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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罗森     风姿物语txt下载     风姿物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章 黑魔再现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三日自由都市香格里拉

    即使刚刚在奇雷斯手上大吃苦头,郝可莲对公仅却仍充满信心,听到奇雷斯要去找公瑾决一胜负,巴不得他早去早死,一泄自己被擒羞辱之愤。

    不过,早已明白自己有多讨人厌的奇雷斯,并不打算留给敌人在背后讪笑的机会,握着郝可莲颈项的手爪蓦地一紧,脸上狰狞的笑意,突然变得残忍而诡异。

    “死妖女,你以为自己有命在这里说风凉话吗?想知道等会儿会下去的人是谁吗?是我?还是你的铁面元帅?嘿嘿,你就先下去等吧!”

    命悬人手,郝可莲根本没有反抗余地,只能极其窝囊地等死,可是在奇雷斯要发劲那一刻,走道另一头忽然传来炮击轰炸声,侧目一看,竟是几架苍巾力士杀过来了。

    侵入金鳌岛内,会受到苍巾力士的攻击,这件事情一点都不值得奇怪,但是苍巾力士行动的样子却有少许怪异。虽是直奔这里,却不像是要攻击奇雷斯,反而像是在追逐着某个东西。

    被突如其来出现的苍巾力士一阻,奇雷斯的动作为之一缓。这短短的一下停顿,并不足够让郝可莲找到生机,可是,当有外力从旁辅助,那就是不同的结果。

    正要下手捏碎郝可莲咽喉的奇雷斯,突然全身一阵没来由的恶寒,这种出于本能的原始直觉,让奇雷斯有所警觉。这种危机感应非常奇特,并不是那种让人发寒的冰冷,只是单纯让人不快,这感觉……似曾相识……

    出于本能的警觉,奇雷斯选择放弃郝可莲,以最高速度撤身后退,在往后飞退的同时,他想起了那个令他不快的感觉是什么。那是之前两次感受过的尴尬痛楚,被那种偷袭所击中的耻辱,让他觉得颜面尽失,而有本事用这种术法偷袭自己的人,肯定是那个死不干净的雪特胖子……

    果然,才一放开郝可莲,奇雷斯就见到一幕奇异景象。周身乏力的郝可莲并没有后仰倒地,反而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给撑住,浮空朝着走道的另一头飞快跑去。

    奇雷斯先是感到错愕,跟着就想通了这幕景象的原理,肯定是那个雪特胖子又得异遇,学会了隐身之法,居然连自己也没能察觉,就这么被他藏匿起一切气息,趁着苍巾力士的混乱掩护,欺近身边,救走了郝可莲。

    “哼,跑得掉吗?我不是没杀过隐形人啊!”

    深邃的魔界之中,并不乏隐形生物与妖怪,奇雷斯对战经验丰富,对此早有应对之法,更何况有雪抱着郝可莲,单是那具浮空移动的女体就是最佳指标,根本起不了隐形效果。

    只是,当奇雷斯准备对着郝可莲再下杀手,后头追赶过来的苍巾力士却上前阻碍。对它们来说,无论是那个隐形人或是这头黑翼恶魔,都是侵入金鳌岛的不良份子,在排除指令的运作下,它们围住了奇雷斯,发动炮击。

    无论是兰斯洛或源五郎,要摧毁成群的苍巾力士都得费上一阵功夫,奇雷斯当然也被牵制,眼睁睁地看着郝可莲与有雪逃跑消失,却无法分身去追,当他在强烈爆炸中,把周围的苍巾力士全部摆平躺下,已经是好一会儿过后的事了。

    “桀桀,跑得真快,不过……别小看魔界的原住民啊!只有这点本事的话,胖子你绝对跑不掉的。”

    ※※※

    做了对付有雪与郝可莲的措施后,奇雷斯并没有忘记,他之所以进入金鳌岛的目的,是为了救援兰斯洛。虽然说救人这种事,和他一贯的行事作风极不相称,但事实上这也是目前的唯一生路,因为公瑾已经决心扫平所有能对他造成威胁的天位武者,奇雷斯怎么算都在名单上头,既然这一战难以避免,主动抢战的奇雷斯,自然也选择和高手合作,提高胜算。

    然而,这并不是他担忧兰斯洛安危的主要理由……

    (这头臭猴子,别太早完蛋,不然就算干掉铁面人妖,长腿帅妞还是会借故反悔,到时候还要下去大杀一场,就麻烦了……)

    可是,公瑾现在的声势如日中天,斋天位又有迅速痊愈肉体伤患的异能,就这么徒逞武勇地去冲去杀,即使与那头臭猴子联手,也是形同送死,那么,有什么办法可以扭转这个局面呢?武力不成,那武力以外的方法呢……

    用计谋、战术来扭转情势的不利,这点并非奇雷斯所长,然而,过去魔界众高手与公瑾都对他深感忌惮的理由,除了他近乎无敌的天魔功之外,他所熟悉却难得使用的魔法幻技,也是一个重要的理由。

    与妮儿交手时,奇雷斯的诡异分身术曾令她手忙脚乱,平时所向无敌的奇雷斯,只有在不能够以杀戮、恐怖来解决事物时,才会动用魔法,而现在的他,就思索着以魔法来对付公瑾的可能。

    (那家伙是白鹿洞的仙道士,普通的术法根本对他无用,我只能使用五极天式,凭着五极天式来……见鬼了,我哪会这么麻烦的东西?唔……封魔大阵对他无效,只会封死我们……要用天魔轮回吗?但就算能战胜也要耗去半条命,太不值得……他妈的,还有什么其他的术法可用?)

    思索到最后,奇雷斯脑中浮现了一个名词,这个术法是他不太愿意使用的最后策略,因为历史上没人用过的实验半成品,用出来形同自杀行为,但是如果到了最后关头,也就只有拿来冒险试试看了。

    高速奔驰,金鳌岛内的防御系统,根本拦不住奇雷斯,就这么被他轻易摧毁通过。

    公瑾用以决战兰斯洛的场所,是被封锁在一处结界之内,凭着该处流动的庞大能量,奇雷斯很快地找到了。当他运起内劲护身,一下子钻穿过去,却发现自己不费吹灰之力便可进入,奇雷斯明白公瑾早已设想过有敌人会在战斗中闯入的情形。

    ……这个结界的架构,拦出不拦入,换言之,公瑾已经准备一一截杀闯入的不速之客。

    而对奇雷斯与兰斯洛都堪称幸运的一点,就是在他闯入的那一刻,发现兰斯洛仍在公瑾的攻击下苦苦支撑,虽然完全是一面倒的情形,但却还有反击之力。

    (臭猴子的命真大,和铁面家伙战了半天,不但没死,身上还半点伤都没有,真是……)

    奇雷斯马上就察觉到了这想法的破绽。差了一个天位的天位战,不被对方秒杀就已属万幸,怎么可能战了半天,身上居然毫发无伤?这实在是超出了天位战该有的常识。

    (对了,这头臭猴子虽然不是魔族,但却会什么乙太不灭体,是*这套功夫撑到现在的吧……)

    奇雷斯把握住事态,但他的闯入却让战局为之一顿,兰斯洛与公瑾都停下动作,看着这名不请自来的黑翼恶魔;公瑾固然不认为奇雷斯是友方,但兰斯洛也不觉得这头恶魔是为了助己而来。

    “奇怪……有防护罩阻隔,就算使用魔化空间,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穿越,这么说……嗯,你抓了谁一起进来?是可莲吧?只有用她当盾,朱炎才有可能为你打开防护罩。”

    简单几句话,公瑾就从困惑中推测出整个事态,令兰斯洛佩服他的料事如神,也暗叹为何总是这样的人丧心病狂,搞到自己总是要与这样的强敌作生死斗。

    “至于你,唔……”

    公瑾侧转过头,上下打量了奇雷斯一眼,察觉他无论精、气、神都处于颠峰状态,浑不似刚刚在战役中受过重创,相较于自己的有所消耗,这人完全是生力军,再考虑到奇雷斯可能造成的影响,公瑾就不希望多生枝节,让这头素来以好运称道的猴子逃出生天。

    “你别插手这里的事,三个月之内,我不向你出手。”

    太过清楚这头凶兽的个性,公瑾不花时间狡辩一些双方都不会相信的鬼话,直接做出约定,只要奇雷斯退出此战,公瑾就不对他进行猎杀。这三个月之内,奇雷斯有可能突破强天位,这是不小的风险,但是在当前的众武者中,升上斋天位的奇雷斯,威胁性并没有其他阵营要强,甚至还有合作可能,所以公瑾愿意承担这个风险。

    “喂喂喂,太下流了吧!一个人打还不够,现在要搞围殴吗?你们也该替一直被打的人想一想啊!”

