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黑暗领域
昆仑山上的攻防战,在双方势力的坚持下,已经进展十多天。本来就不认为自己能取得胜利的石崇,对目前的进展怡然自得,全然没有一丝急躁;另外一方面,昆仑山内的守御一方,也不打算下手太狠,造成过多的伤亡。
即使梅琳心有顾忌,但是以海稼轩的武功,又占了地利之便,玩弄敌人如戏孩童,假使真的有那个意思,早就把入侵的魔族全部杀尽。然而,海稼轩却也有不同的考量。
纵使胤祯与李煜决斗的伤势未愈,只要胤祯亲自来到昆仑山,以他太天位的无敌力量,攻破这边的防线仍只是举手之劳,这点任谁都看得出,所以当胤祯自己退居第二线,把进攻人间界的两条战线都交给手下,这举动不但吓到了魔族将兵,也吓到了所有敌人。
到底是因为魔族内部权力斗争?还是因为什么其他理由?这点海稼轩并不明白,就他而言,百分百是胤祯脑子坏了,所以才作此愚行,给己方一个大大可以利用的空间。话虽如此,但如果人类这边赢得一场大胜,造成魔族方面伤亡惨重,那么胤祯即使不愿意,也将被迫提早出手,主动站上战场的第一线。
所以,海稼轩也不愿下手太重,过早逼出胤祯。兰斯洛一行人前往魔界的事,海稼轩已经从源五郎口中得知,就实际面来看,这确实是唯一的希望所系,海稼轩也愿意配合,将战事暂时以拖延的心态进行,等待兰斯洛从魔界带来新的希望。
石崇在利用自己练兵,这点海稼轩何尝不知,问题是,这种练兵法是双面刃,如果说那些魔族将领因为频繁与高手作战,因而得到提升,海稼轩又何尝不是在与他们的反覆作战中,对自己的剑技与天心运用有了更新一层体会?
只要胤祯不出手,剩下来的魔族并没有什么好怕,旭烈兀虽然也武技超群,但就海稼轩来看,旭烈兀并不至于像其父胤祯那样毫无破绽可寻,自己与梅琳联手,大有将他压下的本钱。
海稼轩一直是这么认为的,而从情势的演变看来,这个实力评估也没有错,只是到了二月十号那天,海稼轩的这个判断有了修订必要。
当时,石崇派出的突击队闯入山中,海稼轩闭目坐在一座钟乳石莲上,天心意识如同古井无波,清晰地反映出入侵者的方位、人数、修为深浅,而梅琳施布在昆仑山内的结界阵也传回同样讯息。
忽然之间,海稼轩觉得有些古怪,天心意识搜索到的敌人一共有九名,但结界法阵中却捕捉到了第十个入侵者的气息,若隐若现,几乎不可判读,而且讯息在短短数秒后就彻底消失,彷佛那名入侵者根本不曾出现过。
海稼轩知道不是那样,会有这种情形出现,就代表有真正的高手进入昆仑山,在刻意隐蔽行踪下,甚至瞒过了自己的天心意识,只是仍防不了针对天位武者专设的结界阵,这才被迫现迹露形。
(石崇一方何来如此高手?是旭烈兀?还是多尔衮那厮来了?)
打了多日沉闷无趣的练习战,海稼轩的剑客之心早感厌烦,这时感应到强敌出现,欣喜的情绪还盖过了紧张,当下提起手边的长剑,就往敌人最后露出气息的方向赶去。
气息很古怪,没有多尔衮的威凌霸道,也不若旭烈兀的闪电多变,勉强要比喻的话,倒是很像一座深潭,表面平静无波,但是水面下却深不可测,让人料想不到下头究竟藏了什么。
(这个感觉……异常陌生,而且还有古老禅道的感觉,是什么高手有这样的修为?)
赶去途中,海稼轩为着自己所察觉到的东西而纳闷,辨析不出这是何方高手,错愕之余,心中也不免好奇,因为这感觉全然不似魔族高手,若是当真修练魔族武技,散发出的气势不会如此超然,但这人与魔族阵营一同攻击,难道是投*魔族的人类武者?
身影化作一道清烟,海稼轩在昆仑山内高速飙行,当他的绝妙轻功与结界法阵结合,形影完全被遮蔽,入洞搜索的魔族好手根本掌握不到他位置,相反地,他们的身影全暴露在海稼轩监视下。本来,就算不作处理,他们也难以有什么作为,但是现在有强敌入侵,不预先料理掉,作战时候就可能变成干扰。
侵入山腹内的魔族好手,其中超过一半不是人类型态。这些人之所以被留在万魔殿,除了武技尚未大成外,主要理由也是因为外表与人类差异太多,不利于人间界的行事;然而,当一名天位武者的肉体有着鳞甲,或是近似龟壳的护盾,本身的抗击力量就会加倍提升,要击破他们便比击破人类肉体困难许多,再加上改造毒龙所形成的异变铠甲,整个人简直变成了一具活动堡垒,这也让海稼轩在初与之对峙时,有些没处着手的挫折感。
但那都只是初对峙时候的事,海稼轩毕竟是经历过九州大战的百战强者,有足够的经验,让他构思出破解敌人身躯的方法。
“谁?”
“有敌人!”
“大家小心!”
几名魔将发出了警告,反覆入侵昆仑山多日,与敌人交手不下百次,惯受他神出鬼没的袭击,他们这还是第一次察觉到敌人的飞快*近,就连脚步声都那么明显,一时间众人都有了反应,立刻转过身来,或是稳重地运功护体,或是性急地抢着出手攻击。
但欠缺经验的他们,没有意识到能够发现敌人踪迹,全是因为敌人故意露形,而他们的动作,正落入了敌人的算计之中。
被石崇设计成堡垒般稳固的防御装甲,配合众人同进同退的合击阵形,一旦运作起来,确实是固若磐石,彷佛是一只缩进硬壳的乌龟,除了恃强硬破,就没有其他的空隙可寻。但是,当他们被惊动,开始转换阵形的一瞬间,却会出现一丝极小的破绽,尽管对大多数武者而言,这破绽微小得难以掌握,可是在海稼轩的眼中,这个不到一秒的细小破绽已经太大。
电光石火一瞬,所有魔人只见一名俊美的白发孩童高速飞来,骤觉极冻寒气临体,肢体关节僵硬,跟着便失去行动能力,在海稼轩绝妙的天心意识运用下,冰锋剑气袭体而入,自动循着最细微的真气缝隙,由关节透发进去,封人气血,比什么点穴功夫都要厉害。
当海稼轩疾风般由那几名魔人身边掠过,他们站在原地,如泥塑木雕般一动也不动一下,但身上的毒龙护甲却瞬息异化,将他们整个裹覆于内,结合他们的真气,变成了一层坚硬的岩壳,护卫着动弹不得的宿主。
一剑封锁敌人的行动,是海稼轩神妙剑术的极限,却终究无法在第一剑就摧破魔核,将敌人一剑毙命,而当敌人进入了这样的龟缩状态,海稼轩要硬破敌人防御,取敌性命,固然是作得到,可是却要耗损真元,届时要面对强敌就颇为不利,在估计过敌人几个时辰内不可能回复行动后,他决定抛下这些魔人不管。
“那家伙到哪里去了?”
入侵的敌人刻意隐敛气息,躲避结界法阵的追踪,但是海稼轩屏息静心,提高天心意识的搜索层次,还是找到了敌人所在。然而,发现敌人位置,却令海稼轩大为震惊,因为敌人竟在复杂山道与迷幻法阵的误导之中,找出了不死树的正确方位,笔直朝那边前去,武功与能耐显然比自己预估得高。
“好本事!”
海稼轩在急奔不死树方向的途中,就已经不需要再用天心意识搜索定位,因为那名敌人已经和守在不死树洞窟之前的梅琳交起手来,魔法与天位力量,两种不同的能源激烈交击,斗得异常激烈,不用搜索也可以感受清楚。
战斗中传来的讯息,梅琳并没有使用五极天式,毕竟五极天式的破坏威力太大,一旦使用,绝无可能像天位武者对战那样压缩波及范围,势必严重损毁昆仑山,所以不到真正要分晓胜负的决斗时刻,梅琳也不轻易使用五极天式。
但身为雷因斯的第一长老,即使不用五极天式,梅琳仍是一个没有人胆敢轻视的角色。所谓的天位魔法师,就是拥有与天位武者同等级数的强大魔力,施放起魔法与咒术,在战斗中丝毫不落下风。
透过天心意识感应,海稼轩得知梅琳正发射着火球、电光、冲击风暴,还有被称为魔法飞弹的聚合能量体,狂乱攻击向敌人,而面对敌人的反击,梅琳周围早已形成魔力结界,一如天位武者的护身真气,把所有攻击或是化消,或是反弹,一一拒诸体外。
(天魔功?不,这感觉很像,可是气势全然不对……啊,莫非是他!)
源五郎提出的魔族高手资料中,曾经说到一个小辈,武功与天魔功一脉同源,颇有相似之处,不可轻忽,当时自己不以为意,但是目前所感应到的力量波动,莫非那个小辈当真……
心念急闪,海稼轩已经赶到战场,那是一处辽阔的地底空间,四面八方都是黑黝黝的一片,看不到明显边际,只有阴寒潮湿的冷风不停“呼呼”吹来;脚下也不是实地,而是一个宽达数里的地下湖泊,来自四面的寒风,在这湖泊上吹起一片又一片的涟漪。
湖泊的对岸,有一个仅容一人通行的狭窄岩道,只要通过这岩道,末端就是不死树的所在,但如今梅琳却站在岩道口,不让入侵者进入。
与梅琳隔着数十尺距离,漂浮在地下湖之上的入侵者,就是梅琳与源五郎都曾警告过不能掉以轻心的男人,最后一任花字世家的家主,花天邪。之前海稼轩一直看不起这小辈,觉得他纵有异遇,也难有什么大成就、大作为,但此刻亲眼见到他的武功、感受他身上所散发的气势,海稼轩终于明白为何源五郎会那么认真地再三警告。
漂浮在地下湖之上,花天邪的出手极为诡异,他用着类似龙族升龙气旋的武学,扬手是风,推掌成旋,攻守进退之间,尽是一道又一道的狂风,乍看之下,有些类似被认为是风之王者的天刀王五。
但花天邪操作风的方式,却不若王五的风之刀,而是把风卷成一个个气旋,扯动地下湖的冰水,化作数十道水龙旋风,或是往梅琳的位置推击出去,或是交错横过身前,挡住梅琳魔法飞弹的轰击。
当水龙旋风到了梅琳身前,赫然又生异变;梅琳投射出的火球与冲击风暴,将水龙旋风击破,蕴含的余劲往四周窜射,落到地面,本来坚硬的岩石像是经过千年风化,在刹那之间分解崩散,变成一大片沙堆,所有水分在一瞬间被吸化抽干。
奇异的运劲形式,即使是海稼轩也闻所未闻,首次看见这样异想天开的武技,啧啧称奇之余,也暗凛于敌人的坚强实力。
(真是不可思议,这狂妄肤浅的小辈,怎么把武功练到这种地步了?唔,他身上的气势有些眼熟……是天草莳贞吗?这小辈当真得到天草一生的修为了?难怪……原来他是天草的传人啊!)
察觉到这一点,海稼轩心头隐约泛起一丝黯然,但更多的却是惋惜与气愤。根据自己所知,花天邪投*石崇之后,变成了石崇手下,听命行事,但天草四郎一生与石崇相处不睦,必然不乐见自己的传人被石崇所利用,事事听命于他。
“哦?另外一位也回来了吗?那些驻守万魔殿的新人只能争取到这点时间,各个击破的战术看来没机会成功了,我还真是失败啊。”
当海稼轩出现,花天邪立刻停下了手,不再与梅琳对轰。海稼轩所选的位置极为巧妙,恰好与梅琳一前一后,分别占住地下湖的两侧,如果花天邪要继续作战,势必要面对两大高手的前后夹攻;这个不利的情形已在预估之中,但花天邪仍需要调整位置,让自己做好面对前后夹攻的准备。
“能够得到天草莳贞的真传,算是你造化一场,但他死后有知,晓得你变成石崇的爪牙,被石崇给利用,不知道会是怎样的表情?”
“利用?我不这么认为,石崇与我只是一种互取所需的合作,他似乎还没有操纵我的能耐。”
一直表现得内敛而深沉的花天邪,在说到与石崇的共处模式时,第一次露出了从前那样的倨傲表情。
“再说,石崇只是执行胤祯的命令。在本质上,所有人都是服从大魔神王的意志,我不以为天草会对这点有什么不满,况且……他生前的最后一战,也是奉大魔神王的命令出战。”
“什么?你是说天草他……”
花天邪的回答,反而令海稼轩大吃一惊。本来他就一直有所怀疑,当日中都皇城之战,石崇与天草四郎素来不睦,为何能够请动天草四郎出手刺杀?后来反覆思索,唯一的解释就是利用天草四郎与陆游往日恩怨,利用天草四郎想要了断恩怨的决心,诱他出战,然而照花天邪的说法,天草四郎之所以现身中都,决战陆游,那是因为胤祯的幕后操作。
(对了!那时候天草他曾经……)
海稼轩脑中浮现一幕景象,那是在中都之战,被击败轰出皇城外的天草四郎再次回来时,曾经到一座玄冰之前,对冰封在内的曹寿说话。如今想来,曹寿即是胤祯,所谓的被冰封也是故意伪装,而天草四郎对他说话,那更是早已明白他的身分,作着臣下向主君辞别的最后礼仪,当时他们说的话是……唔,天草四郎对胤祯说了什么呢?
“……其实,我现在发现,原来我和你一样,都很可怜。不过,我觉得已经够了,你呢?会继续被人同情下去吗?”
天草四郎低声说出的话语,彷佛仍在耳边清楚流过,当时只觉得这些字句理所当然,都是天草四郎对曹寿的悲悯之语,可是现在想来,里头的一字一句全都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海稼轩放声大笑,声音远远传开出去,震动四方;虽然是稚嫩的童音,可是笑声中却含有一股对自己的怒意、对这荒谬情形的可笑,还有一丝难以掩盖的怜悯。中气充沛的笑声震得顶上岩层碎石不住落下,平波如静的地下湖迸炸出朵朵水花,涟漪迅速朝周边蔓延。
花天邪静静地看着海稼轩,好半晌才问了一句。
“有什么好笑?”
“当然可笑!”
“当啷”一声脆响,海稼轩拔剑出鞘,声若龙吟,遥遥指向正前方的花天邪,冰锋剑气与地下湖的天然寒气结合,纵使双方遥隔数十丈,仍是令花天邪汗毛竖立,不由得心中暗赞,对手果然不愧是走过上代人魔大战的绝世剑圣,如此深擅利用自然环境,与本身的优势结合,这是自己还追不上的地方。
“堂堂大魔神王,枉自武功盖世,到头来也不过是一个要人同情的可怜虫,这岂不是很可笑?”
“唔,说得倒也不错,确实很好笑,但……这却不该由你来笑,因为你不了解他们君臣之间的道义,不了解天草为何对胤祯这么说话……你这样跟着笑,只是证明了自己的肤浅。”
花天邪神色转冷,双臂渐渐萦绕起一层黑气,“而且还有一个重点,死人是不会笑的,如果躺在棺材里的死人还能笑,那就很可怕了。”
“好狂妄的小子,倒要看看你得了天草多少的本事。”
“你马上就会见识到的,天草四郎生前从来没有亲自击败过你,现在我就代替他完成这遗愿。”
“哼,你洗干净脖子,准备等一会儿与天草莳贞碰面,好好再接受他的管教吧!”
双方相互放狠话,这似乎是武者决斗中常见的事,但是海稼轩与花天邪的这一轮言语交锋,不但海稼轩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就连花天邪都像是回到过去的那个偏激青年,意态若狂,一面望着海稼轩,一手却指向另一侧的梅琳。
“无须多言,你们两个一起上吧!”
简短的言词中,蕴含着一股决绝愤怒,显然花天邪本身情感也处于激愤状态,始终在冷眼旁观的梅琳察觉到这一点,心中有几分诧异,因为她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会让花天邪如此失常,而在找到答案之前,花天邪与海稼轩已经正面对上了。
最开始的几回合,双方只是单纯就武学招式上做着比拼,相互试探对方的修为深浅,还没有拿出真功夫来。纵然功力未复,海稼轩的天心意识却是圆熟老辣,一套套上乘剑术施展开来,恍如行云流水,长剑在身外舞成一道虹光,看得人目不暇给,更将花天邪压在下风。
花天邪的战法与早先差不多,仍是推动水龙旋风出击,本身则用起了早年所修练的花家武学,身形在空中高速闪动,利用水龙旋风做着掩护,在偶然出现的缝隙里重腿踢击,但海稼轩的长剑矫若游龙,吞吐不定,将他每一记闪电重击轻易挡下,从容反击,配合著梅琳偶尔击来的火球与电光,让花天邪只有招架之力,再没有出击的余裕。
从岸上往空中看,那是一幕非常震撼视觉的画面:在数十道“呼呼”狂卷的水龙旋风里头,白发男孩舞剑成虹,一道道窜升又殒落的白色闪电,像是天上月光般普照洒落;数十道因为高速移动所形成的残影,以各种不同的姿势与方位,朝着闪亮剑光中心作攻击,但每一相触,就是发出爆裂声响,一块块大小不同的碎冰由空中落下,洒落黑黝黝的地下湖面,很快就点缀成了一个银白色的琉璃世界。
恶斗方酣,海稼轩趁着自己的优势,赫然再现新招,在一剑反刺逼退花天邪后,长剑陡然离手,他右手两指并为剑指,点在长剑剑柄末端,长剑受力激荡,在他周身高速绕起圈来。
短短的一息呼吸之间,如雪长剑在海稼轩周身绕出数十道剑圈,每绕一圈,积蓄的力量就陡增一倍,最后在空气中擦出点点火花,“滋滋”有声,煞是好看。
“广寒仙剑,驱妖伏魔,疾!”
海稼轩剑指一翻,激速飞绕的长剑应声飞击出去,拖着一长串灿烂火花,飙射向正要发动第二波攻击的花天邪。
“装神弄鬼,这何足……”
花天邪的声音在半途被打断,这一剑之威竟是超出想像的凌厉,不但将十数道水龙卷风一击而破,爆成满天缤落雨花,就连花天邪双掌齐出都抵挡不住,被这奔月射日的一剑硬生生破开防御,正中胸口。
“啊~~”
花天邪痛叫声中,胸口既没有被剑贯穿,也没有炸出血花,而是瞬间被极冻寒气给凝封,跟着就碎裂开来,他本人也在惨嚎声中往后飞坠摔去。
这是海稼轩专为对付魔族而创的招式,藉由冰封破坏,一次性粉碎魔族的生命魔核,此刻看见花天邪中招飞退,他不假思索,剑指一翻一引,长剑闪电回防,顺他剑指牵引旋转蓄力后,再次朝花天邪飙射,第二次出击。
地底之下黑暗无光,花天邪中招飞退百余尺,已经进入目光所看不到的黑暗地带,但海稼轩却不在意这些,因为广寒仙剑是以天心意识锁定而发,纵然肉眼看不见敌人所在,只要天心意识仍能捕捉,就算敌人远遁千里,拼命闪躲,广寒仙剑也能追踪命中,取敌首级于千里之外。
然而,这理应百发百中的一剑,却在第二次使用的时候失手了,先是海稼轩心中警兆忽生,天心意识的探索网中全然失去了花天邪气息,紧跟着,就连长剑本身的剑气定位也消失,彷佛被什么东西给吞噬下去。
(唔,可恨,毕竟不是凝玉剑……)
海稼轩所惯用的神兵凝玉剑,在与公瑾决斗的时候遗失,尚未寻回,目前所使用的这柄长剑虽是利器,却只是寻常凡铁,没有凝玉剑的诸多神异效果,使用上的威力也受到限制,现在明明知道敌人用了某种反击,但却没法从剑上的反应得知真相。
然而,不使用神兵也有好处,就是替代性高,以海稼轩如今的修为,凝物成剑的效果与寻常利刃根本没有差别,当下心随念转,脚下的水面骤然升起数百柄水剑,以天位力量冰冻、强化硬度后,海稼轩低喝一声,数百柄琉璃冰剑彷佛飞蝗乱箭,一起射向眼前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咻!”
数百柄琉璃冰剑的飞射,发出锐利的破空声,却都在没入黑暗空间一段距离后,全数彷佛泥牛入海,消失了踪迹、消失了声音,好像再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海稼轩也不得不谨慎从事。天心意识探索不出异状,用肉眼去看,眼前一大片黑暗寂静得让人心生寒意,彷佛有什么不知名的邪异妖物潜藏在黑暗里头,等待着噬吃每一条侵入进来的生命。
(说我装神弄鬼?嘿,你自己才真的像个神棍!)
海稼轩屏息以待,出于武者的直觉,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黑暗中快速窜出,朝自己这边过来。
(是什么东西?暗器吗?还是冲击波?)
海稼轩估计着敌人的攻击形式,目光尝试往黑暗深处看去,想要一窥花天邪的状况,只是黑色本身成了最好的掩护,无论海稼轩怎么提升眼力,所能看到的只有一片漆黑,什么实际物体都看不见;这是一件非常诡异的事,因为以海稼轩的能耐,只要运足了目力,就算是在没有光源的地底,也可以看黑夜如白昼,更别说这具躯体长年埋藏于地下,早已训练出极佳的夜视能力。
(这个……莫非是……)
刹那间,海稼轩若有所悟,而敌人的攻击也在此时发动,有某种东西由无边黑暗中快速朝海稼轩飞射而至,海稼轩明明感应到了这点,可是却什么东西也看不到,感觉不出冲击气劲,也看不到任何实物攻击,一种对于未知的紧张强烈袭上心头,直到他全身蓦地一沉,举手抬足瞬间沉重万倍,他才终于醒悟。
并不是有什么东西由黑暗中射出,而是这片无边黑暗快速延伸了面积,将更多的范围吞噬,纳为“它”的领域!
领域!
睥世七神绝之中的掌绝,脱胎于魔界皇族的天子绝学皇玺剑印,能够在运使之时自成领域,令陷入领域内的敌人行动受制,如同掉落蛛网上的昆虫,动弹不得;过去旭烈兀与韩特曾经数度倚仗这武技杀敌,但所能张设的领域最多不过丈余,维持的时间也不过短短数秒,花天邪的武功脱胎于睥世七神绝,但怎能练到这种程度?
当整个人陷入黑暗领域,遭到吞噬之后,虽然四面八方都是一片无边黑暗,但海稼轩反而看得清清楚楚,花天邪就飘站在前方三十丈远的地方,双掌合十,凝眉闭目,口中念念有词,不晓得在说些什么。
之前攻击所发射的长剑与数百冰剑,全都停顿在他身前十尺到数十尺的空间,好像时间静止一样,停顿在半空,维持着往花天邪方向射去的样子,却是一动也不动。
“南无喝棉怛那,哆棉夜耶。南无,阿弥耶……”
一句句闻而不知其义的古老经文,梵音缭绕,传入海稼轩的耳中,一下模糊、一下清晰,忽而震耳欲聋、忽而寂然欲灭,让人彷佛陷入一个意识清晰的无边梦魇,莫名的妖异压力,令人克制不住地冷汗狂流,四肢百骸彷佛被抽干了精髓,渐渐失去了活动力量,甚至是生命的能量。
(渡灭一切生机,生大威力,生大灭绝……这就是忽必烈的灭绝神功吗?)
海稼轩对于当年忽必烈所创的神功也有耳闻,但即使是忽必烈亲自运使灭绝神功,海稼轩也不认为他能够钳制自己的行动力,花天邪能够把灭绝神功发挥到这地步,一定有什么特殊理由,必须要找出。
“那摩婆萨哆,那摩婆伽。摩罚特多。怛侄他那棉谨墀。地弥瑟尼那。婆夜摩那。娑婆诃。……”
当朗朗诵经声再次传入耳里,海稼轩陡然醒悟,知道了这个诵经声的奥秘所在。
双掌合十,念诵着古老的经文,花天邪就像是个苦行僧一样,让自己身心进入一种超然于世的禅定境界,在这至静至寂的禅定心境中,他的天心意识高度运作,能把自身力量作出比平时强横数倍的集中运用,所以才能够作到这不可思议的领域张设。
在海稼轩眼中看来,花天邪的天心意识运用,虽然不若自己圆熟,但却更为精粹,这个黑暗领域的力量流动,完全找不出空隙,这显示花天邪的天心运用更胜于己,想要攻破这领域只有*力量强破,但这种悍然使用蛮力的做法,却也是天位战中最忌讳的动作。
(能够瞬间压制我的动作,让我难以动弹,这修为已经近似斋天位,不,可能已经到达斋天位了。)
海稼轩忆起当日天草四郎身故前,据说曾经传功花天邪。天位力量不是想传就可以传,即使是太天位武者转传毕生功力,如果受功者天心愚鲁,传完之后也只有小天位,甚至更糟糕;然而,如果传功者肯做更大牺牲,以拼上性命的代价,将自身的神魂意识与力量一并传输,就有可能让受功者透过这种灵悟,完全继承传功者的修为。
天草四郎传功于花天邪,似乎就是用这样的方法,当日天草身故之前已经拥有斋天位修为,如果花天邪能够完美继承,那么拥有斋天位力量是理所当然的事,并没有什么好奇怪。
彷佛是为了印证海稼轩的想法,当海稼轩第二次鼓劲,想要挣脱这个梦魇般的处境,黑暗领域中另一股力量涌来,令海稼轩气力全消,全身使不出一点劲力。
(钳制气脉……这……这是万物元气锁!)
双方的天位级数有差距,战斗本来可以在一击两击之内结束,但海稼轩却察觉到花天邪的意图,也明白了灭绝神功与天魔功的差异之处。天魔功的强横,是能够吸蚀敌人的血肉精元,纳敌人修为于己身,倍增力量;灭绝神功是忽必烈模仿天魔功而创,因为得不到真正精要的口诀,所以无法吸纳敌人精元为己用,但却能够作到前半截,迅速化消敌人的精元,散诸于周围空间。
花天邪的战术,可以说是灭绝神功最漂亮的使用法,尤其是在双方有天位差的时候,纵使敌人千军万马,一旦踏入领域之内,就会在瞬间把生命精元散尽,化为干尸倒毙,杀人于无形之间。
海稼轩晓得敌人邪功的厉害,竭力以白鹿洞内功抱元守一,但却只能减缓精气真元的散失,无法完全遏止住,心知这样下去必然有死无生,预备运集全身剩余力量,再作全力一拼,只是就在他运气即将成功的时候,又是一股莫名波动传来,令他大惊失色。
这股莫名波动,并非来自花天邪的方向,而是自领域外的世界透传过来,是一种让海稼轩熟悉又畏惧的感觉。
(五、五极天式……)
海稼轩并不是单独作战,之前为了武者尊严,梅琳只是象征性地作辅助出手,并未下场实战,可是当她察觉海稼轩可能陷身危难,仍在领域之外的她便正式出手救援。
魔法师对抗天位武者的最强技巧,五极天式,在对战天位武者的纪录中几乎无往不利,甚至还不用实质出手,只要*五极天式运发之前的黑暗冥气,就足以扰乱天地元气,令天位武者的力量大受影响。这也就是梅琳的打算,不管花天邪修练何等神功,只要他没有胤祯那样的无敌力量,就一定会受到影响,至少,这块黑暗领域就难以维持。
然而,这个看似理所当然的想法,这一次却是大大失算了。
当五极天式的影响波动传来,面孔平静如苦修老僧的花天邪,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但他口中诵经声不止,两手却交错动作,瞬间结出几个法印,凝心定神,天心意识的集中度再次提高,整体力量运用浑然如铁桶,任黑暗冥气如海潮般一再波动涌来,竟是纹风不动。
五极天式的黑暗冥气不分敌我,花天邪的力量高度集中,无法撼动,这下子反而令海稼轩身陷险境,胸中气息大乱,自身天位力量一下子崩散,精气真元如江河奔流般往外散失,夺命之厄只在顷刻。
命在旦夕,海稼轩反而笑了起来。这个后生小辈能够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确实是后生可畏,但老人终究有老人的智慧,战场上不能获胜,但却另外有全身而退的后着,现在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但意识却还很清楚,只要思考无碍,就能给这小辈上个一课。
“度卢度卢,罚弥耶帝。摩诃罚弥耶帝……”
花天邪的诵经声彷佛催命号角般加快节奏,海稼轩瘦小的身躯蓦地亮起白光,跟着就被彻底灰化,散成满天的碎屑细粉,犹如大漠风沙。
诵经声停止,花天邪睁开了眼睛,之前即使是感应到五极天式波动,他也不曾为此睁目,但他现在却睁开了眼睛,望向眼前的一片风沙,那里头早已没有任何生命气息。
“狡猾的老狐狸!”
花天邪低低念了一声,就在自己即将功成,一举将敌人整个杀灭灰化的时候,海稼轩身上发出了一种预藏的力量,与外部的梅琳相呼应,内外力量一结合,顿时产生时空转移的效果,海稼轩硬生生被转移到自己的领域之外,一块与他同高的大石头被转移进来,成了替身,被自己的灭绝神功化为灰烬。
当花天邪解除领域,早已不见了梅琳与海稼轩的身影,他将目光改望向通往不死树的入口。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看看你们能躲到什么地方去。”
第五章 玉石俱焚
艾尔铁诺历五六九年三月?日本?昆仑山
与花天邪的首战失利,梅琳和海稼轩撤往山腹内,更*近不死树位置的第二阵线。
海稼轩惨败在灭绝神功之下,精气真元大量散失,神情萎靡,整个人连抬起一根小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全*梅琳帮忙推宫过血,才回复行动力,但仍是手酸足软,没法与人交手,估计没有个十来天的休养,是不可能恢复战力的。
“幸好,忽必烈那家伙抄袭失败,灭绝神功与天魔功有本质上的不同,如果是被天魔功吸蚀内力,那就不是十来天的休养能够回复了。”
就这么受挫在小辈的手里,海稼轩的心情自然不会很好,不过也不至于真的形成困扰,简单微微一笑,就把这不愉快的心情给驱走。
“你好像比以前更看得开了?”
“做人要往前看,不看开一点不行啊,如果败给小辈就要拔剑自杀,我就很难活在往后的时代了。”
海稼轩的淡淡微笑中,有着一丝苦味。尽管在过去两千年的漫长时间里,他曾一直占据“人间界第一强人”的王座,但却仍然得要面对世代交替的浪潮,特别是当一个又一个的后生小辈,突破了他两千年未能寸进的天位之壁,一一攀上了斋天位的绝顶修为,看在海稼轩的眼中,实在是有些感伤。
“不过,花天邪是一个特例,如果以他本来的资质与器量,能到强天位就已经是极限,是不可能有机会进入斋天位的。”
始终在冷眼旁观战斗的梅琳,对这一点分外有感触,特别是花天邪能将灭绝神功发挥到如此境界,即使创始人忽必烈重生,恐怕也不过如此。这样的领悟与突破,对照起从前的花天邪,简直是一个奇迹。
创造这个奇迹的,无疑就是天草四郎,这是风之大陆上人尽皆知的事,但背后却有着不为人知的细节。
“单单只是传功,到不了这样的层次,一定是那两个人的灵魂出奇契合,所以才能完整继承了天草的领悟与修为。”
梅琳的话,令海稼轩也有共鸣。天草四郎的孤傲个性、一生的际遇、漂泊的情感,这些部分都与花天邪有相似之处,所以天草四郎生前对花天邪青眼有加,结成忘年之交,后来肯定是这两个人的遗憾与情感重叠,花天邪才能把天草四郎传承的东西完美吸收,产生了如今的突破。
“唔,确实如你所说,这两个人的执着地方都很像,在情感上……可能从来没有被满足过。”
海稼轩曾听梅琳提起过花天邪对一生所爱的执着,细细想来,这一点是与天草四郎最为相似,甚至可以说是重叠的地方;当两个人生的共同遗憾与执着,在同一个灵魂里结合,就诞生了今日的花天邪。
“天草四郎用他生命教育出来的关门弟子,超越我也是应该的,不过,这种情形不会延续太久,斋天位之壁再非牢不可破,他只是领先我一步而已。”
海稼轩的语气中充满信心,这种自信满满的表情出现在一个孩童脸上,让梅琳不觉莞尔,笑了起来。
“可惜,可惜,这样的人才不能为人类阵营所用,反而成了魔族侵略的鹰犬,这点真是令人惋惜。”
比起败在一名小辈的手上,这件事无疑更令海稼轩遗憾,不但感叹花天邪这样的优秀人才投向魔族,更为自己栽培的弟子无一能在此时派上用场而扼腕。
当日名动天下的陆游七大弟子,扣除海稼轩本人不算,王右军、泉樱两人各据一方,虽然都还能起到保境安民的作用,却无力影响大局,本身力量不足以对魔族产生威胁。
武功最强的李煜、周公瑾,已经在与魔族的战役中先后阵亡,倘使他们两个人之中有一个人还在,不晓得能对眼下的局势产生多少助益;但无论是昆仑山战线,或是稷下战线,肯定能够纾解许多压力。
陶胭凝在中都之战结束后,就销声匿迹,再也没了消息,似乎无意参与人魔之战,这点海稼轩并不意外,因为在他看来,胭凝野性不驯,对人类并没有好感,本来就没有理由特别站在人类这边作战,只要不改投魔族阵营,那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但最意外的变化却是旭烈兀。枉费过去对他器重甚深,认为他文才武略俱佳,是千年难得一次的优秀俊才,哪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对他的栽培竟成了自己有眼无珠的最佳证据,没有看出他的真面目,以致于养虎为患。如今的他,已经是魔族阵营的第二号人物,人类阵营的心腹大患,这点全都是自己的过错。
为了对付魔族入侵,自己耗费千年光阴栽培出的亲传弟子,如今死的死,散的散,反叛的反叛,不然就是派不上用场,眼看魔族来势汹汹,人类阵营覆灭就在眼前,海稼轩又是忧心,又是叹息。
“那么……我们也该有所决定了吧?”
感应到花天邪正朝这边高速*近,梅琳点醒了这一点。纵然面对斋天位武者,他们两人也不至于无计可施,毕竟敌人当中有一个旭烈兀,说不准就会由他攻打昆仑山,所以之前他们也做了许多布置,当斋天位级数的武者前来,就可以*这些布置与战术与之一战。
事实上,梅琳在撤来此地的途中,就已经开动部分魔法设施阻挡花天邪前进,所以他才会迟迟未到。海稼轩被灭绝神功重创元气,一时之间无法作战,这点是之前始料未及的状况,不过当初曾考虑到会有人因为伤势太重,无法上场作战,所以情形也还不至于失去掌握。
所以,现在的问题就在于要不要战斗下去?原本海稼轩与梅琳进驻之初,是抱着不惜一切的决心死守昆仑山,绝不让魔族得到不死树,但是那天源五郎来到,观察过不死树的状态后,提出了一个意见,因此让两人有了后退的余裕。
在还能够支撑的时候,就持续与魔族对抗,让魔族将兵力分散,可是当真正的大敌来了,好比说胤祯亲自攻打昆仑山的时候,就不需要在此死守,让出昆仑山,把人类的战力集中于稷下。
“你们两位的战力与智慧,对全人类来说都非常宝贵,请不要妄自菲薄。留住有用之身,这点才是最重要的,千万不要把性命送在没意义的事情上。”
源五郎当时的表情非常认真,甚至可以说是低姿态地恳求,除了战略层面的考量之外,更多的是不愿意见到友人血溅沙场,想要将他们挽救出来的心情。源五郎担忧的神情,让海稼轩与梅琳都记忆深刻。
“小五其实是个好人啊……”
“嘿,他从以前开始就是这个样子,不像个男人……”
海稼轩低笑了两声,当他抬头望向梅琳时,从目光中所漏的讯息,梅琳知道他已经有了决定。
“就把这里让给魔族吧。我想在天草四郎的继承人身上赌一次,看看这次赌局会有什么结果。”
海稼轩的决定,获得了梅琳的同意,当一刻钟后花天邪终于闯到这里来,已经找不到海稼轩与梅琳的踪影了。
“唔,我慢了一步吗?”
花天邪感应得出,那对男孩与女孩已经离开这里,甚至离开昆仑山。虽然从地下湖通往不死树的路只有一条,但只要使用时空转移的魔法,他们可以跳跃出现在昆仑山数百里内的任何地方,再配合他们的脚程,这时候早就不晓得跑哪里去,根本追之不上了。
“可惜了,不过……也好,这场战斗如果演变成死斗,那就让人不愉快了。”
花天邪在潜入昆仑山之前,已经有了溅血的打算,自己并不是为了试探而来,既然进了昆仑山,那么不管是自己倒下,或是敌人倒下,这场战斗都会有个完整失败或胜利的结束,如今敌人主动撤守,这点虽然出乎意料,但却也是最好的结局,接下来就是接收不死树的问题了。
收敛了斗志与杀气,花天邪缓步朝走道尽头踱去,对于西王母族千万年来誓死守护的神物,他也充满好奇心,不待往外通知石崇等人,自己就先朝着走道尽头探索过去。
之前从多尔衮口中,花天邪也听过不死树的若干传闻,据说不死树是创世神开天辟地时期留下的神物,由西王母族守护,三千年开一次花,三千年结一次果,将果实炼制成药又需三千年,其神药起死人、肉白骨,有着逆转生死造化的奇效,但是在数千年前的几场大战中,西王母族把所有神药消耗殆尽,如今屈指算来,不死树应该甫结果未久,要将果实炼制成药,那已经是三千多年后的事,实在是太过悠久的神话……
“三千多年后……呵,现在的人不晓得有几个人能有命看到。”
当花天邪冷笑着踏入走道末端的洞窟,只见那是一个圆形的石窟,在最顶端的岩壁上开了一个口子,晴朗天光正从上方透射进来,落在洞窟中心的一棵古树上,淡淡的洁白光晕中,盘根错节的枯槁树木,诉说着无声的历史与光阴变迁。
那棵树不过两尺余高,单从外型来看,实在很难想像这就是天下驰名的不死树,树皮干瘪,无叶无花,像是早已失去了生命,如果不是隐约仍传来能量的脉动,花天邪怎都不会相信这是自己的目标。
枝头上不存在应有的果实,这点是意料中事,既然已经到了开花结果之年,前头的人肯定已经把果实摘采下来,倘若没有被西王母一族人撤退时带走,就一定是落到海稼轩的手里。占领了昆仑山那么多天,不死树本身是无法迁移,但自己可不至于天真到认为敌人会连不死树果也留下来。
不过,当花天邪缓步踱到不死树前,想再仔细看看这棵魔族志在必得的奇树,天心意识所捕捉到的一丝能量波动,让他脸色刹那间大变,立刻退出十数尺外,用一种谨慎的眼神再次确认周边状态。
半晌之后,一声大笑响彻昆仑山内,回绕震荡,久久不休。
“哈哈哈哈~~果然姜是老的辣,我被摆了一道啊~~哈哈~~”
昆仑山攻防战,最后以出人意料的形式画上句号,当花天邪走出昆仑山,表示敌人已经撤退,不死树已经落入己方掌握时,石崇喜形于色。
花天邪这次伤愈出战,石崇并没有预期他能够一举挫败敌人,毕竟光是海稼轩已经很难应付,更别说还有个梅琳在旁掠阵,如果把梅琳的天魔功、五极天式、海稼轩的奇门遁甲都考虑进去,变数众多,纵使花天邪有斋天位力量也未必稳操胜券。
最理想的情形,是等多尔衮归来,与花天邪两强联手,再配合自己的策划,那么昆仑山就必然可破,不过在那之前,先让花天邪进山内看看环境,试试看敌人实力,这样也有助益,以他此刻的武功,纵然不胜也可全身而退;这是石崇当初的想法,哪知道花天邪勇不可当,仅仅一役,就将昆仑山夺下。
反观魔族的另一阵营,旭烈兀虽然用兵神速,但目前战线距离稷下城还有老远距离,更别说实际攻打稷下的难题,己方却在这时攻下昆仑山,取得不死树,届时在胤祯陛下的御前,己方无疑是赢得了这场竞争。
“是吗?石崇大人要高兴似乎还嫌早了点,不过是不死树到手而已,后头的难题还很多,还没有到志得意满的时候啊。”
花天邪的话中别有所指,石崇察觉到了这一点,急忙率众进入昆仑山,确认不死树的状况。
在当天晚上,一封来自日本的紧急军情文书,传到了中都的胤祯手上,表示已经攻下昆仑山,取得不死树,但是敌人非常奸滑,竟然事先在不死树周围布下大范围结界。
那真是一个极具规模的巨大结界,由九千九百九十九个正反不同的中小型结界错落布成,机内藏机,变外生变,就连石崇都看傻了眼,想不到敌人占据昆仑山多日,居然利用时间布下这等繁复结界。
与一般的防御结界不同,这个结界并不会对入侵外敌作什么阻挡或攻击,毕竟,能突破海稼轩与梅琳联手的武者,肯定具有斋天位以上的修为,世上不太可能有什么机关能对之产生威胁。放弃了阻挡与攻击,这个结界所有的能量只用来作一件事:引爆不死树。
不管是什么人进来,只要有人尝试触摸不死树,或者对不死树进行什么术法,结界就会启动,把不死树炸成粉碎,大家来个玉石俱焚,一拍两散。
这个毒辣的诡计让石崇也为之呆愣,因为不死树的存在关系天地能量运行,如果贸然摧毁不死树,可能引发的后果没人能预测,怎么轻都是日本陆沉级数的大规模灾变,而且灾变范围不限于日本,大有可能广及风之大陆本土,届时在连锁效应下,连串天地灾变会疯狂蹂躏风之大陆的每一寸土地;基于这个严重性,石崇本来有恃无恐,以为敌人不敢对不死树做些什么的,哪想到当己方攻破昆仑山,取得不死树之后,敌人竟然还有一着无比锋利的回马枪。
“……太毒辣了,这些家伙一个个打着正义的旗号,做事却比魔族还要狠得多啊。”
石崇这才明白,为何梅琳和海稼轩在还可以战的时候,却选择撤退,原来是留下了一个大炸弹来。这样一来,攻下昆仑山非但不是结束,反而是另一个战争的开始了。
魔族阵营的精锐魔法师立刻被调来,奉命处理这个繁复的结界,做着拆解“炸弹”的工作。魔族的魔法水平远胜人类,以鸠摩狮为首的法师团很快作出评估,预计在三百年内可以将这结界安全解除。
“比较精细一点的说法,是两百九十八年七个月零三天又八个时辰。”
“为、为什么会这么久?”
