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摸金校尉(第一更,求订阅,求支持)
次日清晨,还不等李桂奇他们动手,就有信使送来了一封信。
信是魏忠贤令人送来的,信里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让施奕文协助查抄涉案人员的家产。
“协助查抄?还协助个屁,都抄的比脸还干净,还抄个屁啊。”
徐闻涛咧嘴抱怨道。
“大人,你说咱们现在再过去协助,那不是脱裤子放屁嘛。”
原本的施奕文倒也这么觉得,但是想到范家的那间银窖他的心里不由一动,说道。
“九千岁吩咐的差事,咱们得好好的办了。闻涛,你们先过去准备一下,咱们争取饷午前动身。”
等到徐闻涛他们离开后,只听李婉清启齿笑道:
“大人,有了这份公函,你就能明正言顺的到各家再次查抄一次了。”
施奕文的目光一凝,收起笑容道:
“再查抄一次?你的意是他们那里也有那样的银窖?”
李婉清答道:
“贱妾知道但凡是晋商之家,肯定都有类似的银窖,虽说不知道位置,但是只要想一些办法,总能找到。”
她的一双眸子瞟了施奕文一眼,见他听的入神,不由神色一振,继续道:
“贱妾长在山西,平素也听人谈起过那些事情,如果大人想要银窖,不妨在各家被捕拿人那里做些文章,他们的口供或许会对大人有所助益。”
不就是上刑嘛。
“给那些人上刑的话,那些人会招吗?”
原本还颇为得意的李婉清一听,俏眉皱了皱,然后说道。
“不一定,有的人对他们来说银子比命还重要,即便是死,也不会说的,正德年间京城有个段老陕靠放贷为生,顺便作兑换生意,一生做事只讲钱财,平生一文钱都不舍得给人。后来他被人诬陷,下了大狱,狱卒们为了勒索钱才,对段老陕上了各种大刑,可受了那么多刑,到最后也只肯出十两银子来,碰到这样的人,那就没办法了。”
“视财如命,其实这个时候,他交出银子是死,不交银子可能还有条活路。”
想到那座已经被搬空的银窖,施奕文的心里不禁冒出另一个可能——东厂会不会为了银子给范永斗上大刑。
“那就看他有多能熬吧!”
其实施奕文内心里还真希望东厂的番子对范永斗用刑逼供,就他做的那些孽,就是把所有的大刑都上完,那也是活该啊。
不过,这事已经不需要他操心了,毕竟,银子已经拿到手了,即便是范永斗招了,可找不到银子,最后会不会恼羞成怒,杀他全家呢?
这……也是好事啊!
“况且,用刑会弄得世人皆知,反倒会带来不少麻烦,”
想了想,施奕文摇头说道。
“我另外再想办法吧。”
随后他又和李桂奇他们一起到了银窖那边,来的被挖开的银窖,施奕文故作沉思片刻,然后随口说道。
“桂奇,先把入口堵上吧。”
“公子爷,这是……”
李桂奇满面疑惑的看着公子,其它几人也都是如此。
这里头装的可是银子啊。
“现在,即便是咱们把银子取出来,也没办法带走,现在锦衣卫那边还有人留在这,咱们再等等,等回头想个办法,把这宅子买下来再说!”
这个解释倒也是合情合理,只不过,施奕文会告诉别人,他已经把银子都取走了吗?
当然了,他也不担心范永斗会招出来,因为他们早就为今天做好了准备所谓的“狡兔三窟”实际上,就是他们保命的计策,面对严刑逼供,他们会供出几个小银窖,那些银窖本身就是让人挖,让人找的。可但凡有一丝可能,他们都不会招出真正的银窖在什么地方。毕竟,那个银窖才是他们将来重新崛起的本钱。
在往王登库王家去的路上,施奕文的双眼一直看着车窗外的,他的心里一直在盘算着,盘算着如何找到王家的银窖。
“大人,不知大人下一步打算如何?”
李婉清问道。
“先找到王家的银窖吧,王家早在正统年间就是已经是本地豪商,几百年的积累,想必不会比范家少的。”
其实,施奕文一直都想不明白一件事——他们为什么卖国。
“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明明豪富之家,按道理来说,他们根本就不缺钱,完全没有必要为了银子去冒这么大的风险,可他们为什么偏偏不惜把全家人的性命,都押到风险如此之大的事情上?勾结鞑子,里通外国,仅仅只是为了钱,至于吗?”
施奕文想不明白,李婉清当然也不明白,或许只有身在大牢里的范永斗他们才能说清楚。
不过,到最后,他们冒着被灭家灭族的风险挣到的银子又便宜了谁?
不还是便宜了自己。
想到这,施奕文不禁轻轻一笑,到最后,你们不还是落了个寂寞!
“机关算尽,反倒误了卿卿性命……”
等到了王家,这里和其它地方一样,也被抄了个空,可即便是如此,作为上差的施奕文,仍然要在这里查验一番,当然在查验的时候,李桂奇他们的手里多了一样东西,一个铁制的凹形探铲,其实就是大名鼎鼎的“洛阳铲”,这是施奕文特意找铁匠打造的,相比于酷刑审问,还不如自己直接探取。这东西的技术简单,但是却可以轻松的打入地下十几米,通过对铲头带出的土壤结构、颜色和包含物的辨别,可以判断出土质以及地下有无古墓等情况。当然也能找到银窖。
在教会李桂奇他们如何使用洛阳铲后,他们就开始在王家后宅探寻起来,银窖埋藏的并不算深,顶多也就是距离地面两三米左右,不过只是半天功夫,后宅的库房里就传出了好消息。
“找到银窖了!”
居然这么快!
别说是李婉清等人惊讶,就是施奕文也被这速度吓了一跳,到当天晚上,又找到了两处小银窖。
但真正让人心跳加速的,恐怕还是后宅其中一座足有两间房大小的银窖。置身于银窖之中,看着眼前的堆成高墙似的银砖、银锭,施奕文不禁冷笑道。
“任你们机关算尽,到最后不还是便宜了我施某人!”
第153章 王登库的美梦(第二更,求订阅,求支持)
太原府,这几天着实热闹的很,从介休等的捕来的钦犯,都押在太原府的大牢里,因为人犯太多一时间关押不下,有数千被诛连的人犯则被关在城外的军营里看押。
府城的大牢,只有真正的钦犯才有资格住进来。看押大牢的人早就换成了京城来的锦衣卫。
“明天一早,就把钦犯解到京城。”
锦衣卫的千户任方权,慢悠悠的在大牢里走着,这几位可都是钦犯。
“大人,那城外军营里的人犯?”
跟在他身边的本地衙门书吏问道。
“等朝廷的旨意吧,该杀的杀,该流的流,全看他们的造化了。”
说话的时候,任方权冲着大牢里吐了口唾沫,这些杂种全杀了都不可惜。不过现在他们可不能死,毕竟,京城那边还等着要审他们呢。
置身于大牢之中的王登库,依旧和刚抓进来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牢门外。牢门处站着几名锦衣卫,正是这些人的看守,让他打消息和外界勾通的念想。
过了一会儿,有一个人从后面走了出来,二十一二岁的模样。
他来到王登库身后,恭敬地说道:
“父亲,听说明天咱们就要进京了。”
王登库抬起头看了一眼儿子,然后长叹口气。
对于这个儿子,王登库一直非常的看重,从小就带在身边亲自培养,为的就是将来能够接自己的班。
但是现在,这一次儿子也跟着进去了。
看了一眼儿子,王登库问道:
“你觉得这一次的事情,咱们家能躲得过去吗?”
“要是那些鞑子没有图谋行刺君上的话,应该不会有大事,而且这事与咱们家无关,范家肯定是逃脱不掉的。”
王登库的儿子说道:
“怕就是怕他为了保命胡说八道,把咱们也兜进去。”
王登库点了点头,赞同道: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只能从长计议了,”
王登库的儿子脸色凝重的说道:
“爹,到时候我只担心你,毕竟,朝廷肯定是会杀人的……”
看了一眼儿子,王登库想了想之后,说道:
“你爹我是活不下来了,可你肯定能活下来,你们兄弟几个,肯定是要流放边关的,无论如何你都要记住,记住咱们家……”
王登库的话声不大,只有两个人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无非就是靠他银窖的位置。那些被埋藏在地下的银子,都是那些晋商为了应对不时之需准备的,比如像现在的这种局面。在王登库看来,那些银子就是将来王家再次崛起的本钱。
“……等你们回来了,就回到家里,老老实实的过完一辈子,懂吗?”
“爹,咱们家已经被封了,孩儿怕,即便是回来了,也是无家可归。”
他担心的不是无家可归,而是再也进不了那个家,更取不也家里的银子。
“放心吧”
王登库摇头说道。
“咱们家在这里经营这么多年,即便是现在封了到最后还得是咱们王家的家业,没有客姓会买老宅的。”
为什么晋商会在老宅里藏银子,说白了他们就是断定一件事——任何外姓人都买不走也买不到本姓本庄的宅子,把银子窖在自家老宅,无疑是最安全的,当然必须要让人知道——银窖已经被官府起走了。
“只要你们回来了,咱们王家早晚有一天,还是会再次兴旺的……”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王登库的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希望,当然,他压根就不知道,那座银窖早就被人给搬空了。有时候,人总是有点希望的好,至少希望能让他坚持下来不是。
次日清晨,一众人犯被押上了囚车,在数百锦衣卫的押解下,沿着官道朝着京城赶去,而与同时,在山西倒了一圈斗的施奕文,也踏上了归途,
这阵子,身为指挥使佥事的他化身成了一个倒斗专家,在看似被抄空的各家老家里倒着斗,不过他倒的是那些人家银窖。银窖有大有小,毕竟,各家都是贫富不等,但可以肯定的是,基本上每家都有银窖。
一圈下来,收获颇丰施奕文甚至有些担心,这些银子怎么花了。
有时候,银子太多也是个麻烦事。
当然,除了他之外,那怕就是参与其中的李桂奇他们都只以为银子还好好的在地下埋着。
在途径太原的时候,路城外的军营时,听着从军营里传出来的女子、婴孩的哭声。听说里面关押的都是被抄的人家女眷家奴时,施奕文特意过去看一下,隔着栅栏可以看到数以千计的男男女女,就那样惶恐不安的在或站或坐在校场上,任由风吹日晒。
“这些人回头送到那?”
负责看押人犯的锦衣卫连忙答道:
“回大人话,虽然是逆案,可打从永乐爷之后,咱们大明朝就没有诛九族的说法,这些家眷、家奴应该是发配边关。”
旁边一位年约五旬书吏模样的人则陪笑道:
“也不尽然,如果有人花银子的话,倒也不一定会流到边关,买回去做家奴也行。”
“老徐头,这些人被抄没了,哪有人舍得来花银子”。
“嘿,这些人可都是商家,他们还能没有个亲戚朋友的,你瞧好了吧,等到案子判下来,到时候那些亲戚肯定冒出来,您瞧瞧中间的那位老夫人,就是周围有人伺候着的妇人,那是王登库的原配夫人,介休刘家的女儿,刘家的人肯定会使银子赎她出去的,不出一个月,人家一准会重新住进王家大宅,照样过人家的舒坦日子!”
书吏的话,让施奕文的眉头一皱。
居然还有这样的操作!
盯着那些看似哭丧着脸的人,施奕文的心里暗自寻思道。
不能便宜了他们!
