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石崇之死
艾尔铁诺历五六九年三月?雷因斯·蒂伦?稷下城外百里
“那个日本妞真是莫名其妙,把我们给拦了下来,又让我们什么都不做就离开,真是不知道在搞什么东西?”
“可是,我们也不算一无所获啊。出发之前,莉雅妹妹就曾经说过,我们此行有可能碰上香小姐,倘使真的遇上了,就听任她做主,即使最后什么都不做也没关系。”
从日本渡海回归,有雪和风华正在返回雷因斯的路上,两人都不晓得稷下城里那场大战的结局,也不知道策划一切行动的小草已经被封印。被派去日本执行移植不死树工作的他们,在即将功败垂成的危险关头,被突然现身的织田香所救,却也被拦阻了任务的完成。
自从白起亡故后,伴着白起走过人生最后路程的织田香,其动向就备受各方瞩目,因为以白起算无余计的个性,若有什么遗策在死后实施,负责进行的人一定就是织田香。
然而,离开了恶魔岛的织田香却行踪不明,不仅敌人掌握不到她的行踪,就连雷因斯方面也与她联络不上,即使是亲如枫儿,也无法与织田香取得联系。小草不相信这是出于任性或是好玩,九成九的可能,是织田香当真在进行些什么。
“大哥神机妙算,如果能知道他有何计划,我想我们这边会轻松很多;即使他没有任何安排,织田香小姐对我方而言,也是非常宝贵的斋天位战力。”
小草说出了织田香的价值,但就连她自己也为之苦笑,因为以白起的个性,从不相信旁人的能力,向来凭一己之力作事,织田香如果继承了这种思维与风格,双方根本没有合作空间。
“我无法猜测大哥要作什么,但以可能性来说,如果他真有遗策,我想应该是落在不死树的上头……”
结果,就正如小草所料,有雪与风华在不死树洞窟外遇到织田香,被她阻止了计划进行,并且逐走。虽说织田香还负责处理善后,不让他们两人到过昆仑山的事留下痕迹,但有雪还是感到很不满。
“神神秘秘的,搞什么东西嘛!”
风华并没有回应有雪的话,默默跟随著有雪行走的她,仍是显得羞怯而沉静,让一直有心缠她说话的雪特人如老鼠拉龟,找不到下口的地方。
但就在两人回归稷下的半路上,遇到了一件怪事。行至半途,前方的地面好像被大火焚过一样,遍地焦黑,从凹陷痕迹来看,似乎是天上掉下来什么事物,把这里撞成这样。
“流星吗?说不定会捡到好东西!”
满怀期待的有雪,抛下缓缓行走的风华,抢先来到焦黑陷坑的中心,没有看到任何金属矿物,只在焦黑凹坑中,发现了半截几乎熟透的有机物。
“这、这是什么东西啊?”
单从气味来判断,有雪觉得那很像是烤肉,问题是这半截“烤肉”却突然睁开眼睛,精光四射的锐利眼神一扫,有雪吓得跌退出去,可是屁股还没落地,肥短的脖子就给人一把掐住。
焦黑碳化的手臂,甚至已经认不出手掌与手指的模样,但掐在喉间的巨大力道却不是说笑,雪特人瞬间两眼番白,几乎昏迷了过去,只听见耳边传来风华柔柔的声音。
“前辈,请住手,我方并无恶意,在这里杀害我朋友,不能彰显您的威望,也不是您该做的事,请您住手吧。”
“哼!”
近距离的一声冷哼,虽然虚弱,却是充满霸道傲气,有雪不能说是熟识这个声音,可是脑里马上就有了正确的联想。
(多、多尔衮?真倒楣啊!是谁把他给烤熟的?)
在雪特人晕厥过去之前,眼前浮现了结义兄弟奸诈阴险的笑脸……
※※※
如同源五郎之前的猜测,稷下之战的影响并不仅限于人类方面,就连魔族这一边,都在惊愕中承受了重大打击。
时间说来很是凑巧,就是发生在稷下之战结束后不久,透过青楼联盟的努力传播,深蓝魔王真面目的震惊,由魔界本土传达到人间界。
对多数的人类而言,这个消息只是单纯让人震惊,可是在魔族的眼中,这就不是一句惊讶所能单纯解释的。魔神之神、号称是所有魔族共祖的深蓝魔王,真实身分居然是人类,这个消息如果成真,对魔族士气的打击,将是前所未有的剧烈。
但魔族找不到反驳的理由,青楼联盟并不是只有散播流言,还在传达流言的同时,送来了影片。虽然说那一幕魔气虚象只有泉樱、妮儿目睹,但潘朵拉却有特殊技术,透过泉樱与妮儿的记忆,把记忆画面转录成影像,然后纪录在魔法晶石之内,送到魔界各大部族的手上,也传回人间界。
爱新觉罗皇族并不是深蓝魔王的后裔,并不会受到深蓝魔王的特殊庇佑,甚至可能受到诅咒!
当人们开始渐渐明白这个事实,几千万年来支持着爱新觉罗皇族的统治基础,就在一瞬间被动摇了。尽管问题还没有表面化,也还没有哪个魔界部族率先发难叛乱,但是人们都可以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那一道心理上的大裂缝已经出现,大规模叛乱是早晚的事,而只要有哪个弱小部族率先起了头,整个魔界的秩序就会在瞬间轰然崩毁,化作不可阻挡的滔天乱流。
诚然,魔族之中素来以实力为尊,即使没有深蓝魔王做*山,但大魔神王的实力当世无敌,这点却是事实,然而,纵使无敌,却也只有胤祯一人,爱新觉罗皇族中并没有其他高手,更是铁一般的事实,当胤祯被缠死在人间界,无暇顾及魔界事物,人们的野心就会蠢蠢欲动。
青楼联盟的使者,在深蓝魔王的真面目被揭露后,也积极往来于魔界各大部族之间,传达讯息,表示只要该族发动叛乱,青楼联盟愿意与之结盟,全力把胤祯留在人间界,帮助他们在魔界成就霸业,等到胤祯有命回到魔界时,已经无力回天,届时,双方再平分天下。
“魔界各部族打的主意,一定是先取天下,然后再反过来把我们青楼消灭吧,这点真是感谢老天,大多数魔界住民的智商都不高,反正我们也不多指望他们什么,只要他们发动叛变,让魔界一片混乱就好,至于胤祯什么时候回来杀光他们,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制定一切扰敌战术的潘朵拉,这番话说得极为冷澈,但也确实发挥了作用。
其实,胤祯一方本来并非毫无机会,即使面对这样的重大打击,他们也能以情报操作的手段,反向攻击回去,然而,说是凑巧也好,当这致命的流言如野火般在魔界与人间界蔓烧,负责掌控魔族情报与间谍体系的石崇,却已经在稷下之战中丧生,而且还是被大魔神王给亲手处死。
本来,如果石崇还在,以他的智略与本事,还有手上所掌握的情报人员体系,大可以用情报战的手段,反向与潘朵拉一拼,但随着他的阵亡身死,胤祯也失去对千叶家黑暗势力的掌控能力,毕竟隶属于千叶家的黑暗势力,只是效忠于宗主石崇,却对胤祯没有任何义务,石崇一死,这些人员全部消失,退回黑幕之中,与魔族再也没有联系。
石崇的身死,所造成的损失还不只这些,单单光他本身的价值,就是一个魔族承受不起的损失。
自从斋天位武者出现后,石崇的强天位力量相形逊色,变得没有那么引人注目,但他却仍然辅佐大魔神王行政,接下了魔族大部分的军政工作,并且主动扮起了黑脸,减低臣下与主君间可能的冲突,就连素来与他敌对的旭烈兀,都不得不承认他是魔族的头号重臣。
另外一方面,石崇又是魔族保守派势力的领袖,所有激烈主张魔族权益的老臣,都以他马首是瞻,与他共同进退。当这样的一个人物,在战场上被大魔神王亲手处死,那会造成什么样的骚动?这是人们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石崇死亡的那一瞬间,魔族的许多术者、武者都有感应,甚至也感觉得到他是为大魔神王所杀,这是很难赖得掉的事。如果胤祯出面否认,斥之为敌人的计谋,或是做出什么解释,那么人们纵使心里疑惑,也不会立刻爆发开来,但是稷下之战后,胤祯闭门不出,对外界的一切不闻不问,更不回答有关他处决石崇的任何质问,看在众臣眼中,自然就会认为魔王陛下预备以强势高压的态度来处理此事。
但石崇的地位,可不是寻常臣子能比,更不是可以随手杀掉不作解释的杂碎小臣。胤祯不做任何交代就处决了石崇,看在魔族保守派势力的眼中,自然就会产生疑虑,是否陛下因为袒护旭烈兀殿下,而有意把保守派来个大屠杀,淫除老臣,以便日后的权力交棒了?
恐惧,引导出愤怒,再转化为仇恨,在魔族将兵的心中沸沸扬扬传达开来,当深蓝魔王真实面目的流言,一夕间传遍风之大陆,魔族内部就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军心动摇,那并不只是以石崇为首的保守派,就连旭烈兀麾下的改革派也同受影响,毕竟,人人都知道,石崇不仅是胤祯的头号重臣,也是追随多年的故交,如果大魔神王连交情深厚的友人都能不问情由地处死,这种喜怒无常的君主,精神状况只怕极度不稳,追随着他的自己恐怕也没什么好下场。
这些声浪,胤祯不是不知道,但他却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去问,在稷下城里的那场激战,几乎完全击倒了他。
稷下之战,对肉体的伤害并不算太严重,精力耗损虽然大,不过休养几天后便已回复,总体造成的伤患,反而不如决战李煜时候来得严重,这点多少归功于对战李煜的经验,让胤祯获益良多,因此提升了本身修为,得以在稷下城中力压群雄,伤势复原得比上次更快。
但肉体上的伤害,并不是主要问题,精神上的打击,才是让胤祯难以回复的主因。几名亲近大魔神王的内侍,都有着相似的感觉,那就是胤祯陛下彷佛数日间老了几百岁,眼神间的疲惫神态,看来竟是像个精力衰竭的老年人。
理由无他,丧生于稷下之战的两名死者,是让胤祯有着强烈疲倦感的源头。
就个人意愿来说,胤祯很不愿意对梅琳动手,甚至对海稼轩的招降都很认真。所为的理由,不只是因为血缘,更是因为一股没有人能够明了的寂寞感。
半生操控魔族霸业,如今武功无敌,纵横天下,无人能挡,手中更掌握这块大地上最强的权势,但回首来时路,除了那一大片匍伏于自己脚下的所谓“忠臣”,却找不到几个能够对等说话的人,纵然对自己的武勋与成就感到骄傲,但如果没有曾一起与自己走过那时代的人们,这些所谓旷古绝今的成就,其实只会让自己更加寂寞。
因此,胤祯其实很不愿意对梅琳动手,希望能够尽可能留下她的性命,只要把她与海稼轩能造成的伤害压在一定程度以下,就算不臣服于自己也无所谓。
无奈事与愿违,这名硕果仅存的血亲,最后仍是毙命于自己拳下,成为了心头一个永远的遗憾。只是,这个遗憾事先已经有过心理准备,并非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反而是石崇的猝亡,造成了胤祯意外的打击。
多少年来,都是这名老臣在背后支持自己,纵然取得了千叶家的黑暗权势,他仍对自己竭诚效忠,从不曾有过二心,这种忠诚在魔族中简直是不可思议,自己尽管不曾表示,但心里却对石崇的忠诚着实感激。
如果石崇有那个意思,以他的才华与资源,绝对可以取得比现在更高的权位,仅在大魔神王一人之下,傲视整个魔族,根基尚浅的旭烈兀没有可能与他竞争,但石崇却深自克制,表现得谦卑安分,服从主君的每一个命令,胤祯知道这是因为石崇满心所愿,只是追求魔族的繁盛,至于个人荣华权位,虽然不是不重要,但在这个伟大的目标前,那些欲望却可以被压抑,甚至舍弃。
这样难得的忠心臣子、为着共同理想而奋斗的同志,却在那个伟大目标实现之前,骤然身亡,胤祯实在很不能接受。
感念石崇的付出与功绩,胤祯对石崇阵亡的真相三缄其口,没有告诉任何人石崇是因为要袒护花天邪,所以才命亡于主君的手下。石崇一生都是魔族保守派的砥柱中流,纵然他已身亡,胤祯也不希望让他过去的同志知道真相,破坏他的名誉与地位。
这固然是君臣之间的体谅情谊,但就政治面来说,也有不得不如此做的理由。深蓝魔王的真面目是人类,这件事情已经给了魔族重大打击,如果再传出一生主张“削减人类数目、绝对奴役人类”的保守派领袖,曾与人类相爱生子,并且为了袒护这个混血儿而丧命的消息,这根本就是天大的丑闻,已经产生动摇的魔族军心,甚至会因此而崩溃。
两千年前九州大战,虽然爱新觉罗皇族内斗不断,但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强烈的信心危机,为了不让风险扩大,胤祯唯有独力承担,把所有秘密吞下,凭藉着大魔神王的无上权威,力压所有魔族的错愕与疑问,然后将众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不死树上头。
原本胤祯出征稷下,是为了使用地狱之箱,取得小草的天赋异能,破解掉不死树周围的结界,但在稷下之战中,地狱之箱毁在大梵炼狱刀的冲击下,所吸收的能量也被用在破解大梵炼狱刀上,这个战术功败垂成。但因为梅琳战死,不死树的结界随之崩解消散,魔族终于完全掌握住不死树。
结束了稷下之战,胤祯并没有回到中都,而是立刻取道东北,亲自来到昆仑山,参与不死树的运用工作。魔族的每一份子,都知道不死树对于魔族的重要性,但大魔神王陛下过于诡秘的强势作风,也让人心不安的紧绷度到达了极限,就在这样的气氛中,一个只想躲起来静静养伤的男人,硬是被拖了出来,推到昆仑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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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们不要太过分啊!我怎么说也是重伤患,应该要好好休养的,这种时候把我拖出来,还强迫推我去昆仑山,途中要经过雷因斯,那些家伙个个阴险狡诈,要是趁机暗杀我怎么办?”
石崇战死沙场后,名符其实成为魔族第二号人物,坐享至高权位的旭烈兀,看不出半分喜色,反而比之前更加困扰。
稷下之战,受到多尔衮的倒戈突袭,旭烈兀的伤势绝对不轻,甚至要佯装愤怒,才能藉机逃离现场。其实,尽管当时他身负重伤,但如果放手一搏,单凭枫儿与爱菱,肯定拦阻不住他,不过誓言要爱护一切美好事物的旭烈兀,却不愿在这种无法控制的战斗中,冒失伤害到两位女士,所以宁愿样衰地用诡计逃跑,也不愿强行突围。
身为稷下之战的幸存者,旭烈兀所知的真相,远较其他人为多,除了感叹花天邪终究听不进自己的警告,落得如此下场外,也为了石崇的猝死而伤感。在情感上,石崇仍是旭烈兀的杀兄仇人,但石崇为子舍生的行为,让旭烈兀感觉到一种美感,赞叹之余,无形中也消去了恨意,让他不再计较对石崇的仇恨。
(说来花天邪的运气还不错呢,有个这样的好老子,唔……花天邪到哪里去了呢?总不会就这么消失不见了吧?)
基于领导人的责任,旭烈兀回到中都后,马上就发下命令通缉花天邪与多尔衮,尽管命令下得严厉,但能有多少实质意义,就连旭烈兀也觉得怀疑,因为以魔族现今的实力,那些所谓的“精英战力”碰上这两个棘手人物,根本只有被屠宰的份。
(所以早就说魔族的人手不足啊,唉,前面的敌人没淫除,背后的敌人又一个一个冒出来,这下子是轮到我们腹背受敌吗?)
积压下来的问题越来越多,身在中都的旭烈兀,承受来自各方的压力,终于到了受不了的地步。解铃还需系铃人,原本想要留时间给父亲独处沉思的他,被逼得离开中都,亲自前往昆仑山问明真相。
昆仑山中的不死树洞窟,是魔族现在头等要紧的军事重地,不但外部有重兵把守,而且里头还有一个最可怕的守卫:大魔神王。
当旭烈兀踏进不死树洞窟,看着那株已然变化型态,生出无数枝叶藤蔓,笔直朝天空攀去的神木巨树,他也为了这幕景象的壮阔而吃惊。相较于这棵破开洞窟岩壁,展现旺盛生机,笔直参天生长的神木,站在树下仰望的胤祯,看来实在很渺小。
旭烈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静静地来到不死树下,与父亲一同仰望这棵巨树。
“……在稷下的时候,莉雅丫头曾经恐吓朕,说西王母一族握有操控不死树的秘法,并且已经以奇兵偷袭此地,令朕心绪大乱。战后朕赶来昆仑山,只见结界已解,问遍驻守兵将,人人都说没有任何异状发生,看来是莉雅丫头愚弄了朕一记……但为何……朕却有种很不妥的感觉?”
胤祯淡淡问出的问题,旭烈兀也回答不上。对于他们这一类经常算计大局的谋略家来说,除了自身的理性思考外,那些偶尔浮上心头的不妥、不祥预感,也是非常重要的提点,可能是自己理性思考不周,漏掉了某些极严重的事物,但潜意识却捕捉到了,所以才会有这种超越理性的预感。
然而,这些预感有时候未必准确,尤其是在身心承受极大压力,焦虑不安的时候,这类预感更容易出错。毫无疑问的,白字世家的三兄妹,已经成为魔族全体的压力来源,就连大魔神王自己都在连吃好几次大亏之后,听到白家之名就深深忌惮。
看到这样的父亲,旭烈兀不由得暗自庆幸,当初自己没有被石崇挑拨几下,就负责扛下进攻恶魔岛的工作。白家三兄妹如此难缠,恶魔岛是他们的老巢,虽然不至于拿不下来,但是第一个负责进攻恶魔岛的不幸者,却肯定要付出惨痛代价。
(唔,不过那位莉雅女士真的只是恐吓吗?在稷下的时候,我们确实没有看到西王母,她到哪里去了?是真的在玩心理战?还是另外在耍什么计谋?)
这件事是没法进行确认的,因为小草如今被封印在结界中,旭烈兀也没法打开结界去查问。不过,自从来到这座半毁的洞窟后,父亲的眼睛始终看着不死树,望也不望自己一眼,这样子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总得让他开口才行,而引动他注意力的最好方法,莫过于抛一颗震撼弹出去。
“听说陛下以前也曾经爱慕过人类?”
旭烈兀眼前的父亲背影,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陡然一震,显然被这句话引起注意力。事实上,两千年前九州大战时期,胤祯确实曾经对某位人类女性心存好感,甚至近乎爱慕,但对方却是他父亲众多妃子的其中一名,胤祯从来也没把这情感表露出去,后来也不了了之,只是不经意间曾对旭烈兀提过,被这聪明的儿子把握到蛛丝马迹,因而推测出来。
“唔,是有这么一回事……但要做大事的人,不能为了儿女情爱而耽搁,朕从未因为沉溺温柔乡而荒废魔族大业,更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牺牲自己。”
简单来说,就是他绝对不会像石崇那样愚蠢,为了男女情爱、爱屋及乌,最后搞得自己连命都丢掉了。意外招惹来一顿父亲训话的旭烈兀,扬了扬眉毛,心中暗叹这个伟人父亲一辈子都只想着魔族霸业,连一场起码的恋爱都没谈过,无味又无趣之至,会有这种看法毫不意外。然而,正当旭烈兀脑中胡思乱想时,耳边却传来一句感叹似的轻轻话语。
“若真要牺牲……朕也只是会为了朕的子女而做,绝不会为了哪个女子。”
啥?那个伟人陛下刚刚说了什么东西?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会听到一些很不合理的东西?
脸上出现骇然表情的旭烈兀,错愕地望向父亲,却见他一派平淡,好像一点都不觉得刚才那些话有什么不妥。
“也该是把事情告诉你的时候了。记不记得当初你曾问过朕,你哥哥与朕会面的时候,我们父子两人到底谈了什么?”
旭烈兀心头一震,料想不到本来要抛出震撼弹的自己,居然反而被父亲扔了一颗震撼弹过来。当年忽必烈与胤祯单独会面,密谈一席之后,令得忽必烈回武炼兴兵叛乱,最后战死沙场,这对父子到底谈了些什么,忽必烈从来不曾对弟弟提起,旭烈兀向胤祯询问,胤祯也从不回答,但如今……这个秘密看来是要解开了。
第四章 霸者危机
“朕其实从你们兄弟俩小时候,就一直看着你们长大,对你兄长的期望尤其高,期望他有朝一日能接掌魔族大位,继承朕的一切。那天,朕对他说出一切,让他知道自己拥有高贵的魔王血缘,更向他承诺,只要他回到朕的身边来,朕就立他为继承人,日后无条件让他接掌魔族的一切。”
“啊!怎么会是这样?”
旭烈兀这一惊非同小可,对于此事,他也曾经有过千百种揣测,猜想当初父兄之间作过何等谈话,但所得的结论,都是胤祯对忽必烈施以高压,胁迫他臣服,并且做出要胁。要胁的内容,可能包括武炼族人,包括王五,甚至包括当时还武技未成的自己……
以忽必烈的豪迈个性,遇到这样的压迫,确实会铤而走险,拼一个鱼死网破,因为他就是一个宁死也不愿向人屈膝的豪雄。可是,事实怎么会是这样?
旭烈兀觉得很错愕,甚至怀疑父亲对己隐瞒了些什么,没说实话,但在近距离之下,他的这份疑惑马上就被胤祯感应到了。
“儿子啊,难道你认为……朕要获得些什么,非得要用强迫手段威逼自己亲儿才行吗?以朕的智慧与武功,还有必要把成就建筑在这种手段上?”
胤祯的一句话,把旭烈兀因为困惑而倾斜的心,瞬间稳稳扶正了。没有错,当时的胤祯纵然没登上太天位,也已经拥有斋天位的绝顶修为,足以凭着个人力量技压群雄,不管是要夺武炼,或是要做什么,都可以用更高明的手段来取得,不需要恃强威逼忽必烈低头,事实上,旭烈兀从以前就很纳闷,以父亲的智慧,应该很了解兄长的个性,不该用强势手段威压的。
但基于长久以来的疑虑,旭烈兀仍是把一个问题提了出来。
“那么……你真的是要让他成为魔王继承人……我是说,无条件的?”
天上凭空掉下来的礼物,多数时候都是麻烦,胤祯当时许诺的这些条件,看似优厚,但会不会是什么怀柔计策呢?如果是的话,那只是另一种形式的威逼,忽必烈一定感觉得到。
旭烈兀强调“无条件”三个字,想要确认当时的真实,虽然……在父亲的眼神中,他已经找到了答案。
“当然是无条件的,你与你兄长,都是朕的皇儿,立你们为继承人是你们应得的名份与权利,不是施恩予你们。朕允诺你兄长,即使他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不愿回归魔族,那也无妨……只要他维持现状,日后大战爆发时别与人类站在同一边,自取灭亡,武炼那区区一块蛮荒地,朕可以完全划给他统辖,魔族绝不涉入。”
“啊?这么好?”
旭烈兀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根据自己的了解,魔族的政治与外交向来简单,别说是对付敌人,只要不是与自己同一阵线,那就是只有斩尽杀绝一途,从来没有中间地带。胤祯肯开出这样的条件,作为与儿子的相认礼物,这非但是示好,甚至已经是天大的诚意。
“朕相信父子之间也是要讲究付出与诚意,纵然是弘历皇儿,朕也从不曾逼他去做什么,更何况……自从你姊姊过世之后,朕已经不想再与自己的孩子对阵沙场了……”
鬼夷之乱,小乔为了维护父亲的存在而殉身,旭烈兀从宫廷侍卫的口中听说,当公瑾闯入宫廷大闹时,皇帝曹寿曾为此哽咽流泪。初次听闻此事的旭烈兀只觉得好笑,因为堂堂大魔神王陛下,喜怒从不形于色,怎会为了此事而显露情绪?反倒是姐夫闯入宫廷,给了他一次很好的作戏机会,让周围人们看见他伪装软弱的假面具。
但随着日后一次又一次的扫墓祭拜,旭烈兀跟随在父亲身边,祭拜着姊姊小乔的坟墓,看见父亲沉默地站在坟前,万般怜惜地轻抚着冰冷墓碑,眼中流露的哀伤之情,是那么的沉重、那么的痛,旭烈兀开始觉得……也许那天的眼泪,不是假的!
一如此刻,在提起兄长忽必烈的亡故时,父亲眼中藏不住的哀伤与痛,就与轻抚姊姊墓碑时的悲痛毫无分别,如果说连这种眼神都值得怀疑,那么旭烈兀觉得这世上再没有值得自己相信的东西。
“但……怎么会?你没有威逼大哥,为什么大哥他会……”
一个问题获得解答,却衍生出更多的问题,既然当年会面的真相是这样,为何忽必烈事后会有那样的反应?多年来肯定的猜测被一夕推翻,纵是以旭烈兀的精明,也觉得脑里一片乱哄哄的,无数念头纷至沓来,找不到个方向,甚至因急成怒,万分焦躁。
“朕又何尝不想知道?多年来,朕做过许多猜测,却总是解释不出你兄长为何决心反朕……也许,你知道真相后,能够一解朕心头的疑惑。”
“那、那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你之前从来不告诉我?”
“因为儿子你就不会相信,不会相信朕的心意与诚意,就如你现在所表现出来的这样。”
看着旭烈兀张口结舌,回答不出话的模样,胤祯微微一笑,傲然道:“朕厌恶被自己儿子所怀疑,更从不屑向人解释些什么,所以始终不把真相告诉你,预备留待适当时机……直到这几天。”
旭烈兀不是笨蛋,马上就把握到父亲话中的意思。石崇死前的那一幕,肯定对父亲造成了震撼,现在的时局兵荒马乱,每一次的战争都有可能突发变局,莫名其妙地被敌人干掉,倘使死时还藏有一些秘密,没能交代清楚,那可真是抱憾终生。
当石崇在粉身碎骨的那一刻,却仍拼了命都想要对儿子说出那句话,同为人父、同样心中隐藏着秘密的胤祯,终于产生动摇,决定放弃矜持,在还有机会说的时候,让儿子知道当年的实情。
(兄长他……为什么?既然没有受到威逼,条件还那么好,为什么兄长他会……啊!)
对于忽必烈的个性,旭烈兀远比胤祯要了解得多。
小乔于鬼夷之战中殉身,对忽必烈是一次严重的打击,令他把自己的人生投在霸权之路,想藉着绝对的权势与武功,来防止类似的事件重演,而在情感层面上,对未婚妻的爱恋、对兄弟之间的情义,则是支撑他走下去的动力。
这两根支柱是那么样地重要,因此,当王五与公孙楚倩相恋结合,忽必烈大方给予祝福时,在他豪迈霸气的外表下,已经完全崩毁的情感层面,其实是非常空虚而脆弱的。
当一个人的情感崩坏而失控,对一切事物再没了感觉,所谓的霸者之路,那些唾手可得的无上权势,其实不会比粪土更多几分价值,忽必烈一生所追求的霸业,那时在他的眼中,已经失去了曾经闪耀过的吸引力。
但忽必烈仍需要一个理由,来支撑自己的人生、来让自己知道为何还要生存着,所以他将全副精神投入所谓的霸业,立志要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因为在他内心深处,仍有一把打从懂事以来便燃起的火头,在炽烈燃烧着。
这把火焰的源头,是忽必烈的出身。打从懂事的那一刻起,他就从无数的背后耳语中知道,自己的真实父亲,是那个在艾尔铁诺金殿上痴肥蹒跚的愚蠢皇帝曹寿,一名彻彻底底的无能废物,每当人们在自己背后窃窃私语时,都不会忘记提到自己有那么一名丑陋而无能的父亲。
讪笑、讥讽所燃起的火焰,促使忽必烈大步向前,他要用自己的伟大功绩来向世界证明,纵然父亲是那样的不堪、愚蠢,自己也能摆脱血缘的影响,成为史上最伟大的霸主,叱吒风云,统驭整个风之大陆。
但是到头来,这个豪情愿景却在瞬间破灭,当那痴肥的无能昏君摇身一变,成为深不可测的大魔神王,在那一刻,忽必烈的人生梦想已从根部开始碎裂。如果胤祯采用高压姿态,威逼他服从魔族,不服者格杀勿论,那么忽必烈还能激起不屈斗志,发誓定要遇强越强,矢志打倒魔族,但……
“你体内流着高贵的魔王之血,是伟大的深蓝魔王的后裔,日后理所当然会成为魔族之主。朕向你承诺,只要你回到朕的身边,朕就立你们兄弟为继承人,日后无条件让你们两人接掌朕的一切。”
这一句话,不只让霸者之路的理想破碎,还将忽必烈胸中的不平火焰也熄灭。
亲生父亲不是无能昏君,而是一名比自己更杰出的大魔神王,自己还要洗刷什么?证明什么?
接受父亲的好意吗?忽必烈一生只懂得夺取,从不接受旁人的施舍,更何况当生命中已经找不到快意,就算成为大地共主,那又如何?
要与父亲为敌吗?为什么?当这父亲表现得豁然大度,愿意做出一切来取得自己好感时,自己有什么理由和他战起来?
不问情由,闷着头就是战下去吗?凭什么?自己的武功不过地界,父亲的能耐至少也在传说中的斋天位以上,真要沙场敌对,他一只手就可以把自己与军队从大地上抹去,更别说他背后还有无数的魔族猛将雄兵,与他为敌,不再是单纯对艾尔铁诺举叛旗,也不仅仅是敌对白鹿洞,根本就是送死,而且还是拖着自己所重视的亲友一起送死。
进也不得,退也不得,当维系生存的人生意义已被抹去,所能做的,就只有为人生点一串最后也是最灿烂的送终烟火了……
槿花之乱!
一场荒唐而且疯狂的军事叛乱,令得天下震动,对武炼的影响更是既深且远,令得王字世家兴起,取代麦第奇家统治武炼,而忽必烈本人更于此战中阵亡沙场,从此殒落,如此关系重大的一件事,背后的理由却是如此简单而怪诞。
(哥哥虽然身死,但在那一战中,他与五哥一同突破地界,甚至到达强天位。这修为和老头子比起来还差很多,但却替人类世界留下希望,这难道也是他的初衷?)
旭烈兀感到很纳闷,但对于忽必烈没有把胤祯身分告诉王五的理由,却是非常清楚。以当时的情形,王五的力量还与胤祯相差太远,如果贸然说出秘密,那么胤祯势必要取王五夫妇的性命,所以忽必烈只能隐藏,并且用自己的最后力量助王五一臂,期望日后在他需要的时候,能够助他开拓生天。
这些想法仅止于推测,里头还有很多矛盾难解之处,旭烈兀一时间也想不清楚,只能就自己对兄长的了解,去推测与臆度,作一个最有可能的合理解释,但无论如何,忽必烈早已长埋黄土,这些事情再也无法向他证实了。
可是,事情的真相若是如此,那么自己该用什么样的目光,来面对这个一直承受自己误解的父亲呢?
“什么眼光也不要紧,朕想告诉你的事情,只有很简单的一样。”
彷佛看透了旭烈兀的困惑,胤祯缓缓道:“无论是你,或是你的兄长、姊姊,朕都希望你们能得到自己的幸福,朕从来没有……往后也不会有利用你们的打算。”
这句话,胤祯想说出来很久了,但考虑到说出来不被相信的结果,他一直把这句话深深埋在心里。
半生机关算尽,无论在任何人的眼中,他都是一个深沉多谋、每一步都蕴含智慧机锋的谋略家,他所作的每一个动作,绝对不会是没有意义,肯定有所图谋。但在这个既有印象之下,人们却忽略了一个事实:世上真有那么完美的人吗?
胤祯从不认为自己是那样的人,但也不认为这种形象有什么不妥,直到槿花之乱发生,身在中都金銮殿的他受到很大震惊,为何当自己拿出至诚之心对待儿子,却得到了这样的结果?为了怕过度刺激忽必烈,本应亲赴武炼面见忽必烈的胤祯,将此事交给石崇全权处理,不料却造成永远的遗憾……
“朕……与石崇一样,从没想过要利用朕的孩子们,只想把朕所拥有的美好交给你们,让你们也过得幸福。但为何……你的兄长、姊姊……他们两人都是这样的收场?”
淡淡语音中,蕴含着深沉的哀伤,教旭烈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这一刻,他确实感受到父亲的黯然与无奈,而且还有某种很奇怪的感觉,刺激他脑中闪过火花。
“难、难道你化身曹寿,潜伏在人间界的真实理由是……是……”
“如你所发现的一样,单纯搜集情报的工作,朕可以交给石崇,或是由其他的分析管道得到,之所以亲身潜伏在人间界,是因为朕对这些人类的生命感到好奇。”
胤祯道:“你现在所听到的东西,朕不会说第二次,也不会再对第二个人提起。一千年前,朕疗伤出关,伤势虽然并未痊愈,但武功却得到突破,那时……”
当时的胤祯,结束了长达千年的闭关疗伤,首次出关去观察这个新世界,却惊愕地发现魔界没什么变化。千年的时光,丝毫没有影响魔族的生态,仍是那么野蛮、无时不刻为了生存而厮杀与挣扎,进化两字彷佛永远不会在这群生物身上出现。
魔界的蛮荒环境,历经万年不变,这本是胤祯早已熟知的事实,但在那一刻,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厌烦,一个念头甚至在脑中窜升出来。
(我牺牲了十四弟,牺牲了那么多人……就只是为了这群东西的未来?这群蛮夷野兽们……有未来可言吗?)
为了魔族的千古霸业着想,是胤祯的天职,是他自出生以来就笃信的天命,在此之前他从未问过自己这么做值不值得,可是在这一瞬间,这个生命价值被动摇了。
凭什么自己要替这些低等生物牺牲奉献?顾全了整个魔族的大局,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就算领着这群东西占领人间界又如何?他们只会像破坏魔界一样,把人间界也弄成一块臭屎般的地方,这样的大局、这样的未来,要来作什么?
难道就是因为自己才能出众,是注定为皇的最优秀人才,所以这重担才落在自己肩上?若是这样,倘使自己没有这样的才能,只是一个庸庸碌碌,甚至无能愚蠢的废才,那自己会走出什么样的人生?
刹那间,胤祯极度渴望知道这假设的答案,在他的理性发出拦阻之声前,他已经不顾一切地进行计划了。
不久之后,艾尔铁诺皇室中一个名叫曹寿的痴肥庸才,在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形下,人间蒸发,被取代成为另一个新的个体,体型更肥、眼神更为痴愚,作尽所有昏君的可笑作为,被大陆诸国当成是废物的模范,却没有人知道在这昏君的人壳外表下,存在着一双冰冷的眼睛,满是讥嘲地看着这世界。
“……就连石崇,也只以为朕化身人类,是为了探查敌情……其实不是,朕只是想知道精英以外的人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已……”
旭烈兀静静听着父亲的说话,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仅仅是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接受太多的机密轰炸,让他觉得自己的世界好像已经完全翻转过来,不晓得耳中听到的一切是作梦,还是真实。
但脑中仅存的一丝理智,让旭烈兀很快抓到问题的重心,与现实连结的最重要一点。
“等、等一下,既然连你自己都觉得为魔族大业奋斗没有意义了,那我们现在还打些什么东西?只要你出去对那群野兽交代一声,大家收拾一下行李,最迟今天傍晚大家就可以开始回家了。”
本来旭烈兀就不是坚定的战争派,比起战场厮杀,人生有许多更有意义的事,既然可以不用打仗,当然没必要非搞得每次被打成重伤回来。不过,他的这番争取还是失败了,听见他这番话的父亲,像是早就料到似的,没等他说完便开始摇头。
“征服没有可能就此停止,虽然朕怀疑过这样做的意义,但只要身为大魔神王一天,率领魔族同胞征服人间界,就是朕义无反顾的责任,朕不会逃避,而且……石崇卿家,唔……这场战争即将要结束,但结果只有一个,就是人间界被魔族彻底征服。”
胤祯没说出口的话,旭烈兀很清楚那是什么。石崇的死,确实令胤祯感到更重的责任感,尽管他曾为此犹豫过,但在石崇死亡后,这道束缚已经挡住了胤祯心理上的退路,让他只能践踏过心里的疑惑,笔直贯彻征服之路。
(唉,又是这种情形,所以我讨厌亡灵,连死了都还要给活人带来麻烦,我既不是心理医生,也不是驱鬼能手啊。)
心中悲叹,旭烈兀很清楚父亲的责任感有多强烈,那甚至可以媲美兄长忽必烈的死脑筋,两人都是一样固执,恰如其分地显示出亲子血缘,却令头痛不已的自己因此受害。
从情感层面来劝说,肯定是不成的,旭烈兀只得开门见山,用实际情形来劝父亲收手。
“你自己也很清楚,我们看似大胜,其实处境如履薄冰,在魔族胜利的假象之下,我们除了你以外,根本没有别的筹码……”
本来魔族就处于人手不足的情形,许多培育千年的得力高手被白起一炮干掉后,人才调度一直捉襟见肘,而稷下城里的一场激战,石崇战死,多尔衮、花天邪叛变,现在魔族除了胤祯与旭烈兀之外,根本只剩下一群不三不四的废物。
花天邪的叛变,是旭烈兀最遗憾的事情,因为这完全是可以避免的。当初胤祯认为,必须给花天邪一个测试,唯有当他通过测试,忠诚心才能被信任,否则今天不反,早晚也会因为同样理由而叛变。
这个人才论是很正确,但在人力严重不足的情形下,有必要为了贯彻这个理论,逼反一名重要的斋天位武者吗?
旭烈兀从出战之前就一直反对这个计划,不了解以父亲的精明为何作出这等冒险举动。本来这一切只能用“过度自信”来解释,但自从明白父亲有扭曲、欣赏旁人人生为乐的恶癖后,旭烈兀已经不想过问理由了。
“重点是,相较于我们,敌人那边是人才济济,尽管没有太天位武者,但斋天位武者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万一他们之中有人取得突破呢?现在是没有,但你能保证他们没有人在战斗中获得领悟,因而突破吗?”
这点谁都不能保证,甚至认真来说,这种事情的可能性还不小,过去周公瑾在与敌对战时,就常常将这种风险纳入考量,评估完敌人临阵突破的可能,才依此作出决策。
顶级武者的颠峰决战中,存有太多的变数,即使已经身受致命重伤,在死前的那一刻,往往会因为死亡的压力、回光返照的明悟,精神状态达到此生高峰,甚至突破本身界线,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来。
要找例子,实在是多得数不清,就连刚刚结束的稷下之战,胤祯都因此吃了颇大的苦头,现在魔族虽然有一个天下无敌的大魔神王,但放眼风之大陆,敌方却有五名以上的太天位候补人选,如果让这些人取得突破,哪怕是只有一个,也会让魔族优势尽失,甚至在形势急转之下,被杀得片甲不留。
这些话旭烈兀以前绝对不会说,因为说了也没用,但现在随着胤祯的态度变化,一切就有转圜余地。目前占绝对优势的仍是魔族,大把筹码握在手上,与其作那高风险的赶尽杀绝、逼虎跳墙,倒不如利用这优势来谋求更大的利益,这才是为政者的上上之策。
但听了旭烈兀劝说的胤祯,却只是不着痕迹地一笑,再次把目光投向高耸参天的不死巨树,道:“你实在太高估那些人类,也太低估我们手上的筹码了。你所说的情形,早就在朕的考虑之内,朕亦敢向你保证,在我们取得不死树之后,风之大陆上再没有任何人能造成我们的困扰。”
“不死树能够操控风之大陆上所有的生物,却对天位武者无效,这是你自己说过的。现在可不是比数字的时候,就算整块大陆的人都像僵尸一样效忠我们,也比不上多一个太天位武者来得实际。”
这固然是理由,但以个人美学来说,旭烈兀本就讨厌不死树,更不欣赏这种近乎以作弊手法,强行操控所有人心的策略。凭着某样东西,竟然能够操控这块土地上所有的人心,这种事情是不合理的,是破坏平衡的,是不应该存在的,旭烈兀因此厌恶着不死树,可是胤祯显然有不同看法。
“用不死树去操控这块大陆上的所有生物,这是便于统治的做法,但并不是筹码。不死树之内,蕴藏着其他的秘密……不,似乎不能这样讲,因为不死树的作用你早已知道,只是你从没思考过那个可能。”
胤祯若有所指的说话,让旭烈兀困惑起来。原本旭烈兀就在怀疑,单从不死树的功能听起来,好像不值得胤祯花那么多心血去争取,是不是还存有自己所不知的机密?现在听胤祯这样说,旭烈兀心头的疑惑更盛,一双眼睛质问似的望向父亲。
“还想不出来吗?不死树能操控风之大陆上的所有生物,这点是事实,天位武者几乎不受不死树的影响,这点也没有错,但……”
胤祯道:“在这两条游戏规则当中,却存在着一个盲点。拥有天位力量的,只有天位武者吗?”