“将近十万个结界,布成之后开始相互反应,每两个结界反应一次,整个结界法阵就会发生一次变化;要拆解这种大规模法阵,就像是作一道庞大的数学题,在更新的技术或工具出现前,我们只能逐步慢慢去解,更别说这里头还藏有很多东方仙术的技巧,属于我们未知的领域,拆解起来会更花时间……总之,照正规做法来办的话,没有个三百年时间,是不可能在绝对安全的大前提下拆除结界。”
“这怎么可能?难道那两个贼小鬼自己也要花上三百年才能拆解吗?”
“不,他们两个人没有团队配合的话,相信三百年时间绝对不够,但是……我们不认为布这结界的人有解阵打算。”
“什么?”
石崇只是因为关心而思绪错乱,当他稍微能够冷静下来,马上就明白了鸠摩狮的意思。
对人类来说,不死树是一个碰不得,也不应该碰的东西,之前的历史中从没有人利用过不死树,往后也不需要有人利用它来达成野心。既然如此,不让任何人接触到不死树,这才是最符合全体人类利益的做法,海稼轩和梅琳在施布结界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过解法,因为……不需要。
“难道没有其他的办法吗?三百年的时间,不知道会发生多少的变数,这是我方无法承受的风险啊!”
“如果照正规做法,三百年是免不了的,但除了正规解法之外,可以透过杀死术者的方式,让结界自动解除。”
魔族的魔法师们,最后作出了这样的结论,这个魔法结界的性质很明显,只要杀死施术者,结界就会自动解除,所以与其花上三百年时间慢慢去解,直接杀死施术者,无疑是最省时的做法。
也因此,石崇的加急文书被送到胤祯手上,请这位魔王陛下作出最后的定夺。
“唔,非常有意思啊……”
当胤祯阅读着石崇传来的讯息,他所注意到的事,并不是不死树的结界,而是敌人的手法。
“用看似玉石俱焚的手法,封锁住我们的行动,即使夺得不死树也没有用,这样漂亮而且狠辣的计策,不像是那两个人的智慧与风格啊,应该是有什么人在幕后策划的吧?”
皇帝陛下的问题,要有个人回答,而担任这工作的,就是不甘不愿被召回中都,目前还随侍在父亲身边的旭烈兀。
“雷因斯阵营中有个出了名的百败军师,虽然百败,但仍然是军师,或许就是他出的点子吧。”
旭烈兀说到百败军师时,语气中并没有任何侮慢的意思,反而有着一丝同情。他不认为源五郎是个庸才,但置身在一个全都是异常人的环境,对一个理性思考的参谋来说,只是一种悲哀;从手上宗卷的记载来看,旭烈兀觉得自己如果易地而处,大概也免不了“百败贵公子”之类的屈辱称呼,所以对这名敌阵中的参谋人物甚感同情。
“那个男人吗?有可能,但我手边所得到的情报,当前雷因斯主要的智囊,是国王身边的一个秘书,叫做苍月草的女子。很凑巧的是,这也与现任魔法公会的主席同名,这不是很有意思吗?”
胤祯看着桌上的宗卷,微微一笑,多年来自己一直冷眼注视着人间界的大小事务,有些不起眼的小事,经过分析之后,往往就能够看出里头的蛛丝马迹。
“雷因斯内战的时候,曾经传出女王显灵现身的消息,事后被解释是集体幻觉,但假如不是这样呢?要花三百年时间才能解开的巨型结界,这确实是很棘手,可是过去曾经有一个说法,前任雷因斯女王拥有一项天赋异能,能够解除一切运作中的魔法,假使有这样的能力,解开结界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
事实上,这不只是传闻,石崇在暹罗城中被小草重创的那一次,胤祯曾经仔细询问过事情始末,从中推测出了敌人的真面目。雷因斯与魔族从许久之前就开始对立,胤祯的父亲、祖父,甚至更久之前的大魔神王,都有过与雷因斯敌对的经验,对于这个总是屈于下风,却又好像永远打不倒的敌人,胤祯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
“唔,老头子你的话不能说是没有道理,可是众所周知,雷因斯的莉雅女王并无子嗣,在她驾崩之后,雷因斯·蒂伦的血脉已经断绝,哪里还有继承者能再使用女王圣力?除非……你该不会认为莉雅女王没有死吧?”
旭烈兀对这个结论非常怀疑,因为他也是重视情报考证的人,当初莉雅女王驾崩,他顿起疑心,暗中进行调查,汇集青楼联盟、麦第奇家本身的情报系统,阅读过百多份报告后仍嫌不足,亲自前往稷下查探,确认水晶灵柩中的确实是莉雅女王,也确实已经死亡,这才对此消了疑心,认为莉雅女王是在与天草四郎的战斗中,耗尽生命力而亡。
现在胤祯说莉雅女王可能未死,这一点他实在难以接受。
“你不愿意相信,是因为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还是因为你不愿意接受失败?”
胤祯简短的一句话,却让旭烈兀沉默下来。这句话无疑是点醒了他,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对于一个*脑子来混饭吃的智者,再没有比预设立场更危险的事了;让“心”影响“脑”,这些事情都是智者所不为。
“那么……怎么去查探真相呢?”
推测完毕之后,最终也是得要探查真实,更何况旭烈兀还顾虑一个问题,那就是海稼轩与梅琳的去向。
不死树是魔族志在必得的东西,现在受到术法的牵制影响,魔族势必要狙杀这两个人。只有将他们两人捕杀,不死树的结界才会解开,这一点他们两人肯定也很清楚,所以与其继续和魔族敌对,最好的策略一定是找地方躲起来。
风之大陆是一块很辽阔的土地,可以躲藏的地方太多了。如果他们两人选择稷下藏身,与其他的同伙联成一气,这倒还好对付,只要以重兵压境,来个瓮中捉鳖就成了,但如果他们两个找些隐蔽荒山、平凡小镇,无声无息地躲起来,那就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去找了。
用魔法占卜或搜索?那两个人都是当世术数的绝顶高人,绝对有能力干扰魔法搜索。
用天心意识寻找?这恐怕也很难,因为就连胤祯都无法准确把握住他们的位置。距离不明、方向不明,在他们配合术法的刻意掩藏下,自从他们两人离开昆仑山后,胤祯就无法准确把握他们的位置。
至于其他的情报探索,梅琳与海稼轩都是超过两千岁以上的老狐狸,普通的情报探子只配被他们随意戏耍,要指望各地的情报探子能找到他们,那不如期望明天魔族能把月亮摘下来。
“说得极端一点,他们两个只要买张船票,出发躲到异大陆去,那我们就只剩下三个选项:花三百年的时间去解结界、花超过三百年的时间去异大陆找人、等着他们自然老死……三样里头,好像第一样最省时间。”
旭烈兀耸肩道:“所以,我们的目标不该放在找到他们,而该尝试让他们主动出来。”
“让他们主动出来?你用让这个字眼,而不是使用逼,应该是想让我避免强势手法吧?”
“没错,我不喜欢大屠杀这种事。不过就是找人而已,用得着弄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吗?”
“你可以不喜欢,但却不能否认这种方法向来很有效。”
胤祯的话再次让旭烈兀沉默下去,以他自己的评估,杀上几万、几十万人,逼海稼轩出面,这有相当的风险,因为海稼轩必然也料到了这一点,为了“人间界的长远未来”,他肯定会对这些“不得不发生的牺牲”视若无睹;想*杀戮来逼出敌人,这方法对海稼轩这级数的老狐狸,效果应该是非常不理想。
问题是,海稼轩能把这个绝决意志贯彻到什么地步?每个人都有一个承受的底限,杀上几十万人能无动于衷,但数目换成几百万人、上千万人的时候呢?海稼轩是否还能贯彻这个决心,为了不让不死树落入魔族手中,宁愿牺牲掉过千万条人命?
旭烈兀不喜欢这个方法,自己在战争中一向只做必要攻击,只产生必要伤亡,决不把资源浪费在无意义的杀戮上,这一点是白鹿洞子弟共通的作风,当初公瑾还在的时候,也素来是这么做事的。
然而,在这件事情上,他却不认为自己能取得什么主导权,当胤祯把攻击行动交给石崇,届时大量的杀戮就会出现;对于魔族的传统派系而言,人类的性命向来不值钱,与其统治人类,魔族中一直有“杀光所有人类,直接统治人间界”的声浪。
“这个工作似乎不太适合你啊,你一向很喜欢轻轻松松去纳凉的,这次也不例外吧?”
彷佛看透了儿子心中想的东西,胤祯道:“就把工作交给石崇吧。过去他研拟过几个方略,对于大规模屠灭人类很有心得,将这个工作交给他,应该能在短期之内看得到成果。”
“这么做有意义吗?我师父以前是一个冷血的老头,现在听说是一个冷血的小鬼,当他有了心理准备,你就算杀上一千万人,也只是成就他的冷血之名,不见得有什么实效吧?”
“如果是我那老朋友,确实有可能做得到,但是他身边的人呢?如果那些他所关注的人因此行动,他真的一点都不被影响到吗?人类是很奇妙的生物,群体之间会相互影响……总之,不管事情怎么演变,最终对我们都没有损失。”
就在胤祯的裁示之下,全面攻击稷下的命令被传达四方,连带石崇所统帅的几个兵团,都开始往稷下方面推进,沿途进行大范围的灭绝人类行动,让这场人魔大战中最残酷的画面开始上演。
第六章 最后自由
经过长途跋涉,终于抵达终止山的一行人,看似暂时抵达了旅行的中间点,不过却没有什么闲暇余裕,立刻开始了新的工作。
帕朵拉是奴工群实务层面的指挥者,在逃离万魔殿的途中,她就把奴工们依照种族与年龄进行分组,便于撤退,而在抵达终止山后,这个组织化的动作更有了实质意义,帕朵拉将人们分为几个不同的工作组,除了觅食之外,一一开始接受武装训练,强化自身战力。
“等等,你想做什么?想用这批人去抗衡魔族精兵吗?那是没有可能的事啊!”
妮儿闯万魔殿的时候,与泉樱联手,真个是威风八面,但那是天位武者恃强凌弱的视角,如果是以魔界住民的标准来看,万魔殿中的兵将仍是精锐部队,其他各部族均不足以与之对抗,更别说这群根本是老百姓水准的奴工了。
“既然决心从万魔殿叛逃,之后的生活就该自己负责了。早晚有一天,我们会与皇族军队相遇,不趁现在多整备武力,又要什么时候做呢?”
帕朵拉说得没有错,但妮儿总是觉得有点古怪,因为就她自己的观察,奴工们在演练武技时所展现的气势,很有那种一往无前的感觉,似乎不像是为了单纯的自卫防身。
“大家不要太急躁啦,胤祯那个老乌龟很厉害,我们要打倒他,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要有长期抗战的准备,说不定还要和他斗谁的命长,大家要有耐心喔。”
妮儿的话与其说是劝解,不如说是一种常识,包括兰斯洛与泉樱在内,没有人认为这会是一场短期抗战,事实上,当年九州大战打了整整五百多年,才有了最终的胜负。然而,当这些话透过翻译,传达给奴工们,妮儿却觉得他们的眼神很古怪。
“算了,一直练功也会很无聊吧?这样子吧,你们来帮我造一个漂亮的坟墓如何?”
由于妮儿说得太快,翻译者搞不清楚,这段话引起了一阵大骚动,让妮儿花了好一番力气,才向众人解释清楚,并不是要造一个自己的坟墓。
当初妮儿离开终止山前,曾经把终止山内的死者简单埋葬,由于帮忙的人只有韩特一个,自然是做不了什么华丽陵墓,但这一次旁边多了大批人手,左右无事,就在这里盖个简单肃穆的坟墓。
“中指山是历代魔界皇族的圣地,真的可以在这边随便兴建东西吗?”
对于要在终止山内动工,各族奴工们都显得胆怯,不敢贸然破坏这圣地,但妮儿却拍胸担保,保证绝对没有问题。
“我可是大魔神王的正统继承人呢,终止山等于是我家花园,我要作什么都可以;这些人都是为了守护魔界住民的幸福而殉难,是应该被赞赏表扬的烈士,安葬在这个圣地,再适合不过了。放心吧,不管有什么问题,我一力承担!”
为了让众人安心,妮儿这样大力担保着,然而,就连她自己也暗自叹息,因为从种种迹象看来,魔界住民对于皇族的畏惧真是根深蒂固,明明已经决心反叛当前的皇族,却仍对过去的魔王亡灵畏如蛇蝎,这样子如果是要对阵沙场,一定几下子就被人家杀得精光。
到底为什么会怕成这样呢?或者,真是如同帕朵拉说的那样,大魔神王代表着魔界的希望,是因为魔界住民还期望大魔神王能够把他们带到更好的世界,所以才不愿意完全反叛爱新觉罗皇族?
(照这样看来,要让魔界群起反抗胤祯,除了要给他们武力之外,也要给他们希望。只有给他们一个新希望,才能打破他们对于大魔神王的敬畏,不过……这谈何容易啊?)
当妮儿为了这问题而懊恼的时候,却有人在大笑中把这烦恼一语带过。
“大魔神王会把所有魔界住民带到更好的世界?哇哈哈哈,这种小事不用大魔神王,我就可以做到了!”
兰斯洛像是一个传教士似的,站在大群奴工面前,面色凝重地认真道:“知道天堂怎么去吗?只要我们大家在这里集体自杀,就可以到天堂,那里就是一个比这边更美好的世界,可以整天睡觉,不用被大魔神王给迫害,不用整天工作,也不用……哎呀!”
散布危险思想的男人,被妮儿飞掷过来的大石头给命中,砸青蛙似的给埋进土里。
“浑蛋!不要对他们说这种话!万一他们当真了怎么办?”
“不、不会吧,我只是开开玩笑,他们不至于……哇啊!树下的那位老兄,旁边的人,快点把那条绳子给……”
因为泉樱的机警与阻止,才没有发生令人遗憾的问题,这点让兰斯洛挨了妹妹的白眼。
“宣导集体自杀这种事,是鬼婆的工作,她又不在这里,你干嘛抢着做?”
当妮儿这么指责,兰斯洛也只能耸肩苦笑了。透过与这些奴工们的相处,兰斯洛对魔界住民、魔界环境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于此同时,终止山内的考古工作也有进展。
小草所料的没有错,当众人来到终止山,触动终止山内魔力设施的人并不是妮儿与兰斯洛,而是与魔族属性相克的泉樱。蕴藏在终止山内的魔力机关,对于龙族宿敌的到来有很大反应,先后几次,终止山内的魔力机关被启动,对泉樱进行攻击。
其中绝大多数的攻击,并不是来自预设好的机关,而是出自潜藏于终止山内的魔气。千万年来,历代大魔神王都会来到此地闭关,修练武功,在精研武道的同时,随着个人锻链,魔气也会残留在山谷内,成为一种不稳定的游离能量;每一代大魔神王来到终止山修练时,往往就是从这些游离能量的波动,去分析与模拟历代祖先的武技,甚至可以透过本身天心意识,重现当年的影像。
这些魔气平时并不具攻击性,但是一遇到属性相克的龙族气息,魔气就像是碰到催化剂那样被触动,化为种种自然能量的攻击。黑火、紫电、玄冰、狂风,这些袭击骤然出现,在地利克制下,泉樱应付得颇为吃力,特别是那些身形飘忽的幻影武士,彷佛昔日的大魔神王一一出现,施展生前得意绝学,要将她置于死地。
幸好,兰斯洛始终跟随在她身边,每当泉樱陷身危机,他便立刻出手,天魔功如同江河溃堤,汹涌朝敌人吞去,一下子就将各种元素攻击轰溃,就连各种大魔神王的虚影,也不是他的对手,随意挥洒,轻易将虚影破得干干净净。
“嘿,这些东西是怎么搞的?怎么一个比一个没用?他们当年在世的时候,也是这么脓包吗?”
几天下来,兰斯洛连败数十名大魔神王的虚影,自身的天魔功得到磨练,但心下却也是极为疑惑,难道是因为残余能量微弱的关系,所以自己才可以连战连胜?但自己后来刻意压低力量,用与这些虚影同级数的力量应战,还是很轻松就能击败敌人,这究竟是怎么搞的呢?
“因为你确实是一头史上最强的猴子!在魔界的历史上,多数的大魔神王都只有小天位,比较著名的几个武道高手都是练到强天位;能够练到斋天位的大魔神王屈指可数,所以纵使这些王者重生,也不会是你的对手。”
帕朵拉的分析,让兰斯洛听得心头一喜。不管是谁,当知道自己可以在魔王史上排入前十名,那都是一件相当光荣的事,值得欣喜,然而,帕朵拉所赠的一桶冷水马上又浇了下来。
“即使是这样也没用,因为胤祯还是比你强,尽管你是史上最强的泼猴,但对方却是足以在魔王史上排入前三名的男人,一旦你们两个碰到面了,结果就是……呜呼,唉哉,尚飨。”
“喂!你不要擅自在结论最后变成祭文!我还没有挂咧!”
兰斯洛对帕朵拉的结论感到气结,虽然他很清楚这是事实,但就因为是事实,所以才让人气恼。
来到魔界已近一月,就算是来到终止山也已经有数天,检视成果,自己并不是一无所获,说得认真一点,甚至每天都有收获,都发现了一些新的东西与讯息,证明小草的计算极有道理,泉樱确实是触发终止山秘密的最佳人选;但是所发现的那些东西,能够起到的帮助却太过轻微,没法改变众人目前所处的劣势。
“夫君你的武功已经很强,百尺竿头要进一步,当然很不容易。如果今天你只有强天位,经过几天的比斗练习,决斗历代大魔神王,说不定就能升到斋天位了呢。”
“这种事情我也知道啊,但是你知道、我知道,胤祯那个家伙可不知道。”
面对泉樱的打气,兰斯洛也显得很急躁。论武功,他是己方众人中的最强者,这个认知带来了责任,让他感到沉重的压力与焦躁,尽管他尽量不把这个心情表现出来,但妮儿和泉樱仍是感觉到了。
利用魔王虚影进行武道修练的,不只是兰斯洛,妮儿也把握机会作着修行;泉樱的武学路子不合,没法像他们一样藉此修练天魔功,但却成了最能冷眼旁观局势的人,发现在兰斯洛与妮儿修练的时候,帕朵拉正在进行某些动作。
使用魔界的特殊晶石,帕朵拉命人拍摄下兰斯洛与妮儿练武时候的影像,那些与历代大魔神王对战并且获胜的画面,看在魔界住民的眼中,想必是非常具有冲击性的一幕。帕朵拉遣派使者,将这些影像分别送往各地,尽管泉樱只能听得懂简单的魔界语,可是从种种迹象判断,这些影片似乎是送给魔界各部族的领袖,煽动他们联合反叛现今的魔界皇族。
“战争有很多层面,目前的常识是天位战能够决定兵员战的结果,但是倒过来想,兵员战或许能够影响天位战的胜负。有天位武者能做的事,也有一般人能做的事,想要打倒胤祯,我们就不能放弃任何希望,什么方法只要能做,我们就该试试看。”
听起来有点“死马当活马医”的味道,但泉樱却认同帕朵拉的想法,如果不抱着这种无孔不入的钻洞精神,怎么能让那座名为胤祯的参天巨塔倒下呢?
可是,就像妮儿感到怀疑一样,泉樱也觉得帕朵拉的行动有些怪异,奴工们操练武艺时,散发的气魄与眼神都太过杀气腾腾,而且言谈中反覆出现一些特定词句。
尝试学习魔界语言的,不只是兰斯洛与妮儿,泉樱也同样在意魔界的情报,而且比起那对堪称武学天才的兄妹,泉樱是个在各方面学习都有优异表现的通才;悄悄留心,暗自练习,她的魔界语学得远比妮儿要好很多,也因此听了出来,奴工们常常提起的那个字眼,就是帕朵拉一再提起的“血月之夜”。
血月之夜,是魔界千年一次的天文现象,会因此造成自然能量的大波动,影响所及,许多魔法设施都会因此有变动,所以很多机关师刻意利用这现象,让自己的设施千年启动一次。帕朵拉认为终止山内的魔力机关纵然没有这个设定,也会受到影响而波动,对于一心寻找天魔功之秘的众人而言,可说是最后机会。
这点泉樱早已知道。如果说自己与妮儿的希望,等于是所有反抗胤祯之人的共同希望,那么奴工们会对此感到紧张,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然而,事情真的是这个样吗?
帕朵拉派人去联络魔界各部族,这个组织活动不晓得进行得怎样,毕竟魔界幅员广大,那么多族类不是短时间内可以联系起来,使者一时三刻间回不来,那都是常理。不过,当泉樱替自己的警觉上紧了发条,无论是什么看似正常的东西,她都特别留上了心。
在旁人眼中,泉樱就和兰斯洛、妮儿一样,听不懂魔界语言,所以奴工们在她面前谈话并不避讳,每次泉樱也都是露出温和的微笑,眼神中有着善意,却有着更多的不解,就是一副听不懂话的模样。没有人发现,她已经逐步理解了魔界语的语法,并且暗自确认与记忆了许多单字,进而理解语意。
“血月……革命……攻击……”
当奴工们聚集谈话,越说越是兴奋,比手画脚,一群人情绪无比激昂的时候,站在十尺外树下眺望远方的泉樱,把那些话一字不漏地听进耳里,尽管只能翻译出五、六成语意,但得到的结论却让她非常吃惊。
(这件事……他们该不会是想要……)
为了确认这一点,泉樱不动声色,在晚上悄悄跟随着帕朵拉,终于在某天晚上,听到她与各族奴工首领聚会,讨论在血月之夜后举兵,开始对现今的皇族高举叛旗。
“……派往各族的使者,透过魔力卷轴,把回应传了过来……爱新觉罗皇族的专断独行,很多部族都很愤恨……未必孤立无援,但我们仍要……这可能是我们最初也是最后的机会,我们要好好……”
帕朵拉所说的魔界语,泉樱只懂得片段,可是却足以拼凑出事实。虽然心里仍有些许怀疑,但看见奴工领袖们的激愤表情,她相信自己所听、所拼凑出的事实没有错。
为了印证这一点,当这场秘密集会散去后,泉樱出现在独自一人的帕朵拉面前,对方看来没有多少惊讶,彷佛已经知道她在暗中窥探。
“不用浪费时间了,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就说吧。天亮以后还有一堆事情要办。”
“我……大概认出你了。”
泉樱开头的第一句话,颇出帕朵拉的意料,但却没有动摇她的冷静。
“哦?你什么时候看到我面纱下的样子了?”
“不。样子是一回事,但我认得你的气味,龙族到底不同于人类,有些对人类是细不可察的东西,如果我们认真去追探,还是可以……嗯,除此之外,我问过那些雪特人,你并没有比我们早来多久。”
泉樱道:“他们说,你也是快要一个月前才出现在万魔殿,把他们组织起来,领导他们逃离……能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做到这样的组织化与团体行动,这种黑暗中的策动能力,只有……”
“够了。你要和我谈的东西,应该不是来夸我的本事吧?”
“嗯,我想知道,为什么要急在这种时候?你很清楚,他们的实力根本就不足以正式举兵。在这种时候向胤祯挑衅,他们肯定一个不剩地全部被杀掉。”
泉樱不认为帕朵拉会看不清这点,因为在谋略与智慧上,这名女性的手段更胜于己。但泉樱却不得不怀疑,帕朵拉会否打算牺牲这批奴工,利用这几万人的性命去做些什么?这种属于黑暗世界的谋略手腕,是自己所不习惯也不了解的东西。
“你认为,我会牺牲他们去做些什么?的确……这是我们一贯的作风,不过这次你有些弄错了。”
帕朵拉道:“魔界住民对爱新觉罗皇族的敬畏,根深蒂固,甚至可以说几乎不敢有反抗念头,你认为他们为什么会愿意举兵?”
“是因为妮儿吧。妮儿继承铁木真的血脉与威望,也是这些人愿意跟随的理由,是这个救世主给了他们勇气。”
“是这样没错,但不全是,你没有看到我刚来魔界时候的情形……”
帕朵拉来到魔界时候的情形,确实非泉樱所能想像。刚刚来到这里的她,恰好遇到万魔殿之底的奴工们预备行动,但这行动却不是反叛,而是极为常见的集体自杀。
“集、集体自杀……夫君他还真的说对了!”
“是啊,那头猴子乌鸦嘴的能力,确实是不简单。”
对于世代生长在黑暗之底的奴工们,反抗已是一个永无成功希望的奢侈,最终也是注定了失败,那么与其辛苦地流血受伤,不如一死百了,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万魔殿就会发生大规模的自杀潮。
帕朵拉正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来到万魔殿。她努力地劝说着奴工们,想对身心如同槁灰的他们注入生命活水,毕竟人生除死无大事,既然都有了求死的决心,为什么不能拼个玉石俱焚,给予敌人重创呢。
千万年来的经验,过大的实力差距不可能造成玉石俱焚,更何况就算敌人被创伤,自己也感受不到,反抗只是徒劳的举动,奴工们根本没有战斗的意志,直到帕朵拉提出了这样的理论。
“哪怕是再小的伤害,都会累积起来,总有一天会成为令敌人崩溃的重伤。今天即使我们身死,但打倒了敌人,我们的子孙就会获得解放,就有机会获得光明,至于魔界的严苛环境……那是下一代的事,如果我们不先为他们取得自由,他们哪能去改变魔界呢?希望……是一代传一代的啊。”
帕朵拉的话,在奴工们当中引起共鸣,让他们认真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而帕朵拉趁势提出了救世主传说,告诉奴工们救世主即将降临,这可能是千万年来最好的一次机会。
“救世主传说,这点给了他们希望,让他们愿意去期望未来,所以你们的到来,确实帮了我一个大忙,不然连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和他们说下去。但是,你们的困境,他们也都看到了,所以他们共通的决议是等到血月之夜,看看你们能否有所发现。”
如果血月之夜没有任何发现,代表兰斯洛与妮儿只能凭着目前实力去对抗胤祯,未来会进行长时间的激烈战争,但战争的终点,却仍是没有希望的黑暗世界。
看到了这一点,奴工们不愿意再等待下去。对于得到了自由的他们而言,再没有比重回黑暗牢狱更难忍受的事,与其等待多年,最后结局回归原点,还不如奋力反抗,集合魔界各部族的力量群起发难。
“刚刚在会议上,有个人这么说:过去不管怎么反抗,都不会有实质效果,因为即使在敌人身上留下伤口,也没有人能够将伤口再扩大,也没有人会因此得到好处,不过现在的情形不一样了,救世主已经来到,他们兄妹都是个好人,可以把未来托付给他们。”
泉樱闻言颇为吃惊,之前因为语言不通,她一直以为帕朵拉与奴工们打的主意,是向万魔殿挑衅,然后把自己三人牵扯在内,利用自己三人的战力对抗万魔殿,没想到自己却低估了人性的光明面,他们竟是抱着自我牺牲的念头在举兵。
“不,这个评价太高了,其实这说不上什么光明面,只是不想再忍受黑暗而已。他们已经受够了,不想再去过那种毫无希望可期,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
“但……这样子做没有意义,以他们的实力去挑战万魔殿,这根本是死路一条。”
“你知道,我知道,他们也知道。不过……人总有选择死亡方式的自由,如此而已……”
泉樱无法对此淡然处之,听到帕朵拉这样说,她刚想说话,却被帕朵拉先打断。
“与其要拦阻他们,反而是你们自己要先想一想,是不是已经搞清楚魔族进攻人间界的严重性。妮儿和那猴子的态度,也是雷因斯大多数人的态度吧?生于九州大战后的新世代,没有见识过真正被魔族统治的黑暗世界;陆游终其一生谨慎防备魔族重来,这点在你们眼中看来,可能很迂腐可笑,但他却是实际见过黑暗世界的人,而现在魔族也真的来了。”
帕朵拉道:“长期抗战,长期抗战……这是一个大方向,可是你们有没有觉悟到长期抗战中必须做出的牺牲?狼真的来了,你们还轻轻松松的,真的有面对战争的心理准备吗?被魔族长期统治的世界,你们已经亲眼目睹,如果战败,这就是整个人间界的共通下场。”
一字一句,帕朵拉的话深入泉樱心中,她也明白为何帕朵拉不对兰斯洛与妮儿这么说,因为个性的问题,对他们两人这么说这些事情,大概只有反效果,然而,这些话却说得没有错。
包括兰斯洛在内,雷因斯的首脑阶层都是身经百战,见过无数大风大浪,可是,所经历的风浪都属于武者比斗,没有碰过真正灭族、灭国的大战争,两者可能是截然不同的经验,大家没有意识到这个严重性。在帕朵拉眼中,雷因斯这次策划的魔界行动,可能非常缺乏章法,非常令她皱眉头吧。
(可是,我们也很无奈啊,又不是什么人都有你那么庞大的情报与间谍网路,既然没有资料,只能走到哪算哪了……)
看着帕朵拉离去的背影,泉樱的心情沉重起来,特别是当她想到未来,想到自己的孩子,那个感觉实在是很不好。
再一次的,泉樱深切体悟到,自己究竟面临着什么样的处境,如果这一仗失败,眼前的奴工,或许就是自己子孙的未来。
第七章 血月之夜
艾尔铁诺历五六九年三月?魔界?终止山
帕朵拉的警告,确实给了泉樱压力,让她更谨慎地去寻找终止山内的秘密,把握血月之夜前的最后时间。
存着这样的想法,泉樱不只是白天,就连晚上妮儿与兰斯洛休息的时候,她也尽量多去走动,让足迹踏遍终止山内的每一处地方,其中最常涉足的一个所在,就是当初刻有魔族至高秘密的山壁。
奇雷斯曾告诉妮儿,那处山壁上刻有天魔功的至高机密,只要能够参悟,就有可能超越胤祯,但是当奇雷斯与妮儿突破层层封锁来此,已经被胤祯抢先一步,把山壁上的秘密砍去削平,现在只剩下一块平滑如镜的山壁,再也看不出任何痕迹。
(如果那个秘密是深蓝魔王的武学心得,那么确实是这座山谷内最贵重的东西了,但我要怎样才能证明这一点呢?)
站在山壁底下,遥遥眺望着镜面般光滑的岩石,泉樱思潮如涌,想到两天后就是帕朵拉口中的血月之日,那该是自己的最后希望,如果连血月之日的探索都失败,那么奴工们将会正式对万魔殿发动袭击,做出自杀式的反抗,而自己势难置身事外。
“龙族的赤龙神啊!请庇?身在异界的我,也请庇?这些失去希望的人们,别让他们再度失去未来!”
没有声嘶力竭地喊话,泉樱只是把自己衷心的期望,无声向赤龙神祈愿,浑然不顾这个愿望有违龙族的根本原则。
正自祈求,周围吹起的冷风有点变化,夜色已深,吹起来的晚风本就很凉,但泉樱却在这阵寒风中感觉到一点不同的东西。
(这是……)
就像每次潜藏的魔力能量被触动一样,泉樱感应到风中蕴含的魔力波动,这点让她颇为惊奇,因为这个地方她已经来了不下数十次,敲敲摸摸,照理说能够触动的东西都该被发现了,怎么还会有残留讯息?
泉樱想不出理由,但是帕朵拉之前也说过,触动魔力机关是一件很难解释的事,时间、方位、血缘、次数,都可能影响到终止山内的魔气流动,或许这个讯息就是要自己反覆来此百次后才能发动呢。
依照过往经验,往往魔力一被触动,就是种种攻击狂袭而来,泉樱下意识地运功护体,灿发金光的龙体圣甲护住全身,反手打出一道升龙气旋,先把防御网给布好。
然而,这次的情形却有了意外,布好的防御网没有接到攻击,反而是数十丈外的小小山岗上有几道虚影,似是在往前行走,速度好快,一下子就消失不见。
过去都只有单个的虚影,这还是首次思念体以复数形式出现,加上又是发生于深蓝魔王的遗刻下,就让泉樱觉得事情并不寻常。
(这个讯息很重要,不能错失。)
察觉到这点事实的泉樱,急赶过去,但是对方的行动却快得异常,明明她已经飞身直追,可是距离却越拉越远,这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同时,她也察觉到一件怪异的事,那就是周围的景物好像发生一些变化。
天色太过昏暗,又是在高速飞行中,一切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泉樱确实感觉到,周围的山形地势与白日所见大有不同,有些山峰不见了,有些平地又凭空多出了一片森林,种种怪异的景象,让泉樱啧啧称奇。
(他们停下来了!)
发现那几个虚影在前头的山谷停下,消失在密林之中,泉樱加紧追赶,心里虽然想说发讯号通知兰斯洛与妮儿,但又怕一有动作,干扰到前方的残像,让好不容易追到手的讯息消失,心中还没拿定个主意,前方忽然发生巨变。
“轰隆~~”
震天巨响中,一道黑气、一泓金芒裂空而发,像是在半空中盛放的炸雷,猛烈冲击波朝周围扫去,泉樱身在天空,险些就被撞个正着。
(这是……大天魔刀?力量胜过妮儿,但还比不上夫君,可是刀劲的圆熟与刚猛,唔,好厉害的高手!)
天魔刀的环状金芒,泉樱早已看得眼熟,一见马上便认了出来,只见数百道天魔刀环连续射出,部分朝泉樱这方向射来,令她侧身闪躲,但绝大多数却是胡乱朝四周射出,除此之外,密林内也透发出多种不同的刀罡剑气,显然里头正有人在动手,还战得无比激烈。
(这是怎么一回事?过去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天魔刀、爆灵魔指、皇玺剑印、魔龙皇拳……爱新觉罗皇族中的头等武技,就在树林中错落交锋,斗得甚是厉害,彷佛同时有数名大魔神王在下头交战。
情形似乎有些古怪,泉樱微提真气,想要发声找来兰斯洛与妮儿,哪知道才一提气,下头的情况忽然有了变化,一道巨大的蓝色光柱笔直冲天,璀璨耀眼的光芒,几乎照亮了整个天空,顶端凝聚成一个迅速往外扩散的蓝色光球,彷佛数百万颗蓝宝石一同闪着光芒,发出沛然灵压,朝四面八方狂扫开去。
(这感觉似曾相识……唔,我的气息流转不顺,这个武技克制着龙血,那个光芒该不会……是妮儿的深蓝判决?)
相似的感觉,但却更为强大千倍,蓝光未至,泉樱已经在属性的先天克制下,被逼得全身气血翻涌,呼吸不顺。
蓝光化作点点流星,无规律可循地狂砸向四周,包括正下方的密林;尽管这都是虚拟影像,茂密树林夷然无损,可是从天心意识所感应到的灵压,让泉樱明白这一式武技的无比厉害,而那座茂密的树林虽然不受损伤,但里头却喷出一道又一道的血柱,伴随着一声声惨烈的嚎叫声,显然里头激战的武者正因此受到重创。
千百道蓝色流星,如同九天银河崩毁般狂砸下来,气势非同小可,但泉樱却感觉到,这不过是某式猛招的前兆,这套武技的真实威力才刚要展现。
这个感觉完全正确,就在千百道蓝色流星的轰砸中,天上的蓝色光球逐渐转成高热白光,彷佛要照亮整个魔界一样,灿烂光芒逼得人睁不开眼,紧跟着,白色光球中有一样东西隐约凝聚成形。
那是一条龙形巨兽!
近似龙的形貌,却与人间界流传的神龙形象有所不同,独角、无目,腹部沾着混浊的污血,张牙舞爪,通体白色鳞片闪烁着雪灿强光,龙躯周围更环绕着无数大小雷珠,在妖雷魔电窜闪中,巨龙发出了狂猛的咆哮。
声动四野八方,昭告着它的无敌与无比权威,当泉樱被那一道道声波震得彷佛魂魄离体,神不守舍,巨龙化作一道急卷白光,朝空中的她飙射而来,恍惚中,白影与兰斯洛的身形依稀重叠,大步奔冲,就朝自己射来。
(轰、轰雷赤帝冲!)
魔龙皇拳的三大绝技之一,本是由魔界凶兽赤帝的型态所化,也是如今兰斯洛与敌对阵的最强绝招;当这式猛招临头而来,早已不能动弹的泉樱全无抵御能力,在白光贯体的同时,失去了意识。
“唔……”
再度回复意识,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以后,睁开眼睛第一幕看到的东西,赫然就是兰斯洛的脸。
“啊~~”
昏迷前面对轰雷赤帝冲的印象太过强烈,醒来一看到兰斯洛的脸,泉樱本能地出手攻击,重重一拳就打了出去,才刚后悔,这一拳就被兰斯洛给轻松拦住。
兰斯洛的武功较泉樱高出不止一筹,能够把这拳拦下不足为奇,但他面上一点都没有诧异之色,显然早就料到有这一下,这点就让泉樱感到古怪,方自纳闷,就听到旁边两个女人为此交谈。
“小丫头,她只是挥了一拳,没有插眼,这一局是你输了。”
“没道理啊,昏迷的时候又喊我哥哥名字,表情又那么痛苦,怎么可能醒来看到他只是挥拳,不是插眼呢?”
“喂!你们两个,不要随便拿伤者的状况来打赌,你们一点人性都没有!”
一下就明白发生什么事的泉樱,对帕朵拉与妮儿提出抗议,但帕朵拉恍若无闻,妮儿则是顾左右而言他。
“……没人性有什么了不起?反正我也不是人类啊。”
短暂插曲很快被揭过,兰斯洛告诉泉樱,今早天亮众人发现泉樱一夜未归,外出寻找,在这里发现了昏迷的她,看来好像还是从天上摔坠下来,不醒人事,用很痛苦的表情,叫着丈夫的名字,令兰斯洛被一阵古怪的视线包围,人人都以为是他密谋杀妻,兰斯洛忍着干掉在场所有人的冲动,把泉樱弄醒,然后就是目前的状况。
“所以,你们是因为发现我一夜不归,才找过来的?”
泉樱感到讶异,因为昨晚的那记轰雷赤帝冲刚猛无比,巨大的能量波动,照理说兰斯洛和妮儿早应该感受到,但他们却恍若不觉;如果说那些全都是虚像,又为何自己被灵压所制,动都动不了一下呢?
“……嗯,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做?”
“嗯,其他人怎么做,我现在是还不知道啦,不过我自己是打算……”
兰斯洛低低说了一声,突然奋起一拳,敲打在泉樱头上,没有及时运起龙体圣甲的泉樱立刻痛入骨髓。
“好痛,为、为什么打我?”
“有孩子的女人不要到处乱跑!着凉了怎么办?自己要注意身体啊!不要一天到晚让人操心。”
听见兰斯洛的解释,泉樱这才明白是他在表示关心,仔细看看,自己身上不但盖了一件披风,脖子上还围了围巾,这都是昏迷之前所没有的东西,自然是丈夫在自己昏迷时加上的。
兰斯洛的关心动作,让泉樱感到很窝心,也让旁边的妮儿与帕朵拉微微点头,称赞这粗鲁猴子偶有细心动作。
“还有第二件事情,那就是……我要干掉你们两个女人!”
暴跳如雷,刚刚还面慈心善的猴子,一下子露出狰狞面孔,抖手就挥击出两记天魔刀。
“我不讲话,你们就给我一直胡说八道!我哪有杀老婆弃尸?现在她清醒过来了,我就把你们两个分尸偿命!尤其是你,鬼婆,不要给我跑!乖乖站在原地吃我一刀!”
“哪可能啊!你的猴子病毒入脑了吗?这么荒唐的要求也敢说?”