或许她们是无辜的,可她们锦衣玉食的生活是那里来的?不也是家人卖国换来的吗?
冷冷一笑,施奕文心想到。
“想重新回到王家大宅,美的她!北港那边缺的就是女人呢,正好了,有一个算一个,全送到北港去。”
不过这事要想办成了就非得在魏忠贤那边做文章!
第154章 肉痛的魏忠贤(第一更,求订阅,求支持)
在施奕文回京城的时候,京城里头已经是暗潮涌动了,在东厂的大牢里,范永斗等人每天都受尽酷刑。他们被拷打不是为了家中的藏银,而是为了他们的口供。
对于魏忠贤而言,范永斗、王大宇等人最大的价值不是他们的银子。
而是他们的口供,他们可以用来攀咬的其它人。
他们勾结建奴,肯定在朝中有靠山。
他们的靠山是谁?
是本省的官员?
或者说是东林党。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魏忠贤想让他们是,他们就是。所以,他需要王大宇等人活着,那些人只要活着,就会供出来他所需要的口供,有了口供,任何政敌都任他随意打击的对象。
论心狠手辣,在大明朝没有谁比得上魏忠贤,因为他彻底打破了大明党争的规则。
从嘉靖朝起,大明的党争就愈演愈烈,但不论是在嘉靖,还是万历那会,大家就是嘴炮而已。也就是在朝上用嘴巴争上一争,所谓的官场斗争残酷,顶多也就是罢官还乡而已。
要命?
这事他们当然是不会做的,历史经验告诉大明朝的文官们,嘴炮没事,那怕就是像海瑞那样,指着皇帝的鼻子骂也没事。
可到了魏忠贤这里却不一样,这老混混真的敢杀人!
而且还是巧立名目的杀!那怕就是没有理由杀,他也会千方百计想办法去杀!
面对这样的人,众人无不是退避三舍。
原本党争不断的朝廷,居然难得的清静了不少。
在某种程度上,魏忠贤就像是剃刀一样,从两年前起,就把大明朝廷给剃了一通。
当然,魏忠贤自己并不知道,他是皇帝手里的一把屠刀,在他看来,他是执掌大权的,任何人妨碍他办事,妨碍他在皇帝面前邀功买好,他都会毫无顾忌的杀掉。
很大程度上来说,明朝的宦官,所有的一切,都是依赖于皇帝,看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是皇帝的一句话,而想要拿下来,也是一句话。
也正因如此,在皇帝的面前,魏忠贤从来都是极其恭顺的,他知道自己本质上就是皇帝的家奴,在主人面前,奴才就是奴才。
“陛下,范永斗已经被拿下,一同缉拿的还有前御史王允文!”
在魏忠贤禀报时,朱由校依然专心于手头的木器活,似乎除了这些东西,就没有什么能吸引他。
“张家口那边也有消息传来,涉案诸逆已经全被拿下,抄家所得已经装箱,目下正在查没的银两解运京城的路上!”
原本正专注于手中工匠活的天启,直到这个时候才总算是稍微回了些神,他先是“哦”一声,然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事的问道。
“银子?”
抬起头,放下手中的工具,朱由校疑惑道。
“辽东那边又要银子了?”
皇帝没听到自己的禀报吗?
对此魏忠贤已见怪不怪了,这位皇帝忙活手头的工匠活的时候,一直都是这副模样,他的心思都在木头上,至于什么朝政之类的,皇爷根本就不在乎,他这个当家奴的,只管尽心尽力的让主子不心烦就行了。
可现在,主子还以为自己禀报的是辽东的事,还是要银子的,主子能不心烦嘛!
皱了皱眉头,朱由校说道。
“辽东边事紧张,东虏横行无忌,复辽、复辽,总是要银子的,魏忠贤,你说这银子从那里弄啊!”
瞧见皇爷那副心烦的模样,魏忠贤连忙说道。
“皇爷,银子的事,不用您愁,老奴有办法,前天咱刚在京城抄过范永斗他们的家,抄出来了将差不多两百万两银子。”
“两百万两?范永斗他是谁?怎么那么有钱!”
朱由校惊讶的睁大眼睛。
抄家的事他知道,可却没想到居然能抄出来两百万两!就是他这个皇帝也没有那么多银子。这人可真是富可敌国啊!
“就是勾结东虏想要行刺皇爷的那个奸商,他有这么多银子,都是靠里通外国挣来的。”
“哦,原来是他啊?当时不是说,有不少人嘛?”
朱由校一边说,一边自言自语道。
“一个范永斗就抄出来两百万两,那几十家要是都抄这么多的话,那也就不用再为辽东的军饷发愁了,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了?”
皇帝的话,让魏忠贤愣住了,他开始在心里权衡起来了,权衡着什么?
当然是该怎么说话了。
说一千六百万两?
可皇爷这边都寻思着,一个范家都能抄上百万了,况且那么多家?不行,绝对不能让皇爷怀疑了,万一皇爷要是怀疑自己,那可就全完了。得让皇爷安心!
想了想,他突然咬牙说道。
“皇爷,老奴恭喜皇爷,”
“恭喜什么?”
朱由校不解道。
“皇爷,今个早上,老奴那边收到从张家口那边送来的加急公文,说是涉逆案的四十六家逆商已经悉数归岸,在他们家里抄得了现银两千三百万余万,余者下正在清点中,而且派到山西的锦衣卫还没有公文回禀,以老奴估计,在山西那边肯定也得抄不少……”
说出那个两千三百万两时,魏忠贤的心里在滴血啊!
心痛啊!
那额外的七百万两是那里来的,是小兔崽子们孝敬他,特意留给他的,这下好了,为了讨皇爷欢心,只能拿出来了。
“两千三百万两,还会有更多!”
朱由校惊讶道。
“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皇爷,都是那**商里通外国,挣回来的没良心的银子,这**商实在是可恨的很……”
说出这番话时,魏忠贤完全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他恨啊!他真的恨啊!
这么多银子,他魏忠贤怎么就白欢喜一场了呢?抄来抄去的,就他么的抄了个寂寞。
都是姓范的那混蛋,你说你好好的做生意,非在京城藏那么多银子干啥?你要是只藏个几十万两,咱家这边也好和皇爷交待不是?
姓范的,老子和你没完!
那老混蛋得再好好的拷打一番,可不能手软了!
“嗯,奸商可恨,实在是可恨,还好,还好有魏忠贤你在。人家常说,银子迷人心,也就你魏忠贤,不为银子所迷!”
朱由校连连赞赏道。
“魏忠贤,朕要是没有你,可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还是你办事,让人放心。”
第155章 腹黑的天启皇帝(第二更,求订阅,求月票)
办事让人放心!
这样的评价从皇帝的嘴里道出来,那绝对是最高的嘉奖了,皇爷的夸奖让魏忠贤的脸上心里乐开了花来,他连忙跪下答道。
“老奴给皇爷自当尽心尽力,粉身碎骨再所不辞。”
“朕知道,朕知道的,别跪了,别跪了,快点起来,起来说话。”
在魏忠贤起来后,朱由校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
“魏忠贤,你是朕的家人,只管好好办事,朕是信你的,莫欺朕就好。”
在明代所谓的家人,当然也包括家奴,朱由校的这句话看似说的是亲近话,可未尝不是在告诉他——我看着你呢,不要想骗我。
对此,魏忠贤当然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言道着绝不会欺君。在他再次跪在地上表忠心的时候,朱由校已经再次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桌案上,似乎,只有木匠活才会吸引他的注意。
在皇帝又一次把注意力转移到手中的工匠活时,魏忠贤则见怪不怪的磕头离开了,对此,他早就习惯了,只要皇帝一用心去做工匠活,没有一两个时辰是不会回神的。
在魏忠贤离开时,朱由校仍然专注于手中木器,而在这时一旁的暗影里却冒出一个锦衣卫。
这锦衣卫,不是别人,而是前任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的儿子骆养心,虽然两年前骆思恭因受魏忠贤排挤罢职,但是他的小儿子却仍然留在锦衣卫,而且一直深受陛下信任。对此,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谁又会在意一个锦衣卫的千户呢?
可又有谁知道,这么多年来的骆家一直都是皇帝的眼睛、耳朵呢?即便是一个小小的千户,那也是在锦衣卫经营了上百年的骆家人。即便是田尔耕把持着锦衣卫,那又如何?
“你都听到了。”
朱由校头也不抬的说道。
“皇爷,比早先的公文上多出了七百万两。”
骆养心直接禀报道。
“难得魏忠贤也是一片赤胆忠心啊。”
说话的时候,朱由校仍然专注于手中的工匠活,虽然和过去一样完全是一副沉浸其中,不为世间世事所动的模样,但是嘴上说着话。
“能把别人孝敬的银子拿出来,也算是难得了,对了,山西那边盯紧一点儿。”
“是。”
应声时,骆养心又说道。
“皇爷,内阁那边似乎已经把授给施奕文的官职给议了出来,内阁说既然他来自南洋,且姓施,兴许和永乐朝施家有旧缘,为嘉奖他捐粮的忠义之举,应授其“旧港宣慰使”一职……”
“有点意思……”
点点头,朱由校随口道。
“他们兴许是不想让施奕文留在京城,凭着匠作活成为幸臣吧,顾相有心了。”
如果有人看到他的样子,听到此时他说的话,恐怕会惊得睁大眼睛。
傻眼?
那是必须的。
谁能想到这个不问朝政的木匠皇帝,居然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即便是魏忠贤恐怕也没有看到皇帝的这一面,这或许才是朱由校真正的一面。至于魏忠贤……不过是他手中的刀而已。
“他们以为朕要的是幸臣?其实要是有可能之人,便是要个幸臣又如何?”
说话的功夫,朱由校又摆了摆手,骆养心连忙退了下去。只剩下他自己的一个人的时候,朱由校却又长叹道。
“可惜了,这世上又有几个堪用之人?”
他之所以会有这种感叹,若大的朝廷之中没有一个纯臣,皇帝要的是什么样的大臣?无非就是甘愿为皇帝驱使,为皇帝赴汤蹈火的大臣。
嘉靖朝的严嵩不是,他是权臣,他甘愿为皇帝的刀,为的是权,而魏忠贤呢?为的是权,是钱。这天下又有几个人愿意为皇帝的刀?
从小到大,朱由校见过太多的事情,他看到了父皇在皇爷爷面前的瑟缩,可即便是这样的人物,在文官的面前又是什么呢?皇爷爷不也只能是罢工抗议吗?
即便是皇爷爷有意以为福王为太子,可面对文官们的反对,他也只能服软。
皇帝……
在文官的面前,皇帝算又算什么?
“即便是皇帝,也不能为所欲为,甚至就连做事情,也是百般掣肘,哎……”
自言自语着,朱由校轻声说道。
“再用一用吧,先用他教会你们规矩再说,”
朕还年青!
有的是时间,说完这番话后,朱由校的唇解轻扬,又继续专注于那些在文官们看来,下九流的木匠活上,其实,那怕就是太监也干不上这些东西。
可,这重要吗?
