拳砸在案几上,眼中跳动着浓浓战意。
罗章也是不怕事大的主,一听就兴奋起来:“阿叔,带上我。”
“干成了就是泼天大功,你把那些国公之子都叫来,咱们干把大的,先不要说具体事情,免得泄密。”秦怀道叮嘱道。
罗章匆匆去了。
没多久,大家纷纷过来,程处默大嗓门还在门外就响起:“将军,是不是请我们吃大餐?肉都吃腻了,能不能喝点酒?”
话落,一帮人进屋。
秦怀道丢给罗章一个眼神,罗章会意的在门口看看,确定没人后给秦怀道打了个收拾,守在门口盯着,免得被人听到。
大家一看这阵势,都意识到有事,不再说话。
“围成一团。”秦怀道低声说了一句,等大家都围拢过来后郑重说道:“哥几个,咱们说到底都是武勋之后,房遗爱不算,但房相公跟咱们父辈交情身后,也是咱们自己人,我准备干一把大的,但非常凶险,可能没命,这事自愿原则,不强求,事后也不会责怪。”
程处默一听秦怀道以兄弟相称,这种称呼意味着事情很重要,也很凶险,自愿参加,忍不住问道:“什么事能让咱们哥几个没命?”
尉迟宝林不客气地骂道:“你这黑子,秦兄弟什么时候骗过咱们,能让秦兄弟说危险,那肯定非常危险,绝不是儿戏,大家想好了再决定,反正算我一个。”
大家都不傻,秦怀道不是直接用军令,而是兄弟相称,可见对大家的信任,如果不参加,以后就不是兄弟,起码隔了一层,参加了,以后的关系就近了一步,程家兄弟和尉迟兄弟没少跟着干大事,纷纷表态。
李德謇和李义协也果断表态,态度很坚决。
秦怀道看了两人一眼,没说话,目光落在房遗爱身上,房遗爱顿时不高兴了,说道:“看我干嘛,你刚才不是说了,咱也是自己人吗?”
“你个憨子,不表态,谁知道你参不参加?”程处默骂道。
“屁话,自己人岂能不参加?”房遗爱瞪起了眼睛。
“你要这么说,那老子没意见了。”程处默怼过去。
秦怀道见两人要开干,打断道:“行了,听我说,既然大家都同意,现在说说具体事情,我准备带你们渗透进入辽东城,烧了他们粮食。”
“什么?”
所有人到吸一口冷气,这胆子也忒大了吧?一个个看着秦怀道,满眼震惊。
“怎么,怕了?”秦怀道反问道。
“怕个屁,就是你……你这也太大胆了,我以为自己胆子大,跟你一比什么都不是。”程处默感概道。
“辽东是重镇,有重兵把守,进去都难,怎么烧?”李德謇问道。
房遗爱不在意地说道:“要我说就得这么干,这活痛快,直接打进去便是,凭咱们的实力,肯定没问题。”
“都别吵,听我说。”秦怀道打断道,目光巡视一圈,补充道:“咱们得立个规矩,讨论的时候不许吵吵说废话,只可以提意见,建议,无关的话都憋着,不然,尽瞎吵去了。”
“喏!”大家赶紧答应,这段时间来秦怀道的威望已经树立。
秦怀道满意地说道:“这件事必须干,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不愿意参加的可以退出,但必须保守秘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大家纷纷摇头,没人退出。
房遗爱更是说道:“这么好的机会退出才是傻子,干成了扬名天下,大功一件,没干成也无所谓,凭咱们的实力回来没问题,就说怎么打吧?”
“缺乏情报,详细计划还无法制订,只能见机行事,不过,出发前必须先训练大家怎么爬上城墙。”
“爬上去?”房遗爱一怔。
秦怀道看着对方反问道:“不然呢,让高句丽人打开城门放咱们进去?你要是有这本事也行。”
“哈哈哈!”大家善意地笑了。
李德謇提醒道:“可城墙湿滑,没办法爬上去,辽东是重镇,城墙不低,又有军队防守,可不好办。”
“你知道辽东城墙高度?”秦怀道反问道。
“不是很清楚,但这种重镇城墙起码七八丈高。”李德謇说道。
七八丈就是二十多米左右,在秦怀道的估算内,解释道:“用飞爪丢上去,飞爪连着绳子,抓着绳子直接上去,大家可能不会,训练几天就好,几天后冬衣、卤肉干也该做好,正好用得着。”
“什么样的飞爪?”李德謇好奇地问道。
“一般的不行,我来打造,大家将各自手上的事情安排好,明天开始训练,这件事严格保密,散了吧。”秦怀道叮嘱道。
大家纷纷离开,秦怀道则找到薛枫,在薛枫的帮助下找到铁匠,事关重大,去辽东的事就连薛枫也不能透露,只说先备着,将来用。
两个时辰后,秦怀道在铁匠的帮助下打造了十个飞爪,每个四个钩子,尾端留个圆孔绑绳子,然后亲自渗碳,提高硬度,再让薛枫帮忙找十根三十米长的麻绳,这种绳子还算结实,够用。
第二天上午,渗碳结束,秦怀道拿出飞爪相互敲了敲,发出清脆的钢铁声,知道成了,带着回到厢房,大家已经在等候,看着乌黑的飞爪有些不放心,东西看着不大,能承担起一个人的重量?
秦怀道也不解释,领着大家出了都督府,来到一堵城墙下,让羽林卫戒严四周,不准靠近,然后示范,大家见飞爪甩出去,落在城墙上好像勾住了什么,很稳,就看到秦怀道手脚并用,直接爬上去,一会儿功夫就上了城墙。
所有人目瞪口呆,还没等反应过来,又见秦怀道拉着绳子倒退下来。
“我试试!”
“我试试!”
都是艺高胆大的主,看到新奇事务都好奇,纷纷围拢上来。
秦怀道讲解一下动作要领,然后分发飞爪,一人一个,拿到飞爪后,大家明显感觉到飞爪的不一样了,非常坚硬,以大家都力量都搬不动,钩子锋利,别说人,就算是马也能掏下来一大块肉。
甩飞爪是个技术活,秦怀道看了一会儿,见大家都不会,甩不上去,不得不重新示范,讲究动作要领,再让大家尝试,见还是不行,也不急,这种事需要多练,耐心指点。
没多久,薛万淑匆匆过来,说道:“秦将军,下面人说你们在这训练爬墙,还说那么高的城墙轻松爬上去,老夫没别的意思,就是来看看,担心敌人也用这招攻入城内,可有破解之法?”
“用水,用箭,或者斩断绳索便是。”秦怀道解释道,身为营州都督,自然不少耳目,自己做点什么事肯定知道,并不奇怪,也不在意。
“能破解就好,那你们练着,老夫还有事要处理,有什么需要尽管让人来找。”薛万淑匆匆去了,并不多问。
“倒是个聪明人。”
秦怀道暗赞,示意大家继续训练,自己来到城墙上观察敌情,寻找薄弱环节,将来出城用得上。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敌军时不时派弓箭手过来骚扰一下,并不攻城,打的是心理战,通过射箭给营州施压,可惜营州百姓早已习惯,并不在意,城墙加高后,大家内心大定,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三天后,大家训练的差不多了。
军大衣、袜子、手套和卤肉干也做出一些,一切准备就绪。
这天晚上,秦怀道秘密找到安国公,仔细叮嘱一番,带着几人秘密出城,城外有敌人围困,打开城门骑马肯定不行,目标太大,只能步行。
下了城墙,大家聚集在一起,寒风吹过来并不觉得多冷,房遗爱兴奋地说道:“哥几个,这衣服真暖和,还有这手套,袜子,一点都不觉得冷了,这些东西献给朝廷,肯定又是大功一件。”
“那也是秦兄弟的,与你无关。”程处默提醒道。
“我就提议一下,又没要抢功。”房遗爱不乐意了。
“行了,你俩别吵,再吵回去,免得害死其他兄弟。”秦怀道赶紧低声何止,指着一个方向说道:“这几天我观察过,那边是两军边界,薄弱环节,有二三十米宽的空间无人把手,一会儿你们跟着我的脚印走,压低身体,手脚并用,像动物一样潜行,不能直起身体暴露行踪,明白吗?”
大家有些懵,没这么走过,不会。
“看着点,学我怎么走。”秦怀道说着往前,身体压的很低,两把刀背在身后,被白色大衣遮挡,手里拿着一杆精钢马槊,很快,大家发现秦怀道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要不是距离近,在视野内,很难发现。
这一刻,大家有些明悟。
程处默率先上去,学着秦怀道的动作往前,其他人也纷纷跟上。
李德謇落在最后,有些感慨地说道:“白色衣服在这个冰雪天果然很有用,如果停止不动,很难发现。”
前方李义协回头说道:“就算移动也不怕,只要动作不大,身体压低,谁也看不见,别忘了现在是晚上,没月光,要不是冰雪咱们都看不清路,但也最远只能看到五六米,何况很多人有雀蒙眼,晚上看不清,秦兄弟选择这个时候动身,自然所有细节都考虑道,赶紧跟上,别丢了。”
这个时代的人连肉都很难吃上,更不要说肝脏,很多人都有雀蒙眼,也叫夜盲症,在光线昏暗环境下,或在晚上看不清东西,严重者完全看不见。
李德謇自然知道雀蒙眼,赶紧跟上,生怕走丢,心中暗暗告诫自己有空了务必记录好,都是宝贵的战争经验。
夜色如墨,雪原寂静。
一支小队悄然无声,很快消失在皑皑冰雪中。
第205章:烧粮
皑皑白雪反着光,纯洁,冰冷。
一支小队潜伏不动,盯着前方缓缓经过的巡逻队,小队最前方的秦怀道不为所动,耐心等待,这样的渗透实在是太熟悉,太熟悉了,对手就像个漏风的筛子,到处都是破绽,感觉穿过去毫无压力。
队伍后面的程处默等人则不然,感觉秦怀道要疯了,这胆子大的没边,周围可是有好几万敌军,一旦暴露,必死无疑,都效仿秦怀道般趴着,不敢乱动。
不过,为什么心中却很兴奋?
起风了,刺骨的寒风卷起雪花漫天飞舞,打着卷儿,忽高忽低,在夜幕中宛像一群白色萤火虫在飞舞,一些雪花往大家头上,身上落下,冷的耳朵都要僵了,好在脖子用棉布做的围巾包裹着,风进不去。
一些雪花落在脸上,眉毛上,很不舒服,但大家不敢乱动,只能使劲眨眼,渴望将眉头上的雪花眨落,活动一些嘴巴,免得脸颊肌肉被冻僵,真的很想用手揉揉,搓搓,太难受了。
但没人敢,敌军巡逻队太近了,不过五米,这个距离能够看到大家位置,加上四周死寂一般,稍有响动都会暴露。
“咔嚓,咔嚓!”
整齐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大家迫不及待地看向秦怀道,见秦怀道没有动身赶路的意思,都忍着冲动,轻轻揉一下脸庞让自己好受些,就看到又一支巡逻队缓缓而来,大家所处位置居然是交叉巡逻点。
一个个暗自心惊,还好刚才没动。
心中,一团疑云涌上来,为什么秦怀道会知道还有巡逻点?
难道秦怀道比自己强很多不成,这怎么可能?
一个个都是心高气傲的勋贵,论脑子,大家承认不如秦怀道,但论武力谁也不服谁,最多相差一点点,这一刻,大家忽然发现差距很大,这种感觉很不好。
秦怀道当然不是看到的,能见度不过五六米远,能看到什么?而是听到的,特战技能没丢,听力惊人,能够通过细微声响判断来了多少人,距离多远,甚至可以判断出来人身高体重。
高大和矮小的人走路发出的声响不同,特别是雪地上,更明显。
但这种事秦怀道不想解释,等巡逻队走远后迅速往前,手脚并用,如一头猎豹般奔跑,身后众人一看,赶紧效仿跟上,感觉这种奔跑很吃力,不习惯,但也很有意思,都跟着学。
一路飞奔,前方再次出现巡逻队,一个趴着不动,或许是太冷的缘故,亦或者是军营中心地带缘故,这支巡逻队并不在意,应付了事,骂咧着什么走了,大家继续赶路。
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觉穿过了敌军营地。
秦怀道领着大家往洼地跑,尽一切可能避免暴露,冲了一段距离,前方出现一片小树林,大家停下来大喘气,这种渗透太紧张,太刺激,最耗费体力和精力,一个个累的不轻。
不过,大家体质好,心理素质也不差,秦怀道看得出来,都是不错的苗子,如果稍加训练,一个个都是好手,耐心等着。
“你怎么大气不喘?”程处默发现了异常。
“对啊,你不紧张吗?”尉迟宝林也好奇地问道。
“为什么要紧张?紧张也不能让敌人离开,冷静,沉住气,控制好呼吸,保管你们跟我一样什么事没有,反正暴露了大不了一战,紧张什么?”秦怀道笑道。
“也对哦,刚才怎么没想到,尽想着不能暴露,不能暴露,早说啊,害我紧张半天。”尉迟宝林讪笑道。
“下次就好了,都没事吧?”秦怀道看向众人。
“没事!”大家纷纷低声说道。
“那就走吧,继续赶路。”秦怀道说着大步朝前走去。
穿过小树林,前方就是官道,官道被大军趟过,雪已经踩碎,踩扁,融化,路反而好走很多,前方昏暗,什么都看不清,被大军趟过的路是黑色,走雪地里反而很明显。
一路小跑,身体热乎起来。
四周静的让人头皮发麻,前方幽暗的路在茫茫白雪中宛如通往地狱的隧道,加上寒风的呜咽声,一个人还真不敢走。
人多壮胆,加上艺高胆大,秦怀道又在前面带路,一个个无所畏惧。
一夜奔跑,天亮时分来到一座边关。
边关修建在两山之间的隘口,是座泥土夯实而成的堡垒,原本驻扎着两千人,算是营州前哨,平时负责侦查,防御高句丽,避免人渗透进来,也收收关税,但现在满目狼籍,不少围墙已经倒塌,地上满是尸体,已经被冰雪冻住,个个穿着唐军战甲,是守军。
秦怀道停下,看着边关沉默不语。
其他人跟上来,也打量着这一幕,心情有些复杂,程处默低声说道:“这就是边关吧,都死了,该死的高句丽,老子迟早灭了他们。”
“进入,找个地方休整一下。”秦怀道低声说着,大步朝前。
众人来到一个还算完整的圆形堡垒,里面满是尸体,大战过后的痕迹一目了然,秦怀道打量一番,低声说道:“谁来生火,找个隐蔽点的位置,其他人把四周士兵全带进来,别让大家在外面吹风。”
“遵令!”大家沉声说道,心情莫名沉重。
按说,以大家的高贵身份根本不在意士兵的死活,但这一刻却想做些什么,没人反对、质疑秦怀道的命令,纷纷出去。
一具具尸体搬进来,并排放着,篝火升起来了。
但外面尸体太多,大家继续搬,直到再找不到一具,秦怀道冷着脸在篝火边坐下,将挂在胸前的包裹解下,打开,拿出卤肉干放火边烤烤,然后吃起来,大家也跟着做,没人说话,只有咀嚼声,气氛压抑,沉默。
堡垒里有瓮,装些雪放火边烤,雪融化成水,煮开,等凉了些秦怀道拿起喝了几口,放火火边,大家见还能这么取水,一个个倍感新奇,房遗爱忍不住问道:“秦兄弟,这一路过来,特别是穿过敌营你很厉害,从哪儿学来的。”
“知道我无意发现先秦术士洞府的事吗?”秦怀道将借口拿出来。
“你的意思是都是那洞府里学到的?”房遗爱反应过来,一脸恍然道:“难怪,父亲没少拿你说事,说你文武双全,是个奇才,我本不服,现在服了。”
“哟嚯,难得你服人。”程处默习惯性怼了一句。
房遗爱不屑地说道:“你不行,老子不服你。”
“找打是吧?”程处默暴脾气上来了。
“别吵!”秦怀道呵斥一句,犀利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扫过,补充道:“想分个高下还不简单,这次你俩谁表现好谁厉害,大家见证。”
“怕他!”两人几乎同时不屑地说道。
“那就这么定了。”秦怀道见两大刺头开始较劲,心中好笑,只要是两性竞争,并不想管,看看外面天色越来越亮,提醒道:“程家兄弟、尉迟家兄弟,你们五个先放哨,轮流睡一个时辰,注意警戒四周,别被人一锅端了。”
“明白!”五人赶紧答应一声。
秦怀道示意罗章转过来,两人背靠背睡,李义协和李德謇一看这办法好,也学着眯一会儿,房遗爱没人可靠,干脆坐篝火边趴自己膝盖上睡。
一晚上奔波,都累的不轻,迷迷糊糊睡去。
……
营州城外,中军帐内。
大将军正升帐议事,目光冷峻,心思不显,等一人汇报完后看向旁边一人问道:“昨晚可有异常?特别是有没人逃出营州南下?”