旭烈兀本能的回答是“废话”,天位武者的定义,就是修练武技而拥有天位力量的人,如果拥有天位力量的人不叫天位武者,那叫什么?天位超人?天位鬼魂?
不过,旭烈兀很快就想到了天位魔法师的存在,这种人的存在比天位武者稀有,而且在五极天式的配合下,杀伤力不容小觑,自己也是能避则避,但父亲所恃的王牌就是这个吗?以他的深沉个性,这答案似乎显得太浅、太不具震撼性了。
就在旭烈兀要将答案说出口前的那一刻,某种莫名的颤栗感窜过他心头,适才胤祯说到“操控所有生物”时的奇异笑容,让旭烈兀意识到了某事。
(操控所有生物……天位力量……拥有天位力量的除了武者以外,还有什么?这个世上有人以外的天位生物存在吗?兽人?不对,那仍然是天位武者……也不可能是魔族……难道是魔神?像五大黑暗神明那样的……啊!)
被提点之后的联想,旭烈兀找到了答案,但他没法把这答案说出口,因为那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之前不管自己怎么推算,也想不到父亲会有如此疯狂的做法,诚然这是一张无比犀利的王牌,可是……怎么会有人疯到做这种事?怎么会有人做得出这种事?
“现在你该明白,为何朕不惜一切要夺取不死树了……魔族入侵人间界以来,激战连场,人类一方的武者获益不少,现在具有威胁的斋天位,至少有五个,他们确实都有临阵突破的可能,但只要朕牢握不死树在手,就算他们全部临阵提升,朕也能将他们一次歼灭,永除后患。”
以这一句话为开端,大魔神王短暂消失的霸气与压迫感又回来了,当那双眼睛望向旭烈兀时,他确实感受到一股喘不过气的颤栗压力。
“儿子,朕听说你一辈子从没选错边站,永远与胜利的那一边同在,所以这一次,朕给你重新选择的机会。稍后朕会启动不死树的异能,最迟在五天之内,人类与魔族的最后决战将会发生,你可以选择站在胜利的一方,或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如果你怕承担首次选错边的后果,后者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五章 瞬息万变
艾尔铁诺历五六九年三月?魔界?中指山
对于仍陷在魔界的人类远征军而言,一切的发生实在太过措手不及,沉浸在满满收获的成就感中还没有几天,人间界就传来稷下之战的消息。
在这之前,他们刚刚查出了深蓝魔王的真面目,并且将这情报于魔界广为散布,引起人心变动,局面正是一片大好的时候,却突然得知被人抄了自己的老巢。
“这种事情算是乐极生悲吗?还是算报应?我们来敌人大后方捣乱,敌人也直捣我们的大后方。”
收拾行囊的妮儿,万分无奈地说着,但泉樱却不是这样认为。本来在前往魔界之前,众人就已经猜测到大魔神王有可能直接进攻稷下,现在的情形,就只是这种推测真实上演而已,甚至可以说,较诸原本的估计,胤祯居然会拖到现在才进攻稷下,这已经是很不可思议的事了。
在魔界确实有所收获,敌人进攻稷下的时间又比预期为晚,这样子说来,其实已经是很好的运道,不过,当他们知道稷下的确实伤亡状况后,即使稷下方面没有发出任何联络,但他们仍是作出了回去的决定。
“你们就先回去吧,该探勘的东西都探勘完毕,多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你们早一日回去,小五也会轻松得多。”
说话的人,是青楼联盟的主事者潘朵拉。因为她的存在,妮儿等人才得以与人间界维持联系,并且得到新的情报,当稷下之战完结,报告送到她手中时,对于石崇的猝死,潘朵拉也显得惊愕。
掌握风之大陆九成情报流通的黑暗女王,也并非全知全能,花天邪的身世谜题,虽然被千叶家的情报网所捕捉,但却被石崇给拦截,多年来潘朵拉从不知道此事,现在得知石崇为子舍身,感觉委实惊愕莫名。
潘朵拉与石崇的权力斗争,是在这一两年才浮上台面,但在之前的百余年里头,双方不停地暗中交锋,算得上是老对手,这样的宿敌一夕消失,潘朵拉一时间也显得颇难适应,最后为了尊重对手,尊重曾经灿烂过的比斗,她很认真地为宿敌祈求冥福,作了简短的默哀。
“哎呀!默哀归默哀,不过如果不是因为这边没法弄场丰盛筵席,还真是想摆酒庆祝一下。多年来抵在背后的芒刺,终于被拔掉了,哈哈……”
“别高兴得太早,对于生存在黑暗世界中的人而言,消除了背后芒刺,不见得是什么可喜的事,如果因为顿失压力而松懈,这条命大概也就不长久了。”
“呵呵,这些话真是一针见血啊,不过比起我未来的潜在危机,马上就要与胤祯沙场相见的你们,似乎没有担心我的余裕啊。”
潘朵拉微笑着调侃泉樱与妮儿,当她们两人收拾行囊的时候,她也没有同行的意思,表示要留在魔界。
“就算回到人间界,我也作不了什么啊,胤祯的武功天下无敌,要正面与他为敌几乎不可能,反而还不如藏身魔界,把石崇建立的黑暗管道接收过来,大有掀风作浪的空间。”
潘朵拉的思维确实堪称深谋远虑,早在前来魔界的时候,她便已经将一切盘算妥当,进路退路俱皆想好。假若石崇还在,为了顾忌石崇在魔界的活动优势,潘朵拉势必要低调行事,但如今石崇已死,胤祯虽说是雄才大略,却并不擅长处理这些黑暗世界的斗争,身为千叶家在风之大陆最高指挥者的潘朵拉,大可从容接收石崇建立的情报体系。
有了这些,往后要在魔界做事就会更有利,甚至只要隐藏得当,大可成为另一个与胤祯在魔界分庭抗礼的影子政权,永远抓不到,却永远如附骨之蛆,成为人们心头的恶梦。
“另外一方面来说,与其说我不回去,倒不如说我不能回去……”
潘朵拉在人间界也有自己的部属与势力,规模只会比魔界这边更大,如果为了牢牢掌握权力,她应该要立刻回人间界才对,然而一项因素令她深深忌惮,那就是落入胤祯手里的不死树。
当不死树的异能启动,据说能够影响整个风之大陆的人心,甚至是远距离操控,潘朵拉对于自己能否不受操控,殊无把握,如果要配合多重结界来抵御,那么是有九成五的成功可能,但这样一来,岂不是终生没法离开结界?即使特别做成可移动式的结界,那也不过是带个大监牢到处跑,生命的尊严可以说是全毁了。
因为考虑到这点,所以潘朵拉毅然前来魔界,心里也做好准备,在不死树事件解决之前,自己是不打算回人间界了。
“你们要好好加油啊,如果你们打不赢,我就要一辈子漂流在魔界,当这里的土人了。”
“不要说得好像很可怜一样,实际要去作战的人是我们耶……对了,那个死要钱的家伙呢?几天不见,别对我说他跑去练武或是挖金矿了!”
妮儿皱眉抱怨,但韩特却已经在两天前离开,返回人间界,算算时间,这时候应该已经抵达人间界了。
韩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离开的理由,甚至是悄然不告而别,但与他熟识多年的潘朵拉,却隐约猜到了他的心思。大战在即,如果有什么心事未了,需要交代,最好早一点作处理,而韩特的心事……与他相熟的人都很清楚。
“我只有一件事情需要了断,就是那个女人。”
韩特曾对潘朵拉这么说,但善于洞悉人心的黑暗女王,却察觉到这句话里头的另一个意味,与其说是需要了断,倒不如说是放之不下。
“如果不曾爱过,不曾重视过,恨意就不会如此深切,但情感这种东西非常微妙,越是离得最远的两极,越有突然颠倒过来的可能,不管是人类或魔族,在这一点上都没有不同。”
潘朵拉了解韩特想要静静处理私事的想法,所以就让他独自离开,并且感谢他在这段时间帮上的大忙。
事实上,潘朵拉在魔界活动的成绩,有一半要归功于韩特,如果不是他积极奔走于魔界各大部族之间,*着三寸不烂之舌,有勇有谋,凭着手上的情报资料与武功,逐个说动各大部族的领袖与长老,那么潘朵拉势必要花上更长的时间,才能令魔界人心浮动。
“不用向我道谢,做这些事情……你以为不用收钱的吗?就算看在老主顾份上打八折,这笔帐也不能赖掉!”
郝可莲露出真面目之后,韩特不用再聘请青楼联盟帮忙寻找妹妹,从此负债不会再累积,经济压力也减轻了,但已经被这种生活养成习惯的他,却仍对收钱时候的快感乐此不疲,纵然是联手对付魔族的大事,他也不忘从中收取报酬。
“这才真正是利益共同体,倘若青楼联盟倒闭,我就没钱收了,为了收到每一笔委托的尾款,我拼了命也要干掉大魔神王。”
之前韩特曾经这么信誓旦旦地举杯说着,妮儿听在耳里,只觉得“你怎么为了这么庸俗的理由作战啊”,泉樱也无言以对,只有兰斯洛用力点头,还举杯与韩特碰了一记。
在回归人间界的名单中,身为主战力的兰斯洛并不包括在内。经过众人的讨论,他会留在终止山,尽可能多研究一下这里,直到人间界的最后决战来临,才启程回转人间界。
魔界之行到目前为止,确实是大有斩获,不但搞得整个魔界人心散离,还意外发现了深蓝魔王的真面目,在武学进境上,兰斯洛与妮儿也都有所进境,但总体来说,却仍缺了点决定性的东西,没法在即将来到的最终大战上,提供与胤祯对战的保障。
之所以会让妮儿有这想法,是因为某天清晨,她看到兄长在终止山外练武,在这之前泉樱也曾说过,兰斯洛每天深夜均在苦练不辍,努力想把自己的天魔功推高一个层次,只要能够多接近胤祯一点、多接近太天位一点,战斗的时候就多了一丝机会。
但妮儿所看到的兰斯洛,却只是静静坐着,像是在修练武技,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整个人像是一尊石像、木雕,没有任何生物的气息,完全与周围景物融合为一体,就连附近的猛兽从他身边经过,都没发现这里坐着一个很多肉的可口美食。
静下来的时候,没有露出半点形迹,但是当静坐的人动了起来,一瞬间的声势就惊天动地,只是一个简单的扬臂动作,天上的云层就被大面积扯动,化作一道云海飞瀑,往地面上奔流飞窜,虽然魔界的云尽是黑与灰,见不到洁净白云,可是瞬间奔流下来的云海,如同万马千军驰于沙场,汹涌声势瞬间就把这一带的森林给淹没。
“好……好厉害,这就是斋天位力量吗?”
一度覆盖地面的云海散失后,妮儿非常讶异,惊奇于兄长所表现出的力量,但兰斯洛却一瞬间闪飙到她面前,咄咄逼人的眼神,吓了她一跳。
“喂!小妹,刚刚那一招,你觉得怎么样?”
“……啊!看起来很强啊……”
“除了强之外,有没有别的感觉?看起来帅不帅?”
“呃!有人这么问的吗?这个……勉强来说的话,是还满帅的……”
“有没有让你感觉到魔神一般的气势?”
“这个……这个……你无聊啊!”
被连续逼问几个问题后,妮儿终于忍耐不住,沸腾怒气一下子爆炸开来,不及搬石头砸人,直接就重重一记头槌,轰碰在兰斯洛的脑门。
“哇!这记头槌好重啊……”
“谁叫你没事在这里发神经病!”
闹归闹,妮儿不能不承认,兄长的武功又有精进,而且和已经停滞下来的自己不同,来到魔界的每一天,他的天魔功都有进步,倘使不是敌人的存在太过强大,以他这样的进境速度,再过个几年,追上胤祯绝对不是问题。
“唉,如果哥哥你早个几十年出生,或是更早个几十年练武就好了。胤祯的优势,不过就是早你几百年进斋天位,要是你们两个同一时间练武,你一定可以把他打扁的。”
“哈哈,你当了魔族公主之后,还是一样孩子气啊,过去武功比胤祯高的人有很多,但是到现在,那些人全都被淘汰消失,只剩下胤祯还屹立不摇,这就是他的价值啊!”
兰斯洛很清楚在年纪这回事上,没有所谓的公平,也很清楚胤祯的厉害并不只是台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
假若胤祯只是一个单纯的大魔王,凭着天下无敌的武功,恣意横行,不把后辈放在眼里,那么这种已经故步自封、不思进取的人,倒是不难超越!然而,来到人间界之后的胤祯,一直在做着进步与突破,李煜与白起联手一战,将他重创垂死,却也因此得到领悟,增强本身实力。
倘使胤祯没有在那一战中得到好处,他势必无法在这次的稷下之战中全身而退。每遇到一次险难,胤祯在撑过之后,都能将之转化为增进自身实力的本钱,再创成就颠峰,就是这种敌人让兰斯洛感到难以应付,不管自己怎么拔腿直追,对方的脚步却从来不曾慢下来。
也因此,兰斯洛非常艰难地才把那句话说出口……
“我决定留在这里……目前还不肯定时间,但我想我留在这边会比较有用……时间不会太久,我一定会赶回去,与大家一起并肩作战的。”
在终止山的这段时间里,兰斯洛一直有感觉,终止山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吸引着自己。这种感觉告诉自己,只要等待、只要寻找,自己便能在终止山中有所收获,正是这样的感觉,令自己坚持着,发现了深蓝魔王的秘密。但在深蓝魔王之秘解开后,这种特殊的第六感仍然没有消失,告诉自己山里还有没被发现的东西。
问题是,紧迫的时间已经容不下找寻,稷下那边正需要着自己,妻子、兄弟,他们都需要自己赶回去支持,这种时候却为着虚无缥缈的预感而停留,万一发生了什么事,值得吗?
特别是在得知小草遭到封印后,兰斯洛心中更是涌起一股激愤。自己一生身先士卒,从来没有抛弃同伴偷跑过,现在想要留在魔界寻找,到底是真的在寻找希望?亦或只是贪生怕死呢?
想到后者的可能,兰斯洛的心里就慌了,他可以面对万马千军而无惧,但却不能容忍自己做出卑鄙怯懦的事情,如果自己堕落成一个怕死的胆小鬼,那还不如立刻死了比较好。
就是因为这样的动摇,所以他不知道用了多少勇气,才在妮儿与泉樱的面前把话说出,本来他以为妻子与妹妹会为此而愤怒,因为就理由上来说,她们非常有发怒的资格,而自己完全没有辩驳的余地,但……家人之所以成为家人的理由,却在这时候呈现出来。
“好啊,就请你多多努力了,希望你能尽快在魔界找到那个秘密,我们会在稷下等你的。”
泉樱轻描淡写的回答,反而令兰斯洛吃了一惊,可是看到泉樱与妮儿相视微笑的表情,他突然明白,自己的困惑原来早就看在她们眼里了。
“不是我们唷,死要钱的离开之前,就告诉我们你可能在迟疑什么了,他说,虽然团结力量大,但真的要打倒胤祯,还是要*深蓝魔王遗留的那个秘密。嘿,哥哥,就连那个死要钱的都要我们支持你喔!”
这件事还真是大出兰斯洛意料,泉樱则是为这件事下了一个漂亮的句点,倘使不了解兰斯洛的为人,那么确实会对他这次的选择而生气,但正是因为过往的每次战役中,他都冲在最前头去保护家人,所以这次当他出现困惑,泉樱与妮儿都不曾有所怀疑,马上知道自己所应该做的,就是付出信任,就连韩特都不曾怀疑过兰斯洛的动机。
“而且……武者有很多种,迈向太天位的道路也不只一条,如果胤祯是*着孤独迈步,获得今天的成就,我觉得我们或许可以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
淡淡说着这样的鼓励,泉樱与兰斯洛告别,而她和妮儿离去时所留下的话语,却在兰斯洛心中萦绕不休。
“无论如何,请记住一件事……你并不是孤单一个人留在魔界,我们的祈祷与心愿,与你同在。”
强力的帮手正从魔界回来,但整体局面对人类阵营而言,却非常不乐观,就连身在归途的妮儿与泉樱都想不到,胤祯的动作如此之快,在夺得不死树的数日之内,便开始催发不死树的异能。
最早出现的效果,已经是一幕让人难以形容的景象,突破昆仑山地窟生长的巨大树木,彷佛不受限制似的恣意扩张体积,在短短两天之内,成长为一棵参天巨树。
错综密麻的树根,广布延伸向昆仑山内每一处;数十尺直径的粗大树干,笔直深入云端,直至肉眼难以望见的高处;狂乱生长的枝叶,在苍穹中生出一把巨伞,覆盖着下方的大地,发出不同彩光的茂密树叶,彷佛与云层结合,从地上仰望,辽阔的蓬盖树伞广及百里,没有任何言词能够形容它的伟岸与壮阔。
即使是从风之大陆上往海洋眺望,也可以清楚看见,在那缭绕不散的灰厚云层之中,不时窜闪着万道金芒,雷电交织,象征着能量的狂暴与不安,而参天而立的不死树,就与这些能量结合,随着大气能量的波动,无远弗届地发挥着它的影响力。
“……这个鬼样子,已经不是什么不死树,而是传说中的世界树了。”
使用太古魔道机械,远距离观察不死树的源五郎,为着所见到的景象而咋舌,尽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实际看到,还是觉得这种非理性的画面,太过不可思议。
而不死树所延伸的方向,并不只是天空,还包括了它深根植入的大地,透过昆仑山的无底地窟,无形的能量流动,通往武炼、通往自由都市的阿朗巴特山、通往艾尔铁诺的白鹿洞,当四大地窟的能量发生共鸣,位于四大地窟能量汇合点的香格里拉,蓦然暴出强光。
璀璨耀眼的光柱,由那无尽地宫的深处,往上怒射向辽阔天幕,令人不敢正视的强光,不分日夜,遍照着香格里拉的土地,从那一天开始,日夜交替对香格里拉便失去了意义。
天地大变,相应的影响自然也在人间界出现,不死树的操控效果包括所有生物,智能低微的飞禽走兽首当其冲,大规模窜走迁徙,处处可见群鸟飞行蔽天,野鼠聚众奔海,到处都发生野兽群起骚动的事件,即使是普通平民,也可以知道这块大地上正发生着不寻常的变化。
千万年来,不死树第一次被使用,甚至可以说是开天辟地之后的首次纪录,饶是胤祯智慧过人,一时间也不可能完全掌握不死树的用法,只能逐步摸索,而这些试验过程,便导致风之大陆上的生物变化,甚至可以说是生态浩劫。
继那些小型生物后,跟着被影响到的,是魔族中低等智能的魔兽群,尽管仍旧没有思考能力,但透过不死树的命令,这些理智尽失的野兽却能够被驱使,遵照命令行事,再不是不听使唤的无用东西。
接着,胤祯的控制目标转向风之大陆上高等智能生物,包括了人类、兽人与其他种族,从雷因斯开始,发生剧烈头痛症状的人们快速往南延伸,包括了自由都市联盟、武炼,每日都有大批人群为头痛所苦,脑里昏昏沉沉,不能思考。
天地异变,哀鸿遍野,这些都是胤祯操控不死树的影响,虽然目前还没有完全达成目的,但知晓内情的人都很明白,以胤祯的智慧,要试验出正确方法并不用多少时间,届时,他真的能够掌握“人心”。
“传说中,造物主开天辟地,一共花了七天时间,哼……胤祯也想搞这种花样吗?”
源五郎喃喃自语,看着远方的诡异天色,觉得自己面对过的场面从未如此严苛。
“照推算,距离不死树完全发挥威力的时间,大概还有四天……”
这是由爱菱所做出的评估报告,太研院的仪器反覆推算,得到的结果就是这样,换言之,人类最多还有四天的时间,如果不在四天之内阻止胤祯,那就再也没有翻本的机会了。
“哼,说来都是造物主不好,创造世界以后,就该把工具带走啊,莫名其妙留下那种鬼东西来,搞得我们今天这么麻烦。”
源五郎不无抱怨,但几句牢骚仅能稍心头苦闷,并没法改变事实。
“对了,小爱菱,太研院那边有没有什么新发展?”
“嗯,是有一些。不死树的效能是逐步加强,不是一次到位,这给了我们一个大好的机会,让我们得以分析不死树散发出的特殊电波,进而制造防护罩,目前我们已经有信心制造出隔绝不死树影响的防护罩,经过推算,这个防护罩绝对有效。”
“什么?这么好的事怎么不早点说?”
“因为……不够好啊。防护罩的张设范围只有十尺,顶多只能保护十几个人,不但所需要的能量庞大,建造时的材料又很特殊,根本无法大量生产,不具有太大意义。”
“唔……有好过没有,至少你可以留着给自己用。”
源五郎苦笑着说话,而爱菱却好像很犹豫似的,考虑半晌,才把心中那个不够科学的问题大胆提出。
“源五郎先生,大家都说,当初白无忌先生倒下,刺激白起先生清醒出关,但是最近白起先生和小草小姐先后倒下,为什么象牙白塔地下的那个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这个嘛,我也说不太上来,毕竟我没有类似的经验,不过……血缘感应这种东西,应该也不是每次都有效吧,又或者,即使感应到了,他也起不来了……”
小草与胤祯决战之前,源五郎也不知道小草有此王牌,但事后从现场痕迹来看,源五郎极度震惊于大梵炼狱刀的绝世凶威,更知道这类武学伤人伤己毫不留情,使用者必须要付出重大代价,甚至可以说是拿命去换的舍身技,当初白无忌若是用这套凶刀去硬拼胤祯,所造成的后遗症,恐怕也是让他迟迟无法复原的主因。
轻轻叹息,源五郎在爱菱的肩膀上拍一拍,以示鼓励,跟着便离开了太研院,预备去面见另一名重要友人。
(可惜啊!她之前并没有把这一套武学的真相告诉我,如果我先知道的话,胜算会……唉,胜算也不会提高。)
源五郎的武学天资本高,阅历又广,曾经对五百年前大梵炼狱刀首度现世的那一战深入研究,再看过小草本次的战斗,登时发现了小草所没能领悟到的错处。
战斗中,胤祯与小草都察觉到大梵炼狱刀的缺点。以一人之力,同时发出五极天式,那个杀伤力真是惊天动地,但在驾驭上,一个脑子怎么同时操控五种不同的黑暗术法?没法解决这一点,大梵炼狱刀就是一套破绽极大、准头奇差的唬人东西,徒有强效声光,却没有实质杀伤力。
后来,小草虽然成功把五极天式威力合一,也凭此重创胤祯,但与传说中的大梵炼狱刀相比,总有那么点不尽不实之处。当时小草也已经发现,白家所传的大梵炼狱刀秘笈,是白世情以无相诀归纳整理而成,并非创招者本人口述,一来一往之间若是有什么差误,并不是太不可思议的事。
一般情形下,无相诀的归纳整理,可以完整重现那套武学的真貌,但碰上这套绝世凶刀,超越了地界武者的理解范围,白世情研究出错反而正常,更何况传说中的创招者释鬼藏不会魔法,根本就不可能像小草那样以本身魔法力推动五极天式。
(大梵炼狱刀不是这样用的,魔法力修为深浅不是重点,对这个世界有多少怨毒才是。)
源五郎实地考察当年战场,得到的结论,就是大梵炼狱刀的重心在于“共鸣”。凭着无比的悲愤与怨毒,造成了共鸣效应,引动五大黑暗神明一起出现,不是借力、不受限制,几乎是以完全力量降临人间界的五大黑暗神明,疯狂破坏这个世界,吞噬掉所接触到的一切生机。
(不是以一人之力控制五极天式,是直接奉献出自己的生命与血肉,让五大黑暗神明支配,放任这股灭世威力肆虐横行,那就没有准头与操控的问题了,这才是当年释鬼藏的大梵炼狱刀,而发出这一刀的力量源头,就是那股恨意……)
源五郎比较过两处战场的遗迹后,得到这样的结论,但就算提早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也改变不了这结局,因为个人心中的怨毒与仇恨,不比武功与魔法,不能搜集也不能修练,即使小草知道发招关键,她又如何去让自己的心充满怨忿?
(但说来还真是令人纳闷啊,释鬼藏当年是怎么拥有这等恨意的?能够单凭本身怨毒引动黑暗神明共鸣,他一定很痛恨这个世界吧?还有白无忌,他的大梵炼狱刀当真练成了?还是像他妹妹那样走错路?如果真的练成,他又是为什么可以恨成这样?他在恨些什么东西?唉,实际亲眼目睹当年战局的只有梅琳,这些秘密现在都随着她一起长埋黄土了。)
连串的迷团,想得源五郎一个头两个大,尽管知道想这些东西无济于事,白家两兄妹都已倒下,也没有第三个能用大梵炼狱刀的人,但脑里的好奇心就是本能地追寻事实。
第六章 逝者已矣
“……这些没有什么好奇怪的……那个小女娃娃……她一直把她当作女儿看待,拿自己的生命来爱护。换做是你,会把这套凶刀的真相告诉她,让她为了修练这套凶刀,搞得自己精神崩溃,整颗心被怨毒给占据吗?”
坐在源五郎对面的重要访客,是一名满头白发的配剑青年,自从出现在这里开始,他就换回了青年的外貌,现在已经没有必要特别维持孩童外型来配合某人了。坐在这个半毁的阳台上已经两日两夜,没有与任何人交谈只言片语,眼光眺望着远方的天空,或是偶尔望向地下那个臭气薰天的大洞。
源五郎静静看着这名知交,刚开始甚至一度无话可说,因为任何哀悼的词句,这时候听来都显得虚伪、不负责任,但源五郎却相信他终究会回复过来,因为彼此都是看过太多生离死别的人,有过无数次的经验去熟悉这种场面。
“……不,一般来说,时间会把悲伤冲淡,可是在人的生命中,会有那么一两个特殊的存在,他们的逝去,你永远也不会习惯。”
海稼轩的目光空洞,缓缓道:“当这些人逝去,你的胸口……这个位置上……会开出一个看不见的洞,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你会和这个空洞一起活下去,一百年……一千年……洞口不会愈合,而你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直到有一天你躺下,不再醒来……”
源五郎由衷庆幸自己没有开口,倒不是因为接不上话,而是因为这种感觉自己也曾经有过。空虚、空洞,彷佛失去灵魂的飘荡,比任何撕心剧痛还要难受,因为那些强烈的东西来得快也去得快,反而是那些淡淡的哀愁,会萦绕人心千年之久……
“……可恶啊!”
带着哭音的怒喝,让源五郎错愕地抬起头来,在自己的记忆中,素来维持着儒雅形象的友人,一向不轻易流露喜怒,偶尔情绪失控,那也是散发着怒意,这还是第一次,自己见到他的哭泣、他的眼泪、他的伤悲……
而已经不在的那个人,是绝对有资格令他泪水横流的……
“为什么走的人是她?不是我?我曾经和她说过……生死相随,绝不会与她再分开……这是我答应过她的!为什么现在她走了,我却还在这里?”
“因为你知道……一个人走了,周围的人却还需要活下去,也因为你知道,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为了不让已逝的人走得毫无意义,我们得趁自己还有呼吸的时候,继承他们的心愿,把该做的事情做好。”
“哼……做该做的事吗?那你告诉我,我们这群窝囊废还能做些什么?在那个胤
已经他妈的天下无敌的时候,我们这些杂碎还有什么丑可以出?还可以继续做些什么可笑的挣扎?”
“你要这么贬低自己,我无话可说,但这样做建宁就会高兴吗?胤祯的武功虽强,但却并非当真那么牢不可破,迭受重伤,他本身状态其实很不好,如果我们集合目前的斋天位武者一战,胜算倒是一半一半,这一点我知道,你知道,就连胤祯都知道。”
源五郎道:“朋友,收拾起你的悲伤,把力量用在你该用的地方吧,你的战力对我们而言非常宝贵,如果你不振作起来,我们根本没可能战胜胤祯的。”
来自友人的激励发挥了作用,海稼轩朦胧的泪眼,渐渐回复清明神色,他原本就是一个提得起、放得下的人,心里虽然仍是剧痛,但却可以冷静下来,先让自己投入正事。
“说吧,你有什么打算?”
“够爽快,其实我们也没有什么太多的选择,胤祯对不死树的操控已经日渐纯熟,估计最快五天之内,不死树的异能就会完全发挥,届时我们将成为万夫所指,真正是玩完了,所以,我们只能选择在那之前发动总攻击。”
“集合人间界的所有战力,对昆仑山发动一次总攻击是吗?但是人间界还有什么战力可言?能够与胤祯作战的敌对势力,早就已经集合在这里了,剩下的不是立场有问题,就是力量渺小,你想找一堆强天位和小天位过来?那根本是自杀的行为!”
“不只是强天位与小天位,我们这次连军队都会出动,配合强大军火,袭击昆仑山。送不送死,由士兵们自己判断,我不会强要他们上战场,但是否要趁着还清醒的时候一战,或是宁愿坐在这里,等着失去意识,这些我会让他们来选择。”
源五郎道:“而且,人间界的天位武者其实很多,过去有些人因为立场顾忌,不愿意动手,但这次胤祯玩得太大,我不信他们对不死树之事无动于衷,或许能让他们藉此改变立场也不一定。”
“你是说……西纳恩那只老猴?”
任谁都知道,最终决战的胜负不在于兵多,而在于将能,真正能主宰胜负的,肯定是顶级高手的存在。人间界这方并没有太天位武者的存在,仅能指望斋天位武者的群体参战,而台面上拥有斋天位力量的人屈指可数,其中立场最为暧昧的,就是山中老人西纳恩,过去他从不曾参与任何人间界的战斗,即使是九州大战时期也不例外。
多年相交,海稼轩与源五郎素知山中老人之能,也相信他必然有斋天位的能耐,圆熟老辣的剑技,更不是后生小辈所能比拟,若是能请动他参战,胜算确实会提升不少,不过,怎么请动他出山,却是一个难题。
“幸好……现在不同于当年,我们有两位很厉害的说客,听说他面对自己疼爱的弟子一向抬不起头来,由她们两位去请,比我们两个的面子有用喔。”
“两名女弟子吗?苍月枫姑且不论,要请那个巫婆去办事,可比请西纳恩出门更难,你该不会答应她什么没人性的条件吧?”
“嘿,别说得那么直接,只不过是承诺她,如果能够请出山中老人,战后会在雷因斯境内挑选一座百万人的大城,看她要抽筋剥皮,还是拿来做什么大规模实验,全都随便她了。”
“你还真敢啊!这种丧尽天良的承诺也能答应,你不怕比胤祯更早遭报应?”
“哈哈哈哈,这就叫做天生一物克一物,华扁鹊是对付西纳恩的王牌,但小爱菱却是她的要害,只要事后把小爱菱丢到她身边去牵制,她能在那个城里做什么?做大规模实验?哈,留着力气开派对吧!”
“好笨拙的计策……不过听起来满有可行性的,果然不愧是闻名天下的百败军师。那么你我分头行事,由你来整顿稷下城内的总兵力,我去寻找你名单上的援军,看看到时候能集合来多少人。”
基本的名单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海稼轩却想到了一个人,虽然不可能是己方人员,不过似乎也很难算在敌方阵营。
“多尔衮呢?他似乎已经把天武圣功三元气归并一体,力量暴升,如果他继续站在胤祯那边,会很难对付。”
“哈,这种事情有可能吗?旭烈兀那小子很会记仇的,你没看到魔族的通缉令发得满天飞,全面缉拿多尔衮吗?旭烈兀莫名其妙挨了那记烈焰刀,以他的个性,会放多尔衮好过?”
旭烈兀沉稳多智,器量不凡的形象,源五郎和海稼轩都有高度评价,但他们也都知道,旭烈兀不是一个好好先生,多尔衮那一记只将之重创,没有把他干掉,后续的报复手段一定很厉害。
“更何况啊……我实在不认为我们那位老朋友,现在还有能力出来活动。”
“哼,中了你的苦肉奸计,那条寄生虫现在应该快活似神仙吧。”
“那当然,你也不看我被他偷袭的那一下有多痛,我赌这铺也是下足本钱了。”
这个小小的胜利,堪称是与胤祯敌对压力下,一点让心头宽慰的好事,不过两个男人面对着面,一起阴恻恻的邪恶冷笑,那种画面实在让人难以有什么正面联想。
不过,当两人说到最后,目光却不约而同地望向底下,在那个臭气薰天的大洞里,是稷下城的污水处理系统,因为之前所受到的破坏,目前正散发著令人掩鼻的臭气,但是在那里头,却有一名绝世高手生存其中……
“跌入化粪池的绝世高手”,这话说出去或许会让人捧腹大笑,但实际目睹当时情形的源五郎、爱菱,却一点讪笑的意思也没有,就连海稼轩也是用很严肃的态度来看待这件事。
只要易地而处,考虑到花天邪此刻的心情,就不能理解他为何有这种自暴自弃的作法。以他所修练的邪功与斋天位力量,伤势想必已经好了大半,没有理由继续躲在粪坑里不出来,那又不是个多舒服的所在,会有这种情形,仅能解释是心伤与迷惘。
当前的斋天位武者中,兰斯洛在魔界未归、织田香下落不明,雷因斯这边仅有源五郎与海稼轩两人,能否请出山中老人犹是未知之数,若是能让花天邪站在自己这一边,这确实是莫大的助益,问题是,该怎么做呢?
※※※
各种天象异变,覆盖过整个风之大陆,让各族人民陷入一片不安当中,不过当稷下城内忙着起码的重建修复工作时,却有一个问题被人疏忽掉了。
在胤祯袭击稷下城之前不久,客居城内的西王母娘娘、“战功彪炳”的雪特人大丞相,这两人同时消失,不知去向,后来有消息传出这两人是成为奇兵,直袭敌人大本营,但战争结束至今已有数日,为何他们两个尚未回归?一点音讯都没有?
源五郎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压力也太大,一时间竟然没能想起此事,直到被爱菱点醒,这才醒悟过来,想到这点异常处。
小草委托他们前去搬移不死树的事,源五郎是知情的,会搞到迟迟不归,难道是途中出了事?又或是执行的时候失手了?但以有雪诡变多诈的能耐,即使遇上什么难事,要撤退开溜应该是不难,怎么会搞到现在还没回来?
况且,如果他们真的得手,不死树现在不可能还在运作,所以计划肯定是失败,然而从胤祯没有做出任何声明这点来看,他们两个人应该没有落入魔族手里。
“换句话说,应该是被第三者给拦截下来了……”
小草曾预料到一种可能,那就是白起死前可能托付了什么遗策,交给织田香执行,所以有雪和风华有相当的可能,在昆仑山碰到织田香,现在的诡异情形很可能就是这样。
“这个白老大,有时候也满讨人厌的,一辈子这么不相信别人,这种生活是过得不累是不是?”
感觉自己不被信任的源五郎,只能无奈地搔搔头,从结果来看,绝世白起也并非那么料事如神、无所不能,如果白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弟妹,那么白无忌与小草现在的状况,就证明事情已经脱出白起的掌握,那道遗策是否当真有用,这点委实令人怀疑。
“不过,我想是不用替他们两人担心,有织田香保护,除非碰到胤祯本人,不然也没人能将他们怎么样……现在这种时候,在织田香那边说不定还比较安全咧!”
源五郎这么向爱菱与枫儿交代,并且告知他们,只要找到织田香,就能找到有雪与风华。
这个结论令众人安心不少,可是从这个结论看来,百败军师之所以成为百败军师,并不是没有道理,也就难怪白起对于己方的同伴无法信任,因为,如果让左大丞相听见其义兄的推判,一定会很想掐住他的脖子,用力左右摇晃。
任谁也想不到,执行任务回归的有雪与风华,运道会如此不佳,竟然在接近稷下城的百余里外,碰到了重伤的多尔衮。
两人可以说是运气极坏,也可以说是运气很好,因为以多尔衮一贯的辣手,平常早就动手杀人,话都不多问一句,便将他们两人杀掉,以免漏行踪,但这次多尔衮身受诡异重伤,凑巧遇上风华这个名医,经过考虑,他挟持这两个人匿藏于山区。
连续吸纳归并天武真气后,多尔衮已然晋升为斋天位,体内真气翻涌如沸,力量不住往上攀升,只要再有个三五年时光,甚至大有再行突破的可能,然而,这些却只是表面上的好处,因为在力量攀升的同时,多尔衮的肉体也发生变化,只要一提运真气,发肤皮肉就像是被滚水烫过,溃烂不堪。
照理说,进入斋天位修为后,肉体的速愈异能会起作用,多厉害的重伤都能在短时间内痊愈,问题是多尔衮体内彷佛有某种能量反覆干扰,即使表面伤处愈合,只要一运真气,愈合的部份就会重新溃烂,并且带来滚水浇烫、烈火烧灼的剧痛。
疼痛,多尔衮可以忍住,他本来就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好汉,但是练成了神功,却变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怕样子,这却令他无法忍受,胸中一股发不出的怨与怒,令他失去了冷静,时时痛极而嚎。
(妈的,这头死老狗一定是练功失败,所以才变成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他自己完蛋就算了,偏偏我们倒楣被拖下水。)
源五郎的计划,有雪自然不可能知道,所以也不晓得多尔衮此刻的惨状,正是义兄源五郎搞的手脚。然而,勃发的怒气需要找东西发,虽说多尔衮平时不屑对雪特人动手,可是怒火攻心下哪管得这许多,如果不是因为风华每次都拦阻在前头,不让多尔衮出手伤人,有雪每天都要死上七八次。
死罪可免,活罪是跑不掉的,有雪被充做杂役,连续几天都在打猎与砍柴。打猎也就算了,毕竟任谁都要吃饭,可是眼下又没有人要生火御寒,砍柴只是单纯的破坏行为,有雪实在搞不懂自己整天砍这些柴做什么。
(砍柴,砍柴,莫非真的把我当成一条废柴?)
凭着怀里的卷轴,可以趁着砍柴的时候遁地逃跑,但有雪顾虑风华的存在,生怕因为自己的逃跑,让风华被迁怒加害,到时候兰斯洛从魔界回来,肯定会重色轻友,给自己一记天魔刀。躲了烈焰刀,却挨上天魔刀,这太不划算,所以要带着风华一起跑。
然而,风华几乎整天都被留在多尔衮身旁,就像是被一头雄狮给盯死的小白兔,没有离开的机会,好不容易能*近她问上两句话,风华却是反对逃跑。
“以他现在的武功,遁地逃跑的机会不高,况且我是大夫,无论如何也不该丢下伤患不管……”
这句话令有雪为之气结,心里大骂这个瞎眼女迂腐,不但敌友不分,而且还餐餐吃素,一点配合度都没有,害得自己除了整天打猎,还要想办法摘采野菜,真的把自己当成雪特佣人了吗?
(这样子下去不行,真的不行,他们两个根本狂的狂,疯的疯,如果再和这两个狂人、疯子打交道,我一定会变成重度伤残!)
对自己的未来下了定语,鼓起勇气的雪特人,决定开溜!
(就算待在这里,也只有当雪特佣人的份,还不如想办法逃出去,找来大票人马,把这个血淋淋的多尔衮砍成肉泥,什么都一了百了!嗯,那个变态的人妖老三专门落井下石,一定很喜欢干这种事。)
想到源五郎,有雪顿时悔恨交加,不是懊悔自己自己太晚想起源五郎,而是遗憾自己居然这么迟才想到开溜的大义名份,这么一来,自己不是单独开溜,只是跑去找帮手来对付多尔衮,心态上积极得多,就算兰斯洛回来都有得交代。
“事不宜迟,赶快开溜……不对,是马上回稷下搬救兵,咦,从这个位置、这个距离,应该看得见稷下才对啊,为什么找不到那几栋标志建筑物呢?”