“你们不要闹了,我有话要说啊。”
气急败坏的猴子,压根就听不见旁人的劝阻与解释,当这场骚动好不容易平复下来,那已经是一刻钟以后的事了。泉樱把自己昨晚的所闻所见,稍微说了一下,当众人听到昨晚所发生的异象,无不啧啧称奇。
“这么说,过去的搜寻方向错了,目标重点可能不是那块岩壁,甚至不是在终止山内。”
妮儿得到了这个结论,兰斯洛和帕朵拉都表示认同。正确的地点,非常重要,如果不是事先弄清楚了这点,血月之夜众人可能跑错地方,没有看到应该看到的东西。
关于血月之夜举兵的事,帕朵拉委托泉樱暂时封口,先不让兰斯洛与妮儿知道。倘使给那两个冲动派的人知道了,事情八成就会失去控制,一切先等到血月之夜再说。
泉樱并无异议,心里则是感谢赤龙神,让自己在血月之夜前有所发现。来到魔界、来到终止山,这段漫长的探索之旅,终于有了实质突破,自己所目睹的影像极为重要,里头所展露的武功之强,比其余大魔神王所留下的虚影更为强大,即使是在魔族历史上,恐怕也是一场堪称颠峰之战的死斗,不逊于九州大战末期的孤峰死斗,倘若终止山中藏有什么机密,一定与这脱不了干系。
在众人的期待中,血月之夜终于到来。当晚,兰斯洛等三人做好准备,全都来到终止山外的那处密林,屏息等待着变化的发生。
来到这里的人不只是他们三个,帕朵拉也率领奴工群,来到距离他们百尺外的丘陵上,怀着期望,注视着那处密林的情形。而在兰斯洛等人所不知道的地方,正有千百个魔界部族,也在不同的地方一起仰望着天空,等待着五百年一度的血月之夜,等待着这一夜之后将会传来的消息。
其中有些部族已经预备回应帕朵拉的邀请,当然也存在怀抱相反打算的人,但无论是两者之间的哪一个,高高悬挂于天上的血月,对他们而言都是一种信号,只是暂时还没有人晓得,这个信号会是战争的号角,还是死亡的丧钟。
血月现象的源头是什么,兰斯洛并不清楚,也许这是一个很好的研究课题,不过自己现在无暇关心,因为真正的重点,是血月将会造成的结果,而非原因。
等待的时刻终于到了,当那浑圆的血色月亮高挂半空,将整片大地沐浴在一片赤红光芒中,兰斯洛蓦地看到有几道人影,由终止山内迅速朝这片树林过来。
与泉樱所遭遇的情形相同,几个虚渺不实的影像,以惊人的高速一下子飞掠过来,那甚至可以说是肉眼所无法掌握的速度。但兰斯洛等人早已有备,看准了方位,很清楚看见几个人影的来去方向。
果然,那几道影像中没有一个是人类,全都是不同的魔族,不是额上生角,就是独眼,又或者有多条手臂,外型与人类仅有小部份相同,但更多的部分却是像野兽。
在那几道身影之中,最特别的一个,身形极为高大,看上去魁梧有力,很有领袖的感觉,不但头上有一对龙角,就连头都是龙形;龙头人身的模样,不属于现今人间界的任何一族,也不是三人目前所见过的魔界族类。
“老婆,这位仁兄是你的祖先吗?”
“不……我想应该不是吧,龙族里头也没有人是长这样的。龙头人身,我还真没有听过这样的种族呢。”
“奇怪,我脑里的记忆也是没有。”
兰斯洛轻描淡写的一句,却流露着不寻常的讯息。他脑海里的记忆,包括白起所传送过来的知识,如果大量运用,那不啻是一本超大规模的百科全书,能够找到一切被记载于史上的文献资料,但是现在却毫无相关纪录,难道这族类不存在于纪录中,甚至根本不存在于世上?
“很难这样说,因为再齐全的生物图鉴,也都只限于人间界,而魔界的生物是另一回事,没有什么人能把魔界生物也纪录下来。”
兰斯洛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深蓝魔王的模样。今天大家是把希望赌在这个景象与深蓝魔王的关系,换言之,那几个人影之中的一个,可能就是深蓝魔王,不过深蓝魔王究竟长什么样子呢?
深蓝魔王是全魔界共同祭祀的神明,其长相并不是什么秘密,泉樱就曾经看过。
“我曾看过深蓝魔王的神像,就与爱新觉罗皇族的长相一样,黄金瞳孔、额上有独角。”
“这么说,应该是最左边的那一个了,只有他的相貌完全符合,剩下来的都是怪模怪样,不过……你们觉得那群人当中谁比较强?”
这个问题要回答很简单,因为从武者的直觉来判断,最令他们注目的都是那名龙首巨汉,那不只是“比较强”,而是肯定的绝对最强。这不只是天心意识的感应,从周围几个人的表情与态度,都可以感觉到他们对这名龙首巨汉的敬畏与谨慎。
只不过,或许是因为知道后头发展,心有成见的缘故,兰斯洛总觉得他们的谨慎中,蕴含着一丝不祥的气氛,随时都会转成炽盛的杀意。
正如泉樱那晚所追不上的高速,几道影像移动得非常快,一下子就从终止山内进入密林。为了能够更接近真相,妮儿一开始就接近在那密林旁边,窥觑着内里的动向,以免因为这些影像的移动过速,错失重要情报。
如意的算盘,但却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变化,当那几道虚影电光似的窜入密林中,爆发了那场战斗,守候在密林旁边的妮儿,蓦地感到一股大力涌来,将她狂猛轰震出去。
妮儿竭力稳住身形,但轰涌过来的力量,却不是单纯强天位那么简单,刚开始是数个强天位武者的联手施为,当妮儿尝试运劲抵御,轰击过来的气浪陡然提升了层次,远远超出强天位层次的大力,一举轰破妮儿的护身力量,将她抛震了出去。
“好、好厉害!”
如果这一记重击是针对妮儿而发,单单只是这一下,她受的伤就绝对不轻,然而,这一击却是密林内混战所流射的乱击,力量虽是强悍,但终究是余劲旁波,妮儿被轰上天去,十几个浸斗快速急翻,去所受的大力后,便轻轻巧巧落地,与赶奔过来的兰斯洛、泉樱会合。
“怎么了?”
兰斯洛觉得很意外,因为以妮儿现在的武功,能将她轰击出去的力量肯定非同小可,运使起来也势必惊天动地,拔山倒海,但自己与泉樱在一定距离外观察密林,却只见到妮儿莫名其妙地被抛震上天,密林本身纹风不动,丝毫不见破坏,这是一件很没有道理的事。
“不知道,我站在外头,只觉得有一股很强的力量轰来,我抵御不住,就被轰出去了。”
妮儿简单解释,但没有忘记交代最重要的一件事。
“刚刚那几个影像进去,我看到在树林里头还有几个影子,其中一个好像受了重伤,躺着不动,剩下的正在为他运功镇伤。”
“哦,是这样吗?所以赶去树林里的那些人,是为了救助伤者才去的?你的意思是这样吗?”
“不是!那几个影像进去了,龙头的那个大汉出手救人,可是那个伤者突然偷袭,周围的七八个影子也一起动手,然后……然后他们一群人就战起来了。”
“有这样的事?”
兰斯洛与泉樱对望一眼,在这种情形下,与其说是战起来,不如说是一群人打一个人的恶劣围殴,而且从那些人的武功修为来看,联手合围作战,这可能是一场规模更超越孤峰之战的群殴战。
“不能错过,这场战斗很有参考意义,一定要看。”
想到其中关节,兰斯洛满心振奋,像是一头看到红布的莽牛,大步朝树林赶奔过去。泉樱和妮儿都以为他是急着一睹那名龙首巨汉的神技,因为能让这许多天位武者合力暗算围攻,对方起码是斋天位,甚至太天位级数的强绝修为,观看这样的绝强者动手,对习武者有莫大好处,但兰斯洛所在意的东西却不是这个。
“啊?他练什么武功其实不重要,如果他真的是太天位高手,他的武功我一时之间也学不会,更何况既然我们都不知道他,他最后一定是被干掉了。我们该看的重点,是其他人怎么把他打倒,那才是我们该学的东西。”
“可是……这种事情会不会很没有英雄气慨呢?人不是应该往高处看吗?”
“往高处看又不能当饭吃,做人务实一点比较好,更何况,这不就是我们要做的事吗?”
“那、那也是啦。”
基本上来说倒是一点也没错,人类与大魔神王胤祯的战斗,本质上也就是一群天位武者与太天位最强者的战斗,如果能够充分学习眼前这场战役的过程,将之完美重现的话,那等于就是日后战胜胤祯的范本教材。
只不过,纵使只是想照抄范本,也还是有技术上的难题,在兰斯洛三人抢奔向密林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觉得古怪,以他们的能耐,这距离应该可以清楚看见密林内的状况,但所见到的景象却非常模糊,好像被一层薄幕给遮挡住,当他们三人不约而同运转天心,想用天心意识加强感官,把一切清楚呈现,脑门就同时一痛,发现一股莫名大力如怒涛狂潮,直往自己涌来。
“真古怪……”
兰斯洛嚷了一声,但却是早有准备,双掌往前一推,运力卸劲,一下轻巧快捷的后空翻,飘然落地,比刚才妮儿落地的狼狈好看太多;另一边的妮儿与泉樱,这次也都有相同的预备,一一翻旋降落,正想着是否该从其他方位进入密林,树林里头的战斗已经进行白热化,震天巨响中,一道黑气、一泓金芒裂空而发,像是在半空中盛放的炸雷,轰传九天。
“这个画面那晚我曾经看过!”
“小心,这些景象普通人看不清楚,只有天心意识感应才能捕捉,但如果要看到全貌,就会受到它的影响,甚至因此受伤。”
兰斯洛的修为较高,一下子就确认了问题本质,提出警告,但是那道蓝白色的炫亮光柱,已经再次高射半空,在彷佛要照亮整个魔界的璀璨闪光中,逐渐凝化为光球。
“那天晚上好像没有这么亮……”
灿烂的光色,就连血色红月都被遮蔽,显得黯淡无光,而站在大老远外注视这幕的奴工们,也都给这道强光逼得睁不开眼。
三名当今世上一流的天位武者,合力以天心意识探索,配合天上血色红月的影响,令得这早已模糊的虚象,重现千万年前激战的实貌,连带把破坏威力都提升起来。
璀璨的蓝色光球,恍若百万颗蓝色宝石一起发光,亮度比泉樱经历过的更强,内中所蕴含的魔气也更为浓烈,泉樱首当其冲,再次品尝到了当晚的苦果,整个身体受到魔气压制,在属性冲突之下,动都动不了一下。
“老婆,退开!”
兰斯洛察觉不对,喊了一声,发现妻子似乎已失去行动力,立刻闪身抢在她前头,在她肩头轻轻一推,以柔劲将她送得远远,免受其害。
时间真是卡得刚刚好,就在泉樱被送走的同一刻,天上闪烁的蓝色光球轰然震动,千百道蓝色流星高速飞砸坠下,兰斯洛与妮儿运起天魔功,各自凝劲接挡,护身气罩充分感受到流星飞砸的沉重压力。
“唔……这个感觉……是天魔功。”
身为天魔功传人,兰斯洛与妮儿的感应比泉樱更明确,而在千百流星飞坠之后,蓝白色的巨大光龙也分化出现,在无数妖雷魔电的环绕中,发出响亮的吼喝,朝着地面狂冲而来。
轰雷赤帝冲!
不只是天上的怒雷光龙轰往地面,在地上的兰斯洛重重往下一跺脚,足踏实地,妖雷魔电在周身出现,快速环绕,而他本人则带着雷电高速冲往天空,迎向那一条往下轰坠的赤帝怒龙。
震天声响爆发,两股同源同质的内劲,跨越万古时空,在血月之下正面对撼,千百颗雷电霹雳交错对击,窜闪出无数道墨黑色的电光,疯狂鞭笞大地,土石翻起,像是没有重力般朝天空翻飞,冲击波猛往四面八方扫去,将方圆数十里化为一片恐怖世界。
两力相对,孰胜孰负很难说,但是轰雷赤帝冲本身却有限制,脚踩实地发招的兰斯洛,在蓄电鼓劲上占了优势,一轮比拼之后,他身上冒出阵阵黑烟,更散着一股掩不住的焦臭气味,却在大吼声中将赤帝光龙给一击而破。
“哈!过瘾,来到魔界之后的战斗,就以这场最痛快!”
受了点轻伤,耗去不少真气,但精神上却无比昂扬,这样的猛招确实给兰斯洛充实感,但也令他有少许怀疑,这一式没有发挥充分威力的轰雷赤帝冲,就仅有如此而已吗?
自然不是的。在赤帝光龙之后,漂浮于半空中的蓝色光球赫然再生变化,像是某个天外星体似的运转起来,高速旋动,越转越快,在旋转过程中快速吸扯天空的浓密云层,把方圆百里的风云扯动,以这高速旋转的光球为中心,成为一个巨大的漩涡。
(唔,这个诡异的天象,我曾经看过,是在香格里拉……)
兰斯洛记起在香格里拉的时候,自己与奇雷斯的一场战斗,对方就曾经使用过这样的武技,扯动九天风云,化为云海漩涡,在高速旋转中凝聚天地元气,化为无比凌厉的一记猛招。
同为魔龙皇拳三大极式之一的天魔大灭绝,与轰雷赤帝冲有相似的作用,一者凭*冲击,一者凭*涡旋,辅助使用者将轰出去的力量高度集中,减少流失,只要天心意识配合得当,甚至能爆发出平时两到三倍的强横力量。
再次对上天魔大灭绝,兰斯洛自是不敢小觑,凝神预备接招,但是才刚刚硬拼一记轰雷赤帝冲,真元大量耗损,马上又要强接猛招,他自己也有几分紧张,而在他有动作之前,一道身影比他更快,飞身抢在他的前头,迎向那漏斗般涡旋降下的崩天之云。
“妮儿,小心!”
兰斯洛只来得及喊这一声,妮儿的身影就被浩瀚云气给吞没,跟着就是另一波的能量风暴,风起云涌,吹震八方。
前一波能量风暴发生,帕朵拉与不少奴工都在波及范围内,幸好泉樱脱离魔气笼罩,回复行动力,及时张设了一层防护气墙,不然单是首当其冲的一下冲击,伤亡数目就会不小,而兰斯洛手边得空之后,主动张设防护气墙,减轻了泉樱所受的压力。
妮儿抢着接下这一击,并非无谋,心里也有她的盘算。如果说兰斯洛有接下轰雷赤帝冲的正当性,那么天魔大灭绝这一式,就是她想给自己的挑战,过去奇雷斯曾对她说过,她所擅长的“天崩”,只是一个启蒙的入门招,如果能够进化完成,就会成为天魔大灭绝;为了要增强自己的实力,妮儿想给自己这样的挑战。
两股力量僵持不下,但时间一长,妮儿显然占了上风,逐渐把那崩天之云给卸散、分解,最后在她重重一击下,天魔大灭绝的云涡被整个轰散,卸散无形。
但就在妮儿破去天魔大灭绝的前一刻,空中的蓝色光团爆出轰然声响,魔龙皇拳的第三绝式透发而出,由于隔着厚密的云涡,没有人看得见究竟发出什么东西来,可是兰斯洛仍然感应到这一式的威力与冲击,发现这一绝式的威力是三式之首,想抢在妹妹前头替她接下,哪知道这一式竟是轰往十数里外的西方。
“怎会?那边是……”
第八章 深蓝魔王
想破脑袋,兰斯洛也想不出那边有什么东西,这时妮儿也来会合,问起接招的感觉如何,妮儿只淡淡回答一句“果然厉害”,跟着就刻意隐藏住双手,不让兄长多看那彷佛被腐蚀酸液浇过的伤痕。
“有点奇怪,这一式三套的组合攻击,虽然被血月赋予了能量,但却仍是千古以前的残留讯息,如果不是有人刻意发动天心意识感应,是不会被触动,只会照旧有痕迹运作,怎么会莫名其妙轰往别的地方?”
兰斯洛所不解的问题,妮儿也回答不上来,当天上的蓝色光团随着三式皇拳发完,云消瓦解,他们兄妹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西方,想从那边找寻些许蛛丝马迹。
“轰!”
一声爆炸,随着璀璨的紫色电光,画破了漆黑与血红交织的天幕,霹雳紫电犹如一条光蟒,由天上怒劈向大地,声势极为惊人,但是在闪电落下的方向,也有一道黑影如同飙风窜起,轻巧翔动,以惊人身法逆攀电光而上,扯动狂风还击。
情形很明显,就是两名天位武者在交战,但是电光轰至半途,便化作无数细小光丝流散,而那道黑影所扯动的狂风,却也才刚刚扯起,就不受控制地飘散,这种情形反而让兰斯洛与妮儿吃了一惊,知道那两名高手都受了伤,很有可能是刚才硬接第三式皇拳的苦果。
魔龙皇拳三绝式的威力非同小可,兰斯洛仅凭一式轰雷赤帝冲,便足以独步横行,三式连环发出,兰斯洛扪心自问,实在没有多少把握接下,那两个人如果本来就在彼此缠斗,那么第三式皇拳吸引过去,刚好打个腹背受敌、措手不及,会受伤不是什么奇事,只不过不晓得他们是何方神圣。
“……很难猜,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想要趁机混水摸鱼,分一杯羹的人实在太多了。”
兰斯洛摇摇头,虽然那道电光让他有着某种联想,但还是无法证实些什么。
“哥哥,你看!”
顺着妮儿手指向的方位,兰斯洛也看到了,尽管影像很模糊,但他仍看到一个飞窜中的影子,背后有一双蝠翼……
“这个嘛,魔界是很辽阔的地方,长了蝠翼的飞行黑怪物、会放紫电的剑客,这两种人随便一抓都是一大把,不能代表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会用天魔功的蝠翼怪物、拿着吸电魔剑的猎人剑客,这两种形象完全不能让你产生联想?”
“随便你怎么说,如果是拯救美女,那还有话说,但是那头蝙蝠妖和那个死要钱的,两头怪物我都不想去接近,就让他们斗得一死一活,最后的那个再来见我吧!”
“哥!你在人家眼里才是猩猩怪物咧!如果你袖手旁观,所有女人都会看你不起的。”
“那又怎样?我是已婚男人,才不在乎其他女人的看法。”
嘴里是这样说,但兰斯洛仍是不能不在意韩特的死活,而他也没办法让妮儿去看,毕竟此刻的奇雷斯可能已经晋身斋天位,如果由妮儿或泉樱去*近,怎么想都太危险了。
“我去看看,你和泉樱处理这边的问题,有什么危险,马上通知我,那个死要钱的贱命,还比不上你的一根指头。”
兰斯洛确实有着顾虑,但事实证明他可能多虑了,因为魔龙皇拳三极式的连击,已经把入场券的代价支付得差不多,泉樱和妮儿往树林*近时,没有碰到什么阻碍,只是遇到一个技术难题。
不用天心意识辅助感应,眼前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白影,像是被浓雾笼罩般看不真切,但如果要运转天心,又有可能触动残余能量,再次被卷入这场大战中。
“这个问题,让我来解决吧。”
无声无息出现在两人身旁的是帕朵拉,来得毫无预兆,让妮儿吃了一惊,又想到同行至今,还没有机会看到帕朵拉的出手,现在恰好藉机一睹,看看她的修为深浅。
但这个希望却落空了,因为帕朵拉并没有运使武功,只是从怀里掏出一支长笛,放在口边呜呜吹奏起来。
当那高频率的轻快音符流出来,妮儿骤觉眼前一花,一切身边的景物飞快变化,先是前方的树林快速落叶,又长出新叶新芽,满地野草野花也高速重复这样的开谢过程,跟着,密林里的树木越来越矮,变成一大片青草,而青草地又好像是一层皮毯,被无形之手整个剥离,让眼前空间变为一大片的沙漠砾石。
(这……怎么会这样?)
妮儿目瞪口呆地看着周遭景物飞快变幻,彷佛刹那之间经历千万年的生死演变,魔界虽然没有日升月落,但是看见身旁景物忽而冰河、忽而草原,山川湖泊变幻千秋,无数的生命在瞬间枯、荣、盛、衰,这等从未想过的奇景,让妮儿看得说不出话来。
“到了,时间应该是这个年代没错,这可是配合血月之夜才能施展的超级秘术,难得做个大放送,便宜你们了。”
帕朵拉放下长笛,声音听来非常疲倦,尽管白纱巾遮面,却仍然可以看得出她元气大伤,显然为了施行这个术法虚耗不少。同样为这些奇景震惊的泉樱,这时才陡然明白过来,原来帕朵拉竟暗藏了一式夺天地造化的奇术,难怪她对血月之夜有这么深的期望,表现得自信满满。
这套术法应该不是当真逆转时空,把人给带往过去,因为这种荒唐事就连胤祯都不可能做到,所以这大概是某种幻术,读取残留在空间里的残余讯息,重现保留在这空间里的古老画面。
“等一下,你有这么厉害的魔法,为什么一开始不用?要我们三个那么辛苦地去闯关?”
妮儿像是冷静下来,急急向帕朵拉发问,但对方的态度却很冷漠。
“这个魔法对身体很伤,当然是其他方法都已经没效的时候才用。更何况,刚刚你们硬撼魔龙皇拳的三绝式,这是一个很好的提升方式,如果我一早就用出来,你们不就没机会了?”
“那……那倒也是啦。”
“我只能把你们带到这里,剩下来的工作要看你们自己了……入场券已经替你们买了,进去把真相带出来吧。”
帕朵拉说话的声音非常虚弱,身上频频冒汗,似乎连站立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把手指向前方,那里已经没有什么树林,只剩下一大片荒芜岩地,周围尽是一个又一个的大坑。
数千个大小不同的坑洞,最小的都有十数尺直径,最大的那个坑洞直径甚至广达三里,已经不能算是坑洞,而是一个小盆地了;地面的土质看来更是古怪,有些地方坚硬若铁,有些地方却是砂土细粉,还有些地方被高热溶解成砸质甚多的黑色玻璃。稀奇古怪的地貌,看起来就像是被一场天外流星雨给砸过,或是……刚刚进行完一场鬼哭神嚎的天位大战。
而在这些坑洞的中心处,之前进入密林的那些人群聚在一处,数目明显少了很多,地上倒了几具残缺不全的尸首,还有几个人相信是连尸首都保全不下来,粉身碎骨了。
战斗已经分晓,似是那名龙首巨汉得到胜利,尽管壮硕的身躯上满是伤痕,到处都是深可见骨的重伤,小腹被一柄匕首贯穿,还往外流着中了剧毒的黑色污血,伤势无比严重,但却是全场唯一站着的人。
其余联手攻击他的人,只剩下两个活口,看来气息奄奄,也都分别身受致命重伤,没力气站起来了。
“咦?”
泉樱觉得很讶异,因为这个战况明显不符历史,而且还活着的那两名魔族武者,外表也都不是金眼、独角,不是现今爱新觉罗皇族的祖先,难道自己来的时代不对,这并不是与深蓝魔王的相关画面?
不可能!
刚才所感应到的战况之激烈,又能够连环运使魔龙皇拳三绝式,这样的绝世威能,在魔族历史上闻所未闻,相信除了深蓝魔王外,再也没有别人能做到,深蓝魔王必然就是这场决斗里的某个人。
“畜生!我收你们为徒,将你们一一教育成才,没有我哪会有你们?今天你们这群孽徒居然联手叛我,为什么?”
占了战场上的绝对优势,龙首巨汉怒喝出声,一句喝问出口,牵动伤势,大口鲜血喷出。
或许因为知道这些都是千万年前的影像,妮儿显得没什么紧张感,两手一摊,悄声向泉樱批评这名巨汉的发言又俗又老套,听起来有够没脑子,还让她想到总是与弟子兵戎相见的陆游老贼。
“别……别这么说啊。”
身为白鹿洞弟子,泉樱理所当然要替师门辩护,但是旁边喝出的一句话却令她们两人吃了一惊。
“我深蓝无敌一生,到老来居然被我自己的徒儿给……”
听见龙首巨汉说出这个关键字眼,泉樱和妮儿又惊又喜,一方面庆幸自己终于找到目标,一方面也纳闷为何深蓝魔王的形貌,与后世流传不同,当下只有凝神细听,弄清楚其中关节。
在接下来的十几句简短对答中,泉樱和妮儿有了大致了解。这名深蓝魔王当年孤身出现在魔界,说是与人类有深仇大恨,又不愿见到魔界住民世世代代永居黑暗,要带领魔界住民争取更好的生活,所以开始收徒授艺,建立自己势力,令各方部族望风景从,纷纷归附麾下,得到魔王称号,在实力稳固后,几次向人间界用兵,获得了胜利。
虽然战胜,但人间界各大势力兵强马壮,战胜实为惨胜,双方争斗数百年,彼此死伤均重。弟子们虽然知道师父满心仇怨,侵略战主要意义实为复仇,但因为双方利益一致,占领人间界后能够改善魔界住民生活,所以也就义无反顾地支持师父的复仇战争。
在经历了数百年之久的杀伐与死伤后,双方都开始感到疲倦,然而族群仇恨已深,况且因为掠夺欲望而燃烧的贪婪之火,除非战到有一方死绝死尽,否则不会熄灭,但在这个情形下,一件令所有人同受打击的事发生,深蓝魔王秘密与人间界缔结和平协议,想要退兵回魔界,双方互不侵犯。
数百年来追随深蓝魔王的部属与弟子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群起向深蓝魔王求证,却得到了令他们疯狂的答案。
“已经流了太多的血、死了太多的人……已经够了,获得利益的方法并不是只有武力一途,我预备与人类签订和平条约,往后大家可以通商,互通有无,魔界看似贫瘠,却有很多人间界缺乏的资源,这些年来我走遍魔界各地,已经把这些潜在资源调查清楚,只要好好使用这些东西,我们与人类的贸易不会屈于劣势,所有魔界住民都可以过好日子了。”
纯以才干而论,深蓝魔王确实雄才大略,否则也不可能凭着一人之力,开创这一大片江山,但他却太过依恃自身的才干与绝世武功,当部属们质疑他的做法时,他强势将所有反对意见压下。
强势的做法,不能获得人心,这点深蓝魔王不是不知道,但他始终认为,只要经过一段时间,当人们实际尝到改革所带来的甜头后,反对声浪就会不攻自破。这个认知并没有错,只是深蓝魔王忽略了有些东西凌驾于利益之上,当两个族群结下不可化解的血仇大恨,即使同归于尽也要杀尽对方满门,这时候再多的利益,也劝阻不了杀红眼睛的人们。
于是,一场无声而激烈的政变暗中展开,反对势力利用深蓝魔王前来终止山闭关练功的机会,聚集了所有的高手,奇袭暗算,誓杀这位一手建立现今魔界政权与所有典范规章的不世魔君。
诡计、剧毒、强势围攻,在用尽所有可用资源下,战斗分晓胜负,深蓝魔王身受重创,但所有意图造反的叛徒却全被诛杀,尽数被歼灭在他的天魔功之下,仅仅剩下两名追随多年的弟子,伤势只会比他更严重,出气多入气少,已在濒死边缘。
不过,尽管胜负已经分晓,但这场战斗却未结束,倒在地上的两名政变失败者仍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控诉着自己的不甘与愤怒。
“当年您说要向人类复仇,我们全都心甘情愿地跟着您干,现在您说改变就改变,那些牺牲的人怎么办?他们听到您今天说的话,难道会死得瞑目吗?这就是深蓝魔王的所作所为吗?”
“……几位师兄弟,还有多少与我们一同奋战的弟兄,都是死在天杀的人类手里,不杀尽人类,我们绝不罢休……要我们与天杀的人类谈和,我宁死也不屈服!”
纵然已经落败,两名失败者却完全不显得理亏,振振有词地向深蓝魔王发出控诉。从表情上也看得出来,深蓝魔王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心灵上的打击,比肉体上的伤害更令他摇摇欲倒。
“……自作孽,不可活……嘿嘿,报应,真是报应……”
深蓝魔王仰天大笑,笑声中满是悲怆悔恨之意,明明身为胜利者,却再也感受不到半分喜意;一生无敌,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败得如此彻底。
当年,是自己鼓动魔界的民气,利用魔界住民对更好生活的欲望、与人类常有摩擦的嫌隙,建军举兵,在几次大战中重创人间界,把自己的仇家杀得一干二净,相关势力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但是当自己快意恩仇,得到了满足之后,这柄染满血腥的刀却已经放不下来,人类与魔族之间已不只是嫌隙,而是不共戴天的血仇大恨,可笑自己还懵然未觉,以为一切都可以轻易压制,殊不知“人心”正是世上最难以操控的东西,玩火自焚,终遭其报。
“不错,是我利用魔族向人类复仇,造成这许多死伤都是我的过错,但这样的相互杀伐,没法为人类与魔族带来任何好处,只有和平才是唯一出路,为了两个世界的未来,你们必须死在这里!”
长声叹息,深蓝魔王举掌运劲,即使身受重伤,这名天魔功创始人的力量仍是雄浑深厚,莫可匹敌,黑色气团在他掌心成形,随手轰往地上的两名弟子。
“啊!”
迅雷不及掩耳间,场上发生异变,一具本来倒卧在地上的“尸体”骤起发难,由深蓝魔王的背后冷不防地施以奇袭,事前蓄劲良久,又是挑在强敌心神剧震,最没有提防的时候,冷冽剑光闪动,这一击竟然奏功,只听得一下长声惨叫,一代无敌魔君身首分离,就此毙命于弟子手中。
在旁观看的泉樱和妮儿,同样受到很大震惊,尽管她们暗暗料到事情会往这方向发展,但看到深蓝魔王身首异处,还是感到一阵胆颤心惊,而骤施奇袭的那名胜利者,果然就是之前看到的那名金瞳、独角武者,也就是爱新觉罗一族的祖先,早先中了师父一记重掌,伤势不轻,却灵机一动,倒下装死,居然因此成了最后的胜利者。
不过,令人吃惊的事情还在后头。随着深蓝魔王的亡故,一个套在他中指上的宝石指环脱落,某种施用在他身上的魔法也因而解除,深蓝魔王的尸体开始发生变化,尖锐的爪子慢慢不见,身形缩小成中等高度,而那颗龙头更是剧烈变形,迅速缩小变成了……
“他……师父他……不,这老鬼……是个人类!”
三名幸存者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呼,这么多年来他们竟然从没发现过这个秘密,恐怕整个魔界也没有第二个人晓得,这名一手建立魔界霸权的绝世魔君竟然是个人类。
如此想来,一切就都说得通,当年深蓝魔王在人间界惨遭灭门之祸,敌人的势力极为庞大,为了复仇,他用魔法变化形貌,只身前来魔界建立自己势力,凭此反攻人间界,一雪血海深仇,就此种下了人魔两界数百年交攻杀伐的因子。
倘若这消息传播出去,让所有人知道深蓝魔王的真面目,对整体魔界都会是一个重大打击,甚至可能导致军心溃散,三人第一个反应就是毁尸,但是在他们动手之前,深蓝魔王的尸体赫然发出万丈豪光,七彩光华环绕,看来无比耀眼,在璀璨彩光环绕中,尸体彷佛汽化蒸发般渐渐消失。
“这……这是……”
妮儿看得啧啧称奇,但泉樱却在典籍记载中看过这种情形,知道这种现象叫做“虹化”,通常是出现在修行者升格为神的时候,身发七彩虹光,躯体分解,转化为纯精神能量存在的伟大神明。深蓝魔王是所有黑暗神明的首领,从结果看来,这时发生虹化是正常的历史,但对于这里的三名叛逆弟子来说,这幕景象无疑是重重再打了他们一次耳光。
“没可能的!这种大骗子为何也能成神?这种事情一点道理也没有!”
不管怎样没道理,发生在眼前的却是铁铮铮的事实,三人商量着应变之法,最后确认由那名亲手弑师的弟子,取来那枚伪装指环,在往后的时间里取代深蓝魔王,逐步淫除可能的反对份子,直到该杀的人都被杀尽,再由他来窜改深蓝魔王之前的一切纪录,绝不能让后代的魔族子孙知道这个大丑闻。
这个理所当然的安排,没有发生权力冲突,因为提出建议的两名重伤者,分别在谈话中断气,令得那名伪装取代深蓝魔王的弟子,成为这场凄厉死斗的唯一生还者。
但是在他两名师兄弟毙命之前,他们仍谈到了一些东西,一些……深蓝魔王的遗产。
在万魔殿之内,深蓝魔王曾经亲笔留下人类文字,将某件秘密藏在终止山内,根据推测,除了天魔功的最终之秘,可能还有一些特殊资源,也就是他口中能够与人类贸易往来的自然物资,至于那到底是什么,这就实在没人知道。
“天魔功最终之秘……老鬼只在那座石壁上刻了四个字……实在令人想不出来,那四个字到底……汝……本……”
其中一人在断气前喃喃自语,似乎念出了那四个终极秘密的字眼,泉樱凝神细听,无奈那人在这时气绝身亡,千年一度的血月现象也在此时消失,连同眼前的景象,全部隐没不见,泉樱和妮儿只觉得一阵晕眩,再看清楚,自己已经置身于茂密树林当中。
“回来了啊……”
想到适才看见的东西,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景象,实在是令泉樱始料未及,想不到深蓝魔王的往事,竟然藏着这样大的秘密,但真正令她遗憾的,是没有能够听完那四个字,失去了最后一个得知天魔功秘密的机会。
(不管如何,我们尽所有力气探索过了,接下来该回到人间界去,希望能赶在魔族大军进攻稷下之前,赶回去帮手吧。)
泉樱做着这样的盘算,但她的主意却注定要失算,因为就在她沉思的同时,魔族的主力部队已经到了稷下城外,以大魔神王为首的魔族主要战力,集中于一役,誓要踏平雷因斯·蒂伦的首都!
《风姿物语》卷十九完
第一章 釜底抽薪
艾尔铁诺历五六九年三月?魔界?终止山
兰斯洛那凝聚了所有人类希望的魔界之行,终于在一番辛劳之后有了成果。原本连他们自己都要对此行感到绝望了,但是却在血月之夜获得了重大收获。
妮儿喃喃道:“真是想像不到,原来深蓝魔王居然是个人类,这一点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兰斯洛点头道:“是啊,真是想像不到,原来不是他妈的鬼婆,而是另一个老婆娘,这一点真是……太浑他妈的帐了。”
粗俗的感叹,马上引起身边的骚动。由于革命危机暂时解除,泉樱坦承相告,蒙面神秘女性帕朵拉的身分揭露,正是青楼联盟当前的执掌者,被称为黑暗女王的潘朵拉。
虽然说是揭秘,事实上却也没有揭露多少秘密,因为潘朵拉的出身与真实面目,全都是隐藏在黑暗中的谜团,众人除了她是青楼联盟的执掌者之外,对她一无所知,尽管泉樱和妮儿都与她交好,但却也并未因此多知道什么东西。
至于完全猜错对方身份的兰斯洛,则是好像有些恼羞成怒似的,对于她故意掩藏身分的举动屡屡批评。
“我之所以改扮,是因为要指引你们,如果一开始就用真面目出来,你们这些太过松懈的家伙,一定提不起警戒心。”
“大丈夫光明磊落,又不做亏心事,何必像个小贼似的藏头露尾。”
“如果有本事识破敌人的伪装,何必担心敌人藏头露尾?再说,对于那种不能理解秘密行动价值的人,也没有必要和他说些什么了。”
“不过就是胆小怕事,还故意说得好像有什么崇高目的,真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怕魔族认出你来,利用这借口拔掉青楼联盟吗?”
“哦,真是难得,猴脑里头居然还装了点猴子以外的细胞。”
过去,雷因斯·蒂伦与青楼联盟时有往来,双方多次站在同一立场合作,彼此间的关系可说是相当友好,妮儿、源五郎、泉樱与青楼联盟的人员也有不错私交,但是身为双方首脑的兰斯洛与潘朵拉,之前却从没有碰面合作过,而且从这次魔界之行的情形来看,两者之间相处也不怎么愉快,每次有言语上针锋相对的情形出现,就让一旁的妮儿与泉樱好生尴尬。
“可是,有点没意思呢,我们当初到这里来寻找秘密,是希望得到武功秘诀,能够打倒胤祯的。”
妮儿皱眉道:“现在虽然发现了魔族的千古之秘,但是对我们的最终目的毫无帮助,我们又不是要做记者或小说家,挖到了这种丑闻秘密有什么意义?”
潘朵拉摇头,道:“不,有意义的,只要你不陷入‘天位战才能解决一切’的迷思,这个发现可比什么武功都更有意义,有时候,要消灭十万大军不必*武力,单单一句流言就够了。”
“是这样子吗?”
“没错,你不是黑暗世界中人,不太晓得这方面的手段,但是,你发现的东西远比你想像中更有价值,凭着这个秘密,只要多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就能把魔界搞得天翻地覆。”
潘朵拉淡淡说话,言语间却有隐藏不住的兴奋,她再清楚不过,这桩秘密落到青楼联盟手里,可以变成一件多么强大的武器。
现今的爱新觉罗皇族,其统治权的成立,与深蓝魔王的地位密不可分。深蓝魔王是魔中之魔,也是魔界众神的首领,是所有黑暗神明都不能违抗的最高至尊,正因为拥有一名这么伟大的祖先,所以爱新觉罗皇族的统治权得以稳固,任何想要试图挑战这一点的魔界住民,等若是与深蓝魔王作对、与天作对,将会被黑暗众神所诅咒,不得好死。
人人都相信,深蓝魔王必定会庇佑其子孙,让自己的血脉永远坐在魔界至尊之位上,犹如其祖先至高神明之位。这个想法变成了铁则,千万年来只有爱新觉罗皇族自己发生内乱,从没有其他部族胆敢叛乱,内乱的双方往往也号称自身正统性得到深蓝魔王庇佑,两方面都是打着深蓝魔王的旗号。
深蓝魔王必然庇佑爱新觉罗皇族!
在魔界,没有任何人敢质疑这一点,但假如……不是这个样子呢?
假如深蓝魔王并不会对爱新觉罗皇族特别眷顾,假如深蓝魔王并不是爱新觉罗皇族的祖先,那一切会怎样呢?
只要把这两点否定,魔界立刻便会烽烟四起,大魔神王的统治权会从根部开始崩溃,因为不甘受到欺凌的人们、对权力怀有野心的人们,会在一夜间群涌而出,把魔界倒退回千万年前的战国时代。
更别说……这个秘密的最后,直指深蓝魔王并非魔界种族,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类。当这消息一传出去,奉深蓝魔王为至高神明的魔界住民,马上就会信仰动摇,不知道为何而战,自小所笃信的方向与价值观将在一夕之间破灭。
“这个真相,将会动摇魔族军心,让魔界陷入一片战乱,即使胤祯再强,他独自一人也难以为继,这实在是太好了。”
潘朵拉对妮儿的夸奖,倒是令她有几分心虚,因为最早的时候她完全没有想过,这个秘密能够发挥如此强大的作用,甚至还蕴含着一个可能性。
“妮儿,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深蓝魔王的驾崩真相是这样,那么……有没有可能……深蓝魔王对爱新觉罗皇族并非庇佑,而是诅咒呢?”
“啊?”
“不是吗?从真实的历史意义来看,正是爱新觉罗皇族的存在,才持续抹煞了事实真相,而且他们的祖先是主要凶手,如果你是深蓝魔王,对仇人的子孙总不会很心平气和吧?”
潘朵拉的这些话不只是推测而已,还有着一定程度的证据,那就是“深蓝的判决”这式魔法技。
在魔法的等级上,“深蓝的判决”是犹高于五极天式的可怕技巧,除非与深蓝魔王签订契约,得到其认可,否则是不可能用得出来的。然而,妮儿从以前开始就曾经数度使用,在战场上屡建奇功,引起了许多人的纳闷,不理解为何妮儿如此福缘深厚,竟然能够使用连大魔神王都未必能用的猛招。
“我看过你每一次的使用纪录,也和青楼联盟的魔法顾问团做过研究,最后除了归因于双重禁咒曲的神异外,就只能用天赋异秉来作解释,不过,现在我想到另一个解释了。”
不只潘朵拉想到,听见她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妮儿与泉樱都冒出了那个念头。
会不会……是因为深蓝魔王想借用妮儿的手,打击爱新觉罗一族,所以才特别赐予她这名叛逆公主种种特权?
念及这个可能性所代表的意义,还有里头所蕴含的万古仇怨,妮儿心头不禁泛起一阵寒意,那是多么深刻的仇恨与怨毒,才会历经千年万载,依然深刻入骨髓?
“就世间俗人来看,世事常有幸运与偶然,但是在千叶家族人的眼中,世间万事皆有其因,从无偶然,一来一去,俱是因果,兴是因果,灭亦因果。”
潘朵拉为此事下了这样的注解,听在妮儿耳中,这真是一个令她五味杂陈的答案,不过旁边的同伴却没什么耐心,在听了一番高层次的慨叹后,用他们自己的理解力,下了一个更简洁有力的结论。
“……所以,意思就是深蓝魔王其实是我们这边的?”
“好耶,那我们以后就改打深蓝魔王旗号上阵,气死胤祯那老头……唔,等等,这好像不太对啊,改打深蓝魔王的旗号,那不就等于不战而降,我们直接被魔族给统治了吗?”
“嘿,你这头猴子还打什么旗帜?找块破布,再随便画几头猩猩,随随便便冲出去就算了。”
“你这死要钱的又好到哪里去?黄金配你太不适合了,找几块破铜烂铁盖在身上,这墓碑一定很适合你啊。”
毫不相让的锋利言词,听在泉樱耳里实在好笑,不过面对严苛的战争,身边的人能保有这种活力,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韩特是与兰斯洛一同回来的。血月之夜的重大意义,韩特当然也知道,所以几天前也朝这边过来,路上因为武道修行耽搁了点时间,终于赶在血月之夜来到终止山,哪想到还没进入山内,就遇到正在进行疯狂杀戮的奇雷斯,双方一言不发,立刻战了起来。
血月之夜,是整个魔界都知道的特异天时;终止山,也是所有魔界住民都认为藏有秘宝的所在。特异天时配上地利,吸引来的人自然不少,有些是单纯为了寻宝,但也有些是胤祯留在这里的手下,预备窥探敌情后回传情报,兰斯洛等人之前察觉到附近有其他份子存在,只是为数不少,懒得理会。
哪想到,这些人碰上一个极度暴躁嗜杀的绝世凶兽,奇雷斯冷不防地出现在终止山,顺手就把这些碍眼的家伙清掉一遍,韩特赶来的时候,只看到遍地都是残尸碎块,根本无从判断这些尸首是何路人马。
“真是倒楣透了,好处没捞到,莫名其妙和那头臭蝙蝠打了半天,又辛苦又没钱赚,他出手很重耶!”
