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太平盛世就是红薯而已(第二更,求订阅)
推广!
任何新作物的传入,都需要一个推广传播的过程!
而这个过程却是极其缓慢的,从陈振龙引进红薯,到等到郑板桥回家卖红薯,前后用了两百年的时间,而直到20世纪40年代,华北地区都还在不遗余力的推动红薯栽种与副食品加工,仍然在以官方为主导来推进全民种食红薯的普及度。
在未来持续几十年的自然灾害中,想要尽可能的救人,只能靠红薯,而想要让百姓种红薯,就非得靠官府的手段推广不可。
这也是为什么,施奕文会提出这个“赏赐”的原因。
“亩产五六千斤,要果真是如此,天下黎民就再无饥食之忧了……”
看着手中的红薯,朱由校感叹之余,又问道。
“那它吃起来口感如何?”
“陛下,臣在上朝的时候,让家仆背了一袋子,要是陛下有意,不妨吩咐人做熟了尝尝,这东西好做,可以煮熟,也可以切片蒸熟,到时候请诸位大人都尝尝。”
施奕文这边话音刚落,朱由校便说道。
“准奏,”
然后他又看着众臣说道。
“今天上朝的时候大家肯定都没吃东西,就与朕一起尝个新鲜吧。”
众臣自然是纷纷谢恩,而在谢恩之时,他们自然也对红薯好奇起来,尤其是家在北方的大臣,像冯铨凭着自己与施奕文有过数面的交情,就匆匆上前问道。
“施大人,这个什么红薯,真的能亩产千斤?”
“真的,”
“真的不挑地?”
“不挑地,可以种在院子里、墙角下,沟边地头都可以种,要是逢着大旱的时候,百姓只要种上一两亩,就足以保证一家人不至于挨饿。”
施奕文的话声不大不小,传到众人的耳中,在众人惊讶时,朱由校则问道。
“这个红薯看起来就像萝卜似的,这百姓种它平常又如何存放?”
不得不说,朱由校的这个问题,让施奕文甚至感觉有几分惊讶,为什么?
因为这正是红薯在中国得到普及,而同期或者稍晚传入中国的土豆,因为存放问题,不受百姓待见,始终没能普及成为主粮。当然土豆没能成为主粮,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土豆退化,有农民将它的退化称之为“一年大,二年小,三年不见了”,即便是直到21世纪,这也是不可避免的。相比于土豆需要地窖才能长期储存,红薯的存放就非常简单,这也是施奕文选择它的原因,毕竟,历史上,百姓选择的也是红薯。
“回陛下,在收获之后,可以直接切片,摊在地里晒干,等晒干后,就能像普通粮食一样长期存放,即便是存放两三年,也没有任何问题。吃的时候,也和普通粮食一样。除此之外,还可以挖地窖存放一些新鲜的,整个冬天都能吃到新鲜的红薯,就像咱们一会吃的红薯那样……”
终于,红薯上来了。
几十张桌子,就那么摆在殿前的广场上,尽管桌上摆放着简单的饭食,可最让人们期待的还是红薯。
它的味道到底如何?
当喷香的红薯上席时,看着盘子里的蒸熟红薯片,朱由校直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
吃到嘴里,香甜软糯的口感让他的眼前一亮,惊讶道。
“这……可真甜啊!”
“这味道可真不错!”
一时间半天没吃东西,早就是饥肠辘辘的众人就像是吃到了什么山珍海味似的,无不是惊讶于红薯口感。
这味道简单不要太美好啊!
确实,别说是对于平时很少吃到甜食的普通百姓,就是在二十一世纪,红薯还是可以凭借他香甜的口感征服不少人。
几十斤红薯说起来多,可分给众人,甚至还不够填牙缝的,人均一片而已,瞧着众人意犹未尽的模样,施奕文便说道。
“不知诸位大人以为红薯的味道如何?”
答案自然是一片称赞声,不仅仅是因为味道真的好,他们是真的饿啊。甚至在称赞之余,他们干脆还直接了当的问还有没有红薯。
没吃够啊。
不过在众人意犹未尽的时候,工部尚书黄克瓒就主动凑到施奕文那边询问道。
“施大人,这红薯怎么个种法?不知施大人那边是否留的还有种子?”
当过山东巡抚的他,自然知道,这样不挑地还耐旱的东西,对百姓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不再挨饿,不再有人饿死!
“要是施大人那里还有种子的话,不妨分给黄某一些,黄某把它送给山东同僚,让其推广,施大人不知道,这些年山东百姓日子过的苦啊!有了这样亩产几千斤的红薯,即便是赤贫之家,也能吃饱饭了,不用再挨饿了。”
天下的百姓,人人都能吃饱肚子,这就是盛世啊!
瞬间,皇帝也罢,大臣也好,嘴里残留的红薯泥反而变得更香了,这能不香嘛!
盛世啊!
皇帝昏庸如何?
百姓能吃饱饭就是盛世了!
诸臣皆是奸佞又怎么了?
百姓不饿肚子,路上没有饿殍,这就是妥妥的盛世啊。
别说,中国古代评价盛世的标准是什么?就是这个标准,只要百姓能吃饱饭,只要他们不饿肚皮,那就是盛世,至于什么辽东?不过就是癣疥之疾。
别说是他们了,就连魏忠贤瞧着盘子里的那点红薯泥,也是两眼放光啊,他出身贫苦,当然知道能吃饱饭对百姓意味着什么。
红薯这东西在他九千岁的推动下推广到全国各地,那他魏忠贤岂不是活民无数的贤臣。
那怕就是那些不开眼的东林党,还有同情他们的人,再怎么忽悠天下的老百姓,只要老百姓能吃饱饭,只要老百姓知道,知道他魏忠贤的这份功劳,那他就天下第一贤臣。
心急如此难得的扬名之机,魏忠贤急急于一旁说道。
“皇爷,这压水井和红薯可都是活民无数的好东西,可得让各地官府好生劝导了百姓打水井,种红薯。”
他的建议自然引得一阵附和,他们并不是附和魏忠贤,而这两样东西确实香啊,尤其是红薯,简直香的让他们有些忘乎所以。
第168章 人人都爱虚名(第一更求订阅)
其实,那怕就是奸臣、贪官心里头也有一外名垂青史的梦想,尤其是太监,一样的爱名。
其实,好名声谁不爱呢?
就是工部尚书黄克瓒讨好种子,一边是为了让山东百姓吃饱饭,可另一边未尝没有邀名的心思。
好名声人人爱,就连皇帝也不免俗。
朱由校也爱啊!
百姓不挨饿,人人能吃饱。
这岂不就是盛世。
天启盛世!
心里冒出这个词的瞬间,朱由校瞧着施奕文的目光都发生了变化,这小子那里是海外来的愣小子,分明就是他的福星。
不对,是大明的福星啊。
他献出压水井让百姓在大旱有了一线生机。献出的红薯又让百姓能吃饱饭。
欢喜之余,听到魏忠贤的建议,那会有不同意的道理。
朱由校立即答道。
“理应如此!顾秉谦内阁可速办此事,万万不可耽误了。”
在朱由校的话声落下时,自然是一片山呼,圣明之声在皇极殿前的广场上回响着。似乎在这一瞬间,皇帝变成了明君,大臣成了贤臣。
可不是嘛,百姓能吃饱饭,可不就是妥妥的盛世。
嗯,吃糠喝稀都是盛世的标准了。
能吃上红薯那可不是盛世中的盛世。
当然了,作为功臣的施奕文功劳自然没有被埋没,心情大好的朱由校,一开口就赐了他白银千两,追授先人官职诸如此类的赏赐之后,官位还是那个宣慰使的官,嗯,这个官好,土皇帝啊,就是拿着一品大员,施奕文也不乐意去换。
不过,魏忠贤的脸色似乎有点儿不对啊!
谢恩时,魏忠贤的脸色让施奕文的心里“咯噔”一响,他顿时明白了,这人是忌讳上了自己,这可不是好事,毕竟,将来很多事情还是要仰仗他的。
其实相比于皇帝的欣赏,施奕文才不想趟大明朝的这池子浑水呢。他也就是关心这池子水里的鱼,不想他们饿死。至于池子里的那群王八的死活,和他有个屁关系。
这池子里头,水深王八多,还是少沾为妙,要是池子漏的不行了,正好换个船主当当倒也不错。
但是在船还能走的时候,还是得讨好一个总管。
得,当天晚上,施奕文就拎着东西去拜访魏忠贤了,和上次门房侯见不同,这次到门房显然是得了吩咐,直接被领进了书房。
前脚刚进书房,就听到魏忠贤说道,
“你小子行啊,献了这么两个好东西,皇爷这下可是高兴坏了,今个儿一下午,都在那念叨着你小子的好呢,好嘛,这事好嘛,就连咱也跟着高兴极了。”
话里说的是夸,可道的却是刺,尤其是魏忠贤不咸不淡的话语,更让施奕文心里跟明镜似的。
“九千岁,这事是下官疏忽了,先前应该和九千岁您打个招呼才是,不过下官当时寻思着,东西是好,可再好的东西,只是搁在宫里头的,那又是什么好东西呢?九千岁有所不知,就像红薯那样的好东西,早在万历年间的时候,福建巡抚就下令推广过,用于救济时荒,可九千岁是否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就连黄尚书那样的福建人都不知道红薯是什么东西?”
施奕文的话倒是勾起了魏忠贤的好奇心,于是他便问道。
“哦?这是为何?”
“回九千岁,这事说起来再简单不过,官府推广,无非就是印出一些册子,再弄些种子,即便有了部分地区官府的推动,但是真正栽种甘薯、主动不间断传种甘薯的还是农民,只是这种途径,难以迅速传种红薯传播到庞大的帝国各地,毕竟,种苗的传播、种植技术的推广都需要时间。况且,引进新的作物,虽然可以让百姓糊口,但是大明不少农民都是租种地主的土地,他们缴纳的地租可都是高粱、小米、稻谷,要是红薯只能用于自家糊口,那百姓自然也不会积极种植……”
对施奕文说的这些,出身民间的魏忠贤当然能够理解,官府办事,什么时候办利索过?让他们推广东西,不过也就是说说而已。红薯不能交租的话,百姓顶多也就是在地头墙角种点糊口。
“这么一说,难不成这事就是白欢喜一场了?”
魏忠贤的眉头一皱。
“似乎只有压水井还算凑和,有了图样,还会有铁器作坊去制,可这红薯……这是能让老百姓填饱肚子的好东西啊。”
其实老百姓能不能吃饱,魏忠贤一点都不关心,他关心的是名声,别人说他是“奸臣”,可奸臣什么了?只在他能让老百姓吃饱肚子,那他就是百姓眼里的贤良,就是大明的功臣!
到时候,不用地方上的官员们拍他的马屁,就有百姓主动给他立长生牌位。
好名声,谁不喜欢啊。
可要是白欢喜一样,那这事……心里肯定不舒坦啊!