    察觉到敌人有合作的可能,倍感威胁的兰斯洛提出抗议。本来就居于绝对劣势,如果奇雷斯再与公瑾联手,自己就必死无疑了,话虽如此,这个素来胆大无畏的男子看来也没几分惧意,利用好不容易得到的休息机会,双臂环抱,好整以暇地望着身前对峙中的双方。

    而看到公瑾与兰斯洛的反应,奇雷斯突然仰头大笑。

    “哈哈哈,宁愿冒风险也要与虎谋皮吗?我的老朋友,我真是该感谢你啊,可是这次不行,你以前不是说过什么‘宁负天下,不负红颜’吗?这次我是答应了某个长腿帅妞,一定要在这里宰了你,所以你是想不死都不成了。”

    听了奇雷斯的话,兰斯洛才知道这头凶兽的来意,当然也明白那个长腿帅妞是什么人,不过现在无暇分说,注意力必须放在对付公瑾身上。

    本以为,公瑾会说些什么“想不到你堕落成这样子,甘愿被女人利用”之类的嘲讽话语,但出乎意料的是,公瑾却笑了起来,笑意中不见讽刺,感觉起来竟然温和得异乎寻常。

    “真想不到,原来是为了爱啊!那真是太好了,堂堂的魔族王子,今天愿意为了爱情而舍身吗?真是让人佩服的情操啊!”

    公瑾哂笑道:“既然如此,你就勇敢地为自己的爱情付出生命吧!”

    “你……你不要随便把自己的价值观套在别人身上!”

    终于弄清楚公瑾意指为何的奇雷斯,愤怒地吼了一声,但是给他回应的,却是一条横挥过来的鞭子。

    简单的一道鞭影,重逾千钧,在奇雷斯的手臂上擦出血花,但一直与公瑾作战的兰斯洛却看出了古怪。刚刚公瑾对付自己,只用万物元气锁就将自己压得死死,毫无反抗能力,奇雷斯的武功与自己半斤八两,要是碰上万物元气锁,一样只有吃鳖的份,但是……

    (铁面人妖为什么不对奇雷斯用万物元气锁?为什么对他这么特别?难道……难道这两个家伙之间有超友谊的交情?因为这种禁忌的情感,铁面人妖才手下留情,不轻不重地抽他一下了事?唔……太下流了,一定有别的理由,会不会是……)

    兰斯洛心念急转,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而奇雷斯也有着同样的反应,强行鼓劲震荡,逼开了公瑾挥来的一鞭后,长声狞笑。

    “我以为斋天位力量有多了不起,怎么还是用一些老步数啊?传说中的万物元气锁呢?怎么不使出来?该不会是你还顾忌着大家的交情吧?桀桀桀,千万别这样,我可承受不起啊!”

    狞笑声中,奇雷斯与兰斯洛一同扑向公瑾,心中都是存着同样的念头:公瑾的万物元气锁或许存有瑕疵,单纯独斗一人的时候,固然是完美无瑕,但当对手成为复数,万物元气锁却一次只能锁定一个目标……

    “哎呀!”

    公瑾的反击犹如天边闪电,如果不是兰斯洛闪躲得快,拼尽一切地倒滚出去,让强劲鞭风只是擦过,他或许就要因为这凌厉一击,被打得身首异处,变成敌人适才的威吓状况了,不过,在兰斯洛踉跄后跌,从面对公瑾鞭子的第一阵线退下时,单独面对公瑾鞭击的奇雷斯,突然觉得身上压力顿然加重,跟着就完全失去动弹能力。

    (就是这感觉……这就是万物元气锁了……)

    天魔劲被完全封锁,体内气脉全部被阻断,刹那间变得如普通人一样,这样的感觉确实是身为天位武者的恶梦,但奇雷斯却早有准备,双臂一错,硬挡公瑾的近身一击。

    “挡得住吗?我的故友。”

    公瑾像是嘲弄似的说着,但是这一鞭并没有打在奇雷斯身上。在公瑾攻击的同时,一道仿佛轰雷、暴风似的尖啸,从左侧疾响过来,仿佛要一吐郁积已久的所有怨气,最简单、直接的一拳,威力扯动气流,在周围合金版壁上留下尖锐痕迹。

    来势太快,公瑾已经来不及撤鞭抵挡,当下只有侧偏过身,空着的右袖扬起,快速迎向敌人的拳头,减弱他一击的杀伤力。太了解兰斯洛勇于拼命的作风,公瑾甚至不敢直接击向他要害,逼他收招,只能使用这样正规的战法来招架。

    两股力量短兵相接,兰斯洛明显逊了一筹,整个身体在半空被截停住,但是当黑暗魔气随着天魔劲鼓荡冲激,妖雷魔电在拳头上响起霹雳,这一拳的威力赫然倍增,竟然一下子就轰歪公瑾的衣袖,跟着更破入进去,再攻破那柔韧的护身气墙,刚猛威力逼得公瑾面门生疼。

    (天魔功真是强悍,单纯以力制力,甚至能够反挫比它更强的敌人,要凭纯力量将天魔功稳稳压下,要的绝不只是强上一倍,可能要强上三倍,不,五倍以上的力量……如果不能凭力量,那就只能以巧破力了,但是……)

    脑里一下子闪过许多念头,最终仍不愿意和兰斯洛比拼内力的公瑾,使用了最有效率的技巧,随着他的天心意识转动,万物元气锁奏威,兰斯洛再次被锁缚经脉,所有真气消失无踪,那威力万钧的雷霆重拳也软垂下来。

    “哈哈哈~~~”

    一击失手,兰斯洛却笑得比什么都开心,因为在公瑾把攻击转向他的那一刻,之前被压制住的奇雷斯,突然像是一头奋起的猛虎,无比凶恶地攻扑向公瑾。

    蝠翼增速,奇雷斯的速度比兰斯洛更快,转眼间就杀到公瑾面前,五爪疾抓向前任友人的脑门,声势之霸道,连兰斯洛都暗自心惊,大叹幸好不是攻向自己。

    公瑾表情不变,左手持续挥着乱鞭,想要暂阻奇雷斯,另外一边却尝试先击杀不能提运真气的兰斯洛,避免两面作战。然而,之前单打独斗时,公瑾花了许多时间仍无法击杀兰斯洛,现在有奇雷斯牵制,仅余的一臂又腾不出空来,更加不可能完成这种理想。

    想要倒过来做,也并不容易。万物元气锁虽能有效钳制奇雷斯,但是不受压制的兰斯洛,每一击的杀伤力更在奇雷斯之上。奇雷斯爪击尚无法有效攻破的护身真气,却拦阻不住兰斯洛的重拳,在他不顾一切的极限催运下,如同万马奔腾的天魔劲,赫然能够逐步蚀去公瑾的护身劲,对他肉体造成威胁。

    (同样是天魔劲,相互之间怎会差别那么多?)

    公瑾察觉到了这一点,但却一时没有应付的策略。断臂造成的残缺,确实影响了他的战力,当战局只是单打独斗,无论遇上任何高手,他都有信心稳稳压制,但是兰斯洛与奇雷斯,却不是用一只手臂与一只空袖就能轻易对付的敌人,在这两人的交替联手下,远攻的鞭网很快就被突破,公瑾不得不撤鞭拔剑,改组防御剑网来应对。

    朱鸟刀,白鹿剑,公瑾的湛卢剑挥洒出一片清亮虹光,所经之处,大气切裂,血光飞洒,在两名敌人的身上留下伤口。

    兰斯洛与奇雷斯战得并不轻松,虽然他们不住交替强攻,把握住每一个机会,但身体却逐渐累积着伤口,每一下抢入与撤出公瑾的剑圈,都会新添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然而,他们却像感觉不到痛楚般,每一下中剑,立刻侧身斜拖,宁可让剑伤面积被拖得更长,也不能让剑伤增加深度,因而伤筋断骨,影响战力;体内的每一分精力,都集中用在进、退、攻、杀四个动作上,因为两个人都知道,如果不把握这个机会,让公瑾缓过气来,渐渐显示出斋天位修为的绝对优势,那时候所要面对的不只是惨败,甚至可能一招就被敌人干掉。

    这股无视一切的攻击意志,对公瑾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公瑾都觉得世上再难找到这么棘手的敌对组合了,兰斯洛与奇雷斯不但武功极强,一离开万物元气锁束缚,就会形成强大威胁,更麻烦的一点是,这两个人的回复能力,此刻都堪称是举世无双。