韩特叹道:“与那头臭蝙蝠开打,已经够衰了,打到一半,天上还突然打起雷来,一道好亮的白光,乱七八糟地轰在我们头上,唉……真是说那么衰就有那么衰。”
妮儿与泉樱面面相觑,没想到魔龙三极式的第三式,居然是以意外灾害的形式轰往他们,看来这两人被轰得突如其来,大概没机会从里头学习到什么。
“死要钱的,其实你也算走运啊,如果不是那道白光打在你们头上,两败俱伤,你现在可能已经被奇雷斯给宰掉了。”
“哼,那家伙走狗运而已,再多给我一点时间的话,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会吗?怎么想都应该还是他会赢吧。”
妮儿不客气地直戳韩特痛处,但兰斯洛却感到几分困惑,因为当自己赶到时,奇雷斯无意久战,硬拼几招之后便振翅破空而去,但从比拼的力量来看,奇雷斯确实已经进入斋天位,而韩特与他对拼了一段时间,虽然完全被压在下风,根本看不出取胜可能,但却守得很稳,即使自己没有赶来帮忙,他大概也可以再撑上个把时辰。
这手本事可不容易,至少自己记忆中的韩特没有这份能耐,他的武功什么时候突飞猛进了?是不是得了什么异遇?
“哦,这个是我从旭烈兀小白脸那边诈来的本事,你是羡慕不来的。”
无意泄漏李煜临终所托付的东西,韩特只是用睥世金绝一语带过问题,还故意敲了敲胸口,发出金铁一般的声响。
“这种只会挨打的功夫,我们才不想学呢!”
“死丫头,你自己还不是只会逃跑而已!”
每次见面就是唇枪舌剑不断,让不了解情况的人看了,一定会觉得这几个人关系极度恶劣,然而,妮儿姑且不论,韩特却从来不是什么和善开朗的个性,如果不是遇上他所重视、彼此间有一定情谊往来的朋友,他连话都不屑多说半句,假如当真是碰到讨厌的人,尽管他没有奇雷斯那么嗜杀,却也懂得杀人的。
不过,斗嘴也是要看对象,韩特对没什么交情的泉樱,就只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即使是偶然提到泉樱的名字,那也是用来嘲笑兰斯洛“鲜花插在牛粪上”、“美人如玉,身边的丑男如猴”,与兰斯洛又对骂在一起,却与本人维持着礼貌却疏远的态度。
还有另外一个让韩特不敢乱开玩笑的人,那就是他各种活动的幕后大金主、大雇主。潘朵拉来到魔界以后,能够立即组织活动,在石崇的老巢进行各种颠覆,除了千叶家本身的组织脉络外,韩特的活跃也是一大理由,而潘朵拉在万魔殿中策划行动,对外的许多活动就交给韩特负责。
在之前的一段时间里,韩特成了最忙碌的信差,在潘朵拉的指挥下东奔西跑,来往于魔界的各大部族中,争取他们的认同。
那并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也绝不是单纯当个送信差使就能了事,为了要尽可能说动几大部族叛离爱新觉罗皇族,韩特展开三寸不烂之舌,雄辩滔滔,分析形势,向几大部族的首脑与长老痛陈厉害,极力劝说。
关于时势的分析,韩特本身并没有太长远的眼光,是由潘朵拉向韩特点出方向,他再灵活地演绎,*着本身的口才、对魔界风土人情的熟悉,说得头头是道。但仍有许多无法单纯*舌头解决的问题,像是某些部族畏惧大魔神王的权威,想要杀掉敌人使者表示效忠,这时候就得要拔剑作战,或者某些时候言词无功,韩特也必须展露本事,半是恫吓、半是劝说,恩威并施地争取合作。
由于韩特在大后方的活跃,对于身在敌境的胤祯等人造成了不少牵制,虽然这牵制尚未波及主战力,胤祯也还没有太大感觉,但石崇那边已经出现压力。
潘朵拉的做法极为高明,她所挑选拉拢、策反的对象,表面上虽然是魔界的各大部族,事实上却几乎都是千叶家散布在魔界的脉络,她要做的仅是把这些人由石崇手中争取过来,再统合千叶家在风之大陆两面的所有势力,集合讨伐胤祯。
在武力冲突爆发之前,只要先把这些人争取过来,甚至保持中立,把斗争定位为千叶家两朵主宰玫瑰之间的私斗,让他们扣下许多情报,不往石崇那边传递,这就可以有效瘫痪掉石崇的耳目。连串行动犹如病毒入体,外表的骨肉皮都安好无事,但内里神经却已逐步坏死,当敌人终于察觉事情不妙,那个损失已经严重得难以弥补了。
“不愧是风之大陆的黑暗女王,好高明的手腕。”泉樱了解潘朵拉的行动后,给予高度的赞赏,但言语中却若有所指,而潘朵拉也了解她的意思。
“原本胤祯与石崇握有压倒性的实力王牌,我们的行动很不顺利,要拉拢的对象多数只答应暂时维持中立,愿意倒向我们的屈指可数,因为找不到突破点,只好用敢死队的牺牲战术,寻找突破点。但既然你们能得天意庇佑,取得更有力的王牌,那么武装冲突就可以延后了。”
“所以,血月之夜后的揭竿起义行动,可以暂时取消了吗?”
“没有希望的时候,人们才会自暴自弃,如今你给了他们一个胜利的希望,谁还愿意白白送死?”
潘朵拉的解释,让泉樱心头的一颗大石被放了下来,而潘朵拉也相当有信心,当深蓝魔王的秘密广传至魔界每一角落,原本还处于观望中的各大部族,将会令魔界的情势一夕变天。
“如果能这样,那真是太好了。”
听到了这样的肯定,泉樱确实觉得……前方的未来有希望可期。
※※※
希望,在人们的努力下,被送达了某些地方,但却也从某些地方被硬生生抽离。
如果说,为了进一步攻占人间界,爆发在雷因斯·蒂伦境内的战争堪称激烈,那么,武炼境内每日所燎烧的战火,就只能用惨烈来形容。
进攻武炼的战事,胤祯交给石崇来全权负责,石崇待在人间界多年,本身对于人类的种种风采文化,多少也受到影响,会适度地保护与重视,攻击手段上也会比较收敛,但换做是攻击自然蛮荒的武炼,这层顾忌就没有了,况且在槿花之乱后,武炼的兽人们对石崇憎恨厌恶,石崇当然也没有理由让他们好过。
威逼利诱的种种手法,固然是潘朵拉的看家本领,但石崇施用起来,也丝毫不逊于他的同侪。
将自己还不能控制的改造魔兽,一股脑地全部放入武炼,让这群单纯受到原始欲望驱策的野兽,恣意破坏所经过的一切,噬杀所看到的每一个活物,让兽人部队疲于奔命,在无日间断的频繁战斗中,确实削减了人数。
被石崇驱放入武炼的改造魔兽团,每一批都数以十万计。当初的中都改造计划,将近九成的异变市民,都变成这种理智尽失的半失败状态,就中都过千万人的庞大人口来说,数十万只是一个很渺小的数字,然而,如果这个数字全部转为军队,那就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庞大数目。
在人类与兽人交战不休的历史上,只有人类国度最强盛的时候,才会派出号称百万,其实总数约莫二十多万的大军进攻武炼,而且由于体型与战力的先天差距,又占有地利,兽人们总是能够以寡击众,打退人类部队。
但这次的情形却不一样,石崇驱赶入武炼的魔兽部队,号称数十万,实际数目却可能将近百万,毕竟……一个改造计划产生如此多的“弃子”,对石崇来说也不甚光彩,把“垃圾”的数目少报一点,面子上比较过得去。
数量上已经占有优势,质量上更是不容小觑。过去入侵武炼的人类士兵,先天上根本不是兽人的对手,无论是体型与体力,往往三、五名人类士兵,才能和一名没有进入狂暴状态的兽人打成平手,一头发起狂的兽人,以一当十绝不夸张,然而,这次攻进来的侵略者,不是没爪没牙的人类,而是真正的魔兽。
比起爪子与尖牙,它们只会更锋利;比起力气,它们个个力大无穷;比起发狂时候的爆发战力,它们的野蛮兽性只会更强、更狂。兽人对上了真正的魔兽,每一场战斗都累积成尸山血海,而在战场以外的地方,每当兽人部队出去作战,部落里头闹了空城,被流窜到附近的魔兽群奇袭,那些留守的老弱妇孺毫无抵御能力,全都成了魔兽群利牙下的粉碎血肉。
以战线而言,人类应该是与兽人互为盟友,并肩作战,共同对抗魔族的侵略。不过,这个战略理想却是仅止于理想,当兽人们好不容易拉下自尊,向人类盟友求援时,却得到了令人失望的答案。
雷因斯·蒂伦也处于人力匮乏的状态,根本就无法派兵过来协助,原本旭烈兀的领兵犯境,就造成了不小的压力,当石崇也把自身兵力投入,两面进军后,雷因斯通往武炼的运输道路基本上已经全部被切断,别说是人,就连物资都很难送过来。
特别是魔族开始厉行灭绝政策,所经之处,逢村屠村、遇城毁城,毁灭一切生机,令得人类阵营很难再用游击战术,凭*地利来突袭;当整个环境变得一览无遗,要偷偷送什么东西到武炼,就更加困难。
当然,武炼本身天然资源充足,自给自足,并没有什么缺粮缺药的问题,唯一缺的就是人力,但人类阵营自己也不是*军队在作战。
人类与魔族的体能差距,早就在两千年前的九州大战中清楚呈现,如果要*军队决胜负,人类一方根本没有胜算可言,这次之所以还让魔族有顾忌,全是因为九州大战之后,人类积极开发出来的太古魔道兵器。也因此,兽人们在向雷因斯求援时,稷下方面没办法派出魔法师,没办法派来军队,唯一能送过来的,就只有几枚核能火弩。
“我们拿这些做什么?这不是摆明要我们与魔族同归于尽吗?”
所有兽人领袖都觉得荒唐,不过却没有多少怒意,因为就连人类自己现在也是*焦土战术来作战,一枚接着一枚的浑沌火弩发射出去,在毁灭敌人的同时,也让自己的国土翻掀上天,打到后来甚至连魔族自己都有些困惑,看着那一望无际的焦黑荒原,纳闷自己打生打死到最后,难道就是为了占领这一片可能比魔界更荒芜的土地吗?
在这种风雨飘摇的时刻,偏偏可以支撑武炼兽人信仰的精神支柱又不在,王五迄今仍然没有消息,公孙楚倩、王右军的个人德望压不下乱局,结果在战乱造成的庞大压力下,武炼终于崩溃了。
第二章 战线全开
最开始,是边境的几个弱小部族,在营地里插了几个怪模怪样的旗子,引人注目,但没有多久,人们就发现插了那个旗子的地方,所有魔兽都会自行避开,得以在魔兽肆虐的恐怖中保得平安。
而且,这并不单单是旗子的功效,有人把旗子偷回自己的部族乱插,结果却起了反效果,大批变种魔兽一夜间疯狂涌至,像是被花香所吸引的蜂群,把该族屠杀得一个也不剩。
到了这时候,消息才慢慢传出来,原来是这几个部族已经投降魔族,石崇派使者来装设这几面大旗,形成结界。目前魔族仍然没有办法控制魔兽的行动,但经过研究,已经可以有办法组成结界,释放出让魔兽厌恶的磁场,让魔兽走得远远。
这种技术在眼下的时间点上,就是最好的大礼,再没有什么礼物比这更具实际诱惑力了。配合著石崇的暗中活动,武炼三十六蛮族一一沦陷,陆续向魔族递交降表。
相关报告很快被送到云龙阁,交到目前执掌王字世家的公孙楚倩手上,当王右军被招来议事,得知已有二十三个主要部落投降魔族后,不禁脸色发青。
“虽然不是没有心理准备,但……怎么会这么快?”
“目前只是个开始,照这个情形发展,武炼的全境沦陷,是早晚的事,明明知道打不赢,我们也没办法要他们去作战送死。”
“那该怎么办?我们就这么一筹莫展了吗?”
“不,我今天找你过来,就是为了要与你商议这件事。当初,虎哥曾经和我谈过这样的状况,我想我们可以使用他当时交代的策略,虽然当初要应付的对象不是魔族……”
过去,在艾尔铁诺极度势大,有可能发兵吞下武炼时,王五想了不少,尽管与现在的情形不同,但有一点却还幸运地没有变,那就是敌方统帅的个性。
兵法的核心就是人,如果不明白敌方将帅的个性与风格,那么不管是王五或白起都没有办法进行计算,当时艾尔铁诺的兵权,分别交于几名军团长的手上,若要对武炼用兵,肯定要与这几个人对上。
尽管从没有对妻子以外的人说过,但在王五的眼中,四大军团长各有才华与武学专精,不过比起战阵指挥、决胜沙场,仅有周公瑾值得畏惧,剩下来的旭烈兀、石崇、花天邪根本不是自己对手,除非是自己因为不明原因倒下,才有可能被他们杀入武炼,否则光是边境拦截,就可以把他们三人赶回领地去。
对照起如今的情形,王五意外倒下这件事是不幸命中,但敌对将领身分没什么变化,这件事情却是意外之喜。只不过,本来预备能从大嫂口中听到退敌妙法的王右军,却听到了一个令他不可思议的答案。
“什、什么?投降?”
“是的,你没有听错,当初虎哥确实是这么说。你觉得这不像是他会说的话吗?”
“……不会。”
仔细想想,这果然是王五的作风,在有得选择的时候,他一向是选择柔性抵抗,而不是刚性硬战。一场胜仗的成功,必须要讲究天时,在时机到来之前,先行蛰伏,积蓄力量,这也是打胜仗的重要因子,不用太急于过早求胜;以武炼当前的实力,远逊于魔族,硬是要血战下去,肯定会被敌人杀个精光,甚至把兽人由武炼连根拔起,永绝后患。
“如果艾尔铁诺向武炼兴兵,那么一定也会把攻击目标瞄准雷因斯,为了保留对雷因斯作战时候的元气,他们会尽量避免在武炼的损失,所以只要掌握时机,我们有很多筹码可以谈投降条件。”
针对艾尔铁诺所作的分析,即使对象换做是魔族,也没有什么大改变,王右军仔细思考,觉得此计可行,特别是云龙阁之内,最近也感觉得出来士兵们的斗志不若往常,硬拼之下实在没有好处。
“最怕的情形,就是石崇把已投降的兽族编组起来,攻打我们,届时我们将被迫与兽人同胞作战。”
“嗯,大嫂的顾虑很对,可是投降也有风险。”
王右军并不是那种坚持大义,要死战到最后一兵一卒之人,不过,他也不认为投降能解决所有问题。
持续作战下去,公孙楚倩所担心的情形立刻会出现,王字世家将被迫与兽人同族作战,自相残杀。但如果向魔族投降,只怕魔族也会把兽人部队调去雷因斯,作为攻打人类国度的先锋兵。
再者,为了压制兽族的反抗意志,魔族一定会要王五的命,石崇近日就不断煽动与要求投降的部族表态,不用交出王五的人头,只要探查出他的所在,魔族自然会派高手来狙杀。自己和大嫂断无可能让这种事上演,所以即使让族人投降,自己和大嫂也要护着五哥离开,不会留在这边等死。
但……以石崇过去的作法,肯定会大量屠杀族人,逼迫自己与大嫂现身出来,这样一来,投降只会把自己逼到绝地,没有任何好处。
“这个顾虑很对,就算是我,也没打算牺牲自己来拯救武炼,我想你五哥一定也没这么伟大。”
王右军听了公孙楚倩的解释,心下稍安,更是佩服王五的远见。艾尔铁诺几名军团长争权之势已成,如果进攻武炼,肯定不会只有石崇一个人,旭烈兀也必然会有动作,换言之,只要把族人交给旭烈兀,石崇必有所忌,而且旭烈兀也会尽力保全武炼同胞。
“问题是,当初五哥并不知道旭烈兀是魔族,如今他与我们已不再是同胞,还会对我们表示友善吗?”
“这点我也烦恼了很久,不过……你觉得构成同胞、同族感受的源头,纯粹是因为血缘?还是因为共同成长中深植生命的记忆?你离开武炼到耶路撒冷的那些时候,应该还记得武炼的阳光、风、大地与河流吧?”
“唔……这点倒是没有错,我想这些东西他一定也都记得吧,毕竟他也是在这块森林大地上长大的。”
答案似乎已经很清楚了,当年槿花之乱结束,王五刻意放开生路让旭烈兀率众逃离武炼,这许多年来又一直维持良好交往,不让族人记恨忽必烈兄弟,这种种作为所埋下的后着,就在这个时候浮现出来。
“派给旭烈兀的使者已经在几天前出发,我们可以做离开的准备了。”
在公孙楚倩的决断下,以王字世家为首的十多个兽族部落,集中向旭烈兀投降,令得魔族在攻下艾尔铁诺后,又吃下了武炼,完全掌握住风之大陆的西部土地。
尽管这消息令许多人震惊,也有许多兽人为此痛哭失声,但不可否认的是,武炼的死伤状况远比预估要低,就连大魔神王胤祯都没想到可以这么容易就拿下武炼,这是日后武炼能够迅速复苏与重建的主因。
※※※
相较于武炼,雷因斯·蒂伦则是处于最糟糕的状态,人类也好,魔族也罢,都是抱持着灭绝一切的心理在作战。两千年前九州大战时,雷因斯就是最麻烦的对手,但是两千年过去,这头狡狯的狐狸不只是有满腹诡计,还多了锐利的爪牙,随便挨上一记,可比在武炼与兽人作战痛得多了。
这个锐利的爪牙,就是太古魔道兵器。九州大战时期,人类对于魔族束手无策,一直到战争后期,日贤者皇太极挖掘遗迹,得到太古魔道技术,才用以对抗魔族,但当时的火力很弱,在实战上并没有太大意义,直到白字世家在战后接手,穷两千年研究,将核能火弩之类的大范围毁灭性武器开发完成,给予魔族痛击。
本来双方还有一点节制,毕竟以占领为目的,如果所占到的领地全是一片焦土,那也很令人困扰,不过,自从魔族为了逼出梅琳与海稼轩,在攻击上改采灭绝手段,每攻破一地就屠城数日,受到这刺激的雷因斯也改采强硬手段。
“反正人迟早会死,就算没死在我们手里,也会被魔族给杀害。”
以这个想法为开端,雷因斯的还击手段非常凌厉,动辄发出核能火弩,在魔族部队冲锋陷阵的时候,一枚核能火弩从天而降,再化为炽烈的蕈状火云,每次一爆发,就是数以万计的生命消失,连同释放出几百年也不会消失的污染。
除此之外,进行屠城的魔族部队也遇到反击,人类不再像两千年前那样温顺认命,挖好了坑就乖乖跳下去被活埋,反而像是敢死队似的,奋勇冲向魔族,引爆身上所携带的魔法炸弹,与敌人同归于尽。
“人类什么时候勇敢成这样?这和两千年前完全不同啊!即使是武炼的兽人都没有这么狠,这批人类都疯了吗?”
那些刚刚由魔界来到人间的魔族将领,对于情势的意外发展感到咋舌,但石崇却不相信人类有那么勇猛,自己也在人间界数百年,看多了所谓的人性,绝不可能一夕之间有这么彻底的变化,于是,石崇开始进行调查,也确实有所发现。
“……那些要自爆却被拦截下来的人,解剖分析的报告,每个人都有明显被洗脑过的痕迹。”
“好狡猾的雷因斯人,居然用这么阴毒的手段!”
恨恨喝骂出声的石崇,骂完自己也觉得好笑。劣势的一方对抗优势一方时,本来就会*计谋来弥补,这是为了求生,不胜则死,没有什么对与不对可言,换作是自己,也会做同样的事,实在没什么必要对这耻笑。
或许是压力太大了也不一定,对雷因斯的用兵,虽然可以说是节节胜利,但也确实陷入胶着。原因无他,雷因斯国土的距离本身就是屏障,尽管魔族部队每天都有推进,可是被雷因斯的浑沌火弩所影响,推进的速度并不快,这点不管是石崇或是旭烈兀,都面临同样的困境。
“伤脑筋,时间不能拖太久呢,不然西西科嘉岛上不晓得会发生什么变化。”
旭烈兀曾经这样感叹过。拥有风之大陆最大规模境界隧道的西西科嘉岛,本来应该是魔族必争之地,无奈白家有鉴于此,一开始就将基地建立在上头,要比起太古魔道兵器之多、军火储量之丰,整个雷因斯再没有其他地方能与这相比了,想用大军攻陷这里,那是不智之举,就算成功,死亡数目也一定非常惊人。
“西西科嘉岛的位置,我魔族志在必得,虽然不利于大军抢攻,但如果以天位战力实施精锐作战,人类阵营必败无疑,旭烈兀殿下是我魔族自胤祯陛下之后的第一强者,为何不亲身上阵,以振军心?”
在会议上,石崇提出了这个建议,从战术角度看来,确实是命中了西西科嘉岛的要害。尽管恶魔岛上的太古魔道兵器犀利,却终究没有通天炮那种鬼东西,对天位武者的威胁不大,如果旭烈兀亲身上阵,攻下恶魔岛的机会很高。不过,当事人却一口拒绝。
“干你娘亲的,真有那么好的事,你自己怎么不去?石老头你手下也是兵强马壮,就把多尔衮和花天邪派过去啊!两个人上阵,总比我一个人安全,这件大功我拱手奉送给你,你能拿下恶魔岛,我旭烈兀公开向你磕头认错,又有何妨?”
最后的那句话,旭烈兀抛出了一个看似可口的香饵,但也正如他所料,石崇面色阴晴不定,却是不敢吞下。毕竟,恶魔岛是那位绝世白起的陵墓,以他生前料事之准、手段之辣,谁都不敢保证他是否能从过去指引未来,留下什么厉害后着,专门等着来骚扰他安眠之人。
以旁观者的角度,欣赏与分析白起的每一场胜利,那实在是一种有如观赏盛大戏剧般的享受,不过,当自己成为牺牲者的时候,那就令人笑不出来,毕竟之前百万魔军毁于一夕的经验太过惨痛,虽说恶魔岛上不可能有通天炮,但事情扯到白起,万一真的变了出来,自己成为炮灰,恐怕到死前那一刻都还会埋怨老天没有道理。
纵然身死,白起之名依旧震慑住魔族,连旭烈兀都不敢贸然犯险,以免成为白起生前死后不败传说的最新祭品。
不过,恶魔岛的事情也不能无限制拖下去,当初雷因斯曾经造出过元始炮,现在蓝图还保存完好,技师们也都还在,只要材料搜集齐全,再造一台出来也是理所当然。若是被确实命中,就算是最强的大魔神王胤祯,也没把握能够在元始炮的轰击下生存。
所幸,通天炮的设计图,魔族手上也有一份,尽管造不出来,但却知道制造通天炮需要什么材料,其中几种不可被取代的珍贵物质,在战前就被魔族搜掠垄断,人类想要建造通天炮级数的主炮,目前来说是不可能。
“事情不能够这样下去,目前这样子的作战,我们所背负的隐忧太大,,万一给人类争取到时间,说不定就能重建出通天炮来,那是我们所无法承受的损失。”
石崇作出了这个结论,并且将之呈报给胤祯,语气尽管恭顺惶恐,但却隐约含着催促的意味。
胤祯有没有接受这个劝谏,谁也不知道,但是在这军务紧急的时刻,胤祯传给手下的首要工作,却是要他们找出流落在魔界的一件异宝“地狱之箱”。这命令弄得手下人一头雾水,但在石崇的努力下,这件异宝很快被找了出来,由花天邪亲自护送到中都。
这项命令,是由胤祯指定,接令的石崇为之忐忑不安,在花天邪出发之前,还特别将他找来说话。
“陛下的意思,你或许明白……目前,尽管你已经脱胎换骨,但在心态上,你仍然是半个人类,陛下与其他的同侪都没有把你当自己人看待。”
石崇所说的东西,花天邪早就心里清楚,但自始至终,彼此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随时也可能翻脸拆伙,他从来也就没有打算和这些人变成“自己人”。
“但这一次,情形不一样,陛下派遣你进行的任务,非常重要,如果你能完成,你将从此被陛下当成是自己人,在魔族雄霸人间界之后,你的前程将不可限量。”
石崇说得很慎重,忧虑之情溢于言表,好像很担心花天邪不能完成任务,这点看在花天邪眼中,实在是可笑。
较诸旭烈兀,石崇并没有那样强横的武功,甚至终其一生都没有可能攀上斋天位。魔族素来以实力为尊,在这种情形下要作派系斗争,就只能寄望手下出现强大武者,换言之,自己可以说是石崇手上的最大筹码,失去自己,他将无法与旭烈兀抗衡,也难怪他表现得这么紧张。
不过,自己本来对魔族就没有多少忠诚心,之所以与他们走在一路,只不过他们能给自己不少资源,而自己又恰巧与雷因斯的猴子为敌,如此而已,至于荣华富贵、至尊权势,那些曾让自己视若性命的东西,如今却已毫无兴趣,弃若敝屣,再不能成为驱使自己行动的理由。
可笑石崇自称睿智,这么大把年纪了,却仍是放不下这些俗物……
“你一定要记住,这次的任务很重要,你到了中都之后,万万不可以违抗陛下。”
在石崇的多番警告之下,花天邪护送地狱之箱前往中都,在面见胤祯之后,却接到了一个密令。
“稷下城的防御系统非常厉害,派大军直击,伤亡之惨重不会逊于强攻西西科嘉岛,所以最佳策略,就是集合最强的精英战力,以天位战一决胜负。朕将御驾亲征,由你陪同朕,一战拿下稷下城。”
这还真是始料未及的命令,胤祯终于站上第一线,要将人类杀个措手不及,花天邪对此自无异议,在金銮殿前叩首应命。
参与这行动的人,还包括旭烈兀,看得出来胤祯是很认真地想集合精英战力,用当前魔族最顶尖的高手,一举攻破稷下。
胤祯、旭烈兀、花天邪,这堪称是目前魔族阵营中最强的三个人,事实上,回顾魔族千万年的悠久历史,除了深蓝魔王的时代,还真是没有哪个时期,魔族能拥有三名斋天位以上的战力。
在中都的短短时间内,旭烈兀与花天邪难免有交谈,过去这两个人同属艾尔铁诺五大军团长,彼此间也有少少交集,但相互间都没有什么友好感觉,把对方看成是一个纨裤子弟、绣花枕头,表面上虽然维持礼仪,心里却是只有嘲笑。
“麦第奇家的丧家之犬,从武炼夹着尾巴跑出来,*着皇帝父亲的收留,哪有什么真本事?”
“花家的败家子……不过在他之前也是一堆败家的祖宗,真不愧是废物家族的废物代表。”
这些话两人都曾私下对部属说过,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两名年轻的当家主彼此间并不友好。然而,事过境迁,如今的旭烈兀已是魔族皇子,花天邪则是魔族大将,尽管所处阵营对立,但他们对彼此能力的评价都已经改观,基于这份敬意,态度也有了变化。
“攻打稷下城的时候,你最好小心一点啊,敌人不一定是来自前头,一个不当心,会没命的。”
在两人出发之前,旭烈兀这么冷笑着对花天邪说话。太过明显的挑衅态度,反而令花天邪一怔,因为以敌人的智慧,没理由说出这么肤浅的挑衅话语,即使旭烈兀真的要那么做,直接做就好了,为何要愚蠢地说出来?
再者,就自己的了解,旭烈兀的器量与格局之大,甚至超越胤祯,以他素来的明快作风,绝不是一个会在战场上偷袭友军的人,纵然会与同志同室操戈,那也是摆平所有敌人以后的事了。自己对这个判断很有信心,就连石崇也表示认同,但是看旭烈兀的冷笑表情,难道这个判断错了吗?
“多谢皇子殿下的提示,届时我一定不会站在您前面的……同样的善意劝告,我也奉送给您,希望您当心自己的背后啊。”
花天邪不欲主动生事,但既然敌人已经表现得那么明显,他也不退缩,以内敛的口吻,做出尖锐的还击,旭烈兀闻言之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便离开。
这个古怪的举动,让花天邪心生不安。事实上,自从他奉命送地狱之箱前往中都,一路上心头总有股异样的阴霾,到了中都后,这股不祥气氛益发沉重,隐隐约约,像是在预告些某种未来,又彷佛是在告诉自己,这场稷下之战自己将遭遇生死大险,很有可能自己就在这一战中落败身亡……
这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
环顾当今世上,斋天位武者屈指可数,能够威胁到自己的东西实在不多,雷因斯的魔法机关虽然厉害,可是自己却有信心,纵使不胜也能全身而退,而根据前两天传来的最新情报,那头猴子已经前往魔界,目前稷下的高手并不多,正是实力最空虚的时候,照理说这一仗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但为何自己心头的压力有增无减?
难道,当真是如旭烈兀所预告的那样,他会在这场战役中发动奇袭,用阴险手段干掉自己吗?自己是石崇手下的第一号战力,如果真的把自己除去,单单只有智谋的石崇,将难以与智勇兼备的旭烈兀抗衡,这是众人皆知的不争事实。
思考无益,该来的东西总要面对,自从接下了天草四郎的传承与担子,自己就已经不再逃避任何事物了。
※※※
当整个雷因斯陷入遍地烽火的惨烈处境,稷下之战毫无预兆地爆发。
那几天,稷下城内正处于极度忙碌的状态,代替皇帝陛下打理国事的首席秘书苍月草,已经十几天没有阖眼,昼夜不停地在象牙白塔内阅读资料,各地的紧急军情如雪片般纷飞而来,她必须迅速看完后,立即作出裁示,让前线与中线的各阶指挥官有所依据。
“真是幸亏有苍月小姐坐镇,要不然雷因斯早就垮了。”
左右侍从们都有这样的感触,因为自从人魔大战爆发之后,一手总揽过所有军政重务的人,就是苍月草,剩下的雷因斯高层政要,不是派不上用场,就是忙于自身的武技修练,令得苍月草挑起几乎所有的军政工作,与轮班制的幕僚与侍从在象牙白塔内卖命。
幕僚们累得受不了,告辞去暂眠时,她在那边聚精会神地看着宗卷;睡了几个时辰醒来,她仍是在那边批示各种报告,几乎是不眠不休。在沉重的压力下,不少幕僚因为胃部穿孔而吐血倒下,也全*她叱喝镇住众人的慌张,一面施着回复咒文,一面将病患送医。
在幕僚们的眼中,这名总是用头发半遮住面孔的美丽秘书,简直就像过去的女王陛下,正是因为她的努力,才使得雷因斯在风雨飘摇之际,仍能稳稳撑住,不致濒临崩溃,否则雷因斯绝对无法在魔族的强大攻势下苦撑到今日。
“全是因为我的功劳吗?或许吧,但是做到目前这样子,也就是我的极限了,我只能带大家支撑下去,却没有能力带领国民走向胜利。”
小草轻声说着,美丽的脸庞难掩倦容,即使自己并没有真实的肉体,但连日的心理疲劳,还是有如诅咒缠身般,渐渐压倒了她的精神,令小草露出疲态。
要与魔族沙场决胜,最终仍取决于实力。自己并没有战胜胤祯的实力,最多只能稳定局势,延缓魔族进攻的速度,说得更明白一点,自己只能拖慢彻底败战的时间,却没有反转战局的能力。
所以,雷因斯的决策高层,不是去寻找希望,就是进行刻苦锻链,希望能够得到突破,得到足以战胜魔族的力量。
不只是源五郎在修练,就连爱菱与华扁鹊都在努力,试图让局面好转一点。
以爱菱为首的太研院院士,都把重建元始炮列为主要目标,只要能重建元始炮,就算是天下无敌的太天位武者都要避退三舍。不过,就自己看来,这想法实在太过乐观,因为元始炮能消灭百万魔军,却未必能狙杀胤祯,只要胤祯以高速身法闪避,又以太天位天心意识隐匿踪迹,元始炮一击不中,他便已经杀了过来。
杀不了胤祯,只能击杀花天邪或旭烈兀,对战场决胜意义不大,更何况由于材料缺乏,要重造元始炮最快也要三十年。
为了要与太研院维持联系,近日自己分身乏术,相关工作全部由有雪代理,也多亏他打起精神,整日忙碌奔走于象牙白塔、太古魔道研究院、暗黑魔导研究院三地之间,一面查看各种工作的进度,一面为众人加油打气。
别看雪特人无才无德,却意外地很在这两处与世隔绝的研究场所中很吃得开。身为华扁鹊的挂名徒弟,又是爱菱的好友,不管是冷酷冷血的邪恶巫师,或是不把人命当命看的太研院士,都要给他几分薄面,日子一久,雪特人分别在两院之中多了不少酒友与赌友,建立了自己的人脉,每当他一踏入研究院,向他行礼问好的声音变多了,那些日夜赶工赶到面无人色的魔导师与院士也都露出笑容,暂时纾解紧张压力。
“有雪,谢谢你了,你这个左大丞相越来越有官样子,很派得上用场呢。”
“不用谢我,现在大家是在一条船上,你们继续存在,我才能富贵下去,如果你们完蛋了,我也要回家吃自己啊。”
雪特人说着,两手一摊,叹道:“况且我无才又无德,就算愿意主动投降魔族,魔族也不一定会用我啊。”
有雪的坦率说话,让爱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因为一模一样的字句,之前也从华扁鹊的口中说出过,引起众人的白眼与侧目,有雪只是模仿师父说出同样的话。
然而,比起当初华扁鹊讲这句话时,所有人都感到惶恐不安,这句话从有雪口中说出,则是让太研院响起一片哄堂大笑,几名与有雪相熟的太研院士老实不客气地重拍他肩膀,说何止不一定,魔族是百分百不会用他的。
“就算真的是这样,你们也不用说得那么明白啊!一群不长眼睛的东西!”
恼羞成怒,雪特人在太研院内暴跳如雷,发了好大的脾气,但却引起了一阵更强烈的哄笑,直到一阵强烈震波突如其来,剧烈震撼了太研院的地基,所有人脚下一阵摇晃,只听得连串巨爆声由象牙白塔方向不住响起,跟着才有人发现不对,叫喊了出来。
“敌袭!敌人杀进稷下来了!”
第三章 稷下之战
艾尔铁诺历五六九年三月?雷因斯·蒂伦?稷下
对整个人间界战局投下最关键一击的稷下之战,事前虽然不是无迹可寻,但确实是以完美成功的奇袭形式,在稷下城内发生。
在这之前,尽管魔族曾经以魔法进行时空穿越,由空中进行陨石攻击,但基本上而言,要挪移死物穿越时空,和生物的穿越时空,那是两种不同的技术,后者所需的稳定度与难度远高于前者,所以一般的魔法师与市民,并没有意识到敌人会利用这点作出攻击,总以为敌人还远在大前线,缓慢朝这边推进。
当然,处于决策阶层的几个人不会天真成这样,尽管要传送活物比传送死物难得多,但问题的根本,仍是魔力强弱的问题,只要有足够的强大魔力,这种技术并非不可能,换言之,那就是大魔神王参战与否的问题。退一步来说,即使不用这种传送术法,也不能排除大魔神王率领魔族精英战力,用蠢笨却有效的方法,直接飞行到稷下城上空,发动战争。
既然这些都不是不可能,这场战斗就是迟早的事,以小草为首的决策阶层自然有所准备,除了针对如何防御应对想出对策,也想到最不幸的情形,稷下城被破,所有重要物件与情报的转移工作。
“虽不是没有准备,但……敌人还是来得太快了,如果再多给我们一点时间……”
得知敌方主力高手出现在稷下城时,小草这样感叹着。向敌人要求宽容,这是很荒唐的事情,不过她一直希望能趁魔族内部矛盾斗争的时候,多争取到一点时间,至少等到远征魔界的兰斯洛一行人有了消息,无论是对士气或是实质帮助,都会有影响。
但很无奈,敌人终究是在这种状况下杀来,小草压下心中无奈的感觉,回复冷静,下令进行防御,同时撤离城中百姓。
“开启稷下城防御系统!全军迎战!”
稷下城的防御系统,最早创始于数千年前,后来经过无数人才的改良,近代在白起手中到达威力颠峰,但基本的设计原则,却是针对攻城的大军,能以一城之力阻挡千军万马,可是,如果敌人削减了人数,以少数精英直攻稷下城,那么防御系统就会出现“大炮打苍蝇”之类的破绽。
毕竟,人魔双方的天位战力从未如此失衡,如果去问数千年前的古人,要如何抵挡太天位强者的进攻,他们能够给予的回答,大概也只是在自杀与投降之间选择其一。
“我方高手出战,城防系统会从旁予以掩护!”
小草事前就拟好了这样的策略,以目前稷下城内的天位战力为主,动用城防系统作为辅助,然而,最初构思城防战的时候,是希望能够将敌人挡在城外,一切战斗于城外进行,减少波及伤亡,但如今敌人却技高一筹,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稷下,这一战的惨重伤亡看来是难以避免了。
在下令战斗时,小草也碰到了一些意外插曲。稷下防卫军与御前防卫队的一众武官,用慷慨激昂的神情,向她报告自己将以光荣殉国的准备,与魔族奋战到最后一刻,祈求天上神明庇佑人类,庇佑雷因斯。
“陛下不在,这点令我等非常遗憾,但我等均将希望寄托于陛下,但愿他能够将光明带回人间界。”
兰斯洛不在,真实的理由自然不可能通告全军,所以只是用“闭关练武,突破瓶颈”来作交代,换作是其他国家的君主,大战之际国王却躲得不见人影,一定会导致军心溃散,但……兰斯洛这一点做得着实不错,历年来所打下的忠义形象,没有人认为这名事事身先士卒的豪勇国王,会做出阵前逃亡的丑事,全都相信他正在闭关练武,对付魔族。
“我等会尽最后一丝力量奋战,即使与魔族同归于尽,也要保护稷下!在此向首席幕僚阁下说一声永别,天佑吾国!天佑雷因斯!”
当一众武官在小草面前这么说着,小草心里的感觉实在很怪异。
这些人都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关于他们的义勇与忠诚心,小草没有丝毫怀疑,也知道他们确实是抱着殉国的打算,等一下会卖命作战。然而,这场战争的主角却不会是他们,甚至要抢到配角的余光都很难,因为当敌人派出主要战力进行精英战,他们根本连同归于尽的资格也没有。
要作自杀攻击,起码要能接近敌人,然后做出舍身一击,但以胤祯、旭烈兀的飞行速度,这些人完全没有机会接近,纵有与敌同亡的决心,可是以实际层面看起来,那只会引敌人讪笑。
身为军人的最光荣结局,无非就是为国捐驱,战死沙场,但由于时代的转变,他们被剥夺了这样的权利。小草不能说“那你们就死在位置上吧”,也不可能说“真希望敌人愿意与你们同归于尽”,在经过短暂的思考后,她用认真的表情,诚心诚意地对这些武官说话。
“我明白了,就请各位奋战吧!”
最后,小草也只能这么说,然后在惋惜与无奈的心情下,统军迎战。
魔族发动奇袭的方式,这时候已经被确认,果然是利用时空转移,直接突破数百重结界封锁,把人传送到稷下城内。由于这方法难度颇高,被传送者必须要拥有能够承受时空震的强大力量,因此虽然只有三人入侵,但小草几乎瞬间就肯定了来人身分。
目前稷下城内的天位战力,除了源五郎与枫儿之外,爱菱与华扁鹊也是不能小觑的力量,不过,爱菱略为欠缺战斗经验,而华扁鹊的忠诚度根本信不过,虽然还不至于阵前倒戈,但独自开溜的可能性却高达九成,所以小草压根就没有指望她挺身战斗,只是委托她协助太研院与暗黑魔导研究院的撤退工作。
源五郎对上旭烈兀,其他人集合群力对付花天邪,*着地利优势与城防系统的援护,勉强还可以一战,虽然有不少难度,不过并不是没有打成和局的可能。
然而,除了旭烈兀与花天邪之外,敌人还有一个最危险的大魔神王胤祯,单单只有他一人,就足以横扫稷下城内的所有战力,宛如一堵无法超越的参天之壁,高耸矗立在人们的眼前。
小草所估算的可能演变中,胤祯既然御驾亲征,那便没有理由再做保留,大有可能他独自接战包括源五郎在内的所有敌人,只要旭烈兀和花天邪从旁夹击,这场惨烈的天位战会在短时间内结束,也是小草最担心会出现的局面。
不过,胤祯却似乎没有这个打算,派出旭烈兀迎战源五郎,再让花天邪料理枫儿与爱菱的联手组合,自己悠然站立在稷下的城楼上,随手破坏着目光所扫过的地方。
以太天位的无敌力量,胤祯举手投足便能制造强大天灾,或是扯动雷电,或是推动龙卷巨风,每一个念头、每一个小动作,都能造成数以千计的死亡,就好像是天上的神明降临世间,蔑视着脚下蝼蚁的无助哀嚎,施展其超凡绝俗的力量。
火焰在城内的每一区狂烧,吞噬着大大小小的建筑,鲜血流过滚烫的青石板地,发出了呛鼻的烟味,人们惊惶的哭嚎声、焦急的奔逃声,将稷下城化作一片火焰地狱。
小草在稷下城中凝视着这一切,心头总是感到怪异。胤祯的力量天下无敌,这是众所皆知的事,现在他身边既没有魔族部属,也没有需要展示力量的对象,单纯把攻击目标针对这些平民百姓,做着理所当然的杀戮,非但不是王者所为,反而是一种自堕身份的动作,实在不理解他为何要这样作。
(胤祯不会做没意义的事,那么……对了,他是想要藉此逼梅琳老师出来。)
这个可能性很说得通,也在预料之中,胤祯会提早亲征稷下,很大的理由就是被不死树的结界压力所迫,不得不统帅两派魔族的精英战力攻打稷下,试图逼出梅琳与海稼轩。大肆杀戮,虽然好像没意义,但却是最有可能产生效果的逼人现身策略。
(很有可能,但这个想法太过中规中举,以胤祯的智慧,不会猜不到梅琳老师已经远离稷下,单纯杀戮逼不出她来,那其他的可能是……)
一时间没可能猜测出来,而若放任胤祯再破坏下去,稷下城化为废墟是早晚的事,小草不得不提早上阵,全面操控着稷下的城防系统,与胤祯间接作战。
“迟早有一天,胤祯会进攻稷下,届时如果我丈夫他们还没回来,胤祯就由我来对付。”
不愧是流着疯狂血统的白家之女,主动做出这个判断的小草,曾经让源五郎等人大吃一惊。
“若论武功,我远远不能与你们相比,但是如果要在武功方面与胤祯竞争,纵使集合我方所有人,在太天位力量之前仍是微不足道,所以我决定把希望赌在魔法上,和这位武道之王拼一拼。”
这个战术没有提高多少胜算,一点都没有,但比起必败的武斗,这个做法似乎值得尝试,而之前与旭烈兀的对峙,给了小草一点信心。
(就算后悔,也没有退路可走了,就来干干看吧!)