“回大将军,南面巡逻特别加强过,未见异常,其他三面也同样没有发现。”
“继续加强巡逻,绝不能让营州传出任何消息。”大将军叮嘱道。
一名将领犹豫了一下,出列,抱拳道:“大将军,不如末将带人再攻一次?多做些器械,器械加长,应该能攻上去。”
“也好,先将器械做好,准备一千云梯,再准备撞车,这次本将军要一举拿下营州,情况有变,必须速战速决。”大将军赞同道。
“太好了,拿下营州咱们就可以南下,和主力一起作战,立下不世大功。”将领们纷纷说道,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报!”
一道急促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名校尉进来:“禀将军,营州出现大规模风寒,许多人卧病不起,烧的很严重,受伤的士兵伤口纷纷发言,军中大夫束手无策,建议将感染风寒者隔离,一面传染更大。”
“什么,风寒?”大将军脸色一变。
帐中其他人也纷纷动容,风寒会传染,而且传染很快,一旦全军都感染风寒,这仗还怎么打?纷纷看向大将军,没了刚才的意气风发。
大将军意识到麻烦了,追问道:“风寒者可有医治?”
“熬了些药,但效果不明显,而且,军中没准备这么多风寒药。”
行军打仗都会准备药,但风寒类的药不会太多,谁能想到大军刚来就出现大面积风寒,这不正常,大将军忽然想到什么,喝道:“是水,攻城的时候营州守军故意用水,混蛋,他们这是故意,好狠毒的手段,快,将所有感染者隔离。”
“那攻城器械?”之前那名将领问道。
“也得准备,过两天看看,如果控制住风寒,给我一举拿下营州,老子要亲自给薛万淑那个老东西泼一桶冷水。”大将军杀气腾腾地吼道。
……
秦怀道并不知道自己的阴损办法给高句丽大军造成了困扰,正带着人赶路,都休息了一个时辰,精力恢复不少。
旷野无垠,加上冰雪封山,沿途看不到人。
没多久,一阵马蹄声远远传来。
“隐蔽!”秦怀道喊了一句,大家纷纷散开官道两旁,趴在地上不动,身上衣服是白色,趴在地上和雪融为一体,难以发现。
很快,大家看到后方跑过来一名骑兵,备着两把小旗子,这是军中信使,要么带着密信,要么带着口令,秦怀道眼前一亮。
“房遗爱,你不是嚷嚷着干架吗?抓活的。”
“明白!”房遗爱顿时眼睛一亮。
等骑兵靠近后房遗爱忽然暴起,猛冲上去,这名骑兵大吃一惊,叽里咕噜说着什么,房遗爱没听懂,猛冲过去,一把抓住对方,直接拉下来,狠狠摔在地上。
这名骑兵还在喊着什么,神情愤怒。
信使是特殊人群,哪怕土匪看到也不会劫。
但秦怀道等人不是土匪,是敌人,别的不会劫,这信使必须劫,程处默上去拉住马,其他人也纷纷围拢上去,秦怀道盯着对方问道:“干什么的?”
对方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像是在骂人。
可惜大家听不懂,秦怀道见没法交流,示意尉迟兄弟将人控制住,上前搜身,没有发现密函,问道:“马上有没有?”
“没有找到东西。”程处默喊道。
没有密函就是传的口信,背两把小旗子代表很紧急,敌国越紧急的事越不能传回去,秦怀道看向尉迟宝林:“拖远点杀了吧,再用雪盖好,免得发现。”
尉迟宝林点头,将人带走了。
很快,大家继续赶路。
接下来一个时辰内,连续又出现四拨信使,全都斩杀藏好,语言不通,没法交流,没能获得有价值的情报,倒是多了几匹马代步,黄昏时分,大家找了个荒废的庙住下,不敢入城,以免暴露,第二天继续赶路。
一天后,大家又斩杀几拨信使,人手一匹战马代步。
两天后的黄昏,大家来到辽东城外的树林里藏好,吃着东西等天黑,秦怀道看看大家,一个个有些疲惫,但精神状态看着还不错,便说道:“都休息一下,子时行动,都没问题吧?”
大家纷纷摇头,李德謇看看大家,还是说道:“我有一个问题,怎么确定粮草位置,辽东城内可不小,慢慢找不容易。”
“粮草是精贵物资,只有两处地方可以藏,一处是府衙内,一处是军营内,府衙地方不够大,放不了多少,这次高句丽有备而来,粮草不会少,最大可能是放军营,而且,军营内方便调运。”
“军营肯定防守紧密。”李德謇提醒道。
“到时候见机行事。”秦怀道说了一句,缺乏情报,也没有支援和内应,这样的行动其实风险很大,但收益也很大,秦怀道想试试。
所有人默然,靠着马取暖,吃些东西恢复体力。
一直到深夜时分,秦怀道一声令下,大家将马匹绑在树林里留下,带上武器跟着出来,朝辽东城而去。
辽东城墙高大,雄壮,在月色下如一尊远古凶兽盘踞,奇怪的是城头上没什么人巡逻,大家有些惊讶,更多的是兴奋,没有巡逻就意味着容易进去,房遗爱忍不住说道:“太好了,这帮混蛋肯定是怕冷,躲起来了。”
“不,是因为高句丽已经进攻大唐,没想到会有人过来,大雪封山,除了咱们几个,谁敢来这儿?”秦怀道沉声说道。
“这叫出其不意,活该咱们成功。”李德謇赞同道。
“管他什么,干他娘的便是。”程处默不在乎地说道。
秦怀道也有些惊喜,城墙上没什么人,事情就成功一大步,带着大家迅速来到城墙下,观察片刻,率先将钩子甩上去,拉了拉,很稳,低声叮嘱道:“我先先上去,等我信号你们再上,尽量别说话,别发生声音。”
众人纷纷点头。
秦怀道不放心地继续叮嘱道:“还有,如果发生战斗,捂住对方脖子,用刀歌喉,不要扎心脏,扎心脏还会喊出声,喉咙破了喊不出来,切记。”
“明白!”众人应道。
草台班子干特战这种事,只能凑活来。
秦怀道拉着绳子熟练地上了城墙,小心地探头一看,一支三十人的巡逻队已经走远,没有回头的意思,一个个冻的缩成一团,翻身上去,打了个手势,并没有收绳子,回头还要用。
站在城头容易暴露,秦怀道迅速冲到对面,看到了不远处下城墙的台阶,弓着身体冲过去,蹲下查看四周,深夜的缘故,又是寒冷冰雪天,都缩在房间里,外面没人,城内空旷,冷清。
没多久大家跟上来,一个个激动的不行,居然真的进了城,这可是辽东,不是普通的小土城,感觉不可思议,纷纷看向秦怀道。
“一个个下,下去后贴着墙根走,注意跟我学。”秦怀道现场教学,顾不上大家点头,弓着身体下去,借着台阶旁边的围墙遮掩,尽可能压低声音,下去后猛冲过去,消失在墙根下。
大家眼前一亮,纷纷效仿。
没多久所有人下了城墙,顺着城墙根往前推进,秦怀道用手拿着狗腿刀,反握在手,犀利的目光扫来扫去,不放过任何细节。
没多久,大家来到一片建筑群,借助房屋掩护跑的更快,更省心,一个个如夜晚觅食的狼,悄无声息,却带着某种冷冽战意。
辽东城不小,想要寻找军营谈何容易,但秦怀道有办法,找到一支巡逻队后,便跟在其身后,跟着绕了几条街,这支巡逻队就开始回营,大家跟着来到一个巨大的军营,看着营寨,所有人眼前一亮,还能这么寻找?
秦怀道示意大家藏好,仔细观察,营寨门口有人把守,强闯肯定不行,一边挨着高大的城墙,另一边是院墙,不过三米高,对于大家而言不难。
片刻后,大家跟着秦怀道迅速来到一处院墙,见秦怀道一个助跑跳上去,攀上院墙,身体一缩就上去,一个个眼睛一亮,纷纷效仿,学着秦怀道趴在院墙上不动,没有急于跳下去,耐心观察。
院墙上堆积着雪,大家身上大衣是白色,不到跟前很难发现。
军营很大,营房密密麻麻,但静悄悄的,都睡着了,只有几处营房亮着火光,但没人出来,高句丽在入侵大唐,谁也想不到会有人摸进辽东城内。
很快,一个大院被秦怀道留意,里面是一排排长方形房屋,没有窗户,厚厚的茅草屋顶,如果是营房,没理由不留窗,哪怕是杂房也会开窗,唯有库房。
大院门口有几个人在把守,烧了堆篝火,但还是冻的抱紧身体。
秦怀道一喜,迅速往前摸去,其他人跟上。
一个个就像是野外偷吃的夜猫闻到了血腥味,既兴奋,又紧张,还有浓浓的期待,眼睛里直冒光,感觉很新奇,仗还能这么打?
很快,大家来到大院附近的一个角落,秦怀道压低声音说道:“跟着我先摸上去,然后一人一个,动作要快。”
众人点头,兴奋不已。
秦怀道弓着身体,贴着墙角跟往前急行,大家鱼贯跟上,很快来到大院门口,一人有所警觉,回头看来,就发现一道白光闪过,喉咙一阵剧痛,想喊,却喊不出口,直感觉眼前一黑,身体瘫倒在地。
“噗嗤——”
狗腿刀快让闪电,又撕开两人喉咙。
其他人反应过来,但已经晚了,程处默等人蜂拥而上,一人一个,轻松拿下,秦怀道拿起一杆枪从一人后背衣领穿过,从裤脚出来,扎进地面,这个人便固定不动了,一边喊道:“快,都固定好。”
大家两眼放光,还能这么操作,纷纷捡起这些士兵的枪,如法炮制,将人固定在雪地上不动,也不倒,而且围着篝火固定,不到跟前很难发现。
秦怀道蹲在地上警惕地观察四周,确定没有暴露后,从篝火里拿着一根烧着的木头冲进大院,来到一个房间,将门锁撬开,推门一看,里面是一个个圆形大木桶,有个出口,地上散落着些许粮食,旁边有些袋子没系紧,黄澄澄的麦子倒映着火光。
其他人拿着火把跟进来,看到这一幕大喜,嘿嘿直笑。
秦怀道从上去,打开一个大木桶阀门,粮食就从出口流出,这圆形大木桶是装粮食的,防水,防潮用。
“快,一人一间,用麻袋放火,出来关好门。”
一声令下,所有人散开,敲门进入,兴奋地放火。
粮食干燥,一点就着,燃烧起来。
第206章:各方反应
灰蒙蒙的月色下,寂静的大院中。
大家冲进不同粮仓,先将几个麻袋粮食倒出来,麻袋丢一起,一点就着,烧的也快,加上粮食易燃,火势渐渐起来,冒出一股股黑眼,但房门被大家重新关上,又没窗,烟出不来,一时没人发现。
十人就像偷吃的狐狸,纷纷冲进第二间,第三间,存储粮食的房屋很多,但也架不住十人同时动手,一间间点火。
没多久,大家将所有房间都点着,见最先放火的房间有黑烟从屋顶冒出来,但在灰沉沉的月色下并不显眼,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纷纷看向秦怀道,感觉很不可思议,居然成功了?
“短时间内没人来,走!”秦怀道低声说道,火势已经起来,用不了多久想扑灭都难,何况冰天雪地想找水灭火可不容易,犯不着留下。
一行人迅速出了大院,秦怀道灵机一动,用手上木头写下一行字:抢我悉万丹部,这事没完!
祸水自然要东引!
李德謇提醒道:“高句丽不会信的。”
秦怀道不在意地说道:“当然不会信,不过是给他们一个攻打契丹的借口罢了,高句丽野心不小,迟早要拿下契丹,被烧这么多粮食,正好找契丹回血。”
“有道理,谁烧的不重要,他们需要一个借口。”李德謇一脸敬佩,大家都沉浸在烧粮成功的喜悦中,秦怀道居然还如此冷静,并祸水东引,这份心境非常人能够达到,不服不行。
“走!”
秦怀道将木头丢在篝火上,大踏步而去。
大家兴奋地跟着秦怀道离开,借着四周房屋隐蔽原路返回,翻墙出来后,一个个激动的不行,死死憋着,怕笑出声来。
深夜的辽东城还在沉睡,巡逻队都难得一见了,静的让秦怀道等人安心,一个个紧跟步伐,匆匆离开。
没多久,大家来到之前上来的地方,城墙上的巡逻队不知道哪儿去了,或许在他们看来高句丽都已经入侵大唐,大唐疲于应付,根本不可能会过来,至于自己人,深更半夜,又是天寒地冻,更没人出门,用不着巡逻。
众人抓住绳子纷纷下去,再学秦怀道将绳子一抖,绳子如一个大波浪滚上去,钩子松动,掉落下来,大家收好飞爪,撒开腿狂奔,一个个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但担心暴露,不敢笑太大声。
来到树林,马匹还在,一个个解开绳索,翻身上马,借着皑皑白雪反射的微弱亮光迅速离开,沿原路返回。
一路飞奔,大家再也无需忌惮,纷纷大笑起来,痛快,酣畅,兴奋。
好一会儿,大家发泄完心中激动,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居然就这么成功了,简直不敢相信。
想到这一路过来承受的困难和艰辛,感觉一切都值了。
李德謇喜欢琢磨事,想不明白心里难受,打马和秦怀道并肩而行,问道:“秦兄弟,能不能给我说说,咱们怎么就成功了,更做梦似的。”
“对,跟咱们说说,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成功了。”程处默也说道。
“跟做梦似的。”房遗爱赞同道。
秦怀道看看大家,一个个跟好奇宝宝似的,左右无事,权当解压,便解释道:“能不能成功有三点关键,其一,出其不意,就是高句丽想不到我们回来,如果想到,肯定会防御,这一路过来你们也看到了,毫无防备。”
“也对,他们或许觉得已经攻入我大唐境内,最重要的是营州也被团团位置,根本不可能出来,谁也想不到我们会过来,第二点是什么?”李德謇追问道。
“第二点就是我们身上的装备,如果没有冬衣,就无法在野外露营,会直接冻死,而走村镇会暴露,如果没有肉干,这几天就会饿死,到不了辽东,如果没有飞爪就入不了城。”秦怀道解释道。
大家一听有道理,没有身上大衣,在野外根本扛不住三四天,早冻死,进城镇语言不通,露头就暴露,一个个感慨起来,房遗爱性子急,追问道:“那第三个呢?是什么,给大家说说。”
“对,说说!”大家纷纷催促道。
秦怀道一笑:“第三个就是大家,换别人可不敢冒险,哥几个身体好,胆子大,本事更大,这一路跟着居然没一人犯错,不过,接下来的路还很长,都打起精神来,坚持住。”
“没问题!”一个个顿时兴奋起来,像是考出好成绩被老师表扬,浑然忘了大家原本一样,更忘了秦怀道还没成年,无形中,秦怀道成了团队主心骨。
战马狂奔,一路欢笑。
并不知道辽东已经炸了锅,无数人围在粮仓大院外,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连屋顶都烧着,滚烫的热量扑面而来,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很不真实,没人敢上去救火,火势太大了,但谁都想去,没了粮食吃什么?
一名将领匆匆过来,看着熊熊大火脸色铁青,大喝道:“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谁放的火?”
一名校尉赶紧上去,硬着头皮回答道:“将军,有人摸进来杀了看守,将军请看地上是不是字?末将不认识,但猜想不简单,不敢让人破坏。”
将军认识字,一看内容脸色大变,喝道:“契丹人,怎么可能?”
所有人听得真切,心中有些纳闷——契丹人跑来烧粮,不能吧?
“保护好现场,我去请傉萨。”将军叮嘱道,有了这行字心中大定,意外起火要灭族掉脑袋,但被人烧则不同,最多自己死,家人应该不会死,运作一番,又正是大战用人之际,说不定不用死。
傉萨相当于都督,高句丽设置大城的一种官职,郡县叫太守。
没多久,傉萨跟着将军过来,脸色也很难看,看了眼雪地上的字,又看看被杀的守卫,冷冷说道:“契丹,坏我高句丽大事,当诛!”
没了粮草,这仗还怎么打?
大家都想到这个严重的问题,大气不敢出。
一旦被迫退兵,这场战争虎头蛇尾收场,高句丽脸面丢尽,肯定要人承担责任,而契丹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将军低声问道:“傉萨大人,真是他们?”
“本大人曾接到书信,悉万丹部忽然退兵,并未南下,你说呢?”
将军脸色一变:“您的意思是悉万丹部落被人洗劫,他们都军队就忽然退回去,将这笔账算在咱们头上,所以派人过来烧了粮仓?”
“难道不是?”
“还是说你有别的怀疑?”
一连两问,将军一个都不敢接,巴不得将罪过算在契丹头上,自己压力就少很多,想了想,赞同道:“大人英明,肯定是他们。”
“那就联名汇报上去如何?”傉萨冷冷地说道,烧了这么多粮食,傉萨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需要有个背锅的,契丹就不错。
“该当如此!”将军赶紧答应道。
没多久,粮食被杀的消息通过信鸽传出去。
……
营州城外。
高句丽感染风寒的士兵越来越多,根本防不住,大将军忙的焦头烂额,哪里还顾得上进攻营州,好不容易回到中军帐休息,准备吃点东西,一名军官拿着信鸽过来,取下一个小竹筒。
大将军从竹筒里取出个卷纸打开,看到上面内容脸色大变,瞪大了眼睛,跟活见鬼一般,满是不可思议,拿着便条的手忍不住颤抖,仿佛重若千钧,拿不动一般,一个不好的念头涌上心头。
没有了粮食这仗还怎么打?