    魔族的回复能力本来就强,奇雷斯新吸蚀妮儿的精血后,短时间内的回复能力更是暴增;另一边的兰斯洛却有乙太不灭体护身,换做是别人,硬闯剑网时挨了那么多剑伤与失血,早已被碎尸万段,但是这两人却凭着非比寻常的战力与回复力,不但苦苦支撑,甚至还让公瑾倍感威胁。

    (这种仓促联手,彼此之间全无默契可言,应该不难破解……)

    公瑾做着这样的判断,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这个看法必须修正。

    兰斯洛与奇雷斯,这两个和“友”字八杆子打不着边的人,出手进退没有半点配合默契,甚至连正眼也不看一下对方,免得看到对方有什么疑似不轨的动作,先行战了起来。

    但是,尽管他们没有交谈,也没有联手默契,可是短暂的攻防间,却有一种奇妙的平衡。

    他们都知道,如果不先压下私心,合力打倒眼前敌人,那么今天一定离不开这里。

    他们都知道,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马上会被公瑾的万物元气锁克制,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当有一方面临危机,他们会不顾自身安危地抢攻上去,阻止敌人各个击破。

    这样的联手算不上完美,攻防之间的破绽多得一塌糊涂,但却成为一种随时会崩溃的恐怖平衡,在这个平衡上渐渐向公瑾施压。

    几回合一过,周围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公瑾渐渐觉得,身前身后的这两个男人,似乎是两头披着人形外表的野兽,全凭着最原始的野性来动作,意志里只剩下求生、毁灭敌人这两个欲望。

    因为是野兽,所以不必用言语、眼神来交谈,单从对方身上的气味,就能够判别对方释放出来的每一个讯息。

    察觉到这一点,公瑾忽然觉得,自己无法用阻断联手的方式,来分别击破这两个人,因为他不能理解这两头猛兽的想法,也不能解读他们的攻防讯息。

    但仍是有空隙可寻,因为危险的平衡,始终是一种不安定的存在,虽然会因此而更具爆发性,可是只要时间一长,这些形同炸药的缺点就会一一暴露。

    (胜利的关键在于时间吗?这两头野兽都没有什么耐性,只要时间一长,他们就……)

    耐心,是迈往成功的必须条件,但公瑾却不是徒然等待机会的人。白鹿洞子弟本就擅长利用地理优势,更何况这座金鳌岛的大小机关就如同公瑾手足,变幻如意,公瑾很快就构思着如何利用周围机关应敌的策略。

    (他们的目光全集中在我身上,换言之,他们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背后,这个破绽应该可以利用……问题是,现在到底有多少人闯上金鳌岛了?)

    ※※※

    险死还生,郝可莲并不太了解发生什么事,只是忽然就觉得自己被某人托起,飞快地移动,但侧头往下看去,下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是一片空气,然而腰间与大腿上那种被托抱的感觉,却无比实在,这让她立刻判断出自己的情形,知道有某个隐形物体正撑托住自己奔跑。

    这个不合理的现象,无形中已经透露出解释。在郝可莲的记忆中,这么会使用鬼祟伎俩的人实在不多,其中又有足够好运从奇雷斯手中救人,怎么想似乎都只有一个人。

    “放我下来,一直这个样子太难看了,还有,现形出来吧!没有必要再隐形了。”

    “不行啊,后头有苍巾力士在追,如果我在这里现形了,那就完蛋大吉了啦!”

    仍是那么熟悉的急惶语调,被托着逃跑的郝可莲不禁莞尔,笑道:“那些苍巾力士已经被奇雷斯消灭光了啦,你逃跑之前,都不先往后看一下的吗?”

    “喔……对喔!”

    终于察觉到了这一点,一直只顾着没命奔逃的有雪终于停下脚步,从透明的空气中现形出来。让郝可莲吓一跳的是,雪特人身上血迹斑斑,不少伤口刚刚止血,好像经历了连场恶战的感觉,在这之前,她虽然已经和有雪共同经历了几场战役,但最后总是“侥幸”逃脱,不是半路出现救星,就是有雪凭着幸运与狡狯逃掉,几乎意识不到这个男人也有苦战的时候。

    “你……你好像有点改变了,变得很有英雄……”

    郝可莲轻声说着,但顺著有雪的肩膀看上去,却发现他两眼直直地盯着自己胸口,露着馋涎欲滴的渴望眼神,正趁着搂抱紧贴的机会,饱览那一片波澜壮阔的高耸风光,张得大大的嘴巴都快要流出口水了。

    “小、小姑娘,你的波好、好、好……”

    这副贪婪的色相,换做是别人,一定会让自己极度恶心,甚至立刻转化为杀意,但是眼前这张臃肿的脸孔,却只是让自己有发笑的冲动,没有任何不快。

    只不过,任由他这样子看下去,如果口水真的滴下来,那就很难看了,所以郝可莲同样趁着被有雪抱起的机会,弯过手臂,狠狠地在他脖子上重勒一记。

    “你根本一点都没有变嘛!放我下来。”

    “啊,喘、喘不过气了……饶命啊!”

    被天位力量差点弄断脖子的雪特人,并没有注意到郝可莲的语气与过往有所不同。少了那种甜如蜜浆的感觉,但却多了几分率直可亲,这是初相见时很难想像的事。

    这一点,郝可莲自己都没有察觉,她只注意到另外一件事:被放下地站直身体后,自己竟还比这个雪特人高出不少,从身高来说,他只到自己肩膀的位置,可是刚才他却能抱着自己疯狂奔逃,出奇地有力可*。

    (真是个奇妙的男人……这段时间里头,不知道他身上又发生什么事了?)

    想到这一点,郝可莲就觉得很奇妙,不过,没等她开口,有雪就已经抢先聒噪起来,抢功劳似的说着自己这一路的辛苦。

    “阿纯,你不知道我有多辛苦才来到这里的,我那些同伴简直没人性可言,明知道我不能打,还硬逼着我上第一线,搞到我鸡毛鸭血,一塌糊涂,别的不说吧!就说那个奇雷斯……”

    讲到奇雷斯,有雪更是满腹牢骚。不久前,他与妮儿合作,设计诱攻奇雷斯,由于兰斯洛的神奇出现,终于封印了这号黑翼恶魔,但是在胜利荣耀的同时,没有人注意到被奇雷斯愤怒抛开的雪特人到哪里去了。

    事实上,被奇雷斯重重一抛,消失在半空中的雪特人,并没有飞到什么奇怪的地方,而是笔直朝上空飞射,摔向金鳌岛,当时金鳌岛正要发射通天炮,内部陷于忙乱,监视器又都对准了奇雷斯与兰斯洛,防护罩也尚未打开,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有个雪特人正被抛甩上来,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登陆金鳌岛。

    上次在耶路撒冷,有雪就曾经在这座遗迹中行动过,也算得上是熟门熟路。一登上金鳌岛,就知道敌人的防卫装置马上会启动,所以冒险使用了卷轴中还不熟悉的隐身功能,果然成功避过所有侦查,就这么一路潜入,直溜到主控室去,本来打算伺机破坏,哪知道刚好撞上奇雷斯绑架郝可莲,硬冲金鳌岛防护罩的一刻,便冒险动手按下那个紧急钮。

    “那个朱炎真是够乱七八糟的,放什么苍巾力士来追我,也不知道那些怪机器有什么神通,别人都看不见的东西,他们偏偏就能一路追过来……”

    有雪抱怨连连,不过郝可莲却觉得很有趣,这个男人不但总是有异遇,还一再地在紧要关头对自己伸予援手,这是不是一种很奇妙的缘分呢?

    “啊,对了,刚刚在地下……”

    有雪想到在地底洞窟里,如果郝可莲没有出手帮一把,自己和妮儿大概很难闯出去,正要开口说谢,突然脚底下一阵摇晃,一阵广及整座金鳌岛的轻微摇动,提醒两人目前仍处身于战场上。

    “那个事情先不说了,你的铁面老板好像发了神经病,现在像是疯狗一样,不但对我们乱咬,还拿通天炮乱轰,这么天怒人怨,以后一定没有前途,我看你干脆也别回去了,赶快换个跑道吧……”

    有雪很努力地进行劝说,希望能让郝可莲回心转意,但这名魔族女子的艳丽面孔上,却浮现让他非常遗憾的表情。

    “不行哦,这个理由没办法打动我的。公瑾大人要用通天炮轰什么东西,我事前虽然不知道,但我本来就是魔族,还是心地很恶毒的那一种,人类的死活,我根本就不在意……”

    对于这些话,有雪什么反驳都说不出来,因为如果郝可莲不这么说,那才真是一件怪事,跨种族的恋情,总是难免有价值观上的歧见,最起码,郝可莲没有说“因为公瑾大人比你帅,所以不管怎样我都要站在他那边”,这样就已经够给自己面子了。

    劝说不成,有雪正要再次开口,却发现地面再次动摇起来,这次震源*近得多,还伴随着轰隆轰隆的声响,与沉重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苍巾力士又*近了。

    “他妈的,又追来了,阿纯啊阿纯,我们夫妻俩逃命吧!”