站在象牙白塔顶端的多重魔法阵内,小草将自己与魔法阵作连结,或横、或竖、或斜,多重不同层次的魔法阵逐一亮起异芒,红橙紫绿蓝等七彩光华,在魔法阵中的古老符文上盛放灿烂,将蕴含于稷下城周遭的庞大能量牵动,透过魔法阵汇集,具现化为种种攻击杀着。
护卫着稷下城的九头巨龙再次出现,对准被困锁在中央的大魔神王,轰出了惊人的能量波,分别以风雷火冰的形式,破空狂袭向敌人。太天位武者的完美体气罩无比强横,尽管小草很怀疑这些攻击能否突破完美体,但胤祯并没有呆呆站着挨轰,而是抢先做出还击。
“卡曼德布达,史旦德恶普!”
微闭双眼,大魔神王口中说着魔界古语,随手一扬,震天轰然声响中,十几具庞然大物踏破建筑而出。那些是被安放在殿堂内供奉的巨大石像,数十尺的巨大身形,稳稳站立起来,每一尊都有十层楼高,伟岸高硕的体积,看来就像是一座小山,十几具巨像分别在稷下城内破殿而出,巍峨踏步,造成的骚动殊不下于一场小型地震。
这些供奉于各个神殿中的巨石像,固然是用以祀奉神明,但也有军事用途,当强大敌军压境临城,魔法师们就会群起催动这些巨像,让它们活动走出城外,踏平敌人大军,无论是兽人或是魔兽群,再怎么尖锐锋利的爪牙、坚硬的鳞甲,在这些小山似的大石人脚下,都只能变成一滩粉身碎骨的血肉泥巴。
不过,这些厉害布置被胤祯识破,在其太天位力量的催发下,赫然抢先一步将它们的主控权强夺过来,与稷下城防系统正面硬撼。
巨大石像对上了能量体所形成的巨龙,胜负并没有一面倒,当胤祯把魔力灌输进巨石像,这十几尊巨大石像体如金钢,连挨了多记火电冲击后,身上才出现裂痕,重重地往下一倒,不但压毁房舍,甚至整个凹沉入地下,造成更大破坏。
胤祯所求的,并非战胜,而是破坏与死伤;但小草也没有打算凭着防卫系统来获得胜利,操控这些系统只为了得到更多敌人的资料,试探出他的最强处,然后尝试将他诱入自己的策略中。
于是,在九头巨龙将巨石像逐一半毁后,胤祯再次展动威能,呼风扯电,令浓烟弥漫的天空裂出隙缝,千百陨石狂砸而下,再被他本身的天位力量强化,乱击砸向稷下。
灿烂的流星雨,看得人眼花撩乱,但是小草挥动手臂,魔法阵的符文急转如车轮,催生咒力,稷下城上空陡然浮现千道虹光,彷佛上千道彩虹交错坐落,将稷下城上空点缀成一片七彩世界,耀眼夺目,不但把地上燃烧的火焰全数吸扯熄灭,就连上方坠落下来的陨石都被稳稳承接,彷佛掉在一大片厚实的棉花上,在通过虹光的过程中,缓缓被分解消失。
“好本事!”
这一手奇妙的七色虹光,脱出了魔族既有的魔法范围,就连胤祯都为之称奇。
魔族所研发出的各种术法,基本上都是向魔神借力,施放出破坏力强大的魔法,由于血缘与肉体强度的关系,人类在这方面并不是魔族的对手,然而,人类的魔法师以巧补拙,建构出连结山川地脉的大型魔法阵,接引其力,开创出许多别出心裁的术法。
“很有意思的奇术,人类总是能一再带给朕惊喜,想不到在武道之外,朕竟会碰上旗鼓相当的对手。不过……这不会只是昙花一现吧?”
略带讥讽地说着,胤祯再次抢攻,一场大魔神王与雷因斯女王之间的魔法战斗,就这么在稷下城上演着。
大魔神王招来九天雷电,小草就把九头防御圣龙中的几头,体质异变为金铁,吸化狂雷,散电于地下;胤祯让气温骤变,霭霭白雪与狂风同下,激烈的暴风雪像是要瞬间冰封稷下城,但小草仍是有办法呼龙生火,将吹袭而来的寒风暴雪化为无形。
之前任谁都想不到,胤祯亲自进攻稷下城的一战,会是用这样的形式展开,大魔神王并不使用天魔功,而是以自己的魔法与敌人战斗,甚至还在比斗中落于下风。
这个发展确实出乎了胤祯的意料,尽管他晓得此役将与一流的术者交锋,却没料到雷因斯还存在这样的好手,将这套城防系统发挥得淋漓尽致,九头能量龙体运转自如,刚柔并济,暗合天地至理,自己竟然无法寻隙而破。
(该说白起后继有人,或者……血缘果然是最大的威胁吗?)
最顶尖的魔法师,总是熟悉自然,善用自然。水、火、地、风,是构成世界的四大基础元素,万物皆由其中演化而出,小草便是掌握这四大元素,将之具现化为九头守护圣龙,再将之交互流转,变化万千,九龙各司其职、各守其位,但却也变幻无定,水龙可以化为火龙,电龙瞬间异化为金龙,虚幻的形体,可以是九头巨龙,也可以是世间万物。
当胤祯不断以魔族术法强攻,小草就凭着能量生克运转之道,将敌人杀伤力强大的术法拆解,甚至还原为基本能量。到了后来,胤祯也感到棘手,立于自己眼前的不是一堵厚盾,而是一个纳须弥山于小芥子内的大千世界,自己虽然没有攻不破的东西,但对于这个世界……一时间确实找不出破绽!
胤祯的窘境,小草也发现了,原本她还很担心,不晓得对方会不会和自己这样比拼下去,因为若是胤祯不接受挑衅,直接以太天位力量强破,自己最多只能做到全身而退,这场战役却是必败无疑。幸好,或许是大魔神王的尊严,让胤祯接受了自己的挑衅,不*力量,单纯以魔法来较劲。
(这位魔族皇帝也不是简单角色啊,会这样子与我一式一式对拼,应该是隐藏了什么王牌吧?这个王牌……可能会吓我一跳喔。)
身为魔法师,小草知道魔族中流传的几种强大毁灭性咒术,也有自己的应对之法。
正面硬拼,自己要获胜并不容易,但自己却有天赋的魔法异能,能够消去一切发动中的魔法,当胤祯全力使用咒术时,自己发动异能消去,将会使他大耗体力。耗去大量体力的胤祯,虽然仍是不可能被击败,但却有隙可趁,有可能被击退;唯有制造出那样的场面,这场战役才有可能以和局作收。
(事情会有那么顺利吗?怎么想都太过一厢情愿了,对方应该也有他的算计……)
小草的理智很清楚这一点,不过纵然知道,她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因为摆在眼前的,一开始就是一场不公平的赌赛,双方的基本实力相差过大,她只能像亡兄白起那样,小心又小心地握着仅有的筹码,选择一个目前最好的方向下注,然后祈求老天保佑……
当两边敌对阵营的首领,正以超越人力的力量对决,稷下城中的一般军民,也在进行着属于他们的战役。
没有实际的敌人,他们要奋斗的对象,是自己的命运。即使事前小草已经把各种逃生避难措施安排妥当,但是当敌人实际杀来,要充分执行这些计划,不慌不乱,没有任何的意外,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胤祯甫一现身,就是以杀戮代替打招呼,很多人根本没有逃生机会,瞬间就粉身碎骨,连带造成的环境破坏,浓烟与烈火密布,这也全不是演习时候照指示撤退的简单情形,对于久处于和平状态中的稷下市民,这一刻就是地狱。
所幸,仅仅一年之前,稷下城才处于激烈的内战动乱,市民们对于战争这种事情虽仍陌生,但却记忆犹新,不至于太过惊惶失措,还能在烽火漫天中,强忍着悲痛走路。此外,那些刚刚还在小草面前发誓的将领们,也终于有了事情可做,负责疏散与撤离民众。
愿意为国牺牲,但却根本没有一个能让他们牺牲的战场,对于满腔热血的军人来说,这还真是让他们悲愤不已。然而,为国效力的方式,本来就不只有捐躯一途,只要他们能够迅速确实地完成疏散工作,尽量减少伤亡,那就已经是减少小草的后顾之忧,帮上很大的忙了。
小草非常感谢他们能体认到自身的任务,不过在稷下城中,还是有人以嘲弄的目光,在注视着这一群人。
“真是悲惨啊,在雷因斯,这些武官只能充作救难队的用途了吗?想捐躯却没人要,这是身为军人的痛啊。”
“总好过在艾尔铁诺与魔族,根本没有人肯捐躯要好吧。”
“这点你就错了,在艾尔铁诺与魔族,不管他们有没有打算要捐躯,我们一声令下,该死的人一个都活不了!这就叫做文化差异。”
“胡说八道什么,这只是单纯的残暴不仁吧!”
源五郎与旭烈兀的战斗,表面上看来并不激烈,因为双方都重视文化价值,尽量避免给稷下城带来过多破坏,所以并没有咬牙切齿地战斗,另外一方面,他们也都知道对手不可能被轻易解决,既然拼死拼活也未必分得出胜负,那还是将这次战斗的目的定位为牵制,不让眼前强敌腾出手来去干扰整个大局。
“嘿,其实我还真不愿意与你动手。我本来是计划,由花家大少对付你,我则负责另外那两位美丽小姐的。”
旭烈兀摊手笑道:“你们两个俗人去打生打死,我则和那两位小姐聊天说说话,这样不是很美好吗?现在我们两个男人干瞪眼,那边的花家大少修禅修到脑袋发昏,根本不懂得怜香惜玉,由他去对付美丽的女性,太浪费了。”
“作战是没有什么选择权的,已经变成魔族的敌人更是没有追求权!”
“别这么说嘛,美丽的事物,不管人类或魔族都有权欣赏啊!”
不温不火的过招,伴随着两人的交谈,这场战斗看来真是没有烟硝味。
“一场白马王子与白衣王子之间的家家酒战斗”,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肯定会有这样的感觉,不过战斗中的双方却都会闻言微笑,因为在舒缓的外表下,他们的精神处于紧绷,一面寻找着敌人的破绽,一面避免自己被敌人所觑破,同时更作着整体战局的推算。
(无意战斗,这家伙……莫非是在牵制我吗?)
同样的想法,分别浮现在源五郎与旭烈兀的心头,令他们猜测起对方的实际意图。
(是在等待援兵?或是……)
两个人的思维模式实在太像,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样的东西,然而,尽管他们都看得出对方的心中有事,却没有那么容易看穿是哪些事,只能继续在战斗中玩着心理赛。
同样的困扰,花天邪也遇到了。负责拦截他的,是枫儿与穿戴妥强化装甲的爱菱,还有太研院所布置的一连串太古魔道兵器,阵容堪称庞大。
燃着炽热火焰的细剑、T1000所变化出的各类攻击,配合著地对空的强力炮火,不停在花天邪周遭爆炸出火花,释放着强劲的能量冲击,火焰与强风,一再将他的身影吞噬。
尽管战斗中的声光震撼效果十足,但已经拥有斋天位力量的花天邪却不看在眼里,毕竟纯以实力而言,两名对手与他相差了一个天位,在袭击稷下的三组战局中,应该以他这边最为占便宜,只要他拿出实力来,很快就可以击杀敌人,然后过去帮忙友军。
如果这样的情形出现,稷下之战的胜负会在瞬间决定,但事实却似乎不是这样。打从进入稷下城的那刻起,花天邪就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天心意识彷佛在做着某种警告,告诉他此战将会发生一些意外变化,结果会对自己非常不利。
自身所修练的武功近乎禅定,习惯灵台清明的花天邪,已经许久不曾有这样的不祥预感,即使到了实战爆发,这样的不祥感仍是挥之不去,好像稷下城中藏有什么厉害事物,随时会爆发出来,危及自己的生命……
正因为受到这样的困扰,战斗中的花天邪显得心不在焉,随意挥手格挡开敌人的攻击,却无心反攻追击,甚至还落在守势,令得枫儿与爱菱大为惊奇,猜测这名强敌是否有暗伤在身,不然为何面色大变,战力低落,全不似资料中所载的那样强横无敌。
这种质疑的视线,花天邪感受到了,但比起这种实力受到质疑的不快感,他却更在意萦绕于心头的阴霾。
(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就凭这两个女人,还有地上那些玩具军火,根本不足以威胁我,为何我会这么心惊肉跳?可恶,死亡的气息,越来越强烈了……)
用尽自己的每一分智慧,花天邪尝试去寻找答案,但真相却彷佛被埋在五里雾中,不着边际。
事实上,这次战斗确实有着特殊意义。如若可以选择,花天邪并不想参与稷下之战,在魔族中所建立的功勋与富贵,本就对他毫无意义,而稷下是莉雅生长的地方,也是死后灵柩安置之所,花天邪爱屋及乌,情感上并不愿意亲手破坏此地,只是理智上知道此战难以避免,所以才配合同来。出发之前,石崇还再三提醒,这一战极为重要,关乎魔族对他的信任,无论对着谁都不可手下留情。
“这一次情形不一样,陛下派遣你进行的任务,非常重要,如果你能完成,你将从此被陛下当成是自己人,在魔族雄霸人间界之后,你的前程将不可限量。”
自己把这些话听进去了,也做好了下杀手的心理准备。之前在日本时,自己曾因为苍月枫与莉雅的亲密关系,对她施以救援,但今天自己将不会顾虑这些,决定把她送往阴间与莉雅相会,下手不会容情。
只是,明明已经做过决定,心头的不祥阴霾却越来越沉重,这股警兆的源头到底是什么?眼前敌人并没有威胁自己的实力,难道危机是来自其他方面,甚至……友军?
“攻打稷下城的时候,你最好小心一点啊,敌人不一定是来自前头,一个不当心,会没命的。”
出发前旭烈兀的冷笑,再次回响于耳边,莫非这就是问题的源头?旭烈兀当真打算在战斗中淫除强力政敌?可是他不但不在自己身后,甚至已经不晓得与源五郎战斗到哪个地方去了,若说要把握机会对己偷袭暗算,这么做似乎有些怪异。
(可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不能再有这样的丑态,不可以再心神不宁了!不过就是旭烈兀的一句话,就令我心乱至今,我怎么会这么没用?)
暗暗斥责自己,花天邪所遇到的情形未有好转,仍是只能在心乱不安的状态下,勉强与敌人战斗。
花天邪的困扰情形,完全被人看在眼中,但却不是枫儿与爱菱,而是隐身藏匿在稷下城外,正冷眼旁观着一切的一双男女。
“花小子的模样有点古怪,完全没有之前与我们战斗时候的锐气啊!”
“确实很反常,看他心神不宁的样子,似乎在顾虑着什么,甚至……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但他的表情开始露出惧意,他已经不只是顾虑,而是在恐惧某些事了。”
这个结论让人颇为讶异,因为在他们的认知中,花天邪的宁定心境犹如苦行老僧,早已不把生死放在心上,既然连生死都能无惧,那是什么东西让他如此进退失措?
“这……和我们对决的时候,他并不是这样的。”
海稼轩童稚的声音里,有着强烈的错愕,不理解是什么东西在干扰着花天邪。
理应远避他方的海稼轩与梅琳,这时却出现在稷下城外的一处防御工事中。施加了多重的遮蔽结界,加上特殊的逃亡设备,若是有需要,两人可以在瞬间远遁数千里外,这些全都是为了在这边观战,所做的各种准备。
在离开昆仑山后,为了行踪保密,两人只向稷下方面作了简单联络,交代事情,却并未表示自己的所在,也没有谈到未来去向。魔族进攻稷下一事,早在预料之中,两人为此商量多次,虽然已经有决心,坐视魔族放手屠杀而不现身干涉,但却仍有其他顾忌,是他们所放不下的东西。
坐视魔族的杀戮,这与海稼轩一生的救世理念相违背,之所以能忍,是为了胜利的希望,因为只有现在忍下去,将来才有反攻求胜的希望。然而,有些损失太过重大,一旦造成了超过负荷的大伤害,以后就绝无胜望。这个损失,就是目前稷下城中的天位主战力,若是被胤祯把这些人全部杀光,海稼轩与梅琳纵然保住不死树,也再无胜望。
所以两人有了共识,潜藏在稷下附近,在真正有需要的时候,做为奇兵冲杀出去,为人类阵营保留住最后元气。所幸,到目前为止,三方面的战线都还维持得住,源五郎狡诈多智,碰上事事谋定而后动的旭烈兀,这场仗注定不会打得多火热;花天邪的失常,让最危险的那条战线暂时拉平;但是最让海稼轩与梅琳注意的,仍然是正在进行魔法大战的两个人,随着破坏规模越来越大,双方的对决显然也到了紧要关头。
第四章 魔法大战
“本是属于魔族的术法,在人类手上能够发挥到这种新境界,真是令魔族汗颜。造物之主对人类确实偏心啊……”
又一次施放雷电巨龙,却被小草召唤出成千上万的小尸偶,窜跑在稷下的街道与屋顶,彷佛群蚁噬象般,瞬间拦挡攀附在巨龙身上,一下子就把巨龙给消灭,遭逢挫败的胤祯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遇到对手,没可能单纯以魔法击败对手。
“朕很欣慰能遇到好对手,不过,藏头露尾的敌人,太令朕遗憾了,就以下一招为限,让朕看看对手的真面目吧。”
作出宣告,胤祯四周的空间突然变得影像朦胧,过于强大的能量迅速汇集,令得空间发生扭曲,从远处看来,就像是被一层高温的雾气所笼罩,景象摇晃飘荡,看不真切,更隐约有雷电火光窜出,正是猛招前兆。
(要动手了,可是,征兆并不对,这是假像吗?还是……)
身在象牙白塔中,小草正谨慎评估着敌人所使用的魔法,不敢浪费自己可能仅有一次的机会。若是计算失误,没法令胤祯消耗大量魔力,那么这一番辛苦对峙就完全白费。
三成!至少要胤祯消耗三成力量,今日的战局才有可能以和局作收,不过,胤祯三成力量运使起来的惊天威能,光是前奏就已经非常吓人……
空中风云变色,又厚又密的乌云笼罩着天幕;大地发生共鸣现象,地底深处的能量受到影响,令整个稷下城微微动摇起来,惊人的天地大变,全由一人引发,汹涌的能量狂潮以象牙白塔为中心,冲击而来。
(还差一点……相信自己的判断吧,小草,你的想法没错,以胤祯的智慧,连番攻击无效后,一定会转而攻击稷下城的能量结界,断绝我的魔力,而能够作到这种破坏力的招数就只有那个!)
虽然已经不用呼吸,小草仍是习惯用吸气的动作来平复心情。当自己下注的动作足以影响全局,她所承受的压力着实沉重,特别是还要一面告诉自己,不能被压力影响理智,作出错误判断,这样子激烈的心理斗争,一点都不亚于外头的激战。
蓦地,小草眼神亮了起来,在周围激窜怒涌的能量狂潮中,她察觉到有一丝异样的邪气,微弱得几乎难以发现,如果自己不是在魔法运用上有异乎常人的敏锐,肯定也是察觉不到。然而,仅仅这一丝气息,小草就晓得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赌对了!他真正的杀着果然不是表面那样!)
彷佛与小草的狂喜相呼应,原本在稷下城上空狂啸的强风、云海,刹那间被急涌下来的黑雾给吞噬,无所不在的邪恶冥气,从城中的每一个角落出现,将整个稷下城笼罩在内;太天位力量的全面推动,将整个稷下城化为黑暗世界。
就在黑雾涌起的同时,战斗中的几群人也受到影响,每一个用天位力量激战的武者,顿时觉得自己的力量正高速流失,真气凝运困难,心里震惊之余,脑里浮现了一个共同的名词。
(五、五极天式?有人在施放五极天式?可是波及范围怎么会这么大?这里根本看不到术者,为何也会……)
拥有斋天位力量,花天邪只觉得脑里一阵天旋地转,强烈晕眩;对面力量次一级的枫儿更是不济,瞬间脸色苍白,险些就从空中摔跌下去,然而穿着T1000装甲的爱菱却好像不受影响,把握住花天邪晕眩的片刻,物理崩坏枪的能量全开,对强敌毫无保留地轰击,强大火力在黑雾中开出朵朵灿烂白光,将花天邪的身影吞噬。
在另一头优雅游斗的源五郎与旭烈兀,则又是不同的情形。两个人都机敏多智,也可以说都狡猾诡诈,这一次决战地点是稷下,素有盛名的魔法都市,爆发魔法大战、遇上五极天式的可能性极高,两人都早就料到会有此一变,甚至可以说早就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论武功,他们两人与花天邪并没有多少差距,当黑暗冥气的波及效果发生,剧烈的晕眩感也在他们身上出现,但早有准备的两人却未因此惊惶失措,反而不约而同地咬牙压下肉体不适,第一时间向对方全力抢攻。
九曜极速、睥世七神绝的腿绝,两种不同的绝世身法增速,朝着对方狠恶扑击的两人,在抵达预设位置之前就重重相撞,还没等剧痛传到脑部,小天星指、睥世指绝就在对方身上刺出血洞。如出一辙的战术实在太过相似,一直温吞战斗的两人在全力出手三秒后,便造成两败俱伤的结果。
“啊!你怎……”
“你居然也……”
惊呼中有着痛楚,有着错愕,但也带着几分只有彼此才明白的喜悦,棋逢敌手的喜悦。能够碰上一名想法与自己类似,这么了解自己想法的劲敌,实在是一件喜事,为了回应这份喜悦,两人用力地张开双手,但却不是相互拥抱,而是更用力地回击在对方脸上。
骨碎声响起、血沫喷出,剧烈痛楚瞬间把脑里的晕眩压下,激起了决胜的斗志,让男人无视剧痛地出手,再次痛击对方的要害。两个素来喜好高雅作风的男人,其实都很明白何时该抛开矜持,当这个时刻来临,他们把原先所坚持的礼节、体面都抛弃,化作两头疯狂撕打的野兽,不管身上喷出来的是泪或是血,用尽一切所知道的武技,猛攻对方的每一处要害,把之前所观察到的东西彻底实践。
激溅的鲜血,一下子就把两人身上的白衣染红,战斗的激烈程度,足以令每一名旁观者咋舌,如果有人把这一幕纪录下来,肯定会让源五郎与旭烈兀的熟人大吃一惊。然而,周围却没有这样的幸运者,说得更正确一点,两个人战斗的数百尺范围内,已经没有任何活物。
无分人兽,一草一木,当黑暗冥气降下笼罩时,就已经被夺去生机,迅速化为没有生命的腐臭东西。除了少数受到结界遮蔽保护的地方外,稷下城变成了一座死亡之城,所有未撤离、未逃进结界躲避的生物,全在冥气笼罩下丧生、腐臭,刹时之间,稷下城恶臭薰天,浓烈的酸臭腐尸气味,即使在象牙白塔高处仍清晰可闻。
守在暗黑魔法研究院中的亡灵法师们,是唯一对这景象欣喜若狂的人,但跟着而来的一幕,却几乎让他们吓掉下巴。阵阵凄厉的哭嚎声,彷佛由地狱之底飘传而来,震人心魄,令每个听到的生者为之疯狂尖叫,而当这声音由模糊而清晰,城内各处街道突然发生诡异变化。
铺在地上的厚石板、彩色磁砖,一下子消失了光彩,当人们看得真切,这才察觉消失的不是石板与彩砖,而是负载那些东西的“地面”。大地从稷下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狂卷的黑色漩涡,激速旋转,深不见底,彷佛直通地狱最深处的邪恶漩涡,吸扯吞噬着周遭的每一件实体物。
“是……是蛊冥恸哭破!”
五极天式的首式,难度最低,威力也最弱的一式,虽然仍属于传说中的禁咒,但透过纪录影像,魔法师们都曾经目睹过这一式施放时的画面,然而,这次所出现的情形却与纪录片中有太大差别。
之前不管是什么样的魔法师使用五极天式,影响范围大概是百余尺到数百尺,即使是石崇汇集群力施放“逆行时舟”,所影响到的距离大概是三百二十尺,但这一次……在太天位力量的推动下,蛊冥恸哭破的涵盖面积赫然广集整个稷下城,数百里方圆之内尽是狂卷的饿鬼漩涡,无处可躲、无路可逃。
“他、他是想要一口气杀尽稷下的人吗?这简直就是魔王所为啊!”
用恐惧、赞叹语气说出的话语,这时却刚好点出了事实。传说中的魔王确实降临人间,以他独一无二的无敌力量,摧毁消灭着人类国度的首都,令得承受神明荣光的象牙白塔,在腥风怒号中显得摇摇欲坠,细长的塔身彷佛随时都会折断。
赫赫魔威笼罩,唯有神迹才足以救世。过往的历史教训中,神迹难得一现,但是这次在人们的衷心祈祷下,神迹却真的出现了。
没有声音、没有影像、没有神光,神迹发生于一瞬之间,甚至没有人看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疯狂吞噬整座稷下城的千百饿鬼漩涡,却在眨眼间消失不见,就连弥漫着整个天空的邪恶冥气也散失不见,回复成朗日晴空,万里苍穹,地面上则是空城寂寂,阳光洒在石板地上,看来就像夏日午后的闲适风情,与刚才阴风怒嚎的恐怖情景相比,恍如隔世。
前一秒的黑暗世界,后一秒已经变回清朗常世,两者之间的巨大反差,让人适应不过来,一切似乎只是一场不真实的恶梦,如果不是那些半埋陷于地面的破损建筑,记录着刚才饿鬼漩涡肆虐的伤害,人们真不知道要怎么判断自己的记忆。
不过,一般人理解的速度或许慢些,但魔法师的反应却很快,如果说一切的异象都有个理由,那么除了神迹之外,这种奇特现象或许还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前任女王莉雅的神奇异能。
尽管次数不多,但雷因斯的魔法师们确实曾经亲眼目睹,莉雅女王消除一切魔法效果的特殊异能。那种堪称是一切魔法克星的神异能力,令魔法师们又敬又畏,无条件地向莉雅女王效忠,直到女王陛下驾崩,雷因斯皇统绝嗣,这种异能应该再也不存在,但刚才所发生的事……难道今时今日的雷因斯仍有人继承了这种神奇异能?
魔法师们惊愕的目光,全都遥遥望向高高耸立的象牙白塔,若问题有解答,答案一定存在于内。然而,象牙白塔里最优秀的魔法师,此刻却苍白着脸,淡淡的身影若隐若现,漂浮在斗室内明灭不定。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胤祯他做了什么?)
小草回忆着适才的短暂交手,只记得当胤祯全力催动五极天式,自己也觑准时刻发动了异能,破去了胤祯的魔法,在把一切魔力效果尽消无形的同时,也造成胤祯的力量大幅虚耗,起码削减三成。到此为止,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甚至可以说出乎意料地成功,但就在计划完美达成的那一刻,胤祯好像做了什么,自己的魔力被疯狂吸扯而去,停止不住,到自己终于又能稳定控制为止,魔力在短短时间内也削减去三成。
“好个大魔神王,果然掌握了人类所不知道的技术,还能在这种时候反将我一军……”
喃喃自语,小草的声音满是疲倦。由纯能量所构成的她没有实际肉体,纵然力量大幅消耗,也不会流汗,更无须喘气,但本来真实清晰的身影,现在却变得模模糊湖,呈现半透明的颜色,这就是魔力大量流失的结果。
“哈,小小女子何德何能,竟然能与大魔神王陛下比肩,就算损失了三成魔力,也是值得啊。”
同样是损失三成力量,但双方修为强弱差别太大,怎么算都是自己赚到了。单纯从数字上考量,结论是这样子没错,但小草却有放不下心的地方,尤其是考虑到敌人的老谋深算,她实在不认为对方的反击会这么简单。
检查一遍自己的身体,除了魔力大幅耗损外,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自己早就不是活人,也没有内伤隐患之忧,至于任何魔法上的诅咒,自己也检查过,确认没有,所以对方的反击如若真有后着,肯定不是针对自己,而是放在其他方面。
这点就令小草更加不安,因为当时自己已在运使异能,所有进行中的魔力都会被抵销,这是绝不会错的事。没有任何一种武功能够吸摄魔力,能够吸摄走自己魔力的肯定是魔法,胤祯是怎么在自己异能影响下使用魔法的?
(不可能有魔法在我异能之下运作,就算是运行中的结界也会被我破除,他是怎么做到……啊!难道是神器?)
脑中一震,小草察觉到自己的一项误算。果真是百密一疏,虽然事前盘算过几百次,自认为应该没有什么疏漏了,却想不到仍是存在这个盲点,而且被敌人掌握住了。
“……有时候,人们以为自己很聪明,但其实不是这样……事实永远是最残酷的!”
一个雄浑有力的声音,在小草附近响起。室内除了她并没有别人,而这声音虽然充满威严,但却有欠清晰,是胤祯用传声魔法在与她说话。
双方都是数术好手,小草重新将体内紊乱的能量稳定,身形也清晰起来,抬头望向胤祯的所在,尽管距离远得只能看见一个小点,但配合魔法运用,对方的形影赫然清楚可见。
“雷因斯的前任女王啊,流着天才之血的你,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朕不得不赞赏于你,但你对于魔界的事物似乎不太了解。”
微微冷笑,胤祯手里拿着一个箱子,尺寸只有巴掌大小,箱子外部全是骷髅骸骨的浮雕,尤其是一个大声哭嚎的鬼脸,特别狰狞可怖。箱子没有锁、没有钥匙口,闭口缝隙中隐约发着碧蓝幽光,显然有股能量蕴含于其中。
“这个东西叫做地狱之箱,能够吸纳并且储存魔法力,是魔力卷轴、石板之流的极品。虽然能吸纳魔力,但却是凭*它本身的特性,并非魔法。”
小草过去曾在书里头读过,远古时代有些特别物质,能够吸收、储存魔力,就像海绵吸水一样,用这些特殊物质作成的神器,有不可思议的神效。自己的破咒异能,可以破除一切运作中的魔力,无论是魔法咒术或结界,都能够抵销破除,但这神器吸收自己魔力,是因为本身的特异材质,并非魔法,所以自己的异能就对之无效,而这也就是自己的盲点,因为雷因斯并没有这样的神器……
“你的力量被消耗了多少?至少也该有三成吧?为了让你使出这个异能,朕也只能拼着力量消耗,来诱使你上勾。从结果上来说,我们可以说是双赢,各取所需,各自达到了目的啊!”
胤祯微笑着将地狱之箱收回怀中,志得意满的态度,令小草更是不安,因为消耗对手力量,是弱者对强者的战术,以胤祯的力量之强,根本没有理由设计消耗自己的力量,换言之,他的目的不在于消耗敌人力量,而是要以地狱之箱吸收自己的异能。
“能够破除一切运作中的魔法,那应该也能破除一切的结界吧?这异能可真是好用啊。”
“胤祯,你……”
“告诉你那两位躲起来不敢见人的长辈,他们爱躲多久就躲多久吧,因为他们的行踪已经不再重要了!另外,你也可以要他们有多远就躲多远,否则当朕掌握不死树,统驭整个人间界之后,肯定会不惜一切找他们出来,追杀他们到天涯海角!”
小草为之顿足,没想到敌人竟然打的是这种主意,想要利用自己的天赋异能,去破除不死树周围的结界。地狱之箱吸纳了自己施放的异能,只要再次开启地狱之箱,梅琳与海稼轩在昆仑山所施放的结界,将随手可破,用不着再去天南地北找人逼杀。
(可恶,中了他的计,唔,幸好风华姊姊那边……)
心中方自寻思应变后着,突然一阵猛烈冲击波传来,耀眼夺目的金芒刀环破空而来,还在几十尺外,先奏刀劲已经震破墙壁,跟着便是金芒大盛,足以将强天位武者一击斩杀的大天魔刀,瞬间将小草拦腰斩过,轰穿身后的墙壁,消失在天幕之中。
“搞什么鬼?没说一声就斩过来……”
被天魔刀命中,小草理所当然地一点事情都没有,本来就没有肉体的她,根本无惧物理伤害,莫说是一记破空而来的天魔刀,就算是胤祯站在面前,再斩上十刀八刀,也不会有任何伤害。
“果然不是活人……”
胤祯冷冷哼了一声,终于确认了对手的状况,但为了要再作进一步确认,他抬手以魔力鼓动雷电,聚合成十尺巨刃,再向象牙白塔中的虚渺人影掷射过去。
照一般的学识常理,用魔力鼓荡所击出的杀着,可以杀灭幽体,对鬼魂有绝对的威胁性。这个推论很正确,虽然电光之刃与小草接触后消失,没有造成任何伤害,但胤祯看得很清楚,电光之刃是在小草身前消失无踪,并没有贯体而过,显然是被小草的异能抵销,她并不敢让这柄电光之刃贯体。
“幽魂之体,配上了能够抵销一切魔法的异能,这还真是完美组合。”
胤祯喃喃自语,坚毅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动摇,而这全被敌人看在眼里。
“怎么样?要继续打吗?我奉陪喔!物理攻击或魔法攻击都无所谓,如果还有能吓我一跳的神器,就让我再见识看看吧。”
流传于远古的神器,可谓千载难逢,胤祯虽然能够凭藉地狱之箱施计,但小草不相信他还能拿出第二个,即使拿得出来,她也有应变之法。地狱之箱落入胤祯手中,想要夺来或破坏,都是千难万难,既然如此,就索性不想这问题,先专心处理眼前的战局。
“唔,朕确实拿你没有办法,但是你应该也没有能力打倒朕吧?若是你有这份能耐,相信你早就动手了。既然如此,朕继续待在这里,岂不是对着空气浪费时间?”
胤祯道:“或者,朕也可以去帮另外两边一把,结束他们的战斗。即使朕杀不了一个死人,但只要把这里的活人都干掉,稷下城就等于完全崩溃了,你说是吗?”
确实是这样,而这也是小草最顾虑的事,所以她只能用自己的智慧来阻挡。
“那就放手去杀吧,身为白家的女儿,我只要胤祯陛下应承一句,你奈何不了白家人,大魔神王拿白家人没有办法。能得到这份荣耀,我把稷下城送给你又有何妨?”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所在意的事,小草的这句话,让本来作势要离开的胤祯停下脚步,面上笑意尽失,换上了一层凝重神色。
魔族自从中都之战受到重创后,对“白家人”三字确实有种忌惮,甚至为此不敢进攻恶魔岛,身为大魔神王的自己也感到一份沉重压力。现在即使自己不作理会,不屑而走,这件事传回去,必然也会对魔族有不良影响。
问题是,物理攻击不行,魔法攻击也不行,与这女幽灵的战斗有若老鼠拉龟,找不到下手的地方。不怕她强,却怕她无处着手,这……应该如何是好?
闭上眼睛去想,用尽每一分智慧去思考,胤祯思索着可能的破敌策略,好半晌之后,他睁开眼睛,脸上泛起笑容。
“听说,前任女王的灵柩,没有安葬,目前仍停灵于象牙白塔内部,默默庇佑着雷因斯。”
“……”
“打扰死者安眠,是一件失礼的事情。不过对朕来说,当着死者本人的面戮尸,这却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新体验。这样做不晓得会否对死者本人有什么影响?我们怀着研究精神来寻找答案吧。”
第五章 因果轮回
艾尔铁诺历五六九年三月?雷因斯·蒂伦?稷下
自从基格鲁招亲,莉雅女王驾崩后,其灵柩并没有循照传统安葬,而是安置于象牙白塔。
对于这种异常做法,稷下市民有很多的耳语流传,有人说这是兰斯洛思念亡妻,有人说这样莉雅女王就能继续庇?国运,还有人说兰斯洛王心理变态,会对尸体作一些异于常人的丑事。多种说法中,最后一种最让兰斯洛怒火炽盛,多次要求小草把那个“碍眼的东西”拿去埋掉,不过却总是遭到拒绝。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些并没有什么,但是在胤祯这等数术行家眼中,这件事情就透着古怪。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胤祯怀疑自己有一个看不见的对手,并且比公瑾看得更远、更透彻,在旭烈兀绑架风华未果后,这个推测获得了肯定,相信前任雷因斯女王仍然存在,以某种形式在影响局势。
小草能把自己升华成天魄之体,物理不伤、魔法难侵,这等特异组合的完美存在,确实出乎胤祯意料,令他大感棘手,不过凭着术者的经验,他仍是找到了这完美组合外的一丝破绽。
灵体与肉身之间,存有很深的联系,即使灵体已经进化至神格,如果肉身遭到破坏,灵体仍会因此受创。创伤的轻重大小,依照情形而不同,未必致命,但却是眼下最有可能实现的方法,而从对方突然沉默下来的表现,自己似乎猜得没错……猜错也无所谓,自己大有承受失败的本钱,反正只要捣毁象牙白塔,马上就能知道答案。
(真是个棘手的中年老头,预藏多年的底牌,一下子就被他掀开来了,本来是打算用来对付周公瑾的……现在只好提前发动,唔,要多争取一些时间……)
心随念转,小草驱动法咒,象牙白塔的外壁顿时盛放光亮,彷佛是一轮降落在地上的银色满月,散发皎洁的光华,神圣气息直冲云霄,外壁上的一些洞孔浮现出突起物,似乎是某种炮塔,炮口遥遥指着胤祯的方向。
轰然声响,千百颗耀眼的火红光球飞射飙出,密集地轰向胤祯。每一颗魔法炮弹,都具有开山碎石之威,但遇到胤祯太天位力量的护身气罩,没有一颗能够贴近他周身十尺。
“哈哈哈,小女娃娃还想战下去吗?或者是在拖延时间?就连你的九头防御龙都奈我不得,这些玩具会有效果吗?”
胤祯笑道:“西王母呢?她应该也在稷下吧,为何龟缩不见了?人类与魔族从远古战斗至今,还不曾有过西王母与雷因斯女王联手的例子,朕很有兴趣想知道,人类最崇高的两名女性联手,会有何等神通……嗯?”
微笑说话中,胤祯忽然感觉一丝不妥。以防御威力的效果来说,九头防御圣龙所构成的火力网,当然是远胜象牙白塔的炮塔群,敌人会舍强取弱,必然有问题。最大的可能,就是她要分身去做某件事,而九头防御圣龙必须要她亲身操控,所以不能再用下去,只能开启炮塔群,尝试用猛烈炮火拖延时间。
想到这一点,胤祯的脸色骤变,白家人的机变巧智他绝不敢小看,目前自己虽是占了上风,但敌人却有翻盘逆转的可能,如果自己还蠢到给敌人这样的机会,那就真是愚不可及的大魔神王了。
不过,就在他要高速抢往象牙白塔,近距离施以破坏时,小草的声音却由象牙白塔内遥遥传出,这次没有影像,只是单纯的模糊语音。
“想战西王母吗?恐怕大魔神王陛下是没有这个机会了,因为风华姊姊她目前并不在稷下。”
西王母不在稷下?这件事委实透着诡异,因为当初正是为了躲避魔族,所以雷因斯才把玉签风华接到稷下来,现在又为何会离开稷下?不过,如果是考虑到魔族进攻稷下的可能,事先把她送走避难,这倒是说得过去,毕竟,那个女人虽然双目不能视物,但却是西王母一族之长,知道一些连长老都不晓得的知识与秘密,魔族对不死树志在必得,当然也对她……
等等!不死树……昆仑山……西王母……
几个名字在胤祯脑中匆匆闪过,彷佛灵光一现,但却又仍捉摸不着完整头绪,只是阵阵寒意猛然从背后窜上脑门。
“发现了吗?风华姊姊已经回家去啦,昆仑山是她生长的地方,有些花树植物的,她从小就亲手照料,知道很多别人不晓得的窍门。她曾告诉我,她对移植植物很有心得,有专门的术法可以搬移植物位置,尤其是一株叫做不死树的东西……”
“可笑!这种事情没有可能!雷因斯的高手群集于此,剩下的也在魔界,朕在昆仑山另外布有重兵,本代西王母弱女子一名,如何有能耐穿越层层防守,直达不死树?”
话说得斩钉截铁,胤祯心里却着实没有把握。结界是梅琳与海稼轩布的,内中说不定有什么奇异变化或后着,由于结界法阵规模太大,石崇一时间来不及检查出来,这绝对有可能;西王母族负责看守不死树,若是敌人强大,西王母族抵挡不住,有什么搬移不死树的秘术,这也非常合理。
换做是自己有这等资源,所采取的策略必然是让梅琳与海稼轩施放结界,然后再让西王母去转移不死树,顺手放棵假树或是虚拟幻影上去,让魔族以为不死树仍在结界内,花尽心思去破解结界。如此一来,双重保险,即使魔族攻破结界,仍是无法取得不死树。
但不能排除这一切只是虚言恫吓的可能,毕竟雷因斯的高手全在自己监控中,单单凭玉签风华一个人,哪有可能闯过高手的层层把关,对不死树动手脚?
“唷!大魔神王陛下,事情是很难说的,人间界高手那么多,就算雷因斯的高手被你盯死,我还是可以外聘其他好手,好比说……大雪山如何?况且,弱者有弱者的办事方式,你好像不知道我方的左大丞相身怀秘术,钻地遁行,无影无踪,你的魔族手下貌丑如猪,蠢笨似狗,恐怕不见得能够发现她们吧?”