心里患得患失的功夫,魏忠贤突然直视着施奕文,说道。
“你小子说出这些话来,肯定有你的后手吧,来,快给咱家说说。”
魏忠贤的语气那是一个亲近,能不亲近嘛,眼前的这小子可是能让他名垂青史的主啊。
别说是亲近了,就是让咱家服侍他都行。
其实,越是像魏忠贤这样的太监,就越在乎名声,毕竟,他没有子孙啊,可他们的太监身份,注定他们落不到什么好名声,毕竟,没有人能瞧得起他们这些身体有缺陷的人,好像他们这些太监天生就是“奸佞”似的。
所以,相比于名声,那个可望不可及的东西,他们只有退而居其次了,相比于名声,银子来的更简单啊。
白花花的银子,谁人不喜欢?
可是当有好名声的时候,但凡是有机会,谁又愿意错过这样的机会?
他魏忠贤当然好名声了,当然渴望拥有名垂青史的机会了的。所以,他真的在意这件事,关心则乱的他,甚至还主动离开书桌,与施奕文平座,语气急切的说道。
“你小子就别卖关子了,赶紧得,快把你的法子与咱家说说!”
第169章 大明能臣魏忠贤(第二更,求订阅,)
瞧把魏忠贤给急的!
见他急成了这副模样,施奕文倒也没有再卖什么关子,毕竟,他谋划的事情还要靠这位九千岁呢。
要说阉党,不,要说魏忠贤有什么好处,就是他贪财,可他办事!这样的人,绝对比嘴炮可靠,只要是他愿意收银子,愿意拿好处,就表明,他愿意办这件事。
要是让那些嘴炮主持移民,估计还没移呢,他们肯定会就“神州之民焉能赴番邦乎”,然后找出种种与制不和的理由来,等他们嘴炮打完了,估计美国差不多从不列颠独立了。
这种事情,古今中外,绝不罕见。
嘴炮能不能救国,没见过,但是嘴炮们肯定能误国。
所以,相比东林党等所谓的“正人君子”,相比他们的嘴炮,施奕文宁愿和阉党“同流合污”,为了达到一个高尚的目的,手段嘛……也是可以接受的。
“其实,这事说起来倒也简单。”
施奕文则说道。
“九千岁,古往今来,作物推广不易,这个不易,不仅仅是推广的速度,更重要的是要让天下的百姓接受它,想让百姓接受一种东西,就必须得让他们看到好处,您说是不是九千岁。”
“没错,没好处的事情谁干啊。”
魏忠贤连连点头道。
“对,想让百姓种红薯,就得让他们看到种红薯的好处。”
“这种红薯不是能吃饱吗?”
“然后呢?”
“然后?”
魏忠贤懵了,他不解道。
“能吃饱不就行了吗?”
“可百姓要的不仅仅是能吃饱啊,”
施奕文都懒得搭理他,当百姓是猪呢。
“况且他们不能总吃红薯不是,那玩意吃了会胀气的。想让他们主动的去种红薯,就非得在地主身上作文章。”
“在他们身上做文章?”
“对,就是他们!”
施奕文冷笑道。
“他们要是不认红薯,百姓自然不会种太多,可要是他们认了,百姓自然也就会种。”
“这是为啥?”
“能交租!”
施奕文说道。
“要是天下的地主,都愿意收红薯干作地租,又何愁天下的百姓不种?”
“可照你说的,那红薯吃多了会胀气,那些人收了租,不还是为了卖嘛,他们又不傻。”
红薯干能交租的话,百姓自然乐意种,可魏忠贤当然也知道,地主们肯定不乐意收这个,这个不好卖啊。
“他们是不傻,可要是他们也能从中占到便宜呢?”
“这怎么说?”
“九千岁,您看啊,要是官府定下一个规矩,地主收租收7成精粮,三成粗粮的话,那三成也就是红薯干,要是按原有的三成收,地主肯定不乐意,可要是这三成粗粮翻倍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没有利益的事情,没人愿意干。而施奕文这个“粗粮翻倍”的办法,其实就是借鉴交公粮的经验,粗粮也是翻倍。
“粗粮翻倍……似乎也行,不过这一亩地能收多少红薯干?”
“大体上4斤红薯晒一斤红薯干,一亩地至少能收千斤左右的红薯干,即便是交个一两百斤红薯,百姓也是乐意的。”
不等施奕文往下说,魏忠贤就说道。
“何止是乐意啊,估计都连做梦都在笑,天底下谁家收的租子没有四成?搁北直隶,即便上等水田,一亩地不过也就出一百五六十斤高梁、小米,交上六七十斤的租,自己还能剩下多少?可要是换成红薯干,一亩地才交一二百斤,自己还能剩下八百多斤呢,这地租才划多少,还不到两成,这样的好事,谁不乐意。而且地主也乐意啊,这红薯干再便宜也不能比高梁小米便宜一倍吧,他们也能多挣一点,嗯,这可是主佃皆利的大好事!”
算完账之后,魏忠贤是那个高兴啊,瞧着施奕文的目光那是更加的亲切了。
“九千岁说的是,主佃皆利,这推广起来,自然也就无往而不利了。”
“对,对就是无往而不利,甚至都不用官府去办,百姓自己就抢着种了。”
突然,魏忠贤顿了顿,摇头说道。
“不对,这事还真离不了官府,官府得去和地方的乡绅地方去商量这事,而且还得把种子发出去,确实离不开官府啊,可那帮子人办事,实在是不让人放心啊,你不是说福建那边都弄几十年了嘛,结果种的人还是不多。”
魏忠贤的长叹,让施奕文笑道。
“所以,这事就得另辟蹊径啊,九千岁。”
另辟蹊径!
魏忠贤的眼前一亮,看着施奕文笑道。
“你小子,就喜欢卖关子,快说来给咱家听听,这咋个另辟蹊径法。”
“这事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关键是要看怎么办。”
……
“……所以呢,老奴觉得吧,这件事,让地方上去做,他们也不一定会用心,毕竟,福建那边都弄了几十年了,结果也就是在建巡抚金学曾在任的时候,有几天的热劲,那阵子一过,官府那边也就没人问了。”
站在皇帝的身边,魏忠贤毕恭毕敬的垂着腰身,一一说着他的担心。
“进忠,你的担心也是不无道理,地方上的官员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估计也就是嘴上说说,说来说去,最后还是老百姓受苦啊。”
突然,朱由校觉得面前正制着的玩意不怎么香了,地方上办事不都是这样吗?他们拖拖拉拉的没关系,可最后挨饿的是天下的百姓啊!
百姓挨的不仅仅是饿啊,到时候,肯定还会是影响到老朱家的天下的,可作为皇帝的他,面对这种情况,却又是无能为力,他能怎么呢?
“进忠,你说,朕该不该像当年神宗皇帝那样,像派矿监似的,派内官出去。”
这个念头刚一闪现,朱由校就摇头说道。
“事情不能这么办,这么办了,必定会引得天下臣民不满,那怕就是好心去办好事,到他们的嘴里,都能变成坏事,哎……头痛,头痛。”
揉着太阳穴,朱由校是心烦啊,碰到这些事情能不心烦吗?还是干木匠活舒服啊……
第170章 贤臣魏忠贤(第一更,求订阅)
头痛,这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在头痛的时候,朱由校同样也在等着,等着魏忠贤的建议,毕竟,他说了这么多,肯定会有解决的办法。
要不然,魏忠贤是绝对不会说这么多麻烦事的。
“皇爷大可不必为这事头痛,这事说起来倒也简单。”
“简单?怎么简单了?你说来听听?”
“皇爷不妨先在宫里头辟一块地,地方不要多大,三分地也就够了。”
“哦?这地种来干什么?”
朱由校看了一眼魏忠贤,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当然是用来的种红薯了,这样一来,这红薯就变成了宫里独有的宝贝,而且还是皇爷您亲自种下的。”
魏忠贤鞠着腰身回忆着昨天施奕文和他说过的那些建议。
“嗯,嗯,这样一来东西也就稀罕了,然后呢。”
魏忠贤的建议让朱由校连连点头,这就是想要借皇家的名头,这样的事情是好事,当然要借了。
“然后自然是请那些即将下派地方的官员一起种地了,借此教授他们如何种植红薯,如何育苗,等到忙活完之后,每人再赐红薯种数斤,令就任后种植,皇爷,那些刚刚下派地方的知县、知府,必定都希望作出一些政绩的,他们到了地方后,必定会种下红薯,一来是告诉地方上乡绅,他们曾进过宫,得了皇爷赏赐,深得圣眷,二来呢?让乡绅们知道,红薯是好东西,就连皇爷您也爱吃,而且还专门赏赐给朝中的贤臣,到时候,乡绅们又焉能不想办法索要种薯?”
魏忠贤在说出这些话时,心里都禁不住又佩服起施奕文那小子了,那小子行啊,居然想出这样的办法。
“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进忠,你这个办法好。”
朱由校点头赞赏道。
“皇爷,不仅只是这样,您赐种薯的时候,可以让那些个官员种下后,记下产量,然后书信回宫,这信不用经内阁,直接递交到皇爷面前有,如此一来,他们必定不敢怠慢,不但会在衙门里精心种植,甚至还会派人看守,外人看到当官的都这么看重它,必定以其为好物……”
“嗯,越是这样故弄玄虚,百姓就越希望得到它,如此一来反而有奇效。”
称赞之余,朱由校的心里也犯着嘀咕。
“这是魏忠贤想起来的办法?”
显然,这绝对不可能是魏忠贤想的办法,他压根就没有意识到那个“书信禀报”意味着什么,可作为皇帝的朱由校,却深知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地方官员可以绕开寻常渠道,绕开内阁,绕开司礼监,直接给皇帝书信。
他们的书信中并不一定只有红薯的产量,肯定还会有地方的事务的,有了他们的禀报,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自己?想通其中的好处后,朱由校的心头不由的一惊,出这个主意的人,是真正的心在社稷啊!那怕就是锦衣卫,也不一定有那些地方官更了解地方,他们的秘信才是大明最真实的一面啊。
这那里是什么“红薯信”,分明就是借着红薯的名头弄的“秘折奏事!”,朱由校相信那些官员肯定会发挥它的作用,因为这是他们在皇帝面前展示自身的机会!
这个办法很好!
其实,那怕就是施奕文,也没想到自己随口的建议,会在朱由校的心里掀起这样的波澜,当然更没有想到原本只是起到督促作用的书信会演变成“红薯秘奏”,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有了它的存在,皇帝不至于变成瞎子聋子。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到那时肯定有乡绅千方百计索要种薯,有了乡绅们带头,百姓们自然乐意种植,待百姓开始种植时,再由官府出面,与乡绅、地主们协商,准百姓用红薯干交租。”
见皇爷高兴,魏忠贤又说道。
“皇爷,除了让官员去办之外,明年乡试时,各地士子云集京城,待到乡试结束之后,皇爷大可以格加恩赏,念他们赴试不易,把红薯种赐赏给他们,让他们好生种植、好生推广,惠及家乡百姓,这些士子来自全国各地,他们把种薯带回去,自然也就带回到全国各地了,”
要是说先前的建议,还让朱由校有些怀疑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也不再怀疑了,这绝对不是魏忠贤的主意。
但是这个主意好啊!