离开数日,有雪不知道稷下之战所造成的破坏,令得稷下城处于半毁状态,从远方看去,型态大变,自然是认不出来。
逃跑行动很顺利地展开,想当初也曾与韩特一起地底逃亡,让奇雷斯追逐了好一阵子,有雪记得爱菱与源五郎都说过,多尔衮的武功不如奇雷斯,自己要从他手中逃开,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对于雪特人而言,资料老旧,实在是一种悲哀,他不知道稷下城半毁的状况,也不知道多尔衮在稷下之战获益菲浅,已经突破强天位,一身武功之强横,甚至可能较目前的奇雷斯尤有过之。
“……这种事情,又没人告诉我……谁会知道啊!”
当雪特人流着懊悔之泪,被人从土里给揪出来,整个脑袋被踩进地底的时候,他才发现了这个事实。当时追逐著有雪与韩特的奇雷斯,只有强天位修为,所以还需要追逐一阵,凭着野性直觉抓人,可是面对已臻斋天位境界的强者,只要一个意识,就能感应到方圆百里内的能源变化,在地下开辟异空间而遁的有雪,根本没有藏匿余地,多尔衮一下子就出现在他的路径上,轻轻一下顿足,便将有雪轰得破土而出,再踏出一脚,便把雪特人的头颅给踩在脚底。
只要稍稍施劲,雪特人的脑袋就会应声而破,可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个温柔细腻的声音,阻止了多尔衮的杀戮。
“前辈,请您住手吧,我想您应该不会忘记,您承诺过不在我面前杀害我的朋友。”
风华答应帮多尔衮治疗的时候,双方曾有约定,在治疗时间内,多尔衮不对风华的亲友动手,不然风华宁愿立即身死,也不会治疗多尔衮。
这个约定,双方都经过相当考虑,风华知道如果把规则定成不能妄杀一人,以多尔衮的残暴个性势必无法忍耐,会放弃伤势不医,先杀光面前的人,所以只把保护范围定为亲友;多尔衮则是知道风华外柔内刚,并非威迫可欺,定下规则才能让她就范,况且自己疗伤时间全在荒山,没什么人可杀,在伤势痊愈之前,本来就不便与敌人动手,因此就爽快答应。
就是这个约定,现在保住了有雪一命,只是比起惊魂甫定的雪特人,大口大口喘气的多尔衮,状况似乎更为恶劣,因为贸然运功的关系,他全身赫然皮焦肉烂,彷佛有一股烈火自内部焚烧全身,令他的皮肤表层又变成鲜血淋漓。
纵然眼盲,风华出指落针的准确与迅速,却是连明眼人也为之咋舌,七支细细的银针,很快就没入多尔衮的穴道内,协助他平复内息、降低体温。
“前辈,请收敛真气,您自己也很清楚,应该要怎样才能减轻伤痛。”
治疗多日,风华的医术几乎能起死回生,但多尔衮的状况却未因此好转,七支银针才插下去不久,就迅速出现熔化的现象,表层皮肤不但焦黑未愈,就连满是鲜血的骨肉都在高热沸煮下,渐渐溶解。
风华轻轻一叹,纤纤十指犹如拈花,不避血污地按在多尔衮后背,娇嫩肌肤立即被烫伤,但她十指轮转,忽快忽慢地按压着各个穴位,修长的指头彷佛兰花瓣瓣开,暗合著某种节奏的指头摆动有若舞蹈,令旁边的有雪睁大了眼睛,被这至美的一幕弄得发不出声音来,就连多尔衮都彷佛被这美丽的寂静所打动,暴怒心情渐趋平静,身上散发的炽烈气势也平息下来。
心境平和,不动用真气,心头之火熄灭,斋天位的速愈异能发挥,多尔衮的肉体伤势迅速痊愈,皮肉重新生长,但从他的表情仍看得出,他对自己的处境非常不甘,只是把愤怒内藏。
“当初你说只要能抑制愤怒,让心情平和,就能稳定伤势,本座这几日静坐禅修,并无杂念,为何伤势丝毫没有好转?”
多尔衮的静坐确实是静坐,并不是做做样子,本来他就经常静坐禅定来修行,生活平淡得一如苦行高僧,花天邪拜他为师正是学习此道,但正因为如此,多尔衮更加不明白,当自己能由至动回归至静,整个心头平和冷静得一如冰潭明镜时,为何焚体魔火还会自动燎烧,破坏自己的静坐?
“因为……前辈您虽然能把心境锻链到由至动回归至静,但却不是真正的平和清静,只是把怒意与杀意内敛,待出手时更猛烈地爆发,而以您如今的情形,这些内敛深藏的东西,却会不住腐蚀您的身心,造成伤害。”
风华说话的声音很淡,一半是因为指头上的痛楚,白皙柔嫩的指头,现在不是指甲焦黑,就是严重烫伤,她必须要吸足了气,才能够用平稳声音说话。
“哼,照你的说法,这个静坐也只能治标,不能治本,那本座的伤势终生无望痊愈了吗?你可知道这样说会有什么后果?”
多尔衮知道恐吓风华毫无意义,但是在这种时候,他的怒气无处发,只能用这样的形式表现出来。
“知道,前辈会一直把风华强留在身旁,但即使如此,伤势也只会一再恶化……如果您是真的想要根治这伤势,是有一个办法,但只怕您不愿意配合。”
“什么办法?”
“散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刹时间,狂妄的笑声犹如怒海掀涛,一浪接着一浪,疯狂吹袭向欧遭,气浪扫荡摧毁树木,震出一个又一个霹雳巨响。
第七章 武道巅峰
艾尔铁诺历五六九年三月?雷因斯·蒂伦?沿海山区
最初听到风华那句结语时,多尔衮只觉得可笑,这个小女娃娃居然这么天真,想用简简单单一句话骗得自己散功,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自己可不是甫出江湖的三岁小孩。
但这种可笑的感觉却一闪即逝。多尔衮是个武痴,但却不是白痴,本身智慧亦在水准之上,否则如何练得成这等惊世武技,只不过平时将全副心神用在追求武道颠峰上,不去思考其他问题,但当他正式运用起智慧,马上就明白风华的话并非虚言恫吓。
不是立场的问题,风华只是个单纯的医生,所作所为都是以医者的眼光来作标准,不需要也不会对病人说谎,特别是在治疗方法的说明上,她确实是抛开善恶立场,单纯为病人着想。
那么,她的判断正确吗?西王母一族的医道通神,自古便享有盛名,但她的判断是否正确无误,又是否除了这方法外别无他策?
将这问题找出答案,不用花上几秒的时间……当多尔衮冷静下来,聆听内心理智的结论,很快就发现风华所言非虚,自己确实陷入了这可笑窘境。
(可恨的源五郎,可恶的卡……哼!居然设下了这个陷阱给我跳,他是完全摸准了我的弱点,料定我没法在这两难间作出抉择。)
现在已经看得很清楚,源五郎在战斗中被偷袭,更惨被吸走体内的天武真气,这完全是苦肉记的手段,目的就是在算计自己。这小子虽然号称是百败军师,但心思确实是慎密,既然舍得大花本钱引自己入陷阱,就绝对不会在坑里另外留一条出路。
现在的情形真是无比可笑,三贤者耗费两千年时间苦修的天武圣功,终于汇聚于自己体内,自己得到了这世上最顶级的武功,只要再有一段时间修练,晋升太天位、击败胤祯并非梦想,可是在武道颠峰唾手可得的时候,这套武学却发生变化,救星变煞星,硬生生把自己拦阻在梦想之前,虽然仅是一步之隔,但却是咫尺天涯,从此可望而不可及。
不难想像,源五郎知道敌人有心谋夺天武真气后,应该做了很久的策划,只怕不只是对本身的天武真气进行调整,就连蕴含妮儿体内的那一份真气都动过手脚,否则以自己的丰富经验与戒心,怎会全然不察?定是妮儿的天武真气有潜在问题,自己吸纳之后在体内缓缓异化,等到吸收源五郎的那份真气后,两边一遇到,犹如引燃火药线,顿时一发不可收拾。
日、月、星,三股天武真气成功汇聚,也有预期中的强横威力,但只要一运真气,自己便如烈火焚身,不但剧痛难当,最糟糕的是身体快速焦烂,高热深入骨髓,当情形恶化到骨肉熔蚀的程度,根本不可能上阵作战。
(好狠的家伙,他是拼却天武圣功不要,宁愿牺牲天武圣功,来解决一名强敌……)
回想稷下之战前的情势,胤祯与雷因斯一方的决战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天武圣功虽然说是对付天魔功的一张可能王牌,但就算成功让三股真气合于一体,也要经过相当时间修练,对于马上就要进行的决战而言,这个希望缓不济急,况且其中一部分真气落在强敌手里,要从强敌体内夺取天武真气,源五郎的判断肯定是千难万难。
战场之上千变万化,己方难以得手的东西,就已经不是资源,而是食之无味的鸡肋,甚至是包袱,不用执着于弄到手,反而可以断然舍弃,或者利用敌人还重视它的心理盲点,将之变成一个解决强敌的利器。
从结果看来,只花一点苦肉计的代价,就好过在战场上打生打死,与多尔衮性命相搏,甚至还利用多尔衮短暂取得上风时的反噬,连带摆平了源五郎即使赌上性命也未必能战胜的旭烈兀,一计双发,同时解决多尔衮与旭烈兀两强,这确实是百败军师出道以来的漂亮杰作。
(这个小白脸畜生……一辈子优柔寡断,想不到阴狠起来居然可以毒辣至此……可恨,此仇不报,我多尔衮颜面何存?)
想起来就怒火中烧,但自己又能如何?毕生所求,就是追求武道的颠峰,成为天下第一强人,如果要自己散功求生,失去这一身力量,做个普通人,那是宁死都不干的事。
可是,咬牙坚持下去,又能得到什么?
一运真气,立即骨熔肉焦,这种不生不死的炼狱处境,自己根本是一个完全的废人,难道往后只能这么活下去?
纵使想找人帮忙,石崇已然身死,与魔族又完全翻脸,双方正式成为仇敌,举目环视,天下之人尽是敌人,没有任何转圜余地,世上不会有任何人能帮到自己,况且自己霸道一世,身为霸者的钢铁信念,就算身死也不愿找人帮忙。
自有意识以来,多尔衮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彷佛脚下所踏并非实地,仅是一根细得几乎难以立足的竹竿,在那小小一点外,全是深不见底的万仞绝壁,四面八方虽然无限辽阔,但自己却是连可以踏出一步的地方都找不到。
毕生所追求的武道颠峰,好像已经握在手中,可是稍微用力一点去确认,掌心却又空空如也,彷佛一无所有,自己到底握住了什么?失落了什么?
无数的问题,构成的感觉却是如此陌生,这种奇异的冰冷感受……就是孤寂吗?
“前辈英雄无敌,自然不会接受我的治疗提议,但风华冒昧请教一句,前辈纵横当代,叱吒一时,但您从来不建功、不立业,却不知您到这人世间来走一遭,所为何来?”
大凡人生在世,总有几个目的,为名、为权、为利,或是为了被人认同,但多尔衮自从出道以来,给人的感觉是对权势名利不屑一顾,有时候人们甚至说不出他为何与石崇合作,若说他像奇雷斯一样,单纯为了心中的野性而杀戮发,偏偏他又常修枯禅,远比奇雷斯冷静得多。
这样一个怪人,雷因斯众武者与之交手时,常常纳闷,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与他打起来?战也战得莫名其妙,更搞不懂敌人的战斗动机。因此,在听见风华的那句问话之后,有雪心里冒出的回答就是“来乱的”,因为多尔衮一生不重权势与名利,所作所为偏偏又毫无建设性,感觉上似乎就只是单纯来扰乱这个世界的。
“唔……”
向人解释自己生命的目标,这无疑是一种示弱的行为,但多尔衮却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听见风华的问话,想也不想,近乎本能式的回答出口。
“本座一生所求,乃是武道的颠峰境界,无人能敌的绝对力量!”
一句话出口,多尔衮觉得错愕,自己怎会向两个小辈谈这种事,但在他改变心意前,风华却回答了一句让他错愕的话。
“不……我想并不是这样,您所追寻的,似乎是别种东西。”
古怪的话语,让多尔衮为之一怔,想要追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风华却是无意回答,温和却倔强地摇摇头,似乎想要让多尔衮自己找出答案。
(可笑!我自己追求的是什么,难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反而要向一个黄毛丫头来问?天底下有这种事吗?)
多尔衮不愿拉下脸来询问,总觉得自己一问,就是受了小丫头的愚弄,但这个问题,却开始在往后的几天里,不停地萦绕在他脑中,成为了他最大的疑问。
※※※
魔族压制人间界的计划中心,已经完全转移到昆仑山上,在不死树完全发挥效果前,胤祯不会离开昆仑山,这也使得原本魔族的大本营中都,现在变成一个二线的指挥位置。
旭烈兀离开昆仑山后,绕道回到中都,本来的意义是与部属开会,调度人力,应付这段时间的种种变化,同时他也需要时间作考虑,思考父亲所给予他的选择。
但在抵达中都后,旭烈兀却察觉一丝异常,中都城之内有一种不寻常的气息,好像有什么高手潜入中都,而且几乎无迹可寻,倘使不是因为自己修为高绝,又对这气息有种熟悉感,肯定是无法察觉。
(有些古怪,鸠摩狮与蛭妖都毫无所觉,是什么高手潜进来了?)
想到这个问题,旭烈兀多少有些感伤,本来中都城历经千年建设,有着不逊于稷下城的千重结界,即使是绝顶修为的天位武者,也不易在中都城内藏息匿踪,后来陆游与周公瑾先后殒落,石崇仍是有相当才干,改造中都城内的防御结界,以魔族的独有术法来操控,如果那些改造计划正常运作,中都城应该坚固得有若铁桶,纵使不能拦截各方高手,但也一定能发挥示警作用。
但陆游远杨,周公瑾与石崇俱已亡故,中都城内枉费有着千重结界与如云高手,可是却没有能操作中都城结界的人才,旭烈兀自己不擅长术法,也没有能耐驱动中都城的结界法阵,现在看到往日严密的防护阵,形同虚设,中都城任人来去,旭烈兀心中不无唏嘘,看人魔两族杀来杀去,最后又有谁能得到好处?只是双方人才伤亡殆尽,让可以好好建设的东西就此荒废。
(可是,这个感觉……难道是?)
旭烈兀想到了某种可能,而目前在中都城的几名魔族重臣中,鸠摩狮与蛭妖均无异状,那么郝可莲那边不晓得是否有问题?
一想到这点,旭烈兀飞身急掠,身影化作一道紫电,转瞬间便在中都城内穿梭来去,寻找郝可莲的位置,并且很快就知道问题不对,因为凭着自己的修为,可以很轻易锁定找到郝可莲的气息,但现在却完全找不到她,这只有两种解释,一种是她存心藏匿气息,躲着自己,另一种……就是她已经被敌人给制住,甚至快要被干掉,所以气息渐渐消失,自己找不到。
(再怎么说,也是老头子的女人,虽然没有要她当后母,可是如果她在这里被人干掉,那我要怎么交代?)
想到事情的严重性,旭烈兀就头痛至极,把睥世腿绝的身法提到极速,刹那间在中都城内穿梭来去,藉着地毯式搜索的笨方法,希望早一步找到人,而这笨方法有时候也能收到一定的效果,当旭烈兀来到皇宫后方的某个花园,某个视线上的树林死角,给了他特殊的感应。
“嘿!就是这里了!”
斋天位天心意识锁定方位,确认了树林内两个身影的位置与角度,旭烈兀振臂击发刀芒,鸿翼刀劈出两记强光,几乎同时没入树林,劈向那个正掐着郝可莲咽喉的男人。
天心意识的感应告诉旭烈兀,那男人腰间配着一把长剑,旭烈兀预备这两记刀芒挥出,对手会放开郝可莲,拔剑抵御,但是当预期中的情形出现,却反而让旭烈兀大吃一惊,因为瞬间绽放出的那道剑气,是那么样地熟悉,璀璨亮眼的光芒,彷佛由幽冥之底直破云霄,斩天、劈地而来。
雪亮的剑芒,中途一化为三,又迅速由三合一,当三道剑气成功合而为一,瞬间爆发出的沛然大力,掀风毁物,令旭烈兀呼吸困难,震惊得无以复加。
“啊?五师兄!”
已死的的李煜不可能跑出来作祟,旭烈兀在正常状况下当然明白这点,可是骤然见到三天剑斩,心神剧震,只能依本能动作全力抵御,哪还有办法正常思考?
睥世金身凝聚于臂,旭烈兀展开鸿翼刀法,一记手刀便迎向三天剑斩的锋芒,巨响声中,睥世金臂被破,旭烈兀左臂骨折,但脑中却陡然一清。
若真是李煜出手,自己哪还有命在,这记三天剑斩虽强,却仅能令自己骨折,余劲随手就驱散出去,斋天位速愈异能运作,眨眼间左臂伤势尽复,显示对手的实力最多只是强天位,是凭*三天剑斩的高度集中,才能提升威力伤及自己。
一明白对方的实力真相,旭烈兀心头大定,正预备还击,一招间就把敌人擒下,但敌人却陡然消失了身影,只剩下身后一个冷冷的语调,很模糊,但那种异于常人的冰冷与平静,却让旭烈兀有种很不好的联想。
“是吗?对自己的猜测这么有信心?”
两记鸿翼刀劲朝身后发去,击了个空,显示对方以高速身法避开,旭烈兀判断情势,运起睥世金绝护体,迅速转身应敌,更在转身刹那间,见到旋身半空,一腿横踢而来。
睥世七神绝当中有腿绝,旭烈兀本身也是腿功名家,见过许多快腿,但却没有看过这么诡异的一记踢腿,明明奇慢如龟,可是在踢腿的动作中,彷佛吸纳天上日光,将附近这一带的各种自然能量疯狂吸纳,产生类似三天剑斩的高度集中效果,当这一切凝聚到颠峰,这才像是山洪爆发般,汇聚于一腿内踢出。
这样的腿招,旭烈兀虽然没有见过,却曾听过它的名字。
(白字世家的光合作用踢?)
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旭烈兀却没法抵挡,这一腿来势并不快,却彷佛暗合天道运行轨迹,令周围空间同处于天道轨迹中,受其支配,连带旭烈兀的动作也变慢,若要出手抵御,肯定在击中对方之前,就被一腿踢中脖子。
(唔,领域吗?这可不是你白家的专利啊!)
心随念转,旭烈兀两掌合拍,恰好在重腿踢上脖子的那一刻拍中,睥世七神绝的掌绝立刻张开领域,却是逆转而行,领域只在体内张设,先护住腑脏与重要经脉,再配合斋天位力量,瞬间由中招部位怒涛反击。
“砰!”
巨响声中,旭烈兀如古佛雕像般站立,屹立不摇,反而是踢腿之人被震飞出去,但这本来就是他要的东西,简短过上两招,使用着心理战的手段影响对手,占到短暂上风,趁着旭烈兀发挥真正实力之前遁走,这样就是最好的结果。
“哇哈哈哈,魔族的小白脸,少陪了,下次有机会再来交手吧!”
“韩特,你这死要钱的家伙,又扮巫婆又扮鬼,到这里来撒野,不要命了吗?”
“哈哈哈,日后手底下见真章!”
看着韩特的背影远去,旭烈兀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笑,他无意追上去与韩特拼个死活,因为这样做毫无意义,但有时候确实会想,如果魔族阵营中能多一两个如韩特般的人才,有勇有谋,应变明快,胆识杰出,这样的人才若在自己麾下,自己不知道能减轻多少负担。
(神经,他本来就是魔族,哪用什么如果。不过明明是魔族的人才,却不能归我们所用,这点不是太可惜了吗?)
旭烈兀还纳闷另一点,就是韩特虽然只有强天位,但适才交手中却已造成相当的威胁性,再加上他能制服郝可莲,显然最近武功突飞猛进,可是以他的资质与悟性,这种突破却是不应有的进步。自己当初评估天下高手时,是认为韩特无望突破强天位的,但从目前的状况看来,这个结论大有必要修改。
(奇怪,他是碰到了什么奇遇?怎么突然间进步了那么多?唉,所以说魔族的处境真是浑帐,敌人那边就算是小角色都能进步,我们这边除了废物就是废材,养那么多饭桶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旭烈兀正自感叹,郝可莲已经冲破穴道封锁,由树丛中走了出来。刚刚被人掐着脖子制住,理所当然,就算是绝世大美人,现在也是衣衫凌乱,钗坠发散,看来十足一副狼狈样子,让旭烈兀忍不住出言嘲弄。
“嘿,怎么这么狼狈啊?如果不是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我一定以为你是被拖到路旁强上了。”
“太子殿下的幽默感似乎退步了不少,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不好笑吗?那我们换点别的来说说,这位死要钱的老兄偷偷跑来,是不是警告你如果要命的话,就离开魔族阵营,别插手人魔两族之间的争斗,他与你的恩怨可以在战后解决,如果你执意要留在这里,那么不用等两军冲突,他就会来取你性命?”
“你怎么会知道?”
郝可莲真的是很错愕,因为从刚刚那种情形,任何人都会联想成韩特刺杀未果,仓皇而逃,但旭烈兀能够一语道破韩特的来意,连韩特想些什么都料得清清楚楚,这就让郝可莲不能不为之震惊。
“你是妖怪吗?这样也猜得到?”
“哈哈哈,不用奇怪,我是魔族啊!”
旭烈兀哈哈大笑,却悄悄观察郝可莲的表情。果然,郝可莲的眼中蕴藏忧色,在她看来,这场人魔之战,除了一名无敌的大魔神王外就一无所有的魔族,大概处于劣势的一方吧。
郝可莲与普通的魔族不同,由于身居高位,得知的情报较多,对局势的判断也更清晰,否则普通魔族光是有个大魔神王存在,就够让他们认为自己必是最后胜利者了。但郝可莲因为阅历丰富,反而能看透魔族现在的窘境,作出与旭烈兀相同的局势判断,明白魔族虽占表面优势,但隐忧却是很大。
再者,即使魔族能赢得胜利,也不见得自己就能占到便宜,自古伴君如伴虎的教训,自己可是时刻铭记在心。与胤祯的肉体关系,并不能拿来作依恃,当年胤祯亲手杀尽万魔殿中所有宠妃一事,已经印证这个男人的冷血与无情,如果自己不记取这一点,可能连当艳尸的福分都没有,直接粉身碎骨了。
(真是个不可*的男人,和他相比,还是那个雪特人比较……)
想到这一点,郝可莲不自觉地莞尔微笑,身上紧绷的感觉顿时放松,令她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敛心神,正起神色,但这一切却没能逃过旭烈兀的眼睛。
“哦,你刚刚笑得很开心啊,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好事吗?笑得那么幸福,该不会是想起情人了吧?不过……想起我家老头子的表情不该是这样,莫非有什么人色胆包天,连大魔神王的女人也赶抢?”
“太子殿下,有些话不能随便乱说的,你……”
“从过去的资料来考虑,该不会是那个雪特人吧?叫做什么有雪的。”
“你、你真的是妖怪吗?”
“哈哈哈哈~~”
旭烈兀大笑出声,在郝可莲的错愕与惊骇中,心情愉快地离去。然而,尽管旭烈兀无意参与别人的家事,但这两兄妹都与自己有交情,有一句话他还是忍不住想说。
“我想你也知道,刚才虽然我及时赶到,但如果他有那个意思……还是可以很轻易就干掉你的。”
不只是刚刚那短暂一刻,如果韩特有意要取妹妹性命,在旭烈兀来到之前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有机会这么做……
这点不仅旭烈兀知道,就连郝可莲自己也很清楚,所以在发现兄长武功突飞猛进的惊骇过后,她便一直纳闷着,为何自己迟迟没有被他杀掉。
那个理由……其实郝可莲是知道的。
就因为知道,所以无言……
第八章 修道入魔
当源五郎与海稼轩奔走于风之大陆各处,去寻找所谓的帮手,有雪则是每天都求神拜佛,期望能够早日有人来救,别让自己一直被那个只要一发怒就鲜血狂流的热血魔人给凌虐。
地狱般的劳动生活很不好过,但比起多尔衮正常时候的暴戾性格,这时的他却是收敛许多,也不*迁怒雪特人来发泄,整日不是静坐禅修,就是彷佛游魂般地踱步,口中喃喃自语,像是思索,又像仅是无目的的飘荡。
尽管不再动用真气,多尔衮的伤势却没有好转,纵然有风华这样的医道国手治疗,施以西王母族独门秘术,却也只能令伤势不再恶化,但每当多尔衮提气运劲,想要使用武功,沸腾真气便破体而出,熔肉烂骨,将他整个人化作一大块熔化中的血肉污泥。
彷佛是一头被囚锁住的猛虎,多尔衮对这样的处境又怒又恨,但却是莫可奈何,换作是其他的医生,早就被他迁怒波及,十个八个都随手杀了,但风华却能有效地消除他的怒火,有些时候,多尔衮甚至还很佩服这个盲眼女孩。
金针、银针入体即熔,无法以工具针灸的风华,就只能用手指来作穴道按摩,碰着那炽烈的高热,就像摸着一块烧红的铁块,多尔衮很佩服她能挺得住这痛楚,外表虽是那么娇柔柔的,但忍痛时竟连哼都不哼上一声。
生活的条件恶劣,风华却也甘之如饴,全然不像那个雪特人一样大呼小叫,多尔衮记得历代西王母的生活相当优渥,自小虽然茹素,但饮食水准却很高,穿着更是绫罗绸缎,实在很意外这娇怯怯的小丫头,能够适应这彷佛苦行僧般的艰困生活。
特别是每当看到她裹着伤布的十指,多尔衮胸中隐约有种怜惜。那不是歉意,也不该是歉意,但这种说不出的感觉,确实让多尔衮怒意尽消,配合著治疗。
“……其实,有雪大人远比外表看起来要能干,过去雷因斯很多次重大事件都是因为有他,所以才能够平安收场。”
风华道:“这几天,他虽然叫得很凄惨,但是却没有逃开,还是一直守护着我,这些生活他也一样在过,我觉得前辈您对他的评价可以更高一些的。”
“哼,你倒是很会体贴人,这样子做人不累吗?所有人你都不怨,所有责任都只能算在自己头上,这样子的人生……你很快活?”
多尔衮不信世上有全然光明的东西,灯塔之下必然黑暗,有光就会有影,一个人心中的光明面越大,积压下来的黑暗欲望越强,终有一天会把人格扭曲变形。
但对于他的质问,风华却只是浅浅微笑,云淡风轻地笑道:“风华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啊。”
风华向来没有太强的悲与喜,笑起来也只是轻轻浅浅的一笑,然而,却也正是这个如初阳般的微笑,让多尔衮的心被打动,不自觉地问话出口。
“你……为什么肯帮我医治?”
风华的个性很难被胁迫,多尔衮对她为何肯尽心尽力医治自己感到疑惑,可是话问出口,他便觉得好笑,因为会从风华口中说出的答案,大概就是“凡是病人,我都会全心去治”之类的天真回答吧。
然而,这名纤弱女子却再一次令他吃惊了。
“不是每个人风华都会这么用心治的,有时候,风华也会偷懒喔!可是啊,多尔衮前辈是风华的亲人,您有伤有病,风华当然要好好治疗。”
“我……我是你的亲人?你在说什么疯话?”
“不是吗?您是我丈夫的师父啊。”
一句话,让原本心平气和的多尔衮怒不可抑,若非还有几分自制,这一掌就轰过去了。
“那头猴子的师父是皇太极老头,与本座有什么相干?你再不识好歹地胡言乱语,休怪本座反脸无情。”
怒喝如雷,连周围地面都被震得微微摇动,但身处音波震暴中心的风华却恍若未闻,笑着说话。
“是这样吗?那我们改说说其他的事吧,那天前辈说过,您一生所求,只为追求武道颠峰,是吗?”
“不错,自己事、自己知,这些话哪有什么问题?”
“要追求武道颠峰有很多方法,深山竹林、临海沙洲,前辈大可隐居修练,为什么非要投入人世,藉由杀戮、战斗以证武道呢?”
“嘿,真是小辈的孩子话。战斗是武道修练的捷径,只有不断的战斗,不断撕杀掉每个敌人,才能够印证自己的强大,也唯有在敌人热血喷溅上来的那一刻,绝对力量才是真实拥有,才能够带给我此刻真正存在的感受。”
“如此照前辈说来,前辈所追求的并非是绝对力量,而是在战斗之中,那股令您满足而踏实的感觉。您是为了追求那短暂一刻的光与热,追求那瞬间的存在感,所以不断地浴血战斗,但印证自己是否存在,对您为何这么重要呢?”
“这个……”
多尔衮刹那间觉得迷惘,这问题过去他从未深思过,仔细想想,风华所言似乎没有错,每次战斗到颠峰时,那种极度昂扬的狂热兴奋,让自己觉得真正活过、真正存在过,自己确实是为了满足这种渴望而战斗。每次战斗后,进行更严苛的苦练,把自己推上更高的武学境界,好让下次战斗更灿烂,享受更激烈的狂喜。
发现了这一点,回答了过去心里的一些疑惑,但却涌现更多的问题。是啊,为何证明自己真正存在,能够带来那么大的心理满足?自己从来就不是在乎旁人目光的人,有何必要去证明些什么?堂堂多尔衮,难道还要为着他人的目光做人?
“不是那样的。您所追求的东西,追根究底,只因为一个理由,就是您要证明自己并不是一个……嗯,寄生虫。”
“你!”
多尔衮急怒攻心,以为风华是有心讥讽,扬起左掌,就要发劲拍出,但与风华目光相触的瞬间,却发现她失明的双目虽然无神,但黯淡眼眸中隐隐有种大无畏的坚持,是赌上性命在说话,绝对认真,也绝对愿意承担后果。当多尔衮察觉到这一点,心中的怒气反而消失,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说得好,本座最厌恶说话言不由衷的小人,你说的既然是事实,我若还因此迁怒于你,那岂不是也成了反覆小人?哈哈哈~~这话说得不错,已经很难得遇到在我面前说真话的人了。”
说话的时候,多尔衮长笑不绝,虽然不是有心运功,但声声大笑听在风华与有雪耳中,仍是有如霹雳狂震。而这笑声最开始的时候,虽然满是欢愉,可是到了后来,却隐约带着一丝凄凉的韵味……
当一切深深剖析,原来人生竟是如此无奈,在自己生命的原点,追求武道颠峰是空,追求绝对力量也是空,自己只是为了那一瞬间的真实存在感,不断地浴血战斗,用来告诉自己这个名叫多尔衮的生命体确实存在,不会消失、还没有消失。
“你是谁?”
风华的声音很轻很柔,但听在此刻的多尔衮耳中,却有如暮鼓晨钟,一声声敲击在心田深处,就连应该很果决答出的答案,都受影响变得迟缓。
“……多尔衮。”
“多尔衮是什么人?皇太极是什么人?”
多尔衮是从皇太极人格中分裂的一个个体,但若要说与皇太极有什么分别,似乎只能与那个年纪老迈、态度手段变得慈和的皇太极,做出明显区分,若是把时间拉回两千年前,当时意气风发、霸气滔天的皇太极,就与多尔衮一模一样,同样的外表、同样的性格,实在难说两者之间有什么差别。
这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毕生所求,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与皇太极不同,自己绝不像他那样老朽,更绝不像他那样软弱无能,那个又老又残的东西不配成为“主体”,甚至不够资格与自己共享同一具躯体,所以自己将他取代,但是到了最后,自己越是霸道,越是走向强者之路,却反而与当年的皇太极越是相像。
“其实,你有皇太极的全部记忆、经验、武学,性格毫无差异,更信奉着他当年的霸者之道,如果不是名字上的差别,前辈你与他根本就是一体,风华反倒是想问,谁是多尔衮?”
据说,绝世白起当年也曾为了自身存在定位的问题,困扰许久,多尔衮想起此事,觉得自己此刻也有了同样的心情。世事何其讽刺,明明是最不想*近的东西,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越走越近,难道每个人的一生,最后总是回归原点?
扪心自问,自己与早年的皇太极,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或许比皇太极还更像皇太极……如此说来,不能使用武功的自己,将来是否也会有那么一天,变得又老又残,慈祥和蔼?
光是做着这种想像,多尔衮就感到一阵歇斯底里的恐怖。与强敌作战的时候,他只感到振奋,从未有过惧意,但现在他却明白,这种陌生的颤栗感觉,就是所谓的“恐怖”,然而……
“前辈或许已经发现了,多尔衮与皇太极既然并无不同,为何要硬分彼此?皇太极入魔,变成多尔衮;多尔衮修道,化为皇太极,其实抛开魔道之别,你们两个人格本为一体,你就是你,可以是多尔衮,可以是皇太极,做你想做的事,不需要把一颗心、一个灵魂硬生生切为两半。”
“你就是你,单单站在这里,就已经足够证明你的存在,你呼吸着空气,脚踏着大地,这是你与整个世界的互动,互动证明存在,谁能说你不存在?你一呼一吸俱是生命,又何须*着毁灭其他生命来证明自己活着?”
“路从眼前去,门朝两边开,一个人要怎样存在,是*自己的选择,不是*他人的眼光。前辈你霸道一世,却被其他人的目光主宰人生,这样子岂不是很荒唐?名字、身分,俱是束缚生命的皮相,无须执着,当您脱去这一层执着,您眼中所看到的,会是个全新的世界。”
轻缓的语句,真挚的语气,听在多尔衮的耳中,令他脑中思潮如涌,自有意识以来的一切记忆、皇太极毕生的记忆,在脑里跑马灯似的转过,千年前尘往事,历历如在眼前,陡然间心如明镜,大彻大悟。
“哈哈哈~~哈哈哈~~老夫是谁?谁是皇太极?谁是多尔衮?哈哈哈哈~~呵呵呵呵~~”
止不住的大笑,一时间回响于山洞之中,但比诸过去的震耳霹雳,这次的声音却小得多,彷佛是个暮年老朽在放声长笑,声音中有着喜悦、有着嘲讽、有着凄凉……却有更多的……解脱与轻松。
本来偷偷躲在山洞外的有雪,听见这串笑声,惊觉有异,担心风华那边出问题,连忙赶来查探,看见多尔衮盘膝坐在风华身前,好像听见什么很滑稽的事物般,不住大笑,似乎非常欢愉,还笑出了眼泪。
(哇!男人流泪……真恶心啊!)
有雪心里犯着嘀咕,觉得眼前情形诡异,还是不要太*近比较好,哪想到这念头才刚刚冒出,多尔衮忽然举起右臂,也不见他怎么运气使劲,一股旋风急速在山洞内刮起,卷得有雪脚步不稳,被扯飞出去,落入多尔衮手中,又给掐住了脖子。
“呃……你、你的手……你的手……”
“嘿,有什么好叫的?老夫的手长花了吗?”
并没有长花,但这几天本来只要一运气,就会被烧得骨熔肉烂的多尔衮,现在运用力量,手臂却完好无损,彷佛再也不受那些伤势的困扰。
原本多尔衮的暗伤,是有雪恃之保命的护身符,现在他伤势尽复,自己却被他掐着脖子,旁边又只剩下一个风华,所有救星都在大老远外,这下子真是十死不生了。
想到这里,有雪两眼一翻,当场晕了过去,但在失去意识之前,脖子上那只手掌传来一股充沛若海啸的真气狂潮,激烈朝他体内灌冲而去。
※※※
源五郎和海稼轩为了招募帮手,正在风之大陆上到处奔走。如果魔族有意拦阻,应该是可以造成一点阻碍,但是一来胤祯有意一网打尽,不用零碎去应付众人的先后冒出;二来,当胤祯全神操作不死树,旭烈兀又仍在躺卧思考,魔族中根本没有人能够拦阻他们两人。
因此,源五郎和海稼轩的行程通畅无阻,所到之处甚至看不见魔族,但这并不代表他们的工作进行顺利,因为够资格出战,又能影响到战局变化的高手本就极少,若是愿意出手,他们早就挺身而战,用不着特别去请。
战意高昂,愿意在最后战役中奋力一搏的,偏偏力量有限,只能帮忙牵制魔族高手,但却没法也不够资格与胤祯对上。源五郎早就知道这一点,但即使是只能帮忙牵制,也好过没有,因为胤祯是一个不讲武者精神的敌人,如果在应付他的时候,还要被魔族的虾兵蟹将骚扰,这一战根本没有胜算。
联络的过程不算顺利,更遇到了出乎意料的阻碍。为了躲避不死树的影响,潘朵拉躲到魔界去,少了她的运筹帷幄,青楼方面的活动力锐减不少,也让源五郎增添了许多不便,特别是在大雪山碰了个闭门羹后,源五郎清秀面孔上的苦笑更是增添阴影。
与之相较,只身前往武炼的海稼轩,运气似乎就好一点,成功见到了王右军。这名白夜四骑士的唯一幸存者,一口答应参战,并且联络公孙楚倩,只是不肯定公孙楚倩能否抛下丈夫参与最后一战。
“没关系……这一点,并不勉强。”
海稼轩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他想尽可能多集合人间界的尚存战力,奋死一战,可是另一方面,他又希望人间界的武者能够保留一些元气,免得最后一战全军覆没,死个精光,连一点希望都没有。
抱持着这样的心情,海稼轩在离开武炼之前,特别来到一个地方。这个地方他本来不想来,一直到抵达了,他仍不肯定自己是否该来,但是到了最后,他还是毅然自天而降,飘立站在山巅上。
武炼的边境花果山,站在最高的山巅上,可以从容俯览着艾尔铁诺与武炼的边境疆域,万里江山,却朦胧遮掩于云雾当中,看得不是很清晰,彷佛正是人间界此刻的写照,这想法让海稼轩只能苦笑。
往旁边看去,一棵银杏树生长得粗壮硕大,枝叶茂密散开,在日光下随山风摇曳,叶子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像是表示欢迎,又像在摇手抚慰人们心中的忧困。
“树啊树,你整天动也不动地站在这里,看到的都是天宽地阔,一定不了解人们为何要这么杀来杀去吧?”
海稼轩轻轻抚摸着银杏树,内中更有无数感慨。当年亲手栽种这棵银杏树的三名主角,他并不是其中之一,但他却知道那三个人的故事,知道那一段曾经存在过的辉煌岁月……一度炽烈燃烧的光与热,如今已不复在,特别是对照起魔族重临大地之后的改变,那段往事特别显得凄凉……
“唔,这是……”
抚摸树干时候的一丝感应,海稼轩突觉有异,天心意识的感应告诉他,这棵银杏树下埋了死人,有一具尸首正埋在下头,从些许感应来判断,尸骨已朽,起码已经死了十年了。
“怎会这样?这里是……”
为了慎重,海稼轩并没有破土掘地,骚扰死者,反而展开轻功,瞬间疾奔下山,赶到花果山中神秘洞窟的入口。当年,公瑾一行人曾在山洞中遭逢异遇,后来随着妮儿身世之谜被解开,这个洞窟的真相也为人所知,是九州大战时铁木真的托孤之所。但当海稼轩来到洞窟入口,却赫然有所发现。
洞窟入口多了一座新坟,看来才不过是这几个月的事,墓碑很新,上头却刻了令海稼轩心惊的名字。
“白鹿洞掌门陶胭凝之墓”。
在这行字入眼的瞬间,海稼轩着实受到震惊,他素知这名弟子的能耐,既然能躲过当年的死厄,历劫重生,现在就没人能轻易除掉她,中都之战后她随之失踪,海稼轩一直以为她是不愿干涉人魔之战,所以躲匿起来,这次前来花果山,就有找她出山的意思,却怎也想不到会看到她的坟墓。
“这……”
震惊之后,海稼轩随即察觉,这座新坟只有墓碑,底下却是泥土实地,并无棺木,亦无尸首,乃是一座空坟。
怪异的布置,让海稼轩也为之错愕,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在片刻的惊愕过后,他定下心神,想要走进山洞去,可是才一举步,脚又停了下来,放弃这打算。
没有必要特别进去,即使进去,当里头的人有意躲藏,自己也是见不到他的,因此,想说什么,在这里说也就够了,即使不特别大声说话,该听见的人也会听见的。
“我……不知道你在不在这里头,也许在,也许不在,也许你根本早已死了,但是站在我的立场,有些话就算你死了我也要说给你听。”
对着黑沉沉的深邃洞窟,海稼轩缓缓说话。
“胤祯操控了不死树,要凭此驾驭、控制人间界,时间只剩下三天,我们将会师雷因斯沿海,共同讨伐胤祯,打这最后一仗,不管是胜是败,我们都没有遗憾……但……这一仗的胜算不是没有,却是不高,我们需要更多的帮手……”
“你的立场很难抉择,这点我可以料想得到,对已逝者的尊重与顾忌,让你纵然幸免于难,也只能装聋作哑至今,当一个人们眼中的死人,你的个性就是这样,从我开始教导你的那天开始,始终没有改变过。”
“若撇开人魔之别,你确实没有理由与我们同一阵线,所以我也不要求你到时候同赴战场,但至少有一件事情,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清楚……你曾说,当初你们三人共同种植那棵银杏树时,发誓要让这个世界更好,要打造一个比现在更美好的世界,如果让胤祯统治人间界,那个世界会比现在更好吗?”