    被苍巾力士追怕了,有雪第一个反应就是抱起郝可莲逃命,但这一抱却抱了个空;已经回复起码战力的郝可莲,有足够自信从这情况中全身而退,反过来抱起了有雪。

    “喂,别这样子吧,你这样子夹着抱,人家一看就知道我比你矮。”

    “……不管是什么姿势,你觉得有人会看不出来这点吗?”

    “那倒也是……”

    简短的交谈,两人刚要起步,走道另一头的沉重脚步声,突然变成了连串霹雳爆炸,从那些随着炎热暴风激射出来的金属碎片,那些苍巾力士好像被什么东西破坏了。

    (到……到底是什么东西?)

    郝可莲吃了一惊,她见识过苍巾力士的威力,知道这些机甲兵从不单独行动,凭自己的武功,一次对上三、五个,虽可获胜,但必定要经历一场恶斗,付出一些代价,绝没可能像兰斯洛、奇雷斯那样一拳一个,而走道那头的苍巾力士小队却在短时间内被消灭,到底……到底是什么恐怖东西过来了?

    同样的担忧,同样的恐惧,有雪也感觉得到,而在两个人同样不安的目光中,走道那一头的骚动渐渐平息,取代成另一种轻快却蕴含力量的金属足音,慢慢从那一边步出。

第六章 孤注一掷

    金鳌岛外,防护罩的突然消失,让泉樱等人兴奋不已,虽然不知道那究竟是谁的功劳,但是能够卸去敌人最强的防御装置,这实在是一项得来不易的胜利。

    特别是,爱菱很快就做出判断,像通天炮、全岛防护罩这样子大排场的重量级装备,一旦发射、仓促解除,想要再次启动势必要耗费不少时间,而照敌人的目的来推算,他们肯定把所有能源用在迅速重发通天炮上,换言之,短时间内防护罩不可能再次启动了。

    这个喜讯入耳,对三人来说都是一个良机。失去了防护罩的遮蔽,天位武者能够登上金鳌岛,那就能展开辅助攻击。周公瑾诚然天下无敌,但有奇雷斯、兰斯洛缠着,他应该也很难分身,如果其他人趁机攻破金鳌岛的重要部位,这不失为一招好战术。

    “就由我去吧!战场始终还是需要战士。”

    泉樱主动担起这责任,假使妮儿还醒着,一定会强烈反对,但是重伤失血,再加上被奇雷斯大量吸蚀精气,就算是素来以强悍著称的妮儿,也早已不支昏去;爱菱想跟着泉樱一同出发,但泉樱却婉拒,希望她留下来保护妮儿。

    “妮儿小姐今天已经付出太多东西,不能让她再受伤害了。现在把她带上去,太过危险,我把保护她的责任交给你,可以吗?”

    泉樱这么认真地委托,爱菱心里虽然遗憾,但只有用力地点头答应。自己的装甲与电子系统,在进行个人战的时候,尽管能够闹得敌人手忙脚乱,可是换作是这种关键性的重要战斗,爱菱没把握自己会不会拖累友方,为了慎重起见,自己是该退出战场,担任后勤保护的。

    “……不……不要输给铁面人妖……我们……”

    泉樱要出发前,听见了妮儿的声音,转头一看,昏迷的少女并未醒来,只是喃喃说着模糊的呓语,仿佛连梦里都在与敌人血战。

    “谢谢,这是最好的加油方式了。”

    泉樱将目光从妮儿身上的斑斑血迹移开,明亮的眼眸中,映出了远近烽烟与遍地死伤者的景象,当一阵疾风将浓烟吹向此处,她已经消失在半空,朝金鳌岛疾飞过去。

    而这一切当然瞒不过金鳌岛的监视系统。泉樱才飞到一半,就面对多重炮塔的攻击,密集而且沉重的炮火,在空中交织出一张光彩炫烂的火网,无数杀伤力强大的光弹,在泉樱周身错落划过。

    要完全闪避这些炮火是不可能的,泉樱可以闪去三成,剩下的七成就只能硬挨。幸好,她虽然不懂得九曜极速,却有当世号称第一的护身硬功可以招架。

    “龙体圣甲!”

    全身笼罩在一层晶莹的淡淡金芒里,泉樱任由满空炮火袭身,笔直飞向金鳌岛;一路上不晓得中了几百几千发炮火,看似纤弱的身躯却摇也不摇,尽显龙族神功的过人抗击力。

    (运气不错,金鳌岛的防空炮火不是很强,威胁不了强天位的护身力量,没有像对上苍巾力士时那么沉重……敌人是怎么了?如果他们在这时候使用轨道光炮,我就不可能那么轻易*近了,这是某种计谋?还是……)

    在飞上来之前,最让泉樱担心的,其实就是轨道光炮的存在。每一发都等同强天位出力,如果金鳌岛的防御系统也有同样威力,又或者敌人直接拿轨道光炮来对付自己,那么身在半空的自己就成为最佳靶标,等若自陷绝地。

    幸好,都已经飞到这里了,敌人尚未使出什么强力的攻击手段,现在即使轨道光炮轰下来,也会因为距离太近,直接伤及金鳌岛,投鼠忌器下,这个强力武器等若被封住。

    但为何敌人没有使用呢?如果操作的人是有雪那种级数,可能还会荒唐地忘记了,可是公瑾师兄麾下的将兵,都是相当精明干练的人,这会不会是某种诱敌战术呢?

    泉樱满心疑惑地飞*过去,脑中虽然猜测着种种可能性,但有一点是她没有估计到的,那就是……敌人是真的忙忘了。

    在主控室内,朱炎实在是忙得焦头烂额。由于自己的疏忽,使得敌人有机可趁,解除了防护罩,为了将功补过,现在必须全力把通天炮整备好,预备再一次发射。

    然而,这项工作进行得不是很顺利,虽然技术小组好不容易克服了多处破损尚未修复的难关,将通天炮再次启动,并且能源也汇集到六、七成,可是不但下头的敌人再次攻击过来,连金鳌岛内部也发生了骚动。

    “什么玩意儿?把骚动的源头给我传到萤幕上来,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明原因的破坏与起火,在附近几个区域发生,理由不明,起初以为是机械故障,派出机械人R2工兵队去修理,但抵达后马上断去联络,而当苍巾力士也被派出去,却仍是甫抵达就立刻断去通讯,朱炎便判断一定有强敌入侵。

    问题是,那究竟是什么强敌?

    短时间内轻易破坏苍巾力士,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奇雷斯与兰斯洛都在与公瑾大人恶斗,源五郎已经失踪,照理说敌方不该有人有这等本事,那么……

    敌人来势汹汹,苍巾力士又不能有效对付,为了怕给人杀进主控室来,朱炎只好亲自外出,去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大胆来犯。

    而他真是见到了一幕很奇怪的光景。

    那阵骚动是从附近区域朝主控室过来,怪异的声音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所发,但虽然声音仍在远处,可是朱炎明显感觉到,有某种东西正朝这边迅速*近,速度很快,而从沿途不绝响起的爆炸与金属碰撞声,任谁也知道情形不对。

    “啊,那个人是……”

    朱炎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再看到那个雪特人,而且情形还如此特殊。那个逃命无比快的雪特人,这次并非*着自己的脚而站立,只是被郝可莲的右手提着跑,两人的表情相当急惶,那种拔腿狂奔的狼狈模样,怎么看都像是在逃命。

    (如果是雷因斯方面的高手,雪特人没有必要也跟着跑,难道是被抓做人质?可是……不像啊!)

    朱炎心中的疑惑难解,而追着郝可莲与有雪的不明物体,在片刻之后,撞裂屋墙板壁杀来。

    “嚎呜~~~”

    从周围的灯光照耀下,朱炎认出那是五头较寻常狼只大上一倍的魔狼,除了两颗尖锐利齿,不住渗着鲜血,半透明的腐烂身躯,在月光下时隐时现,散着阵阵中人欲呕的恶臭。

    狼的躯体虽然巨硕,但真正引起朱炎注意的,是它们身上所透发的浓烈魔气,这股魔气之强大,确实非同一般;而它们眼中所散发的贪婪凶光,几乎像是要把眼前的活人生生撕裂吞下,令人不寒而栗的凶恶,朱炎不禁皱起眉头。

    (这是……召唤兽吧,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谁用了这么高段的魔界术法?)