重新筹措需要时间,可将士们的肚子不等人,接下来大军怎么办?
“营州吗?”
大将军看向营州方向,里面倒是有粮,但营州已经变成一座冰城,哪怕不惜代价几天内也根本拿不下,何况不少将士染上风寒,没法上战场。
“契丹吗?”
大将军看向北方,契丹八部战兵南下,部落虽然还有人留守,但兵力不足,绝不是自己对手,倒是可以拿下几个部落获得粮草,但这么一来,高句丽就和契丹成为死敌,这事太大,大将军不敢贸然出手。
“拿笔墨纸砚过来。”大将军喊道。
很快有人将笔墨纸砚送过来,大将军写下一行字——可否冒唐军之名取契丹之粮,或趁机拿下契丹。
字体非常小,卷成一圈放入小竹筒,绑在信鸽上小腿上放飞。
两个提议,怎么选还得上面决定,大将军却知道必须选一个,一旦退兵,错失机会后果更严重,高句丽承担不起。
“大好局势,为什么会怎样?”
大将军沉默了,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
草原上,悉万丹部首领并不知道被盯上了,在自己大帐内和一干部下喝着酒,聊着天,意气风发,退兵回来时洗劫了何大何部三个部落,缴获大量马匹、牛羊和俘虏,成年男子编入军中,女人和孩子成为奴隶,至于老人,全都斩杀,没有了利用价值不可能留着浪费粮食。
那名曾经跟秦怀道谈判过的男子被封为巫师,坐在首领身边,没有得意忘形,反而一脸沉思,悉万丹部首领发现异常,好奇地问道:“巫师,你在想什么?”
“大王,我们必须继续出兵,将附近几个部落也吞掉,增强力量以防万一,大雪不能成为阻止我们扩张的困难,如果前方出现变故,大军提前归来,以我们现有力量还不足以抗衡。”巫师郑重提醒道。
“你担心前方战事出现变故,这怎么可能?”首领不相信。
“大王,我们一退,其他小部落联盟肯定也会跟着退,哪怕退两三家部落联盟,契丹也未必能吞掉奚族,想比起奚族,我更担心营州,一旦高句丽拿下营州,掉头往北怎么办?”巫师提醒道。
悉万丹部首领脸色一沉,思忖起来。
巫师继续说道:“首领,我军退回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开,说不定我们吞并何大何部三个小部落的消息也已经传开,如果高句丽拿下营州后北上,吞并其他部落,却推给我悉万丹部怎么办?”
“你是谁高句丽想吞并契丹?”悉万丹部首领大惊。
“为什么不?”巫师正色反问道:“如果您是高句丽王,见契丹内乱,又没有营州威胁,会不会趁机一举拿下契丹?别忘了高句丽王很有野心,不然也不会答应结盟,忽然进攻大唐。”
悉万丹部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说道:“都是贪婪的狼,咱们悉万丹部绝不做待宰掉羊,说,咱们怎么办?”
“集中兵力,以多打少,以最快速度吞并四周部落,积蓄粮草,扩大地盘,等其他部落联盟大军返回,我们有粮,有人,到时候拿粮食拉拢几支部落,干掉何大何部,大王就是这片草原的可汗。”巫师郑重说道。
一席话说的悉万丹部首领兴奋起来,两眼放光,许诺道:“那你就是整个契丹最大,最尊贵的巫师,你我兄弟,共享这片草原。”
“哈哈哈!”两人默契地大笑起来。
……
长安。
甘露殿一片愁云惨淡。
高句丽和契丹出兵的消息已经传来,而营州却忽然断了消息,至于派去契丹的五千余军队更是音讯全无,几位国公心忧孩子安全,全都聚集起来,想知道李二会怎么决定。
李二心中莫名烦躁,没想到高句丽和契丹会选择这个时节忽然出兵,看向一脸沉思的李靖,忍不住问道:“药师,此事你如何看?”
“圣上无须担心,营州都督薛万淑是沙场宿将,经验丰富,能力卓越,能守住营州一段时间……”
房玄龄忍不住打断道:“也就是说营州迟早会丢?没有了营州这个大后方,他们在草原上岂不成了一支孤军,这可如何是好?”
“房相公莫急。”李靖也很担心,自己儿子也在里面,同样生死未卜,但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继续解释道:“圣上,以秦怀道之能,脱身绝对没问题,难就难在营州一旦城破,敌军再无后顾之忧,大军压下,平州挡不住,一旦高句丽和契丹兵临幽州,后果难以预料。”
“幽州能守住多久?”李二直言问道。
李靖笑了笑,说道:“幽州兵多将广,守住一月没问题,臣建议从安北都护府调兵据守云州,和幽州形成掎角之势,再调沧州、易州和瀛洲之兵赶往幽州,只要幽州和云州不失,局势不会乱。”
李二看着地图沉思不语。
大家都是知兵之人,自然明白李靖说的很对,房玄龄虽然不知兵,但也不会这个时候添乱,忍着焦急等待,见李二久久没有决定,忍不住低声问李靖:“你预计营州能守多久?”
“这个不好说,五天应该没问题。”李靖预测道。
“才五天?”房玄龄一听就急了。
这是,王德匆匆进来,兴奋地喊道:“圣上,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李二追问道。
其他人也纷纷看向王德,眼中满是期待。
“平州飞鸽传来消息。”王德赶紧将一张小纸条递上去。
李二接过去一看,旋即大喜,猛地一拍自己大腿,兴奋地将小纸条递给李靖,一边说道:“泼水成冰筑城,此法大妙,朕怎么没想到?”
李靖惊讶地接过去一看,一行字印入眼帘——泼水成冰筑城,以水泼敌致风寒,营州所授,此战无忧。
看到营州所授二字,李靖莫名的想到了秦怀道,再看前面两行字时,无数念头闪过,略微一琢磨就明白过来,也兴奋地说道:“圣上,此法大善,恐是秦怀道传授,也只有他才能想出这种办法,秦怀道在营州,又有此法,营州无虞,只要营州和平州不失,高句丽和契丹不足为虑,哈哈哈,妙啊!”
“圣上,臣能看看吗?”房玄龄急忙问道,眼巴巴地看着纸条。
没有圣上同意,李靖当然不敢开。
李二笑道:“传阅吧,看看这帮小子干得好事,薛万淑能力还是有的,但绝想不到此法,肯定是秦怀道,也只有他才想得出。”
房玄龄看完将纸条传给尉迟恭,迫不及待地问道:“圣上,以水泼敌致风寒臣多少能理解一些,这泼水成冰筑城真的可行?”
“想必是可以的,朕当年在并州驻军,知道营州冰寒,水泼洒上去就会成冰,如果水足够多,慢慢泼洒,冰不就越来越高,形成围墙一样,哈哈哈,此法大妙,以后冰寒之地再也不用担心冬天被敌人攻击了。”李二兴奋地说道,不愧是马上皇帝,作战经验丰富,一点就通。
李靖也想明白其中道理,兴奋地抚须说道:“圣上,臣也知道北方冰寒,这泼水成冰筑城肯定可行,现在倒是替高句丽担心了。”
“替他担心什么?”李二心情大好,笑问道。
“泼水成冰筑城确实妙,但还不足以挡住高句丽的进攻,再以水泼敌致风寒就绝了,圣上,各位大人,天寒地冻,忽然被人一桶冰水浇在身上会怎样?”李靖笑呵呵地反问道。
所有人本能地一哆嗦,程咬金抢着说道:“那还用说,肯定冻的发抖,没有一战之力,回去后也会染上风寒,几天内别想再战。”
“可风寒是会传染的。”李靖提醒道。
所有人瞳孔猛地一缩,想到了某种可怕的情景,都是带兵的老将,太清楚大军一旦染上风寒的后果,李二也反应过来,大喜,连声说道:“妙,妙啊,此战法闻所未闻,也只有怀道才能想的出来,药师说的对,这小子果然精通兵法,奇思妙想非常人能及,还真得替高句丽担忧了。”
“哈哈哈!”
一席话,全场大笑起来,再无之前的担忧。
以冰城拒敌,只需紧守不出,就无性命之忧,等敌军大规模风寒,不攻自破,这仗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李靖忍不住说道:“圣上,臣倒是很期待怀道接下来的表现。”
“你是说还有更精彩的?”李二好奇地问道。
“自然,诸位别忘了秦怀道可是个不肯吃亏的主,被人欺负了肯定百倍,千倍找回来,说不定已经干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只不过路途遥远,我们还不知道罢了,不过,臣之前的建议不变,还请圣上早做决断。”
“为何?”李二好奇地问道:“有冰城拒敌,危险暂时无忧,为何不等春暖花开后再出手?”
“回圣上,臣在想怀道肯定会有动作,虽然猜不到是什么,但绝对不小,说不定是收复奚族、契丹之地的大好时机,甚至有可能对高句丽造成致命一击,拿下高句丽都未可知,机会难得,只需增派两万兵马即可。”
李二一听只需要两万,并不会伤筋动骨,朝廷完全可以承担,来了兴趣,真要是拿下高句丽,那可是开疆拓土,青史留名,追问道:“详细说说。”
“派兵一万支援云州,一万支援幽州,一来防备有可能发生变故,二来想办法联络秦怀道,一旦有需要,可以挥师北上,协助秦怀道再建奇功,不过,这两支军队得配合才行,臣担心怀道太年轻,不足以服众。”
李二多精明之人,一点就透,很快心中有了想法,笑道:“诸位,想必家中之人都在担忧,都回去吧,有泼水成冰筑城之法,还有水攻致风寒之法为辅,性命无忧,安心便是,此乃机密,不可外传,药师留一下。”
“谢圣上体恤。”大家纷纷起身来开。
很快,大殿内只剩下两人,李二直言说道:“药师,关于调兵,有何建议?”
李靖赶紧说道:“圣上,幽州都督独孤彦云能力卓绝,是最佳人选,但需坐镇幽州,臣提议只调兵,不派领军主将,大军在幽州等候,并联络怀道,将情况告知,如怀道需要支援,则部队赶去支援。”
为了给秦怀道立功机会,李靖也是拼了。
李二岂会看不出李靖用心,但军中确实只能有一个声音,调员大将过去容易,但会造成隐患,还不如只调兵,中层和基层军官没人敢不服从指挥,权衡片刻,点头说道:“此议稳妥,天越来越冷,药师可得留意身体。”
李靖见豫章过来,一脸愁云,想到什么,起身说道:“谢圣上关心,臣告退!”
李二点点头,看着进来的豫章,豫章赶紧施礼道:“儿臣见过父皇。”
“是不是担心怀道那臭小子,过来问消息?”李二有些不满地问道,感觉自家后院一颗大好白菜被猪给拱了,心里难受的紧。
“儿臣是来问候父皇。”豫章赶紧说道。
“行了,你那点小心思朕能看不穿,回去吧,刚收到的消息,怀道那小子没事,事关朝廷大事,就不要多问,父皇还有事要处理。”
“谢父皇,儿臣告退。”豫章知道轻重,要得只是个消息,现在得到,整个人放松下来,嬉笑着走了。
李二看着豫章离开的背影,大好心情顿时消失,果真是女大不中留,轻骂道:“臭小子,不立下泼天大功回来,别想娶朕女儿,门都没有。”
第207章:雪橇板出世
两天后。
寒风萧瑟,大雪纷纷,天地白茫茫一片。
一支队伍顶着风雪缓行,头上,身上满是雪花,哈口气都像要结冰,队伍中,秦怀道看着这一幕有些担心,昨天忽然将下大雪,至今地上积雪已有半米后,战马腿长,走得都费劲,更不要说步行。
“希律律!”
忽然,走在前方的房遗爱胯下战马惨叫一声,一个踉跄倒地,房遗爱被甩出去,气的大骂,看到战马痛苦的神情,骂不下去了,说道:“不好,战马踩到坑,腿折走不动了。”
秦怀道催马上前,看着战马挣扎着试图起来,但做不到,不由看向四周,除了皑皑白雪和树林,什么都没有,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一片白色,再看灰沉沉的天空,这雪恐怕还得下一天。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成了棘手问题。
忽然,程处默和尉迟宝林骑着的战马跪倒在地,口吐白沫,没了力气,秦怀道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战马已经几天没吃东西,扛不住了,喊道:“下马,放它们走吧。”
大家纷纷下马,看着没了脚肚子的积雪,一个个眉头紧蹙,李德謇问道:“雪越来越大,积雪太深,根本走不动,咱们得找个地方藏好一段时间才能回去,战马留下吧,还能果腹。”
“没错,这雪融化得一个月以上,吃的不够。”程处默提醒道。
“该死,最多还有两天就能赶到营州,居然被困在这儿。”房遗爱骂了一句,看向秦怀道:“秦兄弟,接下来怎么办?”
秦怀道看着前方雪原说道:“不能留着这儿等雪融化,必须赶回去,折了马腿的活不成了,将其宰杀,带上四条腿当食物,其他的驱赶离开,驮了咱们几天,也算有功劳,别杀。”
“咱们怎么办?”程处默问出大家心思。
“我有办法,宰马。”秦怀道说道,语气镇定,从容。
这份镇定、从容感染了大家,不在多问,纷纷动手将马驱赶,斩杀那匹受伤的战马,取了四条腿,秦怀道闻到血腥味心头一跳,说道:“把腿用冰雪冻上,不要有血流出,赶紧离开,狼群闻到血腥味会过来。”
大家赶紧将冰雪敷在切口,跟着秦怀道匆匆往前。
走的并不是官道,而是树林,一个个有些诧异,但没多问,这一路过来秦怀道的种种表现让大家信服。
进入树林后,秦怀道领着大家来到山坡上,找了个洼地说道:“李德謇、李义协,你俩负责在这儿烧堆火,烤肉吃,其他人随我来。”
说着,秦怀道来到一棵桦树跟前,这种树木质还算坚硬,拔出长刀说道:“大家找这种树,再砍两棵差不多大的就好。”说完一刀砍在树下。
“这种粗活我来。”程处默上来。
秦怀道也不在意,将刀递给程处默,自己退后几步,凭借记忆在地上画起地图来,一边思索着怎么走才是捷径,骑马和走路是两回事,路线完全可以不一样,没多久,一条全新路线被确定。
三两脚踢掉画好的地图,见程处默已经放倒一棵树,拔出另外一把刀上前,一边清理枝桠一边说道:“先去皮,然后截断一米左右长度。”
“明白。”程处默答应道。
一会儿功夫,树皮被清理干净,斩断成一米长一截,秦怀道拿着一截三两下砍开,做成一块长长的木板,前端砍成弧形,往上翘,中间削几道槽,然后砍了些桑树,取桑树皮稍微烘烤一下,烤干水份,搓成绳子绑在看好的槽上固定,形成一个类似草鞋的样式。
做好后一脚穿一个,在雪地上行走起来,身体没有陷入积雪中,虽然累一些,但比没有强太多了,来到下坡位置,用精钢马槊当支撑用力一点,身体往下冲去,宛如滑雪,扭动身体改变方向,避开前方大树,轻松下去,看得大家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房遗爱两眼一亮,兴奋地说道:“快,咱们也做一个,这东西在雪地里赶路比骑马强。”
“对,这东西好使。”大家纷纷赞同起来,亲眼见证过,又没多少技术含量,纷纷模仿起来。
没多久,秦怀道上来,李德謇低声说道:“秦兄弟,这东西可能用于战场?”
秦怀道看向对方,笑道:“有眼光。”
“具体怎么用?”李德謇一听真可以,愈发激动了。
“需要改良,回头再说。”秦怀道没多解释,见大家都在忙着做简易雪橇板,笑道:“一人一套,拿我的去仿制,大小厚度最好差不多,做好多练练,别回头走不动道,熟练了明天中午就能到营州。”
“遵令!”大家轰然笑道。
秦怀道来到篝火边:“你俩也去吧,我来烤肉。”
“那就有劳了。”李德謇和李义协兴奋地去了。
都是年轻人,对新鲜事物有着莫大的好奇心,等做好后一个个练习起来,这才发现想走好还真不容易,时不时摔一跤,相互取笑,反而激起了大家的虚荣心,谁不好的面子?练的更刻苦了。
半个时辰后,肉烤熟,没什么味道,但能果腹,非常时期都不就讲究。
吃饱喝足,将篝火用雪填埋,痕迹扫除,一行连夜赶路,平地走还好点,能简单滑行,上坡困难些,但下坡就省事多了,等熟悉后,大家走的更快。
风雪越来越大,但已经无法浇灭大家的激情和回归的心。
一夜赶路,天亮后营州隐隐在望,一个个兴奋不已。
等来到营州不远处一个山坡上,看着消失的守军大家有些懵,敌人呢?
瞬间,一个个看向秦怀道,浑然没有意识到对秦怀道有了某种依赖。
秦怀道却看向北方,一路过来并没有发现敌人撤军的迹象,要么南下,要么北上,粮食被烧,高句丽军中缺粮,南边本就有主力大军在,围营州的兵马南下会分走存粮,那无异于雪上加霜,最好的办法就是北上筹粮。
“走,有什么事回去再说!”秦怀道喝道。
一行继续赶路,没多久来到营州城外。
“咻——”
一支箭钉在大家前方,箭尾嗡嗡颤抖。
众人停下,秦怀道蹲下解开绑着的麻绳,喝道:“自己人,让薛枫来见!”