冷冷一笑,朱由校继续专注于用工具加工着木器……
作为皇帝,朱由校很轻松,他可以不问朝政,或者在大臣递来奏折时,把奏折丢给魏忠贤,然后说上一句“汝好生看,勿欺我。”
如此也就足够了,虽然如此,朝会,总归还是要上的,一上朝就和往日一样,立即有科道言官上奏言称“京中厂卫横行,百姓惊惶不安”。
对于科道言官,天启一直颇为不满,虽然不满他仍然静着心的听他们弹劾,然后再听着大臣们的自辩解,就这样,朝会一直用了半天,依然也没有争出了所以然来。
而魏忠贤一直随侍在旁,并没有说话。
“逆案”有什么好说的。
弹劾的科道言官,当然也知道“通敌谋逆案”根本就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为通敌谋逆的人说情?他们不疯!
随后大臣们自然开始进奏其它的种种事宜,他们手持笏板站在那里,把奏折念给皇帝听。基本上不是辽东的军务,就是地方上的灾情,这些年,大明各地天灾不断,比如陕西,从进了正月,到现已经五个月不曾下一滴雨,这样的灾情告诉得告知皇帝。
往日里,像这样的事情,内阁也就自行决定赈灾了,可现如今却不太一样,皇帝刚刚发了一笔财——这次逆案抄家可是足足抄了两千多万两银子!抄家的银子都是要交解内库的。
这笔银子总得拿一些出来赈灾吧!
“……现今陕西灾民流离失所,臣请陛下拨内库款赈济陕西灾民!”
第156章 北港宣慰使(第一更,求订阅,求支持)
请陛下拨内库款赈济陕西灾民!
面对这样的建议朱由校的心情很不爽!
因为每到用钱的时候,大臣们就一再的建议“拨内库款”。
辽东军需如此,
赈济灾民亦是如此。
内库就是钱再多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况且,也就是神宗那会内库有点银子,可就那点银子,征朝鲜时就花个差不多了。
虽然有些心烦,可灾民总是要问的,毕竟都是大明的赤子良民。
“准奏,传旨山西,着其从抄没逆商财物中解款50万两予陕西,用于赈济灾民。”
“陛下圣明!”
众臣齐声持笏长揖,一时间圣明之声如云,只不过,这圣明是要掏银子的。
当然了,按照往常的规矩,掏银子的事情,不能都挤到一起,要不然陛下肯定会不高兴,所以大臣们会多准备一些奏折,奏报的也都是一些不怎么劳神的事情,而且大都是内阁已经议好,司礼监那边已经批复的事情,在廷议时也就是走一个过场,基本不会有任何争论,这样皇帝也轻松,大臣当然也乐得轻松。
如此,倒也是君臣相和。
今天,几本奏折念之完,朱由校都和以往一样,随口道。
“准卿奏,”
阁臣黄立极揖手行礼道:
“陛下,毛文龙三月奏报称,海外义民施奕文捐米两万五千石,有大功于国,按旧例当授以武职。”
“三月的奏报,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赐封?莫要让功臣心寒。”
朱由校很不高兴道。
阁臣黄立极连忙揖手行礼道:
“陛下容禀,因其捐粮甚多,陛下特旨诏其进京,本意特旨嘉奖,当下已经赐赏他世裔指挥佥事,但在其进京后,机缘巧合,意外探得京中东虏细作,如此才得以已经东虏细作意图不轨之前,急时将其抓拿,所以,才重议了对施奕文的赐封。”
“如此大功,理应重赏。”
朱由校问道:
“内阁可有议论?”
黄立极持笏回道。
“回陛下,臣等考虑到施奕文出身于海外,世居北港,所以未按律授其锦衣卫世职,授其世裔北港宣慰使。”
“北港宣慰使?”
朱由校这次问得很离谱:
“这是什么职位?”
黄立极解释道:
“北港宣慰使就是世袭北港宣慰司宣慰使。”
“世袭北港宣慰司宣慰使?此事可有先例?”
“回陛下,此事有旧例于先,成祖年间遣三宝太监下西洋时,旧港华商施进卿协助大明船队航行,期间也参与平定海盗陈祖义,之后施进卿派遣女婿随船队回国朝见成祖。为了嘉奖施进卿的“忠义之举”,成祖赐封施进卿为世袭的旧港宣慰司宣慰使。”
在黄立极解释时,顾秉谦则眯着眼,他的心里舒坦啊,为了给姓施的弄个官容易嘛,他们可是翻烂了史书,才找到了这么一个官……一个授封后,就扔到几万里之外的官。
北港?
北港在什么鸟地方,福建对面的台湾?
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就当封了个土官吧。那些个土官执掌兵马大权,但却又不是大明正统体制内。姓施的你领了官,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就在那地方替大明守好北港就行,那怕是你关起门来称王都没人问你,反正这京城你不用呆了,至于朝廷……那当然也是进不来的!
土官入朝?古往今来可没有那个先例啊。
至于先前的锦衣卫指挥佥事,那是旧差事了,您就别提了。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魏忠贤也很满意。
宣慰使,大官啊!
不但是大官,而且还和三宝太监有关系,三宝太监那可是所有太监的偶像啊。所以,顾秉谦把这事告诉他时,魏忠贤自然不会反对了。
“哦,就是宣慰司啊。”
朱由校开始折腾了,说道:
“和贵州宣慰司一样吧。”
众臣绝倒,不知道皇帝在说什么。
贵州宣慰司?
那能一样吗?
那可是大明的国土,北港?那是什么鬼地方?
他们中的很多人听都没听说过,贵州,那地方可是派遣流官的,那能一样呢?
可是这个时候,谁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他们能说不一样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怕是不一样,也不能说不一样。
“北港宣慰司……”
朱由校突然笑起来:
“这个名字倒也不错,听着和贵州那边差不多的,既然有旧制,那就依制行事吧。”
成了!
终于把那小子给送走了!
就在顾秉谦心下长松口气的时候,至于什么旧制不旧制,一时间,大伙好像都没有在意。
什么制不制的,先把那小子弄走再说。
终于朝会结束了,而对于这会还在往京城赶的施奕文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成了新鲜出炉北港宣慰使,而而还是皇帝金口御言说和贵州差不多,且依照旧制。
什么是旧制?
这恐怕只有老学究才知道。
对于魏忠贤来说,这一切不过只是小事,最要紧的是如何利用这次机会打击那些政敌。当然,想要打击政敌,就非得有证据不可,至少要有口供吧。
“啊,饶命啊......啊......”
王礼安的前脚还没进入北镇抚司的大门,就听着一阵阵凄惨的叫喊声传了过来。
这些日子这里头关押着数百涉及逆案的钦犯,这些钦犯一直受着大刑伺候,而王礼安当然也是常来,来这里“装好人”,已经见惯了各种惨绝人寰的事情,他装什么好人?
当然是为了弄出他们的口供了。
“怎么样?供出来了吗?”
待进了北镇抚司,一见到田尔耕,他就问道。
“姓王的那小子,到现还不明白,不知道是装糊涂,还是真不明白,骨头都被夹棍夹碎了!”
“骨头硬......”
冷哼一声,王礼安说到。
“我倒要看看他那根骨头硬!走,带我去见他。”
片刻后,进了北镇抚司的大牢,看到浑身是血的王允文,这个前御吏这会已经完全没有了一丝精气神,一听到脚步声,就说道。
“大人饶命,饶命,小,小的真,真没有谋逆啊!”
抬起头,王允文看到了来人时,就急急的说道。
“王,王公公救救小的,救救小人啊!”
第157章 屈打成招(第二更,求订阅)
好人!
王礼安是好人吗?
作为魏忠贤的干儿子,他……是不是好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天他一直在这里装着好人,其实也就是唱红脸而已。
“嘿,王大人,你这就是何苦叫?”
弯下腰来,看着浑身血污的王允文。王礼安说道。
“你何必为其它人担着干系,直接招了不也就行了嘛。”
“招……”
王允文那双没有精力的眼睛中闪过绝望。
“这,这是谋逆的大案,我,我要是认了,不但我死,我全家都得死啊。王公公,您,您就行行好,放小人一马吧。”
王礼安苦笑道,
“哎,王大人啊,你是读书人,你以为你不招就没事儿了。你没见姓范的那边已经招了,还有不少山西的官儿也招了,你想想,这事能这么善了啦?你直接招了,到时候,也能给个痛快,不招的就得上大刑......你说这值不值!”
“这这这......”
王允文王大人这会都快晕菜了,这帮子阉宦怎么都是这么狠的心啊,个个恶魔啊?
招是死,不招也是死。
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王大人,你以为你不招,就这么抗着,就能善了?等到你一死,照样录一份口供,按上你的指印,不还是你招的?曲打成招?谁问啊?这样的大逆案,要的是脑袋,可不是什么口代价,如果你招了,最起码还能照顾一下家人,如果你不招,你想想你家的媳妇、女儿,她们肯定得被流放到边关,咱大明虽说现在没有教坊司了,可流放到边关,说是人犯,可实际上是什么?您又不是不清楚,大同的婆姨是什么?王大人是山西人,能不清楚?说是妓女,可其中也有不少女犯啊。你家是书香门第,婆娘小姐到了那地方细皮嫩肉的,那能经得起军汉的蹂躏,搁那些个军汉手里头,她们这一辈子做定了妓女,而且将来生了子女,不也一样卖身的娼妓。您说,何必呢?”
王允文的话声不大,但是句句说到王允文的心里的,只说得他心魂纷乱,放声大哭之余,心里头瞧着这人,那是一个恨啊。
这人就是魔鬼,他怎么能这么狠的心呢?
“王大人,您好好想想,九千岁那边催着要口供呢,您不招的话,别人招了,到时候,咱家可就保不了您了,是自己掉脑袋,再连累上家人,还是招出来呢?”
满脑子都是惶恐的王充文,低着头没有说话,尽管他不说话,但是别人受刑时凄惨的叫声和浓浓的血腥味仍然在的耳边,在他的嘴鼻之间弥漫着。
“公、公公。”
王允文想动一下,可他的手腕和脚腕却都折了,伤口已经包扎过了,但只要一动,就感觉到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当然,还有悔恨!
早知道就不应该去赴范永斗的宴,谁能想到那个奸商居然勾结建奴......
奸商该杀了。
对了!
突然,王允文想到范永斗的连襟,人家可是朝中的三大员!
“公公,我要是认了,到时候我的家人。”
“王大人,你放心,只要你招了供,等过堂的时候如实招来,祸不及家人,即便是流放,也会给他们挑个好地方,至少能清清白白的过完一辈子,你就放心吧!”
当然了,王礼安是好人,他特意压低声音说道。
“你放心,到时候,你家的儿子,至少给你留一个在老家,让你家的亲戚养着,再怎么着,你家的祖坟也有人扫祭不是。”
说出这番话时,王礼安都有些感动了,这京城里头,怕是没有咱家这么心善的人了。
果然,有了他的这番承诺,王允文心动了,他抬起说,不加犹豫的说道。
“我招,我那天到山西会馆去见范永斗,是为了取银子的,那些银子是他给我的酬劳,他们想要炸王恭厂来刺君,最早的时候是工部的……”
有时候,想让人招供就是这么简单,而且一但人“招供”了,那也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不知道的,没关系,这边有名单让他说,当然了,还会给他编出完善的故事来,反正到最后,这口供也就出来了,而且还是那种不会在三司会审的时候翻供的。
当天晚上,锦衣卫都督田尔耕就兴冲冲的向魏忠贤禀报道。
“九千岁,招了,招了,姓王的都招了。”
“招了什么?”