该说的东西,已经全部说了,再多说并没有什么意义,当自己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说,海稼轩就不再逗留,朝着东方破空而去,赶回雷因斯会合众人。
也就在他身影消失后不久,黑暗的洞窟阴影中缓缓踱出一道人影。似乎不想见到阳光,在距离洞口不远便停步,大半个身体仍隐藏在阴影中,更没有露出面孔,只是隔着一段距离,遥遥望着天空,若有所思,跟着才把目光望向洞窟口的一冢黄土。
良久良久,一声疲惫的叹息回响在洞窟内……
※※※
决战时刻一天一天逼近,海稼轩所带回的消息,让雷因斯阵营增添几分兴奋,但却没有太多的喜意,毕竟,能找到王右军固然很好,不过却没有多少实质助益。
“不管这些,反正我们就集合我们的战力,全力一战,纵死无悔,这样子就足够了。”
源五郎这样激励着战友们,所说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却是事实,对于已经有了觉悟的人们而言,这确实很能提升他们的战意。
就在决战前的一日,妮儿和泉樱也从魔界回来,与正在海港边集结部队的源五郎会合,谈到在魔界所发生的种种,令源五郎和海稼轩同感诧异。
“等等,照小五你的说法,在我去魔界之前,你就对我做过手脚,那时候你告诉我几句口诀,说是能平复真气混乱的功法,其实是拿来诈骗多尔衮的?”
“嗯,是这样没错,多亏妮儿小姐了。”
得知多尔衮被源五郎暗算成功的妮儿,起初当然是很不高兴,但在源五郎拼命解释“欺敌必先欺己”的理由,并且磕头认错后,她这才表示谅解。
“多尔衮为人机警,如果不*妮儿小姐的帮忙,单*我的苦肉计,未必能暗算他得手。”
“但这样一来,天武圣功就没有了,不是很可惜吗?”
“嗯,我是有预留一些后着,不过现在局面变化太大,多尔衮自从重伤逃逸后,就没有再出现,我也不确定这些后着能不能派上用场。”
正当源五郎与妮儿相顾叹息,营帐外忽然骚动起来,侍从官跑来禀告,左大丞相凯旋归来了。
“啊?他回来了?真是想不到啊。”
自从稷下之战后便失去消息,源五郎一直不知有雪下落,以为他与织田香混在一起,突然听到他回来,还真是有点吃惊。
“死老三,你他妈的真没义气,兄弟失踪了那么久,你居然一点动作也没有!”
“别诬赖我啊,我有做很多事的,棺木、寿衣都照你尺寸买好,连牌位和灵骨塔都订好,如果你再晚几天回来,这些东西就可以派上用场,现在你回来了……唉,东西都得拿去退,还是先报公帐吧。”
异样的欢迎词,让雪特人暴跳如雷,几乎就要冲上去掐扁义兄弟的喉咙,但风华却适时出现,劝开了雪特人,让他取出怀中的东西。
那是一张随手撕下的绢布,沾染了不少泥垢,上头以狂草书写了十四个大字,乍看之下,书写之人似乎迷蒙大醉,笔法很乱,可是看久了之后,便觉得一笔一划奔走若龙蛇,霸道气势跃然而出。
海稼轩和源五郎几乎是一看到便脸上变色,齐声同问道:“这是皇太极的笔迹,你们从何处得来?”
风华却只是微微一笑,道:“字中有深意,两位一看便知,何必饶舌多问?”
妮儿不懂他们双方在卖什么关子,凑过去一看,只见绢布上写着十四个气象万千的大字。
“万山不许一溪奔,堂堂溪水出前村!”
短短两句话,内中却彷佛包含千言万语,更有一种久历沧桑之后的豁达,在经历千山万水之后,终于找到了归途,自行我道。
看着这十四个字龙蟠蛇走,意态飞扬,妮儿依稀就能感受执笔之人挥手而就后,仰天大笑,飘然而去的洒脱;曾经满腹不平、倍受压抑,曾经执着,最后却仍学会放下,当万般繁华尽皆凋落,应该要面对平静的人,独自踏上了归途。
再看看旁边的源五郎与海稼轩,他们两人的神情却都很怪,脸上含笑,目中却隐约闪着水光,似是欢喜,又似悲伤,更有着浓浓的不舍,好像已经从这两句话里头知道发生过什么。
“去喝一杯吧!”
“是该喝一杯,为他祝福一声。”
“不过你不觉得这很没义气吗?我们正需要帮忙的时候,他一个人自己跑了……”
“算了吧,该来的总是会来,更何况我这次离开大雪山的时候,忽然有种感觉……多留几个非战斗员下来,用教育来栽培希望与未来,好像也不错。”
“唔……他确实适合搞这个!”
“从结果来说,比你我更适合啊。”
又是感慨,又是唏嘘,源五郎与海稼轩并肩出门,光是看着他们的背影,妮儿就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本来她和源五郎非常亲昵,她也见过源五郎的每一种面孔,但这一刻的源五郎……却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喂,妮儿。”
“嗯?”
“转过头来看人啦!有人托我交一样东西给你。”
有雪叫得很急,妮儿错愕地回头,那想到一回头就看到了一只拳头,结结实实地打在面门,正中鼻端。
“呜哇!”
鼻子给打了一拳,牵动泪穴,妮儿眼泪直流,痛得说不出话来,刚想质问雪特人何以出手行凶,却突然惊觉一道充沛之至的强大真气,由刚刚被打中的地方开始奔流窜走,行遍全身。
“这……这是……”
过于强大的能量一瞬间解压散开,妮儿的意识承受不住,瞬间眼前一黑,就往后倒去。
“嘿,委托的东西送到了,接下来就是看能不能在开战前醒来……啊,醒不来该怎么办?”
※※※
魔界的终止山,由于大批新移民的迁入,目前已经出现了生机,受到解放的奴隶们在外围进行开垦,*着潘朵拉的指挥,这里迅速被建设起来,不过,人们所牵挂的焦点,却不是外围的新土地,而是仍在终止山后方禁地参悟的某人。
身为人间界的首席战力,兰斯洛短短几天便有所获,从天魔大灭绝、轰雷赤帝冲两大绝式中,推想出了魔龙转化的存在,并尝试将这三式合一使用,果然是威力大幅增加。
又多了一项制敌武器,这点有很大一部份要归功于终止山的环境,因为周围魔气的刺激,兰斯洛才得以有这么大的进步,但他却仍觉得不够,单单凭这些东西,都还不足以胜过胤祯。
“深蓝魔王遗下的四个字……真的没有其他方法重现了吗……”
那四字秘诀,是通往天魔功更强层次的关键,胤祯必然是看过,所以才有今日这样强横的修为,自己要超越他,至少在这点上必须要填补,问题是,刻有那四字秘密的石壁已经被削平,自己又要从哪去找呢?
“咦?”
兰斯洛突然觉得有人*近,而且不是由远而近,是一下子就离奇出现在他背后三尺近处。以自己今日的修为,能够做到这点的绝对是高手,更奇怪的是,来人的气息并非魔族,而是人类,还令自己感觉到相当熟悉。
熟悉的感觉,有些像是白无忌,又有些像是白起,但却有很大的不同,不晓得究竟是何方神圣驾临。
“这位仁兄独自在这里面壁,不闷吗?”
愕然转过头去,兰斯洛看着眼前的这名中年人,长长的山羊?子,宽大的白袍,皮肤黝黑,手里拿着把未张开的扇子,作着类似沙漠民族的打扮,俊逸潇洒,虽然衣服已经被风沙吹黄,但他看起来仍是说不出的神采飞扬,令人一见便产生好感。
“刚好我对这里曾经刻过的东西也感兴趣,有时间的话,我们就聊聊吧。”
当手中的折扇突然打开,扇面上手书的“世界征服”大字,让兰斯洛惊愕莫名,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人是谁了。
第一章汝本为魔
艾尔铁诺历五六九年三月魔界终止山
在稷下城的时候,兰斯洛听过很多有关这个男人的事。他从白家所保留的纪录影片中,看过这个男人的样子,也听过他的声音。
白字世家对这个男人的文字纪录不是很多,却全都是由小草亲自执笔,白起和白无忌似乎有意把这工作留给妹妹,作为她与父亲唯一的联系与追思,这些工作即使在小草卸下女王职位後,仍然没有终止,连带也让兰斯洛有机会了解这名从未谋面的岳父大人。
尽管远杨海外,但白军皇之名在白字世家中仍有崇高地位,当年恶魔岛上一场政变,白军皇手下势力被诛戮殆尽,照白家过往成王败寇的定律,他应该只会留下一个耻辱之名,然而,无论是白起,或是白无忌,都无意贬低父亲的地位,扭曲事实,所以恶魔岛的白家子弟都仍有个清楚认识,那便是上任家主之所以远走海外,并非是战败而逃,仅是他对白家霸业失去兴趣,飘然远去。
如果父亲是个软弱无能的瘪三,从他手上篡夺权力的自己就没什麽了不起了,白家两兄弟都很清楚这道理,除此之外,他们也藉著称颂父亲能力的机会,作为对父亲的缅怀,尽管此生可能再难见面,但彼此的灵魂、志向,却透过共同的血缘来传递。
「真是好遗憾呢,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爹爹,大哥与二哥也很少谈起他的事,不知道爹爹是个怎样的人?」
其实从白家的极秘资料中,就可以清楚窥见,白军皇绝对是个恐怖的狂人,若非当年政变成功,以白军皇的才干、武功、智慧,还有巨大的野心,今日风之大陆的历史肯定会改写。只是,纵然小草知道这些,但她出生的时候,白军皇便远杨海外,从未有机会能见父亲,令她始终对此引以为憾。
之前,兰斯洛自己也没机会见到白军皇,对於妻子的问题自然无法回答,不过这个情形却从此刻开始改变。
白无忌的倒下,唤醒了白起,但白起与小草先後遭难,白无忌仍旧昏迷不醒,这让人以为白家的血缘羁绊终於失效,却没有人晓得在魔界的终止山,这名可能是目前白家首席战力的前任家主,自海外翩然回归。
当兰斯洛认出了眼前人的身分,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但真正使他错愕的东西,却是白军皇的力量。天心意识所感应到的讯息,白军皇的气势并没有很强大,甚至没有斋天位力量,据说当年他离开恶魔岛的时候,就已经有天位修为,难道这些年来颠沛流离,力量反而毫无进步?
兰斯洛的疑惑,没有逃过这个男人的眼睛,而他的反应出奇直接,迳直问道∶「我的力量不强,所以你觉得我很弱吗?」
「不,我并不这麽想。」
若纯以力量来看,白无忌甚至没有进入天位,但当他以地界力量催运比小草更精纯的大梵炼狱刀,杀伤力不仅是惊神泣鬼,就连堂堂大魔神王也要退避。此事如今已然轰传天下,令得白字世家的金字招牌无人不惧,兰斯洛当然心中有数。
「聪明,或许是连串战斗的经验,给了你这样的智慧吧。这省了我不少事,否则和你说话就是浪费时间。」
一如纪录中的高傲,白军皇并没有对兰斯洛和颜悦色,事实上也不需要,兰斯洛对这名突然出现的岳父,心里只有一个问题∶他为何而来?
白军皇并没有明确回答,而兰斯洛也想不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变化,就在两人会面的不久之後,他们一起来到离终止山十里处的深潭,坐在潭边,手里分别拿著一支钓竿,往溪中抛饵垂钓。
「唔,您或许不知道,这个潭里有┅┅」
「我只是来这里钓鱼,不用知道其他的事。」
白军皇随手一抛,鱼线扯个笔直,马上有了收获,跟著「哗啦」一声,长逾十尺的巨影破水而出,赫然是一苹狰狞凶恶的金鳞怪鱼,齿利如刀,想要扑击过来猛咬,却被白军皇扯著丝线往後摔,重重砸在地上。
兰斯洛听那头怪鱼落地瞬间竟没了声息,知道白军皇用上了某种手法,似是金刚压元功,又像是其他武学,一时间竟然辨认不出。
(真有那麽巧,离开十几年的人突然回来,而且还跑到魔界来?会不会是敌人的诡计冒充?嗯,有必要试一试。)
兰斯洛转念一想,恰好手上钓竿也有反应,同样一头大鱼上勾,兰斯洛振腕一抖,天魔劲透著钓竿发出,当十尺鱼身被拉出潭面,千百天魔刀竟然破体飙射,将这十尺巨鱼切剖得支离破碎,骨肉分离,刀势太快,怪鱼的骨架赫然还能活动,在空中不住摆动弹跳。
简单的动作,却是兰斯洛显示自身实力的动作。天魔功本身霸道无匹,千百天魔刀齐放,中招的目标物会炸得乱七八糟,如果要做到切割效果,剔肉留骨不取命,就要把天魔劲的威力逼在锋口不散,这需要极高的天心意识驾驭,换言之,没有斋天位修为绝难办到,这点证明了兰斯洛的进境,而天魔刀切割怪鱼後,其势未止,波及四面八方,赫然也往兰斯洛与白军皇这边回击。
天魔劲出自兰斯洛本身,稍微一下吸气动作,天魔刀便被他吸纳回去,但是击向白军皇的天魔刀却高速射向目标。兰斯洛相信以白军皇的能为,必然不会跳起逃躲,而只要他出手挡架,或是以护身真气硬接,自己就能看出一些端倪。
黄金刀芒锋锐射来,白军皇不闪、不躲,甚至也不出手拆解,兰斯洛以为他要靠护身真气硬挡,却陡然见到一幕惊人奇景。
白军皇好好坐在那里,但整个身体却蓦地「淡」了颜色,彷佛只是一道模糊不清的投影,而十多道天魔刀环竟然透体而过,瞬间穿透白军皇的身体,回转了一个弯,朝右侧的兰斯洛飙射而去。
(啊!这套武技是┅┅)
天魔刀发自兰斯洛,虽然这样迎面斩来是突然了些,但他随意一下吐气,便把天魔刀重纳於体内;真正令他惊讶的,是白军皇所显露的神通。
兰斯洛曾听李煜提过这样的武技,在遥远的异大陆,有一套源自天武圣功的旁支武学,能引自然元素为护身气墙,练到颠峰境界,甚至能在周身扭曲次元断位,令千刀万刃看似透体穿过,却是被导入混乱次元,不能伤害本体,眼前白军皇所用的显然便是这套奇功。
「异大陆的武学,确实别开生天,有些异想天开的地方,比之我白字世家的武技亦不遑多让,可惜┅┅可惜几块大陆之间的隐形规律限制┅┅」
白军皇喃喃自语,似乎在感叹些什麽,但却是兰斯洛所听不懂的东西,不过在他出言发问之前,白军皇却已回过神来,先问了一句。
「潘朵拉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整理成报告,我已经看过了。你如今已经晓得深蓝魔王的秘密,晓得爱新觉罗皇族从何而来,但你又是否知道天魔功的源头?」
「天魔功的源头?不是深蓝魔王创造的吗?」
「哈哈哈,要这麽说也可以,但你知道深蓝魔王是在什麽情形下创出天魔功的吗?」
兰斯洛本要回答「在仇恨所有人类的心情下」,但白军皇会刻意对此提问,答案必定不会这样简单。仔细想想,白军皇这些年居於海外,就算情报再怎麽灵通,也没可能比魔界住民更了解深蓝魔王,更何况事情相隔千万年,查证考据已难,除非天魔功的源头是来自海外,他才能带来自己所不知道的东西。
这麽一想,一个答案猛然浮现脑中。
「天武圣典!天魔功的源头,是那套天武圣典!」
一语命中中心,素来自傲的白军皇也为之愕然,摸了摸下巴的假�子,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看来,这个猴子女婿并不如传闻中的那样傻头傻脑,或许┅┅那个未曾谋面的女儿,确实继承了她已故母亲的智慧,慧眼独具地挑了个好丈夫。
「人们都说,天武圣典是天下武学总纲,鲲仑世界的一切武学无出其右,天魔功的源头,就是那里吧?」
如果不是因为小草曾对兰斯洛说过天武圣典的真相,他是绝不会想到这一点的。
雷因斯的古籍记载,天武圣典并非书策,而是一块巨大而透明的石壁,人称「智慧石」,又称「希鲁哈斯之眼」;能够打开生物的灵智,启动潜能,只要生物具有某种程度的潜能,它便能将之开启,突破原本界限,开出一片开阔天地。
传说中,鲲仑世界的过往英雄们,许多人都曾经在天武圣典之前参悟,因而创出属於自我的无敌神功;日、月、星三贤者也曾一同探索冰城「雪歌」,从天武圣典中得到好处。如果从这些实例来看,天魔功源自海外,似乎没有那麽不可思议,但是兰斯洛想通这些关键时,还是被自己的发现给吓了一跳。
「深蓝魔王究竟是异大陆人士,亦或是如三贤者那般前往异大陆求武,这点如今已经不可考。但是根据雪歌那边的纪录,他确实是在雪歌城里面壁,藉由希鲁哈斯之眼的辅助,创出天魔功,并且将天魔功心法於雪歌留下纪录。」
「天魔功心法在异大陆有纪录?可是,不是说三贤者也曾到过那个冰城,为什麽他们┅┅」
「天魔功心法在数万年前,被圣城的叛徒所窃,运往冰之大陆,三贤者前往圣城时,已经见不到天魔功的遗刻,它是在最近几个月的战争中才回收成功,令天魔功初始版本重回圣城,其中也包括┅┅你们遍寻不获的最後奥秘。」
一句话解释了兰斯洛所有的困惑,也将他的希望整个带了起来,可以匹敌胤的最大利器就在眼前,白军皇果然带了一个超级大礼回来;然而,白军皇却没有马上说出的意思。
「除了风之大陆,天魔功在冰之大陆也有流传,成为当地的王者武学,令我的朋友们吃了很多苦头┅┅历经千万年来的无数战斗仍屹立不摇,天魔功可以说是千锤百链,但也证明它并非无敌,谣传在四块大陆之一的黄土大地上,存在著克制天魔功的奇异武学,可惜时间不够,我们来不及把那答案挖掘出来。」
白军皇道∶「天魔功心法的最後一段,我已经替你带来,可是能发挥出多少作用,这点我就无法预估了┅┅记得一点,当初深蓝魔王创天魔功的时候,是靠领悟。天魔功能在你手里发挥多少威力,就要看你怎麽去回答那个问题。」
「什麽问题?」
兰斯洛的话,白军皇没有回答,甚至给了兰斯洛一个非常错愕的震惊,因为本来面对面说话的人,突然之间消失不见,彷佛那个位置从来不存在任何东西,一切只是场不真实的梦。假如不是後头那条巨鱼开始弹动,兰斯洛真不晓得该怎麽判断真实或虚幻。
是高速身法或是魔法,这点兰斯洛看不出来,他只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有能力在自己面前无形无影消失的人,绝对能给胤带来很大的威胁。
然而┅┅白军皇显然没有出手参战的打算。
为什麽呢?
白家人做事一向天马行空,难以臆度,兰斯洛自然猜测不出,但白军皇就这麽消失,最重要的话却没说,这样不是摆明了耍人吗?
「搞什麽鬼嘛,这真是┅┅」
兰斯洛摇摇头,正准备回到终止山去,却在回头的一瞬间,身躯陡然一震,在他目光可及的方向,终止山光秃如镜的平滑岩壁上,出现了四个浓墨大字,一如它被削去之前的应有样子,深深刻在山壁上,向周围昭告著它的存在。
满怀著惊讶与不解,兰斯洛仅是皱著眉头,凝视著那四个深深凹进石壁的大字,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汝·本·为·魔!」
在兰斯洛与白军皇於魔界碰面之前的几天,雷因斯·蒂伦的人类阵营也已经大会师。
这几天里头,雷因斯发生了不少事情,多尔衮的顿悟与退隐,最是让人感慨良多,源五郎与海稼轩回首前尘,看到多尔衮有此变化,又是欣喜,又是感伤,但感慨之馀,他们一时都忘记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汇集於多尔衮身上的天武圣功。
多尔衮委托雪特人赠送礼物,这点出乎源五郎的意料,而透过有雪所传达过来的,是多尔衮三气合一的天武圣功,转输给妮儿,在妮儿体内大成。以多尔衮的霸道与偏执,会做出这种舍己为人的行为,这点令所有人感到不可思议;或许也该说是风华的功劳,没有她的点化与劝解,这种奇迹绝对不可能发生。
当天武真气由多尔衮体内转输他人,之前源五郎所做的种种手脚,便消失无踪。三股合而为一的天武真气等若经过净化,变得更为精纯充沛,真正可以用於实战。然而,这一点却让源五郎为之扼腕。因为如果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之前的应付策略一定有所不同。
「可恶,天武圣功是足以匹敌天魔功,不,甚至超越天魔功的最後王牌,如果能早点弄到手,我们就┅┅」
源五郎的判断并非空穴来风,天武圣功号称是天下武学总纲,单纯就理论上而言,确实是超越天魔功的存在,如果有人能够修成天武圣功,绝对可以登上太天位,甚至要超越胤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
然而,要等这些成果出现,却需要时间,再快也需要半年的时间,让自身的心灵、**,完全适应武技,充分结合之後,才能够往上突破。这个过程不能急在一时,普通武者需要三年五载的千锤百链,即使是妮儿这样的武学天才,也要半年以上的时间。
做好了基础锻链,才有可能往上作突破,这本是人类阵营的希望曙光,却因为时间上不允许,只能让妮儿以不完全的状态上战场。这非但不是强援,反而像是抱著一颗未爆弹上场,因为尚未驯服的强大力量,随时有可能反噬自身。
「可恨啊,如果能够再给我们几个月的时间,情形就会完全不一样了,胜算起码能够提高三成┅┅」
「算了吧,最强者的决战,胜负不是这样几成几成算得出来的,更何况,嘿嘿,坏人会突然变成好人┅┅料不到这种事,不是你的错啊。」
安慰源五郎的是海稼轩,对於战场上的种种变化,他比源五郎更看得开,或许┅┅是因为相较之下,他已经没有什麽东西好执著留恋了。
雷因斯的军队主干,以白字世家为首,但对於频频失去领导者的白家人来说,现在无疑处於一个很尴尬的局面,包括恶魔岛上的精锐兵力,目前全部处於群龙无首的状态,只能依照织田香失踪前的要求,把指挥权交给源五郎。
所幸,纵然百败军师的响亮名头令人不安,但是比肩站立的源五郎与海稼轩,却仍不失当代强者的气派,当他们两人换上整齐的军服,立於阵前,两个美男子的抖擞英姿,确实达到鼓动军心的效果。
「我们不是真的没有胜算!」
尽管整日与不合理、非理性的事物为伍,源五郎却仍执著地维持理性思考,这是他倍受小草、泉樱所倚赖的理由,也是百败军师之所以百战百败的原因。
「不死树再怎麽偏离常轨,要驱动那麽强大的异能,就需要相应的庞大能量,不管胤怎麽强,太天位力量驱动不死树异能,操控整个风之大陆的生物意识,肯定会被消耗极大元气,最理想的状态,当然是操控不死树时候的他,根本无力他顾,处於无防备状态;但不管怎麽样,他的力量一定会掉在一半以下。」
「所以只要趁那个时候进攻,我们就可以把他干掉。但┅┅如果他的力量没有减弱呢?」
「那我们就会承受与目前一样的结局┅┅全军覆没。」
「听起来好像我们没什麽损失。」
「是啊,因为我们没什麽东西可以再失去了。」
源五郎与海稼轩的短暂交谈,就敲定了这场最终大战的战术,旁人理所当然┅┅没有任何意见。
在赴战之前,每个人都做著各自的心灵准备。枫儿在小草的封印处前默默祝祷,海稼轩也向著已不在的梅琳作著无声告别,泉樱的丈夫虽然不在身边,但她却非常有信心,相信丈夫必然会在决战时赶回来。
妮儿获得天武真气後,就一直闭门苦修,希望能够尽早把天武真气完全融合,在战场上发挥应有威力,但是在出发的前一刻,她仍是选择提早出来,与源五郎私下见面说话。
打从四十大盗时期开始,两人就是并肩作战,祸福与共,中间也发生过许多事,妮儿明白了自己的身世,厘清了自己的情感,而无论她有了什麽变化,源五郎始终在她身旁扶持,直至最终,他们两人的手一直是握在一起。
对於源五郎,妮儿有很多话想说,其中大多数的是感谢,但里头还有更超越感谢的东西。本来在平日的嘻笑怒骂中,这些东西都可以轻轻带过,可是现在到了必须要面对的重要时刻,或许是最後一次说这些话的机会,妮儿就想要把话说出来。
也因此,在房间里等待源五郎的妮儿,显得焦躁不安,一下脸红,一下坐立不安,不停地起来绕圈走路,当门「呀」的一声打开,被惊吓到的她就像苹野猫般反应强烈,一抬腿便把旁边的茶几给踹开。
「哇!」
「怎麽了?吓成这样?杀来的人又不是胤。」
「就算是胤,我也不会吓成这样,是因为┅┅等等,奶到这个地方来做什麽?我没有要见奶啊!」
推门进来的人,不是依约而来的源五郎,却是泉樱。看见泉樱在这个时候出现,妮儿多少知道发生什麽事,本来又是紧张、又是羞赧的表情,一下子转为怒容,但聪慧的泉樱却也把握到,在妮儿怒气勃发的眼眸中,依稀有著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不由得心中暗暗好笑。
「妮儿大概也猜得到吧,源五郎说,奶是他战斗时候最大的求胜动力,如果现在来见奶,他可能会立刻带奶私奔,完全没有战斗意志,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他决定等到战争结束後,再来听奶想说的话。」
「胡、胡说八道什麽,我只是想问他这次战争的布署安排而已,他想到哪里去了,我要教训他!对,我要扁他一顿!」
彷佛想藉此掩饰自己的难为情,妮儿想要冲出门去,但却被泉樱给拦在前头,换做是其他人,妮儿一定一拳就把人打出去,可是碰上一个连大魔神王都不愿动手的龙女孕妇,妮儿也只有收起心中焦躁,退到一边去。
「其实,这样子也未尝不好喔,源五郎还没有准备好要听,妮儿奶真的准备好要说了吗?」
泉樱贴在妮儿耳畔轻声说话,看妮儿一下子通红了脸,心里更是莞尔,也不多说什麽,就给了她一下热切的拥抱,紧紧、紧紧地抱住她。
「妮儿,要平安回来,把话说给他听喔。」
「我才不会被胤老头给干掉咧┅┅哎呀,奶干什麽啦,不要舔我的耳朵!」
适可而止的恶作剧结束,在妮儿的抱怨声中,泉樱翩然离去,开始作上战场的准备。本来众人就已经到了白家的铁甲船舰上,正朝日本开去,泉樱换好了军服战甲,几乎与妮儿同时抵达旗舰的舰桥,看到源五郎开始发动第一波攻击。
第二章短兵相接
当兰斯洛正由魔界启程,赶回人间界之时,人类正开始点燃战火,攻击昆仑山,身在昆仑山顶的胤,却在思索与兰斯洛相同的困惑。
在魔族大军攻破终止山的时候,他就已经进入峡谷腹地,无视蕴含著特异魔力的浓雾深锁,凭著斋天位天心意识,强行读取出所谓的深蓝遗刻,但结果却令他非常错愕,因为深蓝遗刻并非武学口诀,而是四个难解其意的文字。
惊讶不已的胤,随即恍然,因为传说中的深蓝遗刻,是帮助武者从斋天位入太天位的秘诀,根据自己的体悟,当武功高到了一个层次,就不是任何心法口诀能够帮助突破,而是需要某种体悟。深蓝魔王刻下的这四个字,正是一种质问,要身为他子孙的魔王扪心自问,然後找出自己的答案。
汝本为魔!
抛弃外在的荣华,抛弃绝顶高手的自视,也抛弃魔王的至尊,回归到一个魔族的真我,胤尝试回归原点,以一个单纯魔界住民的身分,去回答深蓝魔王的问题。
「我是魔族,是深蓝魔王的嫡亲子孙,更是天命为皇之人,生而於世的使命,就是要带领魔族同胞雄霸整个风之大陆,占有一切美好的事物。」
这是胤给自己的回答,而当他领悟出这个答案,一身武功确实有所增长,使之得到更进一步的突破。因为忌惮同样流著魔王之血的妮儿,有朝一日会因此得到突破,成为心腹大患,所以自己将遗刻毁去,只要妮儿永无希望威胁到自己,自己就不用被逼著非杀她不可。
答案没有错,自己是一直这麽确信著的,然而,这个想法却在最近出现了动摇,当自己凭藉魔龙皇拳三绝式合一,想要施展深蓝的判决时,明明可以成功施展的深蓝判决,却因为不明理由而崩溃;明明连妮儿都可以召唤施放,但身为大魔神王的自己却使不出来?
不管怎麽想,答案都只有一个──就是深蓝魔王不愿意借力量给自己,所以尽管自己已开启魔力通道,却仍然因为深蓝魔王将魔力收回,以至於功败垂成。但为何深蓝魔王会拒绝身为他子孙的自己?自己明明是继承了他的意志,与人类作战,为何他不愿意协助自己?
这个问题的答案,最後被潘朵拉等人给解开,当那个消息由魔界回传人间界,受到冲击的不只是魔兵魔将,也包括了身为大魔神王的胤。
深蓝魔王原本是人类,最後是遭到魔族围攻而死!
胤很难说明自己听到这件事时候的心情,自小以来,自己就被教育成以身为深蓝魔王子孙为荣,注定生下来就要成王成霸,带领魔族占有人间界,贯彻皇者宿命,谁知道事实真相竟是如此。
与妮儿、泉樱的结论相同,胤也能想像出深蓝魔王毙命前,对魔族抱持著何等怨恨心情,纵然死後也必定诅咒魔族,自己并不是他的子孙,而是他永恒仇恨的敌人,这也就难怪借力会失败。
自己的祖先实在太没有霸气,居然千万年来要用这样的手段来统治魔族,令得後代子孙误认他人为祖先,实在是可耻又可笑。只是,自己也不难想像,在那个远古时代,深蓝魔王被创世神赋予神格,成为魔族最高神灵後,当时的大魔神王已不知史实真相,自然欢天喜地诏告魔界,浑然不知道大祸临头。
(原来魔族不是受到深蓝魔王的庇�,而是诅咒啊┅┅)
只要想到这一点,就让胤苦笑,毕竟从小到大所笃信的东西,一夕之间崩溃的感觉,并不好受。特别是胤马上警觉到,既然事实真相有异,那麽所谓的深蓝遗刻,自己会不会走错方向,没有领悟到其中真意呢?
这件事情可能性很高,而且关系极为重大,让胤这些天来为之不安,在忙於操作不死树之馀,就是沉思此事的相关环节,直到这两天才终於定下心来,想到深蓝魔王刻下这些字的时候,最多也不过是太天位力量,与自己如今的能力相同,天魔功虽是由他所创,但与他拥有同样力量的自己,未必要仰其鼻息,大可走出一条新路,再次提升力量。
王者的自信,让胤很快抛开诅咒阴霾,但望向伟岸高耸的不死树,无尽无边的枝叶大伞,朝著四面八方延伸,遮天蔽日,彷佛吞噬掉整个天空,壮阔绝伦,面对这等景象的胤,不期然地有种感觉,很像初次拥有天位力量的时候,以区区渺小人身,却能操控影响整个空间的摧山大力,惶恐会否有一日遭其反噬的感觉。
(我是怎麽了?以往我从不会有这种感觉,我不是自信就算只剩下我一个,也能独力掀起惊涛骇浪,力霸天下的吗?)
或许是因为从小到大笃信的东西一夕崩毁,胤的自信虽然仍旧强硬,但却好像缺少了某些基石,让他的精神出现些许动摇,首次在即将决战的前夕,希望看到身边多一些支持。
最忠诚的支持者石崇,已经在日前身亡,馀人尽属庸碌,来了也做不了什麽,幸好,他的愿望没有落空,在这孤寂的一刻,一阵脚步声慢慢来到他身後。
「哦,好高好大的树啊,到底是吃什麽东西才长这麽大的,可以顺便教教我吗?」
睿智一世,但对於这个儿子会否回来参战,胤这几天其实并无把握,能在这时候听见这个声音,尽管想要克制,他却仍是笑了出来。
「中都城的一切都安排好了,能够派上用场的战力,也都集中在昆仑山脉,剩下都是带来了也没用的废渣,要怎麽处理,都是更以後的事了。」
天心意识扫描附近一遍,胤确认了旭烈兀的话,发现郝可莲与其馀高手都到了附近,不过这些人加起来,无论是实质意义还是心理作用上,都抵不过一个旭烈兀来得重要。
回转过身,旭烈兀正站在那里,仰望著不死树的雄伟,身上白色的燕尾服随风飘荡,俊朗英武的姿态,正是他身为魔族王子的风采,看在身为父亲的人眼中,这样的儿子确实是种骄傲。
「你来了啊┅┅」
「不必用那麽感叹的声音说话,这场最後战役我不会缺席,这里本就是我该来的地方。」
身为王者,不能表露出太过明显的喜乐,纵然心中喜悦,胤也只是淡淡一笑,用彷佛胸有成竹的表情,点了点头。
「是吗?呵,人们都说旭烈兀一生从不做错误选择,永远与胜利的一方同在,现在既然你在这里,这可以被视为是胜利的预兆吗?」
「喂喂喂,我是人,不是旗帜,更不是吉祥物,别把我拿来做这样的解释。」
总是被人质疑自己的作法,旭烈兀无奈地抓抓头,尽管不想这麽说话,但最後却仍是没得选择,得在一切有所变化之前,把那些事情说出来。
「我在战场上从来不与失败者为伍,因为丧家犬的嚎叫丑态让我很烦,所以我总是与胜利者同在,不过┅┅事情总会有例外。」
旭烈兀道∶「无可否认,魔族这边握有最多的筹码,但天运似乎倒向人类那边,这场最後战役的胜负┅┅我无法完全预测,而我今天站在这里,也不是因为魔族胜算比较高。」
「哦?那是┅┅」
「一切只因为你是我爸爸┅┅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必须站在这里。」
短短的一句话,里头却包含了很多东西,其中所蕴含的深刻意义,甚至让胤刹时间说不出话来,怔怔地看著自己的这个儿子,怎也想不到素来情感内蕴的他,会说出这样子的话来。
而对於胤来说,这句话所带来的,更不只是单单的喜悦与满足,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情感,此刻都在胸中缓缓发酵,彷佛一生中的所有努力与辛劳,都得到了报酬,只是,在心里的满足之後,该如何回应这句话,却成了当前的难题。
「你┅┅」
一个字开了头,胤却不知道如何把话说下去,辩才无碍的大魔神王,竟然也有词穷的时候。
「难说的话,就先省下来吧,你这样子实在是很难看啊。」
看穿了父亲的窘境,旭烈兀好像很嫌恶似的用力挥手,但在内心深处,他也觉得如果父亲真的说了什麽,自己一定很难回应,明明大战当前,两个大男人却站在这里脸红,那就是百分百的丑态了。
「唔,也对。」
即使武功天下无敌,但碰上了这种尴尬的场面,胤的反应并不比任何一个人父要聪敏,只不过他也看得出儿子的心思,当下微微一笑,带著旭烈兀走到山崖边,了望著眼前的景象。
背後是伟岸参天的不死树,巨大的伞叶几乎遮蔽整个天空,在视线的极近处,海天相连成为一线,万顷碧波掀浪翻涛,在灿烂的阳光照耀下,映出无数金色弧线,乍然相连,骤而破碎,显尽辽阔海洋的万千气象。
但这片一望无际的海洋上,却并不和平,大批铁甲船舰正以最大战速,风驰电掣般破浪而来,浩浩荡荡,反射著朝阳波光,旗帜飘飘,成千上万艘舰艇布满海洋的壮观景象,乘著腾腾杀气与斗志,万马千军只为一人而来,形成了与天比高的压迫感,让旭烈兀感到自己的血液开始热起来。
「唔,这些┅┅」
「全都是人类的军队,倾尽他们的一切,燃烧他们的生命火焰,来向我们作最後的挑衅,呵。」
「白家的太古魔道兵器非常犀利,事前我们估计第一波攻击会是用无人兵器进行,破坏威力也会很大,但这些人┅┅在最强者级数的战斗里,派大批军队出来作什麽?当背景吗?」
旭烈兀对这一点很想不通,因为太天位、斋天位级数的战斗,随手一击都可以波及数里范围,任是再多的寻常军队,在这种灭世战斗中也都只有送死的份,起不了任何作用,照正常的思维来判断,集合双方精英高手的精锐战,才是真正具有决定意义的战斗模式,现在雷因斯几乎倾尽所有军队一战,这是自杀的愚行,实在想不出有什麽意义。
「当然有他们的用意。终究是走过上一次人魔大战的老江湖,经验与手腕都不是一般年轻人能比的┅┅」
没有解释旭烈兀的疑惑,胤只是淡淡地看著眼前的千万舰艇,缓缓道∶「现在,我们两父子都不要再说话,安静下来,去感受这一刻,去享受这一刻的感觉,大地江山尽在脚下,千万人的性命都由我们操控,在这个时间点上,再没有任何人能与我们匹敌┅┅」
诚如胤所言,当旭烈兀沉默下来去感受,那种生杀予夺的无上尊荣,令他也产生一股彷佛吸食麻药的陶醉,全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无比昂扬,只是他随即便冷静下来,因为这名具有王侯气质的青年,从没把成王称霸看做是人生首要目标,在面临抉择的时候,他便会回复应有的清醒。
在这一刻,旭烈兀只在纳闷一个问题,就是等一下敌人攻上来的时候,与自己短兵相接的那个敌人,究竟是谁?