明年进京城赴考的士子岂止万人,他们来自全国各省,虽说不是每个县都有吧,但是每府必定都有几位,把红薯赏给他们,自然也就可以在一夜之间,把红薯传到大明各地。
“……虽说百姓们不能迅速受益,可那些士子回乡后,必定会以红薯向乡亲炫耀,炫耀这是皇帝的赏赐,将来百姓们受到实惠,也必定会感激皇爷大恩大德。”
当然,也会感激我魏忠贤了,毕竟,这可是咱家提的建议,到时候,百姓们肯定会给咱也立长生祠的,等到那时候,咱魏忠贤可不就是千古贤臣!
想到这,魏忠贤的心里那是一个得意啊!
咱老魏当太监怎么了?
你们那些个读书人一个个的读着圣贤书,又怎么了?
咱老魏是太监,可咱那也是做好不少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就像这红薯吧,这可是能活命千百万人的好东西啊,你们那些读书人,拿到手里都几十年了,怎么了?怎么了?
天下的老百姓谁知道了?
屁用没有,到最后,不还是咱老魏的功劳,咱老魏那才是大明的大贤臣啊!流芳百世的那种!
心里得意之余,魏忠贤甚至开始寻思着,回头是不是应该让人写本书,好好写写咱老魏的功劳,至少这传红薯的功劳得大书特书,然后在老家再建个祠堂,让所有人都瞧瞧,咱老魏虽然是太监,可那也是能办事的人。
也就是在魏忠贤的心里各种念头浮想联翩的时候,在他暗自激动的时候,突然皇帝轻飘飘的一句话,传到他的耳中。
“进忠,这些法子都是你想出来的?”
第171章 腹黑皇帝朱由校(第二更,求订阅)
皇爷的随口一问,让魏忠贤的心里不禁一紧,难道皇爷猜出来了?
这位爷是贪玩了一些,可魏忠贤从来不敢把皇爷当傻子,这位爷有他精明的地方啊。
“皇爷,老奴……”
不等魏忠贤说话,朱由校就摆手说道。
“好了,其实,谁想出来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把事情办好就行,能让天下百姓收到好处就好,行了,进忠,司礼监那边还有许多事呢,好好办事,莫要欺朕。”
轻飘飘的一句话后,朱由校又对一旁的小太监吩咐道。
“一会去容妃那吧。”
其实,朱由校并不是去看容妃任氏的,而是去年看他的儿子,尚未周岁的朱慈炅是他第三个儿子,前两个儿子一个生下是死胎,一个早夭,对于身位皇帝的朱由校来说,他一直很看重这个儿子。甚至早就有了,一但儿子满周岁,就立为太子的想法。
到了容妃宫中,见到不过只有十个月的儿子已经能站起身来,心情大好的朱由校甚至都没有理会容妃等人的行礼,而是直接过去与儿子戏耍起来。
一时间,殿中尽是一片欢笑,谁能想到堂堂一国之君,居然会坐在地上与婴儿玩耍,不过婴儿的精力有限,玩了一会后,很快就打起了哈欠,朱由校居然主动抱起了孩子,在哄着儿子睡觉时,他看着儿子渐渐的睡着时,在心里自言自语道。
“炅儿啊,你要快些长大啊,等到你长大的时候,到时候,咱大明就和过去不一样了,你不知道啊,打从世宗起,咱们大明朝就一天没有清静过,到神宗那时候,这朝廷里就乱哄哄的,就连辽东也没了,他们说辽东没了,是兵祸,可其实啊,还不是因为朝议之争嘛……”
把儿子抱在怀里,轻轻晃着胳膊的朱由校,看着儿子的目光充满了慈爱。
“这两年,朕用魏忠贤,为啥要用他?还不是因为朝事,他们说的朕用阉宦,可朕倒是想用他们,可他们一个个的争也好,吵也罢,争的不是国,吵的也不是事,现如今的大明朝,那能容得他们这么争来吵去的,再这么吵下去,祖宗的江山可就完了,不是你爹我做亡国之君,就是你做了,那可是对不起祖宗啊!”
也就是在面对儿子的时候,朱由校才能说出,不对,才能想出他的心里话,这是为他内心处,绝不会示人的一面,至少绝不会示予外人,那怕就是在妃子的面前也不会展露内心真实的想法。
“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其实,用谁不用谁,都是皇帝说的算,可是皇帝不能随心所欲啊,当年世宗不能,神宗也不能,你爹我更不能,人家说世宗那会严崇独掌朝正,可又有什么用呢?即便是严崇和司礼监一起联手,在世宗面前也是不堪一击。纵使他海瑞再刚猛,最终能做的也只有“死谏”;掌管天下二十年的严党,最后也就是皇帝一句话就废了;权倾一时的“老祖宗”吕芳,说贬也就贬了;这些都是皇帝一句话的事儿。”
随后,朱由校又叹口气。
“说是皇帝一句话的时候,但皇帝却也不能随心所欲。该妥协时皇帝就得妥协,该买的账皇帝也得买,当年世宗不恼海瑞吗?但是他杀不了他,也杀不得,杀了他,因为即便是皇帝也得倚仗官员去治国,大明这么大,总不能什么事,都让咱们爷俩上吧。”
盯着儿子安祥的睡容,朱由校都不知道为什么在心里和儿子说这么多,或许是因为太压抑了。
“世宗用严崇的时候,说是严党独揽,可大家也知道,未尝没有世宗的意思,所以,世宗用起来严崇也是束手束脚的,神宗用阉宦去收税,落下了多少骂名?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世人都知道,世宗精明,神宗聪慧,所以有些事情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党争不断,看着朝政混乱,即便是用一方,打一方,也只能让一方罢官,到了地方上,继续发动舆论清议,大明的朝政就是这样败坏的……”
朱由校的目光闪出一道厉色。
“可你爹我不能当亡国之君,也不能把这样的天下交给你,所以我用魏忠贤,他市井出身,做事没有底线,他想揽权,就会去杀人,他的私心会让他心甘情愿的去做那把刀,天下的骂名都落在他的身上,你爹我也就是……”
就是什么呢?
昏庸?
朱由校的心里哑然一笑。
“那是因为你爹我需要那把刀啊!等将来,你大了,你就明白为父的苦心了,可千万千万别被别人给忽悠了,那些个文官也罢,宦官也好,说到底,都有自己的私心,那怕就是海瑞,当年“死谏”的时候,也有他的私心,他是算准了世宗不会杀他,可现如今,谁敢保证,魏忠贤不会杀他?”
朱由校的那双黑眼睛里闪动着亮光,谁能想到,打从他登基以来,所做的一切,都不过只是在演一出戏,演给谁看?自然是演给全天下的人看。
魏忠贤杀东林党数人,背负了天下的骂名。可杀的还不够啊,那些被罢官的人还在地方上继续发动所谓的清议,想要借助舆论东山再起,但是朱由校是不会给他们那个机会的,魏忠贤更不会!
这次逆案是机会。
对于这一切,朱由校都是默许的,他甚至在暗自期待着魏忠贤扩大化,因为只有如此,才能让大明朝政混乱消停下来,让朝政不至于像前几年那样,陷入纠扯不断的党争之中。
“乱世用重典啊……”
朱由校自言自语道。
“可用重典,也得先理清楚一些事情,骂名……”
先让别人去背吧!
恰在这时,一旁的容妃说道。
“陛下,炅儿已经睡下了,是不是先交给**放到床上。”
“不用,朕自己放……”
朱由校笑道。
“往后,朕会常来这里的,常来陪陪炅儿,忙过了这阵子啊,朕可以轻松不少了……”
第172章 朱由校的工具人 (第一更,求订阅)
次日,和往常一样,在听着司礼监秉笔太监王体乾念奏折时,朱由校仍然做着他喜欢的工匠活,似乎他从来都不喜欢朝政,但,他每天都让王体乾念奏折给他听。
“又有人弹劾魏忠贤借逆案,大兴冤狱了。”
将手中的工具一丢,朱由校问道。
“体乾,你怎么看?”
“皇爷,老奴只管按皇爷的吩咐办事。”
王体乾鞠着腰身说道。
“那,你就去趟魏忠贤那,把那几份折子给他,他知道该怎么办。”
这几份奏折到了魏忠贤那,会引起什么后果,朱由校非常清楚。但这正是他要的结果。
做为皇帝,他确实做到了世宗、神宗那两位没有做到的事情——把文官集团变动玩物。他就像是一个导演似的,远远的看着,看着那把刀去剃清文官集团。
皇帝不能随心所欲,众怒难犯之下,不能把自己处于众叛亲离的地位。
但是有的人却可以为所欲为,只要给予他权力就行。
对于出身市井的魏忠贤来说,他打击对手从来都没有底线的,他也不需要遵守所谓的“文官底线”,什么流放啦,什么罢官了。
实在是太寻常了,对于魏忠贤这种曾于市井混迹多年的人来说,他知道那些人一但东山再起意味着什么。
死路一条!
别人死好过自己死。
这样的人,正是朱由校所需要的,他需要这位东厂主事去办这些事情。
“老奴遵旨!”
看着王体乾,朱由校叹道。
“体乾,让你委屈了。”
朱由校说的委屈,指得是王体乾在魏忠贤面前的地位,实际上,根据惯例,担任司礼监掌印太监的王体乾,职位在东厂主事太监之上。
唯独到了王体乾这,却发生了变化,他甘居魏忠贤之下,所以魏忠贤毫无忌惮。杨涟弹劾魏忠贤的奏疏进呈后,朱由校命王体乾朗读,王体乾略过奏疏里重要的话不读,于是杨涟受到谴责。外人都将此事作为证据,证明此人对魏忠贤的依附是明目张胆的。
可就这么一位“蒙蔽圣听”,而且稳居魏忠贤头号心腹的角色,在崇祯继位后,也不过只是革职回家而已,而魏忠贤其它的心腹却是一下被杀。
为什么他活了下来?
因为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压根就是奉天启皇帝的令,听命于魏忠贤的。
嗯,天启在魏忠贤那玩起了无间道。
“给皇爷办差,谈不上委曲!”
王体乾笑道,
“倒是皇爷,天下有谁懂得皇爷的心思,知道皇爷受的委屈,老奴的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看着皇爷,作为其心腹之臣的王体乾自然知道,皇爷这几年在想什么,遭了多少累,又给自己揽了多少污名,为什么会这样?
不还是为了大明的天下吗?
“哎,与天下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
朱由校长叹道,
“再等等吧,体乾,再等几年,等几年……也就差不多了,到时候,你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奉诚着他了,被人那么使唤着,确实挺不舒坦的。”
“老奴等着呢!等着皇爷中兴咱们大明朝呢!到时候,皇爷也能轻松一些了。”
王体乾的话,让朱由校笑道。
“其实,现在倒是挺轻松的,我这个皇帝,也就是玩玩木匠活而已。”
说罢,他就将桌上的工具拿到手里。
“可木料用上之前,要先削平了,自己用手削,非但削不动,而且可能会伤到手,还是得用刨子啊,你去吧……”
看着皇帝用刨子轻松的剃平了木方,王体乾心底微微一笑。
他知道,魏忠贤就是陛下手中的刨子。
只是很多时候,刨子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们只以为自己足够锋利,能刨平世间一切,却完全不知道,刨子所有力量都来自于主人。
在主人弃之不用时,所谓的刨子,也就是被扔到炉膛里头升火的材料罢了。
又一次,王体乾亲自来到东厂,隐约的他似乎听到了一阵阵惨叫声,对此他就像是没有听到似的,径直去见魏忠贤。
这边一见面,那边刚把奏折交给他,就听魏忠贤冷笑道。
“就那些人,居然还想造咱家的反,这事再简单不过,无非就是在口供上加几个名字而已!”