魏忠贤诧异道。
“招出了幕后的真凶,果然不出九千岁所料,那些个东林党果然是不甘心失败,自从前年他们被陛下赶出京城后,就一直怀恨在心,不甘心失败的他们通过范永斗等卖国奸商与建奴取得联系,然后引狼入室,意图刺杀陛下,可是因为皇城戒备森严,一直无从下手,在别人的提醒下,建奴刺客计划点爆王恭厂火药库,想借火药爆炸刺杀陛下……”
在田尔耕的口中,这场大阴谋完全是东林党人以及一部分文官策划的,当然了,这也是魏忠贤授意的,但是魏忠贤却像刚听到似的,惊讶道。
“好大的胆子,他们把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居然勾结建奴,行刺君上!还有呢?”
魏忠贤又问道。
“还有他们为了勾结的建奴,居然私自与建奴议和,还克扣军饷……”
随后田尔耕一一把那些人招供的供词说道出来,刺君?这个离百姓太远,大明的百姓指不定还以为这是栽脏的,可是对于大明来说,勾结鞑子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只要一传出去,那些人的名声也就臭上天了。
“哼哼,他们一个个好狠的心啊,为了一已之私,居然勾结鞑子,简直无耻至极!嗯……”
看一眼田尔耕,魏忠贤问道。
“这些口供扎实吗?”
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他很清楚,这里头的猫腻。
“九千岁放心,口供都是他们亲自招出来的,只要把人送到我那,管他是铁打的汉子,最后也得如实的招出来,”
田尔耕颇为得意的说道。
“不过,九千岁,在下还有一件事要和九千岁商量一下,就是如何处置他们……”
第158章 阉党扩大会议(第一更,求订阅,求月票)
“处置他们……”
书房里,除了冯铨这位辅臣之外,还有许显纯、崔呈秀、杨寰、孙云鹤再加了田尔耕,这些可都是魏忠贤的心腹。
这么多人齐聚一堂,那绝对是“奸臣扩大会议”。
奸臣们这个时候齐聚一堂,为的是什么?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愣了愣,杨寰说道。
“不是说过了嘛,该杀的杀,该流的流的吗?”
这阵子杨寰他们一起抄家,趁机中饱私囊,发了一笔横财,压根就没想过该怎么处置那些人。
“对,就是如何处置他们,两年前咱们打击东林党的时候,不过只是杀了几个人,可却激起了不少人的不满。”
“不满,他们还能怎么了,有九千岁在,咱们会怕他们,大不了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孙云鹤厉声道。
“我还就不信,这世上还有不怕死的人。”
摇了摇头,崔呈秀说道。
“哎呀,世上没有几个不怕死的人,可咱们总不能把人都杀完吧,咱们大明朝可是几百年没有诛九族的事了,虽说这行逆按律当诛,可三司会审的时候,肯定诛不成的,他们一个个滑的都像鲶鱼似的,你指往他们判个诛九族,门都没有!九族在,后患就在啊!”
后患!
瞬间,冯铨就想到了自己,天启元年,他爹在河南左布政任上,在后金入侵辽沈之时擅自离任,被河南巡抚张我续弹劾治罪,他上书为父伸冤,称其父乞休在未闻辽警之前,冯盛明遂被判处杖罢。
可后来呢?
天启四年,魏忠贤到涿州进香,他冯铨跪于道旁,哭诉父亲被弹劾丢官的经过。然后魏忠贤为其主持公道,冯铨得以于原官起用。
他可以为父亲伸冤,将来谁道别人的儿子、侄子、门生不会为他们的长辈恩师友人伸冤!或许现在他们伸冤没有人理会,但是将来呢?天子的宠信可不一定是始终如一的啊!
万一要是魏公公失了宠,到时候,咱不也就把自己给赔上了?
想到这,冯铨就说道。
“田都督提醒的是,咱们是得商量一下该怎么处置他们,尤其是他们的家人!九千岁,上次咱们对付杨涟他们,虽说他们没挨过刑,那是他们的身子骨差,可他们的亲朋友故旧,这些年只要有机会就会趁机伸什么冤,”
“冤!他们有什么冤的!”
魏忠贤冷哼道。
“我看还是死的人太少了!一个个的要是尽忠国事,不等他们伸冤,说咱家打死他们,皇爷第一个就不放咱家,笑话,成天就会窝里斗,不问政事,还冤了!我呸!”
话虽如此,可魏忠贤这两年来也是烦不胜烦,毕竟,有些折子还是到了朝中。
“不过,说起来,这确实是个麻烦事儿,确实得想折处置一下。”
“可不是这个道理。”
田尔耕说道。
“这次逆案,少说也得掉几百个脑袋,这几百个脑袋,就涉到几百家,他们的亲朋好友至少有几千人家,九千岁,这些人要是不处置好了,就是个祸害啊,他们可都是读书人!”
几千家读书人!
他们的子弟有多少人会中进士?
将来他们要是在考中状元的时候,再站出来给自家长辈伸冤,那怕是现在不行,他们忍上个十年,二十年,或者忍到他魏忠贤失宠的时候,甚至忍到皇爷……
想到这,魏忠贤的心里顿时紧张了起来。
出身市井的魏忠贤,当然明白一个道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别说十年了,就是二十年人家也能等得,万一到了那天,死的可就是他魏忠贤了。
魏忠贤能想得通,其它人当然也能想得明白,面对自身的利益,所有人的脑袋里想到的都是一个念头——诛九族。
“哎,咱们大明,打从成祖之后,就没有诛九族的说法了。”
“可不是,那怕就是按大明律。谋大逆者,不管主、从犯,一律淩迟,至于杀头的,也就是祖父、子、孙、兄弟及同居的人,也是年满16岁的都要处斩。”
“那也就是说说,最后顶多也就是主犯凌迟,从犯杀头,同族流放。”
一时间,参加扩大会议的众人,无不是面带难色,他们是想借机打击别人不假,可他们不想将来被别人算账啊。
做人留一线……他们可从来没留过,不是他们不想留,是因为魏公公就是这个脾气,打蛇不死,反被蛇咬,这种事情魏公公是不会干的。
见众人的神情都变得越来越严肃,田尔耕也沉默着,他之所以会挑出这件事,是因为他有他自己的私心和想法,
地便说道。
“九千岁,小的有个主意,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说。”
“既然咱们杀不成,那就只能在流放上做文章。”
“在流放上做文章?”
魏忠贤还没说话时,冯铨说道。
“田都督的意思是把他们流的远远的?”
“流云南?”
许显纯诧异道。
“流云南,不行,当年王阳明流贵州不还是起复了,贵州不比云南近多少。”
“那还能流什么地方?”
“要流就要把他流个,非但自己起复不了的地方,而且子孙后代也没办法回来参加科举的地方,只有这样,咱们才能和踏实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还能有这样的地方?”
许显纯问道。
“回不来,也不能考功名的地方,没有啊!”
“有的,有的……”
听着他们的话,让魏忠贤颔首道:
“我的田都督,你就别卖关子了,你心里肯定有谱了,那就说出来让大家伙听听。”
“九千岁,其实这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关键要看流什么地方!只要地方选好了,保准他们回不来。”
看着众人,田尔耕一点点的道出了他的想法。
“那是什么地方?”
“北港!”
“北港!那是什么地方?”
众人诧异道,一时间甚至都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地方。
见大伙都没反应过来,田尔耕就提醒道。
“就是陛下刚封的北港宣慰司。”
第159章 大旱之年(第二更,求订阅,求月票)
北港宣慰司!
流放北港!
可不就是等到流放到异国他乡!
流放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想要东山再起?
可能吗?
众人脸上露出一丝喜色时,田尔耕又说道。
“搁咱们大明,无论是云南也好,贵州也罢,他们总有起复的一天,他们总能和亲朋故旧写信联络感情,他们的子孙总有参加科考的时候,而且还很容易考回来,毕竟,那边的士子水平比不上江南,比不上中原啊。可北港却不一样,那地方孤悬海外不说,岛上还是瘴气横行、遍地野人,他们到了那地方,生死尚且不知道,但和故旧亲朋肯定也就断了联系,我觉得,没有那个地方比那更好的了,诸位以为呢?”
许显纯立即眉开眼笑地道:
“田都督说的是,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到时候,他们肯定回不来的,即便是有人让他们回来,没有施大人的同意,他们也是回不来的。”
“可不是,施大人,那也是自己人啊!”
田尔耕笑道。
这就是他的小心思,其实打从魏忠贤把施奕文塞到锦衣卫,他的心里就暗自警惕起来了,他把侄子塞进去时,田尔耕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施奕文却不同,这会不会是九千岁想要掌握锦衣卫?
这事不能不防着!
但还不能防的太明显,思来想去的,田尔耕就来了个曲线救国的办法——把施奕文扔的远远的,他不是北港宣慰使吗?就让他滚回北港去,到那边为九千岁办事。
你看,咱多替九千岁考虑。
“就是,就是,他们想回来,那也得坐船,在海上跑上个十天半个月的才能回来,万一船要是沉了……”
不得不说,没有谁不会举一反三,只要稍微一想,就能想到其中的好处。
流放北港,对他们百利而无一害啊!
甚至冯铨他们都开始盘算起那些人的家业了,把人都流放了,那岂不是说,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吞没那些人的家业。
这……好事啊!
“这倒是也不错。”
魏忠贤想了想又问道道:
“施奕文还没从山西回来吧?”
田尔耕说道:
“还没有,不过,应该也快回来了,毕竟,他也就是到那边巡视了一圈,兴许,这会正在路上呢。”
“嗯,他回来后,冯铨你辛苦一趟,去和他谈谈,这件事,让他务必办好了,告诉他,将来有机会,有咱家在,他加官进爵还早着呢。”
毫无疑问的,魏忠贤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对了,还要和他说,这流放啊,肯定是不会让他吃亏的,朝廷会给他银子的。”
“下官明白。”
冯铨微微一笑,看着田尔耕时,心里暗自想到,姓田的果然是好手段啊。
往后得小心一点。
随后众人又商议了一会才散去,在离开九千岁的府邸时,冯铨抬头往天上看了一眼,然后自言自语道。
“好了,往后大明朝能清静一阵子了……”
与此同时,施奕文一行人已经快靠近京城了,想要透透气的他,并没有坐马车,而是选择了,骑马上的他,偶尔他会把目光投向官道两侧的田地里。
瞧着干涸开裂的土地,施奕文的眉头时而紧皱。
打从来到京城之后,无论是在京城,还是在山西,他就没碰到什么雨水,顶多也就是湿湿地皮的雨水。
“大人,今年的年景不好,你看这地旱的。”
见佥事大人盯着两边的田地,徐闻涛随口说道。
“徐百户,瞧你说的,那里是今年年景不好,分明就是一年不如一年。”
“可不是,这天是一年比一个冷,一年比一年旱。”
虽说那些锦衣卫都不是庄户人家,可他们经常外出,当然也知道是民间的情形,什么大旱了,什么颗粒无收啦,什么卖儿卖女,甚至易子相食,
从他们的口中,可以了解到,在毁灭性的崇祯大旱之前,在天启年间,旱情就已经在北方各地上演了,只不过在崇祯后那场大旱更为惊人,更具毁灭性,从北到南,几乎涉及到所有的省份。
那一场持续几十年大旱之中,会有多少人死去?
听着他们讲述那些人间惨剧时,施奕文的眉头越皱越紧,骑在马上的李桂奇则说道。
“大人,要是这样的话,还不如把那些灾民都接到北港,咱们那边地多,再怎么着,也不至于饿死吧。”
“就是啊,大人,把他们接到北港,总能有条活路……”
“是可以接过去一些人,只是,即便是北港,也容不下那些人的,”
施奕文比他们都清楚,那场大旱的规模之大、持续时间之长,涉及地域之广,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崇祯大旱,启于陕北,终于江南,前后持续近四十年。仅靠一个北港,又怎么能吸纳那些灾民?