遥看不死树浓荫遮天的辽阔景象,源五郎昂首阔步,在全舰士兵的期待目光下,伸手指向那遮天的巨大树伞。
「那棵树的枝叶看起来太碍眼了,替它修剪一下吧,虽然说摧毁不死树会造成天地灾变,但如果只是炸掉部分枝叶,应该没差吧!」
只是一声令下,千百枚浑沌火弩错乱齐发,自铁甲船舰上发射出去,高速飞射向恣意横生的巨大树伞,在空中燃出一朵又一朵的灿烂火花,无数的火光灿如星雨,烧亮了翠绿的树叶,炸断延伸枝干,硕大的树木破片从天上掉落,最小的已成碎屑,大块的却长达数百尺,重重砸落在海面上,掀起波涛。
太古魔道兵器的威力不俗,但不死树确实是开天辟地时留下的不朽神物,受到浑沌火弩的破坏後,整个生命力也被催发出来,破碎的枝干迅速出现新芽,以令人咋舌的惊人速度飞快生长,一眨眼间就把整个损裂部位补完齐全,让人类阵营的首波攻击以失败告终。
「源五郎大帅,首轮攻击失败了!」
「┅┅这麽明显的事情,我会看不到吗?还有,哪个驴蛋叫我大帅?再用这麽没格调的称呼叫我,战争结束後,我回去就诛他九族!」
蛮横无理的说话,在这种时候听起来,却引得舰桥内阵阵发笑,源五郎刻意模仿白家的领导风格,确实减轻了士兵们面临死战的紧张,进一步提升了士气;而百败军师再次失败的首轮攻击,在源五郎的自我评估中,却充分达到目的,试探出不死树的潜能与防卫模式,至少┅┅不死树本身没有强大结界墙或能量波反射,这就已经很值得庆幸了。
第一波攻击失败後,第二波的战火由魔族方面率先点燃。
大批魔族部队集中在海边,以各军团的魔法师为首,配合上能作出魔力波动的魔兽,共同施放高等魔法,令原本平静无波的海面骤掀狂涛,先是幻化出无数水龙、水魔兽,争先飙向人类的舰队,跟著更结合在一起,变成海啸般的滔天巨浪,彷佛是一苹透明的巨灵之掌,重重朝舰队前端拍击下去。
如果这一击成功,白家舰队有半数会覆亡葬身於海中,根本没机会碰到日本的陆地,但这种程度的攻击,百败军师早已经胸有成竹。
「哈哈哈,每次水战都是这一招,魔族真是一点都不长进。」
用这声长笑为记号,人类阵营开始了反制。布署在几艘重量级母舰上的魔法师团,同样发动了操控水之元素的魔法,要把这滔天巨浪的控制权抢夺过来,双方集合起来的魔力瞬间对峙,让巨浪出现了诡异的停滞状况。
要比魔力,人类从来就不是魔族的对手,更何况魔族除了能够施放魔法的魔法师外,还有凭藉自身异能直接造成魔力变化的魔兽,成千上万,数目上远远超越人类的魔法师团,两边的对峙只有短短一瞬,一切就如九州大战时人类与魔族屡次对战的重演,双方的魔力较劲几乎是立刻就分出了胜负。
然而,源五郎所争取的,也正是这短短的一瞬间。
只是这一下短暂耽搁,白家舰队的主力攻击就疯狂发了出去,覆天盖地,刹那间发出的火光与尖啸声,不只来自海面,也包括天空。
本来白家的长处就在太古魔道上,各式各样的高科技武器,除了海上船坚炮利的铁甲舰队外,几十支战斗机飞行队伍也是得意杀著,当海面掀起波涛巨浪时,这些飞行中队就已经在母舰上预备升空,现在与作为掩护的千百导弹一同破云而飞,速度奇快,一下子就来到日本上空,像是要一次用尽所有弹药般疯狂轰炸。
来自空中的密集轰炸,确实让魔族措手不及,被当头痛击的魔法师群哗然大乱,纷纷张设防护结界,抵挡浑沌火弩爆炸的冲击波。如果没有天位力量的出现,白家的太古魔道技术可以说是无敌之力,远非寻常血肉之躯能够抗衡,纵然张设了结界,还是有许多魔法师抵抗不住,连人带结界被炸得粉碎,顷刻间便在魔族阵营中造成巨大伤亡。
无论能否抵挡,只要魔法师们分神去张设结界,就无法再操控水之元素去掀波翻浪,这些海啸巨浪反而被人类的魔法师夺取控制权,反过来轰击向岸边,在轰然震天声响中,将魔族设置在岸边的防御机关破坏摧毁。
「真是令人感慨啊,如果两千年前就有这种东西,就不会让魔族猖狂纵横,搞到我们只能打游击战了。」
「类似的感叹,从魔族这次入侵以来你说过太多次了,还是省省吧,看这些家伙的笨拙样子,胤肯定没有在指挥座上,不用高兴得太早。」
源五郎与海稼轩站在舰桥的最前端,两名美男子的挺拔身影,很有激励军心的作用,只是他们都还只是静静地观看,没有出手的打算,即使对方的天位武者已经出动了也一样。
被人类的奇袭给打乱了步调,魔族的主力部队开始行动,不但真正强力的魔兽被释放出来,飞行升空,迎击人类的轰炸机队伍,甚至也有两栖型的魔兽由海中浮出,避过了海啸裂岸的伤害,蜂涌游向人类的舰队,放眼看去的画面,彷佛是千万苹蚂蚁雄兵的身体遮蔽水面,以无可形容的威武气势,誓要将人类的舰队啃食摧毁。
白家的舰队放出了水雷,密集爆炸所掀起的水柱,在舰队前方与周遭一道又一道的飞溅起来,各种光束枪炮也全部开启,狂袭轰炸著来犯敌人,特别是在敌方的天位武者终於出阵,分由天空、海上迫近过来时,人类这边的最强兵器也开始运作。
「魔人的回复力很强,就算使用核能火弩,威胁性也不大吧,这种时候还是要专家出场才行┅┅小爱菱,到奶了!」
「这种时候要叫人家爱因斯坦院长啦!」
电子萤幕上的爱菱,好像很不满意地皱著眉头。在这种必将留名史上的决定性战役,她希望自己能以太研院院长的身分┅┅或许是最後一任,留在正式纪录里,带领手下的研究院士,打出光荣而灿烂的一仗,不要总是被人当成是个毛头小鬼。
为了这点,爱菱虽然换上了t1000战甲,但胸前却佩带太研院院长的代表勋章,堂堂正正站在一众院士之前,紧张而正经地下著命令,而源五郎也体会到她的这番心情。
「哦,我明白了,那麽┅┅爱因斯坦院长,这一关就交给奶了,请奋战。」
源五郎把责任交给了爱菱,这名太研院史上最杰出的天才院长则回应了这份期望,十指在虚空的电子键盘上操作如飞,早已蓄劲待发的强大能量波,立刻在天上放射耀眼强光。
当日周公瑾横行风之大陆,由他所亲自操控的轨道光炮,曾经令风之大陆的天位武者饱尝苦头。中都城外双要塞之战,所有轨道光炮都交给朱炎操控,但随著朱炎战死沙场、周公瑾命亡旭烈兀之手,轨道光炮的操控器就此失落,直到爱菱在太研院中另行制造出来,再次取得了这批位於九天之上的强大兵器。
手边的资源太过匮乏,要制造元始炮、通天炮,那是万万不能,爱菱把全副精神放在轨道光炮上,藉由编写新的操作程式,改变能量汇集的方式,减低发射时的能源耗损,藉以达到强化。整个改良过程中,爱菱与手下技师几乎是不眠不休在赶工,差一点就来不及了,但在全体太研院士的努力下,这批改良後的轨道光炮,却及时以更强、更快的天谴之威出现於战场。
先是山雨欲来的沉重压力,令整个海面刹时无声,紧跟著,一道道灿烂的金色电光,犹如满天金蛇乱舞,划破、撕裂滔滔云海,破碎不死树的蔓延枝干,笔直轰向地面。落点出奇准确,许多正在攻击人类舰队的魔兽只见天上骤现强光,动作稍微一下停顿,就被轨道光炮命中,瞬间粉身碎骨,再没有愈合重生的可能。
「周公瑾的轨道光炮?这东西怎麽会落到人类手里?」
魔族的天位武者惊呼连连,第一时间被爱菱给锁定的他们,自然也是这出灾难戏的演员。轨道光炮对於旭烈兀这样的绝顶高手不具威胁,但魔族现在除了胤、旭烈兀之外,却再没有半个斋天位以上的武者,等同强天位出力的轨道光炮,密集轰击强、小天位的魔人,已经是非常足够了。
当轨道光炮的闪光一再破裂云层,化作天谴般的一击,轰往地上的目标,魔族的天位战士只能豁尽自身修为硬挡,把护身真气提升到极限,尝试接下快捷如电的轨道光炮。
「可恶!我们要死守住阵地,绝不能输给人类的玩具!」
话喊得很响亮,可是用到「死守」两个字,就足以看出魔族武者所处的劣势,和所承受的强大压力。
本来硬挡轨道光炮的轰击,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发炮速度快如闪电,几乎没有闪避可能,每炮轰击威力等同强天位武者全力一击,总是三炮五炮连环轰击,甚至同时轰击,打得人左支右绌,手忙脚乱,稍一不慎便被重炮命中,受伤不轻,只有郝可莲、蛭妖那一类战斗经验丰富的高手,能保住全身而退,剩下的多数带伤,部分小天位武者甚至一炮就被轰得灰飞湮灭。
突如其来的连锁炮轰,打乱了魔族的阵脚,也让魔族於海岸边的布防几乎全线崩溃,直到昆仑山中飞出大量的毒龙群,凭著黄金龙改造的强大抗击力,这才让情形稍微好转。
放眼望去,只见海面上满布大小船舰与魔兽,水柱激烈爆炸飞射,鲜血与碎肉随著海水喷溅上半空;天上却是电光乱窜,人类的飞行兵器、魔族的毒龙与魔兽,划出各自的飞行轨迹,喷放火焰、发射浑沌火弩,彼此的性命於瞬间错落,殒命失败的一方就燃成火球,拖著黑烟,由天空坠落下海。
海上的血光、天上的电光,还有浑沌火弩命中地面後掀起连锁爆炸,十几朵蕈状云燃出灿烂火光,笔直冲天的景象,夹带著吹得人脚步不稳的强风、震耳欲聋的爆炸音,让附近海域变成了一张明符其实的经典战争画。
源五郎注视著这幕景象,心里计算著时间,手里终於拿起了对全舰队说话的传声装置。
「各位,我是雷因斯讨伐军的总帅天野源五郎,在登陆战即将爆发之前,有些事情要向你们交代。」
透过扩音设备,源五郎悠扬悦耳的声音,在每一艘船舰内流传播,士兵们停下手边的动作,全神聆听著他的声音,有的人摩拳擦掌,预备听完战前演说後立刻放手大干一场;有的人抓紧胸口珠链,闭目祈祷,希望这一战能够成功。
刹时间内,成千上万艘大小船舰上一点人声也没有,所有交谈都静止下来,除了引擎与自动武器的运转,就只剩下源五郎的声音,透过传声系统,柔和地送入每个人的耳里、心里。
「我们的前三波攻击非常成功,魔族的防御战线被我们完全摧毁,如无意外,接下来就是直接与魔族核心人物,甚至是大魔神王本人对上的重头戏,坦白说┅┅我们的胜算很低,几乎完全没有胜算。」
大魔神王天下无敌,这是所有人在战前就心里有数的事,但刚才的几波攻击成功,让士兵们有了一丝希望,祈祷大魔神王或许不如传说中厉害,也祈祷领导阶层已经胸有成竹,有信心领导人类走向胜利,现在听见源五郎这麽「老实」的坦承,虽然不至於全舰大哗,但却让所有人的心都被重重一击,笔直沉了下去。
「单纯就胜算比数来说,我们看不到胜利的可能,但是久历沙场的各位应该都知道,胜利不能单纯决定於实力比数,很多时候┅┅战场上总会有奇迹发生。」
「各位在出发之前,都充分了解不死树是什麽东西,也知道如果让魔族操控不死树,我们会有什麽後果。与其变成任人操控的行尸走肉,我们宁愿趁著还能自主的时候奋死一战!来到这里的各位,都是抱持著相同的觉悟而来的,虽然我们不能保证胜算,但我们愿意豁尽所有去追求胜利。」
「自从魔族登陆以来,我们失去了很多东西。亲人、家园、安定的生活,这些都随著魔族的侵略而破碎,艾尔铁诺、武炼几乎完全沦陷,能够集中在这里的雷因斯与自由都市联军,已经是我们所能集合到的最後力量,如果在这里失败了,即使没有不死树,我们也等於全军覆没,没有能力再与魔族对抗。」
「大家可能都很好奇,既然战争的决胜关键是在於天位战,为何还要一般的士兵来参与?让我来回答的话,我会觉得这是责任问题,因为风之大陆的命运不该被少数一两个强者来决定,这块土地的命运,属於居住在这块土地上的所有生命体,哪怕是再微小的东西,他们都有权利去影响风之大陆的未来,这是今天各位之所以在这里的理由。」
一字一句,在成千上万艘铁甲船舰内回响,源五郎并没有很大声说话,但是他用心说出的每一句话,夹杂在隆隆炮火声中,却让人听了让整颗心都平静下来,再由平静当中生出勇气,彷佛心里深处有些东西被唤醒了。
「各位来到这里,豁尽自己的所有去战斗,去争取我们的胜利,纵然落败身死,我们也为了自己的命运奋斗过,在人生的最後一刻,我们对得起自己、对得起亲友,因为我们掌握住手中的机会,没有坐以待毙┅┅而若各位问说这些奋斗能否影响结局┅┅相信我,你们能的!全因为你们,我们才可能在战场上呼唤奇迹、创造奇迹!」
最後这一句「相信我」,其中也包含了反馈的涵义,就是「我相信你们能做到」。也就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语,让舰队上所有士兵全都受到激励,不约而同地站起来,抢回到各自的岗位上,等待著最终的攻击命令。
在舰桥内,源五郎握著传声设备,心里多少觉得有些好笑,因为照自己当初的计划,站在这里作领导激励的人应该是兰斯洛,哪想到最後仍是落回自己头上。
说出最後命令之前,源五郎的视线再一次横视舰桥内众人,从左到右,看过海稼轩、枫儿、泉樱、妮儿,再抬眼望向电子萤幕,确认里头的爱菱正低头敲打键盘,对轨道光炮下著命令,而站在她身边护卫的韩特,则向这边比了一下大拇指。
这样子就很够了┅┅就算最後的结果仍是败阵,只要能够和这些人一起奋斗过,自己就很满足了┅┅
「那麽┅┅我现在下达全面攻击的最终指令!从此刻起,我们为了明天而战!」
第三章命运之手
艾尔铁诺历五六九年三月日本出云之国
源五郎的最後攻击指令,让登岸的铁甲舰队涌出万马千军,带著最锋利的兵器,怀著破釜沉舟的觉悟与斗志,朝魔族进攻而去。
靠著上空轨道光炮的掩护,登岸抢攻的首波行动非常成功,人类士兵犹如涨潮时候的海水,迅速登上陆地,争先杀向魔族军队,刹时间杀声震天,血肉横飞。
这些惨烈的画面,不只对人类充满冲击性,就连魔族都感受得到这股魄力,看见人类豁出性命地冲杀上来,宁愿将自身性命燃烧成瞬间的灿烂,也誓要歼灭敌人,这样子的压迫力,魔族也很难不被影响。
两个种族不约而同地举起兵刃,往对方的身上砍斩,每一次海浪的潮起潮落,都卷带走大量於瞬息间消逝的生命,充分显示出战场的冷酷与无情。
「决定一切的关键是天位战,但是带著大批人命来送死,这个动作却不是没有意义。」
站在不死树下,胤居高临下眺望著海岸边的战局,看见魔族节节败退的丑态,摇头与身旁的儿子说话。
「几十万人的斗志、杀气,都是一种能量,包括他们的生命消逝,只要事先布下大规模的结界法阵,就可以把这些能量有效吸收,就像是石崇帮助花天邪突破那样。虽然说这些能量在最强者级数的战斗中,能够帮到的极为有限,但过去的例子中,确实也有人因此而逆转战斗结果,对於那些绞尽脑汁追求胜利的人类,会用这个老办法,没有什麽好不可思议的。」
胤微微笑了起来,彷佛在揶揄儿子的阅历太浅,看不透敌人千军万马来攻的真正意义,而旭烈兀不发一语,表情严肃地看著魔族的败象,还有来自天际的阵阵炮火猛攻。
「其他的武器倒还好处理,这个东西一直轰下去,我们根本不可能反守为攻┅┅」
距离九州大战两千年,在这段时间里的研究与训练,人类与魔族都得到了相当的强化。相较於两千年前,人类的优秀武者更多、太古魔道兵器的犀利简直鬼神辟易;而魔族这边也开发出更强大的魔法、制造出更凶狠的魔兽,照理说,双方应该有一场灿烂激战,没有那麽容易分出胜负的┅┅如果,魔族不曾在中都之战被重创的话┅┅
「两千年前的战场上,没有那麽多的太古魔道兵器,光是找到一枚浑沌火弩都千难万难,人类无法自行生产这些兵器,更别说出现强天位轨道光炮这种匪夷所思的东西。」
胤淡淡地说著,旭烈兀却对这战况毫不意外,敌人既然出动到轨道光炮这种东西,以己方的实力便难以抵御,假如这种荒唐东西早两千年出现,操作者肯定会天下无敌,无论人类与魔族阵营,都不会有高手能够抵挡。但换个角度来想,两千年前足以天下无敌的超级兵器,现在却只能威胁到虾兵蟹将,这是不是也说明了时代的进步呢?
「魔族在这两千年里头,有过不少进步,也培养出很多优秀的武者与魔兽,倘若那些人还在┅┅经过千锤百链的武者,不是现在这些仓促调来的家伙能比的,可惜┅┅」
白起的绝世奇策,让魔族整备两千年的精华战力瞬间成灰,尤其是那批堪称核心战力的强天位武者,失去了他们,魔族起码要再花五百年时间,才有可能回复这等战力,也导致在之後的人魔战争中,魔族一直处於人力匮乏的状态,除了胤与旭烈兀,魔族就近乎无将可用,被人间界的武者著著争先。
「白家人确实是很厉害,就算是死了,还是不断给朕带来麻烦,假如两千年前,朕就有这样的天敌在,对於进攻人间界的大计,或许就要多加考虑了┅┅」
「比起白家人,你或许该考虑一下别的东西。问题不一定存在於敌人当中,我们自己人里头也是有些问题的┅┅」
胤把整个战争的通盘计划告诉过旭烈兀,但却完全没有告知其他人。魔族在海岸线的节节败退,固然是因为人类的火力猛烈,难以抵御,但人类所使用的战术与兵器并非秘密,之前都曾经使用过,如果胤主动布防,甚至遣派旭烈兀去处理,情形都会比现在好得多。现在胤这种不闻不问的放手作法,让旭烈兀感到不安。
「所有魔族都知道你要全力搞定这棵不死树,不敢来打扰你,现在下头负责指挥的┅┅大概是官阶最高的鸣雷纯。鸣雷纯的武功不差,为人也机警应变,但却不是军将之才,把指挥工作交给她,等於是让魔族┅┅算了,我知道你要说什麽,一定又要鬼扯什麽战争淘汰论,能够在这场战争中存活下来的,才是魔族所需要的人才对吧?」
偶尔利用战争来淘汰瘀血,这已经是魔族的既有传统了,但旭烈兀却怀疑,父亲想要藉机测试的东西,不只是能力,还包括了忠诚心。但明明有著胜算,却隐藏不说,让手下兵将觉得处於极度劣势,因此生出异心,这样的测试不嫌太极端了吗?
「你觉得我的作法如何?」
「实话实说来看,你的作法非常愚蠢、无知、无情,还极度无耻。」
旭烈兀道∶「人心并不是一个固定的东西,并不见得是他们平时就预备反你,危难关头被你测试出来,反而可能是平时对你忠心耿耿的部下,因为遇到某个刺激,行差踏错一步,因此与你敌对,但只要你不故意给他们那个刺激,他们可能就永远都是你的好部下。」
说到这里就已经够了,旭烈兀也是深了驾驭之术的统治者,深信只要自己永远保持强势地位,不让属下有蠢蠢欲动的机会,就不会遭到属下的叛变,也不用常常去试探属下忠心与否,毕竟人心经不起测验,如果自己时时怀疑属下的忠诚,每天试探来试探去,时间久了,再忠心的部属都会被逼得叛变。
忠诚的得力部属,得来不易,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果因为自己的怀疑心,逼反了部属,有时候损失的不只是一个人才,更可能是一段令人悔时晚矣的珍贵友情。
旭烈兀是这麽相信著,但这番建言却似乎不被胤所接纳,因为在旭烈兀说完之後,胤只是微微一笑,手掌轻抚在不死树上,并不言语。
「公瑾师兄当初逼反属下,是因为希望他们改投敌军,不要随自己而灭亡,但你明明占有优势,为什麽还要做这种无聊测试?魔族现在剩下的人才已经不多,经不起再多几个叛变了。」
从这两方面来评判,旭烈兀觉得这对翁婿的作风还真像,可是尽管做的事情差不多,基本目的却有不同。
「鸣雷纯┅┅和花天邪其实有些类似。当初收她为部属时,就等著她今天的抉择┅┅这是大魔神王所剩无多的几个嗜好┅┅」
「所以说,一个不良嗜好会害人一辈子,不管是人类与魔族,都要小心控制自己的不当**,否则就会害人害己┅┅」
「呵呵,所以将来有一天,你会比你的父亲与兄长更强,成就更高。」
「这种话不是让你用来当藉口说的!」
旭烈兀不晓得自己该说些什麽才好,自己的父亲睿智而稳重,目光看得比自己更远,思虑与智慧都在自己之上,但不晓得是否因为苦闷得太久,又或是对成日维持高度理智的反动,居然养成扭曲他人人生为乐的这种嗜好,更弄到身边人不是疯子就是心理变态。
目前,多说什麽都是没用,人类的第一波攻击已经实现,第二波攻击很快就会来,既然自己已经选择参战,接下来就是该思考一下,要怎样才能令战局好转,引导魔族走向胜利┅┅
炮声隆隆,战火焚天,跟在寻常的士兵之後,人类阵营的主战力也要开始行动了,尽管他们都是怀著觉悟而来到战场,但其中也有些人是不甘不愿来到战场的。
「等等,为什麽我也在这里?你们打你们的就好,我是非战斗员耶!」
发出这个抗议的并非是人类,而是雪特人,尽管他此刻官拜雷因斯左大丞相,纯以官位来说,是雷因斯国王御下的第一文官、制服组的头号人物,但碰上实际战役,有雪却完全没有身先士卒的战斗意志,如果不是被源五郎硬抓著过来,可能早就开溜逃跑了。
源五郎对於进攻昆仑山,有自己的计划与战术,并不是让所有人全都冲上昆仑山,放手大杀一场就算了,但要实现这些战术,有些部份就需要有雪的帮忙,所以不管他怎麽反对,就算绑架也要把他绑上战场去。
「你怎麽说也是左大丞相,看到你底下的人全都在卖命,这种时候一个人躲在大後方,说不过去吧?」
「我这左大丞相还不是被你们赶鸭子上架的!平常时候还可以当宣传工具,现在四面八方枪林弹雨的,老三你就好心一点,看在结义兄弟的份上,当作什麽都没有看到,放我走路吧┅┅拜托拜托┅┅」
「唔,但损失了你,对我方会非常不利,因为老四你可是曾经玩弄奇雷斯於指掌、单挑八歧大蛇,甚至连大魔神王都拿你没办法的真强者啊!这样的强人不能被丢到战场上┅┅啊,说错了,是不能投入战场,会造成我方莫大损失的。」
「┅┅说来说去,你就是硬要推我上战场去,被人斩成雪特牌肉酱就是了?」
在激烈开战的沙场上,一心想逃跑的人、一心想推人跳火坑的人,双方一时对峙不下,尽管有雪在言词上落於下风,但他却悄悄握住了怀中的卷轴,想要启动卷轴异能,遁地逃跑,只是想到自己脚下是铁壳船,船下方全是海水,这样子遁地不晓得行不行,还是等到上岸了再逃跑。
这样的心思,并没有逃过源五郎的眼睛。
「不死树如果启动,你一定会受到影响,与其变成魔族操控的傀儡,你难道不愿意趁自己还清醒的时候拼命一战吗?」
「哦,这点就对不起了,我宁愿死得浑浑噩噩,也不要清醒地看见自己血肉横飞。要死得清醒,你就直接去死吧,人各有志,麻烦你到时候死远一点,不要连死了都还出来作怪,我不喜欢看到人妖作祟的。」
「是这样啊┅┅好,要我死我就去死,但是别忘记,雪特人发誓很灵验的,我如果死了,哼哼┅┅怕你生不如死啊。」
「呃┅┅我发过什麽誓了?」
看见雪特人迷惘的表情,源五郎很大方地提醒他,当日在暹罗城兄弟结义,大家曾经亲口发过的誓言,从兰斯洛到有雪,四兄弟的誓言都有某个程度的应验。
「老大说如果违背誓言,以後就不得善终,他平常就对我们有够恶劣,又到现在都还没出现,背弃兄弟,也没违背誓言啊。」
「哦,可是自从曹寿变成了大魔神王,我就一直怀疑猴子老大九成九不得善终,外加死无全尸。」
「那李老二呢?他说如果背弃兄弟,以後就万雷轰顶,万箭穿心,万蛆钻脑,万蚁蚀身,万毒侵体,万┅┅」
「也没错啊,李二哥用假名字打了折扣,最後虽然没那麽多万,可也落得百剑加身,一命呜呼的结局。」
「那你呢?你自己发誓说如果违背承诺,以後就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现在你硬要推我上战场,不讲义气,怎麽雷还没打到你头上?」
「你不觉得我常常在太研院被电到吗?每次都跟著猴子老大出生入死,如果不是运气好一点,加上复活率高一点,我早就不得好死了。」
源五郎正色道∶「我怎麽样并不重要,但你自己发过的誓言,那才是重要的。」
正经的提醒,让当年曾经亲口说过的话语,再次流过雪特人的脑海。
「我,天地有雪,从今日起愿与诸位兄弟,同甘共苦,祸福相依,如有违誓,教我日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粉身碎骨,挫骨扬灰,五雷轰顶,男盗女娼,一门英烈,绝子绝孙,上刀山,下油锅┅┅」
当初发誓的时候,脚底下猛写著「不」字,不不不不地狂写不停,根本没把誓言当一回事,但是现在想来,背上莫名其妙地冒出一阵寒意,特别是源五郎还不忘用阴恻恻的声音在耳旁提醒。
「老四啊┅┅这些誓言┅┅到现在为止最起码应验一半,你上过多少刀山?滚过多少油锅了?如果你再临阵脱逃,你和你的大奶妞可能就真要男盗女娼,一门英烈,最後┅┅」
「是!」
雪特人霍地站起,向源五郎行了个俐落的军礼,精神抖擞道∶「源五郎大帅,在下这条小命就卖给你了,我们一起携手打倒魔族吧!」
「太好了,有雪二等兵,打倒魔王的重责大任就交给你了,现在请你什麽都别说,安静下来,让我们两兄弟感受这一刻,永远记住这一刻存在於你我之间的真挚友谊吧。」
似曾相识的一句话,但有雪的反应却远没有旭烈兀那边典雅,甚至可以说是大惊失色。
「等等!魔王?二等兵?你给我的待遇和任务也未免太悬殊了吧?喂,你不讲义气,一定没有好下场,喂,你们这些小兵为什麽拖我出去啊┅┅喂,源五郎你这个大王八┅┅我┅┅」
哗啦声响中,雷因斯文官组的头号人物被扔下海,再由小艇飞快载向陆地,预备执行他的个人战。而看著雪特人的身影在岸上出现,海稼轩皱眉道∶「我不懂你为什麽在这种时候还要拿他开玩笑,一个雪特人无关大局,就算放走他也不会怎麽样。」
「他不是普通的雪特人,是我们雷因斯的幸运福星,只要有他存在,比万马千军更能召唤来战场上的奇迹,这点已经在过去验证过许多次了。」
源五郎微笑著说话,海稼轩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可是看见泉樱、枫儿、妮儿都用力点头的样子,也就不好再说什麽。
「各位,除了在这里的我们之外,华院长正率领船队在後方顾守支援,韩特护卫小爱菱的技师团,王右军先生则率领突击队从东方登岸,再加上我们,就是目前台面上的主战力。」
源五郎道∶「胤到现在都还没有动作,可以想见为了操控不死树,他不能在这紧要关头分身,甚至处於一个需要人守护的虚弱状态,所以才连旭烈兀都不见踪影,如果这推论属实,现在就是我们的最佳机会┅┅当然啦,也不排除百败军师推论错误,完全中了敌人算计的可能。」
这句话实在是灭自己威风,不过周围的同伴全都面露尴尬之色,无法否认这个可能性。
「现在说多馀的话已经没有意义,就请大家尽自己的所能,打一场令自己无憾的战争,无论结果是什麽,我想告诉大家的那句话是┅┅总有人会把你的希望继承下去,这是我们与胤最大的不同。」
替这场战争下了简短的注解,源五郎微微一笑,便要率众往外走去,却不料泉樱突然凑到身边,小小声地说话。
「抱歉,这些话本来应该由妮儿小姐来问的,不过┅┅嗯,我实在是很好奇,所以由我代替她发问吧!」
海稼轩向泉樱投以不认同的眼光,似是责备她不该在这种时候提问,但泉樱却仍克制不住地想要知道答案,原本这话该由妮儿来问,但妮儿既然钝得什麽都没有察觉,就由自己来满足好奇心吧。
「如果没记错的话,刚才的誓言┅┅你至少也被天打雷劈一次了,我一直很好奇,以万千天雷的威力之强,传说中的天刑就连太天位武者都不能幸免,你是怎麽存活下来的呢?」
「这个嘛┅┅」
源五郎瞥了妮儿一眼,由於泉樱说话的声音很轻,这些话并没有传入妮儿耳中,而她正满面错愕地看著这边,不解这马上就要上战场的两人,为何这样说起悄悄话来。
「认真来说,如奶现在所见,我并不能说是存活┅┅天刑的威力之强,绝非血肉之躯能抗,就算是太天位武者也承受不住,但**粉碎之後,所谓的死亡,却要看奶怎麽下定义┅┅」
「龙族典籍中记载,天刑之威无比强大,破坏的不只是**,就连三魂七魄都不能幸免,也会一并摧毁殆尽,你是如何┅┅」
「对,三魂七魄都会一起毁灭,但三魂七魄之外呢?没有其他的思念体或灵体形式了吗?」
源五郎压低声音的回答,却让泉樱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件事、一个人。当日基格鲁招亲,小草耗尽生命力而亡,由梅琳、源五郎协助,将她的灵魂升华为天魄,是远比三魂七魄更高位阶的灵体存在,从理论上来说,天魄确实不属於三魂七魄的范围。
在龙族与雷因斯的典籍中,对天魄的记载少之又少,甚至说那是仅存在於理论与传说,并无实例的东西,显然史上并没有多少术者能够成功转为天魄,源五郎又怎麽有办法变成专研天魄的「专家」,凭此帮助小草呢?
几个问题凑在一起,答案看来已经浮现了┅┅
「所以,在天刑之中升华为天魄,就可以让天雷因为失去目标而停止发射,接下来所做的┅┅应该就是借体重生了吧?」
「完全正确,不愧是雷因斯的右大丞相啊。」
「可是,为什麽不告诉大家呢?这件事好像胤也已经发现了,没有什麽必要保持秘密了啊!」
这是泉樱最後的一个问题,但话才问出口,海稼轩就好像很悲伤似的转头叹气,源五郎的表情更是瞬间垮了下来,整个人蹲下身去,万般沮丧地喃喃说话。
「其实很想说的┅┅一直都很想说的┅┅从以前开始,都想找个机会,在英雄式的胜利中,把秘密说出来,吓敌人一大跳,也吓自己人一跳┅┅但不知道从什麽时候起,大家都变成斋天位,我也越来越找不到英雄式胜利的机会,到了现在┅┅已经说不出口了┅┅」
对源五郎的这份隐痛,泉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也能够体会其中的感觉。现在才说出这秘密,曾经一度无敌的名号,变成了百败军师,说出来只是种难为情的尴尬,也就难怪源五郎三缄其口,完全没有说明的打算。
「那┅┅还有一点,当初铁木真陛下帮你解开封印的时候,说过一些话,那是什麽封印,又是谁下┅┅」
「喂!你们在说个什麽东西?让我也参与啦!」
在旁边被弄得一头雾水,妮儿发起脾气,愤怒地叫嚷起来,源五郎没有再进一步回答泉樱的问题,只是点点头,对妮儿笑了笑,迳自朝著外头走去,规避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第四章意外前锋
这场人类与魔族的最终大战,在开战三刻钟之後,人类终於将主战力投入,点燃了最灿烂的战火。
「分路进击,可以有效扰乱敌人部署,避免拦截;但对方是大魔神王,在这种时候分散战力,是自杀的行为,所以┅┅」
源五郎所使用的道具,是太研院在改良t1000时候意外开发的副产品,如同弹珠般的小圆球,却能够在短时间内散发高能源,让使用天心意识扫描的武者们产生错觉,乍然感应下,好像有众多天位武者一起攻来,源五郎预备使用这个道具,把敌人的驻防调开,不要被他们给浪费力量。
妮儿道∶「小爱菱还真是个好帮手,有她在,後勤工作很靠得住呢。」
「确实,这个技师比百败军师要靠得住。」
「棉唆!要嫌我脑筋不好,你就自己策划啊!」
源五郎反驳海稼轩,後者并没有什麽反应,因为自己的策划能力并不会比友人强多少,说到底,自己与他都是杰出的武者、勇猛的战士,但却不是优秀的策划人才,这点从九州大战时期就是如此了。
众人的策略,是集中力量打击胤,至於胤的所在,那完全不是问题,大魔神王这时候不会离开不死树,只要顺著那巨大的树干追踪,很容易就能找到胤。
「千万记住一点,就是行动的时候不要分散!」
回看身旁众人,源五郎深切感觉到己方的力量并不足够,虽然三名斋天位武者堪称强大,但能否对太天位造成威胁,怎麽看都觉得没有把握,只能尽可能把力量集中,拼著牺牲的觉悟,尽力一战。
当五个人开始冲锋,太研院所开发的诱导装置也同时启动,天心意识的感应,只发现周围刹时间出现几十个天位反应,魔族的武者群顿时大乱,一面应付轨道光炮的袭击,一面前往拦截,但却正中源五郎的计策,因此让防线被拉得更开,源五郎等人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侵入昆仑山。
不过,顺利的进展却也到此为止,进入昆仑山的源五郎等人,才一冲进去,就骤觉眼前一片黑暗,虽然说昆仑山内本就是漆黑一片,但这片黑暗却给人不寻常的诡异感觉,源五郎和海稼轩两个有术者身分的强手,更是率先有了感应。
(这是┅┅魔力波动┅┅不妙!)