    在魔界的时候,朱炎曾经见过这种术法,某些擅长操作死灵的术者,能够以种种方式操控不死生物。而从情形来推判,制作出这些东西的人,最可能的就是奇雷斯了。

    像奇雷斯这一类身经百战的大妖魔,召唤异类魔物,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太困难的魔法。而到了高段的召唤术,和普通的形式也有所不同,通常是凝聚强烈魔气后,配合自身鲜血,以天魔功的邪恶咒力,创造出一种短时间维持的虚假生命,再释放这群魔兽出去攻击,恣意破坏,以前他在魔界大肆烧杀破坏时,就常常使用这个手段,在短时间内造成大骚动。

    可是,即使有奇雷斯的魔力辅助配合,这些魔狼的实质战力应该也不会强到哪儿去,没理由逼得郝可莲要逃跑啊!

    被这状况搞得一头雾水,朱炎运起了一身火劲,却没有第一时间出手,就这么让郝可莲一阵风似的从身边掠过,匆匆扔下一句:“这些东西就交给你了。”

    (搞什么东西……)

    掩护同伴似乎也是该尽的道义之一,朱炎鼓荡火劲,全力推出自己的得意武技,赤红火舌所到之处,几头扑击过来的魔狼全部被焚化成灰,点滴无存。

    一击得手,朱炎更是奇怪,因为以郝可莲的武功,这些东西根本不该对她造成困扰,为何会变成这副狼狈样呢?这点实在很让人不解。

    然而,朱炎很快就发现,自己并没有完全消灭这些魔狼。狼的形体是被毁灭了,但是构成这些魔狼的魔力源却仍然存在,化成一个个细小的紫黑光点,像是纷飞飘坠的雨点,在地板上漂浮游移,似乎想要寻找什么东西。

    “唔……想找东西结合吗?”

    朱炎深知这类高等术法往往能够多次使用,结合的外壳被破后,魔力源便会自动寻觅另外的结合物,重新聚合成形,因此他不敢丝毫怠慢,再次运起火劲,简单一下拂过,就把这批紫黑光点全部焚化消灭。

    “幸好及时处理了,不然如果和一些麻烦的东西混合在一起,那就糟糕了。”

    过去和隆?贝多芬旅行找寻材料时,朱炎有过类似的战斗经验,那次死灵群的魂魄与一株硬逾精金的参天古树结合,在坚硬躯壳的保护下,变成了极其强悍的魔化生物。那次以火克木,虽然有点惊险,但仍然成功消灭敌人,但金鳌岛内全都是坚固合金,如果是和这些东西结合在一起,结果就很难说了。

    “难、难道……”

    不祥的预感,令朱炎警觉地抬头。随着那迅速*近的金属声响,他眼前出现了几头没有生命反应的怪异东西。

    仍然有着犬形的外表,但是整个身体却由坚硬金属构成,那种奇异的表面色泽与管线,朱炎一望即知,那是苍巾力士的残躯所转化。

    锋锐的犬齿,却像鲨鱼一样分成前后两排;特别加大的爪子,每迈出一步都在地上抓出锋锐痕迹;空荡荡的残破眼眶中,发着奇异的红光;背上与腹侧的几根管状物,可能是苍巾力士的武装重炮,只是不知道是否还能发射;错落的管线浮现在金属外壳上,看起来就像是没有皮肤遮掩的金属血肉,妖异而阴森。

    “奇雷斯……你这个狗娘养的。”

    朱炎恨恨地骂了一声,知道这肯定是奇雷斯在破坏苍巾力士后,用自身魔力制造出的魔物。在金鳌岛这样的狭窄空间里头,这些魔犬比巨硕的苍巾力士管用,而得到了苍巾力士的合金材质后,这些东西更成了一种无坚不摧的利器;虽说这些东西只能在还有魔力支撑的时候活动,但只要还有魔力能维持,这几头打死不散的魔犬就非常麻烦。

    “呜……呜……”

    几头追踪郝可莲与有雪到此的魔犬,失去了追踪的目标,一起把赤红目光改望向朱炎,虎视眈眈地发出咆吼声。

    邪异的压迫感,让朱炎越来越觉得不妙,虽然以天位力量运起了赤火劲,但是看着走道的另一端连续出现几头魔犬,累积到了十二头这样的数目,朱炎心里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嚎呜~~~”

    一下惊天动地的齐声咆吼,十二头魔狼争先恐后地朝朱炎扑击过去。

    ※※※

    受奇雷斯驱策而活动的魔狼,由于有雪的逃窜带领,渐渐集中在主控室一带,不过由于召唤者恶劣个性的影响,也有一些完全无视召唤者命令的魔狼,个别活动,流窜在金鳌岛内的其他地方,进行破坏。

    这些破坏所造成的震动,穿透了结界,向正处于封闭环境中恶斗的三人传达了讯息。

    “唔……”

    公瑾皱起了眉头,察觉到外部的变化。奇雷斯的各种魔法,由于鲜少使用,他了解得还没有天魔功那么多,所以之前并无法对此进行推测与防御,可是一旦事情发生,同为术者的公瑾很快就思索出奇雷斯做了什么。

    “桀桀桀,我的老朋友,你脸色不太对劲啊!是不是我发出去的那些小玩意儿,带给你什么困扰呢?”

    奇雷斯不只笑得狰狞,而且还非常得意,但事实上他却是处于劣势的一方,正被公瑾的万物元气锁给锁得死死,如果不是兰斯洛全力抢攻,每一记似若风雷的重拳,恃强硬撼公瑾的剑斩,那么奇雷斯就会在这一轮攻击中身首异处了。

    兰斯洛可不懂什么魔法,但看奇雷斯笑的得意,公瑾又一语不发,多少猜到是奇雷斯在外头做了什么手脚,对金鳌岛造成破坏,让公瑾分心。

    假如让兰斯洛知道,奇雷斯所作的布置,只是单纯为了追杀有雪而放,那么兰斯洛可能马上掉转过头,愤怒的一拳先打向奇雷斯,不过目前他正专心于眼前这张金属面具,努力把自己的拳头朝那边伸过去。

    诡异的战斗,仍维持着奇异的僵局状态,但是在看似停顿的战斗状态下,有些危险的变化正在发生。

    生死一瞬的血战,每一滴飞溅出去的鲜血,都是此刻生命的极度浓缩。

    兰斯洛与奇雷斯在习武的路程上,都是从战斗中获得突破的实战派,越是凶险的死斗,越能够获得助益。当生死关头迫在眉睫,下一招的使出足以决定生死,脑里头那种回光返照似的高度集中、宁静,仿佛把生命转化到了一个新层次。

    刹那间的顿悟,让已经立足于强天位顶峰境界的兰斯洛与奇雷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提早得到了应有的进步,这本来应该是让他们欣喜的美事,但他们两人却感受不到喜悦,因为现在他们仍置身于死斗中,如果所获得的进步与突破不足够保住性命,那么最后的结果仍是死路一条,这些不足以影响战局的迟缓进步毫无意义。

    (我……该这么做吗?奇雷斯那家伙脑子不正常,这么做是饮鸩止渴,事后的风险很高,冒这种风险,真的值得吗?)

    战斗中,兰斯洛脑中冒出了一个念头,这个方法存在很多危险变数,大有可能损己利人,很不划算,然而,伴随高度风险而来的成功战果,却也着实可观。

    (嘿,会想到做这种事,或许我和奇雷斯那家伙也没两样,根本也是一个疯子,妈的……要干就来干吧!)

    兰斯洛爽朗地哈哈一笑,出拳时更添了两分狠意,但攻势却转为凝重,速度也略为减慢,招式转折间更多了一些不必要的动作。

    这样子的变招,公瑾马上就察觉到了,心里多少有些诧异,因为在这种非生即死的苦斗中,每一击都应是自身武学的精粹,多余的浪费,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这头臭猴子的武技向来强横而直接,为何现在突然卖弄起招数变化?这其中必有什么缘故。

    公瑾所不能理解的事,奇雷斯却立刻看出端倪。在这位天魔功修为精湛的魔族王子眼中,兰斯洛的每个多余动作都有着特殊意义,不仅仅是对敌作战,更藉着一招一式的攻守开阖间,对自己演绎天魔功的无比奥义。

    “天魔变”,是天魔功修练者的重要分野,但每一名突破天魔变的绝世武者,所领悟与创造的秘诀、风格却不尽相同。兰斯洛此刻所施展的武技,就是他修练天魔功至今所领悟的东西,毫无保留、毫不藏私地一一在奇雷斯眼前演练。

    一招一式,令遭受痛殴的奇雷斯看得血脉贲张,尽管本身在天魔功的修为更胜兰斯洛,但受限于他本身的心性、资质,天魔功中的部分武技,是他永远无法自行领悟的范围,好比兰斯洛那鼓荡雷电的无双霸拳,奇雷斯就参悟不出奥秘,而眼下藉着兰斯洛的演练,这些天魔功中的无比奥义,就全都赤裸裸地向他展露。