“你!”
“请别动怒,只能对女人与小孩发脾气的大魔神王,就算统治了人间界,也会是魔族史上的耻辱。小小女流只想告诉大魔神王陛下,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不可能真的全知全能,所以不用得意太早,若非如此……堂堂的大魔神王陛下怎会呆呆听了我这么久的魔法录音,却没察觉呢?”
“莉雅·苍月!”
愤怒的吼声,响彻整座稷下城,强烈声波震破所有易碎物体,让所有生物都感受到大魔神王的炽怒。
从不是个容易情绪波动的人,但白家人彷佛是自己与生俱来的天敌,总是能够撩拨起自己的怒意,令得自己急怒攻心。明明知道对方可能在拖延时间,但自己居然仍大意中计,被她用魔法紧急录下的声音给拖住,她本人可能早在影像切断的瞬间就跑了。如此失策,可能已经造成致命错误了……
“可恶的白家人,总是要挡在朕的路前吗?既然如此,朕就将你们一一粉碎,让你们再也不能出现!”
压抑着盛怒的心情,胤祯全速飞向象牙白塔,只是一个意念,就把所有迎面轰击来的炮火给挡开,爆炸于半空,而小草预先录下的魔法留音,还继续传来最后一句话,一句极具讽刺意味的回击。
“……有时候,人们以为自己很聪明,但其实不是这样……事实永远是最残酷的!”
※※※
(到底是怎么了?为何我如此心绪不宁?旭烈兀又不在附近,就算真有暗算手段,也不可能实现,为何、为何我心跳得这么快了?)
被枫儿与爱菱压在下风,花天邪甚至完全处于挨打局面。堂堂斋天位武者,居然被两名强天位级数的敌人打得无还手之力,这种事情说出去都没有人肯信,但却真的发生了。
困扰住花天邪的问题,并不在于枫儿与爱菱,而是在于自己的状况,若非连续心惊肉跳的感觉,导致自己心绪不安,无法集中精神作战,这两名弱小的敌人根本是弹指可杀。
然而,情形却倒往另外的方向,自己心绪纷乱的情形不但没有好转,甚至心理已经影响肉体,心脏激烈狂跳,跳到连呼吸都觉得胸痛的程度,但比起这些,最让自己不好受的却是屈辱感。
即使旭烈兀真的出手暗算,那又有什么大不了?自己就与他决一死战,彼此实力相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又或者自己当真落败身死,这也没什么好怕的,生与死对自己早就没有意义,十年百年后身亡与此刻便死,自己全都可以淡然接受。
但自己却为了“怕死”而紧张到露出如此丑态,这点却是最让自己觉得羞辱与难过的地方……
不过,事情真的是这样吗?自己确实感觉到不祥的死亡气息,越来越浓烈,彷佛死神的脚步一步步逼近,让自己心绪不安,举动失措,但自己所感应到的东西,真的就是自己的死亡吗?
(唔,有高手正隐藏自己的气息*近,是魔族!难道是旭烈兀的手下?终于要动手了?不!这气息好像是……)
斋天位天心意识察觉到了另一批人的*近,只是一时间还分辨不出身分,花天邪心神分散,招数应变之间更见破绽大露,枫儿与爱菱见状,更是毫不留情地猛攻,如果能将这强敌斩杀于此,等若是砍去了魔族阵营的一条手臂,然而,就在战况转趋激烈的当口,一声愤怒的吼叫,如同天响暴雷,在众人的耳畔响起震天霹雳。
“莉雅·苍月!”
强烈声波,震碎了稷下城内所有脆质物体,甚至还有些半倒房舍被这一喝之威给摧毁倾倒。怒喝声中的王者之威,每个人都知道这声大喝出于谁的口中,也因此更为心惊胆跳。
(小草小姐那边没事吧……)
牵挂小草安危,枫儿心神略分,哪知道自己剑网下一直处于劣势的花天邪,突然骤起发难。像是一头暴起伤人的猛虎,花天邪涣散的眼神瞬间回复清明,双掌并起一拍,睥世掌绝以斋天位力量推动,回复其应有的强大实力,随着汹涌气浪轰击奔出,万物元气锁一招便定住两名对手。
“唔!”
“啊!”
行动受制,手脚活动不得,爱菱与枫儿被这一掌之力给击飞,本以为对手会趁机补上一掌,自己也有了承受重伤的准备,哪知道花天邪立即飞身而走,化为一道飙风射向象牙白塔的方向,竟是对她们两人不屑一顾,置这边的战线不理。
“怎么会这个样子?”
“那个人的脑筋坏掉了吗?打到一半就跑,我很少看到这么怪的魔族耶。”
爱菱与枫儿面面相觑,望向象牙白塔,不晓得该继续追去,还是该照原定计划,先去帮忙源五郎,料理掉那个看起来比较好对付的贵公子,这两个选项着实难以选择,尤其是源五郎还叮咛过。
“小草小姐那边,应该还有别的后着,或是……帮手。所以你们如果能支援其他战线,就先来帮我料理掉旭烈兀,嗯,不过,在一种情形下,你们可以袖手旁观,只要装做很吃惊、吓呆了,什么都不要做,如果那个人真的出现了,你们就……”
※※※
局面的快速变化,看得人目不暇给,对城内的人来说如此,对城外旁观的人们亦是如此。
才只是眨眼功夫,誓死守护不死树就已经失去意义,胤祯与小草各出奇谋,化解了结界之争,也把不死树之争推到一个新层次。
胤祯本身也是足智多谋的伟略帝王,想要在智谋上抢先他一着,并不容易,但看他如此愤怒,彷佛要灭尽一切生命般冲向象牙白塔,海稼轩不由得暗暗称赞后生可畏,居然能把胤祯逼到这种地步。
象牙白塔的周围,是整个城防系统最强的地方,经过绝世白起的精心设计,等闲的强天位武者绝难闯入,就算是对上斋天位武者都有一拼之力,但是在胤祯无敌的太天位力量横扫下,各种强大火力与魔法机关,摧枯拉朽般一一被破坏,就连九头防御圣龙重新出现,都因为欠缺优秀术者指挥,只能作着单调的攻击动作,被胤祯在三招之内彻底击溃,破坏消失。
炮林弹雨,阻挡不了胤祯的去路,在漫天的火光雷影中,大魔神王迅速逼近了象牙白塔。
“我有些不太了解,稷下城的防御系统虽然厉害,但真正斗起魔法,这女娃娃大有更强的招数可用……我是说,她为何不用五极天式?”
魔法战斗到一半的时候,海稼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胤祯本身虽然是优秀术者,但由于分心于武功与霸权,钻研时间有限,尽管能使用五极天式,但海稼轩推测他最多也只会用首式“蛊冥恸哭破”;但小草身为魔法公会主席,又有大把时间钻研黑魔法,没理由不会,却又为何不用?
“因为……她用不出来。脱离肉体,成为天魄之后,她是突破了以往雷因斯血脉的限制,可以修习破坏力强大的黑魔法,也练成了五极天式,但五极天式属于生者召唤异界力量的术法,只能由生者来施放,已成天魄的她施放不出来。”
所以在北门天关与旭烈兀一战,小草必须依附枫儿体内,才能够施展五极天式,击退强敌。如今是以天魄之体对抗胤祯,虽然在使用魔法的速度、灵敏度上大幅提升,但却受到限制,使不出这套魔法师对抗天位武者的最后武器。
“唔,我们该出去了吗?”
侧眼望向身边的梅琳,只见她满面忧色,甚是牵挂稷下城内的状况。海稼轩知道她非常在意小草这名弟子,甚至可以说是当作女儿在看待,彼此情分与众不同。胤祯杀光稷下城内所有人,梅琳或许还能不动声色,但当危难逼到小草身上,梅琳就很难置身事外。
当年基格鲁招亲,梅琳选择不干涉战局,一来是因为不想与天草四郎对峙,二来是因为小草早有转魂为天魄的计划,只是一直犹豫着是否该实施,基格鲁之战刚好成了双方下定决心的机会。
但如今……虽然小草一句求助的话也没说,可是梅琳却明白她正需要着自己。
“一次在武炼,一次在基格鲁……我不能第三次背弃我的弟子。”
梅琳简短的一句话里,流淌着沉重的伤感,但在伤感之余,语气中却有着迟疑。
“我……其实我很自私……”
海稼轩平举起手,停住了梅琳的说话,虽然是孩童的面容,但却有着独特的威严,以一种沉静的气派,很认真、很严肃地对梅琳开口。
“人生在世,没有可能不死,这些事你我都很清楚……我也一样自私,但这次并没有什么好怕的,因为不管尽头是什么地方,我不会再松开你的手。”
“嗯!”
女孩抬起头,像是想通了什么,点了点头,牵起了男孩递来的手,两人并肩站立,耳中传来巨响,只见远方的象牙白塔底部破了一个大洞,胤祯已经冲了进去,两人正要有所动作,突然见到塔外青光一闪,又有一道身影抢着飙入象牙塔内。
“咦?”
夹着无比的声威,胤祯杀入象牙白塔之内。以太天位的无敌力量,他纵然在塔外数里发掌,也有把握摧毁象牙白塔,毁灭水晶灵柩,但因为忌惮水晶灵柩可能有什么布置,他一定要亲自*近,亲手摧毁,看着水晶棺木连同尸体一起毁灭,这样子才安心。
象牙塔外的炮火拦阻不住胤祯,塔内的魔法结界与守卫更不济事,一个意念所形成的风暴,就足以把他们全数解决,就这么轻易地长驱直入,魔族的魔王陛下侵入了人类的王者殿堂,完成了纵使九州大战时期都没能做到的光荣占领。
九州大战时期,魔族始终没能攻破稷下,这点令魔族引以为憾,但当年誓言此生必会攻下象牙白塔的胤祯,现在却一点都没有得偿宿愿的喜悦,只是专注于天心意识感应,搜索着灵柩所在,并且朝那个方向前去。
灵柩所安置的地方,并不是什么密室,而是一处布置得庄严肃穆的厅堂,里头堆满各色鲜花,馨香满溢,只留下一条小径,让人可以走到半透明的水晶灵柩之前,向死者作最后的追思与悼念。
水晶灵柩呈现半透明的浅蓝色,在只点着几支烛光的斗室内,隐约笼罩着一层晶莹光华,棺柩的顶端更是完全透明,从门口侧面看过去,确实可以看到一张美得令人屏息的仙容,双眸紧闭,彷佛正静静地沉眠着。
“唔……”
胤祯踏出了一步,只有一步便已足够,他虽无惧室内的各种机关部署,但却不想与那座灵柩*得太近,不想事后因此惹人口实,招来非议,不但污辱了自己所尊重的对手,更侮辱了尊重这场决斗的自己。
他所求的,只是像现在这样,站在可以看见灵柩的地方,近距离把它毁灭,并且亲眼得到确认,那就够了。
“一个人可以死两次,不知该算是幸运或不幸……那么,便说声永别吧,小女娃娃。”
缓缓抬举起手,在无敌的太天位力量轰击下,不管这灵柩周围有多少层结界保护,粉身碎骨都是唯一的结局,但当胤祯正要轰出重掌,身后却陡然传来一声怒喝。
“给我放开你的手!”
愤怒的语音中,有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让胤祯为此回转过身,看见那名彷佛打从体内深处炽放出怒火的青年,一名应该是自己手下、听命于自己的青年。
“哦?是你吗?你不在外头与敌人作战,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因为自己脱离战线,会导致旭烈兀遭受围攻,压力更加吃重吗?或者,这本就是你的打算吗?”
语气中隐隐蕴含的指责,可以说是君主对臣下最强烈的质问,但花天邪恍若未闻,仍是以同样的怒意,斩钉截铁,硬生生重复着同样一句话。
“给·我·放·开·你·的·手!”
质问换得了更进一步的顶撞,胤祯暂且不作反应。对于花天邪与莉雅的过往,他也有相当了解,侧眼望了望斗室内的灵柩,再转看向花天邪,眼神瞬间冰冷了下来。
“无论理由是什么,胆敢正面挑战魔王权威,就要付出代价,你确信自己已经做好了那样的准备吗?别忘记,石崇对你的栽培,在你身上花的心血着实不少,你这一步踏错,你过去的辛苦与未来都会毁于一旦……朕最后再问你一句,你当真有反叛魔王的准备了吗?”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胤祯身上也散发强烈的压迫气息,那是极为明显的敌对讯号,一字一声,震得整条回廊都在微微摇动,如果是胆子稍微小一点的人,面对这样的杀气腾腾,肯定马上就被吓得心胆俱裂,跪地求饶。
但在怒气之中,胤祯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类似画面自己之前也曾遇过,那是在孤峰之战前夕,自己为了把梅琳调开,不让她有机会支援铁木真,所以派天草四郎陪着她赴约,去守候一个不会实现的会面。
当自己说出命令的时候,天草四郎显得很震惊,甚至非常抗拒,梅琳对他而言,是足以令他豁出生命去守护的对象,若有得选择,他是宁愿死都不会做出背叛她的事。但这却不是自己所乐见的……
“若你拒绝,那就是对主君的背叛,朕再问你一次,你当真有反叛魔王的准备了吗?”
同样的一句问话,令天草四郎面上浮现了痛苦的表情,最后忠诚心战胜了道义坚持,让他没得选择地执行了任务。事情已隔两千年之久,熟悉的情景却在今日重演,在胤祯眼中,花天邪的表情彷佛与当年的天草四郎重叠,两张面孔都显得那么犹豫、那么困惑,让胤祯几乎以为自己会听到一模一样的回答。
然而,经历了两千年的岁月,累积了两世人生的经验,总是有些事情会改变的……
“给我……放开你的手!谢谢。”
一字一字轻轻地说出,声音柔得像是一张纸飘落地上,虽然没有了之前的怒意,但微笑的话声中却透出一股坚决,让人明白这并非是一时激愤的冲动,而是有已经觉悟的决心。
(……莳贞啊,朕应该为你高兴吗?两千年后,你终于后继有人!你的传人完成了你的遗憾,他踏出了当年你踏不出的那一步,你一定很高兴吧,呵……)
心里默默感叹,胤祯怒意尽消,反而还有几分欣慰,但这种心情并没有显示在表面上。因为怎样欣赏也好,当有人以殉道决心挑战皇者威严,赐他死刑,就是维持皇者威仪唯一的做法,花天邪的命运已经在他回答的那一刻,就被他自己给决定了。
左掌一翻,胤祯一记魔龙皇拳破空而发,拳劲在半途隐约变化为龙形,狠恶飞噬向花天邪。
花天邪双掌合什,祭起掌绝领域,要先延缓这一拳的轰击速度,再以高速身法避开。若是平时,对上胤祯的随意一招,他绝对有能力接下或避开,但是当胤祯已怀着杀意,认真出手,差上一个天位的结果就显露出来,两劲交击,花天邪的领域瞬间被破,身体被皇拳拳劲贯穿,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往后摔飞出去。
以武功实力来算,花天邪绝对算是当今世上前五名的高手,但在胤祯面前,却显得不堪一击,这结果看似令人讶异,可是却又如此正常。
“不自量力的小家伙……”
第六章 只为红颜
一招便挫败花天邪,胤祯并没有动手赶尽杀绝,而是先处理此行目的,先把那个最重要的东西处理掉,右掌一翻,也是一记皇拳轰向水晶灵柩。
龙影狂啸飙至,灵柩周遭虽然也有数十重结界守护,却又怎拦得住无敌的太天位之力,数十重结界在眨眼间被破,但就在拳劲命中之前,室内卷起漫天风沙,彷佛沙漠中的风暴于斗室内出现,卷起一室鲜花,无数花瓣随着强风而狂舞,成了一道色彩缤纷的花瓣旋风。
风暴停,花瓣如雨缤散飘零,花影烛光,美得让人觉得不像人间物……
当花瓣雨停,一道身影稳稳站在灵柩之前,而停灵室另一侧的墙壁出现一个大缺口,说明了他是如何及时抢入此地,尽管嘴角仍流着鲜血,脸色也极度苍白,但脚下步伐却站得很稳,再次昭告着自己的坚定意志。
看到这一幕,胤祯不得不有所觉悟,知道这一仗不易善了,不管实力如何,拥有这种眼神的男人都很难对付,除非是彻底断气,否则他们总会一次又一次拦阻在自己的面前,而自己非常讨厌被人阻路的感觉。
“值得吗?就为了一个女人……”
“嘿……每个男人一生中,都会遇到一个值得为她赌上性命的女人。”
花天邪笑了笑,咳出一口血沫,刚才虽然只是一拳贯体,但却已经创伤腑脏,纵是斋天位的速愈异能也难奏功,天位之间的差距就是这么严苛。
“如果你这一生始终不曾遇到,那是你的可悲。胤祯·爱新觉罗,其实你真是一个可怜的人……”
又是这种讨厌的语气,却也再一次让自己怀念起天草,在中都之战殒命前,他也曾向自己说过类似的话,但有很多事情是他们这些外人不会明白的,皇者的责任、皇者的义务,这些不是旁人可以明白的事。
“不觉得可惜吗?石崇努力栽培你为继承人,以你的才情与武功,将来在魔族的成就将不可限量,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无限的权力与富贵在你手中,大地你脚下,现在为了这种无聊事而自毁前程,石崇定会对你非常失望。”
“那就让他失望吧,本来我们就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的关系,拖延到现在都还没破脸,已经够久了。权力与富贵,那才是真正的无聊事,我真正想要的东西,他既然给不出,我们的利用关系就该结束了。”
花天邪道:“而魔王陛下,我建议你也不用再说无聊的话,魔族素来就是强者为尊,我今天忤逆了你的帝王尊严,你不杀我是不可能的,用不着说那些假惺惺的无谓东西,难道你还想说服自己是个仁爱君王吗?”
“说得好。既然朕为了自己的尊严,不得不判你死刑,那你就姑且尝试一下能够接朕几招吧。”
激战再次爆发,而花天邪也不是盲目接招的莽夫,彼此力量相差太大,如果一招一式死守,自己肯定落败身死,胤祯届时再破坏灵柩,一切仍是没有改变。虽无惧生死,但却不能死得毫无意义,当与胤祯翻脸动手,花天邪起手一掌,就拍在水晶灵柩之上。
“轰隆!”
震耳欲聋的声响,沉重的水晶灵柩夹带雄浑掌力,一举穿破地板,笔直沉入地下。象牙白塔的地底,是庞大地宫,连接稷下城的巨型法阵与地下河,花天邪与胤祯对峙时,天心意识已经探明河道流向,一掌拍下,巧劲让灵柩穿地而下,坠入地下激流,马上顺水飘走。
“砰!”
胤祯同一时间击来的爆灵魔指,花天邪不及躲御,结实吃了一记,顿时骨碎受创,但胤祯抢近一步,想要对着地板破洞轰击出掌,眼前却赫然狂卷起风沙,干燥的风暴气流、炽热的沙砾,化作一道龙卷强风,阻住他的去路,更扯偏他的掌劲,令这一掌轰碎整个室内的地板,余劲激起了数十尺高的水柱,把房间冲得一塌糊涂。
大水淋头,纠缠中的两人不愿狼狈缠战,各自分拆开来,分别撞穿房间的一侧墙壁出去,又很快地追击缠斗,在地上沿着地下的水道流向追逐,重招来去,疯狂破坏着沿途的建筑,把象牙白塔轰得狼藉残破,碎石瓦砾纷飞散落。
从远方遥遥看去,只见在胤祯周围围绕着狂卷的风沙,里头有一道人影乍隐乍现,每当胤祯重招还击时,人影就化作风沙而散,绕到胤祯顾之不及的死角,聚形出招。
风沙滚滚,鬼影幢幢,换做是别人,这确实是鬼神莫测的诡变杀着,但在大魔神王身上却行不通,不管花天邪怎样变形幻影,即使是绕到胤祯的死角,但碰上太天位力量形成的完美体,无敌的护体气墙,花天邪的攻击便如蜻蜓摇石柱,显不出效果,相反地,胤祯鼓劲一震,猛烈气劲就将花天邪的风沙身影震得溃散。
花天邪艺成以来,行事低调,又刻意隐藏实力,所修练的灭绝神功究竟有何妙用,就连胤祯也不知道。现在迫于无奈,毫无保留地全力作战,一出手就是灭绝神功的至极杀着,这才让胤祯为之惊叹。
(其实……他这套灭绝神功当真了不起,能够身化风沙,匿体散形,虽是源自天魔功,但已经开出天魔功未成的捷径,唉,如若他还在……)
睹物思人,胤祯心中不免一痛。女儿小乔逝世后,他对忽必烈这儿子非常重视,没有能够救到他,痛失这名可以完美继承自己的儿子,是自己近年来的一大憾事。
心神激荡,注意力略为分散,直到手上一阵隐隐作痛,这才让胤祯惊醒过来。
(这小辈的武功怎么练到这种地步了?)
些许的痛楚,有点像皮肤被烈阳照射所造成的灼痛,正是灭绝神功抽干血肉水分所造成的伤势,但在完美体的守护下,这却是不应存在的感觉,尽管这丝痛楚轻微得不易察觉,却仍代表花天邪的灭绝真气穿透完美体防御,影响到了自己。
胤祯感到惊讶,但抬眼望向花天邪,这份讶异便能释然。花天邪的身上血迹斑斑,严重伤势可不只是稍稍痛一下而已,难以弥补的天位差,随着时间迅速加重伤势,饶是花天邪身负奇功,本身躯体又经过强化改造,但与胤祯纠缠多时后,体内也已经是筋折骨断,一塌糊涂。
而在注意到花天邪伤势后,胤祯更察觉到他的眼神,似是空洞无神,却又死死地盯着自己,用尽每一分力气去死盯着目标,两种不协调的感觉,却在同一双眼睛里头出现,这令胤祯恍然大悟。
(他已经丧失意识了吗?即使这样,仍死缠着我不放,好可怕的斗志,难怪天心意识高度集中,竟然能够穿透完美体……)
有此明悟后,胤祯本想对花天邪问话,却很快就明白这样没有意义,天魔劲一提,千百天魔刀芒乱斩而出,刹时间周围一片黄金气芒,切裂天空,分割大地。
花天邪身化无定风沙,这已是灭绝神功的至高境界,不但要刻苦练功,还要配合秘法改造肉体,所以就连当初忽必烈自己都没有练成。这绝技本足以让他傲视人间界,因为当他化身风沙,无形无定,除非有敌人能以惊世内力强撼风暴内的每一处空间,破碎风沙,否则风沙中的他半是虚体,再强的武功也难造成伤害。
正常情理下不会出现的状况,却在天位差距之下发生,无敌的太天位力量几乎无所不能,把天魔功发挥得淋漓尽致,疯狂蚀杀着狂风中的每一粒风沙,纵然花天邪半化为虚体,也无可避免地身受重伤,只是凭着一股勇悍斗志,不死不休地缠住胤祯,拖慢他的脚步,不让他有机会追向地下水流。
(对石崇有些难以交代,不过……魔族对待叛徒,向来是没有人情可讲,更别说是阵前叛变。)
胤祯目光寒芒一闪,刹时间已经做出决断,天魔功狂推而出,在漫天风沙中另外形成了一个旋风,将飘散的风沙强行卷回集中,只见风沙中一个人影越来越清晰,当这形影凝缩显现,夺命的大天魔刀就会发出,把魔族的叛徒给处决!
※※※
“你这样付出,值得吗?无论你怎么做,她心里早就有了别人,永远也不会属于你。”
恍惚中,花天邪彷佛听见这样的问话,而且还依稀有几分熟悉,不过这话问的对象并非自己,而是天草四郎,是属于天草四郎的遗留记忆。
真是讽刺,两世的记忆、两世的人生,竟然出奇地相同,巧合处彷佛因果轮回,冥冥中有所牵引,令自己走上与天草四郎同样的道路。然而,天草四郎付出一生,虽无所得,却总算能看见敬爱女性的笑靥,聊以为慰,但自己不管怎么做,已经逝去的人都不会再回来……
“大好前程,无限权势,就此断绝,你当真无憾?”
这是胤祯的问话,但是就连自己也很纳闷,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发誓纵死也要牢握在手的那些东西,已经不再重要,对自己再也没有半分意义?
回想起自己的一生,曾经掀起过无数风浪,踏出一条染满数十万人鲜血的狰狞之路,但是真正能够由自己做主的时候却不多。最早只是一心一意夺取家主之位,后来又为了保住家主的权位,与化身成“隐先生”的石崇合作,弑兄求权,更得到天位力量。
以前的人都认为,得到天位力量是由人成神的开始,自己也在得到天位力量的那一天,失去了身而为人的资格,在石崇的操控下,成为了魔。石崇化身隐先生,在花家潜藏百年,到底是为了什么,自己到现在也不明白,因为从结果来说,花字世家全灭,他并没有占到什么好处,不过那些都不重要,因为自己加入魔族之后,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也许石崇当年确实策划过什么也不一定。
得到天草四郎的记忆与经验,形同多经历一世轮回,让自己彷佛从一场迷梦中醒来,对许多曾经执着的东西失去兴趣,但或许……这样的自己算不上清醒,只是被天草四郎的亡魂附身而已,不过,自己却很满意这样的状态,因为有生以来,自己的心没有这么平和而愉悦过,至少在这一刻,自己很快乐。
(如果我的人生必须要被一个人操纵,天草四郎这个选择是比石崇好多了……)
出发前往稷下之前,石崇、旭烈兀一再耳提面命与警告的东西,自己终于知道是什么了。他们两个人大概早就看出自己的抉择,所以才多次对此提点,挂念权势消长的石崇姑且不论,旭烈兀倒还真是个怪人,居然担心起敌人的安危,如果让这人坐上大魔神王的宝座,魔族就离全灭之日不远了。
而自己在战斗中不断感到恐惧的理由,也在面对胤祯的那一刻,找到了答案。
(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能够找到勇气把那句话说出来。如果我在那个时候退却了,如果我不能守护我该守护的东西,花天邪就不是花天邪了,我真的很高兴,自己能把那句话说出来……)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在胤祯质问的时候,能够无惧地微笑说话,没有作出会令自己日后后悔的事。
曾经迷惘半生,能够在人生最关键的时候,找到自我,用实际行动肯定自我,对花天邪而言,这是一件弥足珍贵的事。忆及过往,自己曾经嘲笑过天草,但易地而处后,自己却羡慕他能够远观心中慕恋女性的幸福,在这一刻,所有一切的悲欢苦乐,都只浓缩为一个问题。
(我这么样地奋战了,你……也会对我微笑吗……)
回答这问题的,是眼前骤亮的千道黄金刀芒,恍如遍雪纷飞,毫无空隙地飞射过来,灭绝生机。
“铿!”
一声尖锐的金属爆响,声传四面八方,伴随着猛烈的冲击波,再一次把附近地表疯狂破坏。大魔神王的判决一击,在宣判结果实现之前被拦了下来,制造出这奇迹的不只是一人,在花天邪身边出现了两道身影,尽管看来很矮小,但是破去千百天魔刀的气势,却是彷佛千军万马,稳稳地撑住花天邪,与对面的大魔神王对峙。
※※※
“终于舍得出来了吗?老朋友。”
胤祯淡淡地对海稼轩说话,这情形的出现在他预料之内,毕竟以这两人的性情,纵能抛舍大量人命,也不可能坐视自己破坏稷下,摧毁人类反攻的最后力量,所以自己本就预期,当不死树结界失去意义之后,他们两人就会现身。唯一的一点失算,就是想不到他们两人会为了花天邪而出手,这真是始料未及。
不过,对海稼轩的态度是一回事,面对梅琳,气焰滔天的大魔神王顿时转了表情,收起对敌时候的杀气,以尊敬的姿态行了个礼。
“您好,我们许久不见了,算来该有两千年了吧?在魔族中,您是硕果仅存的长辈了……”
历经两次改朝换代,魔族中与玄烨同辈的长者几乎死伤殆尽,现在能够算是魔族长者的人物,也就只有梅琳。尽管处于敌对阵营,但莫说是旭烈兀,就连胤祯都必须待之以礼。
在魔族中,梅琳是一位非常受到敬重的人物,只可惜,从玄烨时代开始,梅琳就与胤祯关系冷淡。胤祯知道梅琳难以拉拢,便刻意保持距离,梅琳彷佛也能看穿侄子斯文外表下的狠辣,并不想与之亲近,双方就维持着表面上的礼貌关系,隐隐约约间,更知道将来会有对决的一天。
梅琳辅佐铁木真实施新政时,忌惮梅琳力量的胤祯,巧妙地利用人情与计策,避开了与梅琳的实战。孤峰之战后,铁木真战死人间界,改革派大势已去,梅琳不再做无意义的反抗,婉拒了想奉她为首的同志,独自留在人间界,后来更成为了雷因斯·蒂伦的背后*山。
然而,一度分岔的螺旋,终究是会再次结合相遇,这一次胤祯无须避讳,也没有需要退避的理由了。
“爱新觉罗一族实在剩下不多,如若可以,朕还真不想与姑姑你沙场相见。不若朕做个提议,姑姑你回归魔族,朕会在能力许可的范围内,答应你一切要求。”
胤祯的目光转向海稼轩,道:“这个提案并不仅限于一人,老朋友,要是你也有兴趣,朕也可以开给你同样条件,好敌人与好朋友一样难得啊。”
“哼!说的那是什么鬼话,有了你这种朋友,世上就不需要敌人了!”
海稼轩抽出长剑,遥遥指向胤祯,凛冽剑气令人扑面生寒,但对胤祯而言,这并未对他造成太大的困扰。
“哦!斋天位力量吗?”
胤祯将目光望向失去意识的花天邪,语气中满溢着嘲弄的意味。时至今日,斋天位力量仍是这块大陆上近乎无敌的力量,只要不是遇到自己,海稼轩可以凭这力量横扫魔族,更别说他身边还有个掠阵的梅琳。
但……他们却偏偏对上了自己,刚刚获得突破的斋天位力量,未精未纯,就算卖命作战,最多就是和花天邪一样的下场。
“既然已经回复了力量,为什么还继续维持现在的模样?难道你认为这样子比较好看?还是堂堂剑圣喜欢上了装小鬼的恶癖?”
“不同体型有不同体型的好处,一寸短、一寸险,你等一下大有机会尝试滋味。”
“是吗?但就凭你们两位,外加一个重伤患,我实在看不出除了送死之外,你们还能做些什么?人类之中最顶尖的精英,怎么反覆做着无意义的徒劳之举?”
“徒劳?从魔族手中守护人间界,绝不会徒劳,当年我们能够把魔族驱逐出去,这次我们一定也能做到。”
海稼轩缓慢举步,绕到胤祯的侧面,长剑斜指,与梅琳成合围之势。这动作胤祯自然不会没看见,但却只觉得好笑,并无意阻止;像海稼轩这样的老对手与好对手,打死一个就少了一个,是非常可惜的事情,是以自己原本有意放慢这件事的过程,仔细品味与享受其中滋味……直到听见了那句话。
“更何况,你似乎有点搞错了,虽然我们站在你前头,但你的敌人可不一定就是我们啊!”
“什么?”
胤祯皱起眉头,心里突然有种怪异的险兆。以自己今时今日的力量,能给自己警兆的东西少之又少,偏生这股莫名警兆又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到底是什么东西能给自己这样的压迫感?
“难道……”
胤祯的眼神瞬间起了变化,从本来的闲适笑意,一下子变得杀意内蕴,但就在他采取实际行动之前,梅琳身后三尺的地面突然传来轰然巨响。
“哗啦!”
震天声响中,一样东西破土而出,夹带着大量的砂土泥尘,披头盖脸地朝胤祯落下。
这些琐碎东西当然不会把大魔神王给难倒,简单一下吐气,狂暴卷起的旋风便将泥尘砂土尽数吹远,唯有那件高速砸来的东西,重量太沉、来势太急,风压吹之不动,仍是迎头重砸而来,胤祯下意识地扬臂挡架。
“砰!”
一声闷响,天魔劲施威之下,砸来的那件重物先是从中断开,跟着便被天魔劲震成无数碎块。从手上传来的感觉,这件物体似是石质,但当满天泥尘尽落,地上无数碎块反映着七彩流光,胤祯才看清楚那究竟是什么。
“水晶?”
尽管已经碎裂,但一些比较大的残块上刻有符文,依稀就是之前水晶灵柩棺盖上的图形。而彷佛与胤祯的惊讶相呼应,在他犹为了遍地水晶碎块而纳闷时,一道雪白澄澈的光芒自天上射落地面,强光逼得人无法正视,内中更蕴含着一股与魔气背道而驰的神圣气息。
衣袂飘飘,素足纤纤,脱俗超凡的仙影,在神圣白光中翩翩而降,飘翔在离地半尺的空中。当那熟悉的面容出现在众人眼前,睁开了慧黠的水灵双眸,在场每个人都怀疑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东西是幻是真。
※※※
魔族进攻稷下的三名精英,有两名已经会合于一处,而且爆发激烈的内哄,这些事情旭烈兀全都感觉得到,只是忙于战斗的他,已无暇、无能再管花天邪的问题。
(唉!那个笨蛋……出发之前明明提醒过他,真正的敌人不一定在眼前,结果他还是听不懂,硬是给我去挑那个最大只的!为了女人而这么做,值得吗?一点意义都没有啊!)
由于与石崇敌对,旭烈兀对于石崇手下重要干部的资料,自然是搜集得钜细靡遗,花天邪与莉雅女王的故事,当年在花家内部人尽皆知,不算什么秘密,知道了这点的旭烈兀,便对本次进攻稷下,石崇派花天邪一同助攻,感到担忧。
(不怕你争功,怕你争到坟头香啊!如果这一仗大捷,证明你对魔族的忠心,以后老头子就会对你另眼相看,但如果你在战斗中发错了飙,后果可是会被当场处决的!)
战争之前,旭烈兀为此感到忧虑。在自己的看法中,花天邪是魔族应该要好好保存并且培养的优秀人才,尽管现在斋天位武者越来越多,但其实要培育出一个斋天位武者非常不易,对于人才库早见匮乏的魔族而言,眼下根本没有浪费人才的余裕。
结果,事情的发展,令旭烈兀痛恨自己为何料得如此之准,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偏偏就在这种时候发生。不但花天邪出事,还相应连累到自己,在花天邪破空而去,直飙象牙白塔的同时,对面满身鲜血淋漓的源五郎也开口说话。
“嘿,魔族的小白脸,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样?”
“人类的人妖男,如果好消息是你快要倒毙,或是愿意向我投降,我一定会听得非常开心。”
“想都不要想啊。好消息是,你之前的愿望可以成真,你可以单挑目前稷下最年轻貌美的两位小姐,至于坏消息……你马上就可以见到她们了。”
由于花天邪私自脱离战场,爱菱和枫儿得以空出手,朝这边赶来助阵,这一点源五郎和旭烈兀都感觉得到。
“哼!不要高兴得太早啊,在斋天位级数的战斗里,两个强天位武者究竟是帮手,还是累赘,你自己比我更清楚。”
“哈哈哈,就因为清楚,所以想到你满身血在虚张声势,我才更觉得好笑啊!”
不久之前,源五郎和旭烈兀抛开所有顾忌,做着超越自身极限的战斗,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把所剩的每一分力气都轰击在对方身上,务必要在自己倒下之前,先轰倒对方。
然而,在豁尽一切战斗的同时,他们的理智也在运作,很快就察觉到情形比预估更为严苛,这样子打下去,同归于尽的可能性太高,即使把背水一战的激励作用计算在内,能否在自己倒下前干掉对方,实在很说不准。
假如战斗的人是兰斯洛,一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战再说,但源五郎对赌上性命仍有顾忌,旭烈兀的理智也及时抑制住脱缰兽性,特别是当他们双方都明白,对方是“可以讲条件的聪明人”时,他们就都不愿意像两头相互咬住对方尾巴的蛇一样,携手步入死地。
(我才不要和这家伙一起死,要死也是他去死!)
这该说是两人共同的心声,所以他们从极度重伤的濒死状态暂且住手,先尝试把自己的破损肉体复原,只要能够多回复一点力量,抢先出手,就很有可能先把对方送下地狱。
斋天位的速愈异能,虽然可以快速催愈肉体伤患,但随着伤处不同,愈合重生速度也有快慢之分,特别是一些重要所在,例如眼睛、内脏、下阴等脆弱部位,重生速度比较慢,如果针对这方面作攻击,可以让对手的痊愈速度比自己慢。这是很宝贵的资讯,无奈两个聪明人都已知道,所以现在只能分别捂着眼眶,加速催愈肉体。
在斋天位级数的战斗中,两名强天位援军非但不是助益,反而是累赘,然而,如果这名斋天位强者已是强弩之末,那么即使是次一级的强天位,也足以担任死神的角色,所以当爱菱与枫儿高速朝这边掠来,旭烈兀确实承担了很重的压力。
劲风破空声越来越近,旭烈兀满是鲜血的脸上,也露出了焦急之色,但就在那两道劲风抵达之前,另一道更狂更急的旋风,高速飙射而来,直指伤势正重的两人。
(谁?)
(敌人还是帮手?)
疑问一时间得不到解答,视觉又还没回复,两人心中方自错愕,一道灼热气流将周围引燃起火,熊熊焚烧起来,炽烈高温一瞬间将两人吞噬,而火流中的劲风更是直指源五郎。
“多、多尔衮?”
源五郎惊呼出声,在这危急时候被人落井下石,他的惨叫分外显得凄厉,而在痛嚎声中,他的双肩被重拳垂击,肩骨半碎,体内真气更是控制不住地狂飙而出!
第七章 返死复生
艾尔铁诺历五六九年三月?雷因斯·蒂伦?稷下
魔族进攻稷下城,所派出的固然是三名精英战力,但这却只是胤祯本身钦点的部分,由于这三个人的战力太强,造成的破坏太大,一时间人们都忽略了,还有魔族可能凭着自我意志前来参战。
早在此战爆发前的一段时日,源五郎就与多尔衮交手数次。多尔衮潜伏于暗中,数度向源五郎发动奇袭,都被源五郎利用种种形势避过或化解,双方没有机会硬拼。
源五郎对多尔衮奇袭的理由了然于心,当年三贤者渡海前往异大陆,试图修练天武圣功来对抗天魔功,将一部天武圣功分为三份修练,只要三股能量合一,就会诞生强横至极的力量。多尔衮是皇太极的继承人,以他疯狂嗜武的个性,自然会把这看做是生命的至高目标,在几次试图夺取失败后,终于令他铤而走险,在战斗中出手偷袭。
“啊~~”
猝然受袭,源五郎似乎受创甚重,虽然第一时间用万物元气锁反击,但多尔衮身上也有万物元气锁的防御,这个反击并不成功,反而令源五郎的力量迅速被多尔衮所吸纳。
除了天魔功之外,要有效吸纳敌人的真气并不容易,但存在于两人体内的天武真气,异质而同源,多尔衮之前已经吸尽妮儿体内的天武真气,现在与源五郎一比拼,力量上占了绝对上风,源五郎的天武真气,如江河奔般流往多尔衮。
场面骤变,旭烈兀吃了一惊,对于突然来了个帮手,他一点都不感到高兴,反而有种战斗被旁人打断的不快感。眼看多尔衮出手又快又狠,源五郎身上鲜血横流,气色与眼神慢慢黯淡下去,似乎已经无力抗拒,而一举吸纳三股天武真气汇聚体内的多尔衮,身上炽放出一股红光,耀眼夺目,彷佛是当空红日,气势雄霸。
“唔!”
阵阵汹涌气浪,不住朝旭烈兀涌来,换作是修为浅一点的人,定然承受不住冲击波的压力,即使是旭烈兀也感到呼吸不顺,暗自诧异于多尔衮疯狂提升的力量。
(真是可怜啊,等到天武真气被汲尽后,这个小白脸马上会被干掉吧?多尔衮没可能留他活命的。这个小白脸本事不错,有勇有谋,居然这么简单就被干掉了,这就是人生的无常吧……)
交手两局,旭烈兀佩服源五郎之能,眼见他凄惨嚎叫,心中不无感慨,还要压抑下出手救他的冲动。但突然之间,旭烈兀心头泛起一丝警兆,既然对手是个武功与智谋都不逊于己的人,那么换作是自己,早几日就知道有大敌潜伏在附近,会一点准备都没有吗?
再者,刚刚交战多时,源五郎表现得始终镇定,纵然身上遭受重创,他也是马上大声笑着还击,血花挥洒中,尽显英雄豪情,相较于现在的长声惨呼,两者之间的差距,是不是在用演技掩饰些什么?
(不会错的!嘴里在惨叫,但那双眼睛……他在笑!和我平时算计人的眼神相同,多尔衮未必是占着上风的一方啊!)
察觉到这一点,旭烈兀更发现一件很不妥的事。朝这边赶来的爱菱与枫儿,早已到了附近,但却刻意停留在半里之外,按兵不动,也对源五郎的险状视若无睹,这种反常的举动,更让旭烈兀肯定自己的猜测。
念在双方同一阵线的份上,旭烈兀想对多尔衮作出提点,可是就在这时候,多尔衮已经将天武真气吸纳完毕,高声狂喝中,全身所萦绕的红光,亮到逼得人睁不开眼,猛烈冲击波扫射四面八方,高速攀升的热度,更将周遭化为一片熊熊火海,燎云焚天,不住吞噬着外围的事物。
“唔!好强的热度……”
三股天武真气合一后,爆发出来的沛然大力,旭烈兀感到呼吸维艰,必须要认真运使力量,才能阻止火焰缠身,骇然之余,更不忘观察多尔衮的状况。
“吼~~”
纵声狂啸,彷佛一道墨黑巨龙咆哮冲天,高温火焰奔流喷卷,连半里外的爱菱、枫儿都不得不逃开,多尔衮雄壮的身躯,此刻更显得肌肉虬起,每一块肌肉都充满精力,眼中彷佛燃着炽烈火光,被血焰所吞卷的钢铁雄躯,看来就像是一尊来自地狱的魔神。
“多尔衮,你最好当心,这个小白脸可能……”
心中凛于多尔衮提升后的力量,旭烈兀仍是作着提点,只是连他也没料到,话才一出口,多尔衮炯炯目光立刻转到他身上,内中所燃烧着的一股不忿之火,有若实质,让旭烈兀瞬间感到一股焚身之痛。
“喂喂喂,肌肉老兄,你脑子还清楚吗?我是……”
“你是胤祯老贼的小狗!”