守城将士听到熟悉的唐语,还有指名道姓,没有再攻击。
等了一会儿,城头山一人高喊道:“来者何人?”
“是我!”秦怀道喊道。
“是秦将军!”薛枫惊喜的声音传来:“是秦将军回来,快去通报,不得射箭,都把弓收好。”
秦怀道松了口气,带着大家来到城墙下,飞爪一甩,勾稳,几人爬上城墙,看的守城将士目瞪口呆,还能这样,要是敌人也这样攻城,营州恐怕已经失手了吧?还好是自己人。
“城外敌人什么时候离开的?”秦怀道边收飞爪边问道。
“两天前,当时大雪还没有下来,往北去了,情况不明。”薛枫赶紧说道。
“真往北去了?”秦怀道眼睛一亮,见薛枫笃定地点头,赶紧补充道:“走,快回都督府,太好了,局势于我有力。”
薛枫一肚子好奇,但也清楚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跟着匆匆下了城墙,一行来到都督府,秦怀道示意大家跟上,直接来到都督官衙。
薛万淑正在召集人议事,见秦怀道回来顿时喜出望外,有些激动地迎上来,抱拳道:“秦将军可算是回来了,都没事吧?”
“都没事,方便吗?”秦怀道反问道。
“有什么不方便的,都是自己人,在商量军情,城外敌人忽然往北,肯定是去高句丽了,但敌情不明,担心是诱我们出城,不敢追杀,正商量派人去查探,你们回来正好。”薛万淑赶紧解释一句。
秦怀道看到案几上地图,赶紧示意人帮忙,用一个架子竖起来方便都能看到,指着其中一个位置说道:“都督,诸位将军,这儿是悉万丹部,曾被我军攻打过一次,悉万丹部外出大军十有八九返回,可有外界情报,这点需要证实一二。”
说着,秦怀道看向薛万淑,薛万淑苦笑着摇头道:“之前兵围营州,敌军重点防御南面,不敢放出信鸽,因敌军有飞鹰,飞鹰会捕杀信鸽,城外敌军走后连续下暴雪,飞鸽也没法外出,暂时无任何消息。”
无消息就不能确定悉万丹部是否退兵,只能算推测。
秦怀道想了想,说道:“这场意外暴雪阻断了道路,大军无法正常行军,不管悉万丹部大军是否返回,高句丽的军队一旦深入契丹地盘,也会困在某个营地,最大可能是这样。”说着指向一个部落。
薛万淑沉思着问道:“为何?”
“因为旁边部落被我们攻打过,最近就这个部落,从时间来推算,高句丽的大军抵达这个部落后暴雪下来,他们只能呆在这个部落,哪儿都去不了,五万大军吃喝所需不少,他们只能将部落所有人斩杀,腾出粮草自用,但也被死死困住。”秦怀道郑重说道。
“有道理!”薛万淑眼前一亮,赞同道:“之前草原继续不过一尺深,这场暴雪下来后,至今都快两尺深,看着还得继续下,最终恐怕三四尺深,战马都走不动,别说人,必然被困,但这个部落牛羊够五万人活一个多月,省着点两个月,两个月后冰雪会化,他们还是能活,秦将军可有办法?”
“有,但天机不可泄露,我需要全城木匠,还有大一点的木材,如能提供,这五万人本将军吃定了。”秦怀道杀气腾腾地说道。
“当真?”薛万淑惊喜地问道。
“军中无儿戏!”
“好,就算是拆了都督府,老夫也满足你。”薛万淑顿时大喜,五万人啊,要是能吃掉,绝对大功一件,头功没有,跟着喝汤也不错。
“多谢都督成全,事不宜迟,还请尽快办妥,当然,取百姓之物必须赔偿,应该还有些牛羊吧,按市价双倍支付便是。”秦怀道郑重说道。
薛万淑见秦怀道这么会来事,满意地笑了,有了双倍补偿,百姓肯定愿意拿出自己的木材,也愿意出工帮忙,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老夫替全城百姓谢谢秦将军慷慨,一天内所有人和物资筹备到位,枫儿,交给你了。”
“遵令!”薛枫赶紧答应。
“都督,我等一路疲惫,需要清洗一二,晚点聊。”
“好,回去先休息一下,晚点老夫替你们接风。”薛万淑满口答应,并没有多问秦怀道等人去干什么了。
秦怀道也不提,房间里人不少,担心嘴杂漏了风声,带着人匆匆离开。
半个时辰后。
秦怀道美美地泡了一个热水澡,吃了些东西,这才感觉身体舒服许多,让罗章帮忙叫来安国公。
安国公也不知道秦怀道等人去干什么,一听回来了,大喜,匆匆赶来,进门就说道:“将军,您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老夫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段时间让安国公费心了,交代的东西都准备如何?”
“都已经准备妥当,每人一件大衣,一双袜子,一双手套,还别说,真的暖和,老夫都没想到居然还能用羊毛做大衣,要是早知如此,当年老夫的部落也不至于冻死那么多人,将军大才,老夫不如。”安国公由衷地说道。
“想不想干票大的?”秦怀道笑着转移话题。
安国公一怔,善意提醒道:“暴雪降临,白灾之兆,战马难行,能干什么?”
“行军不用担心,本将军有办法,就问你敢不敢?”秦怀道笑道。
“要能解决行军问题,老夫有何不敢?”安国公顿时不乐意了。
“好,安国公老当益壮,本将军佩服。”秦怀道笑了,看看门外,有罗章守着问题不大,没人能偷听道,便低声说道:“前些日子兄弟们去了趟辽东,烧了他们几十万石粮食。”
“什……什么?”安国公大吃一惊,怔怔地看着秦怀道,满眼不可思议,见秦怀道一脸从容,平静,不像看玩笑,联想到城外敌军忽然北上,猛地反应过来,声音都有些急促了:“难怪高句丽大军北上,他们这是缺粮,所以就近筹粮去了?”
“没错,谁也没想到这两天居然降暴雪,他们肯定被困在某个部落出不来,咱们过去,不用杀敌,只需要烧毁毡房就能冻死他们。”秦怀道低声说道,自己这边有大衣,有雪橇,行军,御寒没问题,但敌人没有。
这便是先进理念的碾压!
落后的高句丽和契丹想不挨打,没门!
安国公从小生活中草原上,太清楚没有毡房的痛苦,问道:“将军,此事非同小可,真能解决行军问题?”
“当然,否则我们几个怎么回来?也困在路上了。”
安国公反应过来,两眼一亮,兴奋地说道:“也对,城外雪已经快三尺后,马都走不动,你们能回来必然有办法,如此,老夫再无顾虑,真要是能解决行军问题,别说高句丽那五万大军,契丹也能拿下,咱们有大衣御寒,有白酒暖身,有肉干果腹,有连弩杀敌,还有何惧?”
“好,请安国公回去后鼓舞士气,等行军装备走好,训练一周左右就能出行,告诉大家,如果训练不合格者不准参加这次战斗,错失机会别怪本将军不给机会。”秦怀道交代道。
“请将军放心,谁要是训练不合格,老夫拿鞭子抽他。”安国公满口答应道。
解决了安国公的突厥军问题,剩下就是禁军,将安国公送走后,秦怀道找兄弟们找回,大家见识过雪橇之能,自然更不会反对,纷纷回去鼓舞士气。
内部问题解决,秦怀道心中大定,好好休息一天。
暴雪两个月不回化,有的是时间,不着急。
第二天上午,秦怀道醒来,满血复活,吃了些东西找到薛万淑,薛万淑已经将人召集到位,三百名木匠,倒也勉强够用,木材无数,全都堆在一个大库房内,秦怀道干脆将库房当作坊,领着大家做起来雪橇。
工具齐全,做出来的东西比用刀粗暴砍出来的好用很多,刷上桐油愈发光滑,光滑意味着摩擦力减少,速度快。
再用木头做成靴子固定在雪橇板上,穿着就能动,比用绳子方便很多。
五天后,六千副雪橇板走好,多出来的算备用,木材也基本耗尽,再想多做没材料了,秦怀道和薛万淑商量一番,用火烧融西门洞内结的冰,并安排重兵守着以防万一,领着大家出去训练。
雪橇板看似简单,掌握好并不容易,足足三天才像模像样,三天后开始演练阵法,一共两种,一种是进攻,怎么保持队形冲上去不乱,怎么射击确保每个人都有视野,避免拥挤,怎么确保火力输出不断,这点秦怀道寻找了两段式。
简单来说就是将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射,另一部分等着,等前面的人射完更换箭匣时,另一部分接替,继续射击,却不箭矢不停,将敌人压住。
另一种阵法就是撤退,雪橇板不是骑马,不可能一窝蜂乱撤,特别是上坡时,必须要有章法,秦怀道选择了交替掩护,就是一部分人留下阻击,另一部分人后撤一段距离,掩护前面人撤退,如此交替,反复。
这里面有个问题,撤退的人不能挡住接应的人视野,否则连弩会射中自己人,只能一分为二,从两边撤,让开正面,绕到后面重新结阵,接应前面之人,速度必须快,一旦接应之人箭匣射空还不能集结,完成补位,敌人就会趁机冲上来。
进攻也好,撤退也罢,都不复杂,掌握容易,但配合起来有些麻烦,默契度不够,需要时间训练。
整整十天,部队总算有点样子。
秦怀道松了口气,让大部队休息两天,恢复体力。
第三天,五千余人马再次杀出营州城,浩浩荡荡,望北而去。
营州守军不知情,见大家不骑马,穿着雪白的大衣,一个个臃肿的看着像白色雪熊,但没人嘲笑,郑重行礼,以军人的方式目送。
薛万淑带着营州将领来送行,有些不放心地说道:“秦将军此去凶险万分,如事不可为,还望另作打算,营州随时恭候秦将军回来,另外,如有需要,本将随时带人支援。”
“多谢都督,已经帮了太多,营地还有些牛羊战马,就当是对都督府的感谢,还请都督不要见外。”
“太多了,愧不敢当,老夫会替将军照料好,等你们回来带回长安。”薛万淑赶紧说道,还剩下十万余牛羊,三万匹战马,这可是一份重礼。
“必要时接济一下百姓,他们也不容易,这次暴雪来的太突然,两三个月百姓没有收益,未必坚持的住,可不能沦为灾民。”秦怀道叮嘱道。
薛万淑也担心这个,想了想,不再坚持,感激道:“将军高义,老夫替全城百姓谢过,祝将军大捷归来。”
“谢都督!”秦怀道抱拳,目视众人,转身离开。
薛枫看了薛万淑一眼,赶紧跟上。
“保护好将军!”薛万淑提醒道。
“放心吧。”薛枫头也不回地答应一声,匆匆追上去。
众人目视五千大军越走越远,消失在风雪中,一个个满是感慨,一场灭顶兵灾不仅化解,还有余力出兵追杀敌人,这仗打的简直不可思议。
“此人前途不可限量!”
薛万淑低声呢喃,心中结交之心愈发坚定。
“都督,他们真的能行?”一名将领低声问道。
薛万淑看了对方一眼,说道:“如果是老夫带兵,肯定不行,但秦将军非常人,来营州后做的每一件都不可思议,却又神奇无比,筑城之法你听说过?”
“不曾!”
“老夫守营州多年,也不曾想到此法,秦将军身居长安,却懂此法,还懂得用冷水退敌,这么简单的办法咱们却没想到,还有那雪地行走之物,刚才你也看到了,走的并不难,简直不可思议。”薛万淑感慨道。
“也是,将军,北方这天恐怕要变了。”
“是啊,要变了!”
薛万淑看着远方茫茫雪原,精光涌动。
第208章:攻打
第二天黄昏时分。
寒风怒吼着撞击大地,溅起无数雪花漫天飞舞。
天空依然阴沉的可怕,像是某个恶魔在冷冷地注视着这茫茫草原,随时可能降下天罚,好在雪总算是停下,接连几天,积雪已经超过一米厚,而且冻的比较结实,一腿陷进去不容易拔出。
一支庞大的队伍踩着雪橇板滑行,来到一个雪坡上停下,兴奋地注视着下方部落,一个个眼睛发亮,喘着粗气,这一路过来都累的不轻,快要到极限,必须找个地方休整,恢复体力。
队伍中,秦怀道仔细观察前方,没有急着下令。
部落毡房顶上是圆锥形,积雪会滑落,只有薄薄一层,但毡房下面围挡没有雪,用火应该能点着,部落外面没什么人,都躲在毡房里取暖,炊烟袅袅,宁静,祥和,宛如世外桃源。
“将军,请看!”程处默指着一个方向低声说道,去辽东只是几个相熟的人,可以兄弟相称,但跟随大军一起行动必须以将军相称,这是规矩。
秦怀道顺着所指看去,那边积雪明显高很多,有些诧异:“是个土堆,没理由平地上忽然高出这么大一片,除非下面有东西。”
“是尸体!”安国公笃定道。
众人纷纷看向安国公,满眼好奇,安国公执失思力便解释道:“草原上常见,杀了人都会堆积在下游,等狼过来吃掉,没人会挖坑埋葬,暴雪封山,狼不会过来,尸体被雪埋住,就这样了。”
“尸体……这得多少?”程处默脸色一变。
“一两万人总是有的。”安国公随口说道,早就见多不怪。
“那应该是部落原住民,看来,高句丽的军队真的拿下这个部落,他们就在下面。”李德謇反应过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部落,恨不能看透。
“能确定吗?”秦怀道看向执失思力。
执失思力观察片刻,说道:“能确定,将军请看下面,现在是做饭时间,一般而言,男子会在毡房里,需要拿存放在门口的什么东西都是女的出来,但出来的都是男子,而且全都是青壮,这不合理。”
“男子出来不也很正常?”房遗爱好奇地问道。
“在中原很正常,在草原不同,大多数都是女的负责做饭,男子负责吃饱喝足,养足体力以防万一,这也是草原上的生存之道,类似中原的女主内,男主外。”安国公执失思力解释道。
秦怀道仔细观察片刻,发现还真没有女子、少年或者老者出来,出来的都是男子,而且个个带着兵器,这不正常,在自己家谁没事将兵器带在身上,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即可,除非士兵。
士兵才有随时携带兵器的习惯。
眼神不由得看向那高高隆起的雪堆,一两万军队杀了能理解,毕竟战争期间各为其主,各行其事,但那可是普通百姓,就这么说杀就杀,真狠,
这一刻,秦怀道目光变得冷厉起来,说道:“咱们顺风,射的远,安国公,贵部分三路,从三个位置发起攻击,程家三兄弟,你们各带一千,一起进攻,先用火箭,再用两段式,事不可为,交替掩护退回,按训练的战法打,本将率禁军给你们压阵。”
“遵令!”众人抱拳,眼神瞬间狂热起来。
安国公谨慎地问道:“还是头、尾和中部?”
“对,上次麻雀战一样战法,不同的是没有战马,所以撤退时必须交替掩护,边打边退,虽然有连弩在,这次准备的箭矢也不少,只要攻击不断,敌人未必敢追,但也得有准备,本将不喜欢和敌人死磕,图添伤亡。”
安国公更不希望伤亡,死的可是自己族人,听到秦怀道这么说,心中大定,郑重抱拳,目含感激,匆匆去了。
尉迟宝林有些不甘:“将军,咱们就看着?”
“不,等战机。”秦怀道说道。
尉迟宝林没有再说什么,将令如山,既然发出,不可乱改。
程家三兄弟兴奋地追上安国公,各领一支军队冲下去,下坡雪橇板速度很快,但很难控制路线,乱成一团,很快就到了部落附近,一个个赶紧停下,按照以往训练结阵,倒也乱中有序。
程处默站定,所有人以程处默为基准,分立两旁,每边五百人,校尉站在排头大声呵斥,提醒下面人位置不错。
两三分钟左右,队伍渐渐有些样子,秦怀道看着这一幕有些无语,太慢了,但也没办法,毕竟只训练十来天,见下面部落毡房不断有人冲出来观望,然后开始集结,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军队,不是普通人。
“果然是高句丽的军队。”秦怀道大喜。
房遗爱等人也兴奋不已,这可是一条大鱼,如果吞下,大功一件,个个激动起来,摩拳擦掌,恨不能马上冲下去。
秦怀道也觉得有必要给羽林卫送一份大功劳,不然大家会心生不满,对房遗爱和李义协说道:“让大家做好准备,一会儿直捣中军。”
“遵令。”两大大喜,这可是头功。
尉迟宝林不乐意了:“将军,那我们呢?”
“你们也一样,谁拿下,功劳归谁。”秦怀道笑道,请将不如激将。
“这可是你说的。”尉迟宝林大喜,两兄弟交换个眼神,默契的点头。
众人再次看向战场,眼神顿时不一样了,恨不能马上冲杀下去。
战场上。
浑厚的号角声响起,透着几分苍凉,悲壮,像是在召唤亡灵。
部落里无数人集结,黑压压一片,不等发起反击,无数火箭从天而降,落在毡房上,队伍中,但没人乱跑,军队和普通人的差异就表现出来了。
不远处的雪坡上,程处默见敌人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可能冲上来,并不着急,站在队伍前面,傲然不动,吼道:“继续用火箭,点火!”