    “魔龙皇拳,共分三变:崩、冲、轰,佐以雷、火、水、土、风之势,参合十五变数。第一式,以赤帝为名……”

    过去所不能理解的口诀心法,在兰斯洛的实际拆演下,全都活跃起来,迅速在脑中流过,但在这同时,奇雷斯也能读出蕴含在这些招数之后的另一层讯息。

    “单打独斗与联手,我们都不是这个铁面人妖的对手,想要打天位的越级战,我们必须拿出最强横的天魔功,结合你我的长处,我先作展示,你愿不愿意也展露你的,随你便……”

    把自己的武学心得向敌人展露,这是兰斯洛的冒险,也是置诸死地而后生的决心,倘使奇雷斯自私地不予回应,那么徒然做出武技演绎的兰斯洛,就只是一个损己利人的傻瓜,但这么一来,处于困局中的两人就更没有破局希望。

    这些东西奇雷斯才不在意,他本来就是头无视生死的疯狂野兽,比较起可能败亡于公瑾手下的恐惧,另一种受到挑衅的愤怒,逐渐盈满了他的心头,鼓动着他的思绪。

    (他妈的,这头臭猴子,你以为我不敢和你赌这一局吗?去他妈的,有什么了不起?就便宜你这猴子一次!)

    亢奋的热血涌上脑门,刚从万物元气锁中解脱的奇雷斯像是出闸猛虎,一下子狠扑到公瑾身前,攻势又狠又急,但在攻守之际刻意拉大的动作,把他想要传递出去的讯息,清楚地送到兰斯洛眼底。

    “天魔爪,共有十八式,取魔界凶兽为势,魔龙、妖凤、邪虎、凶豹、贪狼、血蝠。第一式为扑,以魔龙……”

    奇雷斯将所擅长的得意武技,开始传达给兰斯洛,两人就在这诡异的激烈战斗中,进行毫无保留的武学交流。

    在这种精神意志高度集中的状态下,即使整个精神都牢牢锁着敌人的一举一动,无暇思及其他,可是当心神处于无比昂扬的激奋,所看到、所感应到的每个景象,都像是一连串激昂的飞扬音符,在脑里演奏出平时极难得听见的旋律,刺激他们发现到一些不曾想过的新念头。

    这些变化,让同为天魔功传承者的两人,逐渐突破现有的窒碍;让他们把各自的天魔功再次提升,近乎飞跃式的成长;让他们……强……很强。

第七章 奇迹召唤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三日自由都市香格里拉兰斯洛与奇雷斯的武技交流,公瑾一开始并没有看出端倪,毕竟他对天魔功的理解没有这两人那么深。然而,当兰斯洛与奇雷斯都获得助益,开始把所观察到的东西,透过实战来吸收,在攻击中分别使出对方所得意的特殊武技时,公瑾立刻明白他们做了什么。

    (原来如此,他们藉由交流,让天魔功进行了强化……这种事情一定是那猴子先开头的,以奇雷斯的胸襟与眼界,做不出这种事,看来……这头猴子好像稍微了解气度为何物了……)

    耶路撒冷一战,与王五对战的经验,促成自己比众天位武者更早一步获得突破,但是同样的情形似乎再次上演,这两名天魔功传人一面承受自己所施予的压力,一面相互交流,在战斗中飞快地提升与进步,这么下去,可能战斗尚未完结,就出现变局,假使真的让他们取得了强天位突破,对自己就很不妙了。

    那么,自己能否快他们一步呢……

    公瑾所担忧的问题,很快就浮现台面。首先感觉到情形有变化的,是奇雷斯;但是没过多久,兰斯洛也发现到了异常。公瑾所施放的万物元气锁,仍是那么威力十足,可是却并非那么牢不可破,当自己气脉、劲道受制,比起之前那种浑不着力的感觉,现在竟隐约觉得有一丝松动,似乎能够尝试挣脱。

    万物元气锁是无法单纯用天位力量去强破的,即使这个万物元气锁有所缺陷,但要能够解去锁缚,仍是需要以相近的天心意识去解,才能够打破,之前兰斯洛与奇雷斯甫动手就被锁缚,除了浑身无力,甚至摸不清对方是用什么方法施锁,但现在却能感觉到“锁头”的松动,这正是两人有所进步的证明。

    几招一过,兰斯洛侧头一望,从奇雷斯的眼神中,他看出了同样的讯息,并且预备把握这个机会。

    当公瑾再次切换锁缚对象,把受制的对象换成奇雷斯时,终于回复行动力的兰斯洛却没有扑向公瑾抢攻,而是第一时间扑向奇雷斯,双手成拳,重重击向奇雷斯的后心,而奇雷斯也向早就料到有这一击,身形飞退,躲开公瑾的剑气,主动迎往兰斯洛的重拳。

    “哼!”

    奇雷斯中拳后闷哼一声,嘴角隐现血丝,兰斯洛这一拳着实不轻,但也唯有如此大力,才能够与奇雷斯本身被压制的天魔劲相呼应,只听得两人全身骨骼喀喀作响,肌肉像是充气般涨起,公瑾追击而来的剑气还没近身,就被沛然天魔劲所形成的气罩给吞蚀消灭。

    “喝!”

    两股全力鼓催的天魔劲一结合,犹如山洪海啸般爆发,一下子就将镇缚经脉的万物元气锁冲破,扫荡得干干净净,跟着,两人化作两道黑影,轰雷疾电般向公瑾夹击,气势犹如崩天溃地,猛不可当,自从两人联手作战以来,终于有一击能够认真发挥力量,毫无保留地轰向敌人。

    “万物元气锁没什么了不起啊,老朋友。”

    “受死吧,人妖!”

    单单只凭兰斯洛的无双重拳,就能够催破公瑾的护身劲道了,再与奇雷斯的天魔劲合流,威力陡增一倍,即使是公瑾更强一天位的护身劲也承受不住,被硬生生打破,任那两记重击轰向身体。

    斋天位武者的自我回复力极强,就算这两击能够伤到公瑾,也不可能对他造成重伤,所以兰斯洛与奇雷斯都有共识,一击发出后,要尽可能连环重击,趁公瑾回气重组攻势之前,多给他一点伤害,然而,这雷霆万钧的两击却在及身前被拦下。

    拦住兰斯洛重拳的,是一只左手;钳制住奇雷斯利爪的,是一只空袖。来势神妙无方,硬生生将他们的重击截下,兰斯洛与奇雷斯一惊,但想起自己比敌人多一只手臂的优势,不打招呼,双双抡拳再攻。

    “看你一只手怎么挡得住四只手!”

    是可以的。在两名天魔传人的怒喝声中,一股劲道透过他们被擒握的右臂,直传体内,瞬间麻痹了整个身体。

    “万物元气锁?”

    同样的诧异声音,同时出自两人的口中。他们发现自己再次受制,又被万物元气锁给控制住,但这一次,自己与临时战友一起受制,再不如之前那样有时间差可利用,显然公瑾已经打破限制,不再只能单次使用万物元气锁了。

    “在实战中成长,这点企图心着实令人钦佩,但这可不是你们独有的专利啊!”

    公瑾冷淡的语调,平静地陈述了事实,当两名强敌在战斗中不住提升实力,他也没有一直原地踏步。本来以他的修为,就足以站在制高点上驾驭一切,在刚刚的交手中,他不断藉着笨拙地反覆使用,越来越熟悉斋天位的思感变化,把力量集中运用。

    而当这一切呈现具体成果,公瑾就把他所获得的进步,实际运用在战场上。更形完美的万物元气锁,一次锁住了两名强敌的气脉,钳制他们的行动,而后,重重一击发出,怵目惊心的两道血痕,在空中划出可怖痕迹,同时遭受重创的兰斯洛与奇雷斯重跌出去。

    等若在无防备状态下中的一击,两个人所受的创伤都不轻,被空袖拂击的奇雷斯,小腹破了一个狰狞血口,气血翻涌,只觉得所有脏器都像是要流出体外;而正面承受公瑾剑指的兰斯洛,情形更恶劣,不但腹部撕裂,整个胸骨、脊骨都粉碎,几乎站不起身来。

    强运乙太不灭体疗伤,是兰斯洛唯一的选择,但公瑾密集的如雨剑气,却抢先一步射来。眼看兰斯洛就要被射得千疮百孔,忽然一道黑影飙闪过来,抢挡在兰斯洛身前。

    “喔喔喔喔~~~”

    狂嚎声中,奇雷斯的躯体被射出百余血洞,骨肉模糊,样子极为凄惨,但也由于他的舍身掩护,兰斯洛得以*乙太不灭体催愈伤势,重新站立起来,然而,即使肉体完好如初,情形却极度恶劣,因为两人仍受到万物元气锁的锁缚,什么力量都运不起来,更罔论抵挡公瑾的下一轮攻击。

    “猴子,你他妈的还傻在那里做什么?”