在自己人面前魏忠贤当然不知道掩饰什么。
“就是,不过就是自不量力而已。”
王体乾说道。
“厂公,不知道厂公又审出了多少案犯?”
“又有十几个人招了,他们咬出了六十多个同党,其中有十几个在南京那边为官的。”
魏忠贤面露微笑,想起另一件更开心的事的他,不禁说道:
“对了,南京那边这次也咬了人出来,上次咱把不少人都赶到了南京,他们到了那边也不知愧改,可恶的是他们还在奏疏中大骂我等是奸佞,真是岂有此理!这次正好了,把他们一网打尽!”
点点头,王体乾说道:
“朝臣和地方大员们一直都有联系,不过这事厂公得谨慎一些,毕竟地方大员毕竟是封疆之吏。”
魏忠贤轻蔑地道:
“哪里是什么大员?也就是一些闲散官儿,这些人正好一网打尽了,咱家也乐得清静了。”
说到这儿,脸色渐渐发青的魏忠贤,满面怨毒地说道:
“最可恼的就是这些人,他们在地方上污名咱家,败坏咱家的名声,也不看看他们一个个的办了什么事,这次非但要把他们给一网打尽了,就连同上次的那些漏网之鱼,也要一网打尽了!”
瞧着魏忠贤手掌按在桌上,额头上青筋暴起的模样,王体乾心知,这位九千岁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而这正是皇爷需要他做的事情。
“厂公,一网打尽归一网打尽,不过要是杀的人太多,皇爷那边恐怕也不好交待啊。”
王体乾提醒道,他知道陛下需要那把刨子,可也觉得不能杀太多的人,毕竟,杀的人太多,有时候不见得能解决问题。
魏忠贤笑道。
“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办!等回头我会向皇爷禀报这事的。”
第173章 世间再无张居正 (第一更,求订阅)
天启六年的六月,对于大明来说,是一个极为特殊的日子。
并不是因为压水井这样的抗旱神器,也不是因为有红薯的横空出现。而是随着“王恭厂刺君逆案”的审理,锦衣卫缇骑四出,当天就逮捕了一百人,随后每天都有上百人被捕入大牢,非但东厂大牢、锦衣卫大牢里是人满为患,就连刑部大牢同样也是人满,至于顺天府那边同样也是关满了人,被牵涉其中的非但有许多官员,同样也有不少商人,毕竟这事本身就是晋商勾结建奴引发,而京城又是晋商盘据多年的地方,被抓的商人自然也是越来越多。
对于主审官员来说,抓到的商人越多,他们的好处也就是越多,其实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一些人反对牵涉的人那么多,但是后来面对那些被捕拿的商家家人送来的银子,一个个反而都沉默了。
为啥,有好处啊!
白花花的银子捧上门,这样的好处谁愿意错过?
前提是只有抓了人,才能得到好处。
那就抓吧!
随着涉及到的人越来越多,到了六月,这场风终于吹到了江南,先是扬州十数位晋籍盐商因为涉案被锦衣卫捕拿,抄家,然后南京六部数十位官员被抓拿至天牢,接着涉及到的人越来越多。
或许没有“瓜蔓抄”,但肯定是“瓜蔓联”,被抓住天牢的嫌犯,肯定扛不住东厂番子的酷刑,有曲打至死的,也有曲打成招的,也有攀咬他人的。
随着,攀咬的人越来越多,监狱里也是人满为患了。
不过即便如此,京城的各个大牢里,仍然天天回响着上大刑时的惨叫声,在绵衣卫大刑的招呼下,一份份攀咬的口供被递了上去,更多的人被关进大牢之中,人越来越多。
商人也好,达官显贵也罢。一个个曾经看似不可一世的人物都被抓到了大牢里。如此一来牢狱里头自然也是越来越挤,大牢时里的囚犯挤成了堆,这些人躺在这些麦秆上,绝望的看着周围,他们的双眼中充满绝望,囚犯们就这样一个挨着着一个,敞开那里。
等待着未知的命运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恶臭味,这么多人被关进大牢,在大明这是极为罕见的。
突然,这些绝望的囚犯突然骚动起来,他们站起身来看着在锦衣卫押解进来的人。
“是侪鹤……”
侪鹤,是东林领袖赵南星的别号,两年前在东林党人与阉党的党斗的失败后,赵南星被革去官职,削籍戍代州。
可谁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侪鹤公不是已经被流放到代州了吗?怎么又被拿回来了!”
“必定是魏忠贤那阉奴想要赶尽杀绝!想要借机杀尽天下士大夫!”
“魏忠贤,你这阉奴,我等与狗贼誓不两立……”
骂声、喊声在大牢里回响着,那些人无不是向赵南星行礼,活着的东林领袖可没有几位了。
从逆作乱!
这样的罪名,所有人都知道结束,无非就是死路一条而已。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被别人攀咬上的,有嘴也辩不清的他们,面对大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别人拉下水,在互相攀咬的同时,他们的心里同样也有些懊恼,而现在,看到年过七十的赵南星也被从流放地押到京城时,他们自然感觉有愧。
“不曾想今日又能见诸公,能生见诸公,实在是三生之幸啊!”
面对众人,赵南星却显得极为平静,两年前被流放的时候,他就已经看淡了,现在不过只是旧事重提而已。
只是……看着牢狱中关押着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庞,赵南星不禁长叹一声。
难道,陛下真的就糊涂到任由魏忠贤如此胡作非为吗?
“陛下就不怕,天下士林从此元气大伤,国将不国吗?”
在被关进大牢时,赵南星的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天下士林这次之后恐怕会元气大伤,没有百年时间,恐怕是恢复不过来的。
“陛下是想用士林的元气大伤,换朝政的百年平和啊!”
在首辅顾秉谦的书房里,面对丁绍轼,他难得的说了一句实话。
“于陛下看来,自神宗末年,我大明于辽右屡战屡败,归根结底还是朝议纷纷,党争不断,督师止步有言官给事中弹劾其不思进取,糜费朝廷钱粮,久师无功有,被逼冒进,稍遭新败,又有给事中弹劾其丧师辱国,不堪为用,辽右说是败于军,不足败于朝,朝中群臣虽然不在辽右,虽不为督师,但却能左右辽右局势,即便是前线督师将领有意杀虏,但受制朝中党争,面对朝中文臣的指手划脚,历任督师非但无法实现自己的固守和进剿计划,甚至还屡战屡败,最终导致辽右尽失。”
说出这番话时顾秉谦也是禁不住长叹一口气,陛下看到的事情,他同样也看到了,可他能做什么呢?
“在外人看来,我顾某人不过只是与阉宦同流合污的阉党,不过只是魏阉的传声筒,可是……”
抬头看着丁绍轼,顾秉谦说道。
“又有谁知道,现如今大明已经到了山穷水尽,非得快刀斩乱麻的地步了?要是任由党争持续,别说是辽东难复,甚至就是大明江山也是危在旦夕啊!”
“可不就是如此!”
丁绍轼长叹道。
“大明江山这些年早就到了危如累卵的境地,而朝中诸公却一心以政见而争高下,国事……国事如此,又焉能争执,他人常道,张江陵为我大明延五十年国运,可谁记得,当年张江陵为首辅十年,以独相处置朝政,如此才避免了世宗朝议纷乱的时局,虽说有人屡屡弹劾江陵,可那十年,大明总算是有了些许喘息之机,不像随后,朝中几十年党争不断,挽救危局?处处有人掣肘又如何挽救危局?”
大明的时局谁不知道啊!
无论是民间的遗贤也好,朝中诸位大人也罢,他们都很清楚,可他们又做了什么呢?
“江陵……”
顾秉谦沉吟道。
“可惜世间再无张居正啊!”
第174章 皇帝的替死鬼(第一更,求订阅)
世间再无张居正!
如此一声长叹之后,顾秉谦沉默了。
丁绍轼同样也沉默了,他们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坐在那。
或许,直到现在张居正仍然还未平反,可是,天下的读书人却比任何人都清楚,没有张居正的十年独相,没有他那个“独夫”把持朝政,大明恐怕早就亡了!
可是张居正是什么下场呢?
生前极尽荣宠,身后却被开棺鞭尸。
他为皇帝做了很多事情,可是最后他落了一个什么样的下场?在这种情况下,谁又愿意当皇帝的替死鬼?
“世宗用严嵩为刀,乞食于墓穴。神宗之江陵,抄家鞭尸……”
顾秉谦的话声带着些许悲愤。
“他人道帝王寡情,可那次不是党争?严嵩败于党争,江陵亦毁于党争,说来说去,大明的朝政,打从世宗起就从没有离开这两个字,帝王寡情,可江陵身后要是没有所谓旧党反扑,江陵何至于如此?从此之后,为官者不敢为严嵩一意邀宠,惧乞食墓穴,为官者亦不敢为江陵,一意为国,怕身后鞭尸。”
顾秉谦的脸色渐渐发青,他的目光满是悲惨地道:
“最恼人的是欲做事的人,做起事来,却要不断的过去和他们商量,可那些给事中,科道言官,却从来不顾国事,只知道邀直买名,无论如何为政,无论时局如何,他们一心只在乎所谓清名,只在乎个人名节,如此焉能持政,这样的人留之又有何用?”
丁绍轼瞧他手掌按在桌上,手背上青筋暴起,眼中满是羞恼的光芒,他当然知道顾秉谦为什么如此生气,不仅仅是因为他做事的时候,有诸多掣肘,更重要的一点是,那些人借清名发动舆论,到处宣扬他顾秉谦是“魏阉之奴”。
堂堂大明首辅变成魏阉的奴才,换成谁,谁不生气?
“可,谁又敢像江陵一般专独?”
顾秉谦突然又泄了气。
“世间再无张居正,没有人会再做他了,为了天下,不顾身前身后之后,不惜开罪于天下?别人不敢,我亦不敢,陛下……”
连连摇着头,顾秉谦叹道。
“就是咱们的陛下,他也不能啊,陛下的刀子一出,朝臣离心离德,又该如何?难不成自断臂膀?”
其实,这也就是明末时历代皇帝最痛苦的事情。嘉靖也罢,万历也好,天启也行,他们都没有对朝臣真正动过手,面对文官集团,他们使终是束手无策,相比之下,崇祯皇帝却曾一怒之下连杀三十余位大臣,可即便是他快刀斩乱麻了,可是结果呢?
官员离心离德,一问朝政,不是唯唯诺诺,就是皆不敢言。
面对皇帝的刀子,文官们选择了一个最简单的办法——沉默。
到最后是什么局面?