想到稷下城里那场惊天动地的决战,胤本身除了武功天下无敌,也是一名杰出术者,如果在他前往不死树闭关之前,就预先在昆仑山内设好魔法陷阱,这确实可收奇兵之效。
(不过,堂堂大魔神王,居然也要用这种小手段来削减敌人战力,这还真是看得起我们,或者┅┅进行不死树操控术法的他,本身真的处於虚弱状态,所以才要布下陷阱┅┅)
面临逆境,源五郎努力让自己维持冷静,用心去思考,这是自己现在唯一可以做到的事,但是这份努力究竟有多少效果,就暂时是个未知数了,在一阵短暂的晕眩感过後,陷入黑暗中的五个人被魔法传送,分散到昆仑山内的几处地方。
「唔┅┅似乎成功了啊!」
传送型的魔力陷阱启动,正在施法掌控不死树的胤立刻生出感应,望向身边的儿子。
「你的计策成功了,敌人被分散拆开,现在正散落於昆仑山内。」
旭烈兀瞥向父亲,尽管他相信只要自己开口问,父亲一定不会对自己说谎,不过单从表情来看,他确实看不穿父亲的「高深莫测」,计算不出正受到不死树施法拖累的父亲,究竟还剩下几成实力,这一点┅┅想必敌人那边也很苦恼吧。
「这没有什麽值得高兴的,我方整体战线仍在溃败,而且如果不是因为敌人与你的力量相差过大,这种陷阱根本不会成功,我只要想到魔族阵营中除了你,没有别人能做到同样的事,就没有高兴的馀裕。」
「唔┅┅不值得高兴,这点倒是说得不错,因为这个陷阱根本不是为了我方而设,这点实在让我这个做父亲的人有些感叹。」
昆仑山内的魔力陷阱,是旭烈兀早先回归的时候,第一时间要求胤施布下来的,虽然说是为了有效分散敌人战力,但胤却觉得儿子的心思没有那麽单纯。
倘使敌人把精英战力集中一处,冲上不死树来决一死战,有可能对全心施术的胤造成重大威胁,但反过来说,腹背受敌的胤为求稳定状况,誓将毫不留手地重招杀敌,双方的死伤一触即发。如果把敌人的战力分散,逐个杀来不死树,以胤的实力,这些零散敌人丝毫不放在他眼里,解决起来容易得多,也许┅┅还有留人生路的可能。
在魔族的价值观里,这根本就是脚踏两条船的利敌行为,但胤对於这个儿子却不得不宽容几分。站在父亲的立场,胤感到遗憾,旭烈兀智勇双全,处世的柔软度远高於两名兄长,然而,过多的妇人之仁,这点却不为胤所喜。
「这是敌我双方决定性的最後战役,虽然尚未真正开打,但是来这里的人都是抱著必死觉悟,连朕也不例外,你想在这样的战争里头救人,难道以为自己救得了所有人吗?」
「我是魔人,不是救世主,让所有人都得救的这种想法,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抛弃了,不过┅┅还是有些东西,失去了我会觉得很可惜,既然留下来也没有太大的害处,何必非要摧毁不可呢?」
一面说话,旭烈兀也有了动作,起身离开不死树,以一种不接受任何拦阻的坚决气势,走向周围的黑暗结界中,消失了身影。
敌人被打散成五处,旭烈兀到底是往哪个方向前进,胤大概猜测得出来,不过目前最令他感兴趣的问题,则是好奇那五个人里头,谁会最先来到自己面前。
昆仑山的内部,本来就被西王母族布下许多魔力机关,当西王母族覆亡,这些机关并没有因此消失,只是废弃隐藏在山腹里,胤就是利用这些机关,才能够如此迅速地做出魔力陷阱,有效把敌人分散开来。
刹时间内,雷因斯的五人组被传送到昆仑山内各处,完全打散,但在各自行动的众人中,却有一个特异的存在,用不快也不慢的速度,在山腹内行动。
「奇怪┅┅不是说有人会跟著我过来吗?怎麽从头到尾都只有我一个人走路?剩下的人都到哪里去了?打大魔神王去了吗?」
走在黑暗之中,雪特人的表情看来十分错愕,源五郎在扔人下海的时候,有特别交代过任务,也是因为这个任务的特殊性,有雪才愿意独自实施。
「你登陆之後,什麽也不用做,只要找到那个大奶妖姬,然後看你高兴做什麽都成。」
「你要我去牵制她?」
「不然难道真的要你去单挑大魔神王吗?别以为我不知道,在出发之前,你曾经特别委托小爱菱帮你做了个雷达,专门用来搜寻大奶妖姬的,现在给你机会施行任务,这不是很好吗?」
说来很讽刺,但在这场战争中存著留手念头的,并不只有旭烈兀一个,源五郎也做著类似的考量。如果打不倒胤,众人全部战死沙场,那就什麽都不用说,但如果能打倒胤,除了旭烈兀之外,其馀的魔族强将皆不足道,郝可莲的生死也无关大局,她与韩特之间的恩怨,还是留给他们兄妹来处理比较好。
从战术上的考量,郝可莲武功不弱,各种稀奇古怪的用毒技巧,就算高她一个天位也要有所忌惮,目前人力吃紧,没有馀裕为她耗损战力,倘使用一个有雪就能把她绊住,这也是一个上佳的计算。
自从中都之战胤现身,有雪便不曾与郝可莲再见过面,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却是沙场相逢,他自己也不肯定会招来什麽後果,在成功登陆後,他立刻使用卷轴潜地而行,预备先找到人,再看情形来决定是否露面。
不过,事情似乎没有想像中那麽容易,因为本来还潜行得好好的,照著雷达所指示的方向前进,在进入昆仑山山域的瞬间,却突然像是碰到什麽巨大障壁一般,潜行中的自己骤觉天旋地转,脚下不稳,跟著周围便陷入了黑暗。
平常运用潜地术的时候,虽然也是黑暗,但却不至於黑到这样难辨东西,从这些异状来判断,自己应该是撞上了某种结界或法阵,受到那些东西的箝制。
「这是┅┅怎麽一回事?该不会是碰上敌人埋伏了吧?」
被雷因斯一方视为福星的有雪,其实自身的运道非常不好,虽然不至於每次走路都掉到水沟,可是每次出阵作战几乎都会碰到敌人陷阱,快要成了名符其实的陷阱触发机,对於这些事他也是早已习惯了。
没有旁人可以依靠,也没有退路可走,只剩下往前的一条路,雪特人方自困惑,手上的搜寻雷达突然「哔哔」鸣叫,为他明确地点出了方向,或许是巧合,但在自己唯一的出路前,主要目标赫然也在那里。
「在前面┅┅只有往前头走了。」
停留在原地不动,只能一直被锁在黑暗中,有雪唯一的路就是往前探索,追著雷达所显示的信号,飞快朝那边抢奔。神行符增速,有雪脚下的速度不慢,很快就奔出老远,只见前方由黑转亮,渐渐露出了一点光亮,甚至出现了光源。
「出口到了!」
脚下加劲,有雪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当眼前那点明曜之光越闪越亮,一阵刺眼白光闪过,所有黑暗消失不见,有雪已经走出了黑暗的空间,而那些黑暗空间则在他奔出的那一刻消失,只剩下眼前的实在景物∶一棵枝叶茂密、硕大粗状得无与伦比的巨树,还有树底下仅有的两个人┅┅郝可莲与大魔神王。
这种场面的出现,到底哪一方比较惊愕就很难说了,郝可莲是因为战况不利,不得不抢著赶来此地,请示整体的作战方针。讲起来连郝可莲自己都觉得很可笑,虽说自己与同僚的武功差距不大,但放眼望去,自己确实是如今魔族在胤与旭烈兀之下的最强者,仅仅半年之前,这还是难以想像的情形,但如今却真实出现了。
当自己来到胤陛下面前,报告己方战线的败退窘境时,他的反应很淡然,什麽明确指示都没有做。这样的情形并不意外,因为以胤陛下的智慧,早该料到开战後会有这局面,倘使他有意要布置防御阵,只需作些指示或是派旭烈兀来指挥,断不会令魔族大军被打得这样手足无措,现在之所以变成这样,主要的理由┅┅应该是要藉此汰弱留强,作一次筛选吧。
魔族素来奉行弱肉强食的铁则,站在生存金字塔至高点的大魔神王为了保障自己权位,必须维持超人一等的实力,同样的,基於对属下素质的要求,魔王会时常发动大清洗之类的筛选,藉由生死实战,剔除老弱的瘀血,保留精英战力,有时候则是利用对外战争,有时则是举行内部的武斗大会。这些史事郝可莲自是熟知,也素来认同这种弱肉强食的实力铁则,强者生、弱者死,是每个魔界住民都该明白的东西。
然而,剔除瘀血的大动作,是不是适合一个贫血的重病患呢?魔族如今的总体战力,在历经多场大战重创後,许多顶层高手、人才为之一空,死的死,叛逃的叛逃,根本没剩下什麽人才了,在这种时候不进行培育,而是放手静观优胜劣败,这样子的大手术,对魔族真的好吗?最後所导致的结果,很可能就是除了大魔神王本人外,尽是剩下一些实力相距甚远的喽棉。
特别是,在这样的沉重压力下,就连自己也感到疲累了。过去自己一直深信不管遇到怎样的严苛筛选,自己都能在食物链中生存下来,不过┅┅人心非钢铁,终究是会累的,自己已经厌倦总是在这样的生活中度日。
「奶是追随朕多年的部属,应该很明白朕的想法┅┅」
没有作任何的指示,胤仅是这麽简单地说了一句,却在郝可莲心中激起无数涟漪,即使明白,但却无法接受,特别是她突然有种恐惧,就是生怕被眼前这个男人看透了内心想法。
(有这种想法,是弱者所为,如果被他发现了┅┅)
郝可莲从没忘记胤是一个多麽危险的人,所以这一刻的恐惧才来得如此深切,胤望向她的眼神忽然冷澈如刃,直刺入心,让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打著寒颤。
(或许┅┅属於我的抉择时刻,也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郝可莲无意识地握起了拳。幸运的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人来打断,旁边传来奇异的撕裂声响,一个人影从山壁的结界口中滚跌出来。
「咦┅┅你们┅┅这里是┅┅」
雪特人滚地爬起的滑稽模样,引人发噱,确实减轻了这场面的肃杀气氛,特别是他站直身体後,先看见郝可莲的惊喜表情,还有发现胤後的两眼发直与张大嘴巴,分外使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看来┅┅朕比那百败军师好不了多少。」
在这诡异场面中,率先打破这气氛的仍是胤,他像是自嘲似的笑了起来。
「朕本来还在好奇,被朕分割传送的五个人里头,到底是谁会先到朕的面前来,没想到会是这麽一个出人意料的访客,哈哈哈┅┅」
胤的哈哈大笑,并没有让周围的两个人好过一点,反而更感到一股山雨欲来的压力,不过也就在这个时候,胤身旁的不死树骤然剧烈摇晃,像是被一阵强风高速吹拂而过,浓叶遮天的巨大树伞整个摇动起来,树叶摩擦作响。
起初,只是连串的「沙沙」作响声,但很快就变成一种奇异的悠扬声响,如鸣笛、似击铃,高亢而灵巧的清亮乐声,瞬间响彻附近海域,随著巨大树伞遮蔽的范围,传到附近每个人、每个生物的耳内,彷佛直透灵魂深处,震撼著心魄。
(这声音┅┅真是好听┅┅)
有雪觉得心神荡漾,彷佛整个灵魂随著乐声飘飞上天,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无比舒畅,旁边郝可莲也有这样的感觉,但假若源五郎或海稼轩在此,必将为此提出警告,因为会让人产生这种感觉的乐声,往往都能配合勾魂摄魄之类的术法,而这乐声远扬数百里,术法施放起来的结果肯定非同小可。
悠扬的乐声,并不是只有一声,而是像海浪般一波接著一波,频率越拔越高,长声放啸,远扬四海八方,直传到大海的另一头去。有雪和郝可莲站在距离不死树最近的地方,看著那参天直入云端的伟岸树干,并不觉得声音震耳欲聋,只觉得清亮好听,仔细观察,这乐声彷佛是由树叶之间的摩擦发出,却又不对。
「这是┅┅树的声音。」
毕竟是靠得近了,有雪寻找之後听得清楚,乐声的源头,是不死树树身上的无数大小孔洞,在那斑驳的树洞裂孔中,似乎有股莫名力量快速吸取附近空气,化作悦耳乐声流出来,乍听之下,好像树木本身在歌唱,飞扬而轻快的乐声,让人心神怡,说不出的畅快。
「操控不死树的过程中,会引发不死树的魔力共鸣,朕个人称之为不死树的歌唱。原本是预备把这首乐章赠给第一个来到朕面前的勇者,但老天似乎有意作弄朕,第一个来到朕面前的,居然不是朕的老朋友┅┅」
胤的目光投向大海之上,凝视著激烈厮杀中的战场,无数铁甲船舰猛发炮火,狂轰向岸上的魔族部队;百馀道天外光雷,错落不绝地连环轰炸,彷佛末日天谴,震撼在魔族强将的头上,打得魔人们节节败退,甚至给光雷当头一炮炸来,脑门开花,当场毙命。
战局的走向很明显,单纯是白家的太古魔道兵器,魔族还能拼个激烈灿烂,凭著本身的魔法技术、优异的回复能力,双方的胜算只在五五波上下,但是一加上天上的轨道光炮,人类阵营等若多了百馀名强天位武者助阵,胜负瞬间就分了出来,魔族阵线彻底崩溃只是早晚的事。
「再等下去,朕就有**为大魔神王的职守┅┅也罢,既然也是缘法,朕就把准备好的礼物赠给你这名贵客。」
承受胤的视线,有雪就像是一苹被蟒蛇盯住的青蛙,心里毛骨悚然,想要找机会用卷轴遁走,却知道对方绝不会给自己这种机会,稍微动一下,就会被格杀当场;又听说他预备了专门礼物给自己,想到接受他「盛情款待」的李煜是何下场,彷佛就能看到自己的悲惨结局。
(这┅┅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我又没有白老大当後台,不用这麽看得起我啊!)
无视有雪的恐惧,胤抬举起手,缓缓一掌拍向旁边的不死树,在提掌的过程中,他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而当手掌终於和树体接触,瞬间胤面上闪过一丝赤红,跟著又变成极度苍白,就算是有雪也明白他体内精元因此而钜量消耗。
天下无敌的太天位武者,要消耗这样大的精元气力,造成的结果自然是惊天动地,牢牢深植入地面的不死树,一瞬间晃动起来,但却不是左右摇摆,而是有股力量由内向外透发,冲击著树体,从核心传往错综复杂的万千枝干,再由枝叶末梢一次释放出来,化作无数道金色彩光,凝聚为细细的光线,刹那间遍洒方圆数百里的每一处空间。
细细的金线,看似纤细易折,但却是能够穿透一切,无论是铁甲船舰,还是深邃辽阔的海洋,这些细如发丝的金色光线仍是穿透进去,直射领域范围内的每一个生物,无分人类、无分魔族,都被这些细细金光所网罗捕捉,随著不死树之歌的频率变化,金光也出现粗细、颜色上的转换,远远看过来,非常像是不死树在用声光演奏乐章。
直透入灵魂深处的至极演奏,没有人能够形容那一刻的美妙音色,所有生物的思考、意志,在聆听到乐声的那一刻化为乌有,变成了一片空白,只馀下浑沌,本来还杀声震天的海面,一下子变得万籁俱寂,除了海浪拍岸,再没有半点声音,激战中的人魔两军全都停住动作,彷佛化为木人般的呆呆站立,仅有极少数的例外。
魔族方面的天位武者,在乐声中心神剧震,但终究没有被此控制,还维持著清醒,发现天上的轨道光炮暂停轰击,大感庆幸,均认为是敌方操控轨道光炮的技术小组被摧毁,己方暂时得以喘息,当下也不顾该赶赴昆仑山内支援,第一时间调息养伤。
事实上,轨道光炮的发射,固然需要一组人来操作,但也可以利用电子系统设定,即使操作人被干掉,光炮仍可以盲目锁定发射,现在之所以暂时停止轰击,全是为了别的理由。
「院长,防护罩成功启动,目前输出功率87%,误差修正零点零零三,一切还在控制范围内。」
「作得好!维持住防护罩,把主要能量都往那边传,旗舰启动可视光遮蔽!」
倾尽白家两座太研院之力,在战前开发出的究极结界,如今正安装在爱菱所乘坐的这艘「铁达尼二号」上,利用太古魔道科技,张设出一张能抵挡不死树洗脑效果的力网,恰好能护住这艘船的所有成员。这个结界装置,在大战之前紧急开发完成,经过源五郎的判断,安装在铁达尼二号上,优先护住这群太研院的随军技师,因为他们无疑是双方天位武者之外,最有能力影响战局的一群人。
「轨道光炮的系统负荷过重,也到了非停不可的地步,趁现在把轨道光炮停住,让系统冷却,顺便欺敌。」
爱菱冷静地发下命令,周围所有部属全都安静而迅速地做事,晓得己方目前的情形如履薄冰,从敌人发动不死树异能的那一刻起,主动权就已经交到敌方手里,如果被敌人发现这艘船的位置,肯定会被敌方高手集中攻击,如果那种情形出现,除了倚赖轨道光炮自保,就只有寄望船上那名天位护卫了。
「大家不用担心,只要有我逐魔猎人在,绝对没有魔族能登上这艘旗鉴的!」
佣兵回到战场,正是适得其所,韩特表现得极为亢奋,抱剑站在爱菱身旁,替这位大姊头作护卫,并且不时以豪语鼓舞队员士气。
逐魔猎人曾在西西科嘉岛上立下的战勋与豪勇,就连太研院士都有耳闻,由他来作保证,本来应该是一件让人安心的事,但由於近日韩特造访太研院次数变多,一些秘密不再是秘密,所以当他这麽鼓励著士气的时候,太研院士们就不免在心中挑著语病。
(不让任何魔人登上这艘船?那┅┅那正在这里说话的这个人是谁啊?是谁啊?)
姑且不论太研院士的忧虑,韩特本人表现得无畏无惧,丝毫没有与同胞决战沙场的心理负担,连爱菱问他会不会压力很大,韩特都笑得无比灿烂。
「哪会?又不用像人妖军师那样去打生打死,我只要站在这里护卫大姊头,等打赢仗就有钱可收,这麽轻松的工作到哪里去找?」
「┅┅如果打输了呢?」
「魔族那边好像很缺人手,投诚过去,他们可能会收我吧,可是听说胤是高度危险人物,伴君如伴虎,这碗虎口饭恐怕不好吃┅┅不过呢┅┅」
韩特在爱菱肩上一拍,用一个没有别人看得到的角度,对爱菱小声说话,脸上表情变得无比严肃。
「小小的大姊头,有些事情是身在战场上不可以,也不应该去想的,我们只要想怎麽打赢这一仗就好,剩下的事┅┅也轮不到我们来想。」
走过无数次生死战役的韩特,在这方面确实比爱菱有见识得多,但爱菱所担心的问题,并不只是单纯的战争压力,还包括了韩特是否与妹妹相见沙场的问题,当初源五郎也是考虑到这点,才让韩特留守护卫,而不是把这工作交给华扁鹊或枫儿。
(韩特先生的心里,是怎麽想的呢?)
爱菱无法猜测韩特的想法,不过,从韩特不时将目光投向不死树,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与矛盾,就多少透出一些端倪了。
事实上,韩特的预感没有错,郝可莲如今确实身在不死树下,和有雪一同目睹这幕树之歌的奇景,看见千万年来不死树异能首次启动,金色光雨遍照整个空间,瞬间就将领域内的「人心」勾魂夺魄,他们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只是个小小的暖身,测试一下不死树的功能,不久之後,当不死树沉睡的异能完全被唤醒,共鸣领域将会涵盖整个风之大陆,一次把风之大陆的人心改写过来。」
胤的话,现在听来更具有无比说服力,因为实际的场面已经呈现在人们眼前,令人不得不信,很轻易就能想像他所说的情形。
「朕目前已让领域内的生物停止思考。为了彻底消灭敌人战力,朕该操控这些人类自相残杀,但百万人在短时间内的大量死亡,会影响空间内的能量变化,尤其刺激到低位阶的天位武者,说不定就会造成敌人的突破,对朕不利,所以最明智的作法,就是维持现在这状态,不操控他们动作,也不作任何事┅┅这些,应该是朕那些老朋友的得意算盘吧?」
本来胤一直是用微笑的表情在说话,但说到这里,眉间煞气一现,神色骤然转冷。
「两千年了,老朋友们仍是那麽天真,一点都不了解魔族的规矩。弱肉强食,是魔族的铁则,既然胆敢来到朕的面前挑衅,就应该有承受後果的觉悟,如果朕什麽回应都没有,又要如何维持身为魔族之王的尊严?区区风险,朕又何惧?」
冷冷的话语中,透露不祥的气氛,有雪和郝可莲隐约猜到胤要做些什麽,但却不料他竟如此说干就干,贴著不死树的手掌再一疾拍,遍射海面上的金色光线骤然转强。
璀璨的强光,就像是吹响了某种号角,本来静止不动的人魔两军,一下子回复了动作,但却与之前的激战不同,魔族大军仍是持续进攻著人类船舰,但人类船舰的炮火却全都朝著友军发射,堪称是风之大陆史上最凄惨的自相残杀,就在这一刻上演。
神智思想全部被不死树所操控,把友军看成是累世仇敌,疯狂地发射炮火。太古魔道兵器的强大,在这种时候反而成了原罪,随著一朵一朵的菇状火云在海面上爆炸燃起,每一朵火云都代表几千个生命的消逝,这些怀著觉悟而来的战士,如今为了自己的坚持与理想而捐躯,战死、沉没在这片海洋上。
没有惨嚎,没有哭泣,除了炮火隆隆、海浪滔滔,这几乎是一场没有人声的战争,但随著战火而消逝的生命,却仍为生者带来沉重的悲痛,纵然是有雪这样的个性,都感觉到战争的残酷意义,那麽多本来还与自己相互鼓励过的士兵,现在却血洒大海,无声无息地战死。
以这种方式阵亡,没能换取到敌人的分毫损伤,想必他们都很不甘心吧,有雪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许多影像,那些曾经与他说过话的士兵,其面孔瞬间在有雪眼前飞飙而过,让他下意识地握起了拳,对敌人生起一股怒意。
雪特人的愤怒,并没有逃过胤的眼睛,他注意到了这一点,在处理掉海面上的铁甲舰队後,也该料理一下眼前的这名贵客了。
「唔┅┅」
胤的目光望向有雪,但以大魔神王的尊严,亲自出手杀一名雪特人,这却是极大的侮辱,怎麽说也不该由自己亲自动手,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很巧合的好机会。
「鸣雷纯,朕听说你与这名敌国丞相是旧识,朕就交给奶处理,由奶来送这位故交最後一程吧。」
早已料到胤会有这样的命令,但实际接到,郝可莲全身剧震,晓得自己最终还是被逼上了这一步,满是矛盾的眼光先是望向胤,跟著再看向有雪。
第五章奇袭
艾尔铁诺历五六九年三月日本出云之国
有雪前来战场之前,曾经想过许多东西,也考虑过一旦遇上了郝可莲,对方的反应会是如何。当时自我评估的结果,郝可莲应该不会对自己下毒手,然而,那却都是在窄路相逢,没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如果有其他人在旁,危险性就会提高,而现在的情形,则是堪称所有麻烦场面之最,不但大魔神王就在旁边,还直接下令要干掉自己。
(嘿!我是第一个被大魔神王指名做掉的雪特人,很荣耀耶!)
尽管尝试这样告诉自己,但实际心情却怎样都快乐不起来,当郝可莲转身朝这边看来,有雪的脸色骤变,本能地向後退了两步。
然後,有雪便看到了郝可莲的眼睛,或许是因为背对胤的关系,郝可莲的眼神看来非常复杂,里头写满了冲突与矛盾,显然郝可莲对这道命令也不是全无挣扎,她的个人意愿确实抵触了指令。
这个发现让有雪感到一阵兴奋,倘若自己能够说点什麽,或许能够把郝可莲争取过来,与自己一起逃出生天也不一定,但是┅┅该说什麽好呢?
(她会犹豫与挣扎,当然是因为我身上有吸引她的优点,我只要强化这些优点就行,但优点是什麽┅┅)
攸关生死,雪特人绞尽脑汁去想,但得到的结论却令人咋舌。
(我┅┅我没有优点耶!)
长得不高不帅,武艺低微,痴肥蠢笨,贪婪好色兼懒惰,没义气又没信用,要数落缺点是要多少有多少,但要称道自己的优点,在这种关键时刻却怎麽样都想不出来。
(对喔┅┅我根本就一无是处,她到底是看上我哪一点?我有什麽地方值得人家喜欢、应该被人喜欢的?)
生死关头,却变成了自暴自弃的检讨,但想著这些事的有雪,心头出奇地没有怒意,也没有悲哀的感觉,反而出奇地冷静,整个脑袋彷佛从一场热病中退烧醒来,前所未有地清醒。
而在有雪迟迟没有动作的这段时间,郝可莲好像也找到答案,压下心头的矛盾,俏眉含煞,脸上彷佛笼罩著一层冰霜,右手微扬,一篷碧绿火焰幽幽燃起,邪异诡魅。
「丞相大人,念在大家熟识一场上,我可以给你一点优惠,让你选择一下死法,看看你想要用什麽方法下地狱。」
含笑的娇媚嗓音,就像是黏腻的蜂蜜,让人听了心头一甜,但内中所蕴含的杀气,却让感觉出来的人寒毛直竖。有雪应该是要恐惧的,但却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为何能够如此冷静,脑里尽是想著与郝可莲认识以来的种种,甚至还想到如果她对自己手下留情,那个总是狗屁什麽魔王尊严的胤老头一定会翻脸动手,连她也一起干掉。
但是,如果没办法争取郝可莲的帮助,以自己目前的状况,那是必死无疑啊!
(奇怪,为什麽我会有这种感觉┅┅好像就这样死也不错。人总是要死,这种死因死也不枉┅┅我是雪特人耶,为什麽会有这种想法?)
就连有雪也弄不清楚自己的心理状况,但有一点却很肯定,就是自己心中找不到恐惧感觉,反而还感到无比的轻松,浑然不似死厄将要临头的沉重压力。
如果今天非得要死在这里,那麽至少在死之前有些话要说出来,这些话本不该由自己来说,但却只有自己有机会说,况且,如果自己不讲,恐怕这些话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对她说出来。
「阿、阿纯┅┅慢点,可不可以先让我说几句话┅┅」
「呵呵,要选择死法是可以,要求饶就太晚了,这个时候还哭著求饶,会破坏你死後在奴奴心里的美好印象喔┅┅」
「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让奶知道,我曾经和那个死要钱的说过话,他对我说过那个晚上鸣雷一族被灭的事┅┅」
那个燎烧著火焰与鲜血的夜晚,是鸣雷一族宿命的终点,却是韩特与郝可莲兄妹扭曲命运的起点,郝可莲的动作为之一顿,但有雪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死要钱的说,当时奶被驱逐出去,落到敌人手里,一个半大不小的少女,一定受了很多的┅┅辛苦,奶当时力量不强,又是落在敌人手里,作了什麽都不能全怪奶┅┅」
不晓得近日来郝可莲所感到的迷惘,也不晓得郝可莲所承受的压力,有雪只是单纯地想把该说的话作个交代。
「奶把全族人都给灭了,为了对族人的责任,那个死要钱的一定得要追究,只能追著奶後头跑,不过在私底下,我想他相信奶不是一开始就存心勾结外族,是被逼著带他们回到族里奇袭的┅┅」
往事如烟,早已遗忘的许多画面再次涌上心头,依稀是百多年前的魔界,一个白发白肤的少女,漫步在众多族人的焦尸当中,看著熟悉的景物在大火中渐渐化为灰烬,放声大笑,笑得放肆而狂妄,洗涤清纯,诞生邪恶。
但只有少女自己听到,在心里很深很深的地方,有一个不曾终止过的啜泣声,一直在低低地回响著,直到那一刻。
在那之後,少女就不曾再有过眼泪┅┅
「那个死要钱的,他相信奶,只是这些话他不能说出来,因为他有他要背负的责任,不过,我想他一定很後悔,没有完成对奶和对母亲的承诺,没有一直守护奶,很对不起奶!」
讲这些话对有雪来说,只是急著想把这些事告诉郝可莲,因为韩特自己不可能说出来,韩特身边的其他人又对郝可莲充满敌意,倘使自己再不说,就没有人能把这些事告诉她了。将这些事转达给郝可莲,让她明白这一点,便已足够,并没有什麽争取她饶命的打算,这是有雪单纯的冲动。
所以,当这些话说完,有雪本来以为那团碧油油的火焰会马上投到自己身上,却没想到久久没有动静,好奇地抬起头来,只看到一串如珍珠般的雪亮水滴,在郝可莲苍白的脸蛋上画过痕迹。
「阿纯,奶┅┅为什麽┅┅」
有雪目瞪口呆,仔细回想起来,自己与郝可莲相识至今,见面不少次,彼此流血流汗的次数有过不少,却从没看她掉过一滴眼泪,这究竟是┅┅
一个问题还没有得到解答,马上又变成第二个问题,郝可莲不只是无声地流泪,甚至还张开双臂,把面前的雪特人抱了个结实,由於两人身高上的差距,郝可莲必须半蹲跪下身体,才能抱住雪特人的粗脖子,远远看来,这幕画面说不上美观,但是被美艳**妖姬搂个结实的福利,却是由衷令人称羡。
然而,有雪却没有心思享受这样的福利,他只是很讶异、很惊愕地被搂抱著,然後好像清醒过来似的,手足无措地想要安慰眼前的美人儿,对她突然间像是个小女孩般的哭泣,不晓得怎麽办才好。
「呜┅┅呜~~」
「哎呀,别在这里哭嘛,这里┅┅这里很不适合耶,别难过了┅┅」
听著这哭声,看著郝可莲涕泪纵横的俏脸,有雪隐约明白了什麽,但要深思,却又完全不懂。
「其实┅┅哪怕只有一个人也好,只要这世上还有一个人相信奶、曾相信过奶┅┅奶就能够得救┅┅」
好像是多尔衮曾经这麽说过,依稀自己仍追随多尔衮习武时的某个深夜,发现多尔衮面壁坐禅,背影看来异常苍老,用一种异於平时雄浑霸道的慈和口吻,与自己说话,讲出了这段当时令自己嗤之以鼻的话。
但为何,这些话在此刻想来,竟然如此深刻,彷佛一语一字都命中真正自己心意,令自己像个孩子似的哭泣┅┅只要有一个人相信自己,心,就能得救┅┅
「别放弃得太早┅┅丫头,奶可以得救的!」
无法言喻的激动,郝可莲抑制不住地失声痛哭,任由泪水奔流,染湿雪特人的脸颊与衣襟,哽咽不能成声。
但奇怪的是,流了那麽多的泪水,心却一点也不会痛,还好像解去了什麽束缚般,让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不但洗去了恐惧与压力,还让人油然生出一股勇气。
(我┅┅得要做自己该做的事了。)
理智渐渐回到脑袋,迟疑许久的抉择,却在此时得到了支撑的勇气,虽然这作法实在不适当,但自己只有尝试看看,会否能够┅┅
止住哭声、放开了有雪,郝可莲站了起来,却巧妙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有雪,不让有雪直接承受胤的视线,跟著才用尽可能平稳下来的声音,压抑著冲动说话。
「陛下,不知可否┅┅」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胤露出了淡淡的微笑,看上去似乎非常满意,期待已久的果实终於能够收割,微笑地点了几下头,开口说话。
「能够得到顿悟,真是可喜可贺,连朕也由衷为奶喝采,不过在这个时间点上┅┅很遗憾,奶选错边了。」
几乎是在说话的同一时间,胤轻轻地一指点出,魔族帝王绝学的爆灵魔指,撕裂大气疾射而来,在郝可莲说出下一句话前,命中前额,透脑射出,一切发生得太过快速,站在郝可莲身後的雪特人只听见「波」一声,就被飞溅鲜血洒了满脸,跟著便看到面前的娇躯软软倒下。
脑部重伤,对魔族而言也是足以致命的重创,在倒下去的过程中,郝可莲更清楚感受到,天魔劲在太天位力量驱动下,入体侵经蚀脉,迅速破坏魔族的生命核心,同时摧毁脑部与魔核,不愧是魔界最霸道的王者武学,也充分代表了发招者的夺命决心。
带著些微的错愕,郝可莲模糊的视线中,映出了胤的面孔,发现他仍在微微冷笑,表情中没有愤怒,没有失望,只有随手完成一件小事的平淡。
自己从来也不曾了解过这个男人,但至少在死之前,自己终於证实了一个疑问──就是自己在这男人的心中,果然没有半点份量,完全是一件随手可抛的东西。
从出生开始,身为「白子」的自己,就是一件受人厌弃的东西,被抛扔过来、抛扔过去,为了摆脱这样的恶心宿命,自己用尽一切手段,踩著他人头顶往上爬,想不到最後还是被人像扔垃圾似的随手干掉,这真是何其讽刺的结果。
(这是┅┅报应吗?好像也不错┅┅)
失去生命力的躯体软软倒卧,但却幸运地没有倒落尘埃,而是倒入某个虽不强大,但却非常温暖的怀抱中,跟著,眼前出现雪特人惊惶的面孔。
自己的人生,是不停地往上爬,攀附著比自己更强的强者,藉由他们的力量壮大自己,但冥冥中自有天数,自己在人生的终点被打落原点,最後伴在身边的不是什麽强人,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雪特人。
假如自己的寿命能够再延长几年,与这个雪特人之间会有怎样的演变,这点还真是让人好奇,不过,这些事现在都成了梦幻泡影,在意识即将消失的现在,自己无悲无恨,只是感谢有他陪伴在旁,自己不用寂寞地死去。
「┅┅有雪老公┅┅谢┅┅谢┅┅」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曾经美艳绝伦的一代妖姬撒手人寰,失去生命的躯体迅速变得冰冷僵硬;雪白的发丝与肌肤,因为沾染鲜血,而添上凄厉艳色,恍恍惚惚,乍看之下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雪特人抱著郝可莲,呆呆地说不出话来,即使刚刚他曾经感到生命危机迫在眉睫,却也从没想到事情会如此转变,令郝可莲死在自己之前。
抱著那迅速冰冷的娇躯,凝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染血芳颜,有雪只觉得无比的荒唐,很想跳起来大喊大叫,嚷说郝可莲还没有与兄长见面,怎麽可以就这样死去,这样子作实在太没道理。
但心里仅剩的一丝理智,又清楚地告诉自己,这个女人已经断气,已经被胤给无情杀掉,无论有什麽遗憾,今生都是来不及填补了┅┅
说不出的苦涩感觉涌上心头,雪特人刹那间什麽也说不出来,仅是愣愣地搂抱著怀中女体,彷佛天地之间只剩下自己与她,浑浑噩噩,甚至听不见耳边响起的声音。
「纵然是敌国丞相,但亲自出手诛杀一名雪特人,对大魔神王仍是一种侮辱。不过┅┅或许朕也感染上那种无聊的美学观了。」
胤道∶「既然是有情人,弄到天人永隔,两地相思,对於生者而言实在是太过碍眼,朕可以大发慈悲,送你一程,让你能够追随你的情人於地下,更成为首个被大魔神王亲手格杀的雪特人。」
一句话将有雪惊醒,让他察觉到辣手杀害怀中玉人的凶手就在旁边,瞬间雪特人急怒攻心,把怀中香躯往地上轻轻一放,迅速急转过身,愤怒地指向大魔神王,高声说话。
「你┅┅大魔神王陛下,我不认识这女人,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请您大慈大悲,饶了小的一条狗命吧!」
不只是说话,雪特人两腿一软便跪倒下去,如同捣蒜般大力磕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哀求饶命。前後情绪的强烈反差,就连胤都看得傻了眼,一时间不敢相信怎麽有人能做到这样的情绪转折。
(雪特人就是雪特人,贪生怕死的本能高过一切。发生在英雄身上,这可以解释成能屈能伸,但在这种狗熊的身上┅┅嘿!)
胤本以为这雪特人会爆发狂怒,说些什麽有趣言语,却不料他如此没有骨气,女人一死便立刻向敌人叩首饶命,心中顿时无名火起,对这软弱难看的行径感到怒意。
原本胤对雪特人就已经有了杀意,现在又见到如此丑陋的一幕,无论他怎样哀求,都没有放过他的理由;但就在胤要抬指动手的一刻,异变陡生,正在慌乱磕头求饶的雪特人,突然扬身抖手,打出了一样暗器。
一切只能用「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来形容,这是胤毕生极少见的大意,也堪称是最严重的一次大意;对雪特人这种族的轻蔑,让他失去了平时与人类对战沙场时的应有警戒,再加上看不起有雪的能耐与低姿态,胤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没有提防,就连那枚暗器已迎面射来的时候,他都还暗自嘲弄雪特人的无谓挣扎。
在胤眼中,算不上对手的雪特人,甚至算不上是一号人物,仅是单纯凭著个人运道,侥幸存活至今的一名小丑。但如果有雪是人类,胤就会警觉到,无论怎麽没本事,能在无数场生死历练中存活下来的人,绝对有他不可轻视的地方。
再者,如果胤的情报再多一点,晓得有雪背後的人脉之广,不但有爱菱专门帮他设计道具,还有一个当世术法大家的华扁鹊在做後盾,胤也会对他身上所带的东西多点戒心,不会直到那件暗器在面前爆开,才惊觉情形不妙。
以胤的无敌力量,纵然是轨道光炮、核能火弩这样的重武器,也伤不到他分毫;当通天炮、元始炮皆毁,世上再没有太古魔道武器能威胁到他。然而事情总有例外,特别是在稷下大战後,爱菱和华扁鹊有鉴於通天炮重建不易,索性把手边的重要物质集中,用来制作了一样绝无仅有的兵器。
靠著有雪手上的创世纪之书,爱菱与华扁鹊动用两个研究院的最高技术,把那样只存在於传说中的东西重现出来。制作物资太过珍贵,完全没有机会作实验,这项兵器的实用性有多少,就连制作者自己也说不清,经过考虑,这样东西交给源五郎,又被转交给有雪,理由正是为了这一刻,让唯一有机会暗算胤的人成功出手。
(咦?)
当那枚形状古怪的暗器凌空爆炸,胤心中生出一丝警兆,举掌相迎,哪想到自己的护身真气竟然全不济事,瞬间被破,跟著一股炽热火焰急烧而来,五指立刻焦黑冒烟,疼痛难当。
(能破我天魔功,什麽暗器这样厉害?这记爆破的威力之强,足以夷平方圆五百里,若有天心意识辅佐凝聚,不下於太天位武者的一击,究竟是什麽?)
胤的讶异才刚开始,继无限光明火之後,跟著来的却是一阵刻骨急冻,圣灵冰封死整条手臂,刻肤切骨,太阳风、宇宙光交错袭来,多种不同元素的交错攻击下,手臂的血、肉、骨,所有组织几乎坏死,而後便是威力最大的爆雷。
(火、水、风、光、雷┅┅是传说中的天谴之雷!)
作梦也想不到这个雪特人竟能放出天雷。传闻中具有毁灭一切生物的无穷威力,果然名不虚传,甫一接触,就将自己的右臂整个破坏,爆炸威力更直扑面门,胤无暇思索,只有放弃左手对不死树的施术,全力击出大天魔刀,去接下这一枚天雷。
两力对撼,大天魔刀破去天雷,却也震得胤手掌生疼,面门要害在近距离震撼下,更是彷佛被钢板打个正著,疼痛不堪,对天雷的威力心惊不已。天雷虽强,倘使自己是有备而接,绝不会闹得如此狼狈,但不可否认,适才自己大意轻敌,如果这天雷不只是一枚,而是十枚之数,自己先被废去一臂,仓促接应,会是什麽後果著实难料。
现在右臂完全失去感觉,几次运劲催愈,坏死的**组织都无反应,看来是彻底废了,只有彻底切除,然後整条手臂一次催愈新生,但这样的大规模再造**,极损元气,对忙於操作不死树的自己,平添了不必要的风险。
(真是太过大意了,如果死在雪特人手里,朕就变成魔族的千古耻辱了!看来是老天惩戒朕的自大,这麽强的武器,竟然是交在雪特人手里┅┅)
一击成功,但天雷爆破瞬间的威力非同小可,把周围疯狂轰炸,胤不认为有雪能够承受,也不认为他会毫无准备,环顾四周看不到他与郝可莲的尸体,心里已经知道究竟。
早就晓得这发人造天雷威力强大,有雪当然不会傻傻在这边死等,轰掉敌人後连自己也被波及,在发出天雷的同时,自己也发动卷轴异能,钻地潜了下去。
创世纪之书的潜地术,虽然说是潜入地底,却不是真的钻入土中,而是开辟出另一次元的同位空间,在同位空间中行走藏身。爆炸威力虽大,将地面硬生生炸破翻掀,但终究没有到冲破空间之壁的程度,有雪藏匿在其中,虽然感到周围轻微摇晃,却没受到什麽实质伤害。
「┅┅最好能炸死那个王八蛋,不然把那棵不死树轰上天去也好,气死那个大王八┅┅」
有雪的想法太过一厢情愿,不死树的存在,本身有特殊结界守护,刚才的爆炸威力大半又由胤刻意吸收承受,所馀的威力已不足创伤不死树。倘使认清目标,一开始就做针对攻击,以天雷之威,是有可能破坏成功,但任何人都无法否认,适才确实是奇袭胤的千载良机,而且也确实获得成效。
抱著已经失去生命的躯体,有雪迟疑著不晓得是否该立刻遁地远离,毕竟敌人不是普通角色,如果自己随便行动,很容易就会被察觉位置,还不如躲在地下,等待友军的救援。
有雪的这个判断绝对正确,只是在过大的实力差之下,这些正确的判断并无法带给他太大帮助,在他仍凝视著怀里那张沉睡容颜,怔怔出神时,周遭的黑暗空间陡然一震,往内一缩,跟著就是往外一爆,将藏匿於其中的有雪炸出地面。
(啊!糟糕!)
晓得情形不妙,在顷刻间短暂挣扎,有雪毅然决定放手,让一度紧搂著的冰冷香躯就此沉埋於地下,只有他自己被轰出地面,因为若非如此,不但会阻碍自己的逃生,更可能让已逝者被炸得支离破碎,死无全尸。
「漂亮的抉择,漂亮的割舍,朕要对你这个雪特人另眼相看了┅┅有雪丞相,你是首个被朕认可为对手的雪特人,带著这份荣耀安眠去吧。」
太天位天心意识,瞬间搜过方圆数百里空间,找出有雪的所在,轻易将他震轰出来,胤不敢小看这雪特人掀风翻浪的本事,下定决心要致他死命,一把人掀出来,马上就动手,同样一发爆灵魔指轰刺出去。
有雪被轰掀离地,正在半空中乱滚浸斗,察觉到敌人指劲袭来,却又哪有本事抵御,正要被轰个正著,左侧空中突然闪出一发耀眼灿芒,雪亮剑气长射而来,全力催发的星野天河剑半空拦截爆灵魔指,将指劲推得稍稍一歪,狂催九曜极速的源五郎已飙赶过来,将有雪夹抱逃走。
「不用怕!我来了!」
「你来得太慢了吧!我都快要被干掉了!」
口中说话,源五郎将九曜极速疯狂鼓催,身影化作一道急电,飙向天之一侧,想要先把有雪送出,再赶回决战,但一句话才说出口,身後却传来一声冷笑。
「百败军师,自身难保,有什麽资格做出保证?」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胤对敌人的极度重视,竟然令他舍下不死树,迳直来攻,凭著太天位力量的优势,一下子就追到源五郎後方不足五尺,这时假如有人配合,就可以趁胤离开的时候,奇袭不死树,但被分散开的五人,除了源五郎能用九曜极速抢至,剩下的人全都还在半路上,根本无法配合攻击。
(可惜,这是大好机会┅┅)
大天魔刀拦腰斩来,其势汹汹,如果不作理会,一定会被拦腰斩杀,源五郎无奈,只有以紫微玄鉴全力推出,想把天魔刀给卸散化开,哪知道一掌推出,天魔刀竟然弱得异乎想像,无须卸散,就这麽被源五郎一击而破。
(这麽弱的天魔刀┅┅是虚招,啊!不好!)