如果,算上整个东南亚呢?
可问题是朝廷会同意他们出海吗?
移民,尤其是大规模的移民,非得有朝廷的支持不可,可怎么样才能获得朝廷的支持吗?
这一路上,施奕文一直紧锁着眉头,因为他的心里很清楚那个问题的答案。
或许,他能趁着毛文龙养不活那么多辽东难民的机会,把辽东难民送到北港,甚至送到会安、送到湄公河三角洲,可是面对大陆的数千万难民,又该如何救下他们呢?
注意到施奕文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骑在马上的李婉清双眸向着南方看去,主动说道:
“不知施大人什么时候回北港?”
“回北港?”
“是啊,小女子只盼着能早日与大人扬帆远航,去瞧一瞧那北港是什么模样,李大人他们说和江南一般,可江南我也没去过。”
李婉清为什么会提北港,并不是对那里好奇,而是因为那里是她唯一的活路啊。留在京城她就是隐患,可到了北港却不一样,那里毕竟是天高皇帝远。
“先回京城吧。”
看了眼李婉清,原本心事重重施奕文长叹口气。
罢了,想那么多又有何用?
还是先回京城吧,也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
第160章 流民遍地 (第一更,求订阅,求支持)
沿着宽敞的官道一行人,一路北行。
在即将靠近京城的时候,前方的一幕吸引了施奕文的目光。官道上,十几名衣衫褴缕的百姓,拖儿带女的手柱着木棍,茫然的朝着京城的方向走着。而在路边的柳树下,还有几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百姓。
这是施奕文第一次见到流民。
尽管他曾看到过辽东的难民,但是难民不同于流民。
传说中的“明末流民”,可是毁灭大明朝的主力,现在,这些流民还没有演变成为流寇。
“哎,不知又是什么地方闹灾了。”
李婉清轻声叹道,
“李公子,你瞧这地旱的,这年景那里不闹灾?”
“都是些可怜人。”
李婉清的眉中流露出的尽是怜悯之色,想了想,她甚至主动策马前去,给那些流民施舍一些铜钱。
施奕文稍微一问,果然,正像她说的那样,这些流民都是因为家中大旱,被迫出来乞讨求生的百姓。
原本的他们一行人都骑着马,带着刀,一看就是非富即贵,流民自然不敢靠近,可看见施奕文他们勒马驻足,甚至主动施舍钱财,立即有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围上前去。
“大爷,可怜可怜我……”
在流民的乞讨声中,施奕文纷纷道。
“取些铜钱过来,还有再取一些粮食分给他们。”
就在这时,一个妇人把身前的小女孩推到她的面前,连连鞠躬道。
“这位大人,您一看就是好人,我这女儿才八岁,懂事的很,也乖巧很,跟着我一定得饿死,只救您发发善心,把她买回家去,当个柴房里使唤丫环,也给她条活路……”
被妇人推在身前的小女孩,一双大眼睛里闪动着的惶恐,她那只黑乎乎的小手紧紧的抓着妇人的手,紧张的回头看着她,怯怯的说。
“娘……”
女孩怯怯的刚一开口,娘俩的泪水都流了下来。
“闺女啊,你别怪娘心狠,不这样,咱们娘几个都得饿死啊……”
眼前的这一幕,让施奕文的心头一紧,甚至眼眶都有发酸。
卖儿鬻女!
曾几何时,他不过只是在书上看过“卖儿鬻女”这四个字。
那是怎么样的凄惨模样,他从来没想过,可当这一幕出现在他的眼前时,他的心里却像是有刀在刺着似。
人到底要绝望到什么地方,才会卖儿鬻女?
见这位大人不说话,妇人“噗通”一下,拉着女儿一起给他跪下磕头:
“大人,您买了我家女儿吧。她年岁小,吃的也少,干活也利索,只求大人开恩,给我们娘几个一个活路……”
见妇人跪在地上叩头祈求,心头一阵触动的他,长叹口气。
“你起来吧,快些起来,桂奇,取些银子过来。”
在施奕文吩咐李桂奇拿银子时,他无意中却看到附近的流民目中闪过的贪焚。
心底不由的一紧。
银子即使是给了这妇人,她孤儿寡母的也不一定能保得住。
万一被人抢了呢?指不定连性命都赔上了。
这人没救成,反倒是害了人家的性命。
沉思片刻,施奕文说道。
“你们娘俩都起来吧,我家不在京城,不过我的船就在张家湾,离这也就十几里地,你们要是愿意,可以到船上,与我一起回家,到了至少可以保证你们娘几个衣食无忧,你愿意去吗?”
只以为对方是收家奴的妇人那里会拒绝。
“愿意、愿意,谢谢大人,谢谢大人的大恩大德。”
在妇人道谢时,施奕文看着周围的流民说道。
“你们要是想活命的话,也可以去那里,到了船上可以先给你们口饭吃,等以后到了我家,给你们分些地种上,再怎么着,也不会饿死。”
对此,那些流民中自然有不少人是感恩戴德纷纷磕头道谢,这年头能够碰到像这种愿意收家奴的富贵人家,那也是他们碰到大善人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因为他人一句话去了张家湾,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自卖为家奴。在岔路口,这些流民分开了,一路到京城乞食,一路随李桂奇去了张家湾。
看着那些朝着张家湾走去的流民,李婉清说道。
“大人,他们说河南老家,从出了正月就没有下过雨,也不知道,会有多少百姓被逼卖儿鬻女,也就是这几个人有福气碰到大人,要不然最后难免还是饿死在街头……”
李婉清的哀叹的,施奕文也随即陷入了沉默。
现在是天启六年啊。
现在的大明已经处于小冰河期中,明年,就是历史上的“崇祯大旱”的开始,那场大旱将会席卷全国,即便是江南的鱼米之乡,也无法幸免。在这个靠天吃饭的时节,持续数年的大旱,对于寻常百姓来说,无疑是尽乎毁灭性。到那时会有多少百姓饿死?又有多少百姓沦为流民。
是的,或许明年不再有崇祯了,可大旱却是不可避免的。
或许在历史书上会写下“天启大旱”,同样会有数千万人沦为流民,最后沦为流寇,然后大明朝或许还会是会走向那个不可避免的下场——煤山,只不过是换了一个皇帝而已。
难道这一切都不可避免吗?
一路上,众人都是沉默着,或许是因为那些流民影响了大家的心情,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面对越来越多的流民,他们是无能为力的,顶多也就是施舍几文钱,几个馒头而已。
突然,徐闻涛笑道。
“大人,我估计这次肯定不会饿死多少人。”
“怎么说?”
“大人您想啊,过去朝廷手里没银子,可这阵子咱们抄了多少银子,这地方上大旱,官府肯定会上报朝廷,朝廷有了银子,肯定会出银子赈灾的,有了银子,官府就能开粥场,虽说吃不饱吧,可也不至于饿死不是。”
“粥场?”
施奕文愣一愣,然后颇有些无奈道。
“但愿吧。”
朝廷有了银子是会拨银子赈灾,地方官府也必定会开粥场,可实际上呢?赈灾的银子从来都是唐僧肉,那些个官们,那个不想吃上一口。到最后,又能有多少银子真正用在百姓身上?
归根到底,还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啊!
施奕文无奈长叹口气,有些事情他确实是无能为力的。
该怎么办?
心念着他抬头眺望远方,隐约的已经能看到京城的城墙了……
第162章 (第一更,求订阅,求)
对于东印度公司,大明并不陌生,毕竟现在是天启六年的大明,不是嘉靖六年,一百多年来,随着大量传教士入华以及大量西方书籍的翻译,大明的士大夫对西方的了解,完全超出后人的想象。
在澎湖海战的战报送至朝廷时,阁臣以及兵部官员都清楚的知道荷兰在什么地方,也知道与他们交手的是东印度公司是什么角色。
“荷兰不同于大明,他们可以让东印度公司代国家行事,咱们这边却不行,毕竟,大明是大明啊。”
施奕文当然知道,两者不一样。可他之所以会提出其中的“隐患”,就是为了从大明这边得到一些东西。
“确实不同,但是东印度公司却可以全权处置一切事务,咱们在澎湖的时候,就是和东印度公司打交道,然后东印度公司只需要禀报荷兰官府就行。”
沉吟片刻,冯铨看着施奕文问道。
“那,以你的意思,你想要的就是这个全权处置了?”
“冯相,其实所谓的“全权”,到底是怎么个全权法,谁都说不清楚,关键就是有了这个“全权”,将来即便是朝中有人试图以外事威胁,下官也可以应对不是,其实,下官想的就是一个办事大臣的名义,比如西洋办事大臣。”
西洋办事大臣!
这才是施奕文想要的东西。
为什么要它?
其实就是一张可以充当大旗的虎皮。
只有身处这个时代的人,才知道大明的影响力,不说其它地方吧,东南亚那是大明的传统势力范围,大明的这张旗,那些土酋们一个个都认,而且还很香。有了大明的这张大旗,他可以轻松的和那些土酋们签署条约,建立据点,或者说租界,然后一点点的用移民蚕食他们的土地、权力。
就像现在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和以后的英国东印度公司一样,他们从来都不是用一场战争征服的一个国家,而是用蚕食,尤其是后者,根本就是借助“大英帝国”的威势,实现了在东南亚等地的扩张。
有了大明的这张大旗,将来办事也好啊。
当然了,这个西洋办事大臣到底是办什么事。
暂时说不清楚,现在大明朝让我全权处置大小事物……至于这个“全权”到底有多“全”。眼下不清楚,可将来……解释权在我。
解释权在实力!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打交道都是凭借着实力说话的。
“西洋办事大臣?”
看了施奕文一眼,冯铨压根就没有因为对方“要权”,而生出任何警惕。
为什么?
这年月那个土官不是名义上的土官,实际上的土皇帝,那怕就是按照大明的“旧制”,那也是土司所内,土官当家。
“专门和西洋诸国打交道的?”
“差不多就是这样吧,这样将来,要是有红毛番抗议的时候,只管把事推给下官,得罪人的事,下官去办就行。”
你瞧,咱多体贴啊。
所有的麻烦事,得罪人的事,都让咱办完了。
“这……”
沉吟片刻,冯铨说道。
“这个办事大臣,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啊,况且办什么事,这个事不好说。”
“那寻个差事办就是了,其实,下官还有一件事,想与冯相商量。”
施奕文循循善诱的道出了他蓄谋已久的想法。
“方才冯相说,把那些人犯流放到北港,这北港宣慰司不过是新设,诸位大人这么做,势必会授人以柄,让他人以为这是诸位大人有意而为。”
挑挑眉,冯铨说道。
“国法如此。”
嘴上说着国法,可他心里却不屑道,这本身就是有意的,还怕别人说。
“国法是国法,可要是在此之前,咱们先放流放一批人呢?”