满清兵临京城,朝臣唯唯诺诺,不知是战是和。流寇兵近京城,朝臣皆不敢言,不知是逃是战。
到最后是什么结果?崇祯指责大臣可杀,大臣指责皇帝薄情,然后大明朝没了。
为什么会这样?
说白了,皇帝孤人寡人!
大明朝打从“土木堡之变”后,皇帝就日渐成了孤人寡人!英宗之前,军权在勋臣的手中,文臣不能插手兵事,两者同朝为官,谈不上谁压谁一头。那时候皇帝打压武将,有文臣相助,打压文臣有武将相助。可“土木堡之变”全变了样,文臣一家独大,别说是武将了,就连勋臣也得仰人鼻息。即便是嘉靖想用勋臣对抗文臣,可积重难返啊。
等到崇祯上去快刀斩乱麻的时候,他用东林,败了杀东林的人,用反东林的人,败了再杀,然后自然也就是众叛亲离了。
自断臂膀,这事……可以干,但是得分时候,没有三头六臂的时候,干起来,要命啊!
“所以……”
顾秉谦压低声道。
“今上才会用魏忠贤啊!”
尽管他的声音不大,可是听在丁绍轼的耳中,仍然让他惊声道。
“啊!这,这怎么可能!”
难怪丁绍轼会如此惊讶,毕竟,在外人的眼里,这位皇爷可是昏庸到了极点,荒唐、无能,毫无主见,甚至变成了魏忠贤的木偶。
“咱们这位,登基前可是聪颖的很,几位帝师可都是夸过的,就是神宗那会,也夸过,怎么就这边继了位,那边甚至连看奏折都懒得看了,不识字?不识字,东宫的几位先生是干什么吃的?沉浸木匠之事,对朝政不闻不问,任由魏阉专权,可即便是两年前,东林六君子惨死牢狱,地方清议又说什么?今上为魏阉蒙蔽!”
道出最后一句话后,顾秉谦反问道。
“要是陛下聪明如神宗,要是东林六君子惨牢狱,会是什么结果?”
“这……”
自然是皇帝暴虐了!
瞬间,许多想不通的事情,丁绍轼想通了,他的心里甚至冒出了一个念头——皇帝可真黑啊!
不对,是天启皇帝可真是心黑啊。
即便是杀人,也要假别人的手。
“天下的文官不会再有人做严嵩,因为他们不想乞食墓穴,也不敢再做张居正,因为不想身后抄家鞭尸,所以,你也好,我也罢,咱们说到底,虽然心急着国事,可也就是如此了,你丁绍轼可以事到临了一死报君王,可你愿意押上全家的性命,去得罪全天下的读书人做个独相吗?”
去得罪全天下的读书人做个独相吗!
谁敢?
没有人敢!
张居正之后世上就再无张居正了!
丁绍轼苦苦一笑,摇了摇头。
“这么说,咱们的这位,是想用魏阉来当这把刀,把天下的事情犁个清楚了?”
“犁不清楚!”
顾秉谦摇头说道。
“只能说,让朝中少些掣肘,两年前,虽说重创了东林,可你我都知道,在地方上,东林的影响力仍然很大,现在朝中看似平静,可是党争随时都有可能复起。”
“既然如此,那顾相为什么有意打压魏阉诸人?”
丁绍轼反倒是有些好奇眼前的这位首辅了。
“因为……我不是阉党!”
顾秉谦直接了当的说道。
第175章 太监杀人也不用刀 (第二更,求订阅)
瞬间,何国礼就傻了眼,瞠目结舌的看着他。
他,他怎么可能知道?
在何国礼看来,这件事是个秘密,外人是绝对不可能知道的。
这炮确实是他从海里打捞上来的,去年荷兰人离开澎湖占领这里的时候,他们的一艘船撞上了礁石,船沉入了海里。
因为那片海水倒也不深的关系,何国礼找了几个擅水的,把船里的大炮等物资给捞了上来。
原本何国礼寻思着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这些炮卖给官府或者海商,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现在好不容易碰着了,却被人一眼瞧出了是海里捞起来东西,又如何能不惊讶?
被人一语戳穿的何国礼倒也不觉得难堪,而是哈哈大笑道。
“施公子,果然是有见识,这炮确实是在下命人从海里捞起来的,但是炮确实是新炮,就连船也是在巴达维亚新造的,虽然是从海里捞起来的,可也不耽误用不是?”
“可总归还是旧炮啊!”
随口一说,让何国礼有些憋屈,于是便试探道。
“那公子以为这些炮能抵多少?”
“能抵多少……”
想了想,施奕文问道。
“有炮弹吗?”
“有。”
“有火药吗?”
“当然也有,也都是红毛番的。少说也够他们放上五十出的。”
不等何国礼得意,施奕文下一句话就憋得他说不出话来。
“估计也是从海里捞里起来的吧!”
我不气,我不气,他,他就是想趁机压价而已,这小子忒狠了!
可下一瞬间,他险些没背过气去。
“既然如此,那就……五千两吧!”
施奕文心里稍一盘算,开出了一个相对合适的价格。
“什么?五千两!”
何国礼睁大眼睛,连连摇头道。
“这不可能!”
确实是不可能,别说是何国礼了,就连郭怀一也在心里连连摇头。
公子爷,您老也太能压价了,这样的价格要是能买到大炮,那大炮又不是破铜烂铁的那能那么便宜。
“郭当家,你,你告诉施公子,在咱们这,一门十八磅的红夷大炮多少银子!”
何国礼大声说道。
“少说也得一千两!要是……”
不等郭怀一说完,何国礼就急急的打断他说道,
“一千两,那是卖给官府的,卖给海商,十二磅的都不止这个价!”
说罢,何国礼看着施奕文得意道。
“我这里有一半的炮都是十八磅炮,按市价至少值三万两银子!”
就这……
盯着地上的那一堆废铜烂铁,施奕文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这么一堆破烂玩意,居然值那么多钱!
还要什么盐,直接办个炮厂可不就发达了。
就是几千斤铁而已!
盯着那些大炮,想了想施奕文问道。
“有二十四磅的吗?”
“有4门!”
他的回答让施奕文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你这些是旧炮,我最多只能出两万。”
两万两,买这些大炮划算吗?
如果以海商们往常的价格来说,这是占了大便宜,可要是以其实际价值来说,绝对是高价。
而施奕文之所以会开出这样的高价,说白了,他需要这些大炮实物去仿制它,经过上百年的发展,欧洲的铸炮术早就形成了一门科学,炮口多粗、炮尾多大,炮身多长,都有他们道理。
生铁铸造并不困难,困难的是什么?
是炮身的设计,在这方面施奕文绝对是个外行。
可外行也没关系,直接“山寨”就是了。
两万两……
施奕文瞧着一旁边竹筐里扔着的一支支火绳枪,那些火绳枪应该也是从沉船里捞出来的。
“除了这二十八门大炮之外,还有那些火铳,也一并作价算在里面。”
好家伙!
这人一下子砍掉了一万两不说,而且还要了些搭头。
郭怀一惊讶的看着他们,这样的“底价”,他肯定买不到来吧。
“哎呀,施公子,你这价砍的,哎,谁让我和您一见面就这么投缘呢!就依你这个价!”
两万两银子,对于何国礼来说,是一个可以接受的价格,虽然他的心里更倾向于卖个高价,可卖给官府他眼下还没有那个门路,至于卖给海贼,有那个海贼能一下子买走这些大炮。
况且还有那雪花盐呢!
至于那些火铳,瞧着那些十几斤重的火铳,他就直撇嘴,那些需要架在架子上打的大火铳,除了红毛番用,搁大明这边,就是海贼都嫌弃他们。
接下来一切都简单了,在称足了两万五千两银子之后。二十八门大炮,将近两百支火铳都被装上了船,看着一包包雪花盐从船上抬了下来。何国礼看到的却是一包包白花花的银子。
“施公子,如果以后还有雪花盐的话,一定得先考虑在下,我这边广州、福州各地商路都是门清,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钱货两清后,何国礼倒也没有急着走,而是想要稳住这条发财的路子,他说是实话,作为通译的他自然能够接触到各地的商人,他甚至都不需要自己的海船,就可以直接把盐分销给那些海商,由他们带到各地出售。
换句话来说,他只要一转手,就能赚到上万两银子。
“何先生是爽快人,以后只要我们来这边,肯定会带盐过来,到时候,肯定会优先考虑何先生的。”
一听何国礼的心里面就乐开了花来,有了这句话,往后这么财路就算是敲定了。
而施奕文的心里当然也是一个轻松。
雪花盐的生意并不是一天的买卖,是长久的买,有人替他包销自然是再好不过,更重要的是,有了这两万五千两银子,哦,对了,还有这几十门大炮,他就能笼络寨子里绝大多数人的心思。
毕竟,在此之前他们只看到了雪花盐,当雪花盐变成了雪花钱的时候,人心自然而然的就站到了自己这边了。
“好,君子一言。”
何国礼一听,也是满脸笑容。
“驷马难追!”
施奕文点点头说道。
就只是找一个分销商而已,将来换个地方,自然要换人了。
第176章 (第一更,求订阅)
京城里,越来越乱了。
其实乱的不仅仅只有京城,就连地方上也是乱极了,锦衣卫的缇骑,东厂的番子,大队大队的人马,出京城到地方,四处抓捕涉案人犯,从江南直到北直隶,从山东直到甘肃,别说是为任地方的官员,就连同曾经被流放的官员,也有不少人涉案其中。
六月十五,在京城缇骑四出地方时,这日清晨,施奕文一行骑马离开了京城,离开京城是他深思熟虑后的,毕竟,对于他来说,无论大明的局势如何,都于他无关了。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办好“西洋屯田事”,接恰好即将到来的流放犯,把他们安顿好,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在出京城城门的那一刻,恰好有一队缇骑经过,看着那队锦衣卫,施奕文便随口问道。
“这队人马是去什么地方?”
“看方向,应该是往东边去的。”
答话的王徵,是吏部派给施奕文的佐官,这个佐官,不是吏部要派的,因为按照旧例北港宣慰司和贵州宣慰司以及西南等地宣抚司署差不多,是按照“俾掌其土,夷所以藩,父子继、兄弟及”土司世袭的制度,当然了,朝廷还往西南地区派出了流官,辅佐土司治理相关地区,进一步稳定了西南地区的治理。这也是大明最终纳贵州为行省的原因。
不过放在北港这边,朝廷压根就没有精力关心海外的事情,反倒是在施奕文的主动要求下,派了十几名官员协助屯田事宜。其实,说白了,他就是想趁机索求一些人才而已。
而王徵就是其中之一,能碰到这位明末的科技大家,完全是机缘巧合。王徵是陕西西安人,万历二十二年中举,可一直熬到天启二年才登三甲中进士,时年五十二。
按道理来说苦熬几十年中了进士,这人总算是时来运转了吧,可这位的运气绝谈不上好。天启二年六月,王徵授直隶广平府推官后,先是丧妻,尔后继母过世。还没大展鸿图,就只得丁忧归里。
这不丁忧刚满的王徵,再次回到京城后,就一直租住民宅等缺,这一等就是几个月之久,“长安居大不易”对于本身就不富裕的王徵来说,侯缺的日子不好熬,可更难熬的是手头没银子。
不过在侯缺的时候,王徵也没闲着,一直在协助金尼阁等几位传教士翻译他们带来的书籍,也正因如此,面对经济窘迫,实在没有办法的他得知有人高价收购各种书籍还是决定把《奇器图说》的初稿卖给这人。
而高价买书的是谁?