大家取出准备好的火箭,不少人摸出火镰点好,相互点火,拉开大弓。
“给我瞄准毡房,放!”
程处默一声令下,又是一阵火箭呼啸而去,直奔毡房,此战关键不在杀敌多少,在于烧毁毡房,让敌人无处可躲,活活冻死。
又是一阵火箭过后。
敌人开始反击了,并没有追杀出来,而是派出弓箭手,一片黑压压的箭雨呼啸而来,但被寒风狠狠吹散,纷纷掉落在大家前方十来米外,看到这一幕,众人内心大定,程处默更是喊道:“继续用火箭,给我射光!”
战场上敌人攻击够不着,还有什么比这儿更美妙的?
一个个兴奋地拉弓,将一支支火箭射出去,被寒风吹出去更远,虽然没多少杀伤力,甚至弯弯扭扭落下,但还是能射透毡房,火将毡布点燃。
放火才是重点。
上万火箭落在一个区域内,火势很快起来,这种毡房几乎都是用羊皮缝制而成,油脂还在,很容易点着,被风一吹,烧的更快,部落内敌人开始慌了,一支队伍冲上来,部落里面雪少一些,但部落外围雪很厚,这些人一头撞在厚厚的积雪中,一时难以动弹,成了活靶子。
程处默看到这一幕大喜,兴奋地吼道:“换连弩,杀!”
“咻咻咻!”
一阵阵弩矢接连而去,密集如雨,冲出来的好几百人哪里挡得住,一会儿功夫全部被射杀,个个瞪大眼睛,死不瞑目。
“哈哈哈,继续用火箭,自由射击。”
程处默大喜,迅速改变指令。
大家将连弩挂在腰上,拿起弓继续放火箭,吓得救火的人纷纷退下去,更多毡房被点燃,火势越来越大。
忽然,一支两千人的骑兵冲出营地,猛扑过来。
然而,刚冲出营地就被厚厚的积雪阻挡,积雪没住马腿,战马奔跑同样吃力,跑了几步就走不动了,这支冲出来的骑兵连盾牌都没有,也没有弓,简直是送上来的活靶子。
程处默大喜,兴奋地声音都在颤抖:“换弩,后队准备,前队自由射击,给我狠狠的打,干掉他们!”
前队只是代称,并不是编制,但大家训练十天,早已习惯,前面五百人一字儿排开,拿起弩兴奋地发射。
弩箭一波接一波,如滚滚波浪冲向前方,将敌人和战马无差别射杀,无数人落马,并没有当场死透,但战马中箭后乱蹦乱跳,却又跑不了多远,几乎在原地打转,将落马的人活活踩死,惨叫声此起彼伏。
程处默按秦怀道教的办法数数,等数到三十后大吼道:“前队,蹲,后队,给我杀——”
前面一百人迅速蹲下,熟练地更换箭匣,并没有马上参战,看着后队不断射出的弩箭,一个个脸上洋溢着亢奋的笑,万万没想到仗还能这么打。
人一旦没了压力,心理素质就会提高,出手就会更稳,更准!
等后队射空后,冲上来的敌人已经没几个还能站着,程处默果断更换命令:“全体都有,往前推进十丈!”
说完,程处默率先往前走了十丈左右停下,大家跟上,并排而立,熟练地拉开些距离,恢复阵型,就听程处默喊道:“火箭,自由射击。”
很快,一支支火箭再次射出去,火烧毡房是规定战术,准备的火箭自然不少,大家巴不得射光,免得带着太沉。
队伍往前推进,射程更远,一阵阵箭矢如火雨般落下,更多毡房被点燃。
部落乱成一团,军心也大乱。
冲出去反击吧,积雪阻挡,行走不变,用弓箭反击吧,又被大风吹散,够不着,这种仗憋屈至极,还怎么打?
不打也不行,毡房全烧没了,住哪儿?
冰冷而又残酷的现实让大家心急如焚,很快,更多人手持盾牌,掩护弓箭手往前推进,这是要拼命了。
程处默可不傻,果断改变战术,大喊道:“停止射击,持盾,倒退!”
倒退也是训练科目,大家掌握的不够,但慢慢退问题不大,都拿出背在身后的盾牌挡在前面,缓缓后退,敌军射来的羽箭被大风一吹,力量大减不说,只有一半左右射到大家跟前,轻飘飘的,被盾牌一挡,纷纷落下,毫无压力。
后退十丈,回到原来位置,队伍停下。
这个距离就算敌人在部落外围射箭也够不着,除非继续往前,但前方有着厚厚积雪阻挡,冲不过来,秦怀道见敌人果然没有像上次那般往前冲杀,在外围集结,以盾牌为墙,弓箭手躲在后面。
这个距离根本射不到,但程处默也不敢让队伍往前推进,送上门去,一怒之下,大吼道:“用火箭,抛射!”
“蓬蓬——”
阵阵弓弦炸响,火箭冲天而去,被大风一吹,飘出去更远,然后往下落去,砸在敌人盾牌上,弹跳着滚入盾牌缝隙,落在盾牌下面的人身上,火势让人本能地产生恐惧,慌乱,不少人吓得丢了盾牌就跑。
一时之间,敌军盾牌阵大乱。
又一阵火箭落下来,乱局加大。
程处默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不为所动,眼神却忍不住瞥向秦怀道所在位置,这样的对手简直太可怕,简直算无遗策,还好是兄弟,不是敌人。
远处,山坡上。
秦怀道并不知道程处默心思,冷静地观察着战局,见敌人并不能冲出部落,一切和自己预想的一样,心中大定,嘴角勾起了一抹轻松的笑意。
大局已定!
“将军,雪太深,敌人冲不出来,将军这雪橇板堪称神物,从古至今,从未听过,有了此物,以后再也无惧北方之敌。”李德謇由衷地说道,心中最后那一丝不服烟消云散,对家中老头子曾经说过的话心服口服。
就连性格莽勇的房遗爱也感慨道:“如果朝廷早有此物,这北方早已平定,不过也好,这泼天大功落在咱们身上,痛快,将军,我看敌人看不行了,是不是轮到咱们出击了?”
“别急,敌人有五万之众,咱们只有五千,不可莽撞,时机不够,现在冲下去就是找死,慢慢耗死他们。”秦怀道心情大好,解释道。
“确实,这帮混蛋巴不得咱们冲下去一战。”李义协赞同道。
观察片刻,秦怀道见大半毡房被点燃,心中一动,喝道:“房校尉。”
“将军,可是让咱们出击,请将军放心,保管拿下。”房遗爱兴奋地说道。
“速速传令,部队后撤一里,停止攻击,做好防御。”秦怀道喝道。
“啊——”房遗爱一听不是让自己上,有些失望。
“啊什么,快去。”秦怀道喝道。
房遗爱不敢怠慢,赶紧安排人去传令。
李德謇忍不住问道:“将军,这又是何意?”
秦怀道瞥了对方一眼,想到李靖的情分,还是解释道:“后退一里不动,可以给敌人施加压力,敌人不敢进毡房休息,也不敢救火,必须保持戒备状态防止我军忽然杀上去,空耗体力和精力。”
“可这样并不能拿下战斗。”李德謇说道。
“重点不是这个。”秦怀道提醒一句,见李德謇不是很理解,耐着性子解释道:“毡房燃烧,整个部落温度大增,敌军在外不觉得冷,等毡房烧完,温度骤降,一热,一冷,敌军会感觉到比以往更加难以承受,可有没有毡房避风,身体热量快速流失,会被冻僵,麻木,无力再战。”
“啊——”
一席话,所有人脸色大变。
这算计,已经不是简单的算计人心,连温度都算计到,太匪夷所思。
李德謇想了半天,由衷地说道:“将军,天下各派兵法末将不敢说精通,但也自认熟悉,却无一家提到温度,将军之才,德謇佩服至极,但此法太过重大,精妙,可否写入军情上报朝廷?”
报上去就意味着天下人皆知,兵法向来是珍宝,没人愿意示人。
秦怀道不在意地说道:“随你!”
李德謇想了想,暗自打消念头,这么重要的战法绝不能轻易示人,等回去后请示家中老头子再定。
说话的功夫,三支进攻的军队缓缓后撤。
大家看到敌人并没有追击,也不敢散了,继续保持戒备,一切都和秦怀道预料无二,愈发敬佩,对接下来的大战充满信心和期待。
等了一会儿,安国公执失思力和程家三兄弟匆匆过来,隔着老远安国公就兴奋地喊道:“将军,痛快,太痛快了,一切都在预料中,老夫征战一生,从未想到战斗还能这么打,不过,为何又让咱们退兵,是不是又有大招?”
李德謇笑道:“哈哈哈,还真让老将军说中了。”
“还真有大招?太好了,快给咱们说说。”执失思力兴奋地追问道。
李德謇看向秦怀道,见秦怀道点头,便将刚才分析说了一遍。
原本还有些不满错失战机的执失思力顿时目瞪口呆,连温度都算计,这还是人吗?这打法从未听过,不敢相信,追问道:“将军,真能如此?”
“等等就知道了,将士们刚才拉弓也累了,正好休息一下,反正敌人也不敢追出来,距离天黑还有一个时辰左右,但不用小半个时辰毡房就会烧光,大家回各自部队,等本将军竖起大旗,便是进攻之时。”秦怀道解释道。
“哈哈哈,这仗打的——痛快!”执失思力一听有理,答应下来。
秦怀道看着前方说道:“一旦发起攻击,先冲下去,在一箭之地试探,如发现敌人拉不开弓,冲不上来,则表示身体冻僵,无力再战,但还有一部分毡房没有烧毁,里面应该还藏着敌人,不可盲进,徐徐推进,如刚才一般,发现不可为则拉开距离,将敌人活活耗死,谁要是敢贪功冒进,白白牺牲,军法处置。”
“遵令!”程家三兄弟对秦怀道心服口服,自然不会乱来。
安国公执失思力更是巴不得保存实力慢慢打,更不会冒进。
“回去指挥!”秦怀道将大家打发回去,锐利的目光再次落在前方部落。
下方部落里。
敌人还在保持戒备,被几千人盯着,而且不过几百米远,随时可能冲下来厮杀,不敢不防。
高句丽大将军看到这一幕心中发冷,想不明白对手为什么会不受冰寒气候影响,为什么能够在积雪上行走?目光落在燃烧的毡房上,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带着一帮将领来到大帐内。
大家围着篝火坐下,大将军清冷的目光环视一圈,见个个垂头丧气,心中咯噔一下,赶紧说道:“诸位,我军有五万人,对手不过几千人,只要和他们对峙,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我军。”
“大将军,对手有连弩,绝不是契丹人,恐是唐军。”一人提醒道。
“唐军又何妨?勇猛的高句丽将士无惧任何敌人,他们也是人,也会冷,现在是对峙,只需守住部落外围,看谁熬到最后,毡房被烧虽然对我军以后不利,但眼下却能取暖,反观敌军,背对上风口,无遮无挡,比我们更冷,怕什么,熬过去就是胜利。”大将军赶紧说道,没了士气,这一仗更难。
不得不说,大将军很有经验和见识,换成别的部队,这么对峙必败,可惜遇到了秦怀道,一个个穿着厚厚的大衣,里面还有铠甲,铠甲里面还有冬衣,冬衣里面还有蚕丝保暖衣,脚下有厚厚的羊毛袜,还有厚厚的羊皮手套,根本不冷。
大家不知道,听完分析一个个心中稍等。
一名将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如果真是唐军,他们怎么走来这儿的?如此厚的积雪根本无法行军,就算能行军,过来也得两天左右,他们又是怎么熬过两天赶到?”
“对啊,他们怎么熬过来的?”有人附和。
一席话,所有人脸上再变。
能爬上将领之位,没人是傻子,能熬过两天赶到这儿,就能再多熬两天,大家拿什么跟对方对峙?没有毡房躲风避寒,高句丽的将士可没办法在寒风中坚持两天,不——半个时辰都不行!
大将军也想到这点,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大帐内顿时死一般寂静,一个个心事重重。
一股压抑的气氛弥漫开来。
一人受不了这种压抑,忍不住说道:“将军,跟他们拼了。”
马上有人反对:“谈何容易,连弩犀利,密集如雨,一旦边打边退,咱们只有挨打的份,拿什么拼?”
“那就冲出去,总不能等死。”对方不甘地吼道。
“积雪深厚,战马难行,就算步行,能走多远?又能坚持多久?”
一席话,全场色变。
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问题是对峙也不行,这仗还怎么打?
所有人纷纷看向大将军,眼中满是慌乱。
大将军也一个头两个大,忽然有些后悔来契丹了,千算万算,唯独没有算到来一场大暴雪,之前积雪不过一尺,战马勉强还能行走,现在积雪三四尺深,根本无法行走,想撤都做不到,怎么办?
“总不能投降吧?”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脑海,赶紧驱散,虽然唐军仁义,会接纳投降,但万一不接受呢?何况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沉吟片刻,大将军冷冷地说道:“传令,除了警戒部队,其他回毡房躲避风寒,随时准备再战,咱们有五万人,就算是死也要拉这帮人垫背,不可辱没高句丽威风。”
“遵令!”众人应道,但声音有气无力,透着悲凉。
大将军也不好说什么,示意大家出去安排,看着大帐门口,心思沉重,难道真要走投降这条路,足足五万大军啊,如果投降,自己将成为高句丽罪人,家人怎么办?
想到家人被满门抄斩,大将军心头一寒,赶紧将这个念头驱散。
莫名的,一股悲凉涌上心头,意气风发而来,原以为可以建功立业,谁知道却是如此境遇,这对手到底是谁?怎会如此可怕!
薛万淑那老匹夫不可能办到,营州什么时候多了一员如此可怕的战将?
还有粮草被烧,难道是同一人?
第209章:李靖的猜测
人在长期保持高度紧张时最耗费体力和精力。
大火燃烧,四周温度高不少,人在其中不觉得多冷,等不少毡房烧光,寒风一吹,温度骤然下降,一个个顿时觉得寒风如刀子一般冷冽,身体瑟瑟发抖,根本控制不住。
很快,戒备士兵发现身体开始麻木,手臂都要冻麻木,握着兵器的手掌更是冻得失去知觉,赶紧活动一下,还不敢太用力,再揉揉冻僵的脸庞,试图恢复些力量,却发现毫无用处。
这一幕被秦怀道看到,顿时笑了,但也清楚火候还不够,又等了一会儿,见有人倒下,场面开始混乱,大喜,喝道:“时机已到,竖本将军战旗。”
一面旗帜被竖起来,上面写着一个秦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远处,一直留心观察的程家三兄弟兴奋地下达进攻命令。
队伍冲到射程内放火箭,就行烧毡房,至于那些戒备敌军,程家三兄弟选择忽视,反正不敢冲出来,也射不着,怕什么?
两轮火箭过后,又有一大片毡房被点着,反观那支戒备的敌军,依然没有冲上来阻拦,也没人射箭,反而不少人倒在地上起不来,更多人朝烧着的毡房冲过去,并不是救火,而是——烤火!
一个个太冷了,冻的脸色发紫,瑟瑟发抖,要不是严酷的军令和纪律,早冲进其他完好毡房躲避。
毡房被点着,里面躲避的士兵不得不出来,无形中,两拨人拥挤在一起,一阵阵火箭从天而降。
惨叫声和倒地声此起彼伏,但依然没人愿意离开,不烤火也会冻死,甚至为了抢占烤火的有利位置,一些人大打出手。
大将军从大帐内出来,看到这一幕,一股悲凉涌上心头,知道完了,正正五万大军,都是精锐,就这么葬送了吗?不甘心啊。
“传令,队伍集结。”大将军怒吼道,恨不能和外面那帮狡猾的敌人拼命。
无数人跑动,将将令传开。
之前负责戒备的人冻得走不动道,根本无力去集结,干脆躺在燃烧的毡房附近撞死,继续烤火,一直躲在毡房内的士兵还好点,纷纷冲出来集结,集结位置靠后,避开弓箭射程。
很快,大将军发现一个问题,队伍集结了又能怎样?积雪太后,冲不上去。
难道就这么被对手慢慢耗光,就这么被动挨打,等死吗!
堂堂高句丽大军岂能如此被人羞辱?
堂堂高句丽大将军岂能如此被人羞辱?
不甘心啊——
无尽的愤怒、悲凉、憋屈和无奈涌上心头,只感觉急火攻心,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出,身体更是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
“大将军!”
“大将军!”
所有人大惊,一拥而上,原本就已经被动挨打,没有了大将军指挥,一个个心头那最后一点火热瞬间熄灭,浑身发寒,一如这冰冷的天气。
“不——”
无数将领发出了绝望的呐喊。
然而,火箭再次延伸过来,落在大家头上。
一个个看向前方,无尽的不甘和悲愤涌上心头,有人大吼道:“跟他们拼了。”
“对,拼了!”
“反正都是死,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拼了——”
无数人怒吼着,声音像落入油锅里的火星,顿时将所有人都热血引爆,在死亡面前,一个个原始的求生欲被激发,变得冲动,凶残,不过一切,宛如困兽。
“杀——”
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一波人冲上去了,更多人冲上去了。
然而,在密集如雨的弩矢攻击下,加上厚厚继续阻挡,难以上前,就算拿命填,拿命度又如何?