一声怒吼,多尔衮已经挟怨出手,刹那之间火光大盛,几乎飞腾起来的血色火焰,中心绽放强光,出现了九颗喷卷燃烧的烈阳火球,再在瞬间凝聚成刃。
九阳烈焰刀!
自从攀升到斋天位后,烈焰刀就突破原本限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如今天武真气三劲合一,杀伤力更是暴升到史无前例的地步,只见血色火焰由红而橙,再升为更高温的黄色,最后变成了澄澈的白光。
“睥世金身!给我挡住它!”
与自己的武学“对话”,提升战意,并非是旭烈兀的风格,但是情况危及,他再也顾不得这许多,一面运起腿绝,高速后退拉远距离,一面鼓荡紫电神功,耀眼电芒如万条金蛇乱窜,将火焰拒于身外三尺,最后又全力鼓催睥世金绝,要凭*这近乎当世第一的护身硬功,一撼多尔衮的惊天魔威。
眨眼间的机灵应变,堪称完美,就算忽必烈重生,单凭着睥世前六绝,能做到的也不过是如此,但突破之后的多尔衮,确实强得超乎想像,旭烈兀只觉得眼前一花,紫电、金身几乎同时被破,自己已经被九阳烈焰刀贯体而过。
“呜!”
若非之前与源五郎血战,几乎消耗了体内一半力量,受创甚深的肉体也大受影响,自己绝不会一招之间就败下阵来,然而,自己确实也太大意了,正常情形下,多尔衮的个性并非反覆小人,不会随便向当前同志偷袭,可是他力量突破,身体正进行能量巨变,整个人犹如一头疯狂野兽,自己随便打招呼,那头疯狗自然是看到什么咬什么了。
烈焰刀贯体而过,炽热高温与沛然大力,把体内疯狂破坏,许多器官甚至在破裂出血之前,就迅速融化,即使自己全力运劲镇压,也无法挣脱开去,如果一切计算无误,自己会在几下呼吸之后,就被九阳烈焰刀破体而出,全身骨肉焚尽,点滴无存。
(喂!小白脸,有什么其他算计的话,现在该是发作的时候了吧?我不信你这么有信心,肯定他杀我之后不会顺手宰了你,或是你想等他干掉我之后再动作?不可能的,你不可能把时间拿捏到那么准,因为……你可是个背负百败军师之名的男人啊!)
在焚身高温中苦苦支撑,旭烈兀终于听见了自己期盼的东西,当多尔衮发出那声彷佛万刃割体的痛苦嚎叫时,旭烈兀几乎打从心里笑了出来。
“我受骗了!”
多尔衮怒吼声中,周身的炽烈火光倒卷回喷,尽数被吸纳回他体内,浑身雄壮肌肉纷纷爆开,血沫喷飞,千多个伤口在溢血刹那,也被体内的高温焚化成碳,焦黑的惨状,让人不忍多看一眼。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多尔衮最弱的那一刻,一个一直在暗中蓄劲的人,逮着时间出了手。趁着多尔衮盛怒下手之前,双肩骨碎的源五郎抬起了手,璀璨星芒由他指尖粲然绽放。
星贤者最强绝学,星野天河剑!
“啊!”
高声痛嚎中,星野天河剑再奏奇功,利用双方相隔不足一尺的近距离,加上多尔衮护身力量最弱的一刻,源五郎的锋锐剑气轰爆多尔衮左眼,余势未止,赫然破脑而出,扯出长长一串血花,洒溅空中。
伤及脑部的重创,就算是太天位武者都有殒命之险,但不知是天武圣功了得,亦或是多尔衮体健过人,在如此重伤下,还能奋起余勇,掌力急吐,再次重创源五郎。
“哇!”
源五郎大口鲜血喷出,在中掌同时,利用九曜极速飞遁,脱离多尔衮的钳制,这才没有被多尔衮的反咬一击给毙命当场。
多尔衮击出一掌后,头部重伤再也支撑不住,摇晃着身体,像是一头蹒跚行走的巨兽,朝着东北方飞驰而去,而同样受到重创的旭烈兀,这时却显得万分愤慨,大喝出声。
“无耻的多尔衮!有种就不要跑!把你的狗头留下!”
睥世腿绝所能催发的最高速,旭烈兀急追着多尔衮,龙精虎猛的抖擞姿态,甚至让人忘记他不久前所受的重伤,令爱菱与枫儿万分错愕。
“枫儿姊姊,他……他怎么会那么生气?”
“我也觉得奇怪,或许是因为多尔衮的偷袭,才让他这么愤怒吧。”
“愤怒个屁啊!那小子是藉机逃命去了,你们以为他真的生气吗?如果他不是装成这样,你们会这么轻易就放他走路?”
拖着浴血伤躯*近,源五郎的一句话说得有气无力,连场恶斗加上多尔衮的袭击,伤势着实不轻,尤其是粉碎的肩骨,更是痛得眼前发黑,但他宁愿这样的伤多挨几次,也不要吃上一记旭烈兀所中的九阳烈焰刀。
看那火焰的亮度、感受到那个热度,源五郎可以充分感受到那一刀之威,挨上一记,体内器官焚烧融化,光是想像就痛澈心肺。旭烈兀的伤势之重,可能是三人当中情形最糟糕的一个,也就难怪他呼啸而去,不敢在此多留片刻,否则即使是枫儿与爱菱,也足以在他最虚弱的时候取他性命。
至此,进攻稷下的三名魔族精英中,两条斋天位战线已经全面溃败,仅余最后的一道主线,但却也是决定一切的一线。
“我们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只能期待小草小姐的努力了。”
源五郎的目光望向远方,那笼罩在一大片黑雾中的浑沌,正进行着这场战争最后的胜负……
※※※
在稷下城的前半场战争中,各个支线都算得上激烈,但如果要说战斗难度最高的一场,肯定就是花天邪了。
实力足以与源五郎、旭烈兀鼎足而三,如果以他们为对手,花天邪的一战将会无比灿烂,而他所深藏不露的种种秘技,将会令敌人大吃一惊,甚至因此而轻易取胜,只是,已取得突破的他,却对上一个不该对上的强敌,在至高无上的太天位力量之前,灭绝神功的诸番妙着终归无用,突破不了完美体,也没能对胤祯造成伤害。
对于自己被梅琳、海稼轩联手所救,花天邪确实感到很荒唐,因为如果有得选择,自己纵是死,也不愿被这两个人所救,但命运总是如此讽刺,越是不愿意,越是会发生令人发噱的荒唐事,正如曾经的敌人变成救命恩人,正如一度死去的人可以重生……
雪灿明亮的白光,驱散了黑暗,令浓密黑雾如海潮般翻翻滚滚,进不了周遭十尺范围。充满神圣气息的光华,洁净而柔和,在照亮黑暗的同时,更把冷冽的杀气中和,令这紧绷的场面出现一丝祥和。
一道美妙纤巧的倩影,恍若九天飞仙,衣袂飘飘,由半空中翩翩飘降,晶莹的肌肤彷佛散发着光泽,化作点点光雨,围绕着飘扬的白纱衣裙,瑰丽生光,好像带着天上的银河一起谪落凡尘。
美丽的姿态,令人由衷地感到赞叹,但当那张熟悉的清秀面孔,睁开她慧黠的眼睛,波光流转,所有与她目光相触的人,都感到心头一阵平和喜乐,烦扰尽消,就连胤祯都为之讶异。
“好精湛的明圣法眼,雷因斯果然是个离谱的地方,就连已经死去的人,都可以莫名其妙地复活过来。或许朕也该考虑,夷平稷下之后,将这里当作皇陵的预定所在。”
胤祯的讽刺,并没有引起小草的多少反应,身为稷下之主的她,微笑着向大魔神王盈盈一礼,道:“稷下虽是文化古都,但数千年来饱经多场屠杀血战,实乃不祥之地,如若大魔神王陛下于此战驾崩殉国,我方必然将稷下慨然捐出,成为陛下您的长眠之地。”
正式比斗尚未展开,双方口头上的较劲已是互不相让,但看在另外三个人的眼里,眼前的情境却委实是奇异绝伦。
花天邪迷惘与不解,海稼轩也是意想不到,只有梅琳早就晓得会有这一刻。
当日在基格鲁招亲一役,小草强行使用五极天式,因而耗尽生命力而亡,但就肉体的损伤状况来说,却根本是毫发无伤,仅是因为先天元气耗竭,魂魄无法留存于体内而已。
对于普通的魂魄来说,这样子与死无异,但是当梅琳与源五郎合力,将小草的灵魂升华转化为天魄形式后,却有一线生机:只要让天魄重新与肉体结合,复生的希望还有六成。
“但我必须提醒你,所谓的六成是指目前的状态,你尚未开始修练黑魔法,尚未修练整套五极天式的时候。一旦你正式修练黑魔法,黑暗的能量产生干扰,随着修为越强,你就越往幽冥*近,与肉体的结合可能就越低。”
天魄初成时,梅琳曾经这样提醒过小草。之前小草虽以“舫穗之月”击退天草四郎,但那却并非正式修练的结果,未能发挥应有威力;成为天魄之后,虽然可以正式修习黑魔法,但梅琳却不乐见弟子往那个方向发展。
“放弃修练五极天式吧,那根本是一套令人不幸的诅咒东西,修练它的人没有人得到幸福过。你现在就复生过来,以后的事……你的丈夫、你的两个哥哥,都会守护你,你不需要*自己的力量来作战啊!”
梅琳很认真地劝说,但是到最后,小草还是无法接受她的好意,因为,与白起流着同样血脉的她,只会固执地想守护自己的家人,宁愿死也不愿意让家人为己牺牲,自己却无助地帮不上忙。
陆游、周公瑾、潜伏于黑暗中的魔族……在小草目光中的世界,尽是强敌环伺,她希望自己不只能成为战力,甚至是能影响关键的主战力。而要达成这理想,她只有两个筹码:五极天式与禁忌的白家第六艺!
“那……你就要记住,当你完成了五极天式的修行,回体重生的成功机率就在两成以下。而且,成为天魄之体的你,虽然是一个不败的存在,但当你成功回归肉体,再次拥有生命,你的不败将不攻自破,敌人会得到毁灭你的唯一机会。”
物理、魔法俱不能伤,天魄之体时候的小草,堪称是一个不败,甚至近乎不灭的存在,没有人杀得死一个死人,但是当死人重生,她再厉害也不过就是一名天位魔法师,尽管能施放强大攻击魔法,可是在胤祯眼中,这名对手的特殊性已经消失了。
这一点梅琳当然看得出来。从胤祯眼神中的讥嘲,梅琳很肯定他已发现了这个致命重点,有时候,和聪明人为敌,就是一件这么令人无奈的苦差事,虽然自己早在小草转魂为天魄的那一刻就作了决定,如果今日的情形出现,那么自己将不惜一切保护这个视为女儿的弟子……
“死人重生,是为了将朕带往地狱吗?朕倒是很好奇,你有什么本事能够作到?五极天式吗?单一一式已无法威胁朕,如果你能做到多式并发,那就来吧!”
胤祯的笑意消失,眉宇间笼罩一层煞气,冷笑道:“人类总说生命可贵,但在你身上,朕却看不出你有珍惜生命的意思。也罢,你丈夫还真是个好运的人,竟然可以为了同一个女人品尝两次丧妻之痛。”
森寒语气伴随实质压力,令梅琳与海稼轩同感不安,但偏偏就在这一刻,他们与花天邪的耳边响起了小草的魔法传音。
“接下来他一定会说……不过没关系,朕很快就会把他送下去,让你们夫妻团聚。”
莫名其妙的一句,海稼轩三人正自错愕,就听到胤祯开口说“不过,没关系,朕很快就会把他送下去,让你们夫妻在阴世团聚”,心中莞尔,嘴边更是忍俊不住,放声大笑。
“呵呵呵。”
“哇哈哈哈!笑死人了,说那什么老掉牙台词,胤祯,你这个过气的老东西,只会说这些没意思的可笑东西吗?”
正经的说话,却引来对手的得意大笑,胤祯很快就想通其中关键,心头一股怒意油然而生。尽管在这样的情境中,敌人根据前言猜到自己的后语,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他仍是克制不住一种不快感,彷佛白家人事事都阻在自己前头,把自己钳制得死死。
适度的说话,是为了让同伴放松下来,不被敌人的气势压垮,更同时撩拨敌人情绪,不让敌人在冷静的十足状态下出手,当这些心战策略收到了效果,小草就不再浪费时间。
“老师、海先生,请帮我一把,与我组成三角阵形。”
梅琳似乎知道小草想要做什么,一听到她招呼,马上与海稼轩行动,两人来到她身后,组成三角阵形。不远处的花天邪好不容易才从惊愣状态中回复过来,正想要有所动作,耳边却再次传来小草的声音。
“花同学,谢谢你的所作所为,不过……已经很够了,接下来的战斗请你离开,因为我的攻击难分敌我,不需要友军的帮忙,而且,我虽然不是一个好女人,但也没有烂到要利用你为我舍命的地步。”
“莉、莉雅……”
“已经够多了,我不能再欠你的情,也没有让你一直付出的资格。花同学,你是个了不起的好人,这一战之后如果有机会,我们就像以前那样,在母校的花园里喝杯咖啡吧。”
依稀又是诀别的感觉,但至少在这一刻,勉强算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这名女子对自己展露了笑靥,就像是当初在稷下学宫同窗时,曾经一度有过的友善,或许……如果自己当年少一点倨傲、少一点愚蠢的野心、少一点目中无人的冷漠,能够更坦率面对自己心情的话,今天的情形可能就会不一样了,陪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也许就是……
没有多说半句话,花天邪的身影飞驰而去,脱离了战场。究竟是因为不想成为负担,亦或是单纯不想留在这里,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但只有一件事情是可以肯定,那就是在狂奔飞驰的同时,他脸上的泪已在狂流,随着他五味杂陈的心情而奔流……
可以将他拦下的胤祯,没有出手拦截,只是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淡淡道:“真的走了吗?还是像某些人一样躲在暗处,在忍耐不住的时候又跑出来送死?”
“这有差吗?如果我们不能在这里打倒你,他迟早还是要再次面对你的,而且……你的首席心腹一直躲着不出来,是预备偷偷帮你,还是要趁机帮你料理叛徒?”
小草的思感,与整个稷下城的能量结界连结,细密而辽阔地延伸,除了察觉到多尔衮正现身出来,与源五郎等人混战,也发现到石崇正隐藏着气息,躲在这附近的某处。魔族对于攻击稷下的这一役,确实是志在必得,精英尽出了。
多余的言语已无必要,当梅琳与海稼轩的力量传来,协助小草把体内的力量推升到一个新层次,由她主攻的战斗终于踏出第一步。
第八章 魔皇判决
“比鬣狗更饥渴的饿鬼,比饕餮更贪婪的死灵……”
简单唱颂出神体之名,无须其他的繁复咒文,黑暗冥气已然狂卷而出,并在下一刻化为风暴,席卷附近的地面,将黄土变成无底无尽的黑色漩涡。
蛊冥恸哭破再现,论波及的规模,是远远不及适才胤祯所施放的辽阔,但瞬间狂降的低温、更为尖锐凄厉的饿鬼嚎哭,却较胤祯尤有过之,显示出更精、更纯熟的魔力运用。
但是这种程度的攻击,却还没被大魔神王放在眼里。能够影响天位武者力量的黑暗冥气,似乎对太天位武者毫无作用,胤祯轻而易举地飘浮在半空,任脚下的恶鬼漩涡不住激转,却不能对他有丝毫影响。
“比初始更攸远的存在,比故乡更温柔的归宿。”
“比虚无更为缥缈的所在,比幽冥更为深沉的归宿。”
两句代表神体的黑暗之名,连接着被唱颂出来,胤祯周围百尺的空间立即受到影响,除了脚下的饿鬼漩涡,上方也多出一个莫名的异度空间,缓慢降下,彷佛要将其吞噬,传送往无尽时空的某处,而周遭的影像模模糊糊,即使不特别去感应,也能确认是有某种大力正在迫碎空间。
三种不同层次的魔法杀着,在同一时间交逼而来,强如胤祯也不能不作反应。天心意识推动力量,随着天魔劲的鼓荡,一缕一缕的耀眼金芒划破黑暗,在胤祯周身交织组成了一个璀璨光罩,成为了黑暗中最耀眼的光源。
“五极天式的联合运用,多式并发,在魔法师的眼中,确实是一个很诱人的战术构思,不过,多式并发极耗真元,平时不可能练习,所以也没有人知道,当真将之付诸实现,结果会让人非常失望。”
彷佛与胤祯的宣告相印证,随着他不住催动力量,护身光罩的金芒越发刺眼,连萦绕盘缠的黑暗冥气都被驱走,无法侵入护体光罩范围,不管是上方的异度空间,亦或是下头的饿鬼漩涡,甚至就连发动中的空间之刃,都只能在光罩外激烈震荡,却无法破坏光罩内的平静。
“说得更明白一点,就是顾此失彼,因为五极天式的每一式,不止消耗大量魔力,还要花费极大心神去控制,当你正操控着饿鬼漩涡的活动与数目,哪有办法分出心神,去做空间之刃的瞄准?切不到东西的空间之刃,不过是种魔力的浪费,哪有威胁性可言?”
这些话可以说是命中要害,但也可以说是完全不对。换作是胤祯以外,任何一个不具有太天位力量的武者,哪怕是斋天位的花天邪与旭烈兀,置身于这样的场面,肯定力量被大幅度影响、削弱,在拼命抵御片刻后,压制不住的空间之刃会首先切割在身上,当真气随着伤势散失,上方的异度空间、下方的饿鬼漩涡,就会将人分尸为两截,被消灭得一点残渣都不剩下来。
胤祯之所以能行若无事,将这五极天式三招连发的杀着视作儿戏,全部都只因为一个理由,就是他举世无敌的太天位力量。
“……就魔法的学理来看,五大黑暗神明的力量,等同是太天位的存在,你是向它们借力发招,能够借到十中二三,已经是非常了得。对上斋天位以下的对手,或许可以收到一击必杀之效,但对上朕,这种力量又怎有威胁朕的能耐了?”
胤祯说得轻描淡写,但运使五极天式中的小草,受到黑暗神明的力场保护,自己尽管不受影响,可是要反向攻破魔力场,一时之间却也极难办到,只有静待小草的魔力减弱,才能一举击破。
三式并发的杀伤力不如预期,这该是个打击,但小草三人却恍若未觉,仍是专心施放咒文。
“比前生更古老的过去,比来世更遥远的未来……”
五极天式的后两式,杀伤力进入更高的一个层次,消耗的魔力之钜,也超过前三式的总和,当小草唱颂出神体之名,黑暗冥气的旋动陡然增速,胤祯面色一变,承受的压力大增,连护身气罩都在黑雾笼罩之下略显黯淡。
(五式并发?她真的想挑战这种创举?把希望赌在这上头?)
胤祯心中有些错愕,毕竟在自己的评估中,五极天式混合并发,难逃华而不实的致命伤,不但耗损魔力甚钜,几乎到了太天位出力的程度,更糟糕的是难以操控运用,如果是用来对付千军万马,那确实是有毁天灭地的大排场效果,但用来对付单个强敌,结果就是用大炮打苍蝇,威力虽强,实际效果却很难让人满意,除非是八歧大蛇那种没智能、只懂得硬碰的敌人,否则实在是……
(……或许,有一种可能……当一个人体内有多个思维体,也许就有足够能耐同时操控五极天式并发。但白起已死,这么荒唐的事情,纵使是白家人也不可能有第二个人做到。)
换作是别人,胤祯会觉得很悲哀,因为对方被自己逼得走投无路,只能把一切寄托于这种华而不实的毁灭战术,但考虑到眼前这名女子的智慧,还有白家人每次所带给自己的麻烦,他在错愕中更多了几分谨慎,倘使不是魔力场的保护仍然强大,他立刻便会出手,不让小草有完成咒文的机会。
只是,魔力场虽然益发增强,但是随着五极天式的发动,消耗的魔力也是成倍数成长,纵然敌方是三人联手施为,胤祯仍是不信他们能支撑多久,当他们出现疲态,魔力场减弱,届时这个联合阵形将不攻自破,自己随手就可以把这三人干掉。
“比黑暗更深沉的颜色,比星空更悠远的牵连。”
最虚无缥缈的第五式“因果转轮”发动,激转中的黑暗冥气,浓烈到几乎要凝固为实体的程度,小草、梅琳、海稼轩的脸色骤转苍白,魔力疯狂消耗,胤祯的表情也更形凝重,承受着绝不轻松的压力,但饶是如此,他的实力仍未见底,太天位力量还是能稳稳压制一切,逆行时舟、因果转轮的影响,完全无法侵入那耀眼夺目的光罩内。
但胤祯确实有所感应,在小草唱颂完五句神体之名,五极天式一起运使之后,有某些东西开始改变,有某些可以威胁到自己的东西,正急速凝聚现形。
突然间,一种似曾相识的冰冷颤栗,令胤祯感到痛楚。这股熟悉的痛楚并不难回想,因为自己这次来到人间界之后,只有受过三次伤,而这个感觉是……
不是李煜与白起联手的无双神剑,也不是兰斯洛的轰雷赤帝冲连发……
胤祯的瞳孔骤然剧缩,想起了一个遗忘不了的惊险之战,那是自己毕生无数战斗中,最能给自己危险感觉的五战之一,危险感觉之强烈,甚至让自己在战前便为之坐立难安,纵使遥隔万里,仍是难以按耐下来,然而,那也是极为荒唐的一战。
当自己为了那强烈的危机感,决定狙杀白无忌,与他在结界中进行一场大战,战斗的过程虽然激烈,但其实只过了一招。白无忌看到了结界,又看到了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全力以赴地发了一招,自己被那一招的杀气所慑,也是本能地使出全力,与白无忌对拼一招。
比拼之后,白无忌濒死倒下,获得胜利的自己负伤而走,虽然获得了胜利,但因为时间太短,自己竟然没能看清楚白家第六艺究竟是何等绝学,事后的伤势更是奇怪,外表无伤,体内的血肉精华却大量流失,彷佛身中天魔功一轮重击,但白无忌所用的武功却又不是天魔功。
此刻,来自小草身上的危险气息,就与当日白无忌的特有气势一般无二,难道所谓白家第六艺的真相就是……
“胤祯!且试试我白家的第六艺,怨绝千古的大梵炼狱刀!”
小草的娇声叱喝中,缭绕于周围的黑暗冥气骤起变化,本来只是以漩涡型态转绕的冥气,忽然化作火焰飞腾,变成一朵又一朵炽烈燃烧的黑色火焰,焚天毁物,不住地朝四面八方延伸,吞噬掉任何有型态的物体,将方圆半里内燃烧成一片黑火世界。
胤祯本身是武道行家,晓得在炎系武术中除了至高无上的黄金火焰外,就属这种黑色的地狱之火杀伤力最强,而且极其难练,魔族史上能召唤出黑色火焰的高手屈指可数,想不到万法归宗,竟然能有人类以魔法入手,另辟捷径使出黑色火焰。
存在于魔界深处的黑火,传说是天地间戾气所聚,至阴、至毒、至怨、至邪,呼应着五极天式的黑暗冥气,甫一出现,就将附近化为人间地狱,饿鬼漩涡中的凄厉嚎哭声益发清晰,恍恍惚惚间,黑焰中出现了无数狰狞的鬼物形象。
燃烧中的焚天黑焰,彷佛是有生命的异物,在火光摇映中,渐渐变化出形状,成为十数道龙影翻飞,咆哮着向胤祯飙袭而来。置身于火焰中心的胤祯,并未因为火焰逼近而感到炎热,相反地,黑火焚烧却让四周温度狂降,如同置身暴风酷雪当中,十六头形体模糊的黑焰火龙,更彷佛把人困于一个无光无声的影子世界。
“区区黑火何足道哉,见识朕的大天魔刀!”
胤祯长笑一声,身上金芒大盛,千百道天魔刀环乱射而出,硬撼窜流而来的黑焰火龙,两者相碰,太天位力量占了压倒性优势,瞬间将十六头黑焰火龙切割得支离破碎,打回原形,散化成一团团黑火。
然而,声势骇人的黑火却只是前骤。
五百年前,一夜之间屠灭大石国四十万精兵,被武炼兽人奉为护国神功的惊天绝技,大梵炼狱刀,真实威力才正要展现。
继黑火之后,数百尺范围内的空间也发生异变,不但地上黑火飞腾,千百个恶鬼漩涡高速旋转,上方空间甚至出现诡异的浑沌化,在正常的时空景象中,切割出了许多错乱的景象,纵目看去,四面八方彷佛是一面又一面受过重击的破碎玻璃,但每一块破碎的镜面内,都有不同的景象,彷佛联结往不同的时空,通往无数个不同的世界。
多数的世界,看来都笼罩在玄冰或烈火当中,不时闪烁过染血钩叉的影像,还有溅起的破碎血肉,纵然景象一闪即逝,但当无数个世界密集映出这些惨厉画面,看来便是怵目惊心,教人遍体生寒!
“这是……”
纵是胤祯,也被眼前这幕万花镜般的神奇景象给震惊,不明白为何会发生这种现象,直到他的护身光罩离奇破碎,无声散成一片片黯淡碎屑,他才陡然生出一股寒意,明白这幕景象的构成原理。
恶鬼漩涡,是蛊冥恸哭破的影响;切割空间,是舫穗之舟的特有异能;联结不同空间、联结不同因果业律,是星辰之门与因果转轮的发动效果;虽然还不知道逆行时舟的效果隐藏于何处,但已经可以肯定,所谓大梵炼狱刀的真相,就是五极天式合为一体!
五大黑暗神明之力合一,三千亿大千世界,三千亿大梵炼狱!
“无怪……难怪白无忌能够创伤朕……五极天式真正合而为一,太天位的护身力量也抵挡不住……”
不仅如此,当小草双掌合拍,念诵起近似花天邪所用的古老经文,整个身影消失在飞腾黑焰中,大梵炼狱刀的威力也开始发动,当日白无忌仓促间无法彻底发挥的种种特性,在小草的催动下,迅速在胤祯四周出现。
一道紫电似的强光,从胤祯二度鼓振出的护身光罩画过,暗藏完美体力量的护身光罩立刻出现了裂痕,被切割的不只是完美体,还有完美体所存在的空间,获得强化之后的舫穗之月,威力赫然更胜之前,在切割空间同时,破裂缺口更与次元时空联结,发出强大的吸力。
完美体所形成的护身光罩破裂后,被空间缝隙的强大吸力所影响,迅速碎裂分解,更进一步破散光罩,当紫电似的强光密集飞跳在胤祯身前身后,牢不可破的完美体光罩赫然不堪一击,被空间之刃彻底破碎,半点也没有剩下。
被破坏的东西不只是光罩,空间之刃切割光罩而落时,直透入里,贯穿了胤祯的左手肘,令他一条手臂无声无息地被分解消灭,化为无数细屑,分别散往千百个不同的次元。
胤祯大吃一惊,自己虽能凭*天位异能,催愈、新生出手臂,但敌人的空间之刃全然无视自己的护身力量,说破就破,而且一断肢体,立即破碎分解,若是多来几记斩在致命位置,自己怎么强也抵受不住。
这个想法绝非无稽之谈,小草运使空间之刃的流畅,较诸当年在基格鲁的艰难,简直判若两人。一斩之后跟着又是一斩,刹时间十多道闪光连环回射,每一道都从胤祯身边险险切过,若非他身形飞跃如电,早就给斩成几十块碎尸,殒命身亡了。
即使如此,胤祯也完全落在下风,虽能避免致命重伤,身上却也出现不少轻重伤害,累积起来造成的负担殊不轻松,若是这么一味闪避下去,沦为单纯挨打的局面,就算以太天位力量抵御,也再撑不了多久。
(目前的伤势都还能快速回复,但这样子挨斩下去可不行……)
要作出反击,但目前掌握不到敌人位置,天魔大灭绝、轰雷赤帝冲均无从施其技,唯一可以尝试的,就是把希望赌在魔龙皇拳最后一式上头。
心随念转,胤祯再一次鼓起完美体光罩,同时扬手向天轰出一掌,只见一枚压缩过后的细小火珠高速直射向天,爆发震天巨响,跟着便吸收天上能量,变成一颗轰然爆发的大火球,由天上坠落,但却是不是四散攻敌,而是集中轰向发招的胤祯。
兰斯洛与妮儿在魔界见识到皇拳三绝式合一时,第三式只看到一颗光球轰向奇雷斯,不明究理,而这一式真正的奥妙,却是在命中发招者之后才会显现,当熊熊火焰沾身,胤祯的身体赫然发生异质变化,全身血肉在烈焰飞腾中发出强光,迅速变成一个火人。
魔龙皇拳第三绝式·魔龙幻化!
灭绝神功的顶峰力量,能够将人化为风沙,灭绝神功是模拟天魔功而成,花天邪都可以做到的事,胤祯肯定能做得更好。当空间之刃再度斩来,胤祯已经于千分之一秒内消失,火光飞纵,整个身躯化为纯能量体,超越物理限制,速度比之前赫然快了不只三五倍,轻松便避开了空间之刃的切割。
与主攻的天魔大灭绝、轰雷赤帝冲不同,魔龙幻化是攻守合一的绝式,不但物理攻击难伤,而且速度倍增,即使身中剧毒,也能藉着化为纯能量体的时候快速净毒。当年孤峰之战,若非铁木真尚未修习这套技巧,后果就很有可能改写。
彼此的速度有别,乱斩而出的空间之刃,纵能切开天空、分割大地,却已经挨不着胤祯的火影。当一道道舫穗之舟切割空间,抱着毁灭稷下城的决心,把目光所及的一切全都化为破碎景象,胤祯忽然有种感觉,当日创造大梵炼狱刀的破戒武僧释鬼藏,一定对这个世界怀抱无比怨恨,因为这套武学与其说为了杀敌而创,倒更像为了毁灭世界,在杀尽所有敌人的同时,把这个世界来个毫不留手的彻底破坏。
(大梵炼狱刀本身也是至邪、至怨的魔刀,莫非这也是修练它的条件?那么,一个没有多少仇心恨意的小女娃娃,用得出此招精髓吗?还有,她手下的大梵炼狱刀,诸般征兆与当年石崇报告中的释鬼藏有所不同,这……)
合理的怀疑,但却未免得意太早,当胤祯在焚天黑火中察觉到小草的真身,要作出针对攻击,却赫然发现自己又被敌人给耍了一记。大幅度破坏周围空间的舫穗之舟,在连续放出百多记空间之刃,把这空间疯狂破坏之后,赫然也将胤祯的前后完全封死,不管往哪个方向窜飞,都会碰上横七竖八的空间裂痕。
假如只有普通的裂痕,要高速躲避还不是难事,可是这些空间裂痕却释放出强大的吸力,当胤祯从空间裂痕外围通过时,他的火形魔躯立即受到吸引,被大幅度吸化散失。
纯能量体的飞行速度极快,往前奔驰时的冲势一飙难收,当胤祯察觉不妙的时候,他已经被三道交错封来的空间之刃给创伤,尽管火形魔躯没有实际的肉体创伤,但是散发于外的火焰与亮度却骤减一半,血肉元气大量散失,彷佛被天魔功高手给疯狂吸蚀过。
(原来如此,这就是当初白无忌做到的事……)
胤祯恍然大悟,当初白无忌定是化身成与自己类似的半能量体,甚至是纯能量体,在双方对招瞬间,与自己透体而过,连带大量吸化自己的血肉元气,产生类似天魔功的效果,这才导致自己事后重创。
这么一来,纯能量体非但不是好主意,反而会死得更快,但解除火形魔躯化为实体后,之前的窘境并无法回避,这些彷佛来自地狱最深处的毁灭之刃,无论怎样抵御都是那么棘手。再这样挨打下去,败亡是迟早的问题,尽管自己不愿意冒险,但也只好先豁出去,竭尽全力与敌人硬拼一记。
环顾自己所擅长的魔族武技,能够媲美大梵炼狱刀的技巧,也只有……
胤祯的窘境,小草等人都看在眼里,也都感到一阵欢喜。五极天式合一的大梵炼狱刀,是他们最后的底牌,如果连这一着都奈何不了胤祯,众人就只有束手待毙,幸好这凶刀果然有传说中的威力,能够力压大魔神王,甚至有击杀他的可能。
在这之前,小草对于使用大梵炼狱刀一事,其实非常犹豫,因为要施放这凶刀,自己就必须回归肉体,提高不少危险性,再者,兄长白无忌也用这绝世凶刀对战胤祯,却仍落败,自己难道就能有不同结果吗?考虑到最后,仍是决定使用,因为除了这怨绝天下的白家第六艺,小草已经找不到更好的底牌,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不是对等的争斗。
之前的战斗,小草只在意一件事情。大梵炼狱刀虽然说是武技,但白世情所留下的秘笈,却全是以魔法力支撑,虽说施放出的绝世凶刀,效果与杀伤力特征与秘笈中所言一致,然而,传说中大梵炼狱刀的创造者释鬼藏,却是一名不会魔法的武僧,照理说是不可能用魔力推动武技的。
这其中显然有些关键,白世情并未参透,自己也还没想通,就希望这些不明白的部分,不要被胤祯给发现破绽……
(神啊!请给人类一点希望吧!)
小草暗暗祈祷,而胤祯却有了动作。
整个身躯化为火焰,胤祯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暴射出两团耀眼强光,似火似电,强光更隐约凝聚为人形,彷佛大魔神王一化为三,在这两团强光出现的刹那,地面猛窜起强烈电流,天上的破碎空间也隐隐凹旋下降,近似漏斗型态的外形,正是轰雷赤地冲、天魔大灭绝的发招前兆。
假如兰斯洛等人在此,就会认出来,胤祯是要施展当年深蓝魔王的三绝合一极式,然而,胤祯的做法却有不同。本来三绝式合一,能量球越是推到高空,发招时候的爆发力越强,但如今四面八方布满空间之刃,稍微推得远一点,马上被星辰之门给吞噬传送,所以他推出的两团强光,才刚刚出手,立刻改变方向,回击自身。
大梵炼狱刀无孔不入的杀伤力,也在这关键时刻充分显现。胤祯一催发天魔大灭绝、轰雷赤帝冲两式,本身力量顿时减弱,逆行时舟的影响下,周身火光明灭不定,彷佛置身于狂风中,若非全身化为纯能量体,刹那间生老病死百次的恐怖影响,就会造成可怕伤害。
当天魔大灭绝、轰雷赤帝冲两式所形成的分身,回冲体内,三灵合一爆发出的能量,顿时令胤祯力量激增,攀升到这个肉体所能负荷的最强,但由于过强能量的影响,他的火形魔躯短暂回复实体,不仅出现老化、新生的时光变化,甚至有些部位木质化、生鳞长甲,彷佛六道众生正分化这具身躯。
(因果转轮?幸好早一步使用魔龙幻化,蜕身于五行,否则……)
一切的思考,在下一刻变成了多余,当魔龙皇拳最强的三绝式合一,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空间内赫然爆发强光,璀璨的湛蓝强光,像是百万颗美丽深邃的蓝宝石,一同在夜空下闪耀光亮,刹时间,滚滚魔气在强光中盛放,尽压四面八方的黑色火焰,令摇晃的火焰瞬间凝冻结冰。
似曾相识的耀眼蓝光,犹如传说中魔族至尊之神的判决,冷澈无情地普照众生万物。
以武入法道,深蓝的判决!
自从初代大魔神王以来,这套传说中的至高杀着,终于由大魔神王手中出现,首度实现于人间。
恐怖的力量,远远不是妮儿的模拟版本能够相比,璀璨的蓝星强光,迅速吞掉所有的黑暗,连被切割破碎的空间裂痕,也在点点蓝色星芒中被遮盖,整个天地,彷佛只剩下那一片蓝色星海,特别是当那若隐若现的龙首巨影,在虚空中发出咆哮,另一边显得黯淡的黑暗中,隐约出现了五大黑暗神明的恐惧身影,好像是一群见到统治者的受惊奴仆,即将逃窜。
一如天位战难有越级挑战之事,在魔法的世界,神格之差也是绝对的,从见到深蓝光华那一刻起,小草便知道今日之战有败无胜,而在深蓝魔王的魔气笼罩下,五大黑暗神明惊惶窜离,传输而来的力量也正疯狂下降。
无可避免的结局已在眼前,比起逃跑,小草宁愿做最后一拼。
“两位老师,请帮助我一把!”
小草娇叱声中,鼓起三人最后余力,连同所吸纳的剩余黑暗神力一起击出,化作一道最亮、最强的空间之刃,飞击向蓝色强光中心的胤祯,硬撼深蓝的判决。
两股惊天动地的极限之力硬碰,一开始,小草这一边处于完全不利的惨败形式,沉重的压力冲击五脏六腑,三人的五官七孔都狂溢出血来。
(人类的神明啊,请庇?我们,不要把希望从人类手中夺走……)
明明使用的是黑暗凶刀,却向光明诸神祈求,小草也知道这是很荒唐的事,但她已经顾不了这些,只能咬着牙苦苦支撑。而尽管荒唐,但奇迹确实回应了她的呼唤。
“这、这怎么可能?”
正将敌人彻底压倒,全力迫发深蓝判决的胤祯,陡生异变,充盈体内的力量如江河溃堤般高速流失,眼中所见的满天蓝光黯淡下来,连深蓝魔王的龙首巨影都幻化消失。
(难道深蓝判决的使用方法不对?唔,不好!)
战阵变化千钧一发,胤祯这边才刚显得力弱,鼓尽小草剩余力量的大梵炼狱刀,已经鬼哭神嚎地斩击飙来。空间之刃绽放强光,如果被这一下打个正着,就算是大魔神王也会落败身亡,绝没有半分生机。
生死一瞬间,胤祯惊出了一身冷汗,无数画面于脑中纷至沓来,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念头。
(对了!还有那个可用!)
武功无效,魔法无效,但却还有最后一着翻本的王牌,胤祯不假思索,在大梵炼狱刀即将破体切肉前,将一样东西从怀中取出,抛了出去。
地狱之箱!
已经装盛魔力在内的地狱之箱,无法再次吸纳其他能量,但是当空间之刃破坏箱盒的那一瞬间,被封藏于里头的力量释放出来,就只是这么几秒片刻的差距,破天分地的大梵炼狱刀,恐怖声势突然之间尽数消失,一切彷佛从没存在过。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以魔法力推动的大梵炼狱刀,被小草自身的天赋异能给完全消灭,连带造成了整体的力量掏空,三人均是五内如焚,气血翻涌,而早已知道会有这结果的胤祯,重掌遥遥轰出,化作沛然冲击波,直冲向三人。
早已伤疲不堪,三人被冲击波轰个正着,如同断线风筝般朝三个方向飞坠出去,血洒长空,在天上拉出一条长长血线,怵目惊心。
“唔……”
小草坠落地上,没有武功护身的她,跌势并不算重,只是久违的痛楚令她眼前一黑,再次睁开双眼,却只见到满天的空间裂痕,如碎裂镜面般的怪异世界,而一道身影则拦挡在自己身前,遮蔽了所有光线。
胤祯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光彩,甚至算得上狼狈,经过连番激战,他的伤势不轻,力量更大幅度削弱到三成以下,身上多处血渍污秽。然而,即使只有三成力量,他仍足以傲视当场,仍是足够干掉这世上多数的高手。
“厉害!明明没有与朕同级数的高手,却仍能把朕逼到这种地步,朕应该嘉奖你的。”
胤祯道:“白家的血缘,彷佛是诅咒一样在束缚着朕。你仍有最后一次机会,看看当朕了结你的时候,你的丈夫、你的兄长,会不会还有本事来救你!”
无解的问题,却也是小草回答不出的痛,当耀眼的天魔刀金环当头劈下,她闭上眼睛,迎接自己生命中第二次嗅到的死亡气息。
《风姿物语》卷二十完
第一章 骤失所依
艾尔铁诺历五六九年三月?日本?昆仑山
胤祯率领精英发动袭击,人类与魔族的顶尖战力全部集中于稷下,战得天昏地暗,但除了主战场之外,双方比斗的范围也不仅限于稷下,还关系着其他地方。
引爆这场稷下之战的关键,是为了不死树之争。梅琳与海稼轩设下的结界,逼得胤祯不得不提早行动,亲自攻破稷下城,从目前的结果来看,这个行动遇到了很大的障碍,魔族付出的代价极为惨重,但最后也获得成功,然而胤祯却很担忧一件事,那便是小草所作的威胁不知是真是假。
能否夺得不死树,关系到魔族能否拿下人间界的成败。就石崇而言,得到不死树之后,不但能够操控风之大陆上九成九住民的意识,甚至还能给予魔兽群起码的智能,否则那群只懂得乱咬乱撕、生吃活人下肚的东西,永远只能破坏,没有半分建设意义。
但在胤祯眼中,不死树却还有一个作用,这个未经测试、证实的作用若然成真,能够操控到的东西将远比操控平民百姓更有意义。然而,小草却表示已经派遣奇兵,偷偷去转移不死树,这一着真正打乱了胤祯的布局,令他忧心不已。
到底小草有没有派人去执行这机密任务?答案……是肯定的。
当稷下城方向因为施放五极天式,而引发连串天地大变,连带造成的能量波动,即使远在千里之外,也能清晰感觉到,当西王母的无上慧心将这些讯息一一捕捉,明白小草预料中的战争已经爆发,她闭起不能视物的双眼,点头轻声道:“胤祯已经到稷下城了。”
“唉,彼他娘之,幸好本大人跑得快,不然留在稷下城里,周围尽是无良匪类,一定被他们推出去当牺牲品,说不定还会要我单挑大魔神王咧!”