正是施奕文,魏忠贤等人利用“逆案”打压异已的时候,他也没闲着,一直游走于京城各个书楼,购买各种书籍,这个年代的书籍不便宜,一套《西游记》那样的小说要花好几两银子。但是经史子集之类的书籍倒也不贵,不过,他的兴趣并不在普通的小说或者经史子集那样的大路货上,而是其它“旁门左道”的书籍,尽管这个时代没有《天工开物》那样的百科全书,但是却有不少类似的农业类、手工业、采矿业、冶金等各方面的专业著作,其实那怕就是宋应星也是把众多杂书“抄”在一起而已。
因为明代的出版业极其发达,发达到书商头痛无书可出,以至于但凡是书,无所不出,无所不印,经史子集那种大路货早就没人看了,小说书有人看,专业书当然也能吸引人,甚至就是翻译欧洲的书籍,一样能吸引不少人的注意。即便是偏远如云贵,也能买得到欧洲的科学著作,由此可见明代时出版业的发达。
在京城,只要有钱,可以买到任何想要的书籍,这倒也方便了施奕文。不过只是几天的功夫,居然买了十几万册书,一时间京城上下,无不是流传着他挥金如土大量购书的传说。
名声在外,甚至会有书商主动找上门来卖书,非但有书商上门,甚至还有著书的人上门。王徵就是其中之一,活抓这位与徐光启在晚明号称“南徐北王”的科学家、机械专家后,施奕文那里会放过他,在得知他丁忧后,一直在侯缺,施奕文立即动起了心思。
只要找人打个招呼,于是乎,王徵就成“西洋屯田使署”里的官员,而接到这个任命时,王徵也傻了眼,这……等同于流放啊。
不过,他倒也干脆,直接跑到施奕文面前,询问“西洋屯田使”是干啥的,这是施奕文的另一个官身。
当然就是专办“西洋屯田事”的了。在得知专门安顿内地失地流民后,王徵一开始还不信,甚至还专门跑到了张家湾那边去看,在看到有数千流民已经聚集在张家湾,等着随船远航时,他立即放下罢官的念头,心甘情愿的随施奕文远赴海外。
北港……那也是海外啊。
那怕是对王徵这样翻译了数百本西洋书籍的大家来说,海外……那也是远不如大明的蛮夷之地。
但是在他看来,这也是造福百姓的好事。毕竟,百姓在那里有地种,有活路。
“大人,待大人回到北港后,内地流民又该如何去北港?”
待到了张家湾后,看着流民有条不紊的上船时,王徵好奇道。
“北港那边除了有大片无主之地外,还有大量的商船,往后会运送各种货物沿黄河、长江进入内地,移民可以就近上船。而且朝廷有旨意,令各地官府配合流民安置。”
施奕文的回答,让王徵长叹道。
“朝廷的旨意,地方上遵不遵守全在地方上,他们要是不遵守的话,又有谁会过问外地流民的死活?”
“哎,到时候,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到时候,我会让那些船上的伙计,到处张贴告示。”
尽管嘴上这么说,可实际上施奕文压根就不担心,为啥啊,因为没有担心的必要!
他压根就没有指往过官府会自己主动去办事,毕竟,这年月的官府是什么德兴,大伙的心里都很清楚。
他要的其实就是一个名义!
第177章 (第二更,求订阅)
名义!
有了朝廷准他收容流民的名义,将来他非但可以大量吸纳流民,而且还可能光明正大吸引移民。
古代,那怕就是太平盛世,也会有大量的百姓或因为失地或因为天灾沦为流民,历朝历代对于流民的安置是什么?就是遣返原籍,甚至不惜派遣军队弹压聚集在荆襄等地的流民。
可是现在有了这么一个名义,在未来的几十年,北港就可以源源不断的从大明招招揽流民以及普通的移民。有了这个名义,北港的“移民招揽官”就可以光明正大,深入内地。
这就是名义的重要性,没有那个名义,一切只能私下里进行。甚至不得不面对官府的盘剥。
“大人无需忧虑。”
一旁的梁世绩笑道。
“大人有所不知,多年来地方官府最为头痛的,也就是各地流民,不但他们头痛地方乡绅更是头痛不已,因为流民进入本地,非但会与本地土著发生冲突,也容易演变为寇盗,进而引起的诸多祸乱,所以往往恨不能驱离了事,但朝廷却只准将流民还解回乡,但还解回乡的银子谁出?说是官府出,可实际上还是地方摊派,况且,流民之所以离乡,一是因灾,二是因穷,他们又岂会愿意回乡,所以每每还解回乡时,总会有人半路逃散,再次沦为流民,现在有了大人这边来安置,地方上自然乐意把流民全都送走,即便是官府不配合,地方乡绅也会让他们配合的。”
梁世绩也是朝廷派来的,一个从六品的小京官,历史上没有丝毫名气,可让施奕文欣赏是与其它人接到任命时那副如丧考妣的模样不同,他反倒是极其兴奋,大有一副要一展鸿图的样子。
对这样的人,当然要尽量培养了。不过其它人尽管抵触,可仍然没有挂冠而去,这样的人倒也还凑和。
“西洋屯田事……”
心里念叨着这名字,施奕文的心里微微一笑。
这简单的几个字,可比那个北港宣慰使重要多了,别看仅仅只是简单的几个字,可有了这几个字,可以做的文章太多了,北港可以屯田的名义,随意向海外扩张,为什么扩张?
当然是为了屯田了。
西洋有多大?
大了去了,出了广东洋面,往西都是西洋,从安南到非洲,从非洲到欧洲,甚至就连同西域,那也是“旱西洋”。
西洋是很大!但想要辽阔的西洋拥有一片立足之地,最重要的还是人口。
相比于未来源源不断的流民,施奕文更期待那些流放犯的到来。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会有多少人流放?
至少有二三十万人吧!
二三十万人多吗?
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英格兰的北美殖民事业始于六年前“五月花号”帆船上的一百零二人,而经过半个世纪的发展,英格兰在北美殖民地的人口不过区区数万人而已。
而现在,差不多有二三十万人移民将会到达北港,然后从北港分散到西洋各地,这些人中不乏大明的士大夫,他们之中有士子文人,而这些人则是最好的文明传播者,在异域传播华夏文明。
凭什么西方的那些变态的恋童癖神父之流,一个个的的成为所谓的“文明之光”,在世界范围内传播西方文明,用西方文明定义现代文明,而大明的士大夫却不能成为文明的传播者呢?
只要给他们一个机会就行。
当然了,他们自己肯定不愿意,但是现在,他们有选择吗?
选择……
施奕文冷冷一笑,现在不是他们愿意不愿意的事情,而是他们必须要去做,北港……也是不养闲人的。
船,动了!
在张家湾的数艘船驶离码头时,施奕文站在那里凝视着岸上的比许多城市更繁华许多的张家湾,终了又是一声长叹。
其它人大抵也是如此,在许多人看来,他们即将离开繁华的大明,前往未知的异域,又怎么可能没有离别之愁呢?
海外的野人,瘴气,那一样不要命?
其实,与其它人的离愁不同的是,施奕文在凝视着张家湾的繁华时,他的心里想到的更多的是另一个问题——这份繁华能够延续到二十后呢?
几年后,建奴入寇,张家湾尽毁于建奴之后,在随后的几次建奴入寇中,建奴沿运河两岸烧杀抢掠,运河两岸赤地千里,千万百姓惨遭杀戮,两岸百姓十不存一,以至于后来有官员回京时,沿途所见,千里无人烟……
正是建奴在北方进行的大规模的屠杀,导致了北直隶的鼠疫大流行,在那场鼠疫席卷到明朝都城北京后,北京城中每天因鼠疫而死的人就高达5000人。等到李自成兵临城下之时,北京城已经经受了一年多的鼠疫危害了,那时不仅守城的军队没了战斗之心,就连北京城中的老百姓们也是少之又少。
那场席卷大半个中国的鼠疫,不仅摧毁了大明最后的一点战争潜力,同样也导致了李自成大军的失败——感染鼠疫的大军,每天都有成千上万人死于鼠疫,一个被瘟疫困扰的军队,怎么会是建奴的对手呢?
最终,明朝灭亡了,顺朝灭亡了……华夏从此沉沦异族之手长达数百年。
想到建奴入寇时,给北方带来灾难性的后果,施奕文的眉头紧锁着,他自然而然的把目光投向了北方。
建奴!
实在是该死!
怎么才能阻止建奴呢?
关键还是毛文龙啊!
有了毛文龙的牵制,建奴绝不敢破墙入关,自然也就没有了几次入寇,可,怎么才能保住毛文龙呢?
杀袁崇焕!
只有杀了袁崇焕,才能保住毛文龙!
可是想杀了袁崇焕,也不容易啊。
得了,反正自己对大明这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这堆烂摊子要是不行的话,正好换一个。
眼下,自己还是专心海外的好!
就在施奕文于心里这么念叨着的时候,河岸边却有快骑跑过,八百里快骑一边跑一边喊道,
“辽东捷报,辽东捷报,奴酋横死,奴酋横死……”
努尔哈赤死了!
第178章 野猪皮(第一更,求订阅)
京城里,越来越乱了。
其实乱的不仅仅只有京城,就连地方上也是乱极了,锦衣卫的缇骑,东厂的番子,大队大队的人马,出京城到地方,四处抓捕涉案人犯,从江南直到北直隶,从山东直到甘肃,别说是为任地方的官员,就连同曾经被流放的官员,也有不少人涉案其中。
六月十五,在京城缇骑四出地方时,这日清晨,施奕文一行骑马离开了京城,离开京城是他深思熟虑后的,毕竟,对于他来说,无论大明的局势如何,都于他无关了。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办好“西洋屯田事”,接恰好即将到来的流放犯,把他们安顿好,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在出京城城门的那一刻,恰好有一队缇骑经过,看着那队锦衣卫,施奕文便随口问道。
“这队人马是去什么地方?”