一批批倒下,就算是轻伤,但这这冰寒气候下,生命流失比平常快很多。
不少还算清醒的将领见攻不上去,带着人往其他地方逃,反正冲上去是死,逃走还有一线生机,一拨人逃,更多人效仿,很快,高句丽大军出现大规模溃逃,从不同方向往外冲,走了没多远,却发现走不动了。
积雪太深,每走一步都耗费不小体力,怎么走?
冰寒刺骨的风一吹,体温快速流失,力量也跟着流失,无尽的绝望和悔恨涌上心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寒风吹动高耸的雪堆,露出一些小孩和妇女的尸骨,眼睛怒睁,仿佛在看着这些走投无路的凶手,仿佛在嘲笑他们也有今天。
不远处山坡上,秦怀道见敌军溃散,时机成熟,再看尉迟兄弟和羽林卫,一个个目光狂热,恨不能马上杀下去,便说道:“出击——”
“遵令!”众人早就迫不及待,闻令后大喜,带着各部冲杀下去。
敌军已经溃败,没了战意,根本不需要什么战术,猛冲下去,杀就完了。
罗章没有动,扶着战旗,脸色平静。
秦怀道有些诧异:“你为什么不去?不想立功?”
“敌军已经出现大规模溃逃,没了约束力,可见其最高将领已经死了,冲下去没意思,再说,要那么多战功有什么用?跟着阿叔就好,不想做什么大官,将军,没意思,父亲当年何等英勇,最后怎样?还不是落了个革职,禁足在家,再无人问津。”罗章回了一句。
“倒是看得通透,不过,该立的功劳还是要,不图利,有个名声也好,历史上留下一笔,不枉此生,另外,有了名气能活的更好。”秦怀道感叹一句。
“阿叔安排便是!”罗章不在意地说道。
“行,会有机会!”秦怀道说了一句,看向战场上,只见敌人在连弩攻击下纷纷倒地,没有一战之力,甚至连刀都丢了,夺路而逃,出现大规模踩踏。
一支没有了战意,丢了魂的军队不足为虑。
战斗几乎呈一边倒屠杀,两千禁军的加入成为压垮敌人最后一根稻草,弩箭如雨,哀嚎连连,无尽的杀意如这凌冽的寒风,冷漠、冰寒、无情。
鲜血留了满地,但很快被冻住,寒风一吹,血腥味都闻不到。
这是一场朝前理念的碾压。
这是一场装备优势的碾压。
战斗,毫无悬念,在无尽哀嚎中渐渐平息。
秦怀道和罗章联袂下坡,缓步走进部落,看着满地尸体,心已经麻木,这是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道理可讲,何况这支高句丽军队连普通人都杀,不是什么仁义之师,用不着同情。
杀人者,人恒杀之!
来到大帐,看到一人躺在篝火边,一动不动,已经死透,但容貌熟悉,正是大将军,当初在营州城外见过一面,秦怀道上前蹲下看看,并不是死于刀兵,身上没伤口,嘴里满是黑血,像是气得的。
薛枫进来,看到这一幕大喜:“将军,是高句丽大将军,他死了,谁杀的?”
“你自己看。”秦怀道起身。
“咦,没外伤,这是怒火攻心,气死的?”薛枫惊讶地说道。
秦怀道估摸着这家伙有心脏病,要么就是脑梗,不然不可能活活气死,但不重要,人已经死了,说道:“搜身!”
“明白。”薛枫赶紧搜身,拿出一快身份令牌,羊脂玉打造而成,一半兵符,看不出什么材质打造,除此之外没别的东西。
秦怀道示意进来的李德謇收好,都是战利品,要登记造册,看着一脸兴奋的房遗爱进来,问道:“杀过瘾了?”
“过瘾了,谢将军成全!”房遗爱兴奋地笑道。
“那就去传令各军打扫战场,收集战利品,特别是箭矢,至于羽林卫,去救火,多些毡房,咱们住着也舒服些,今晚得早这儿过夜。”秦怀道叮嘱一句。
房遗爱答应一声,匆匆去了。
秦怀道打量着大帐,地上铺着被褥,用的是几张狼皮,倒也难得,中间烧着一堆火,看不到值钱的东西,对罗章说道:“辛苦一下,斩杀一只羊过来,如果能找到大一点的容器,容器装雪,架火上烧,炖点羊肉。”
“明白。”罗章匆匆去了。
秦怀道在篝火边坐下,看着死透的大将军,心有戚戚,身居高位又如何,还是逃不了一死,对薛枫说道:“将尸体丢出去吧。”
李德謇也坐过来,兴奋地说道:“将军,以五千杀五万,损失微弱,此乃大捷,必将名动天下,您怎么看着一点不高兴?”
“名动天下又如何?”秦怀道反问,见李德謇一脸诧异,被问住,便继续说道:“你父亲早已名动天下,但又怎样?这人啊,得务实一些,虚名不要也罢。”
李德謇一怔,凝神想了想,忽然正色说道:“请将军教我。”
“真想知道?”秦怀道看向对方,见其点头,一脸郑重,便说道:“李伯伯乃大唐军神一般存在,但你好好想想,府上可富裕?”
李德謇果断摇头,家里多少财富多少还是知道些。
“可儿孙满堂?”秦怀道再问。
李德謇再次摇头,略有所思。
秦怀道再问:“李伯伯身体可好?”
李德謇毫不犹豫地再次摇头。
“可居高位?”秦怀道又问。
一连四问,李德謇除了摇头还是摇头,心却有所悟。
秦怀道笑道:“人生一世,为民族,为天下固然有意义,但如果以牺牲家庭,爱人为代价,不要也罢,李伯伯一世英明,天下皆知,却府上用度拮据,家人跟着受苦,只有你一个儿子,有愧列祖列宗,身体也不好,老年痛苦,还只是个刑部尚书,虽然圣上重视,但又如何?还不是无法蒙恩子孙,你还不得来营中拼杀立功,换取功名?”
李德謇沉默了,想着家中种种,父亲种种,心有感触,正色说道:“为家人而活,懂了,多谢赐教。”
“李伯伯待我如父,你我就算是兄弟,所以才多说几句,对与不对,自己权衡,在我看来,做人无愧天地,更要无愧家人。”
“那你为什么来这儿?”李德謇追问道。
“如果我说是被逼的,你信吗?”秦怀道反问,见李德謇明显摇头,苦笑道:“如果可以,我根本不会来,秦家庄一堆事等着,也不知道现在怎样了,有没有被人趁机灭掉,你我兄弟,告诉你也无妨,我来,是因为太原王氏。”
“原来如此,懂了!”李德謇恍然,看看门口,见没人过来,便低声说道:“如果能拿到盟约,太原王氏不足为虑”。
秦怀道点头,没说什么。
李德謇却懂了,见薛枫过来,马上说道:“薛参军,可知道何大何部所在位置吗?距离这儿多远,需要多久?”
“倒是不远,但积雪难行,最快两天路程。”
“在哪儿?将军,地图可能给我一观。”李德謇说着看向秦怀道。
秦怀道已经猜到李德謇心思,没有反对,将地图递上去。
李德謇摊开地图,在薛枫的指点下找到了何大何部所在位置,有一片湖泊,还有一座小山,便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比悉万丹部大一些,四万户左右。”
“四万户?”李德謇盯着地图沉吟片刻,抬头看向秦怀道:“将军,何大何部主力部队应该还在外面,被暴风雪所阻,其部落留守部队应该在五千到一万之间,远不如这支高句丽大军,能拿下。”
“说说你的想法。”秦怀道笑道。
“就用刚才战法即可,抢占上风口,只有咱们打他们的份,他们打不到我们,慢慢放血,只要干掉战兵,剩余不足为虑,抓起来换契约,不过,何大何部大军需要雪融化才能回来,得等好久,有些麻烦。”
秦怀道见抓住了重点,笑道:“可有办法解决?”
“大雪封路,除了等没别的更好办法,可等太久了。”李德謇无奈说道。
“还有一个办法。”秦怀道笑道。
“快教我。”李德謇眼睛一亮。
“先自己想想,多动脑,到时候就知道了。”秦怀道没有透露,见程家兄弟、安国公联袂而来,笑道:“辛苦了,坐下说话。”
“这样的辛苦巴不得每天都有,这仗打的,简直不可思议,老夫活了大半辈子从未遇到过,整整五万大军,果然和将军说的一样,拉不动弓,提不起刀,甚至走路都不稳,大部分是被自己人活活踩死的。”执失思力感慨道。
“将军,还发现一些毡房内躺着上万人,都病的不轻,咳出血沫子了,像是风寒,已经封锁,不准人靠近,这些人怎么处理?”程处默问道。
咳出血沫子意味着可能引发支气管炎甚至肺炎,缺医少药,得不到救治活不了多久,秦怀道叮嘱道:“说起来都是战士,帮他们解脱吧。”
“遵令。”程处默赶紧答应一声。
“传令下去,所有人只能喝煮沸的水,找些姜拍烂丢进去煮,每人都必须喝,能祛寒,避免感染风寒,找器皿炖羊,让大家尽可能多吃,下一顿不知道在哪儿,睡觉前想办法烧水泡脚,一定要盯紧,万一军中出现风寒,后果你们知道,羊油脂做成火箭备用,数量要多,今晚在这儿住下,去吧。”秦怀道叮嘱道。
风寒太可怕,没人敢大意,众人答应一声,赶紧去传令。
……
甘露殿。
炭火烈烈,温暖如春。
李二看着手上情报,心却冰凉一片,久久不语,直到李靖、徐世绩、尉迟恭、程咬金、李孝恭和房玄龄几位心腹重臣匆匆而来,脸色稍微好转些,让人拿来矮凳,大家围坐成一团。
李靖直言问道:“圣上,可是有战报过来?”
“刚刚收到不就,你身子骨如何?”秦怀道担忧地看向李靖。
李靖拢了拢身上衣服:“就这样吧,估计撑不了多久。”
“朕不该叫你,可这是太大,朕需要你的建议,还有诸位也一样。”李二说着看了眼众人,脸色一正:“刚刚接到战报,奚族被契丹联军灭掉,契丹军中出现一支黑衣军,戴面具,战斗力无比强悍,人数过万。”
一万黑衣军,还带面具,显然是想隐藏身份,那就不是契丹人,高句丽在东边,而且也公然入侵,不可能是他们,身份令人寻味。
都是战场老将,心思通透,猜到了什么,但没有名言。
李靖问道:“可还有其他情报?特别是营州。”
“营州飞鸽平州,消息传出,营州无虞,围困营州五万高句丽大军北进契丹,这背后恐怕也不简单。”李二说道。
大家一听营州没事,都松了口气,寻思着自己孩子终于没事了,李二看出大家心思,补充道:“怀道外出几日返回,带五千兵马也深入契丹,意图不明。”
“什么?”
所有人刚放下的心再次提起,又慌了。
李二理解大家的心思,没有在说什么,看向李靖。
李靖沉思起来,隐隐抓到了什么,但仔细一想,却又有些飘渺,大家也都思索起来,事关自己孩子性命,都不敢放松。
片刻后,程咬金忽然问道:“圣上,有两个问题,其一,怀道消失几天没,去了哪儿?其二,高句丽和契丹联手,为何围困高句丽的五万大军忽然北进契丹地界,这是要干什么?臣怎么感觉很矛盾。”
“会不会这背后有连续?”徐世绩说道。
“你的意思是?”李二看过来。
徐世绩组织好语言说道:“圣上,围困营州的五万兵马忽然北进契丹地界,这背后肯定有古怪,之后,怀道也带兵进去,绝不是孤立时间,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敌军先进去,怀道后进,说明有把握,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圣上,可还有别的异常?”
“别的异常?”李二想了想,干脆将战报递给李靖。
李靖接过去仔细观看,很快发现其中有一句话“敌军杀良,劫掠物资”,脑海中顿时如一道闪电炸开,所有疑惑都串起来了,赶紧说道:“圣上,战报上有一句‘敌军杀良,抢夺物资’恐怕就是真相。”
“敌军不都是这么做吗?”李二有些诧异。
其他人也纷纷看向李靖,李靖却笃定地笑道:“这次不一样,高句丽选择这个时间出兵,必然准备充足,选择速战速决,以最短时间拿下平州或者幽州才对,为何忽然杀戮百姓,抢夺物资?”
“你的意思是,高句丽缺粮?”李二不愧是马上皇帝,一点就透。
“没错,圣上,我们可以假设一下,如果怀道等人忽然消失的日子里跑去烧了高句丽的粮草,围困营州的五万大军缺粮,撤兵又会影响另一路大军,回去也未必有粮,最好的办法就是就近筹粮,但营州拿不下,第二选择就是契丹,随意他们北进,所以南下平州的另一路大军也疯狂抢夺物资,还有,西路的契丹为何忽然拿下奚族?奚族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出发契丹不计代价?能让契丹这么做,也只有缺粮。”
“没错,还有一点,那支什么都黑衣军,如果不是缺粮,不需要速战速决,一举吞下奚族,恐不会轻易暴露,否则也犯不着戴面具。”徐世绩赞同道,也不愧是一代名将,眼光独到。
李孝恭看看两人,提醒道:“有个问题,怀道消失几天就能烧毁高句丽粮草,这不可能吧?”
李靖却笑道:“先不管可不可能,假设是他们干的,是不是所有问题都有了合理解释?换言之,如果高句丽粮草还在,围困营州的兵马就不会去契丹,南下的大军就不会急着掠夺物资,而是猛打猛攻,尽快拿下平州,免得错失先机。”
“有道理,可怀道他们真能烧掉高句丽粮草?朕怎么觉得有些玄?”李二相信了推测,但不敢相信秦怀道能办到,烧一点粮草没用,得烧很多,而很多粮草往往有重兵把守,哪儿这么容易。
李靖却笑了:“圣上,别忘了那是秦怀道,那小子干出什么臣现在都觉得不奇怪,当然,是不是他干的现在不重要,终于的是高句丽缺粮,虽然劫杀四周百姓抢夺物资,但终归有限,这是一次机会。”
“没错,而且机会难得,大雪封山,道路难行,从高句丽重新筹备十万大军粮食运过来前线最少需要一月,但南下之敌熬不了一月,可以坚壁清野,让他们无粮可筹,再找机会出击,试探虚实,一旦确认无粮,以独孤云彦大都督的本事,必能找到克敌制胜的办法。”李靖提醒道。
“有道理,西路云州也可以如此,不过,契丹拿下奚族后有了粮食,恐一时不好对付。”李二说道。
李靖想了想,提醒道:“契丹八部会留一些人守部落,不可能全出动,联军应该五万左右,但奚族粮食原本就不多,忽然多出五万张嘴,未必能撑住一月,臣担心的是那支黑衣军,如果他们是唐人,说明大唐有人在暗中支援,会提供粮草,臣建议朔州、代州、恒州出兵巡视防区,防止有人资敌。”
虽然心中猜到那黑衣人身份,但无凭无据,李靖没有乱说。
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三州都在太原以东和以北一带,是太原去往奚族所在地必经之路,绕不开,真要是有人资敌,一旦抓住,就有了证据,后面就好办很多,但没人去点破,纷纷附议。
李二也会意地点头,心中多了几分冷意。
不管是谁,敢动自己江山,李二不介意将人连根拔起。
第210章:拿下何大何部
两天后。
中午时分,太阳难得冒出头来,但寒风依然跟生死仇敌一般撞击茫茫雪原,发出令人胆寒的怒号,惊到雪花漫天乱窜。
木叶山,紫蒙湖已经冰封,洁白一片,没了往日的湛蓝和清澈,四周群山逶迤起伏,连绵不断,但也被皑皑白雪覆盖,满目洁白。
传说神人乘白马浮土河而东,有天女驾青牛车,由平地松林泛潢河而下,至木叶山,二水合流,相遇为配偶,生八子,其后,族属渐盛,成为契丹八部,可以说这儿是契丹的发源地,也是圣地,今天却迎来了一支军队。
军队没有竖起旗帜,一身白色大衣,难以分辨身份,却踩着雪橇板,迈着坚定有力的步伐,眼中更是跳动着浓浓战意,厚厚积雪无法阻挡。
没多久,部队来到上风口一座山坡停下,岿然不动,将领们集中一起,举目眺望,前方是无数临湖搭建的帐篷,还有毡房,如无数长出的白色蘑菇,在雪地里错落有致,炊烟袅袅,一派宁静。
执失思力看着这一幕,眼中满是兴奋:“将军,怎么打?”