惊觉到胤虚招诱敌的用意,源五郎慌忙侧身闪避,但两记爆灵魔指已趁他招架天魔刀的时候,无声无息地突袭过来,尽管他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躲,避开脑门要害,但爆灵魔指却仍命中有雪的左肩和腹侧,登时炸出点点血花与碎骨肉。
「啊!」
一击得手,胤立即飘身而退,飞飙射向不死树所在,要尽快维持住不死树的异能运行,否则便会前功尽弃。
源五郎则是怎麽都想不到,胤对有雪的忌惮如此之深,竟然愿意暂时放下对不死树的施法,跑来截杀,眼见有雪伤势严重,转眼间就变得奄奄一息,当下只有急飞而去,先找个地方将他安置。
「因为┅┅我的老朋友,你没有颠覆我布局的能力,但这个雪特人却有,我不会再给任何人机会成长为另一个苍月草┅┅」
隐约听到了这样的声音,成了源五郎心头久久不去的遗憾,纵然九曜极速奔驰如飞,但也不是什麽东西都追得回来;打从有雪受伤,他就第一时间开始施放回复咒文,想把他的伤势痊愈过来,只是随著时间过去,情形却越来越不乐观。
天魔功造成的伤害,别说只是普通的回复咒文,就连雷因斯女王的天赋圣力都未必能治。天魔劲入体後,会不断侵筋蚀脉,让伤患恶化下去,除非把入体天魔劲驱除,否则不管怎样努力,伤势都会反覆复发。但胤是以太天位的无敌力量出手,被源五郎、创世纪之书分别遮挡,这才让有雪没有当场炸成一堆碎肉;可是以源五郎之能,没有办法驱出有雪体内的天魔劲。
(这个┅┅该怎麽办才好?老四的伤没有那麽容易可以治,我也没有时间被这绊住,要是耽搁在这里,那┅┅)
源五郎心乱如麻,眨眼间就已经飞到平静的海面上,但却不晓得该往哪边冲去,正自彷徨,前头突然飞来一苹金属怪鸟,高速靠近。
「源五郎先生,请把有雪先生交给我,由我们来负责治疗,快!」
爱菱的声音,从铁鸟里头传出来,正好解了源五郎的燃眉之急。放眼四望,找不到铁达尼二号的踪迹,多半是已经隐形昵踪,躲藏起来,把有雪托付给他们,有可能因此让他们暴露行踪,但目前也没有其他方法,只好这麽冒险一次。
「好,就拜托你们了。」
没有更好的办法,源五郎把有雪托付给那座造型圆滚滚的大铁鸟,看著那座大铁鸟盘旋一飞冲天後,笔直俯冲向海面上的某个位置,自己则再次催起九曜极速,高速奔驰向不死树的方位。
第六章龙之危机
在被分散成五路的进攻小组中,并不是每一路人马都单独进攻,其中也有人体认到自己势单力孤,及早与同伴会合为一。
泉樱和枫儿已经会合在一起,能够这麽快就会合,除了因为两人被传送地点相距不远,也是因为她们不约而同被魔族围攻,气机感应容易,找人好找的缘故。
魔族的高手们也懂得避强挑弱,目前的实力去战海稼轩与源五郎,完全是做牺牲打,相较之下,挑战同属於强天位级数的对手,无疑容易得多。只是,泉樱与枫儿并非好啃的软骨头,前者虽然没有升上斋天位,但龙族武技在强天位中几乎找不到对手,与魔族对战时又有克制作用,动起手来,真个是当者披靡;就算是力量较弱的枫儿,也是经过千锤百链的好手,火炎剑气横扫,逼得一众魔族高手不断往外退。
泉樱和枫儿相互感应对方位置,很快就会合在一起,连带也造成两边的围攻者合流,在轨道光炮停止射击後,两人身边几乎吸引了魔族的九成高手,集中起来做重点围攻。
人数一多,压力就大了起来,泉樱和枫儿背靠著背,携手作战,枪影与剑气纵横,将周围两尺内守得固若金汤,尤其是枫儿手中的天丛云剑,不时与泉樱交换运用,一下子加倍反弹敌人的攻击,一下子又产生重力加倍的停滞效果,将数目十倍於她们的魔族高手打得手忙脚乱,如果不是鸠摩狮在外围猛放著辅助咒文,加强魔族武者的战力,又封锁她们的行动圈,两人早就突围而出。
「很棒啊,泉樱,这样才是龙族歼天者该有的威风。」
「别这麽说,这话现在听起来,让我非常羞愧,毕竟魔族真正的顶峰高手,实力都远超於我,我能克制这些二流的魔族高手,真是有负龙族的使命。」
泉樱把天丛云剑交还给枫儿,自己则再次舞动朱枪,把一名抢攻过来的魔族高手刺穿小腹,嚎叫著倒下去。
两人能在这样的激战中稳守不失,主要是因为旭烈兀不在的关系,若要突围,两人早就可以做到,只是过早突围又不能与同伴会合,徒增风险,所以她们一面作战,一面等待与剩下三个人的会合,直到听见一声巨响後,看见源五郎的身影瞬间飙过天际。
「那是┅┅」
「是雪太郎,他好像伤得不轻,这麽说┅┅那个奇袭计划成功了。」
泉樱做出合理的推测,但聪慧如她,一时间也不可能知道不死树下刚刚所发生的战斗结果,只是单纯根据自身推论,晓得决战时机已经迫在眉睫,可以拿出暗藏的後著,全力突围了。
「枫儿姊姊,请帮我一下。」
打了个暗号,早就在等待这一刻的枫儿,展开六阳尊诀的熊火显乾坤,燎原火圈炽烈奔腾,狂卷袭向四方,把围攻过来的魔族再次逼得退开,同时剑交左手,递给泉樱,自己则是抽出腰间针剑,犹如天女缝纱,剑锋闪电刺出了一张错综绵密的火网。
泉樱接过天丛云剑,持剑在手,却不做进攻,只是闭上眼睛,聚精会神,轻声默念,像是在施用某种术法,没过多久额头就出现汗珠,显然这召唤术法施展得并不轻松。
而召唤术所造成的效果也开始显现,众人所立的脚底突然传来波动,起初只是很细微的震动,但很快就暴增了摇动规模,彷佛是大型地震,地面先是乾裂分崩,跟著便裂出了十数尺的大缝,好像有什麽力量在下头切割地面,令得地底狂暴能源窜走,高热、高压的水柱由地缝裂口涌泉喷出,更添场面的混乱。
连串大地异变中,有某种极强、极霸的压迫感,正由远处地底高速往这边飙行,汹涌气势就像是一名破封而出的绝顶高手,更让众魔族感到一股莫名的惧意,彷佛遇到了某种天敌;那种受到天生克制的讨厌感觉,与泉樱散发的气息有点像,但却更为强大。
「小心,有高手从地底来了┅┅」
混乱中,一名魔族高手发出了这样的警告,而他的同僚也感应到同样讯息,只是在他们采取动作之前,地面骤然隆起成丘,紧接著便是一阵地动山摇的爆炸,一道英武红芒破裂大地而出,瞬间飞射向泉樱。
「来了!」
等待已久,泉樱左手持剑,纤腰轻巧一转,衣袂飘飘,旋出一道蝴蝶飞舞般的翩翩紫影,将那道璀璨的红芒包容收拢,两者之间配合无间,在完全掌握住红芒後,第一时间便将红芒锐锋外吐,夹著适才分天破地的馀威,刹那之间的无敌气势,在场无人可挡,只闻惨嚎震天,大篷鲜血飞洒天空,一名魔族高手被这一击从中切割成两半,馀势未止,还连带重创了他身後的一名同僚。
「啊~~」
濒死的痛苦喊叫,令在场魔人为之心惊。原本魔界住民的新陈代谢速度远胜人类,受伤之後的痊愈速度也不是人类能比,只要不是针对核心的重伤,应该都只是短暂痛楚,没有实质影响,但是那名身受重创的魔人,伤处却彷佛被毒物、高热所蚀,渐渐骨肉消融,而那具分倒两边的尸体,更是迅速分解,转眼间便只剩下一滩浓血。
感同身受的痛,化成紧攫胸口的恐惧,在每一个魔人的心头蔓延,这种诡异的伤势与莫名压力,过去只有天魔功才能作到,也是天魔功之所以独尊於魔界的道理,然而,他们现在却渐渐想起来,传说天地创世之初,造物主曾经专门留下克制魔族的龙族,其所流传的武技与神器,对魔族而言,有著不逊於天魔功的强大威胁性。
耀眼的红芒,迫散著强大的能量,不住撕裂著大气,发出「嘶嘶」声响,彷佛不甘就此蛰伏,还想要窜离主人手中,暴起伤人,直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敛去锋芒,平和屈服於主人手里。
当刺眼的红光逐渐隐没,泉樱手中的神器才显现形象,久违的龙族神器「隆基努斯之枪」,再次回到了龙族传人的手里。
自从日本陆沉,泉樱回归风之大陆本土後,就不曾再使用过这把龙之枪,这点令所有敌人大为诧异,胤甚至还当面问过此事,然而,这柄神器却是一直藏在日本,随著日本陆沉而深埋海底,直至今日方才重见天日。
当时,为了雷因斯与风之大陆东海岸的安全,兰斯洛决定牺牲日本,让这块土地陆沉下去,但为了操作被多尔衮破坏的元气装置,源五郎需要其他的辅助品,而龙族的镇族神枪恰好便符合这些条件,在兰斯洛的强势要求下,泉樱满心慨叹地捐出了自己的神兵。
其实以神器的品级来说,天丛云剑也可以成为替代品,但兰斯洛有鉴於龙之枪对使用者的负担太大,不愿泉樱再持这种拿性命去换力量的危险武器作战,私心作祟之下,逼著泉樱放弃了龙之枪,随著日本列岛的沉没,从此永埋深海之底。
「以後有我保护奶就可以了,这个什麽鸟枪的,把它扔了,我以後再给奶买枝新的。」
「买?这是我龙族的镇族神器耶,哪里有得卖啊?」
「唔┅┅不说奶不知道,稷下城里开了很多便利商店,据说什麽都有,什麽都卖,什麽都不奇怪,别说是一枝龙的鸟枪,就算是龙之大炮,龙之飞毯,只要奶喜欢,我全都买给奶。」
那时兰斯洛哄弄妻子的戏言犹在耳边,泉樱也是真的觉得如果是为了风之大陆沿海人民,自己是该舍弃神器来救人,所以才放弃了龙之枪,但却万万想不到事情会有这麽多的转折,中都城里一场大战,在公瑾、白起的先後努力下,四大元气地窟能量逆转,让已经陆沉的日本列岛再次浮上海面。
没入海底的陆地重新上浮,龙之枪自然也还藏在本来位置,当龙族之主与神器处於同一块土地,泉樱就能以自己的血缘、思感,召唤这柄属於龙族之主的神器。
隆基努斯之枪的威力强大,能将使用者每一击的力量高度集中凝聚,提升数倍威力,甚至提升一个天位,虽然对**的负担也是相应增大,但因此造成的破坏力之强,却是没有任何高手胆敢小觑,过往的龙骑士也屡次凭靠这柄神器上阵,逆转战局,诛戮数倍强於自己的敌人,缔造奇迹。
比较起历代龙族之主的武功,泉樱此时的修为绝对算得上前五名,手持隆基努斯之枪,龙气源源不绝传入枪内,化作强大气势迫发出去,令在场众魔人心惊胆跳,无论怎样设法宁定心神,都克制不住那股难耐的心悸。
特别是,较诸前人,泉樱虽然不是龙族历史中武功最高的一个,但却破天荒地有一样特殊机缘。在泉樱之前,曾持用隆基努斯之枪出战的龙骑士已然不多,而能够同时持有隆基努斯之枪、天丛云剑的龙骑士,历史上更是绝无仅有。
此刻,泉樱右手舞动龙之枪,幻化出一片红芒枪影,组成防御枪圈;左手则持天丛云剑,护在胸前,随时支援防护,两种旷世神器交相呼应,炽烈的龙气如长江大河般席卷四方,看在周围魔人眼中,就像是天上红日谪降人间,正在他们眼前迫发无可正视的正气热流。
(喂喂喂,这压迫感是什麽啊?简直┅┅简直不像是血肉之躯能够放出来的┅┅)
枫儿仍是与泉樱背对背贴靠站立,相互援护,尽管眼睛看不见後方,却仍可以感受到来自泉樱身上的气机奔腾,心中诧异不已,又看到周围魔人像是抵受不住似的,纷纷後退脚步,更是凛於龙枪、龙剑合流之威。
一招未发,泉樱已经是占尽优势,将战场的主控权整个夺了过来,当她迅速确认过崩解中的魔人包围网,算准位置後,双腕陡然一下翻旋,隆基努斯之枪、天丛云剑化作一红、一白的两道闪光,重重交击在一起。
「当~~」
清越高亢的敲击声响,恍若九天龙吟,化作了能量风暴,疯狂席卷四方,吹得人们战力不稳,呼吸维艰;两件龙族镇族神器的互碰,造成了彼此的共鸣,释放出的凛冽龙气更强,连神器本身的威力都因此再次提升,而泉樱也就在这气势到达颠峰的一刻出手。
「天火焚城!」
焚城枪法中的绝式,迅捷枪影先是在空中开出朵朵红花,每一朵红花绽放,都伴随著一声魔人的受创痛嚎,跟著枪影闪动越来越快,当速度提升到肉眼难见,朵朵红花就提升攻击威力,彷佛化作陨石流星,燃著炽烈天火,疯狂袭向地面。
左手剑、右手枪,两种长短不同的兵器互补,纵横剑气更增添了流星雨的坠击密度,鸠摩狮早前所布下的拘束法阵瞬间被破,魔人们甚至根本看不清楚敌人的身影,只见满天枪影剑气如雨缤落,再化作血雾遮天,心惊胆颤中完全无力招架,被枪影、剑气给轰断骨头,切割血肉,嚎叫著败退创伤。
「哇啊!」
胤麾下五罗煞之一的蛭妖,尝试身化千百水蛭分解逃离,但泉樱认出他是敌人重要干部,针对他攻击,将他周身十尺都笼罩入枪影范围,剑气更如水银地,无孔不入地扫荡刺击,在一声惨叫後,这名妖人起码中了一千多枪,全身被龙气侵蚀得点滴无存,就此阵亡。
一轮交锋,泉樱以压倒性的力量,将周围魔人打得大败亏输,血染黄沙,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所有魔人仓皇夺路而逃,争先恐後离开这团危险的龙卷枪浪,至此,针对她们两人的包围网已经完全崩溃。
对於逃散的敌人,泉樱无意追杀,除了要保留战力之外,她也有另外的顾虑考量。隆基努斯之枪的威力虽强,不过对使用者的负担实在太大,刚才这一轮激战,泉樱觉得自己的体力像是整个被掏空,如今力竭汗喘,脸色发白,甚至说不出半句话来,再追击战斗下去,会过早体力不支,并非上策。
枫儿一直是在泉樱身後,担任援护工作,当包围网彻底崩溃,魔族高手撤退逃逸,枫儿收剑回鞘,由衷地称赞著泉樱。
「天丛云剑与龙之枪合璧的威力,比想像中更强,看来魔族之中除了旭烈兀与胤,已经没有人能威胁到奶了。」
这和泉樱的自我评估相同,不过为了稳重起见,她还是谦虚了几句,正要稍事调息,心里却突然一阵狂震。
「怎麽了?泉樱,奶脸色好差!」
「枫儿姊姊,我忽然┅┅有点头晕。」
正自诧异为何会有这样的不安,泉樱脑中又是一阵强烈晕眩,一些模糊不清的影像,急若星火般闪过眼前,让她感到深深的恐怖。
(怎麽了?这个感觉是┅┅)
解释不出,泉樱也不晓得占据自己心头的恐怖感受到底是什麽,但不可否认,自己确实因此强烈不安,而那些闪过眼前的片段画面,残缺又模糊,却给著自己如同见到天敌般的恐惧,恍惚中,隐约觉得有某种大难即将临头了。
「泉樱,奶不是动了胎气吧?隆基努斯之枪对**的负担过大,奶不要太勉强自己,坐下来多休息一会儿吧。」
枫儿忧形於色,毕竟泉樱是以有孕之身上场作战,本来就最是危险,她就曾经暗自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守住泉樱和她腹中的孩子,因为┅┅那也是兰斯洛唯一的血亲。
「没┅┅没事的,我只是有点头晕,让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泉樱撑著晕眩的身体坐下,想到枫儿刚才说的话,心中隐有所悟,望向手中的隆基努斯之枪与天丛云剑,发现正是这两个东西,提升了自己的天心感知,所以才会造成那些预感。
隐藏在黑暗中的巨大身影、无可形容的沉重压力┅┅泉樱还无法确切判断,这两件龙族神器想要警告自己什麽,只能隐约感觉到危机与龙族有关。
(龙族┅┅我的族人们不知道怎麽样了,石崇已死,魔族与龙族的联系也应该随之断去,被操控的改造毒龙又在稷下伤亡大半,现在的升龙山不晓得是怎样的一个状况,唉┅┅)
身为龙族之长,却无力为族人做些什麽,泉樱真是觉得自己有愧手中的神器,不配作为当代的龙骑士。
「别浪费时间,走吧。」
心里明白战情紧急,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泉樱拄枪撑站起身体,几下呼吸调匀气息後,便和枫儿一同离开,前往不死树的方向,希望能在赶往不死树的中途,和海稼轩等人会合。
这时候的泉樱,并没有时间做太多的思考,然而,仅仅是几刻钟之後,她就深深地後悔,如果自己能多一点警觉心,多做一些思考的话,或许┅┅就能够减少很多的遗憾。
从登陆时候的遭遇战至今,这场人魔大战已经进行了个把时辰,中间过程互有胜负,从杀声震天,到单方面的一面倒战局,乍看之下,魔族好像大获全胜了。
然而,纵然在海面的舰队战上获胜,魔族却也不是没有损伤,胤麾下最具代表性的五罗刹,石崇与郝可莲先後为胤所杀,阿难达、蛭妖也阵亡沙场,仅剩下一名鸠摩狮,这点就充分反映出魔族人才空虚的窘境,除了他们之外,剩下的全都是一些史学家没兴趣记载名字的人物,对照起两千年前九州大战时,魔族高手如云,众皇子无不文武出众的辉盛景象,任谁都会觉得一阵凄凉。
能够承担起魔族过往荣光,备受当前魔族期待的人物,似乎就只剩下旭烈兀一个,但是在这场人魔大战的前半局,他的表现却非常黯淡,没有交出什麽亮眼的成绩。
这主要是因为,胤有意在儿子接掌大权之前,先剔除魔族内瘀血,所以大半时间将他留在身边,不下场去影响战局,而旭烈兀可以自己行动後,却又不去援助友军,而是拦截自己想要拦截的人。
海稼轩、源五郎,这两个人旭烈兀都没有兴趣,在他的认知中,属於上一辈的恩怨,就让上一辈的人关起门来解决,自己才不要被扯入一堆老古董的斗争中,搞得自己也老气沉沉。
枫儿、泉樱,这两位美丽的女性虽然值得呵护,不过却已经名花有主。美好的东西是应该要珍惜,但总也有等次之分,在已经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下,这两位女性就先搁著无妨,更何况即使自己不去护花,只凭蛭妖、鸠摩狮那种货色,相信也没有辣手摧花的本事。
事实证明,旭烈兀的判断没错,而他本人则是趁著各路交兵的时候,拦截在妮儿前头,试图先把她给击败,甚至擒下。
对於妮儿的惜花之情,倒不是旭烈兀被妮儿的魅力所迷,拜倒石榴裙下,会让旭烈兀感到心动的女性,完全不是妮儿这种型。与其说是倾慕,旭烈兀对妮儿所抱持的怜惜,近乎胤对梅琳的一再忍让。
爱新觉罗皇族本就人丁不旺,又为了争权夺利与立场之分,反覆内斗不休,搞到亲戚所剩无几,而且见了面就是战斗。旭烈兀与胤的心情有些类似,除非必要,否则尽可能不对绝无仅有的几个族人动手,而旭烈兀的容忍限度又远较胤为宽,所以在战斗开始之前,旭烈兀就在盘算,如何避免与妮儿发生战斗,又或是能将她击败擒下,退出这场胜算渺茫的战争。
(情报上说,妮儿小姐最近升到斋天位了,虽然以她的资质,这结果并不奇怪,但新生的斋天位,力量未纯,比不上源五郎他们,我这一战该有七成胜算。)
难得认真战斗,旭烈兀事先反覆评估,最後做了这样的结论。然而,纵使以旭烈兀的算无馀策,却也算漏了一个因子,他完全不知道有天武圣功的存在,也不晓得多尔衮与妮儿之间的纠葛,更不晓得妮儿在得到天武圣功灌体,升为斋天位之後,尽管战力不稳,但却可能是雷因斯在兰斯洛以下的最强者。
结果,一男一女的碰面,很快就从言语不投机变成直接动手,预备速战速决的旭烈兀,赫然发现妮儿的实力坚强,不如自己预期的软弱可欺,几回合一过,自己竟是丝毫占不到上风,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始终抱持戒心,甚至还会中她的示弱之计,吃上大亏。
「妮儿小姐的武功大大长进了啊,最近有什麽特殊际遇吗?」
「没有!只是看到你这张帅帅的脸,就火气上冲,想要把它扁得鼻梁凹进去,所以力量就比平时高。」
「哎呀,长得英俊不是我的错啊。」
「是你浑蛋老子的错,你就概括承受吧!」
妮儿的娇叱伴随著大天魔刀同至,金黄色的锋锐刀芒,旭烈兀已经不是第一次碰到,但却有著全然陌生的感觉。
仍然是以天魔功推动,但交手至今,妮儿的天魔功不带吸蚀效果,反而有一股浩然之威,显然是发生了某种质变,这让旭烈兀非常讶异,特别是那种变化过後的天魔功非正非邪,隐约透出一种超然於其上的浑沌,自生无名大威力,看似简单的一刀、一拳,力量却强劲而直接,直追魔龙皇拳三极式,让旭烈兀感到吃力。
「大家相识一场,我给你最後的机会离开,如果你还替魔族卖命,今天就让你死在这里!」
「哈哈,我本来就是魔人,站在魔族阵营这边很正常啊,倒是妮儿小姐,明明是魔族的公主殿下,却与人类站在一起,这不是很奇怪吗?」
「麦第奇家的成员都是武炼兽人,跟随你多年,你投入魔族,等於完全背叛他们,这样说得过去吗?你对得起这些家人吗?」
在激战中,妮儿半指责、半喝问的这麽说著,自从旭烈兀以真实身分现世,她就一直想要这麽问他,而旭烈兀对这一问也不是没有反应,脸上的微笑一下子正经起来,在短暂的沉默与回攻後,很认真与诚实地回答。
「我为魔族效力的理由,与妮儿小姐替雷因斯卖命的理由,是一样的。在奶的认知中,奶是为了人类而战,还是为了某个人而战?」
「┅┅这麽说,你是为了你父┅┅」
话说到一半,源五郎带著有雪飙飞的身影破空而去,意识到发生什麽事的两个人,动作同时一顿。
第七章自相残杀
艾尔铁诺历五六九年三月日本出云之国
当源五郎带著有雪飞掠过天空,旭烈兀心里就暗叫不妙,因为情报中显示妮儿与这雪特人交情匪浅,见到朋友受重伤,这女孩的单细胞思考一定会大发雷霆,而自己就成为受害者。
这个判断果然没错,就连旭烈兀都恨自己为何料得如此之准,妮儿本来还显得黯淡的表情,一下子就像是火山爆发般,盛放出滚烫的怒气与斗志,二话不说就重拳挥来。
「嘿,我是无辜┅┅」
旭烈兀不曾对有雪出手,从这点来说或许算是无辜,但他身为魔族的一份子,在战阵之上,又哪有无辜可说,碰上了气昏的妮儿,一记重拳迎面击来,而实力不稳定的优点,也在这时候显现,盛怒下的妮儿心无旁鹜,一口真气迅速走遍全身,连平时不易走通的穴位都豁然贯串,爆发出一股莫名大力,全数集中在拳头上,令这本已强横的一拳,更强更猛地迸轰向旭烈兀。
(唔,这一拳┅┅)
旭烈兀心知不妙,运起十成力量接挡,双臂交叠封挡,紫电神功的电芒狂舞,组成一张封锁电网,刚强而不失柔韧,却怎知道妮儿这一拳的力量大得异乎寻常,紫电劲封之不住,被她硬生生撕开攻入,重重击在旭烈兀双腕上。
「呜┅┅」
不欲硬拼,旭烈兀早就预备借力飘退,但双腕却在瞬间整个麻痹,失去感觉,令他诧异与妮儿对拼所造成的冲击,竟是如此之大,然而倒楣的事情却是连接而来,才接完妮儿的重拳,顶上陡然传来一阵森寒气流,跟著便是冷冽剑雨崩天而下。
(哎呀,这下子被人两面夹攻了,该说是中了各个击破之策吗?)
剑气森寒澈骨,内中蕴含的一股冻气,让旭烈兀的眉发瞬间结上一层白霜,而剑锋取角老辣刁钻,尽显持剑之人的高超剑技,让旭烈兀一下就认出了敌人身分。
「唉,要清理门户也别趁现在啊。」
「逆徒!你今日恶贯满盈,我要为白鹿洞除此大害,以慰往圣先贤!」
「连教训徒儿的话都说得无比老土,师父你真不愧是白鹿洞的第一古董,别人作清理,都是扔掉老东西,您还是把自己先清掉吧。」
凭著对白鹿洞武技的了解,旭烈兀闪电出指,飞快点在迎头刺来的剑锋上,紫电劲爆出耀眼的强光,将冻上指头的玄冰震得支离破碎,还顺著剑脊放出剑气,反削敌人的手掌。
「哼!」
首击无功,海稼轩剑锋来势再变,攻势细而绵密,彷佛在空中洒出一幕细细的春雨,缠身回绕,让人在雨中无处可躲,更被封死诸番退路;旭烈兀以七神绝的剑绝相应,紫色电芒乱窜,与海稼轩的剑雨斗得异常激烈。
海稼轩在战场上的杀敌意志,远比妮儿强烈得多,碰上这名昔日恩师,旭烈兀也不敢轻敌怠慢,脸上收起了笑容,一攻一守,进退有据,双方比拼正自激烈,旁边又是一道汹涌气浪奔流而来,妮儿回气完毕,从旁奋起夹攻,强劲直接的天魔刀,从左侧封死旭烈兀所有进退之路,同一时间,海稼轩的剑势转缠为攻,冷冽剑芒骤吐,强光大盛,与妮儿完美地联手。
「嘿,可别┅┅太小看人啊!」
攸关生死,旭烈兀不得不慎重以待,单手劈出,紫电神功汇聚於掌上,交织组成电锥形式,集於一点,跟著暴射而出,强悍之至的集中攻击,让这紫电光锥在两大高手夹击下,硬生生突围而出。
「唔┅┅」
冲出夹击网的瞬间,旭烈兀一声闷哼,背後像是被一篷箭雨钉过似的,飞溅出斑斑血迹,染红白衣,终究是不免伤在这一招之下,心中暗叹敌人实力坚强之馀,也发现泉樱和枫儿正高速往这边飞来,源五郎亦从海上开始折返,速度奇快,没几下功夫就会出现在这里,到时候┅┅
「被人围殴是大魔王的专属特权,我才只是魔族王子而已,受不起这麽热情的招待啊!」
「胆大妄为的小子,别想逃!」
「哈哈哈,我可没本事同时迎战三名斋天位高手啊,老土的师父,您自己保重,希望今天结束,您还活著吧。」
打从围攻开始,海稼轩就一直提防旭烈兀会逃,如果能趁他落单的时候将他截杀,无疑是砍去魔族一条重要手臂,但旭烈兀凭著紫电神功,力守不败,难以速战速决,当他下定决心要突围离开,地下竟然还能启动预先布好的结界,转移时空,瞬间消失,海稼轩追赶过去挥出一剑,却是为时已晚,只能斩到他淡化消失中的身影。
「这个浑蛋魔族,不愧是白鹿洞的人,来之前就在地底做下手脚了。」
妮儿对旭烈兀的布局深沉为之咋舌,但海稼轩却否决了这样的可能。
「旭烈兀不擅长东方仙术,这个逃跑机关不是他布的,不然我一定会发现。这是利用西王母族的旧存机关,改造使用┅┅多半还是胤做好的。」
海稼轩恨恨地说著,从这些结界布置中,认出了胤的术法风格。西王母族在昆仑山经营千万年,所施布的结界与法阵机关,密密麻麻,可以说是遍布整座昆仑山,因为数目太多,有些早已被废弃遗忘,但稍加整理与组合,仍是可以发挥作用。
之前海稼轩占据昆仑山时,曾经利用西王母一族的法阵抗敌,但昆仑山落入胤之手後,就轮到胤掌握这些法阵,充分利用,把地利优势掌握在手中,令得众人连连失策。
「可惜,如果能再拖他一下,届时众人合攻,他就跑不了了。」
海稼轩的慨叹并没有持续太久,枫儿与泉樱先後会合,源五郎也从海边赶来,一度散失的五人小组再次聚合,听源五郎解释目前的最新情形。
「这麽说┅┅雪太郎他┅┅」
听完源五郎的话,在场四人同感诧异,没想到竟然是有雪最先与胤接触,还连带造成了胤诛戮手下。
「哈哈哈,有雪这胖子很能干嘛,从结果来说,他不但伤了胤老头,还把胤老头的头号手下也干掉了,这麽好的结果,我自己去还不一定能做到呢。」
忧虑著有雪的状况,妮儿口中故意说得轻松,而郝可莲的死亡,也让她特别留意旁边枫儿的反应。
枫儿的妹妹,是死在郝可莲的手里,雷因斯的众人当中,唯有枫儿与郝可莲仇怨最深,没有机会亲手复仇,这点应该会让她很遗憾,然而,从表情上完全看不出枫儿的心情起伏。
「┅┅我没什麽,希望有雪大人平安就好。」
枫儿淡淡的说话,让妮儿勾起另一波担忧。连她自己也很讶异,过往有雪出生入死那麽多次,受过比这个重的伤,都能转危为安,为何这次自己的心情特别不安?
「老四他┅┅他的伤我没有办法医,现在已经交给爱菱他们,希望那边能有办法。」
经过考虑,源五郎还是把这一点说了出来,而众人也都想到其中关键,只是都想不出如何驱除太天位的天魔劲。
「现在┅┅只能相信小爱菱了,希望太研院那边确实有逆转乾坤的技术。」
泉樱的话才说完,前方的不死树就骤然盛放强光,比早先那一波更为炽盛,明亮耀眼的金色光芒,由不死树的巨大伞盖射向四面八方,将整个天空全部染成金色。
同一时间,众人脚底开始摇晃,砂石滚落,树木翻倒,令人站立不稳的剧烈晃动,冲击著每个人的脚底,从天心意识的感应中,他们更发现这摇动并非偶然,是一阵又一阵的能源狂潮,以不死树为中心,在地底疯狂窜流,直通向大海的另一面,涌向风之大陆本土。
「这是┅┅不死树的活化开始了┅┅」
众人当中以源五郎的天心意识最为敏锐,不只发现地底的能源流向,更隐约察觉距此千里以外的地面,也开始有能量回涌,正以相同的速度朝这边窜流。
如果不死树的能量传递,是凭藉昆仑山地窟,造成四大地窟之间的共鸣呼应,那麽远处地底所发生的能量窜走,就可以证明其他地窟也开始释放能量,将不死树的控制讯息於顷刻间传遍整个风之大陆。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海稼轩第一个往不死树方向飙冲,众人紧跟在後。因为胤的陷阱,众人甫踏入昆仑山就被分散拆开,耽搁了不少时间,现在好不容易五人会师,但胤却已经成功发动不死树,五个人都是心急不已,用最快的身法抢上昆仑山巅。
终於踏上了昆仑山巅,清楚看到不死树的形象,也看到了胤。一手扶持著不死树的大魔神王,全神灌注,源源不绝地将自己的力量传入,巨大的树干在能量异变下,彷佛毫无实体,完全化作了一道强光,不停地灿发著强大光芒,逼得人无法直视。
从地面往上延伸,整个巨大的参天树干,变成了一个连接天空与大地的发光体,璀璨炫目,但在强光放射之馀,却没有相应的高热,周围反而异常阴凉,而强光逐渐往树伞的每一寸枝叶延伸,枝叶末梢先是盛放著光雨,跟著就整个变成发光体的一部份。
从百里外的海上了望,只能看到一个灿烂得无法正视的树状发光体,但源五郎等人近距离观视,却依稀能看见整棵不死树发生异变,构成物质由原本的木质,渐渐发生结晶化,变成水晶一般澄澈的半透明颜色,似蓝非蓝,似青非青,在强光中由内部发出清脆的声响,彷佛琉璃风铃的鸣动。
滴铃┅┅
滴铃┅┅
滴滴铃铃┅┅
澄澈音色随著强光盛放而远传,没过多久,这清脆声响便陡然转为宏亮,似若禅院钟声,一敲一击,传声千里,摇心荡魄,纵是以天位武者之强,仍是有短暂片刻的心神失守,意志恍惚,再一回神,天地之间万籁俱寂,连大海之上的惨烈战争都已经停下,只有不死树的树之歌,再次回响於耳际,但这一次的声音却更为清楚,因为除了不死树本身,就连昆仑山上所有的树木都在鸣动。
「这声音┅┅风之大陆上┅┅」
泉樱和妮儿蓦地转头,望向大海的另一方,风之大陆本土的方向。她们隐约听到,那边也隐约传来了相似的鸣动,但自己又没有源五郎那麽敏锐的天心意识,此地与风之大陆相距遥远,连自己都能听清楚这些声音,那就代表这些由树木共鸣所发出的乐章,声音既响且多。
(该不会┅┅)
泉樱心中生出一股颤栗感,而她所担忧的那件事,则是被敌人亲口证实了。
「┅┅来的时间不错,正好见到最精采的一幕。」
不知何时,胤已经放开了手,离开了不死树,双手背负在身後,如闲庭踱步般朝众人走来。
泉樱和妮儿的反应一致,不约而同地击出升龙气旋、大天魔刀,分左右往不死树攻去。
胤毫无阻拦的意思,任这两记重击命中不死树,但这倍受众人期待的两记重击,却在与不死树接触的瞬间,完全被吸纳进去,无声无息,也没有任何破坏效果。
「不死树的异能完全启动後,本身能量与四大地窟完全结合,就算是太天位力量也无法撼动,更何况是你们这点萤烛之光┅┅」
胤道∶「此刻,不死树的异能透过四大地窟,已经在全风之大陆共鸣,影响所有生物的思考,令所有生物陷入失神状态,估计再过一刻钟之後,再顽强的生物也会陷入心神浑沌,届时便可以一次性的集体操作,所以┅┅朕只要在这一刻钟内摆平所有碍事者就可以了。」
「那也要你有这本事再说!」
始终默不作声的源五郎,一开口就有石破天惊的效果,自从来到这里,他就一直在观察,想得知在操控不死树中消耗大量真元,又被有雪以人造天雷一击的胤,究竟还有多少实力,而这答案似乎已经出来了。
「呵,在老朋友面前虚张声势,似乎没有什麽意义,连朕都觉得耻辱的是┅┅居然被一名雪特人给耗去两成力量,重生整个断肢所耗去的力量可不轻松啊┅┅」
胤道∶「不过,无论你们信与不信,朕仍然有将你们全数收拾掉的力量,只是朕无意与你们亡命一战,所以┅┅」
「还有什麽帮手,一次全都叫出来。我们认识你很久了,本来就没指望你会与我们单对单。」
海稼轩率先叫破胤的想法,但就连他自己都纳闷,魔族的高手几乎伤亡殆尽,连郝可莲都被胤处决,实在想不出胤还能叫出什麽高手来,最多也就是那些力量不纯的天位杂兵,交给泉樱和枫儿就足够了。
「不死树,传闻是创世神开天辟地时的工具,创世神在创造世界之後,用来调整所有生物的基因密码、精神状态,换言之,就是透过不死树,下达创世神的永恒指令,只要能取得不死树,就能代替创世神下令┅┅」
话锋一转,胤突然说起不相干的话来,但众人聆神细听,想知道他究竟在弄什麽玄虚,用这彷佛炫耀似的高姿态说话。
「朕的老朋友们,你们知道不死树可以操控风之大陆的生物,但你们似乎从没想过一点。天位力量虽然强悍,却并非世上无敌,纵是以斋天位之强,世上仍是有某些强大的生物,足以对你们产生威胁┅┅」
被胤所点醒,海稼轩与源五郎身躯一震,同时想到了答案,彼此互看一眼,在对方的眼中见到惊疑不定、难以置信,因为这个答案太过匪夷所思,然而,从不死树异能的理论法则来说,这一切并非不可能┅┅
「闲话说完了,朋友们┅┅现在是受死的时候了。」
胤淡淡说著,横过手臂一挥,手指好像在切割空间般划过,被强光笼罩的不死树顿时盛放异彩,明耀的彩虹光辉放出,却迅速转变为诡异的黑红颜色,令得空间变化,发生近似时空震的波动现象,只见周围景物虽然近在咫尺,但却摇晃飘动,呈现高度不稳定的空间波动。
「这是┅┅什麽东西来了?」
妮儿与枫儿在这方面的经验较少,一时还没有想出胤话中所暗示的意思,但时空震的发生,往往肇因於某些质能巨大的物体,穿梭空间,引发对周围空间的干扰,造成时空晃动,现在不死树周围发生时空震,妮儿和枫儿所能联想到的,就是有某些相当恐怖的东西正穿越时空而来。
来了!
胤的「帮手」,撕裂空间而出现,每一个都极具份量!当们硕大无朋的雄伟身躯,由黑黝黝的时空裂缝穿梭出来,横越大半个天空,在地上仰望他们的众人甚至说不出话来,只能无言地抬起头,惊惧震骇地仰望著这一幕景象。
「龙┅┅四头龙┅┅」
百馀尺长的尾硕身躯,比人类所造的铁甲巨舰更为古拙雄伟,悠然横越天空,无须鼓翼振翅,巨大身躯便在空中飘翔不坠,向地面上人们诏告著他们的存在。
四头龙的型态各自不同,有翼、无翼,五爪、三爪,鳞甲、厚皮,犄角、独角,除了相同的巨硕身躯,就没有一个共同的外观特徵。随著所代表的元素不同,紫、青、金、红,四具不同颜色的巨硕龙躯,交错横过天空,阴影笼罩在每个人的头上。
妮儿和枫儿之前都曾经与龙族作战过,凭著天位力量搏杀龙族中最强的黄金龙,并非难事,但此刻横越空中的四头巨龙,虽然并非金色,可是体型大过黄金龙十倍,散发出的压迫感更是远超黄金龙千百倍,彷佛昔日面对凶兽八歧大蛇时候的恐怖,化作一苹无形之手,紧攫住每个人的身心。
「这、这不是普通的龙族┅┅是龙神啊!」
体内的龙之血受到呼唤而沸腾,泉樱极力克制脑里气血翻涌的晕眩,但却无法平复颤抖的声音。
从没想过会有这种事发生,毕竟身为龙族之长的自己,也仅在八歧大蛇之战时,模糊目睹过们的形象,更万万想不到,应该永居於升龙山的云雾之巅,超然於风之大陆尘俗之外,默默以睿智眼神注视众生的龙神们,居然会受到召唤而来,横越天空,飞行在众人眼前。
根据龙族的传说,升龙山上的五头龙神,是创世神刻意遗留在人间,用来监视与维持人间界力量平衡的使者,不到最紧要的关头,绝不离开升龙山,以免造成对人间界的多馀影响。事实上,在过去的历史中,人间界的纷争多数都由当代龙骑士解决,只有在龙族遇到重大危机时,龙骑士或是资深长老才会穿越永恒云雾,来到昆仑山巅谒见龙神,请求指示。
自从八歧大蛇叛离,并且遭到创世神处置封印後,升龙山顶就只剩下四名龙神,但以神格来分,在风之大陆的光明诸神中,们只在赤龙神之下,对应起黑暗魔神的品级,那就是深蓝魔王座下的五大黑暗神明,换言之,也就是┅┅
「四头┅┅有太天位力量的生物┅┅」
源五郎发出了梦呓似的呻吟,不管事前怎样评估,只要是脑子正常的人,就不会想到有这种可能,但胤却把这个荒谬局面给具体呈现,这该说是自己的重大失策吗?