“看方向,应该是往东边去的。”
答话的王徵,是吏部派给施奕文的佐官,这个佐官,不是吏部要派的,因为按照旧例北港宣慰司和贵州宣慰司以及西南等地宣抚司署差不多,是按照“俾掌其土,夷所以藩,父子继、兄弟及”土司世袭的制度,当然了,朝廷还往西南地区派出了流官,辅佐土司治理相关地区,进一步稳定了西南地区的治理。这也是大明最终纳贵州为行省的原因。
不过放在北港这边,朝廷压根就没有精力关心海外的事情,反倒是在施奕文的主动要求下,派了十几名官员协助屯田事宜。其实,说白了,他就是想趁机索求一些人才而已。
而王徵就是其中之一,能碰到这位明末的科技大家,完全是机缘巧合。王徵是陕西西安人,万历二十二年中举,可一直熬到天启二年才登三甲中进士,时年五十二。
按道理来说苦熬几十年中了进士,这人总算是时来运转了吧,可这位的运气绝谈不上好。天启二年六月,王徵授直隶广平府推官后,先是丧妻,尔后继母过世。还没大展鸿图,就只得丁忧归里。
这不丁忧刚满的王徵,再次回到京城后,就一直租住民宅等缺,这一等就是几个月之久,“长安居大不易”对于本身就不富裕的王徵来说,侯缺的日子不好熬,可更难熬的是手头没银子。
不过在侯缺的时候,王徵也没闲着,一直在协助金尼阁等几位传教士翻译他们带来的书籍,也正因如此,面对经济窘迫,实在没有办法的他得知有人高价收购各种书籍还是决定把《奇器图说》的初稿卖给这人。
而高价买书的是谁?
正是施奕文,魏忠贤等人利用“逆案”打压异已的时候,他也没闲着,一直游走于京城各个书楼,购买各种书籍,这个年代的书籍不便宜,一套《西游记》那样的小说要花好几两银子。但是经史子集之类的书籍倒也不贵,不过,他的兴趣并不在普通的小说或者经史子集那样的大路货上,而是其它“旁门左道”的书籍,尽管这个时代没有《天工开物》那样的百科全书,但是却有不少类似的农业类、手工业、采矿业、冶金等各方面的专业著作,其实那怕就是宋应星也是把众多杂书“抄”在一起而已。
因为明代的出版业极其发达,发达到书商头痛无书可出,以至于但凡是书,无所不出,无所不印,经史子集那种大路货早就没人看了,小说书有人看,专业书当然也能吸引人,甚至就是翻译欧洲的书籍,一样能吸引不少人的注意。即便是偏远如云贵,也能买得到欧洲的科学著作,由此可见明代时出版业的发达。
在京城,只要有钱,可以买到任何想要的书籍,这倒也方便了施奕文。不过只是几天的功夫,居然买了十几万册书,一时间京城上下,无不是流传着他挥金如土大量购书的传说。
名声在外,甚至会有书商主动找上门来卖书,非但有书商上门,甚至还有著书的人上门。王徵就是其中之一,活抓这位与徐光启在晚明号称“南徐北王”的科学家、机械专家后,施奕文那里会放过他,在得知他丁忧后,一直在侯缺,施奕文立即动起了心思。
只要找人打个招呼,于是乎,王徵就成“西洋屯田使署”里的官员,而接到这个任命时,王徵也傻了眼,这……等同于流放啊。
不过,他倒也干脆,直接跑到施奕文面前,询问“西洋屯田使”是干啥的,这是施奕文的另一个官身。
当然就是专办“西洋屯田事”的了。在得知专门安顿内地失地流民后,王徵一开始还不信,甚至还专门跑到了张家湾那边去看,在看到有数千流民已经聚集在张家湾,等着随船远航时,他立即放下罢官的念头,心甘情愿的随施奕文远赴海外。
北港……那也是海外啊。
那怕是对王徵这样翻译了数百本西洋书籍的大家来说,海外……那也是远不如大明的蛮夷之地。
但是在他看来,这也是造福百姓的好事。毕竟,百姓在那里有地种,有活路。
“大人,待大人回到北港后,内地流民又该如何去北港?”
待到了张家湾后,看着流民有条不紊的上船时,王徵好奇道。
“北港那边除了有大片无主之地外,还有大量的商船,往后会运送各种货物沿黄河、长江进入内地,移民可以就近上船。而且朝廷有旨意,令各地官府配合流民安置。”
施奕文的回答,让王徵长叹道。
“朝廷的旨意,地方上遵不遵守全在地方上,他们要是不遵守的话,又有谁会过问外地流民的死活?”
“哎,到时候,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到时候,我会让那些船上的伙计,到处张贴告示。”
尽管嘴上这么说,可实际上施奕文压根就不担心,为啥啊,因为没有担心的必要!
他压根就没有指往过官府会自己主动去办事,毕竟,这年月的官府是什么德兴,大伙的心里都很清楚。
他要的其实就是一个名义!
第179章 强盗团伙 (第二更,求订阅)
其实,天命十一年,对大金国来说,也就是正月里在大明这边遭遇了一些挫折而已。
四月初四,努尔哈赤不顾大臣们的劝阻,坚持亲自率领众贝勒,亲自率领了两万精锐骑兵,出征蒙古。以惩罚蒙古喀尔喀巴林部背弃与大金的盟约,同明朝和好的行为。
之所以如此匆匆忙忙的出兵,完全为了转移和排除宁远兵败的给军士气带来的影响,把八旗上下的不满引向蒙古,当然了,也是为了击败蒙古,巩固这个伐明的盟友。
更重要的是告诉那些蒙古人——背叛大金,绝对不会有好下场,大金在宁远只是一场小败而已。
初五,努尔哈赤大军到达十方寺,悄悄地渡过辽河,安营扎寨。两天后,后金分兵八路向囊奴克驻牧的地方急驰而去。
担任前锋的八贝勒黄台极以及阿济格、硕托贝勒,带领队伍,猝然赶到巴林部囊奴克寨子。囊奴克的寨子,其实只是用土垒个圈堤,怎能挡得住后金的精兵悍将。
而且囊奴克事先又不知道努尔哈赤出兵的消息,完全没有准备。一见如狼似虎的后金精兵杀上来了,只得匆忙上马,企图带着少数亲兵逃走时,中箭被杀。
消灭了囊奴克后,按照惯例,后金将寨子里里的牲畜,财物,全部夺来。男女牧民,一个也不放过,全部带走编入八旗。
在努尔哈赤的命令下,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八贝勒黄台极和济尔哈朗、阿济格、岳托、硕托、萨哈廉等,带领精锐骑兵一万,向西喇木伦河一带进军。沿途,他们把所遇到的各部蒙古的人、畜、财物,全部掠走,编入八旗,这也是努尔哈赫出兵的一个原因,并不仅仅是为了警告蒙古各部,更重要的是掠夺人口,以充实八旗兵力。
在草原上进行半个多月的征讨,让努尔哈赤不仅挽回了宁远兵败的名声,重振了军威,也补充了兵力以及财力方面的损失,也基本上征服了喀尔喀部。当然,更重要的还有一个更大的收获,那就是清除了身后的隐患,对明朝作战的部分牵制没有了。
直到这时,努尔哈赤才统帅大军,回师返回了盛京。经过查点,这次出兵蒙古,
当然,更重要的是,凭借着征服喀尔喀的军威,让蒙古诸部面对大获全胜大金国时,也不得不选择臣服,在努尔哈赤回师后,喀尔喀蒙古首领奥巴派出使者,表示要到盛京朝拜后金国汗王努尔哈赤。
对于大金国来说,对奥巴前来朝拜自然是一件大事,努尔哈赤特意派出三贝勒莽古尔泰、八贝勒黄台极等,远迎至中固城,沿途设大宴款待。
五月二十一,盛京城外十里,八旗的步骑精锐绵延数里,身处大帐之中,努尔哈赤笑着对诸位贝勒和大臣说道。
“奥巴臣服咱们后,下次征明,就能带上他们一起!开始的时候,不要让他们打硬伤,分东西时,多分点儿东西,慢慢他们自然也就心甘情愿为咱们大金效力了!”
“父汗,只要他们尝到征西的好处,那些蒙古人,肯定乐意为咱们大金效命。”
无率是对于女真也好,蒙古人也罢,他们征明的最大动力就是抢劫,蒙古人需要明朝的铁和茶叶,丝绸、棉布,女真同样也是如此,当然了,相比蒙古人,占据辽东的女真,并不缺铁。可他们同样也需要用打劫去鼓动士气。
其实,说白了,所谓的“女真——蒙古集团”,实际上就是一个强盗集团,就是一个靠着“抢劫分脏”凝聚起来的强盗集团。
而现在身为喀尔喀首领的奥巴之所以会来叩拜努尔哈赤,就是为了加入这个强盗集团,事实上,也正是从这一年起,科尔沁蒙古在盛京与女真会盟之后,科尔沁蒙古从此就成为了女真战车上的一条忠狗,这条狗直到晚清,仍然对满清忠心耿耿。也正是从这时候起,女真的格格嫁到喀尔喀,就成为了定制,当然,这都是后话。
六月初六,努尔哈赤令人宰杀黑牛白马,与奥巴会盟誓于浑河岸边。
二人各自对天盟誓,愿世世代代,永结和好,永不兴兵。当然了,更重要的是,抢大明的时候,两家并一家,一起上。
次日,努尔哈赤再次大宴奥巴。席间,众人自然是欢歌曼舞,热闹异常。在这次酒宴上,努尔哈赤赐给奥巴以汗号,名为土谢图汗。同时又赐奥巴的哥哥图为岱达尔汗,弟弟布尔塔齐为扎萨图都棱,和尔和岱为青单礼克图。当然了,除了汗名之外,努尔哈赤出手也是极其大方,又各赐给盔甲、衣服、银器、雕鞍、绸缎、等物资,至于棉布、铁锅,当然也是赐赏极重——每个随奥巴前来的蒙古士卒,都得到了一匹布,一口锅的赏赐,这一出手就是几万布,幸好,刚刚运来的布匹不但够他们自己用的,还能赏赐不少。
又过了两天,奥巴才依依不舍的与努尔哈赤告辞返回蒙古,而努尔哈赤带领众贝勒、大臣长途相送,直到盛京东北近四十里的蒲河。又命令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等人,远送到铁岭城。
看着奥巴的大队人马远去的影子,骑在马上的努尔哈赤显得兴致颇高。
“有了奥巴来降,从此之后,咱们攻明就再没有后顾之忧了!”
“恭喜父汗,得此强援啊!”
黄台极也跟着附和道。
“父汗这次赏赐极重,人手都有一份,想来等到咱们召集他们的时候,他们必定会争先恐后为大金效力。”
“老八,你记住,蒙古人就是一条恶狼,对他们咱们既要笼络,也要打,而且打的时候,还要打痛了,这样这条恶狼才能为咱们驱使……”
努尔哈赤笑说道:
“好了,这些天,咱们只顾得赏蒙古人了,别冷落了自己人,黄台极,这几天就抓紧时间,把东西给奴才们把该赏的东西都赏下去吧。”
第180章 夜读三国黄台吉 (第一更,求订阅)
三月起,辽东大地开始由寒转暖,皮毛马夹换成了棉衣,又过了一个月,棉衣换成了单衣,接下来的几个月,对于大金国的军民来说,无疑是最舒坦的几个月,当然也是最忙活的几个月。
汉人阿哈要下地干活,庄头要拿着鞭子、木棒看着他们,至于女人们也闲不住,她们要缝补旧衣裳,晒被子、晒衣裳,当然了,这些活主子们是不用干的。对于主子来说,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最舒坦的时候,大汗从来都是只挑冬天打仗,天气越热,越不用打仗。
于是乎脱下盔甲的八旗兵丁,纷纷回到自家的农庄,享受着汉人阿哈的服侍,不过,时不时的,他们还是要进城,进城干啥?