“先用火攻烧一些毡房,吸引部落战兵冲出来,干掉后谈判。”
“谈判?”所有人脸色一变。
“相信我,程处默带一千兵马打头阵,两位两千兵马分立后方压阵,呈三角阵型,禁军待命,执行吧。”秦怀道语气坚定,没有多解释。
这段时间来秦怀道的威信已经建立,没人质疑,迅速行动起来,很快,突厥军就一分为三往前推进,程处默带着一千打头,上去就是一通火箭,烧的部落大乱,不少人冲出来。
天寒地冻,暴雪封路,谁也没想到这样恶劣的气候下居然还有人偷袭,连简单的哨兵都没放,被打了个突然袭击。
和高句丽的反应一样,很快有一支军队冲上来,但被厚厚的积雪陷住,成了活靶子,被几轮弩箭射杀,同样的战法,士兵已经很熟练,发挥越来越好。
部落里越来越多战兵集结,张弓搭箭反击,但羽箭被寒风刮得射不了多远,落在大家前面十几米外,毫无压力,出发前每个人都准备了不少火箭备用,这一刻没人节省,拉开弓纷纷抛射。
更多羊皮、牛皮蒙的毡房被点燃,被寒风一吹,烧的很快,无数人从毡房里冲出来,大喊着,哭叫着,乱成一团,部落居民不是高句丽那些正规军,遇到袭击无法保持镇定。
不少人打马冲上来,也很快被厚厚的积雪挡住去路,成为活靶子,密集的弩箭扑杀过来,瞬间倒下去一大片,更可怕的是弩箭不断,不停,幸存者除了闪避,根本没办法抽空反击,很快被射中。
一会儿功夫,近千骑兵被杀。
然而,杀戮也激起了部落人的凶性,不少人冲过来对射,还有不少骑兵,分化成好几股,试图迂回包抄上来,总兵力不少于三千,但厚厚的积雪阻挡,行军不易,速度很慢。
秦怀道看到这一幕,果断下令,另外两支队伍也押上了,将两边迂回的敌人挡住,好一通射杀,但部落里更多人反应过来,从更远处上前。
部落占地面积太大,人太多,但无论从那个方向过来,只要靠近,防御面积机会减少,秦怀道果然下令,尉迟兄弟一人带一千禁军出击,一左一右压上去,五千人,分立五个方位,无形中构成一道长长的弧形,将迂回上来的敌人挡住。
如此一来,毫无死角,除非敌人从背后偷袭,但不可能。
秦怀道背风而立,看着将士们大开杀戒,打的敌人没有还手之力,暗自庆幸带来的是连弩,有着密集的火力,射速也快,如果是弓箭,未必是这些从小马背上长大,玩弓的人对手。
战斗几乎呈一边倒。
不一会儿功夫,四五千部落战兵兵射杀,部落安静下来,没有了反抗,没有了哭声,没有了喊声,仿佛被大家恐怖的战意震住,吓坏。
没有命令,大家原地不动,并不进攻。
但这种引而不发的威慑更让人胆寒,很快,部落里一人举着旗子过来,没有带兵器,这代表谈判,程处默距离最近,示意大家别动手。
来人靠近些停下,叽里咕噜说了一通,程处默一句话没听懂,喝道:“滚回去,派个会说唐语的人过来。”
殊不知对方用不太熟练的唐语喊道:“尊敬的大人,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攻击我何大何部?”
“唐军,因为你们攻打我大唐了。”程处默喊道。
对方愣了一下,继续说道:“你们很强大,我们不是对手,愿意放下刀箭谈判,按照这片草原的规矩,我们愿意拿出足够的牛羊马匹换一条活路,如何?”
“杀光你们,所有东西还是我们的,为什么要答应?”程处默不屑地喊道。
“没了活路的狼是疯狂的,我们会反击。”
“你们的大军不在部落,不过是一群待宰杀的羊,根本不是对手,拿什么跟我们谈?,除非无条件投降,按照我们的要求办,否则杀光你们,部落里的一些还是我们的,滚回去传话,否则杀了你。”程处默凶狠地喊道。
所有人纷纷举起连弩。
对方吓得赶紧回去。
程处默对不远处的执失思力点点头,匆匆返回,来到秦怀道跟前将刚才的对话说了一遍,最后问道:“将军,如果他们还来谈,怎么谈?”
“放下武器,成为俘虏,无条件服从任何命令,可活。”
“明白了!”程处默心中有了底,就要走。
“等一下,不要等,继续攻击,给他们施压,直到他们派出谈判使者,我可不想在这儿站太久,尽快拿下,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秦怀道叮嘱道。
程处默有些惊讶,时间不是很多吗?大雪不融化,路不通,敌人大军就不会过来,但没多问,匆匆回到指挥位置,带着队伍再次发起攻击,另外几支队伍也很快接到命令,朝下面部落压下去。
这么一来,更多毡房被点燃,更多人慌乱地冲出来,大喊大叫,乱成一片,但再无战兵冲杀出来阻挡,而是慌乱后退,拉开距离,生怕被火箭射中。
等了一会儿,秦怀道见还是没有战兵出来,估摸着只留下五千左右守护,都被刚才一通射杀干掉,正要示意队伍继续推进,就看到有人打着旗子出来。
攻击慢慢停止,严阵以待。
程处默叮嘱来人,还是刚才那位,不满地喊道:“除了投降,不接受其他任何条件,说吧,怎么选?”
“我们愿降。”对方哭着脸喊道。
“早这样不就完了,白死几千战兵,等着。”程处默丢下一句话,匆匆返回,很快来到秦怀道跟前,开心地说道:“他们愿降。”
秦怀道点头,让人通知尉迟兄弟和程处亮、程处弼、安国公上来,大家围拢在一起,秦怀道握了几个雪团摆在地上,一边说道:“队伍合兵一处,程处默,你带一千人在前,充当箭头,尉迟两兄弟在右,程处亮、程处弼,你俩在左,整体以攻击阵型缓缓推进,发现反抗,直接射杀。”秦怀道叮嘱道。
“明白。”大家看着地上雪团构成的阵型,心领神会。
秦怀道继续说道:“队伍下去后队形展开一些,将所有人往前驱赶,保持一定距离,防止有敌人冲杀,等部落高层出来投降后,程处默所部将人控制,并要求他们传令,让部落所有人到后方,你们几个继续驱赶,直到部落最后方,让人进入毡房,告知不准出来,出来者,杀!”
“遵令!”几人应到,心领神会,只要将部落里的人往前赶,挡在前面,就算有战兵也没办法冲杀,除非先干掉自己人,这个办法稳妥。
“行动!”秦怀道也不废话。
众人迅速离开,带着各部冲下去。
秦怀道目视军队结阵,如一支张开翅膀的雄鹰飞入部落,将人往前驱赶,倒也没有滥杀,也不见人反击,放下心来,寻思着契丹八部大军听到大后方被端,也不知道会不会恨怂恿他们都太原王氏?
太原王氏怂恿契丹、高句丽出兵,后放空虚,看来自己这步棋走对了,拿下何大何部,就有办法拿到盟约,最起码可以挑拨何大何部和太原王氏的关系,局势对自己大好。
旁边,房遗爱见秦怀道迟迟不下命令让自己带队攻击,急了,忍不住说道:“将军,让我们上吧?”
“亲军的任务是保护我安全。”秦怀道笑道。
房遗爱一脸憋屈,那么高武力还需要人保护?但这话不敢说出口。
又等了一会儿,秦怀道见差不多了,程处默已经围住一大帮人,笑道:“走吧,这儿风大,找个地方吃点东西,饿死了。”
羽林卫护着秦怀道下山,没多久来到部落,一路往前,看着到处都是对牛羊,马匹,这个部落很富裕,不用担心吃饭问题。
程处默迎上来说道:“将军,拿下了,几个族老,一个可敦!”
可敦就是可汗的妻子尊称,地位在部落里很高,族老更是有着很高的话语权,秦怀道满意地点头,目光落在一顶大帐,独一无二,肯定是何大何部议事的地方,说道:“带上他们,去大帐。”
“遵令!”程处默满口答应。
秦怀道直接过去,很快来到大帐,李义协很有经验地冲进去检查,并让房遗爱领兵将四周围起来戒严,到底是科班出身,难怪李二让其跟着过来,比只知道打架的房遗爱专业多了。
很快,李义协从里面出来,朝秦怀道点点头示意没事。
秦怀道走了进去,见里面烧着篝火,烤着人,还有很多残渣,像是之前有人在这儿吃饭,在主位上坐下,看着用具都是用银打造而成,很是精美,价值不菲,比自己还会享受,拿起一把刀割了块肉丢嘴里,味道凑活能吃。
这时,程处默带人压着俘虏进来,其中一人女性约摸三十来岁,端庄,秀丽,一双眼睛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愤怒看过来,应该就是可敦,另外几人都上了年纪,估摸着是族老。
“坐下吧。”秦怀道不在意地说道,仿佛自己是主人。
大家犹豫了一下,围着篝火盘腿坐下,程处默、房遗爱和李义协担心安全,没有离开,站在几名族老身后,手握着刀,李德謇和薛枫联袂而来,看到这一幕赶紧上前,在秦怀道左右站着,以防万一。
无形中,大家很在乎秦怀道的安危。
秦怀道心中有些感动,边吃边说道:“听得懂本将军的话吧?”
“你是谁?为何攻击我们?”那名女性问道,发音有些奇怪,但能听懂。
能听懂就是好办,秦怀道笑道:“你是契丹可敦?”
“正是!”对方应道,倒也有几分气度。
秦怀道边吃边说道:“那就好办,我们是唐军,你男人带兵攻打大唐,我呢,就带兵攻打你们,有问题吗?”
“没……没有。”可敦冷着脸,这话没法接。
“没有就好。”秦怀道继续笑道:“按你们的规矩,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我的俘虏,奴隶,财产,生命由我决定,服从我的任何命令,有问题吗?”
“没……没有。”可敦憋着一口气,差点气死。
秦怀道不在意地继续说道:“没有就好,告诉你们族人,本将军要挖开积雪,清理出一条路,从这儿直达营州,愿意干就给吃的,不愿意干就杀了,没有的奴隶是不值得浪费粮食,也包括你,有问题吗?”
“这,太远了,办不到。”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你只有一个选择,干,还是不干?”
“我……”可敦脸色大变,堂堂契丹可敦,居然沦落到挖雪换粮食的地步吗?该死的,这死男人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吗?
“不愿意?”秦怀道目光一冷,停止吃东西。
一股冷冽的杀意陡然爆发,可敦毫不怀疑眼前这个看似谈笑风声的男人会下死手,可要是答应,一张脸往哪儿搁?再说,那活干不动啊。
这时,一名中年男子说道:“尊敬的将军,我愿意替她干?”
“你的谁替?”
“这……我可以干双份。”对方赶紧说道。
秦怀道盯着对方冷冷地说道:“不行,所有人都得干活,挖积雪清路废时间,举全族之力从这儿到营州需要六天左右,我只给你们五天时间,谁敢偷懒,杀无赦,这不是商量,是命令。”
说完,秦怀道对程处默说道:“带他们下去,让他们通知族人,身体不便的老人、低于车轮的孩子除外,其他都得干活,无论男女,收集工具,分发下去,从部落直接往南挖,宽五米,深能过马即可。”
“明白!”程处默满口答应。
可敦气的脸色煞白,但感受到秦怀道的冷漠杀意,不敢耍性子,跟着出门,几名族老更是不敢说话,草原部落相互吞并早已习惯,都有做俘虏的觉悟。
等人离开后,李德謇忍不住问道:“将军,你这是要做什么?”
“留着这儿等契丹各部大军不合适,一旦返回,意味着冰雪融化,我们就没有了优势,必须赶紧回去,只要带走这儿的所有马匹、牛羊,和其他物资,养活这个部落的人一段时间没问题,有这么多俘虏在手,我就不信何大何部可汗不交出盟约。”秦怀道冷声说道。
听到这儿李德謇全明白了,难怪要俘虏,难怪抓紧时间打通雪路,想了想,说道:“五天时间有点紧,不过,几万人同时挖,又不是挖土,挖雪轻松很多,问题应该不大。”
“去统计好战利品,让禁军帮忙看守好,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粮食是关键,不容有失。”秦怀道叮嘱道。
“明白,这边去。”李德謇匆匆去了。
秦怀道看向薛枫,笑道:“饿了吧,吃点。”
“谢将军,拿下何大何部后,契丹想不乱都难,不过,一旦我们回去,契丹大军肯定兵围营州,到时候该当如何?”雪峰问道,作为营州一份子,最关心的自然还是营州安全。
秦怀道笑道:“高句丽五万大军都奈何不了营州,契丹算什么,估计契丹也就五万左右,咱们缴获这么多牛羊和战利品,不愁吃,又躲在城内,不怕冷,还有几万俘虏,担心什么?就怕他们不来。”
“也对,有将军在,营州还真万无一失,不过,咱们杀了高句丽五大大军,高句丽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旦高句丽和契丹再次合围营州,坐等冰雪融化,咱们怎么办?”薛枫反应过来,但还是忍不住继续问道。
“放心吧,他们没机会。”秦怀道笑道,毫不担心。
薛枫不知道秦怀道哪儿的自信,估摸着有对策,见不想说,没好再问,两人随意地闲聊了一会儿,安国公执失思力兴冲冲过来,在篝火旁一屁股坐下,用刀割下一块羊肉大嚼起来,一边说道:“舒坦,将军,没想到这么轻松就拿下了何大何部,咱们真要打通道路返回,不打了?”
“时间有些紧迫,不打了。”
“咱们急着回去干什么?”执失思力好奇地问道。
“回去收拾契丹,有了俘虏,何大何部不可能不去营州,何大何部摩会哥窟是可汗,他一去,其他部落必然也会去,躲在城里跟他们打岂不是更轻松,何必犯险。”秦怀道笑问道。
执失思力点头,想了想,问道:“可要是悉万丹部趁机做大呢?”
“悉万丹部听闻自己部落被打,肯定会带兵回来,咱们一走,没人是他对手,一旦悉万丹部趁机吞并其他部落,扩张实力,做大呢?”
秦怀道笑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等着看好戏吧。”
执失思力见秦怀道笑而不语,并不愿说透,也没傻傻地追问,反正主将做了决定,自己只需要服从便是,已经拿下何大何部,大功一件,还有这么多战利品,可谓大丰收,操那么多心干嘛?
吃饱喝足,秦怀道走出大帐,见俘虏已经组织起来,正在清理积雪,虽然很冷,但没人敢反抗,后面无数战士端着弩在盯着。
五米宽足够两匹战马拖着物资并列通行,反正没人来,又有厚厚积雪阻挡,没人敢逃,那和找死没区别,回去时队伍拉长也无所谓。
程处默在现场指挥大家挖掘,先挖一条可供一人通行的小通道,其他人跟着进入,挖两边,小通道越长,进入的人越多,挖起来就快,为了提高效率,一些人更是被程处默要求爬到前面去挖,分段挖掘。
秦怀道观察片刻,让人叫来程处默叮嘱道:“找些妇女负责做饭,给他们吃肉,吃饱了才好干活,不要节省,反正缴获不少,咱们自己人吃的必须自己人动手,不能假手俘虏,小心出事。”
“明白。”程处默赶紧记下。
秦怀道看向随同而来的执失思力:“安国公,贵部负责监督,不得随意打骂,但也不能惯着偷懒的,俘虏活着有大用。”
“那我亲自盯着。”执失思力赶紧说道。
“有个问题。”程处默提醒道:“通道修远后,往返是个问题。”
“无妨,带上帐篷,毡房,修到哪儿,咱们在哪儿扎营,禁军负责保护战利品随行。”秦怀道说道。
“那没问题。”程处默应道。
秦怀道示意大家去忙,眼神穿过茫茫雪原,仿佛要看到营州,想知道高句丽粮食被烧后,南下大军会如何抉择?是不惜代价拿下平州?还是到处抢夺粮草度日?平州附近村庄并不多,就算抢光也无以为继吧?
高句丽国内又会如何选择,是紧急筹粮运往前线?还是在研究退兵?
“来了还想跑?得问问自己答不答应,不过,得抓紧时间赶回去才行。”秦怀道愈发坚定心中决定,如果吃掉南下那支高句丽大军,此战必将迎来巨大转机。
契丹已经出于大乱边缘,运作得当可以拿下,如果再吃掉高句丽的南下大军,局势逆转,可惜营州兵马太少,不然,可以征调大军直接东征,趁着高句丽大军重创,粮食缺少之际打过去,将战火烧在高句丽,或许能一战定乾坤,自己这只小蝴蝶就算是扇起了风暴!
没有兵符、圣旨,其他地方兵马也借调不过来,大好机会就这么错过?
可去哪儿弄三五万大军过来?
第211章:筑冰城
五天后。
整个营州城轰动,无数百姓爬上城头观看缓缓走来的队伍,前面是清雪开路的青壮,后面跟着长长的队伍,看着像普通牧民,再往后才是军队,还有长长的马队,看不到尽头的牛羊。
消息已经传开,是自己人打了胜仗回来。
薛万淑组织人用火烧门洞里的冰,准备打开城门迎接得胜归来的队伍,心中很是感慨,出去不到半个月,不仅干掉了高句丽五万大军,还端了何大何部,要不是消息是自己亲侄子传过来,都不敢相信。
那可是整整五万精锐大军,而自己这边才五千余人,这仗打的,看来自己老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城头上,老百姓看着人挖开积雪,清理出一条通道让后面的人跟着走,一个个惊呼起来,这得多大工程?原来大部队行军还可以这儿干?