    奇雷斯传来的一句心语,唤醒了兰斯洛的注意力。看着奇雷斯身上痊愈缓慢的凄惨血洞,兰斯洛明白他受创不轻,但这头凶兽会为了掩护自己,如此拼命牺牲,这点还真是难以想像。

    “我们两个之中,你战力比较强,攻破公瑾的希望在你身上。如果你倒下,就连累我也活不成了……他妈的,你胆量不小,老子就陪你玩命了。”

    奇雷斯的话语中,隐约透漏着某种决心。假使之前兰斯洛不是率先展现器量与付出,向来自私的奇雷斯绝不会这么做,受到兰斯洛的打动,奇雷斯也索性豁出去了。

    “……就是这样,记住我刚刚告诉你的法门,这是不曾记载于天魔经中的一项究极技巧,专门用在这种越级天位战上,虽然还只是个不曾应用于实战的半试验品,不过我们现在就用它来和公瑾赌一铺,看看是他真的稳操胜券,或是我们能够给他点意外惊喜……猴子,你准备好了吗?我们一起送他份大礼吧!”

    ※※※

    妮儿的觉悟错有错着,释放出奇雷斯进入金鳌岛,不但因此徒增变数,让公瑾不能把握机会杀掉兰斯洛,更让金鳌岛陷入一片乌烟瘴气中。

    之前很多人都认为,个性迷糊的爱菱,配合她一身太古魔道器械,堪称是世上一等一的搞破坏能手,但奇雷斯在来到人间界之前,就是扬名魔界的破坏神化身,所过之处尽成血河废墟。来到人间界之后,众人因为他恐怖的武功,对他的印象集中在血腥残暴那方面,直到他在金鳌岛上重施高等魔法,以坚硬合金为躯体的魔狼群四出肆虐,这才令众人正视他的破坏本领。

    其中对此最有深刻体会的,就是奋力与魔狼群恶斗的朱炎,还有被四处追着跑的有雪了。

    “哎呀!去你妈妈的,我们也不过是身上肉多了一点,又没被打上猪肉品质保证的印章,你们这群笨蛋追我干什么?”

    一手持着忍术卷轴,一手抱住郝可莲的玉腰,几乎以两人三脚模式在地下遁走的有雪,依旧避免不了拔腿飞奔的窘境。

    之前好几次被敌人遁地逃走,奇雷斯对此作了针对措施,这些没有实际形体的邪恶生命,也能够潜行于地下,结果有雪不遁地则已,一往地下遁跑,感应到魔力波动的狼群,立刻舍弃眼前目标,潜地追踪。

    能够被敌人留上心,用专门的陷阱与设备对付,这是一种获得肯定的证明,雪特人理应非常高兴,不过有雪却没有这等好心情。两条腿怎么样都跑不过四条腿,要是被那群龇牙咧嘴的魔狼追上扑倒了,自己身上这团肥肉就真要变成烂肉了。

    “如果是活的狼也就算了,你们这群死东西都已经死了,还学人家吃什么东西?”

    狼群除了追著有雪跑,不时也抬起头,像是在嗅着什么东西,有雪猜测他们可能是在寻找动力核心,或是魔力源头之类的所在,要是给他们找着并破坏,整个金鳌岛都会面临大灾难,死伤惨重──这点倒是非常欢迎的。

    本来他们就是一直往主控室方向乱跑,越过朱炎,遁地逃跑一圈后,有雪被迫浮上地面,却发现上头的情景也是一片兵荒马乱,几头魔狼尝试进攻,被苍巾力士给拦住,但看来撑不了多久,而主控室里头的技术人员惊惶失措,不知道该趁机逃命,还是该固守岗位执行任务。

    “哇哈哈哈,太爽了,你们不是有防护罩吗?再开一个啊,看看能不能在这时候挡住那些狼不要咬你们。”

    相对于一众技术人员的仓皇模样,有雪的得意狂笑可以说是刺耳之至,但他身边的郝可莲却无法如此悠哉,因为这些技术人员栽培不易,如果就这么被魔狼群给噬吞殆尽,这个损失实在是难以弥补。

    然而,自己有伤在身,看朱炎应付那些魔狼群的辛苦样子,自己即使完好无伤,也未必能接下这硬仗,想要有效救人,不说动身旁这个诡变百出的胖子,那是不行的。

    “什么?要我陪你一起去救人?为什么?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在这种时候还坚持先谈好处,郝可莲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但假如有雪不是这么一个不问立场,先问好处的人,他也就不可能连续多次为自己背离本身的同志了。

    人道立场、英雄形象,这两个理由都被有雪否决,难以将他打动,最后郝可莲仍是认命地以本身魅力为条件。

    “只要你帮我救出这些技师,等我们逃出去之后,我们就来约会吧!”

    “约会啊……你会穿低胸装吗?”

    “嗯,而且还是中空的唷!”

    “裙子会开高叉吗?”

    “一定让你看到漂漂亮亮的大腿!”

    仿佛做着某种不可违背的神圣诺言,有雪欢呼一声,与郝可莲重重一击掌,就一溜烟地窜了出去。

    对于那些自视为菁英份子的技师群来说,他们大概很难想像,自己的身家性命居然被一件低胸装与高叉短裙给决定,不过,他们确实目瞪口呆地看见,当那个五短身材的雪特胖子从面前跑过后,所有魔狼群都像是看到一块最肥美的走动肥肉,争先恐后地追了上去。

    一追一逃,两边的速度都相当快,一下子就跑离了主控室附近,而有雪这时候才想到,刚刚逃跑之前应该先要胁那群技师,至少要先关掉底下的诱导电波,减少香格里拉目前仍在发生的伤亡,不过刚刚脑里头只浮现低胸装下雪白香艳的景象,现在才想起来,实在太晚了。

    单纯逃跑实在意义不大,有雪在开步跑之前,也想到若干可能奏效的计策,虽然实行起来并没有什么把握,但事到临头,也就只有拼拼看了。

    魔狼群本身没有神智,但是在魔血与魔气的操纵下,他们照着本能而行动,追踪目标并摧毁。被诱离开主控室之后,他们就一直追着那个跑得气喘吁吁,脚下却仍然健步如飞的胖子,本来再过不久就应该可以追上了,但跑在前头的他,却不知为什么忽然停下了步伐,倒转过头来。

    有雪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狼群稍稍地停下脚步,却又很快地重新扑上来,而已经错失逃跑良机的有雪,只能把生死存亡赌在最后那一着。

    (通杀通赔,是龙是虫,就看这一次了,如果山猴都做得到,猪也可以尝试一下吧……)

    看着扑在最前头的恶狼,张牙舞爪的可怖模样,有雪心中狂跳,抓紧了手上的卷轴。

    “来了,五行召唤,地狱之火!”

    经过多日的研究,有雪发现这管卷轴秘笈中,尽管没有一个身为忍者必修的武术,却包含很多近似魔法仙道的秘术,藉由卷轴来施展,达到飞天遁地、勾魂摄魄的效果,其中最具实战意义的,就是各式各样的召唤秘法。

    在有雪的呼喝声中,先是脚下地面一阵剧烈晃动,本来要扑向有雪的数匹魔狼,明明没有实体,却也被这股魔力波动给硬生生震倒,甚至有一匹扑至中途的,直接摔跌了下来。

    (搞什么?我是召唤火,不是召唤地震啊,召唤火如果是土,那召唤水岂不是变成火?)

    开始用力回想五行生克变化的有雪,似乎是担心得太早了,因为地震只是附加而来的小小前奏,就在有雪迟疑而呆立的时候,摇晃中的地面忽然炸裂开来,一股彷似来自地心的森罗血焰,由地面裂口狂卷出来,立刻就把一头魔狼给吞噬掉。

    “哇!”

    有雪的惊呼声里,带着明显的喜意,因为之前人们再怎么努力都难以杀灭的魔狼,就在火焰的吞卷之下,瞬间灰飞湮灭,这样强大的杀伤力,是有雪所料想不到的。这些狼不是实体,物理攻击无效,但管他是什么理由,反正火焰对它们有效就好。

    熊熊血焰,声势惊人,剩下的几头魔狼,仿佛也被这股威势所慑,露出了畏惧的姿态。一击成功的有雪,正乐得手舞足蹈,但喜悦马上就变成了惨呼,因为火焰在吞噬魔狼之首后,并没有消失,反而越益炽烈地向旁延烧,马上就要波及到站得最近的有雪。

    “呃……怎么让火焰消失,让火焰消失的咒语,卷轴上记载是……它没有写!”