领赏啊!
和往常一样,领着赏的卫齐并没有在军营里呆多长时间,而是夹着刚领着的二两银子,和两匹布回了家,把布系在马鞍上,径直赶回了自家的庄子。
快回到庄子的时候,路旁地里的汉人包衣庄头一瞧见主子来了,就大声嚷嚷道。
“快,快跪下来给主子磕头!”
不论愿意与否,身为汉人阿哈,也就是包衣奴才的人们根本就没有选择,纷纷跪在地里给主子磕头,只是快马奔过的主子却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然后就直接进了宅子,隔着大门,卫齐就听着院子里儿子们摔跤的喊声。听着马蹄声的几个男孩扭头看到卫齐,就大声说道。
“阿玛,你回来了,今个大哥都没摔过我。”
跑过来的鳌拜,向父亲显摆道。
“那正好,今年大汗要是再出兵,你就能跟着大汗一起出征了,”
“真的!”
鳌拜的眼前一亮,虽说他两年前就已经成丁,可还没上过战场。
“这还能有假,到时候,好好给大汗效力,抢西的时候,一准有你的份!你瞧,这是你阿玛我领的赏!”
将手里的布匹丢给儿子,卫齐说道。
“去,把布给你额娘送去,”
“我来瞧瞧是啥布?别都是花布……”
“阿玛,这布上咋有水印?”
“啥水印啊?”
“阿玛,您看,这就,有点水印,像是泡了水的。”
“能不泡水嘛,打海上过来的,海上的浪头可大了。”
这会院子里倒是热闹的很,心情舒畅的卫齐对一旁的包衣吩咐着,
“去,炒一锅肉,今个晚上,好好的喝上两碗。”
这一天,许多人都和卫齐一样,领着了赏,把赏来的东西带回家后,就喝起了酒来,一年之中,也就是这个日子最是舒坦了。
这日子,似乎和往年并没有什么两样,无非也就是今年抢西的时候,没抢着东西,不能给媳妇、女儿抢件首饰而已。
不过,大汗赏布不错啊,有花布,也有青布,这日子,过得舒坦。
……
“东西都发下去了吗?”
手中拿着汉人写的《三国演义》,黄台极问道。
“回贝勒爷话,十万匹布,一件不落的都发了下去。”
宁完我毕恭毕敬的答道。
“嗯,发下去就好,这些个奴才,这趟去宁远,没抢着东西,心里头肯定是一肚子埋怨。领了东西,也能少点儿埋怨。”
黄台极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
“那些贡绸什么的,也要给贝勒们送过去,还有普通的绸子……”
无论是干什么事,分脏这个活从来都是最让人头痛的。前前后后,黄台极足足忙活了半个月,才算是定好怎么分赏,什么贝勒爷分多少,什么牛录分多少,一句话,这事办起来的实在是劳神的很,但是黄台极却又喜欢办这个差事,为啥啊,
能收买人心的。
“贝勒爷放心,奴才知道该怎么办,该送上去的,奴才都是亲自送上去的,保证让他们知道都是贝勒爷的心思。”
宁完我的话,让黄台极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对了,还有宫里……”
“宫里也送过去。”
“还有……”
如果说看了这些年的《三国演义》黄台极学会了什么,那就是想要有所得,必须有所付出,得送礼,得讨好别人,即便是现在没有回报,那将来肯定。
这些年,这套三国,不仅是黄台极学兵法的兵书,还是他学为人处事的地方。
“对了,你自己那边也留几匹苏绸,毕竟,辛苦这么些日子了。”
“谢主子赏,为主子办事,奴才不辛苦。”
宁完我连忙跪下磕头谢恩,主子的赏赐,那是恩啊!
“行了,这里又没外人,不用动不动就磕头的,算起来,宁完我你算是本贝勒的半个先生,往后咱们私下里的时候就不用这么跪了。”
黄台极现学现卖的又一次拿出了《三国演义》里笼络人的心的法子。
“主子如此厚待奴才,奴才就是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可是,可……礼不可废啊!”
看着宁完我那副感激涕零的模样,黄台吉的心里,那是一个舒坦。
事实证明,这夜读三国是有用的。
关羽读《春秋》读来读去不还是个死,咱读三国,那读的可是天下啊!
心里得意着,黄台吉站起身来,扶起宁完我,说道。
“宁完我,什么礼不礼的,好了,往后就这么定这个规矩了。”
自然而然的,这番话又收获了一分,不,是十分的感激。至少宁完我做出了十分感激的模样。
过了一会,待到宁完我出门的时候,怀里夹着两匹上等苏绸的他,心里还是那里寻思着。
“这八贝勒的做派也太假了点吧,笼络人心也不用这么直白嘛。”
可再假,他也得配合着,做奴才的没有选择。不过尽管如此,宁完我的心里仍然得意道。
“笼络咱,那说明看得起咱,这可是两匹上等的苏绸,就是牛录只能赏半匹,咱一下子就是两匹……”
可是心里头宁完我更得意的是,趁着分赏的空儿,他自己早就吞了几十匹这样的上等苏绸,就是刚才来给八贝勒禀报的路上,还抱回家好几匹呢。
这两匹又算得了什么?
第181章 花满盛京(第二更,求订阅)
天命十一年六月十三,盛京的天空依如往惜一般蔚蓝,相比于冬日的酷寒,此时天气甚至有些闷热,不过从城外旷野吹来的风,倒也让这里的夏天极为怡人。和往日一样,清晨的街头很是热闹,这个夏天的盛京好像比往常更加活跃,更加欢乐。这也难怪,毕竟,刚刚发过赏银,手里有了银子,大伙自然要出门花差花差了。
今天刚一起床,巴里尔就感觉头有点儿蒙,这几天他一直感觉身体不太舒服,尽管如此,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去城门当值。
“巴里尔,你今天似乎不太对劲啊。”
“可了受了寒,总感觉全身发绵。”
觉得浑身软弱无力,拄着长枪对同僚微笑道。
一旁的亚布对他说:
“你该不是这几天干活干活多了吧,你也悠着点,不就是媳妇刚坐完月子嘛。”
要是放在过去,估计巴里尔就会骂开了,可是今天他却没有反驳的念头,或者说没有这个力气,就这样拄着长枪,在城门一站就是一个时辰,看着路人来来往往。
但到了中午的时候,巴里尔只觉头更晕了,甚至额头都变得有点儿烫。实在撑不住的他,这边一交差,那边就匆匆的赶回了家。
“阿玛,你这是咋了。”
正在院子里玩耍的女儿见他的脸色不对,连忙的迎过去问道。
“没,没事,我先去睡一觉,你额娘呢?”
“额娘她说身子不太舒服,在屋子里睡着呢。”
她怎么了?
进了房,巴里尔看到媳妇躺在床上睡着了,刚满月的儿子也在床上睡着。
“先睡一觉再说吧,估计等醒了就好了!”
即便是睡了一觉,巴里尔也不觉得有减轻的迹象,反而烧的更厉害了,非他发烧了,媳妇也烧得厉害,甚至就连刚满月的儿子也是如此。
“这是咋了?”
强撑着身子,巴里尔急匆匆的抱着儿子,到附近的药铺去找大夫的时候,那边也有人被板车推到药铺,板车上的病人吃语不断,而且还不时的呕吐。那个人有气无力的躺在那。
“大夫,快救救他,救救他。”
在女人的祈求声中,大夫走过去,不过那个汉人大夫并没有先号脉,而是看了看病人人,又对女人说道。
“把他的衣裳掀开。”
掀开那人衣裳的瞬间,巴里尔就吓的往后一退,
“痘……出,出痘……”
只见那人的胸前手上长满了红痘,那是……天花!
“是天花!”
瞬间,周围的人就像是见鬼似的,纷纷往周围退去,无不是惊恐的看着床上的病人人,而大夫也急忙退了半丈远,远远的说道。
“快,快把他带走,这,这是瘟疫,谁都治不了!”
他老婆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边,突然她放声哭了起来。
她不一定是为了自己的男人,还有可能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孩子,得了天花,一家人都有可能是必死无疑。
眼巴巴的看着这一幕,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巴里尔摸了摸自己的腰间,那里隐约也能摸到几个痘状的疙瘩,瞬间,他的脸上变得煞白。
难道,我,我也得了天花……
就在巴里尔疑惑的功夫,那边大夫又轰出了一个病人。
“快滚出去,滚出去……”
要是搁过去,旗人被汉人这样轰出来,他肯定会拿刀杀人的,而现在他却跪在地上大声祈求着,求着大夫救他。
“谁都救不了你,你要是不想害家人,就自己到城外找个地方等死……”
“难道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天花,谁都救不了你!”
大夫的喊声在街道上回响着,又一个人染上了天花!
“仁心堂那边也碰着天花了!”
“还有正黄旗那边。”
“镶白旗也有……”
很快,这样的消息就在盛京城内传播着,原本热热闹闹的大街,突然变得有些冷清了,人们纷纷赶回了家,不少人惊恐的关上院门,试图在家里躲避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
可即便是如此,也没能躲过这场瘟疫。
城内有天花了!
几乎是在这个消息传开的同时,那些贝勒爷主子们,无不是被吓的魂不附体,他们不加犹豫的选择了逃出盛京,逃到城外的庄子里。
天花!
对女真人来说是一但感染,就必死无疑的绝症啊。
当然,也不是必死,九死一生,或者九十九死一生,这么和必死无疑又有什么区别呢?
在大贝勒们匆匆逃出盛京时,在皇宫里头,努尔哈赤鞠着身子问道。
“各旗都有旗丁染上了天花!”
“回大汗,各旗都有,而且不是一两个人,多则数百人,少则上百人,估计这两天还会有更多的人染上天花。实在是没办法按往常的规矩来。”
其实,后金占据辽东后,也曾碰到过天花,不过他们采取的办法非常简单,就是一但在庄子里发现天花,汉人包衣全部活烧,旗人则圈起来自生自灭,其实也是死路一条。
过去感染的人少,可以这么做,这一次突然爆发的天花,让大金朝上下都傻了眼,他们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在短短几天内,就有上千人感染天花。
“兵营里头也有不少当值的染上了天花……”
听着众臣的禀报,努尔哈赤的脸色变了变,感觉嗓子不太舒服的他,禁不住咳了两声,其实,这两天他也不太舒服。
“代善他们怎么没过来?”
努尔哈赤往外看了看。
“启禀大汗,二贝勒他,他……也染上了!”
“什么!”
努尔哈赤惊骇的睁大眼睛,他所想到的第一件事,并不是代善的生死,而是两天前,他刚见过代善。
这坑爹的孩子!
万一要是他把天花传到了宫里头,那可真就要命了,这几天黄台吉也没过来,那小子过去可是有事儿没事儿都会过来的。
难道……努尔哈赤睁大眼睛说道。
“那黄台极呢?他怎么也没过来。”
“奴才还不知道。”
“赶紧派人去看看,还有……传御医!”
已经不需要再犹豫什么了,努尔哈赤现在更害怕自己染上天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