与风华同行来到日本的,是身兼雷因斯左大丞相重任的雪特人,自从与魔族的战争爆发后,由于他在实战上的用处不大,因此本来活跃于敌我阵营的他,光芒显得黯淡不少,然而,如果他真的身在稷下,那么雪特人单挑大魔神王的局面或许真有可能上演,因为他所有的同侪都深信,这个雪特人有不可思议的福运,总能化险为夷,即使真的面对大魔神王,搞不好也能全身而退。
当事人对自己的本事可没有如此高评价,所以当小草分配任务的时候,表现得慷慨激昂、义不容辞的雪特人,马上自告奋勇接下机密任务,与风华同行,一起潜来昆仑山。
昆仑山目前落入魔族的统治,除了研究人员,更有重兵驻守,但是当主力高手云集于稷下,这些所谓的“重兵”与“守卫”,并不被雪特人放在眼里。
“哈!想吓唬老子吗?什么守卫,会比八歧大蛇还大只?”
曾经走过无数次生死险关,见惯大场面的有雪,是有资格不把这些魔族兵将放在眼里。当然,他也不需要与这些剑拔弩张的魔族兵将硬拼,只要凭着创世纪之书的异能,制造骚乱,然后潜地而行。
昆仑山内部的状况,风华最是熟门熟路,有雪潜地而行时,她不住做出提点,回避着各种防御结界,钻着没有人会通过的小道,又安全又高速地接近目的地,途中偶然有几次被敌人的魔法师所察觉,有雪都以自己的术法巧妙应付过去。
“哇!青蛙!好大的青蛙!”
“哎呀!那边……有半只青蛙!”
过去日本忍者最擅长的招数,有雪也从创世纪之书里学会,每当有魔法师察觉到地底有古怪,他就利用卷轴制造骚动,在地表的某处突然像喷泉一样涌出大批青蛙,几百几千只一次狂涌出来,乱叫乱跳,闹得魔族将兵手忙脚乱,疑神疑鬼,就此胡混过去,继续前进。
一个熟门熟路,一个狡狯多诈,尽管在实战上帮不了多少忙,但在暗中活动的工作上,却是完美搭配,这对美女与丑男合作默契十足,一路避开魔族的搜查,快速潜向不死树所在的洞窟。
到了目的地,被不死树的树根网所拦挡,有雪不得不从从地下浮上来,根据青楼联盟之前冒死提供的情报,为了怕触发结界异能,不死树周围并没有派人看守,仅是在洞窟外数百尺处有重兵来回巡逻,如果能不触发结界,那么确实可以直接在不死树周围上浮出来。
“结界也是我们家自己设的,当然有解法,这就叫做千线万线不如一条内线。”
“有雪大人,您的话很难懂呢。”
“不是说给你听的啦!”
雪特人悄声窃笑,与风华一起从地下浮上。与初次进入这个洞穴的花天邪一样,有雪也看着不死树直发呆,风华则是侧耳倾听,发现最近的生命气息也在数百尺外,自己两人的行踪并没有被察觉,可以开始动手搬移不死树了。
西王母族受命看守不死树,有许多的秘密术法,连族中长老也不得传,是每一任西王母由不死树诞生时,直接烙印进入脑中,成长之后便懂得使用,因此就连已投*石崇的众长老都不晓得风华还有这一手。
“树啊,树啊,真是对不住,因为人们的野心,必须要让你离开你所生长的地方,请你稍微忍耐吧。”
“棉唆什么,快点动手吧,我们没用斧头把它砍成他妈的十七二十八截,放火烧掉,就已经很仁慈了,还道什么歉啊。”
对有雪的抱怨苦笑,风华缓缓念动咒文,正要设法搬移不死树,周围异变陡生,本来布置在两人脚下的大规模结界,各种精光内敛的符文开始消退,迅速地分解散失。
“搞什么鬼?”
“咦?”
风华的感应比有雪更清晰,脚下的结界正在崩解,明显是被人破除,这情形最合理的解释是……
“哎呀!糟糕!”
有雪大叫一声,由于结界被破的变化,数百尺外巡逻的魔族将兵有所察觉,便如潮水一般蜂涌而来。理所当然,他们发现了洞窟中不该存在的两个人。
“计划失败,还是溜之大吉吧!”
太过清楚自己实力,有雪完全没有留在这里和敌人一拼的念头,虽说精锐战力不在,可是敌人冒出个强天位武者,却也不值得奇怪,要自己和那种蛮牛拼一下,别说剩下半条命,就连碎渣都不会剩下半点。
拉过风华,就要一起遁地潜逃,但在突然间,好像一阵淡淡清风吹过,周围一切都安静了下来,紧跟着,就是一连串物体坠地碰倒的声音,当有雪回过头去,只见那些要闯入不死树洞窟的魔族兵将,全数倒在地上动也不动,不知道是死是活。
“他们……还活着吗?”
话声才落,几截断肢、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就滚入洞窟,回答了有雪的问题。头颅上的盔甲,显示此人是比较高阶的将领级军官,可能就是驻守这里的强天位武者,现在被人一击斩杀,粉身碎骨,显见来者不但心狠手辣,武功更是超人一等。
“是……是死要钱的吗?是朋友还是敌人?”
雪特人颤着声音说话,除了韩特之外,他想不到什么其他的可能援军,而如果是敌人,自己未必走得掉。
“不是敌人,但……我们能做你的朋友吗?”
出声说话的是风华,之前出发时小草曾与她有过密谈,做过推测,表示此行可能会遇上某人,如若当真碰上了她,计划就有必要修正,甚至放弃。而此刻自己所感应到的气息……小草的推测果然没有错。
洞窟外的人并没有回答,从洞窟内往外看去,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只看到半截刀刃,通体萦绕着妖异的红光,因为饱吸鲜血,灿烂发著令人炫目的色彩。
妖刀不知火!
※※※
九州大战时,尽管魔族重兵压境,稷下城仍是屹立不摇,从没落入魔族手里,但时至今日,历经多场惊天恶斗后,文明古国雷因斯的王都稷下,其所建立的千年荣华,已经被毁得干干净净,整座城池在大梵炼狱刀、深蓝判决的冲击下,只剩下碎瓦残壁,无限凄凉的景象。
然而,这场流尽众人鲜血的战斗却仍继续……
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占尽优势的胤祯,要把这场战斗完结。比起不死树的利益,白家之血的钳制是他目前最在意的事情,这疯狂的一族人彷佛是自己天命宿敌,每一步都克制着自己,就连已经死去的死人都能带给自己无穷困扰,如果再让白家血脉延续下去,自己将永无宁日,所以无论如何,自己都要把最后的白家人斩草除根。
“白家的血缘,彷佛是诅咒一样在束缚着朕。你仍有最后一次机会,看看当朕了结你的时候,你的丈夫、你的兄长,会不会还有本事来救你!”
淡淡说着宣告话语,胤祯抬举起左手,大天魔刀的金芒粲然迸发,凛冽寒气封锁住小草的所有退路。明知道这女子不会武功,但只要考虑到有人随时插手的可能性,胤祯这一下轰击便全力以赴,赌上大魔神王的荣誉,这一击誓要杀生夺命。
一击轰出,前方骤然风影窜动,一个身影正拦挡在前头,胤祯天魔功全力轰出,当看清来者面貌,心中闪过一丝悔意,想要留手撤招,却是已经晚了一步,在骨碎肉绽的闷响中,大蓬血雨狂洒喷出,溅了身后的小草一头一脸。
“……姑、姑姑。”
“老师!”
错愕与哀伤,两种不同情感的呼叫同时出口,胤祯手臂上传来强大压力,被梅琳给牢牢钳制,一时之间竟是进退不得,但这却是她最后的力量。适才天魔刀的一击贯体而过,为了不伤及小草,几乎全部由这具肉体吸收,筋断、骨碎、五脏俱破,纵是当代绝顶高手,也难逃死亡的命运。
胤祯面上难掩惊愕之情,本来他就一直回避着与梅琳敌对,希望尽可能保留下这名硕果仅存的长辈,所以始终也没有对她下重手,只是想不到这些努力终归无用,梅琳在最后的这个时刻跳了出来,用自己的身体,延缓了亲爱弟子的死亡时间。
同样的错愕之情,也出现在小草的脸上。梅琳对她而言,几乎就是半个母亲,不但从小传道授艺,甚至代替为繁重国事而忙碌的母亲陪伴自己,从无停止地付出关爱,在她的心目中,梅琳绝对不只是一名单纯的长辈,特别是当那温热鲜血洒在脸上,血淋淋的温热震惊,让小草一时间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双手牢牢钳制住胤祯的铁拳,点点热血不住由体内散失,梅琳的相貌与体态渐渐起了变化,重伤濒死之躯,再无力镇压当年刑罚的入体剑气,就在剑气快要破体而出之前,外表也渐渐脱离童化,回复昔日美丽魔族公主的相貌。当年自己曾经发誓,永远不与魔族敌对,永远不杀一名魔族同胞,但在这次的人魔大战中,自己仍是不免手刃部分同族,违背了自己的承诺。
诺言是自己亲口所许,违反承诺的自己有今日收场,梅琳并不遗憾,但在生命飞快离体的时候,她却仍有一个不解的疑惑,要问这个数千年来始终野心勃勃的侄儿。
“……为何……人类与魔族……非战不可?明明……大家可以和平……好好相处的……”
这句话,梅琳多年来一直想问,当日若非胤祯领头叛变,孤峰之战狙杀铁木真,那场变法有很大可能会成功。如果人类与魔族可以和平共处,一起分享与开发现有的资源,两个种族的未来都会比现在更好,为什么总是有人要为了野心去破坏这理想呢?
“因为,姑姑你就不会理解,永远不理解这个世界的真实……”
“和平是痴人说梦,斗争却是生物的本能,这个世界永远是弱肉强食,强者占有一切,只有亲手掠夺来的东西,才是真正拥有。魔族能有今日的实力,全是*斗争得来,不能也不该与人分享。习惯了和平的腐败,早晚会有破坏和平的新一代,把魔族取而代之,亡族灭种。”
“猛兽能够生存,就是因为它的爪与牙,若是与人类和平共处,只会被人类的软弱劣习所沾染,爪会钝、牙会掉,没了爪牙的猛兽就会死!魔族必须要强大,一个要维持强大的种族,就必须斗争,是不可以与人和平共处的!”
“姑姑你曾是魔族智者,为什么你就不能理解这些,要与十四弟陷魔族于绝地呢?”
在心里呐喊,胤祯没有回答,更厌恶向梅琳回答这问题,不是因为愧疚,而是一种近似对牛弹琴的不快感。总是被人拦在自己的路前,他的怒意也越来越是炽盛,只想用杀戮来发。
“婉儿!”
一声凄厉的盛怒暴喝,由后方传来。刚才硬接胤祯一击,海稼轩为了保护梅琳,自己承受了较多的力道,伤得最重,飞得更远,等到他好不容易暂压重伤,重组战力,赶回这边来,却看到了这令他悲痛欲绝的一幕。
明灿灿的利剑,在斋天位力量的极限鼓催下,绽放出雪亮的强光,直射胤祯后心,但这耀眼的剑芒却在瞬间黯淡,胤祯的左手向后一拂,太天位力量与意识,轻易压制锁镇住海稼轩,任凭剑芒再耀眼,就是无法前递半寸。
占有绝对优势,胤祯却感受不到喜悦与得意,只觉得愤怒,还有……亲手杀掉血亲的痛。
相较于胤祯,梅琳的痛来自另一方面,自己与海稼轩舍命拖延,死亡看来是无可逃避,但是牺牲不能没有意义,为何小草不趁这个时候有所动作,或是逃跑,或是发动反击呢?
心中焦急,梅琳勉强侧过头去,当她的目光瞥向小草,这名素来以聪慧著称的女子,却似乎因为情感打击,暂时失去了理智,满面鲜血、目光呆滞地凝望梅琳,浑然忘记了逃走。
“……莉……莉雅……”
用着剩余的体力去呼唤,梅琳希望能够唤醒小草。然而,如果说每个理性的人都会有崩溃一刻,那么小草所碰到的一刻,就是现在了。本来浑浑噩噩的她,看到梅琳血流满面地气竭说话,冲击性的画面,令她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跟着,她捧住自己的脑袋,发出一声哭嚎似的凄厉尖叫。
“啊~~”
最棘手的敌人失去意识,对胤祯当然是好事,然而,小草周围却浮现奇异的彩光流动,魔力能量也因此波动,就连一度散失的黑暗冥气都重新出现,围绕着小草慢慢旋动。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草目前处于精神震撼的呆愣状态,不会有意识去使用魔法,更不会去发动五极天式,即使有意,她也应该在刚刚的战斗中耗尽了魔力,无力再施放五极天式这样的大招数,然而,黑暗冥气的出现,却让胤祯感到一阵不安,心头的些许怀疑,在黑暗冥气加速旋动,更隐约出现五大黑暗神明形象后,完全变成了事实。
(难道……不是使用五极天式,而是共鸣?)
就魔法理论上而言,有一种可能出现这种现象,那就是放弃召唤借力,单纯以自身为献,引发魔力共鸣,而被共鸣效果引动的神灵自然会降临。经由共鸣效果而现世的神灵,其力量不受借力法则的限制,得以发挥神灵的全部力量,如若是引发五大黑暗神明的共鸣,威力远远不是五极天式能比拟。
但引发共鸣,等若是以自身的肉体、生命为通道,不论成败,结果都是一死,是名符其实的舍身技,而且不是想用就能用。胤祯不在意小草的生死,但他却不能忽视白家人在濒死之前所能创造的无限奇迹,特别是,这种共鸣现象让他想起一个惊人事实:风之大陆的记载中,上次出现疑似魔力共鸣现象的纪录,是在五百年前武炼边境的酒泉关……
(原来如此!这才是大梵炼狱刀的真正用法!难怪当年释鬼藏能以一介单纯武者之身,引发五极天式齐现!)
与小草战斗时,胤祯就曾怀疑小草的大梵炼狱刀,威力与传闻当中有异,现在谜底揭晓,胤祯可绝对不想再接一次大梵炼狱刀,况且以共鸣形式出现的五极天式,与魔力召唤借力不同,纵使再有小草的异能,也无法抵销,情形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察觉到现实严重性,胤祯再不容许梅琳拖延时间,再次全力鼓荡天魔刀一击,半旋转身体,将梅琳轰向海稼轩,为了要多抢得气绝前一点时间与尸体完整的海稼轩唯有硬接,结果就是两个人一起被远远轰飞。
如果海稼轩能维持一贯冷静,置梅琳于不顾,舍命为小草争取时间,一切的情形可能就会不同,但事到临头,人们总是难以维持一贯冷静,由情感主宰自身行动。然而,胤祯并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无意识状态的小草潜能似乎并未见底,还好像受到胤祯最后一击的刺激,黑暗冥气旋绕中发出不应有的强光,力量赫然往上再度提升。
“什、什么?”
黑暗力量的源头就是黑暗,五极天式运转得再强,也不会因此就发出光来,唯一的解释,就是神格提升变化,魔力共鸣对象由五大黑暗神明变为更高位的存在。璀璨的点点蓝光,由小草体内透发而出,彷佛百万颗湛蓝宝石齐放光华,逼得胤祯几乎无法正视。
即使是刚才面对大梵炼狱刀,胤祯也不曾出现这样的动摇,由内心深处泛出的恐惧感,眨眼间就让他背后满是冷汗,不由思索,鼓尽全力的一记大天魔刀,划出灿烂金芒,直破向湛蓝光芒中的小草,跟着又是一式轰雷赤帝冲,雄强霸道的天魔劲,犹如海啸溃堤,势无可挡地狂飙而出。
论修为,纵使一百一千个小草,都无法在这两式太天位杀着下生存,但是对已为魔神的天魔功创始者而言,源出自的毁灭武学,却根本产生不了作用,金芒与妖雷魔电先后与蓝光撞击,跟着就如同百川入海,被同化得无影无踪。
面对那矗立于小草身后的龙首巨影,就连胤祯也觉得自己渺小,但更不可思议的是,接下这两击之后,龙首巨影开始消失,耀眼的蓝光则变化光度,由蓝转金,逐渐盛放了亮度。
胤祯绝不认为是自己的全力两击,能够击退共鸣中的深蓝魔王,现在这种现象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小草的灵格提升尚未停止,继五大黑暗神明、深蓝魔王之后,还在攀升往更高神格、更高位的存在。
世上有比深蓝魔王更高神格的存在吗?
有!
那已经是一个胤祯连想都不敢想的东西,超越了风之大陆与魔界,的创造范围甚至广及鲲仑世界的一切,四块大陆上的百万神灵,无分圣魔,均对其竭诚竭恐,永远绝对统驭权的存在。
白家的疯狂之血委实可怕,当直系血脉越见凋零,这名继承直系血脉的女子,赫然能够再创其两名兄长未能攀上的颠峰,将奇迹硬生生拉到凡间来。纵然自己仍是这块大陆上最强的生物,但胤祯却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一只飞在大炮炮口的蚊子……
(不,现在放弃太早了,我还有机会!还有一线生机!)
如果小草在深蓝魔王共鸣,甚至是重组大梵炼狱刀的时候立刻出手,那么别说是眼前伤疲不堪、只剩下三成力量的大魔神王,她甚至有能力干掉这块大陆上的任何人、任何生物,但白家血脉中深不见底的资质,却成了她最大的破绽,提升神格中的每一段突破,在过程当中,她都处于完全不设防的状态,敌人绝对可以将她击破。
换作是正常情形,魔法师面对这种不设防的危险状况,都会设置强力结界,或是另找高手保护,但小草此刻意识不清,根本不会想到这一点,而这也就成为胤祯的最后机会。
鼓荡起天魔刀,胤祯预备一刀就把小草砍成两半,但金色厉芒还没出手,便黯淡下来。考虑到白家血脉在生死危机瞬间的爆发力,胤祯终究不敢冒这个险,最起码,要先将她封印住,再发天魔刀狙杀。
万物元气锁,是武者间最好的封印技巧,但是用在这种情形,多半已经镇压不住场面,所幸,胤祯还另有一套更高级的封印神技。
左掌一翻,一个灿烂的雷电光球发出,迅速回击自身,在耀眼夺目的电流强光中,胤祯再次化为纯能量体,“魔龙幻化”的电形化身,让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几下飞窜,就在小草四周踩布下五芒星结界。
五道强光由地面破天而出,每一道都蕴含着万物元气锁封印,更以太天位力量推动,化作五道紫电光柱穿透云霄,截断了结界内与外部空间的能量流动。当这灿烂的五芒星结界阵完成,胤祯更不停留,电形魔躯骤闪,朝结界中心的小草飞窜而去,刹那间,两人贯体穿过。
适才硬接大梵炼狱刀的经验,也给了胤祯颇多启发,在与小草贯体而过的瞬间,他以主动散功的手法,催化散去剩余三成力量中的两成,形成更进一步的封印,令小草身上散发的金光黯淡停顿下来,彷佛成了一幕停格中的影片,光华仍在,只是一切就像是被定格的火焰,完全停顿。
从外头往里看,五芒星内的空间,好像是一个时间被停住的世界,在强烈电流闪烁中,所有一切景物、光线,全部都维持同一位置、同一亮度,再没有任何变化,时间流逝丝毫不能影响其内,远远看去,里头的小草更像是一尊雕像,或是……一具美丽的标本。
“呼……呼……”
竭力催动魔龙幻化的胤祯,几乎是一冲出五芒星结界,电形魔躯就立刻崩解。连串伤重加上散功,对体能的耗损极为剧烈,即使是强如大魔神王,也露出疲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几乎累得站不直身体,勉力急吸一口气,立刻咳出一口鲜血来。
点点血雾,染红了视线,胤祯很快稳定下骇然心情,目光一转,眼中出现了五芒星中的静止空间。
将小草给封印住,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白家血脉的威胁大得难以估计,胤祯绝不会错失斩草除根的机会。梅琳濒死,海稼轩也重伤,刚才轰走他们的时候,胤祯刻意用了点技巧,现在他们只怕正在做着最后的告别对话,不会来干扰战局。
所有碍事的人,都已经被清除,不会再出现了。即使还有这样的人,胤祯也下定决心,不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都会把那人粉身碎骨,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把白家对己的威胁淫除。
再次提举起了手,但就在动手之前,胤祯又感觉到了一丝讨厌的气息,跟着就是一个声音传来。
“把你的手给我拿开!”
第二章 舐犊情深
当小草与胤祯开始对战,花天邪照小草的意思离开,本来是该远远逃离,躲得越远越好,但是以他的个性与坚持,根本就不可能走得多远,一看到这边的黑暗冥气漩涡消失,得知战斗结束,即使晓得若是胤祯赢得战斗,自己回去碰个正着,定然死得惨不堪言,但为了心中牵挂,他仍是毫不迟疑地赶了回来。
要阻止胤祯,当然不能只是喊句话就算,花天邪已经看出,经过连场激战挫折后,白家血缘已经成为胤祯最忌惮的东西,拼着背后被人偷袭一下,他也会先发出天魔刀,一击杀毙小草,所以,在喊出那句话之后,花天邪立刻身化风沙,飙转抢在胤祯的天魔刀前。
石崇身为魔界的知名术者,擅长使用一些藏形匿踪的遁术,能够一面隐匿行踪,一面高速行动,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敌人眼前。花天邪跟随石崇多时,也学习到这方面的技巧,身形一幻,就抢在胤祯前头,拦挡住他的天魔刀。
“喝啊!”
花天邪双臂一封,灭绝神功全力爆发,竟然将天魔刀芒一击而破,化作能量冲击撞向八方。彼此相差了一个天位,尽管胤祯未尽全力,但花天邪能够强行破去他一击而毫发无伤,自己也吃了一惊。
“你、你的力量消耗到这种程度了?”
这句话点出了事实,在花天邪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只剩下一成力量的大魔神王,纯以伤疲状态来看,得到喘息机会的花天邪,状态还比较好。但若要因此而高兴,那却嫌太早,因为胤祯推击过来的第二发天魔刀,就让花天邪接得指甲爆裂,往后连退数步,才踢脚入地,强行止住退势。
“唔……”
连续两击,都被这小辈给挡下,胤祯不得不有了觉悟,如果不抱着相当的决心,恐怕是没法把这小辈给赶开了。侧眼望向天空,察觉到源五郎等人正在往这边赶来,以自己当前的状态,久战对己不利,虽然自己还有足够实力杀光所有敌人,但考虑到战场上的变数,还是速战速决为妙。
“你的所作所为,罪该万死,但念在石……念在你过往的功绩,朕破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宣誓效忠魔族,让到一旁,朕就赦免你今日所犯的罪行。”
以胤祯的个性,对一名小辈如此宽宏大量,那真是少之又少的破例,这其中除了惜才,主要还是顾虑到石崇的立场,不过,当花天邪露出一副轻蔑的冷笑表情,胤祯就知道自己的仁慈是多余的。
“为了一个女人而死,真是可笑……”
再留手下去,只会让自己也变成笑话,胤祯心意一定,出手便不是天魔刀芒,而是魔龙皇拳三绝式中的轰雷赤帝冲,脚下重重一踏,地面破碎崩裂,妖雷魔电萦绕于重拳左右,令这本已强横的一拳,爆发出更强更猛的杀伤力,化作紫电魔龙,突破强之极限地轰向花天邪。
“后辈小子!就为你的女人殉情去吧!”
猛招临头而来,当胤祯认真发招,感应到那浑然天成、毫无破绽的天心意识,花天邪很清楚自己没有半分机会,即使想要尽力一拼,但才一提气运劲,之前好不容易暂时压下的重伤,立刻就迸发开来,创伤身躯。
眼见那头狰狞的紫电魔龙越来越近,压迫感疯狂飙升,眉发干裂焚烧,花天邪奋起余力,想要作最后的抵抗。若是可以,他想趁自己拼命的时候,把小草送到别的地方,但这次却不同于上一次的水晶灵柩,被封锁在五芒星阵内的小草,就连花天邪都无法突破进去,更不可能将她送走,自己冒死一拼的结果,就是与她一同死在这里。
(哎呀,这可不太好啊……以她的固执个性,既然选择了别的男人,如果和我死在同一个地方,她肯定会不高兴的……)
在死亡压力逼面而来的时候,花天邪脑中却冒出了这个念头,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但也就在皮肤灼痛,血肉爆裂,即将被轰雷赤帝冲命中贯体之前,一个很古怪的感觉在心头闪过,好像有什么东西正高速*近,跟着就见到一个灰影破土而出,抢拦在自己身前,一掌推向自己,竟是把自己从紫电魔龙口中推出。
(啊?)
一生作恶多端,众叛亲离,花天邪早已习惯孤独,从没想过有人会在最危险的时候,过来帮自己一把,当那一掌将他推开,他甚至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是谁?是谁会在这种关头帮助自己?唯一会救助自己的兄长花残缺,已经被自己亲手所杀,还有谁会来救援这个无恶不作的自己?
花天邪震惊之余,心头满是困惑,但一时间却得不到答案,因为瞬间破土而出、将他推开的那人,付出了与太天位武者为敌的代价,被紫电魔龙给贯体吞噬。轰雷赤帝冲的威力太强,那人的修为最多不过强天位,被紫电魔龙贯体刹那,全身筋骨血脉就被殛得支离破碎,半个身体于千分之一秒内爆碎灰化,就连拍向花天邪的那一掌,都在中途变得软弱无力,本来要将他推开的掌力,却只能将他拍得跌倒坐下。
相隔两个天位的实力差距,瞬杀是理所当然的后果,花天邪看不清楚救命恩人的相貌,脑里为着一切的突然发生而震骇莫名,怔怔地看着那道在紫电强光中迅速灰化的身影,一丝微弱得几不可闻的声音,慢慢地传入耳里。
“……我……我从没有……想要利用你……”
是石崇!
尽管声音微弱,但早已听熟石崇说话的花天邪,立刻就认出了这个声音,只是他仍然搞不清楚,为何石崇要对自己说这句话?又为何要赌上性命,以命换命地救了自己?
就算自己是石崇手上唯一的斋天位战力,耗他无数心血栽培出来的王牌,但那都不值得他舍命来换。石崇这么精于算计的人,又怎么会不算到他一旦没命,什么算计都没用了呢?
为何他会这么做?
怔怔地看着紫光电影,花天邪有无数个问题想出口,但却连一句话都来不及问。比谋略、论经国之才,石崇是魔族首屈一指的人物,可是在太天位级数的天位战中,石崇的存在却太过渺小,渺小到没能力抵挡任何一击,随便被太天位攻击碰上一下,就会瞬间身死的程度,就连发招的胤祯,都惊觉得太晚。
如果这一式轰雷赤帝冲,不是胤祯鼓尽余力所发,那么以他太天位的天心控制,是还有回手抢救的可能;如果中招的是斋天位武者,胤祯也还有后悔的时间。然而,当这一记鼓尽余力击出的轰雷赤帝冲,打在强天位的石崇身上,就像伸指捏死一只蚂蚁,死亡在瞬间发生,当胤祯惊觉有人插手,后悔自己出手太重,石崇已经粉身碎骨,灰化消失了。
“……石……石崇……”
事情发生得那么突然,胤祯也显得难以接受,这么一名在敌我双方都有沉重份量的人物,却死得那么突兀,有若蝼蚁,纵是以胤祯的智慧与冷静,也是在好一会儿之后才回过神来。
石崇追随胤祯两千余年,是自他少年创业便效忠至今的老臣子,失去了这名忠心耿耿的老臣,胤祯绝对有感觉。自从女儿小乔逝世后,胤祯心里从未感受过这样深刻的……痛!
浑浑噩噩间,胤祯觉得自己喉间沙哑,眼眶更有一阵久违的湿润感,情感的冲击,竟让他有了落泪的反应。来到稷下放手大杀之前,他评估过此战的各种伤亡损伤情形,却怎么也没想到,会付出如此代价,折损掉一名他视之如同一臂的重臣、良友。
最初的打击之后,理智迅速开始运作,胤祯想到了几点关键之处,还有石崇要用这种方式抢救花天邪的理由。
石崇是很清楚自己个性的老臣,就当时的情形来看,花天邪一再顶撞自己,自己已经非杀他不可,石崇就算是现身大喊“住手”,自己也必定充耳不闻,誓要将花天邪在这一击杀毙。明白这一点的石崇,只有亲自挡下这一式轰雷赤帝冲,抢救花天邪,也期望这样以命换命的方式,能让主君改变决定,再放过花天邪一次。
恍惚间,胤祯彷佛又看到多年前的景象,石崇正跪在自己驾前,用力重磕着头,在地上印下一个又一个的血痕,口中虽是沉默不语,但却是哀求主君饶过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一命……
(石崇啊石崇,枉费你聪明一世,为什么你……)
想起前事,胤祯脑中一阵晕眩,脚下亦是一阵踉跄,堂堂大魔神王之尊,居然站立不稳,往后跌退数步,好不容易才止住脚步。
石崇追随自己多年,除了当年的那一次之外,从没有求过自己什么,这一次他舍命相求,自己无论如何不能拒绝,而他临终之前对花天邪说的那句话,更让自己大受震撼,但是在放手之前,有些事情必须要让花天邪知道。
缓步迈向花天邪,胤祯来到他的面前,身上已经没有半丝杀意,只有深沉的哀痛与疲惫。
花天邪没有作任何反应,只是愣愣地抬头,仰望着胤祯。一切的反抗只是徒劳,更何况同样处于重度疲惫状态的他,脑中现在一片空白,什么多余的动作都不想做,哪怕是就这么被敌人杀了都无所谓。
“石崇……是你的父亲,真正的父亲。”
这一句话,让花天邪有了反应,空洞的眼神中出现生气,但更多的却是疑惑,无法置信自己所听到的东西。
“那时,他到人间界探查敌情,遇到强敌,被打成重伤,因此寄居花家疗伤保命,认识了你的母亲。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最后他与你的母亲相恋,更因此有了你……”
这件事情当时让胤祯大为错愕,因为石崇是魔族保守派的首领,一生憎恨与仇视人类,居然会与人类相恋,并且有了子息,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在这方面受到震惊的,不只是胤祯,也包括了石崇本身。之前若有人告诉他,此生会与人类女子相恋,并且生下子息,他定会对此嗤之以鼻,但这现在却是铁一般的事实,而考虑到自己的立场,如果此事传达出去,不但自己在魔族中的地位难保,甚至会造成魔族保守派的信念动摇,这些都是非常严重的事,但……明知道如此,他还是想要保住自己孩子的性命。
为了这个愿望,石崇在大魔神王驾前重重地磕头请求,希望主君能够网开一面。做出一生中首次的低头求人,请求主君饶过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也饶过那名女子。
胤祯的第一反应,就是杀人灭口,只要把那双母子一起杀掉,这件事将会神不知、鬼不觉,不用担心这件丑闻对魔族的影响,但当石崇苦苦哀求,胤祯也为之动摇了。
(……有了孩子,成为人父,当真有那么大的影响?)
脑里浮现这个念头,当时的胤祯膝下仅有独子奇雷斯,父子双方的关系并不好,完全无法体会石崇之所以跪地苦求的心情。但石崇的请求,动摇了胤祯,也让曹寿在不久之后广召天下美女入宫,开始了荒唐淫乱的“生产”大业。
然而,纵使胤祯答应饶过那对母子性命,但却不能不提防到有朝一日此事曝光后,对魔族全体的交代。为此,大魔神王亲自对未出世的胎儿动手,以万物元气锁,封锁了他的脑部与身体,让他即使有过人的非凡资质,却会在天位之路中走得无比坎坷,要花比常人更辛苦十倍的努力,才能取得他应有的成就。
“天草莳贞为你解开的万物元气锁,是朕亲手所下。表面上的理由,是预防你成长后与魔族敌对。封锁住你的力量与发展可能,就算与魔族对战沙场,你也不会成为一个可怕的敌人……”
胤祯淡淡说着,脑里却回想到天草四郎虹化消失前,曾经对花天邪说过,希望多一世的记忆,能够形同轮回,洗涤花天邪的怨气,将他被扭曲的人生复原正轨。
“天草确实很了解朕,认出万物元气锁是朕所下后,立刻便猜到朕的真正用心。当年,朕确实非常好奇,一个明明资质优异、倍受期待的俊才,却总是得不到应有的成就,不管怎么努力,都只能看着资质不如自己的人,一一把自己超越抛远,在这样的心情下,会走出怎样的人生?”
胤祯简简单单说来,却令花天邪如遭雷殛。
就因为这个理由,完全改变了自己的前半生!就因为这个理由,自己从出生以来,就饱尝着苦求不得的滋味,因此导致个性越来越偏激,得要用一些连自己都不齿的极端手段,去获得早就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若非这个封印影响,自己本可以走出一条完全不同的人生……
浑浑噩噩间,花天邪只想愤怒地喝问一声,问问眼前这个男人,他凭什么可以这样玩弄他人的一生?
可是,花天邪问不出口,从石崇猝死于眼前的那一刻起,他整个人就像被抽去了灵魂,全身上下再没有半分力气,纵然愤怒、仇恨的火焰狂烧,但却被更沉更重的疲惫感给覆盖,只有脑里还在飞快运转着。
很多往事,现在回想起来都有了不同的意义。石崇为何要以“隐先生”的身分寄身于花家、为何不遗余力地栽培自己,丝毫不怕自己艺成之后的反噬、为何总是表露出超越合作盟友所应有的关心,甚至主动接下一些危险性较高的任务,却不让武功较高的自己犯险……
这些疑惑,过去都能用一句“石崇要善加利用手上王牌”来轻轻带过,因为折损掉自己这张王牌,他就没有任何可以递补的东西,不过,这些理所当然的推测,现在全都转化成另一句话。
“……我……我从没有……想要利用你……”
一生精于算计,被所有敌人都当成是“老狐狸、大奸狗”的石崇,临死前最牵挂不下,用尽最后力气说出的遗言,竟然是向儿子解释自己的真心。就旁人的眼光来看,这句话或许具有高度讽刺性,而且极为可笑,但身在这里的胤祯与花天邪,却都只感到一阵深深的悲哀。
突然间,花天邪想到一件事,本来他从没怀疑过这件事有什么问题的,但如若胤祯所说是真,那么当年在花家总堡,自己与兄长花残缺当着所有长老的面,滴血确认正身时,自己就是在无意中败露真相,证明自己并非花家子孙的事实了。
所以……向来忠厚温和的花残缺,才脸色大变,在任何其他人看到碗中真相前,将那只盛血的磁碗打得粉碎,并且从此离开花家。他的用意,就是为了埋葬真相,并且藉此保护弟弟的权位稳固吧。
而这样的他,最后却是死在一心想要维护的弟弟手中,真是何其讽刺的人生……
“石崇一生从没求过朕什么,两次向朕求恳,都是为了你这个儿子……看在他两千年来忠心耿耿,为魔族鞠躬尽瘁的功劳上,朕今日留你一条活路,你要好好感谢这个父亲。”
胤祯的语气听不出有什么情绪起伏,好像心情已经回复冷静,在淡淡说完这一句之后,他往周围看了一眼,先是望向石崇粉身碎骨的丧生处,跟着望向那璀璨发光的五芒星封印,最后才望向停留在半空中的三道人影。
“……你们的运气很好,朕今天已经没有再杀人的兴致了……”
说完这句话,胤祯陡然离地飞起,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另一方的天空,而他才一消失,源五郎等人就马上往地面降落,赶去探看那个五芒星阵。
停留在空中,是不得已的做法,虽然三人都看得出胤祯伤势不轻,但是三人当中的源五郎,伤重得毫无战力可言,枫儿与爱菱都只有强天位实力,如果正面与胤祯敌对,情形就会像是刚才的石崇一样,瞬间就被粉身碎骨,死得惨不堪言。
“不过,真是想不到,最后居然是被石崇给救了一命……”
源五郎的话里头,难掩苦涩意味,特别是当他遥遥望向那座电光窜闪的五芒星结界时,更有深刻感触。
以血肉之躯,发动魔力共鸣效果,那不但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巧合,更是一种绝对致命的舍身技,刚才小草发动共鸣,如果真的让她在共鸣效果下出手,纵使消灭胤祯,她自己也要拿命来换,神仙难救。而胤祯以魔龙幻化将小草封印,固然是打算先封住再下杀手,但从另一层意义来看,也是暂时保住小草性命的唯一方法,除了胤祯的太天位力量,其他人就算是想出手,也没有那种能耐。
“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源五郎这样安慰着焦急的枫儿,目光转望向花天邪。在今日稷下城的一战中,花天邪可以说是头号功臣,如果没有他几度缠住胤祯,这里的人肯定死得一个不剩,但在此情此景下,源五郎却不晓得该怎么开口,怎么对这个不知是敌是友的男人说话。
沉默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就在源五郎与枫儿有所动作前,呆呆坐在土地上的花天邪,身下的大地突然化为流沙,松软无力地凹陷,而他整个身体也就迅速被流沙给吞噬,一如他的疲惫心境,让他笔直往地底沉去。
源五郎没有阻拦,因为纵使拦下,他也不晓得自己可以说些什么,所以他选择旁观,让花天邪自暴自弃地自我放逐,化为风沙,沉入地底,一直到好半晌之后,源五郎才想到一件不妙的事。
“糟、糟糕……”
这声低呼让爱菱与枫儿大惊失色,正在担心小草安危的她们,被这声低呼吓得魂飞天外,以为是小草发生了什么不妥,但事实却好像不是那样。
“地上建筑物全部被淫平,一时间没有认出来,这个地方的下面是……好像是……”
“是魔法阵的重要部位吗?”
枫儿知道稷下城地底魔法阵的重要性,平时甚至禁止百姓随便挖掘地下,花天邪这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沉下去,说不定就会破坏魔法阵的结构,但现在整座城都被打成断垣残壁,是不是会再破坏魔法阵,好像也没多大差别了。
正想询问,突然看见身旁的爱菱脸色苍白,像是想到了什么很严重的事,稷下城的地下建筑,现在有许多部分由太研院维修,身为院长的爱菱早把地下所有管线位置记熟,会令到她都变了脸色,事情的严重性非同小可。
“这……这个地方……往下二十尺,那边有很多电线……”
“这没什么大不了啊,以花天邪今时今日的武功,区区电流影响不了他什么的。”
“电流是没影响,但……往下再一百一十公尺,那里是附近几区的……大化粪池!”
“哦!天啊!”
让帮了己方大忙的救命恩人,遭遇如此窘境,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良久,他们决定先忽视掉这件事,先把混乱的稷下重组起机能,并且尽快与身在魔界的兰斯洛等人取得联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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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上次伤亡惨重的中都之战,这次稷下之战所付出的代价依然巨大,万年不落的雷因斯王都,因为这一仗被夷为平地,除了半毁的象牙白塔外,七成民间建筑轰倒塌陷,自古以来所累积于此的文化风采,到此告一段落。
和中都之战相比,稷下之战有一个比较幸运的地方,那就是平民所受的伤害被减到最小。中都之战打到最后,算起异变人种与被波及到的伤害,城中百姓几乎就是全军覆没了,但是稷下城内因为撤退措施应变得当,天位战力群又全面掩护,终于能让百姓幸免于难。
“军人存在的意义,就是守护人民,只要能够做到这点就好了。除此之外,我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别的期望。”
暂时担任雷因斯·蒂伦总指挥的源五郎如是说。战争爆发前,稷下城内的军将代表曾经在小草面前发誓,愿意用生命捍卫国家、保护人民,尽管这些军人在实战上什么都帮不上,但城内百姓确实也是因为他们才得救,如果小草还能管事,一定会为了这个大大夸奖他们。
不过那种事情一时之间却不可能。
被封印在胤祯留下的五芒星结界中,结界内的时间彷佛停顿,小草周身萦绕着金光,维持当时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像是一座被固定住的雕像。
枫儿急得不得了,但却什么都没法做,不只是她,就连源五郎都束手无策。
“太天位的绝顶力量,只有太天位级数的武者能解开,而且这结界下手极重,即使是胤祯自己,如果状态不好,说不定还解不开咧。”
源五郎的判断一点都没有错,事实上,他也顾忌着另一个潜在危机,胤祯的结界固然是封住了小草,但却也因此保住了小草的性命,如果贸然解封,倘若共鸣效果持续下去,不但会把这附近疯狂破坏,甚至会危及她本身的性命。
(还有一点也是很不妙的。传闻中,真正的深蓝判决,这种终极的武技,威力足以把方圆千里化为灰烬,小草小姐却突破了深蓝判决,与更高位阶的神明发生共鸣,如果当真接引下那一位的力量,那么别说风之大陆了,恐怕整个鲲仑世界都会……)
源五郎有很深的忧虑,而且想到自己居然要担忧这种荒唐事,就不由得同情起胤祯的处境,或者说,同情起所有与白家血脉为敌之人的处境。
海稼轩的下落不明,源五郎找他不到,也不敢去找。这一仗,梅琳与海稼轩锐身赴难,更成了这一仗的主要牺牲者,令得梅琳战死沙场,光是想到海稼轩的心情,源五郎就不晓得自己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只能默默替朋友祈祷平安。
(不过,真是想不到呢,居然连石崇也被干掉了,魔族那边不晓得会怎么样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