「朕与各位交战许久,从不敢小看各位濒死提升的蟑螂命,如果多几个人临阵提升,再多几个斋天位,朕纵使战胜也要付出相当代价,倘使有人突破到太天位,那麽这一战朕未必能操胜券。不过┅┅那是在魔族只有朕一人独撑大局的情形下,假若魔族有五名太天位战力,不论人类一方有多少变数,魔族也能完全掌握大局。」
胤冷笑道∶「之前人类连续使用五极天式作战,借用我族魔神之力,来对付我族┅┅嘿,使用魔神之力来对付魔族,这真是何其讽刺的策略,但别以为这个策略是人类所独占,风水轮流转,现在朕一样能驱策你们人类的诸神,反过来消灭人类。」
这番昭告,让在场众人整颗心都为之颤栗,这一次,真的是要与神明作战了,单从实力比数来说,即使是一个胤,凭著太天位的无敌力量,都有可能消灭己方所有人,现在变成了五个太天位,这场战斗┅┅就算奇迹发生,在场五个人全都临阵突破,也毫无胜算可言。
而从对手的表情看来,胤便感到相当的满意。操纵四大龙神的这个战术,是当初由石崇所提出,乍听之下不可思议,但随著不死树的异能开发,胤越来越肯定这个战术的可行性,也花了偌大代价去执行,拼著大损元气,召唤出这四头无比强大的天位生物,尽管这战术不是没有风险,但从对手的惊骇表情,胤就肯定自己没有做错。
「走!」
源五郎第一个有动作,招呼同伴们撤退,想先测试一下胤对龙神的操控,是否己方不做主动攻击,龙神们也就不会主动有反应,但这番预测却整个失败,就在源五郎喊出撤退信号的同时,天上的巨大龙影陡然往地面俯冲,而且滚烫的龙炎覆天盖地卷烧过来。
炽热龙焰似若岩浆奔流,附近的地面一下子化为火红地狱,泥土大地燃起血红火焰,除了不死树周围仍是清凉净土,就连胤都被火焰吞噬,只是同属太天位的他,傲然踱步在火焰中,彷佛有意嘲弄敌人的丑态,得意地放声大笑。
「来的时候一窝蜂,走的时候争先恐後,真的把我这里当作自由来去之地,其他人也就算了,小侄女,奶就留下来吧。」
火焰中的胤,手臂微微抬举,千百天魔刀连环发出,破空斩裂大气,直袭向妮儿背心。飞退中的妮儿不得不回身挡架,硬拼天魔刀,再想到逃跑也未必有什麽作为,索性把心一横,猛往胤飞射过去,要与他拼个明白。
源五郎等人想要施以援手,但胤劈斩出的千百天魔刀,却阻断了他们的进路,而炽热的龙炎这时转为狂猛风暴,四人根本稳不住身形,纷纷被吹向天空,分别朝不同的方向滚落。
该会合一处联手而战?还是该各自为政?到底哪一个好?
在各自被分散的时候,每个人都有著同样的念头,但却都得不到答案,面对太过悬殊的实力差,似乎什麽作战策略都没有意义,值此命悬一刻之际,真的只能豁尽全力去战,生死存亡唯有问天了。
第八章
从商议到决定,只花了短短一个时辰的功夫,兰斯洛与妮儿被选为进入魔界的当然人选,同行的还有泉樱,至于一向跟着兰斯洛跑腿的有雪,这次终于得以幸免于难。
“魔界没有钱好捞,没有女人可搞,遍地不是垃圾就是猛兽,我一个雪特人去魔界,是去当饲料?还是参加善心喂养活动?”
有雪提出了这样的论点,没有人能够反驳。
“算了算了,如果最终要被魔族给消灭,那我宁愿待在人间界,起码稷下城里的美食与美酒都还不缺,我要好好享受人生最后一段时光,不要像李老二一样,匆匆从海外赶回来,连口水都还来不及喝,就被胤那个王八给干掉。”
雪特人的论点获得了不少认同,不过身为领袖的兰斯洛,是得不到这种悠闲享受临终时光的美好待遇,就算是最后一刻,他也有义务要为众人找寻生存的希望。
泉樱成为随行的一员,这点是比较出人意料的,因为不管怎么看,泉樱的策划与组织能力,比她的武功更能派上用场,如果她留在稷下城,对于雷因斯目前人心惶惶的混乱状态,一定很能帮得上忙。只是,小草却有不同的想法。
“毒龙群袭击稷下的事,有可能还会发生,虽然泉樱姊姊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在我们面前从不说些什么,但是以她重感情的个性,要她留在这里面对同族相残,太过残忍了,所以……她理所当然成为前往魔界的一份子。”
兰斯洛感到很是不舍,他和小草成婚以来聚少离多,好不容易才相聚了一段时日,马上又要分开,而且小草还待在风险最大的稷下,成为敌人攻击时首当其冲的目标,这点实在令兰斯洛很不安。
“如果所有人都待在稷下,结果与等死没有多大分别。你们的离开,并不是去逍遥快活,而是为我们找寻希望的曙光,所以,你不用感到歉疚,因为我们能否找到明天,就看你们了。”
临别之前,小草与兰斯洛拥抱告别,但相较于小草的热情与大方,枫儿却显得拘谨不少,兰斯洛虽然知道她必然藏在附近的某一角落,可是不管怎么叫,枫儿却是拒绝现身,坚持潜身在暗处的护卫工作。
“……以前没有那么难叫啊……”
带着一些遗憾与感叹,兰斯洛一行人与源五郎到了西西科嘉岛,预备由恶魔岛的境界隧道前往魔界。在出发之前,源五郎笑着把一直拿在手中的包袱交给妮儿,在她肩头重重地拍一拍,笑着说话。
“保重啊,到了魔界,妮儿小姐也要一样有精神喔!”
“小五……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妮儿吃了一惊,因为之前说到要去魔界的时候,源五郎一直说着到了魔界预备要如何如何,她也以为源五郎将会随行,没想到来了恶魔岛后,源五郎却把行李递给她。
“妮儿小姐已经有了相当成长,不再是小女孩了,我陪奶到魔界,并没有办法帮奶什么,反而是在人间界,这里还有些我能做的事,也有些唯有我能做的事。”
这应该就是很明确的拒绝了,但说着这些话时候的源五郎,表情看来轻松而且洒脱,让妮儿感到几分陌生。
事实上,自从中都大战之后,源五郎就给妮儿一种怪怪的感觉,明明是同样的微笑,但看起来却好像距离很远,也因为这样,有些妮儿之前打算要找机会说的话,始终还找不到机会说。
(不可以这样,到魔界的时候,一定要把话说出来。)
是这样子告诉自己的,但源五郎却不跟往魔界,这让妮儿的期待成了泡影,顿时慌乱起来。
“可是……我想要你和我们一起去,没有你,很多事情都不方便,你这么不想和我们一起去吗?”
“不,其实我很想去。”
假如再不适时表示一下的话,就会造成反效果了,源五郎坦率地说出心里话,其实他对妮儿的魔界之行一点也不放心,念及那里头可能蕴藏的危机,让他很想与妮儿一起出发算了。可是,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派到魔界去,虽然集合了再多人在稷下,也敌不过胤,但如果连旭烈兀都能攻破稷下,这也未免太过夸张。
基于种种的考量,与其说想要留下,倒不如说是必须留下。雷因斯当前的高手虽多,但头脑清楚、能够有谋画能力的,却没有几个人,纵然是百败军师,好歹也还是个军师之才,换作是其他人……那就不只是计谋失败,可能是欢天喜地冲进敌人陷阱自杀去,这点说来可悲,但却是让人掩面叹息的事实。
“嗯,我觉得人妖军师的话,很有道理。”
用理性而中肯的语调,认同源五郎想法的,是现任暗黑魔导研究院的院长华扁鹊。因为要考察恶魔岛上的特殊地理,她也随着一行人同来,并且担负起开启隧道结界的工作,但当她难得地以正面态度发言,并且支持源五郎说法时,包括源五郎在内的四个人,全都不约而同地以一种不信任的眼神朝她望来。
“怎么了?我说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不,没有不对,谢谢。”
源五郎点头称是,但众人心中却不作如是想。在雷因斯的众多高手之中,华扁鹊是立场最为不稳的一个,也是魔族眼中有高身价的优秀人才,即使魔族统治人间界,她所研究的专业也不会受到影响,甚至还有可能得到更多实验机会,以此为大前提,谁都不敢保证这名恶德医生会否突然投向魔族,源五郎之所以决定留下,多少也是因为华扁鹊的存在,令他觉悟到己方的基础并不如想像中稳固。
“小五,你自己小心,虽然你现在是个三流军师,但我回来的时候,你不要变成三流的军尸喔。”
妮儿很正经地临别嘱咐,源五郎只能苦笑以对,当境界隧道的魔力封印开启,兰斯洛三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源五郎轻轻地叹了口气,心里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唔,多少可以体会当年铁木真的心情了……)
在铁木真短暂的一生里,有一半的时间,都是为了艾儿西丝而努力,想要给她一个更好的世界,这点即使在艾儿西丝亡故后都没有改变。现在源五郎也有着同样的念头,希望在妮儿重回人间时,自己能为她献上一个完好如初的世界。
不过,以实际层面来看,自己所面对的困难度甚至超越铁木真当年,别说是打造一个更好的世界,光是别给人攻破稷下,这点就是高度挑战了。
“呼呼,没关系,反正就算稷下被攻破,也不代表我们就输了,人类的韧性,总是让魔族大吃一惊。”
无论如何,为了要达成那个理想,留在人间的源五郎必须要开始努力。需要完成的工作有很多,源五郎要把散布在各地的可能同志聚合起来,除了己方的人马之外,还有一些隐藏起来的游离份子,这些都是很重要的宝贵战力,不过在那之前,有一个地方必须要先去,那就是由海底浮起来的日本列岛,昆仑山!
由俘虏口中得知的情报,只有不死树三个字,源五郎和小草都是术者方面的专业人才,知识广博,又怎会不知道这个西王母族的根源之宝。但知道归知道,源五郎却不明白不死树到底蕴藏着什么秘密,会让魔族专门派出部队夺取。
照那名俘虏所供出的话,在毒龙群袭击稷下时,另外有一批毒龙群悄然飞往日本。换言之,毒龙群之所以攻击稷下,有相当大的考量是为了扰敌,吸引住稷下方面的注意,混乱侦查结界的讯号,因此没有察觉到另外那批飞往日本的毒龙群。
这个声东击西的计策,无疑获得了成功,照时间来算,敌人应该早已得手,就算源五郎现在赶去昆仑山,也为时晚矣,但就算敌人夺得不死树,原地或许也会留下若干蛛丝马迹,实地去观察,总比一无所知要好。
“很可惜,这次恶魔岛之行没有找到首要目标啊。”
源五郎之所以前来恶魔岛,其中一个目的是为了面见织田香。在白起人生的最后阶段,织田香一直陪伴在他身边,这名白家的幕后领导人生前几乎从没败过,可能留存了什么针对魔族的计策或想法,即使没有,单单只是织田香本身,就是非常宝贵的战力了。
不过,白起亡故之后,织田香就不曾回过恶魔岛,问起岛上的白家人,也全然不晓得织田香的去向,虽然源五郎感应到织田香在中都之战有出手,但却也不晓得她事后的下落。本来预期在恶魔岛上能够见到她,结果还是失望了。
织田香去向何方,源五郎一时之间也不得而知,只能撇下这件事,用九曜极速赶往日本。
自海底上浮的日本,仍留着陆沉海底多时的种种迹象,岛上虽然有瞢类与各色野草野花,但却还少见高大的树木,至于动物……昆虫与鸟类已经重新回到这块土地上,可是仍不见比较大型的走兽,相信还要过一段颇长的时间,才会有所变化。
除了生物方面的显著改变,经过了陆沉与上浮的激烈地理运动,日本的地貌也发生改变。构成日本列岛的四块主干,最北与最南端的两个大岛,分别少了一半的面积,中间的两块列岛也变得更为狭长,明显看得出所受到的伤害。
以高速飞过天空的源五郎,清楚见到这些地表变化,心里则是暗自担忧,不知道昆仑山有否受到影响。
(元气地窟的装置已经被破坏,白起用逆转能源流向的方法,强行让日本上浮,把天地元气导回正轨,但却不可能连那座水晶装置也修好……唔,昆仑山内部不晓得是什么状况?)
九曜极速穿云破日,源五郎飞到出云之国的上空,只见雄伟的昆仑山脉正横亘于前,似乎没有受到多少伤害,外型一如当日,只是少了居住于山内的西王母族。
“景物依旧,人事已非啊……咦?”
刚从海底浮起不久的昆仑山,照理说是不该有大型野兽,但源五郎却见到了大型生物的肢体。说得正确一点,是大型生物的残肢,而且从那眼熟的感觉,源五郎肯定那些支离破碎的血肉,就是与日前袭击稷下城同种的毒龙群。
从空中降落,进入昆仑山内部,在入口处发现了惨烈的战斗痕迹,到处都是毒龙的爪痕、火焰爆炸的焦黑、毒烟薰过的植物枯死,显然曾经进行过一场大战,毒龙群豁尽全力战斗,但却仍然不敌,最后被宰杀殆尽,化为遍地可见的血肉残尸。
“这个痕迹……有两个人,被毒龙群围在中心攻击,但只有一个人出手,嗯,只有这个人,就歼灭了毒龙群。”
源五郎环视周围,在复杂的爪痕与焦印中,依稀能够看出那场战斗的轨迹,推算出当时的情形。
出手的人,力量似乎并不强,但却有着极其巧妙的天心运用,刻意隐藏住出手的痕迹,从头到尾都不曾主攻,而是采用反击技,每一下反击所留的痕迹,都被毒龙攻击的痕迹所掩盖,以致于源五郎看了好一会儿,仍无法肯定敌人用的是拳?是剑?
“完全用反击来掩饰攻击,为什么要做到这么隐密?还有,这么做可不容易啊。”
单纯的技术问题是不难,可是这种战术进行到后来,敌人惊觉双方实力有别后,就会弃战逃走,最后还是得要正式出手。如果要贯彻这个战术,必须巧妙把握敌人心里,一面作战,一面示弱诱敌,在敌人察觉实力差之前,把敌人反击消灭,光是这种圆熟老辣的战斗手腕,已经让源五郎隐约猜出端倪。
只有一件事情很奇怪,源五郎的目光瞥过地面,在错综复杂的足印中,找到两双特异的鞋痕。这两双鞋痕浅得异常,最开始他还以为这是绝顶轻功的关系,但在蹲下来侧面斜看后,他终于肯定了这个错愕的事实。
“都是小孩子?怎会?”
在外头的探索,最多只能探查到这个地步,剩下的部分必须进入山腹,才能有所发现,但有一个事实是可以确认的,那就是魔族派遣来昆仑山的这批毒龙,已经全军覆没,半头都没有剩下,自然也不可能染指不死树了。
这也解答了源五郎曾有的一个困惑,当初毒龙群前来日本,是另外派出一群袭击稷下,分散注意,但一去总有一回,为何前往日本的毒龙群回航时却无影无踪?之前猜测过绕路与行动迅速两大理由,但看来真正的原因就是如此。
展开九曜极速,源五郎飞掠冲进山腹,眨眼间就已深入数百尺,正当他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时,一道令他寒毛竖直的冰寒冻意,让他第一时间止步后退,避开了那记破裂山壁狂斩下来的冰锋剑气。
纵然避过这当头一剑,源五郎却仍感受到那股冷意,让他眉发瞬间结上一层冰霜,这是绝世剑气与冰寒真气结合的神妙运用,而在出剑之后,一声稚嫩的童音也从对面黑幕中传达出来。
“哪里来的野狗!给我滚出洞去!”
虽说雷因斯。蒂伦民生富庶,国力不弱,境内资源也算丰富,但要在短时间内密集容纳暴增来此的难民,仍是会出现问题,之前由北门天关涌入的难民潮,已经给雷因斯造成了隐忧,而这个问题更在最近几日整个爆发出来。
“魔族入侵艾尔铁诺,首战就取得辉煌胜利,即将再次席卷人间界”的消息,让整个艾尔铁诺境内像是炸开了一样。如果说,之前因为生活条件而迁往异国的人民是难民潮,那么这一波爆发的人口移动,简直就是民族大迁徙,大量的百姓朝着东、东南、南方国境移动,希望到其他国内寻求庇护。
“开什么玩笑?出了事就往别人家躲,这简直就是侵略!”
“我们不应该无限制概括承受外国难民。本国国民的权益应该放在前头,如果缴税金之人的权益不能优先获得保障,这样的国家还有谁愿意支持呢?”
“封闭北门天关吧!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国内被那些饿肚子的蝗虫所害啊!”
类似的声浪不断提出来,要求阻止难民入境的声音,不管在哪一边都是越来越大,对本国人民来说,这些是理所当然的论述,可是听在难民的耳里,却是使人又惊又怕,暗自诅咒的落井下石。
在庞大的压力下,自由都市联盟与武炼都采取了相应措施,提高了逃难入境的门槛,必须是缴纳多少平安金,或是优秀的技术人才,才被允许入境,不能满足条件的,一律挡在国境之外,如果试图偷渡或硬闯,就会遭到武力压制。
武炼方面,如果王五还能主事,一定不会坐视这种事的发生,然而,与公瑾决战而伤重的他,却仍在玄冰中疗伤,未能得知这个变化。不过即使他伤愈现身,恐怕也难以扭转三十六兽族的共通决定,本来武炼兽人就与风之大陆上的人类相处不睦,在九州大战结束后的两千年里,人类与兽人的流血冲突从未中断过,艾尔铁诺更屡次向武炼兴兵,作为帝王的武功政绩,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实在没理由要求兽人对人类友善。
“有没有搞错?现在不是记取旧仇的时候,人类与兽人应该携手合作,尽释前嫌,共抗魔族啊。”
“你会和一面握手、一面背后拿刀的人合作吗?人类全都是包藏祸心的东西,武炼是兽人的世界,从前不欢迎人类,现在也不欢迎,我们会*自己的力量守护武炼,魔族只要敢来,我们人人都和他们拼命,不需要你们这些可能叛逃的东西。”
“你们这些兽人不要太猖狂了,风水轮流转,今天你们拒绝对人类援手,改天魔族进攻武炼,也没有人会救援你们的,到时候你们就只能哭着被魔族消灭,后悔今天的愚蠢!”
“哦,难道我们现在与人类合作,将来人类就会对我们友善吗?九州大战时候,我们的祖先也与人类合作了,结果战后立刻被一脚踢开,还被赶到武炼来,你以为我们还会蠢得上第二次当吗?”
“浑蛋!魔族来了,你们个个都不得好死!”
“干你娘的!那也是在你们全部死光,垫我们尸底以后的事了!”
火爆气氛的对话,在武炼边境密集上演,当愤怒的狂潮一下子越过临界点,立刻就爆发流血冲突。全副武装的兽人兵团对上难民,胜负简简单单分晓,在魔族大军尚未到来之前,武炼的边境已经死伤无数。
这是三十六兽族长年对人类的积怨,过去有王五作缓冲,冲突一直被化消与阻止,但在王五倒下后,问题完全浮上台面,两千年来累积的种族仇恨,现在到了清算的时候,就连在兽族中拥有崇高地位的王右军都无法阻止。
类似的情形,在自由都市的边境也同样发生。要前往自由都市的路上,很难不通过香格里拉,而香格里拉取得自由都市联盟的群体协议,负责作出审核与代收移民入境的费用,所以在前往香格里拉的路上,早已被密密麻麻的人龙给塞得水不通。
但对于那些未符资格而试图鼓躁的人们,自由都市的做法也显得很专业,当弩箭破空乱射而至,瞬间将暴民钉射在地,周围的哗然马上就成了死寂无声。
“对于少数人的不幸伤亡,自由都市联盟谨致以深沉的哀痛,不过联盟是商业组织,一切以利益为依归,为了长远的利益考量与市民福祉,拒绝提供愚蠢而无益的人道援助,请远道来此的贵宾们体谅。”
这篇简短的正式宣告,如果是在和平时候发出,一定会引起各方挞伐,被视为冷血至极的证据,但在这种战乱时候,当持有武器的一方把话都说得这么明了,“贵宾们”除了冒死抵抗之外,就只能选择屈服一途。
想要组织群众、奋力攻击,拼个鱼死网破的人,不是没有,然而香格里拉却在城楼上部署重型兵器,摆出一副已有觉悟,必要时不惜血洗城外所有难民,甚至投掷一枚由白家购来的核能火弩时,被这场面震慑住的人们,只能含着眼泪,作出识相的行为。
悲伤、愤怒、无助、哀愁……在大时代的动乱中,为风之大陆增添了无数令人印象深刻的插曲,有人对着这些曲目冷冷发笑,当然也有人是用着哀伤的心情在叹息,其中最有深刻感触的一个人,就在北门天关。
“风华娘娘,好消息啊,宫廷方面刚刚宣布,在这危难的时刻,人类不应该拒绝人类,所以比照九州大战时期,不设任何门槛,只要是流亡往雷因斯的难民,北门天关全都开放接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北门天关的官吏与百姓,开始用“娘娘”这个敬语来称呼风华,一度还让平易自处的她颇感困扰,但在知道这是兰斯洛暗中推动,特意点出她的已婚身份后,风华也就不再抗拒什么了。
近日来,为了难民问题,风华也平添不少忧扰,不晓得雷因斯方面会采取什么样的措施,但听到官吏们这样来报喜,她虽然面露微笑地点头致谢,心里的忧虑却丝毫未减。
假如说自私是人性的一种,那么过度的大方与宽厚,违背了人性,无疑是有问题的。
“比照九州大战时期,不设门槛,所有流亡雷因斯的难民,全部开放接受,可以先入境接受安置,慢慢再作户籍处理。”
雷因斯宫廷方面作了这样的宣告,在武炼与自由都市都采严格控管入境的时候,可以想像的后果,就是大批难民潮会涌入雷因斯。纵然雷因斯采取神权、强权治国,可以合理压下国内不满声浪,但粮食与资源并不会因此而多起来,这么多的人口一次入境,马上就会出大问题,小草与泉樱既不是笨蛋,也不是盲目的慈善者,风华不认为她们会坐视这种情形出现。
那么……与其猜想她们要怎样解决这问题,倒不如想想她们要这么多人入境做什么?
“比照九州大战时期”一词,在风华耳中听来,充满了玄机。有些九州大战时候的旧事,不会写入课本教材,也不为一般民众所知,魔法王国雷因斯为了对抗魔族,曾经使用过许多大规模的破坏魔法,那都是大量牺牲人命来施放的强力咒文,以同归于尽的灭绝性魔法,给予魔族不小的伤害,连玄烨的几名皇子都因此阵亡沙场。
在正式纪录上,这些魔法都是某地民众自愿舍生施放,但稍有理智的人都会对这说法感到存疑,更何况……雷因斯的洗脑技术向来是各国之冠,把大批群众一次剥夺思考能力,哪还有人会不自愿?
这些都是九州大战时候的黑幕,隐藏在光辉战史下的黑暗一页,风华并不希望这些事情发生,但以她的身分与能力,所能影响的部分却嫌太少。
事实上,风华自己也知道,若非自己身为兰斯洛的妾室,雷因斯也不可能一直支持她在北门天关这边行善义诊,这些物资、粮食、药品全都要钱,每一件善行都是需要金钱来堆积。
(小草她们……现在也一定压力很大吧……)
风华的心飘向了远方稷下,但她所栖身的木屋外,却响起报信官吏的脚步声。
“风华娘娘!”
来自雷因斯方面的机密急报,由平素帮风华读信的婢女来拆阅,并且念给风华听。照理说,只是一届平民之身的风华,不会牵扯到军国机密,但这次的情形却有不同。
“呃,信上说,魔族方面正积极夺取不死树的秘密,请娘娘提高警觉,最好加派护卫,或者您可以迁居稷下暂避,或者……啊!”
婢女发出了急促的惊呼,虽然风华没有听见任何第三者的呼吸或脚步,但却听见婢女软软瘫倒在地毯上的声音。
“或者风华娘娘可以考虑,与我同往中都一行,由区区小王负责招待豪华旅行,导览白鹿洞风光与地下豪宅。当然啦,只要您肯配合,告诉我们不死树所蕴藏的真相,行程中是绝不会出现牢狱或拷打之类的字眼。”
无声而来,无影而现,被点名勤劳工作的旭烈兀,开始了他踏出中都的第一步。
第一章最终之战
艾尔铁诺历五六九年三月十七日雷因斯稷下
最终之战的爆发,将人们的目光焦点都引向昆仑山,然而,在不死树异能被正式启动后,整体的影响范围却不只昆仑山,整个风之大陆都涵盖在内。
操控人们神魂意志,是胤禛全力催发的效果,但在操控人心的异能实现后,一些超乎他预期外的变化,也迅速发生。从结果来说,胤禛太小看“操作世界人心”这件事的影响涟漪,不死树无疑有着强大的异能,但归根究底,胤禛并不了解这件创世神物的每一项功能与秘密,只是依照自己的愿望,单纯去使用其中一项功能。
介于人们肉眼之内与感官之外的这个世界,是一种平衡而微妙的存在,由无数事物的相互关联维持平衡,然后在这个法则之上运作。普通的冲击之下,这些法则会重新寻求平衡,让水、火、地、风的损伤得以平复,但是当冲击太过强大,平衡完全被打破,整个世界的崩毁就会开始发生。
自从被封印千年的天位力量重现,风之大陆的能量平衡就不断受到冲击,天位武者们的每一场战斗,豁尽本身所能,以一己性命为赌注而战,相对造成的影响,就是整个空间的能量反覆冲击。小天位、强天位、斋天位,随着武者们急速提升修为,能量冲击的规模一再扩大,令得本来平衡运作的自然能量错乱不堪。
如果只有这样,毁灭并下会来得如此迅速,毕竟一个世界的形成,过程既深邃而辽阔,亦能够包容极大的破坏与冲击,太天位以下的能量对撼,伤害下会一下子明显化,然而,各种生物所能造成的破坏,却远超过造物主的设计初衷。
通天炮、元始炮,这两项号称灭世的兵器,确实有着毁灭之能。超越生物所能制造的破坏、超越这个空间所能承受的杀伤力,每一次的轰击,除了钜量的生命消逝,都确实对这个世界造成了伤害……永难愈合的伤害。
并不是没有人警觉到这种后果,周公瑾、白起都曾为此作过努力,但或许斗争与杀戮的本性,存在于风之大陆每个物种的原始本能中,一度被修复的天地能量平衡,最终仍是被狠狠撕裂,朝着毁灭之路疯狂而失控地前进。
不死树的异能,连结通往四大元气地窟,造成风之大陆上每个角落、每种自然元素的激烈共鸣;四大龙神与胤禛的连续出于,五股翻天覆地的太天位力量,则是为末日到来推上决定性的一把,当几个条件部被满足,失控的下死树就剧烈牵扯风之大陆的所有自然能量,频繁冲击,毁物摧天,将能量系统崩溃的后果,具体呈现为实际的破坏。
首先出现毁灭征兆的,是天空。
时间刚过中午不久,天色本是朗朗白日,晴明烈阳绽放于空中,散发刺眼的光与热,但烈阳普照的景象却在刹那问改变,也下见浓密乌云,也不见滂沱大雨,“黑暗”就似有生命般的涌来,一下子将红日吞噬,令大地无光,冰冷寒风也狂吹起来,呼呼作声,好像要把地面建筑全部刮去似的尖锐呼啸。
天上并下是完全的黑暗,在一片漆黑中,隐约有些青紫色的光点在耀动,瑰丽的幻光,却因为阴风狂啸而显得诡异,那是下死树异能所发出的电波,在能源过于强大之下的具现化,每一下闪动,都影响到地面上的人们。
雷因斯、自由都市联盟、艾尔铁诺,甚至是武炼的荒山深处,举首抬望,都会见到同样的青紫闾空,只是没有多少人能够清楚地仰视这幕景象,大多数的人都在紫绿光点闪耀刹那,眼神一下子失去了光亮,整个人失魂落魄地摇晃,动作越来越缓慢,跟着就维持这样的姿势,仿佛泥塑木雕般的不能动弹。
无分人类,无分兽人,跨越所有种族的分别,只要是能够思考、拥有灵魂的一切生物,部受到影响,回到了天地初生,创世之神造出了万物生灵,正要二重新调整生物精神时的空白状态。
只有进行过特殊精神锻链的极少数人,还能够顽抗个死树的洗脑效果,但要以区区人力对抗整个天地能量,那无疑是痴人说梦。随着时间过去,越来越多尝试抵抗的人,维持着盘膝而坐的凝神姿态,眼神失去了光彩,整个人如石像般地僵住。
紧跟着,在天上闾空噬日后,地面上的变动也趋于明显。大地撼动,土石崩裂,水源干涸,接着就是喷发出浓浓的蒸气,来自地底的高热将水源蒸发,当地底能源反覆冲激到无法承受的程度,岩浆就取代蒸气,在每一处地壳脆弱的地方扛喷出来,触物即燃,把周遭山头的活物全数吞噬,化为烈火尘埃。
类似的情景,在这些年来的天位战斗中,时常成为伴随战斗而来的背景,风之大陆的平民们是看惯也逃惯了,只下过这一次他们不用逃,也没有慌乱,丧失思考能力的心智,已经不知恐惧为何物,所以,当他们整个肢体由末端开始渐渐石化,他们也没有十分惊惧感觉。
恐惧,是还维持着一线清醒之人所独享的特权!
放眼整个风之大陆,能够维持清醒的人并不多,但在雷因斯的首都稷下,这样的人总算还有一些。他们几乎都是魔法公会的术士,在这次的最终之战巾负责留守,由于平日进行刻苦的精神锻链,现在还能保有一丝意识,但即使如此,在下此树越来越强的迷神电波下,他们承受的压力也超过本身能耐,身边的同僚渐渐失去清醒,跟着就迅速化为石像。
看在还清醒的人们眼中,这种命运下仅悲惨,甚王可畏可怖,令他们开始质疑在这种时候维持清醒,究竟是福还是祸。而从这些现象看来,远征昆仑山的最后战役,其结果已经是不问可知了。
“……神……我雷因斯的神明啊……这就是我雷因斯子民的命运吗?让人类灭尽,让魔族统治这片土地,这就是您伟大的旨意吗……”
老魔法师沙哑而痛楚的嘶喊,包含着大多的不甘与无奈,不似感叹,却像是控诉与质问,只是半生不曾真正目睹神迹的他,却在嘶吼出声,即将化为石块的前一刻,得到了神明的回答。
神明的答案,晦暗而不清,年老的魔法师只是从自己昏花眼中看到一个人影,在这天崩地裂的毁灭时刻,从半毁的城门口悠然踏步而来。
步行的姿态,犹如闲庭漫步,定得下急不徐,但脚卜速度却足极快,明明最开始的时候还在大老远,一眨眼却已经踏进了稷下城,高速朝城中心靠近;一边空荡荡的袖子扬风飘荡,腰间长剑末端系着铃铛,不住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种抑郁气质,随着这个男人的出现,周围的沉重气氛变得更为僵凝,老魔法师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睁下开眼睛了。
“……阁、阁下是谁……”
老魔法师吃力地问了出口,但答案却来得如此之慢,让他抱持着遗憾而闭上眼睛。事实上,对方并没有回答的打算,因为在那一句问话出口后,年老的魔法师已化为行像,无知无觉,也没有生命气息了。
“居然做到这种地步……”
远方的来客,发出了这样的感叹,眼前这幕光景无疑是刺激了他,让由武炼万里奔赶到此的他,得以驱除几分疲倦,继续笔直走向象牙白塔遗址。
“来得太迟了啊,这真是讽刺的人生,居然体会到王五的感觉……”
当日耶路撒冶之战,王五在武炼心理挣扎良久,最后还是克制不住,打破初衷,赶赴邪路撒冷救援王右军,若非那一路上消耗太多元气,那么邪路撒冷之战的结局势必改写,但此刻他所在意的,却是自己正在做王五做过的事。
确实来得太迟。已经死去的人,就该继续待在坟墓里,不需也不该回到人间来;既然最终也是要回来,那么应该当机立断的事,就不该拖延,以致贻误时机,令自己要去面对一个必败的残局。
只是,知易行难啊……
若非不死树这一步做得过了头,身心都已深埋墓中的自己,是不会再出来干扰这场人魔之战的。毕竟,无论人类或魔族哪边获胜,人间界由谁统治,对巳死的自己部没有意义……
“可是为何要做到这一步?你所寄望不死树的,不是统治这个世界吗?为何要做出毁去这个世界的事?”
感叹的问话,能回答的对象却在昆仑山,又或许,即使是胤禛自己部答个出来。
举目所见,尽是被封住的石像、满目疮痍的残破建筑,这都是连串天位战争所造成的结果,文化古都稷下的历史楼台,在战火中破摧毁大半,而居住于其中的人们,则在这一次的下死树危机中被消灭殆尽……生物的斗争与吞并**,真是比一切自然灾害都要恐怖,不仅吞灭了身边的一切,吞掉敌人、吞掉自我,连自己与敌人共同栖身的这个世界都不放过。
“创世之神见到这些,一定会很感叹吧,自己一手所创造的世界,却要毁在一手创造的生物上……但说到底,创造出这些灭世生物,给予他们侵略、争夺本能的,不就是创世神吗?”
“苍天造育万物,万物生灵为了生存而争夺杀伐,破坏这个世界,苍天骤怒,所以要灭尽众生……但是赋予众生争夺本性的,却又是苍天,连下死树这样的灭世之物,部是苍天所遗下,如今情势恶劣至此,全部都是众生的错?苍天难道没有丝毫责任吗?”
“大造万物,天意难测,俯视众生的你们到底在想些什么?到底有什么打算?什么才是你们所想要的?什么才是符合你们要求的正义与道理?”
“这些问题,我问过无数次了……天,你怎不回答我?神,你们怎不回答我?”
喃喃自语,似叹似痴,不仅问着顶上的苍天,也正代表着心中的矛盾。几个月来反覆问着自己这些形而上的思考,但是答案没有浮现,反倒是越来越迷恫,聿好,此刻的自己仍清楚知道该做些什么。
对稷下城的建筑构造下甚熟悉,但没有关系,即使闭上眼睛,也能清楚感受来自稷下城内的某个方向,有一个强人正蛰伏于靳,如同自己之前那样,什么部不想过问,什么人都不想接触……只是,命运的转轮不停,不管躲在什么地方,终究是要出来面对的。
“久违了,我知道你还在这里,你也应该知道我来了。”
臭气薰天,这个直通地底化粪池的大破洞,并没有被填起来,最主要的理由,该是因为顾忌封闭到下头某个人的出路吧。
“我们之前没有什么交情,也没什么往来,我更不像雷因斯那些家伙这么体恤人,如果你不愿意出来,我会把这里整个轰掉,直到你无处藏身……若你有反对的意思,刚才我入城之际,你就该远远躲开,但既然你现在还在这里,那就该出来面对你未了的责任,至少……你要面对我!”
说话的声音没有很大,但他知道地底下的人能够听见,而这番话纵非霸气十足,却也十足霸道,特别是地底之人晓得自己一向说到做到,所以一定会有反应。
接下来的问题,就只是敌友之间的选择……
“光是两个人……你以为你能做到什么?”
模糊不清的声音,从地底下隐约传透上来,虽然都还身在风之大陆本上,但是斋天位武者的感应范围极广,四大龙神齐现昆仑山一事,他们两人都已经知悉了。
“敌人强大与否,早已与我们无关,对两个死人来说,敌人只分生与死,没有强大与弱小的分别。”
一句话为这次的行动下了注解,但他的智慧却让他说出第二句话。
“……更何况,一时的沉默,只为了更强更大的怒吼。除了我们,其他潜伏的势力也该开始行动了。”
曾经谈笑间指挥万马千军的男人,判断大局的敏锐程度,不在百败军师之下,诚如他所言,当不死树的异能开始失控暴走,象征局势进入千钧一发的最后阶段,本来潜藏在黑暗中静待时机的人们,就开始行动。
在留守雷因靳的名单中,有一位女性显得特别突兀。最终作战的地点是昆仑山,为了保障地利,身为本代西王母的她,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参战人选,然而,风华本身的战力不强,弱质纤纤如她,在战场上仅能担任医疗救护的辅助工作,基于这份考量,还有她本人的要求,这场最终之战她并未随行,只是守在雷因斯的海岸边,遥遥眺望大海之上的远方战场。
目不视物,但其慧心清明如镜,清晰反映出发生于远方战场上的一切,为了这许许多多的生命于瞬间沽逝而伤悲,无疑不死树能够操控风之大陆一切生物,但是风华却清楚感受到,那些已成亡灵的死者,正徘徊于海上下去,以凡人耳朵所听不见的频率高声怨嚎、悲泣。
心中痛楚,风华在大海的另一侧唱诵经文,尽力安抚这些亡灵的悲怨,但不断增加的死灵数目,却相对形成她的负担。
自己真是弱小,面对这场战祸,自己能做的事情却只有善后与等待机会……下过,机会现在好像来了,一如当初在昆仑山的约定,当不死树异能发动,“她”或者“他”就会出现。
“抱歉,风华姊姊久等了,四伯父的动作太慢,让我迟迟等到现在。有心要恶作剧的人,都等得不耐烦了呢。”
一声轻笑,等待许久的人出现在身俊,和其所背负的重大责任相比,她娇小的个头,让人看不出她所拥有的强大力量,看似天真童稚的俏美睑孔,总让人忽略她是多么危险的一个人形毁灭兵器。
梳成马尾的乌溜长发,被强掹海风吹得不住飘扬,织田香作着男装的武士打扮,却仍掩不住娇俏可爱的天生丽质,配在腰间的妖刀,增添了女武者装备的英媚,仿佛只是站在那边,就散发着无人能及的飞扬神采。
天单四郎的嫡传弟子、日本公主、新撰组一番队队长……这些都是她曾拥有的头街,但如今,这些头街上义加了一个显赫的称谓:本代白字世家家主,而她本身则以“白起遗志执行人”的身分自许,在中部大战之后,于暗中默默行动,等待机会。
“不死树能够操控一切生物……单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神也是一种生物喔,所以出现这种场面根本是意料中事。不过……虔诚的信仰者与无神论者大概就不会往这方向想吧。”
眼光直视着前头的方向,织田香感应到四大龙神所发出的冲击波,正疯狂撼动周遭空间,脸上却没露出多少讶异。本来她就没有一般人的喜怒哀乐,更别说她早巳知道会有这一刻的出现,只是,素来不知喜怒为何的心,最近却开始有一丝丝陌生的情绪滋生,这种感觉,应该是欢喜吧。
(起哥哥,即使在你被挂掉以后,你还是能继续掌握这个世界啊,这样的成就,你应该很高兴吧……)
是感慨也是赞叹,当织田香抬头望向大海彼岸,漆黑天空中隐约可以见到火焰与电光交错窜闪,代表自己该有所行动,这时,一道黑色的鳊蝠巨影骤然闪过她上方天空。
“现在……真的可以走了。”
人类与魔族的这场最终激战,应战的一方是魔族,但攻击的一方却是人类、人类与人类,从旁观整理的角度来分辨,实在很难弄清楚当时所发生的每一个细节,这点可以解释为人类总喜欢各自为政、各怀鬼眙,也可以解释为发动这场战争的雷因斯,其领导者欠缺人望,无能统合各路分散势力。总之,当时的乱局可以简单卜一个注解,就是“人类的敌人其实都是人类”。
织田香、周公瑾,这些在战争开打之前显得沉寂的非凡人物,胤祯曾经特别留意过他们,搜查他们的行踪、确认生死,只不过这些情报工作因为石崇猝死,胤禛本身又忙于不死树的施法,所以成效不彰,终于导致最后关头祸起萧墙,敌人开始集结与活动。
公瑾与织田香虽无意与旁人联手,但推情据势,他们都察觉到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几股势力在悄悄移动,以昆仑山为最终集结地而出发。
“对方是龙神,斋天位根本是去送死,但即使是死,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
“起哥哥交代的工作,就要完成,如果那些老老的龙挡在前头,我就连他们也干掉!”
实力相距不远的两个人,却对自己将面对的战局,有着截然不同的面对态度,可是他们双方都没有察觉到,当他们开始有所行动,朝着昆仑山渡海出发时,在半毁的象牙白塔顶端,有一个男人正以超人的目光,注视着他们的行动。
能够暗中窥视当世最强的几名武音,其实力自然不容小觑,此刻站立于象牙白塔的残顶,眺望曾经熟悉的故乡,总是装在卜巴的那抹山丰胡子已被摘去,游牧民族风格的白炮也换成太研院士的制服,一头长发虽然只是随意绑东脑后,却现出无人能及的优雅风格。
这是他当年最喜好的穿着,只是与当年相比,俊雅无双的外貌,增添了成熟与深度智慧,傲气转为内敛,正以深沉的目光,悠然看着各路人马的行动,跟着,白军皇的眼睛转了方向,先是看了看脚下的象牙白塔,目光瞬间锐利得仿佛能直透脚下,看到地底的种种,在得到某种确认后,他转而凝视稷下城中,那笔直参天的灿烂光柱,在黑暗的天幕中尤其显得刺眼。
“唔……这个东西解起来似乎很花时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