摇摇头,施奕文说道。
“不是流放,而是屯田,对,屯田,下官回京的路上,看到不少流民,而且北直隶也有不少辽东难民,这屯田是祖制,要是先以他们屯田,以后流放,岂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什么是顺理成章,分明就是欲盖弥彰。
可有一层掩饰总好过没有掩饰吧。
“你这么一说,倒是有点意思。”
冯铨点头道。
“不过,这移民屯田的事情,可不好办啊。朝廷可没有银子去办这件事。”
“大人,瞧你说道,这事办与不办,本身就是一个说辞而已,有没有银子去办,那不也就是一说。”
说出这番话时,施奕文微微一笑,有了这个说辞,他才能光明正大的把流民送到海外去。
虽然“阉党”之中有不少人贪财酷厉,不过他们之中倒也有不少办事的人,对自已有好处的事情,他们肯定会去办。眼下这件事,对他们百利而无一害,他们肯定是不会拒绝的。他们有他们的想法,而自已有自己的目的。
如果朝廷一旦同意他在海外屯田,有了这个理由,移民的速度就会大大加快,甚至还可以给地方官好处,增加流民引进的速度,到那时候,移民方面就不用自已太费心了。
那时候,自己只管专心拿着“办事大臣”那张旗,去开疆拓土,扩大海外殖民地就行。
“致远,你把事情想简单了,你那边屯田,万一要是有人站出来说,你屯田总得有所出吧,让你解米粮到朝廷,到时候你那边可不就亏大了。”
冯铨说话是完全是一副自己人的模样,唯恐施奕文吃亏。
“这有啥,为九千岁和诸位大人办事,出点粮食出点就是了,况且,这事咱也不吃亏啊,那些个流民到了北港,不还是给咱种地嘛,一个劳力至少种五六亩地,我收他三成的地租不少吧,这一年怎么说也能收个十石八石的,就是交上一石米,又有啥大不了的?”
“这,这……你真的愿意交粮?”
冯铨见他面带微笑,完全不似作假的模样,便说道:
“这事你可得想清楚了。”
“那就以五年为期吧!”
想了想,施奕文说道。
“五年后,北港每年解缴粮食十万石,十年后解缴粮食二十万石。不知道冯相以为如何?”
第161章 斩草除根(第二更,求订阅,求月票)
这边前脚刚回到京城,那还不等施奕文歇口气,内阁大臣冯铨就上门了。
过去和他有没有交情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是辅臣,亲自登门拜访,这人得见,况且这人还是魏忠贤派过来。
“……所以呢,九千岁的意思是把人犯都流放到你那边去。”
听到登门的说出他们打算把“流放”到北港这个消息时,施奕文的心里不禁一阵窃喜,原本的他就寻思着想把那些女眷带到北港,毕竟,现在北港的女人太少了。
但魏忠贤他们居然会有这个打算,这简直就是出乎他的意料,当然这结局也是极其自然的事情,毕竟对他们来说,这是最安全,最稳妥的事情。
想要避免被打倒的政敌反扑,最简单的办法是杀掉对方,最好是斩草除根,如果不能杀掉,那就把政敌丢到永远都回不来的地方。
在大明过去没有这样的地方,可现在却不一样。有北港啊。
那地方,孤悬海外,遍地野人,瘴气横行。
你瞧,多好的地方啊,简直就是“人间地狱”,把那些人送到那地方,那是必死无疑啊。
当然了,死于流放和死于刑场,那又是完全两个概念。
文官杀人不用刀。
你瞧人家用刀了吗?
不过,施奕文并没有立即一口答应他来,他知道自己在这一环节中扮演的角色。当然这个角色可不能白白扮演了,最重要的是,要利用魏忠贤、冯铨他们想要打击政敌的机会,尽可能的争取些好处。
银子?
现在最不差的就是银子。
缺的是什么?
是人!
现在对于魏忠贤他们来说,他们一但利用“刺君行逆案”打击政敌,那么就绝对不会收手,他们是万万不会给自己留后患的,当然,他们也没有能耐杀死所有人,大明朝也就只有高皇帝和成祖两位诛过别人九族,其它人……连杀全家男丁的都没有。
所以,流放就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其实,如果没有在回京路上的遭遇,施奕文自然乐意接纳的,那怕就是现在也乐意,毕竟那些人可都是读书人。
东林党怎么了?
他们也是读书人,也可以成为华夏文明传播者。凭什么欧洲的那些“**”传教士就是“文明传播者”,能让野蛮人沐浴文明。大明的读书人就百无一用?
“这个九千岁和诸位大人的想法,下官是明白的,像这么一群无君无父、里通外国的乱逆,自然应该流放的远远的,让他们和野人杂居,可,可……”
施奕文皱着眉头说道。
“我担心北港不够远啊。”
“北港不够远?”
冯铨诧异道。
“北港够远啊,我听人说,从福建到北港,十船只有一船归,那方够远了。”
其实远不远不重要,重要的是风险要够大才行。
“冯相,下官的意思是,还有更远的地方可以流放他们,冯相有所不知,北港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北港。”
“哦?不只有一个北港?”
“启禀冯相,下官与北港诸家皆是以海商起家,除了北港之外,我们在会安,柴棍、暹罗以及吕宋、马六甲等地皆设有商站,不过这海外的商站与大明稍有不同,就像澳门一样,有城墙、有兵卒。”
大明的官员对世界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毕竟在京城他可是买了不少翻译自西方的书籍,正是通过那些书籍和地图,他们甚至知道欧罗巴啦、法兰西,甚至就连波兰都有一定的了解。
所以,施奕文绝不会把他们当成“回疆到英格兰可有陆路相通”的主来骗,有时候还是坦白一些的好,当然这个坦白也是“骗”,他们或许对世界有一定的了解,可他们不知道北港到底有没有那些商站,有没有那些“殖民地”啊。
“啊,原本北港于海外居然有如此之家业,实在是出人意料……”
诧异之余,冯铨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致远的意思是把那些人流放到吕宋、马六甲?”
这可不就是流放的更远了,那地方,离开大明又岂止万里!冯铨的心里那是一个舒坦啊,这事好啊,再也不用担心他们的子孙后代伸冤了。
斩草除根,莫过于此吧!
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这么狠,果然不愧是在海外闯荡这么些年的人。
施奕文点了点头,又说道:
“差不多就是这个的意思,既然想要安稳一些,不妨把他们流放的远远的,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事你做主就行,你是北港宣慰使,人到了北港要流到什么地方,不还是你做主。”
冯铨直接了当的说道。
“可冯相,下官是北港宣慰使不假,可在那些地方,难免会同安南、暹罗还有红毛番打交道,毕竟,尤其把那么多人流放到那里,比如流放吕宋吧,那边就有红毛番,万一要是有红毛番入朝抗议,万一有人趁机提议让流放诸人悉数回国,到时候可就前功尽弃了。”
沉吟不语的冯铨,皱眉沉思着,他知道施奕文说的是实话,古往今来,但凡是朝中有人想招回被流放之人,总是会找尽种种借口,要是像他说的那样有红毛番入朝,势必会又生波澜,能不能回来不知道,但肯定是个麻烦事。为什么要把他们流放的远远的,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想不起来他们,只有想不起来了,才不会引起朝议。想不引起朝议,就要让所有人都没有理由想起那些人!
想了想,冯铨便说道:
“看来,确实得想个办法处理此事,致远。你可有什么良策。”
“冯相,可曾听说过荷兰人的东印度公司?”
施奕文问道。
“东印度公司?”
眉头微微一挑,冯铨他抬起头来,对施奕文说道:
“你说的是那个前两年在澎湖和咱们打一仗的荷兰人的公司吧。”
突然,冯铨的眼前一亮,说道。
“这倒也是一个办法,不过……”
皱着眉头,冯铨又自言自语道。
“这样不行啊,咱们大明和荷兰那边不一样,不能照搬啊……”
第163章 简在帝心(第二更,求订阅,求支持)
二十万石粮食,多吗?
说起来是不多。
大明的漕粮成化年间定额400万石。
北港要交二十万石的粮食,说出来也就相当于全国漕粮的二十分之一而已。
真的不多。
不过对这件事别说是冯铨,就是天启皇帝,在听说这件事后,第一个反应居然是。
“这小子傻啊。”
可不是傻了咋了。
全国的漕粮是只有400万的定额,但是如果细化到各省承担的漕粮来看,这二十万石就不多了,当然,比不上南直隶,它漕粮负担特别严重,要承担1791430石,占全国漕粮总数的44%,而山东一省负担的漕粮才24万石,这甚至比不上南直隶一个地方,苏州一府负担漕粮697000石。
换句话来说,北港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居然要交二十万石漕粮,当然了,这是十年后交的。五年后才交十万石而已。
“此人,真赤子也!”
腹议半晌,天启皇爷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嘴上这么说,可他心里却想着。
天底下像这样的“赤子”要是再多点,那他这个皇帝当得就轻松了,也不用和他们玩这些心机了。
“这确实是他说的?”
天启有点儿怀疑了,这些人该不是看那愣小子刚从海外回来,什么都不懂,故意诓他的吧,要是这样,那可真就不实在了。
“回皇爷话,句句都是他亲口所说,他这次去山西回来的路上,瞧见不少因灾失家落落他乡的流民,不忍他们沦为饿殍,他寻思着北港那边荒地甚多,便想到了国初的屯田旧例,想让朝廷的允许在北港屯田,若能有十万人屯田,十年后,可缴子粒粮二十万石……”
“这愣小子……”
不等魏忠贤说完,天启就骂道。
“还真以为自己不用吃饭呢,子粒粮都给了朝廷,他自己喝西北风去……”
骂着那“愣小子”的时候,天启又忍不住感叹道。
“要是我大明的诸臣都像他一样,国事又何至于如此啊。”
想到继位以来的国事,朱由校不禁摇了摇头,大明朝像这样的憨憨可真有没几个啊。
这样的人,大明朝廷也容不下啊。而且这样的人也不适合呆在大明朝廷。
心念着,朱由校又说道。
“魏忠贤,前阵子朕就说要见他,就这两天,看看找个机会见一见吧,毕竟,人家总是要回北港的,往后想见恐怕就难了。”
虽然还没见过施奕文,可在朱由校的心里却对那小子充满了好印象,不仅仅是因为他捐出的粮食让朝廷在辽东那边打了胜仗,更重要的是,打从朱由校继位以来,他就没碰到像这样的至纯至善的大臣。
这样的大臣,总是要见一见的。
皇帝要诏见!
对于施奕文来说,这确实有点儿意外,不过虽然有些意外,可对于所谓的“木匠皇帝”,他有着太多的好奇。
毕竟,在历史上,有关天启皇帝的说辞充满了矛盾,有人说他是不问政事的“木匠皇帝”,也有人说他聪慧非常,地说袁大都督吹牛皮上出了“平辽七策”时,他拉连用了六个反问,都是针对袁崇焕提出7个策略的,面对袁崇焕的奏折,他产生的这一些疑问就是,如果真的要屯田,如何区分兵农工作,如何务农、如何训练,如何节省粮饷等等。
面对袁崇焕说什么推行屯田,后金会投降或者被明朝打败,但是天启却认为后金不可能投降,即使投降,也不能相信。而且他自己相信,和谈或者让后金投降是不可能的,战争肯定能够胜利,但是不能轻谈胜利,言外之意要做好苦战的准备。并且点出,踏实做事情,根据实际情况改动,就会收到奇效。
脑子如此清醒的皇帝,是个“愚木疙瘩”吗?