长长的队伍中,秦怀道看着营州城也颇有几分感慨,居然真的成功了,整整五天,大家不断迁徙,不断挖掘,还好没敌人来袭扰,几波狼群被一通连弩射杀,丢下满地尸体逃走,白送一堆狼皮,值不少钱。
半个时辰左右,通道总算挖到城门口,城门也轰然打开,薛万淑领着人出来迎接,通道前面是何大何部青壮,好奇地打量着出来的人,但不敢说话,分立两旁,让出中间通道。
秦怀道带着众将过来,隔着一段距离就喊道:“都督,又来叨扰了。”
“这样的叨扰老夫巴不得。”薛万淑哈哈大小道,心中满是感慨,要不是秦怀道过来,营州已经丢了,而且,秦怀道两次过来都带着无数战利品,没给营州造成任何压力不说,反而帮助极大,这样的叨扰简直太美妙。
两人寒暄一番,秦怀道低声问道:“现在外面什么情况?”
“高句丽南下平州大军被积雪困住,困住前疯狂洗劫四周村庄,抢了一些粮食,平州无虞,还有一个消息,契丹拿下奚族后并没有继续南下,朝廷援军赶到,驻扎在幽州和云州,各一万,说是协防守城,随时听候你征调。”
“我?”
秦怀道一怔,掏出地图找到云州和幽州两地,渐渐有些明悟,两地一旦守住,高句丽大军就无法继续南下,自己正愁不知道去哪儿调兵,结果朝廷送来两万,少是少了点,但使用得法,可当十万大军。
想到这儿,秦怀道追问道:“谁领军?”
“入城协防,听候两城都督指挥,一旦你需要征调,迅速过来,由你统领,足足两万大家,秦将军真是年轻有为,深得圣上恩仇。”薛万淑赶紧解释道。
“我领军?”秦怀道有些吃惊,自己不过五品,按规定可不允许统领这么多,但不重要了,有兵就好,朝廷这安排显然是让自己见机行事,有机会就搞一把大的,没机会就算了。
也不知道谁看穿局势,居然和自己想到一块,难道是李靖?
有了两万大军等征调,秦怀道就敢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马上指着地图一个位置说道:“都督,营州在两条河流中间,是高句丽大军返回必经之地,位置非常显要,不如你我联手,在营州以南再造一座冰城,一来扩大防御面,而来安顿这些俘虏,还有牛羊,太多,营州城内容不下。”
“确实容不下。”薛万淑看着长长的队伍,好几万俘虏都难,别说还有无数牛羊、战马,这可是将契丹最大的部落一锅端啊,问道:“将军打算怎么造城?”
秦怀道拿出一根木炭,一张纸,三两下画了个长方形,一边解释道:“这是营州,挨着南门城墙筑冰城,建成棱形,利于防御,等春暖花开,冰城融化,并不妨碍营州将来,可好?”
薛万淑看着画好的棱形,比长方形城池多了两个几个面,如果用夯土和砖石造,造价会高出很多,但用冰无所谓,城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冰雪,至于人手,好几万俘虏在,不是问题,而且,挨着城南修建,两城就可以互通,随时策应。
一番权衡,有利无弊,薛万淑答应道:“没问题,那就这么办。”
“需要木桶、铲子等工具,还请都督协助提供,我用牛羊换。”秦怀道松了口气,薛万淑同意,这事就好办法了。
薛万淑笑道:“些许工具而已,用不着换,何况将军上次还留下许多牛羊马匹,老夫都替你留着,将士们的战利品,老夫愧不敢领。”
秦怀道笑笑,没接话,心中有些感慨,这薛万淑倒是个讲究人,对安国公和众将说道:“诸位,刚才都督说的情报都听到了吧?我意继续清雪挖通道,围着城墙根绕过去,这么多人进城不合适,绕到南面后清理出一片空地,再挖开南面河流冰层,取水筑城,咱们干一票更大的。”
“遵令!”大家赶紧说道,两眼发亮,更大的就是吃掉高句丽南下的大军,那可是整整十万众,这要是拿下,封侯拜将不在话下。
“秦将军,此事非同小可,决定了?”薛万淑也激动起来。
“总得试试,您说呢?”秦怀道笑道。
薛万淑仿佛做出了某种决定,郑重说道:“秦将军,营州自我以下,愿听秦将军指挥,带上我们吧?”
以前是协助,功劳太小,薛万淑通过最近解除,看出秦怀道不简单,不满足于协助了,要跟着一起干,成了,自己能再进一步,败了无无所谓,没损失。
秦怀道也有心拉着薛万淑一起干,先不说薛万淑能力不错,营州大几千守城将士也有不错战斗力,是一支劲旅,笑道:“都督,决定了?”
“决定了!”
“好,那就一起疯狂一把。”秦怀道笑了。
两人默契地点点头,秦怀道一声令下,继续清理积雪,绕到南面去,薛万淑也回去组织力量,筹备工具,几人决定了一起大干一把,自然全力以赴。
作为曾经的隐太子党一系,薛万淑很清楚薛家在当今圣上心中的地位,可用,也要防,如果这一把干成了,有可能走进朝廷核心圈层,最起码当今圣上的疑心会消除很多,对薛家百利而无一害。
一个时辰后,大家来到城南,清理雪地,搭建帐篷、毡房,这种事之前的每一天都干一遍,早就轻车熟路。
营州城内送来大量的工具,干起活来效率更快。
等帐篷、毡房搭建好,大家将积雪清理到外围,堆积在一起,形成一个棱形,然后往上面浇水,营州百姓跑来帮忙,五六万人同时干活,场面好大,速度很快。
三天后,一座高五丈的棱形冰城拔地而起,占地面积与营州相当,城墙后两丈,足以让士兵在上面活动,有许多台阶方便上下,城墙上朝外一面还浇筑了一道厚两尺左右,高一米五的围墙,方便大家躲箭。
冰城和营州的城墙想通,人直接可以过去,随时支援,有了这座冰城,秦怀道信心大增,将部队安顿下来,指挥部也放在冰城。
第四天上午,秦怀道在大帐内烤着火,一边和薛万淑、执失思力闲聊,大帐外,房遗爱带着羽林卫把守,李义协匆匆跑过来,进了大帐后说道:“将军,已经将人放出去,都是可敦亲自挑选的亲信,给了足够的肉干。”
“那就好,坐下歇会儿。”秦怀道笑道。
“不了,末将去巡视俘虏营,以防万一。”李义协婉拒离开。
等李义协一走,薛万淑笑道:“将军这招高明,让可敦挑选一批亲信去找何大何部,契丹可汗听到消息还不得疯了?更妙的是将军让可汗用太原王氏来换,不过,老夫担心契丹不是太原王氏的对手?”
“你是担心那支黑衣军?”秦怀道问道,连续几天,秦怀道已经知道不少外面消息,见薛万淑点头,不在意地笑道:“都督无需担心,可汗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一条道走到底,一个是不动太原王氏,赶来这儿要人,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将军的意思是,在可汗眼里咱们好欺负?”薛万淑问道,见秦怀道笑而不语,想了想,有些憋屈地说道:“还真是,如果契丹大军赶来,骑马五万,到时候说不定太原王氏也会出兵协助,咱们还真未必是对手。”
“外面积雪深厚,行军困难,他们想要过来就必须学我们清理积雪,一路趟过来,但活动空间有限,能不能请都督接管冰城,我带人主动出击,利用外面积雪阻挡干掉他们。”秦怀道笑道。
“请秦将军放心,保证万无一失。”薛万淑满口应下。
“那就有劳了,部队这段时间过于辛苦,需要休整,放出去的人找到契丹大军需要两三天,契丹大军过来也需要时日,咱们六天后出发。”秦怀道一锤定音,坚定的目光落在执失思力身上,补充道:“安国公,大军没问题吧?”
“没问题,将军所指,便是我军所向。”执失思力郑重保证道。
“如此甚好!”
秦怀道满意地点头,拿出来地图。
虽然有积雪阻挡,契丹大军行动不便,但毕竟五万以上,想要以极少代价拿下可不容易,需要选择一个有利地形。
片刻后,秦怀道说道:“此战恐是一场硬仗,安国公,将从何大何部缴获之精铁全都拿出来,请都督帮忙,让铁匠打造成弩箭,越多越好。”
“遵令。”安国公应道。
秦怀道见都督薛万淑也点头应允,目光落在李德謇身上:“传令程家兄弟和尉迟兄弟,训练大军演练战法,提高滑行速度,列阵速度已经连弩精准度,告诉他们,此战如果能成,契丹将成为历史,契丹的土地将成为大唐的疆域。”
“遵令!”李德謇眼睛一亮,匆匆去了。
开疆拓土,每一位将军梦寐以求的事,安国公和都督交换了个眼神,也匆匆去了,秦怀道盯着地图,目光坚定,有力。
……
三天后,云州以东三十里外一个临水小镇,因水运发展而成,不过百来户人家,却在一夜之间换了主人,住进来的正是何大何部大军。
一栋最好的院子里,可汗和手下大将围在一堆篝火旁闲聊,一边大口吃肉,喝酒,好不快活,一满脸络腮胡男子喊道:“尊敬的可汗,要不是这该死的暴雪封路,咱们这会儿已经打进中原了吧?中原女子水嫩,末将想的尽呢。”
“怎么,昨晚送给你的女子还不够?”可汗笑道。
“哭哭啼啼的,看着烦心,干完赏下面兄弟了。”对方回了一句,忽然眼珠子一转,问道:“可汗,既然太原王氏有求于我等,不如让他们送些美貌女子过来解解馋,让兄弟们也开开眼。”
“这主意不错。”其他人眼睛一亮,纷纷附和。
“你想找死不成?”可汗脸色一沉。
刚才那人浑不在意地说道:“怕什么,反正是他们有求于我等,不同意咱们就回去,反正已经拿下奚族,收获不小,悉万丹部已经回去多时,他们狼子野心,万一吞并我部可不得了。”
“报!”一人急匆匆跑进来。
“慌什么,找死不成?”有人呵斥道。
进来之人脸色惊恐地看着可汗说道:“尊敬的可汗,大事不好,尊敬的可敦身边护卫百夫长带着几人找来,说……说……”
“说什么,快点,惹急了一刀看似你。”有人呵斥道。
来人吓了一跳,担心说出口被砍,赶紧说道:“他们就在外面,还是让他们亲口告诉尊敬的可汗吧。”
“叫进来。”可汗喝道,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没多久,一名男子匆匆进来,风尘仆仆,满身是雪,噗通一声跪下,其中一人焦急地喊道:“尊敬的可爱,小人受尊敬的可敦之命特来禀报,部落……部落遭遇唐军攻击,全族被俘,在……在营州等可汗营救。”
“什……什么?”可汗大惊,噌地起身来,死死盯着进来的人,要不是认识,知道其忠心,绝对以为谎报军情,但暴雪封山,道路难行,部落怎么可能被人一锅端?怎么可能?
其他人也饿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众人,其中一人冲上去就是一脚,将说话之人踹翻,拔刀架在对方脖子上喝道:“再说一遍?部落怎么了?”
部落不仅有可敦,也有大家都妻儿,没人能淡定。
禀告之人脸色惶恐地看了对方一眼,又看看可汗,硬着头皮说道:“十几天前,一支唐军忽然出现,用的是连弩,密不透风,五千留守大军上去就全部被杀,尊敬的可敦为包住全族,不得不投降,可恶的唐军逼我们清理积雪,开出通道,整整走了五天,最后抵达营州,是唐军放我们过来的,他们说……”
“说什么?”可汗上前来,脸上带着煞气。
对方赶紧说道:“说……说让尊敬的可汗带着太原王氏的人去交换,一个换一个,五天后不到,灭全族。”
“什么……混蛋!”可汗大怒,猛地拔刀将其斩杀,又不解恨,对着其他人又是一通猛砍,一边说道:“连部族都保不住,要你们何用?混蛋,该死,你们统统该死……”
刀光烈烈,鲜血飞溅。
一会儿功夫,这些人活过了偷袭,活过来挖雪打通道,也活过来筑城,更是九死一生回来报信,却死在了自己人之手,死不瞑目。
然而,可汗依然不结婚,两眼通红,像一头发狂的饿狼死死盯着尸体,难以平静,整个部落被俘,所有人无家可归,什么都没了,这算什么?
幸幸苦苦拿下奚族又有什么用?
所有人阴沉着脸不语,各怀心思。
房间里静的有些压抑,和刚才的欢声笑语判若两个世界。
好一会儿,一名将领提醒道:“尊敬的可汗,必须早作打算!”
“你想说什么?”可汗盯着对方,眼中杀机涌动。
对方吓的心头一慌,赶紧改口:“全凭可汗做主。”
可汗深吸了几口气,将怒火压下,让自己冷静些,回到原位坐下,看着跳动的篝火,上面烤着的羊正滋滋冒油,哪里还有一点食欲,也没了拿下奚族,为部落开疆拓土的喜悦,脸色阴沉的都要滴出水来。
大家看着可汗,没人敢说话,生怕触了霉头。
房间里静的可怕,只有篝火不断爆响的噼啪声,格外刺耳,仿佛在嘲什么。
片刻后,可汗恢复了些理智,看着众人说道:“两个选择,要么撤兵,回去救人,但这么一来会得罪太原王氏,违背盟约,高句丽也会对我们下手,要么坐等暴雪融化,继续南下,妻儿没了可以再找,再生,大家说说,怎么选?”
一席话,直击人心。
五天赶回营州谈何容易,就算赶到,拿什么救?一旦唐军将俘虏挡在前面,将士们的弓还能拉开?
而且,一旦撤兵,意味着撕毁盟约,契丹就会多出太原王氏和高句丽两个敌人,加上唐军,一打三,怎么打?
所有人憋着一口气,脸色涨红。
一名老者忽然起身说道:“可汗,族人不可补救,否则军心不稳,但此时撕毁盟约很不明智,会同时得罪王氏和高句丽,反正我军已经拿下奚族,算是和大唐撕破脸,不如将情况直言告知,让太原王氏帮忙,一起去救人,大家既然结盟,没理由他们坐着不管。”
可汗也清楚不出兵营救,军心就会大乱,用不了几天都跑完,想了想,说道:“没错,契丹因太原王氏才起兵,现在出事,他们没理由躲在后面看笑话,不过,暴雪封路,大军难行……”
“可汗。”老者打断道:“刚才来报之人提到清理积雪,打通道路,既然唐军能做,我军也能做,几万奚族俘虏在手,不愁没劳力,只要打通道路,契丹几万勇士拿下营州易如反掌。”
“有道理,传令,让太原王氏的人来见。”可汗果断做出决定,只要兵围营州,以屠城相逼,谅营州不敢杀俘,真要是杀了,大军同仇敌忾,军心可用。
没多久,一名身穿铠甲,健壮男子进来,正是太原王氏王同彪。
王同彪感受到了房间里压抑的气氛,看了眼满地尸体,眼中闪过一抹诧异,指着尸体直言问道:“尊敬的可汗,这是什么意思?”
“赶来送信的族人。”可汗解释一句,示意王同彪坐下后,将情况简单说了一遍,但隐瞒了以太原王氏换人之事,最后补充道:“王将军,本汗希望太原王氏协助出兵,拿下营州,救出族人,否则,契丹军心大乱,恐难以继续南下。”
“你在威胁我?”王同彪目光一沉,有些不满。
“不,本汗说的是事实。”
王同彪也清楚消息传开,契丹大军人心惶惶,确实影响军心,想了想,正色说道:“贵族被俘,在下深表同情,不过,出兵营州事关大局,此事需要和家中长辈商议,当前局势大汗也清楚,不可妄动。”
“这……”可汗有些来火了。
“一天后给大汗准信,可好?”王同彪问道。
“也好,拜托了。”可汗忍着怒火,挤出几分笑容。
如果是平时,可汗根本不会给王同彪脸色,太原王氏族长过来还差不多,但今非昔比,有求于太原王氏,目视王同彪离开,心情复杂起来,生出几分悔意,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等王同彪走远,可汗看向那名老者:“巫师,此人如何?”
“此人心狠手辣,狡诈多变,刚才所言看着像是拖时间,当派人盯着,如果此人逃走,果断拿下,送与唐军,转投朝廷,谋一条活路。”老者郑重说道。
“转投朝廷,能行?”可汗脸色大变。
老者却笑了:“为何不行?以往咱们也不是没干过出格之事,朝廷需要我们在北边牵制高句丽,只能妥协,届时我们只需要表面和太原王氏无任何瓜葛,拿下奚族是私怨,并无进攻大唐之心,再把奚族让给朝廷,朝廷有了实惠,有了面子,必然安抚我军,一如从前。”
“有道理,你去。”可汗看向身边一员大将。
对方匆匆去了。
可汗看向众人继续叮嘱道:“安抚好军队,无论太原王氏来不来,我们都必须回去救人,大不了投唐军,以唐朝好面子,讲仁义的作风,加上需要我们牵制高句丽,不仅不会拿我们怎样,还会释放族人,此次南下,我契丹有奚族几万俘虏在手,还有大量缴获,实力大增。”
“可汗英明!”众人纷纷恭维。
可汗仔细想了想,也觉得此法可行,只要高句丽存在,只要更远的北方各族存在,唐朝就需要契丹牵制各方,甚至给刀兵、粮食养着,一如从前。
众将也想到这层,联想到以往朝廷种种宽容和扶持,心中大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