正是怀揣着这样的好奇,在内官的引领下,施奕文进宫了,不对,是和其它的官员一同参加大朝会。
朝会很早,深更半夜的施奕文就打着哈欠起床,然后骑着马由仆从打着灯笼引路,朝着皇城走去。
这一路上,沿途碰不少官员,不过没有熟人,自然也就没有人聊天,倒是有些人好奇的打量了他一眼,瞧见他骑着马,那目光中更是充满轻蔑,文官瞧不起武将,是大明打从于少保那会定下的规矩,这规矩是怎么定的?用武将的脑袋定的。
嗯,对了,历史上,再过几年,袁大都督还会用毛文龙的脑袋来作证明。
不过眼下,他们也就是瞧不上而已。
当然了,沿途还遇到不少坐轿子的,不过肯定都是三品以上大员。
明初不许官员坐轿,是因为理学家们认为这样根本就是把人当牲口使用,不好,所以定下了这个规矩。但朱元璋、朱棣一死,就没人管这个了,违制的官员越来越多,后来干脆规定三品以上可以坐轿子朝会。
其实其它的官员现在一样坐轿,只是不坐轿上朝而已。
其实,按品级施奕文是有权做轿的,但……他是武官。
武官不准坐轿,这是规矩,为什么武官得守这个规矩,得,这是大明朝的特色。
所以,施奕文按着规矩骑着马。所以,只要瞧着他骑马,也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其实,通常情况下武将宁可步行,也不骑马,为啥?
太扎眼了。
当然了,这不包括勋臣,那些与国同休的勋臣,当然有资格做轿了。
来到城门口验牌进入皇城的时候,虽说过去买票进过故宫,可眼下的感觉却不一样,施奕文难免觉得非常新鲜且激动。虽然在他心里头,皇帝嘛,也就是皇帝而已。
但是能见着大名鼎鼎的“木匠皇帝”,也不容易啊。
在候朝的时候,施奕文见到几个熟人,比如辅臣冯铨,当然了,他们品级不同,顶多也就是搭手见着礼而已。
参加早朝的人不多,也不少,差不多有百余人,不过这已经是难得的大场面了,毕竟,打从洪武那会越来越多的官员旷工,不参加朝会成了常态,有时候皇帝来了,甚至没几个大臣来。
不过与几十年不临朝的万历不同,朱由校这个“木匠皇帝”每逢三六九,每月九次早朝,基本是不会落下的,皇帝勤勉,大臣们自然也得捧个场吧。
穿着从三品的武将官服,施奕文就默默站在众官之中,感受着他的第一次朝会,跟电视剧里不一样,这里没有太监喊“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而是鼓乐班奏乐,鸿胪寺官员宣布入班,然后再接着行礼奏事。
坐在龙椅的朱由校在早朝的时候,要干什么?就是听取已经在昨日被内阁、司礼监处理的事务——皇帝面前甚至放着剧本,就连台词都准备好的那种。
一桩桩所谓的国家大事,在朝会中被阁臣、尚书们说出来,坐在龙椅上的朱由校只要照本宣科回答表态就行了。至于像施奕文这样的官吏,不过就是捧个人场而已。当然对于小官小吏来说,这也是他们得见天颜的机会,将来可以向子孙后代炫耀的,炫耀什么?当然是你爷爷我当年可是和皇帝老爷子一个殿上议过事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告诉乡亲们,他是见过皇帝的,和皇帝一起讨论过国家大事的。
他肯定不会说,所谓的讨论国家在咸,就是像根木桩似的杵在那里,听着大佬们早就决的结果。
说实话,这样的早朝,轮着谁,谁都想旷。
就这?这就是所谓的朝会?
其实施奕文并不知道,两年前的朝会,那可是一个热闹,言官们今天弹劾张三,明天弹劾李四,不过现如今……总算是清静了一些。
其实,有些人夸阉党不是说只有阉党干事,而是因为在东林党的时代,东林党与楚党、齐党等所谓的“朋党”之间的党争,让大明朝廷干不了事。为啥?敌人反对的我赞同,敌人赞同的我反对,无论对错都是如此,这种情况下,能干什么什么事?
就连朱由校这个木匠皇帝都说“辽东边事毁于朝议”,阉党贪污也好,酷历也罢,至少,把东林党打倒之后,干事的人没有了掣肘。就像崇祯那会,议和也好,南迁也罢,争过来吵过去,没有一个结果,到最后呢?大明朝在那样的争吵之中完犊子了。
可惜了……
但对于第一次上朝的施奕文来说,他却觉得有些可惜啊,为啥?没有机会目睹大明嘴炮的威风,能不可惜嘛。
不过想来也是,现在魏忠贤正虎视眈眈的想用“逆乱案”来办人呢,现在谁会那么不开眼,顶上门来送死?
可,实际是无聊啊。
就在百般无聊时,朱由校突然问道。
“施奕文何在?”
闻言,施奕文立即上前,持笏行揖道:
“臣在。”
为了上这个朝,施奕文特意询问过,要不要行跪礼,结果被太监翻了白眼,手持象牙笏板怎么跪?难不成把笏板插屁股上?
三叩九拜的跪礼,只有祭天的时候才行。
朱由校笑道:
“施奕文,朕听说你带了个新鲜玩意,快与此朕详说。”
诸臣闻言反应各一,有心生叹息的,也有向施奕文投去羡慕目光的,这……简在帝心啊!
第164章 紫金城里打口井(第一更,求订阅,求支持)
“臣遵旨。”
在施奕文行揖领旨时,有两名大汉将军捧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木盒走进殿中,瞧着大汉将军捧进来的东西,诸臣无不是一阵好奇。
新鲜玩意?
就在众人好奇时,施奕文上将拆开了红布,一个铁疙瘩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
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这……
“这不就是个铁疙瘩嘛!”
在诸臣的窃窃私语中,朱由校问道。
“施奕文,这是什么玩意?”
“回陛下,此物为压水井。”
施奕文答道。
“压水井?”
朱由校好奇道?
“它能压出水来?如何压水?”
在诏见施奕文之前,朱由校就听说他有新鲜玩意进行贡,可却不曾想是这个东西。原本就爱好匠器的他,立即被勾起了好奇心来。
“对,陛下,压水井就是能将水从地下引到地面上的一种工具,它是铸铁造,井心中是块引水皮,靠的就是这块引水皮和井心的作用力将地下水压引上来。陛下,这压水井,能从地下三丈深的地方引出水。”
“什么!三丈深的地下!”
别说是朱由校坐不住了,就连首辅顾秉谦也跟着惊讶道。
“这怎么可能,三丈深的水井!有这样的深井,就是大旱之年,也不愁井水枯涸了。”
“确实。”
施奕文直接了当的答道。
压水井!
从路上偶遇了那些流民之后,他就一直在考虑一件事——怎么救更多的人。
尽管向海外移民可以救不少人,但是那场持续数十年,涉及几十个省的奇旱,会有多少人饿死?
持续多年的大旱是什么结果?
禾苗尽枯,庄稼绝收。山西汾水、漳河均枯竭。河北九河俱干,白洋淀涸。这种淀竭、河涸现象遍及各地,人多饥死,饿殍载道,地大荒,绝粜米市,木皮石面食尽,父子夫妇相剖啖,十亡八九。
对于这样的人间惨剧,施奕文自然做不到视若无睹,即便是朝廷的支持,能够向海外移民,可在持续多年的大旱中,势必还是会有数千万人饿死。
流民、流寇……
到时候,走向绝路的不是大明,而是千百万百姓。
千百万条性命,不是冷冰冰的数字,而是活生生的生命!是同胞!
所以,在回到京城后,施奕文一直在考虑,怎么救人,更准确的来说,是如何抗旱!
抗旱要打井。
这个时代打井靠人力,井很浅。在“土木堡之变”时,明军水源断绝,饥渴难耐的明军挖井两丈仍无用水,而寻常的水井甚至都没有一丈深。在大旱之年,这样的水井往往都是枯竭无水。
“首辅大人,众所周知,每逢大旱之年,井水必定枯竭、河道也是如此,禾苗尽枯,庄稼绝收,百姓流离失所,流为流民,而想要抗旱,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打井,从地下取水,可寻常水井不过只有丈许深,大旱时难免枯竭。”
殿中诸臣在考中进士之前,有谁没经过大旱,对施奕文说的这些,他们自然不陌生。甚至他们中还有不少人,在旱灾中失去过亲人。
迎着首辅惊讶的目光,施奕文得意道。
“可是这个压水井,却能从三丈余深的地下压出水来!有了这井,天下百姓就再不用担心天旱无水了。”
“这不可能!”
不等有人反对,已经从龙椅上走来的朱由校激动道。
“施奕文,它当真能从地下三丈深取出水来?”
“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一试就是了。”
“对,试,试,这就去试!”
这会朱由校似乎又恢复了他“木匠皇帝”的身份,走下龙椅的他亲自捧起那个“铁疙瘩”,一边身外走,一边说道。
“施奕文,快,快些走,就在殿外打井的!”
什么?
闻言,施奕文就傻了眼。
在殿外?
就这……在皇极殿外的广场上?这不就是故宫太和殿前的广场嘛!
在这里打井?
“陛下三思,这与制不和!”
不等有人劝说,朱由校就大声斥道。
“什么与制不和,这井要是能汲三丈的黄泉水,那就是能救天下百姓的神器,这样的神器,就是搁在这,又有何妨,施奕文,别愣着,快告朕,这井怎么打?”
手捧着几十斤重的压水井铁头,朱由校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他确实急啊,他可以让所有人都觉得他不过就是个“木匠皇帝”,可奏折里今天这里大旱,明天那里大旱,今天这边易子食,明天那边相剖啖的惨状,他也是急在心里啊。
这天下是老朱家的天下,这样的大旱现在死的是老百姓,可一个不小心,丢的就是老朱家的天下啊,他又怎么可能不急?
一边是心疼着天下的百姓,而另一边呢?当然是忧心着老朱家的天下了。
瞧见皇帝那副心急如焚的模样,施奕文的心里却冒出另一个念头——这,那点像是“木匠皇帝”?
甚至,他的脑海中还浮现出了一句话。
通常情况下,皇帝即便是再荒唐也有一个度,毕竟,这天下是要传给儿子的。
他朱由校真的荒唐吗?
恰在这时,施奕文注意到朱由校目中一闪而过的精光,可那抹精光转瞬即逝。
难道看花眼了?
心下冒出这个念头,施奕文还是打起了三分小心。
“陛下,这要打井,总要先把这地砖给挖开。”
“挖!”
皇帝一声令下,几名大汉将军立即撒开膀子干了起来,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在皇极殿前挖出一个小土坑。
荒唐!
可真荒唐!
瞧着眼前的这一幕,别说是那些文武百官了,就连魏忠贤都觉得今个皇爷过了。
您老就是玩的再高兴也不至于挖自家的宅子吧。
就是挖井,您也得挑个地方,看看水气不是。瞧着文武百官不住摇头叹息的模样,魏忠贤都觉得有些脸红。
这愣小子,咋能这么拾掇皇爷呢?
不行,这小子不能再留在京城了,要不然不知道会攒着皇爷干出什么荒唐事来。
毕竟,皇爷好这口啊!
不过,这会,天启皇帝也罢,施奕文也好,都没功夫顾得上他了,现在没什么比打井更重要的了……
第165章 (第二更,求订阅,求支持)
装出来的“木匠皇帝”!
施奕文为什么会冒出这个念头,是因为他的表现啊,一边是看似沉迷“工匠活”,一边对国事却又了若指掌。
可,他为什么要装呢?
尽管心里没有答案,但施奕文却变得更加谨慎了。
能装的皇帝一般都不简单。
历史上还有那个皇帝会装?
当然是“故剑情深”的汉宣帝刘询,人家多会装,多能忍?
但是朱由校装的是什么?忍的又是什么?
可不论他为什么装,为什么忍,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对这样的皇帝,得小心起来。
朱由校并没有觉察到施奕文的异样,这会他整个人都沉浸于钻井之中,在他看来这井是能救天下百姓的好东西。
“快,取井杆过来。”
打完一根后,朱由校无师自通的安装了第三根,随后又忙活起来,他身的龙袍已经沾满了泥水,甚至就连忙脸上,冠上也都是泥水,可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于这一切,诸臣看在眼里,只是在心里摇头轻叹,这位爷,委实太荒唐!
荒唐至极!
终于,打到第四根的时候,朱由校发现越往下土竟然越松软,稍微一用力就打进去了半尺多人!而且越往下就轻松,到最后甚至用提起向下撞了,两个人只要抓住铁棍用力向下压,铁棍就缓缓深入地下。
“施奕文,这是不是快了?”
“快了,就快好了……”
等到第五根都压入地下后,施奕文笑道。
“陛下,大功告成!”
“这样就行了?”
累得满头大汗的朱由校好奇道。
“先把铁棍抽出来。”
在大汉将军把铁棍抽出来时,施奕文特意看了一下尖头,尖头处拖上来是滴着水的泥浆。
“有水!真的有水!”
朱由校也忍不住惊讶道。
“施奕文,这水怎么了弄出来?”
“别急,陛下,这井足有三丈两尺深,想要把水引出来,光有井头还不行。”
施奕文说道。
“王将军,有劳您把毛竹拿过来!”
很快王勤武他们就扛着一根大毛竹过来了,在后世压水井引水管都是用铁管,而在这里施奕文选择了毛竹。它的寿命和性能肯定比不上铁管,但在这个时代,毛竹才是最好的选择,不但数量充足,而且极其廉价,这么一根毛竹不过才几十文钱,就是泡上桐油,也不过就是多花十几文而已,百姓们能用得起。
忙活了一个多时间,压水井的井筒终于打成了,在众人的注视中,施奕文亲自己下了毛竹井管,然后又用砖块砌个井台,然后就把铸铁做的井头安了上去。
忙活了好一会,等井头按好后,早就急不可耐的朱由校急声头号道。
“施奕文,这就好了吗?”
盯着这台压水井,朱由校感觉差不多已经完工了。
“差不多了,接下来用水引水上来,把泥浆排空就行了!”
施奕文一边解释,一边将水桶里的水倒进压水井头,然后就开始压水了。
这样就行了?
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生怕错过什么。
在众人的注视中,铁制的井口随着施奕文压动铁柄,黄色的泥浆水不时的从井口被压出来。
尽管只是泥浆水,却仍然让众人看傻了眼!
“这,这怎么可能!”
瞬间,所有人都惊愕的睁大了眼睛,他们盯着铁制的井头,盯着从井头里压出来的泥水,喃喃道。
“这,这水是怎么出来的?”
这一会,所有人都傻了眼,他们怎么也想不通,这样的铁井头是怎么弄出来水,那怕压出来的是泥水,可这毕竟是水啊。
神情惊讶的朱由校走到水井前,伸手接一捧泥水,惊喜道。
“有水,有水,这,这真的是水,是水……”
当然是水了,瞧着欢喜不已的皇帝,施奕文说道。
“陛下,现在压出来的是泥水,要这样不停的压,直到把泥水全都排空,等到最后,水就干净了。”
“朕来,给朕试试!”
满头大汗的朱由校那里还顾得上其它,一接过压井杆,他就立即甩开膀子压了起来。
一下又一下的压着井,井水不断的在皇极殿前的广场上流淌着,黄澄澄的泥水,在地砖上流淌了很远,在夏日似火的骄阳中,朱由校就这样压着水,他的眼睛盯着压出来的水,映着阳光,他只感觉泥水是金灿灿的。
终于,感觉有点儿累了的朱由校,让一旁的大汉将军接着压水,他就这样盯着地上黄澄澄的泥水,这时的水已经清了许多,看着在地上流淌的泥水,朱由校沉默着。
诸臣也都沉默着。
一时间,广场上静静的,只有压水井来回压动的声音。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了,先前怀疑的人,盯着压水井时,目光也发生了变化。
这水井真的有三丈深啊!
不对,足足有三丈两尺深!
那怕就是再大的旱情,这水井里肯定也能压出来水的。
这些大臣们并不是那种不分五谷,死读书的人,他们既然是不曾种过地,家里也有地,对于农事他们并不陌生。他们都很清楚,这样的深井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活命!
扭头看着施奕文说道。
“施奕文,这样压水井,会不会太耗力气了,百姓用它能浇几亩地。”
“陛下,这样压水的话,压一天,浇个两三亩地还是可以的。”
“一天浇两三亩,够一家人吃用了,忙活个几天,大旱之年也与寻常之年无异了。”
略点点头,朱由校又问道。
“那这井头多少钱?”
“井头倒也不贵,十几斤铁,顶多也就一两银子。”
“陛下,以臣看来,此物至多五钱。”
一旁的工部尚书说道。
“陛下,有此等汲水神器,应该立即推行天下,以解天下万民之苦!”
群臣无不是纷纷持笏请旨。
“臣请将此物推行天下……”
对于这样的请求,朱由校自然答道。
“准奏,工部立即将此井制法印成书册,发于各地官府,令其推行,再交予书商让其刊行天下。”
说完这番话后,朱由校看着施奕文良久,才说道。
“施奕文,你进贡此神器,要何赏赐?”
第166章 救国之物(第一更,求订阅)
“要何赏赐?”
面对皇帝的问题,施奕文想了想,说道。
“臣有一个不请之请。”
“你只管直言。”
皇帝的话让诸臣无不是心生羡慕,这几乎是等于告诉他,让他任意开口要赏赐了,可这小子又会要什么赏赐呢?
在众人好奇的功夫,只听到施奕文说道。
“臣请朝廷在推行压水井的时候,一并推广种植红薯。”
“推广红薯?”
朱由校诧异道。
“红薯又是何物?”
别说朱由校不知道,其它人同样也不知道,也是一脸懵逼的模样。
其实天启六年的时候,红薯,也就是“番薯”已经传入中国数十年,它传入中国是有据可考的,是在明朝万历二十一年,有福建海商陈振龙,在菲律宾做生意。他在马尼拉发现当地有人种植有一种块状作物,大的像拳头一样,外皮是红色的,脆甜多汁,生和熟都能吃,产量高,还不挑地。于是就把红薯带回到福建。
不过这个引入路线,也曾引起过争议,毕竟,红薯也是作为食物由西班牙大帆船上带到马尼拉,又流传到马尼拉城附近农民之手,而马尼拉城附近种田的百姓本身就是明人,早在万历初年就已经在当地广泛种植,到底是不是陈振龙第一个带回本身也有争议,毕竟,除了这一线之外,还有缅甸传入云南,以及越南传入广东的说法,就像南瓜传入中国一样,也是多线同期传入。据后世考证,云南、广东、福建这三线的传入,几乎是同时进行的,是齐头并进的。只是陈振龙一线的传入,史料记载更为明确翔实,且经过后世研究者多次考证评述,知名度与影响力也因之更高罢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陈振龙一线之所以被后人看重,其最重要的功绩并不仅仅只是引入,而是推广,尤其是其后人凭借着为官之便,把红薯推广到了各地。陈振龙的第五世孙子陈川桂,就把红薯引种到浙江地区。陈振龙的六世孙陈振元在为官时还带着红薯,到山东、河北、河南等地区宣传红薯的好处,劝当地的百姓种植红薯。最终经过数百年的不断推扩,红薯才成为除了麦子、稻米、玉米外的第四大粮食作物。
而现在,施奕文要做的就是借着眼下的这个机会,把红薯推广到各地,把几百年的过程的缩短一下。
“回陛下,红薯原产于海外,是臣从自吕宋带到北港,目前在北港以及福建的一些地方也有百姓种植,红薯产量高,且耐旱涝,每亩产量甚至可达万斤……”
施奕文倒是毫不客气的把“引进红薯”的功劳给抢了,功劳嘛……总是不嫌多的。
还边还不等施奕文说完,那边顾秉谦就惊讶道,
“亩产万斤,这怎么可能!”
亩产万斤!
一时间众人无不是惊讶的睁大眼睛,毕竟,这会即便是江南精耕细作的良田,亩产也不过三四石,也就是三四百斤。至于北方,高梁也好,小米顶多也就是一石半的产量。
别说是在天启年间,这是个天文数字,那怕就是二十一世纪,这个产量也是很吓人的。
可这是事实啊!
甚至在清代的记载中,也特别强调它的产量极高,“上地一亩约收万余斤,中地约收七八千斤,下地约收五六千斤”,当然了,这难免有些夸张,但它的产量很高却是事实。
“施大人,这,这,亩产万斤,口出狂言可是欺君啊!”
听他这么说,施奕文都懒得理他,口出狂言就是欺君了,什么道理啊,当然了,亩产万余斤不过只是夸张,当然了,施奕文的红薯是从超市里拿来品种,它的产量更高,万斤不过是正常的亩产量,但那是在化肥加成的前提下,没有化肥的话,五六千斤应该没问题的。
“黄尚书,你是福建人,可曾听说过这个亩产万斤的红薯?”
被问到黄克瓒一听,便摇头说道。
“不瞒陈大人,我已经离乡多年,兴许是这几年刚引进的。”
听着黄克瓒一口福建官话,施奕文只是微微一笑,天启六年的福建人不知道红薯,简直是再正常不过。
历史上,红薯在中国的传播是极其缓慢,按记载,万历二十一年,陈振龙在福建试种成功,此后也得到官方推广,救荒效果明显。而到乾隆十年,其后人陈宏谋还在陕西花大力气推广甘薯,以预防饥荒。而据描述,甘薯虽然在乾隆年间被引进到了陕南,但是直到嘉庆年间才被引种到渭南地区,而且一直都是零星种植,前后两百年的扩广,也就是这模样。
这也是为什么施奕文想要借中央层面的力量加以推广的原因。
“亩产万斤,那必须是上等田,而且百姓勤于耕种,要施很多肥,正常情况下,五六千斤应该没有问题的。”
施奕文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
“亩产五六千斤!”
朱由校惊讶道。
“施奕文红薯到底是什么模样?”
“臣随身就带着。”
说话的时候,施奕文就取出了一个胳膊粗细的红薯,他可一直带着的,老沉了。
“这就是红薯?”
别说是其它人惊讶,就连身为福建人的黄克瓒也是一样的惊讶,虽然施奕文说在福建也有人种植,可是他真的没有听说过。
“黄尚书确实没听过这样的好东西?”
面对旁人的问题,黄克瓒连连摇头道。
“我要是知道它,在山东为官时,早就此物在山东大加推广了。”
黄克瓒的语气很无奈,他可是在山东当过巡抚的,要是知道有这样的产量极高的吃食,他又怎么可能不加以推广。
他是真没听说过啊。
“黄尚书没听说过也是正常,毕竟,它也就是在少数一些地方种植而已,知道的人并不多。”
施奕文主动替黄克瓒解围道。
眼下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一个红薯去得罪任何人,毕竟还需要依靠上下一心,去推广红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