    召唤出来的东西,在达成目的后会自动消失,这似乎是所有召唤术的共通点,就像上次有雪意外被雷劈中,雷电也没有一直连劈,不过这次有雪却充分体验到“请神容易送神难”的真理,因为燃烧的火焰,慢慢产生实体化,变成了滚烫的岩浆,一下子就涌了过来。

    “太夸张了吧!这里是空中建筑,不是真正的地底啊,为什么连岩浆都冒出来了?”

    做着任何一个有起码理性的人都会有的怀疑,但当自己的裤管被高温波及,开始冒烟生火,有雪也只能相信眼前的东西。

    “我恨魔法!我恨魔法世界!去你妈的剑和火龙!”

    发出这样的一声哀嚎,雪特人再次拔腿飞奔,和岩浆速度赛跑比快,而和之前相比,些许不同的地方是,雪特丞相多了一群竞跑的伙伴,那群魔狼像是被火烧屁股一般,不约而同地发出咆哮,和有雪往同一方向奔逃。

第八章 炙火窜地

    雪特人的再现神威,诚然是震惊效果十足,但真正令人为之骇然的场面,却发生在外头。

    香格里拉的混乱场景,仍在持续扩散当中。守着妮儿的爱菱,已经对目前的地狱景象束手无策,正祈求神明庇祐,忽然脚底一震,感觉到地面的晃动。

    T1000送来地底震波的数据,爱菱无心细看,只是猜测是否地底的爆裂物炸开,影响要波及地面,正琢磨着是否该立刻开溜,眼前却出现一幕奇景。

    “轰隆!”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耀目亮光、轰雷霹雳,撼动了香格里拉城内的所有人,巨大能量干扰了诱导电波,部分昏沉中的人们甚至因此暂时回复清醒。

    当众人随着惊呼声,把视线转向南面,却看见一道巨大的璀璨火柱,赤焰飞腾,笔直往天上冲去,直轰入上方的厚密云层里。与周围的漆黑夜色相比,这根赤红色的火焰巨柱,分外显得耀眼夺目,蔚为奇观。

    “这……这是什么啊?”

    “不知道耶,看起来好像火山爆发了。”

    暂时回复神智的人们,发出了模糊的呓语,但却有人迷迷糊糊地提出解释。

    “香格里拉周围有火山吗?你们少见多怪,这是烟火啊,石市长昨天不是说了吗?今晚会放烟火为梦雪小姐庆祝的。”

    “哦?原来是烟火啊,怪不得这么大一条。”

    这些猜测马上获得证实,人们确实记得,石市长稍早曾经宣布,会请巧匠特制一道壮观的烟火,请市民不需要吃惊,只要享受火焰的壮观景象就可以了。搞不清楚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如雷掌声顿时在香格里拉城中响起,只有一个身穿怪异银甲的少女,满心不安地看着那道璀璨火柱。

    “这……这真的是烟火吗?”

    从T1000传来的数据,还有自身的感觉,爱菱怎么看都是另一种结论。

    (我、我怎么越看越觉得是地底岩浆冲上天去了!)

    这个百分百贴近事实的发现,无比正确,最有实际感受的,就是身在空中激战的泉樱。本来已经快要突破防空火网,却突然惊觉大气震动,跟着就看到大量的滚烫岩浆冲天而起,雄壮奔流,笔直往上撞穿金鳌岛底层的甲板,奔轰流去。

    没有防护罩的守御,满天炮火也发挥不了半点阻拦作用,这道熊熊岩浆火柱冲破厚重的合金甲板,把金鳌岛底部燃成一片炼狱火流。这阵蕴含大地深沉怒气的火流,累积了之前战士们的血汗与努力,成功攻破了牢不可破的空中岛屿。

    “这是怎么搞的?是什么人……”

    泉樱诧异得说不出话来,不知道地底下为何有此异变,又或者是何人有此神通。起初,她以为是石崇埋藏于地底的爆裂物终于炸开,但怎么看都似乎不像,跟着她又猜测是什么人引发了这场岩浆巨爆,可是也想不出来,然而,看着金鳌岛的底部缭绕在一片火海当中,隐约红光往上窜冒,她却觉得这幕景象必定是大家努力的成果。

    源五郎在金鳌岛里拼命阻止通天炮的发射……

    妮儿的牺牲,换取了攻破防护罩的机会……

    还有迄今仍在金鳌岛内血战不懈的兰斯洛……

    一个接着一个,正是因为他们咬紧牙关不放弃的奋战,在金鳌岛坚不可破的防壁上,打出了缺口,而这些缺口累积成了此刻的破绽。

    (太好了……你们的努力……天上的神明一定都听见了……)

    连串努力所换来的战果,泉樱不禁热泪盈眶,她不会透视,也看不出金鳌岛内部受损情形到底有多严重,可是从那广及十数里、比千万烟花更加璀璨,不住喷发出来的耀眼火光,泉樱就不难想像那座岛屿内部的景象。

    尤其是,当金鳌岛发出无比巨大的轰隆声响后,没过多久,先是满空遍布的炮火一一停下,跟着,就连那道一直反覆震荡的诱导电波,也化消无形,这些变化……她现在都感觉到了。

    而且,仿佛所有运势开始倒转一样,当金鳌岛被一片火光缭绕包围,西北方的天空也出现一道黑影,看来体积不是很大,却以惊人高速朝这边飞来,椭圆形的锥状体,让泉樱在片刻迟疑后,终于认出了那是什么东西。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魔屋终于到了,我们这边又多了一支援军。)

    目睹并察觉到这一点的,不只是泉樱,不只是香格里拉城中渐渐苏醒的数千万人,也同样传往香格里拉地底,传达给正深处于无尽地底的某人。

    在香格里拉地下不晓得多深的位置,堪称整个大陆之底的深邃所在,正有一道漆黑的身影,在里头活动,这道远离所有战斗的身影,就是之前潜入地窟探索的花天邪。

    探索行动获得了彻底的成功。绝顶天心意识,配合无上佛法的咒力,花天邪瞬间把自己的意识、肉体归之虚无,顺着整座洞窟的生命烙印,流向这里的源头,而当一切物质再次重组,他已经来到地窟的最底层,这个之前有雪凭着卷轴而潜入,堪称为万物之源的无边尽头。

    不知源于何处、不知尽于何处的参天巨柱,闪焕着明曜的强光,雪亮夺目,在洁白纯净的霞光中,隐隐流转着七色虹光。美丽的光华幻动,还有那莫可名状的强大灵波,源源不绝地往外散去,花天邪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

    “……真美。”

    注视这幕壮丽光景的同时,花天邪也留意到在那倾斜巨柱底下的三道洪流,从无边的远方怒涌而来,浩浩荡荡,沿途幻化出千百道魂魄灵光,乍虚乍实,汇集于不同色彩的灵魂长河中,朝这边奔流过来。

    悟性比有雪高上百倍,花天邪一眼就明白了这里正发生的事,知道天地正在倾斜,由于日本陆沉,四大元气地窟缺少其一,地脉能量所产生的缺口,正令整个风之大陆开始崩坏。

    这些情景他全部都看在眼中,受到这里特殊环境的刺激影响,一幕幕情境在他脑中飞快闪过,仿佛能看到那发生于未来、天地大变后的浩劫景象,但与有雪不同的是,虽然花天邪脸上的笑容,温文和煦犹如拈花思悟,可是他的心情却无动于衷。

    这块大陆、这个天地,是否会继续存在,又是否会在明天崩坏,他没有兴趣知道;当一个人完全不在意自己下一刻是否存在,他又怎么会关心这个世界的明天?

    “不……这不是我要找寻的东西……”

    微皱起眉头,花天邪从脚下地面的晃动,得知附近的地层、空间受到撼动。

    “唔,香格里拉出事了吗?难道是黑核晶爆炸了?不,这感觉似乎不太像啊……”

    纵然是公瑾的斋天位天心,思感扫描也有距离限制,但是花天邪凭*这三道魂灵洪流所传达的讯息,瞬间就把思感延伸到千万里外,感应到了香格里拉地下喷发出的那道岩浆,还有从空中高速赶来的那艘飞空艇。

    “青楼一脉也来了,周公瑾要面对的压力越来越重了,但为何……拥有通天炮的他要花上这么多功夫?如果不执着于香格里拉,直接炮轰稷下……”

    花天邪确实对此不解,但一道无声的灵波,却直接把某种讯息传入他脑中,让他看到了一些景象,明白了一些事。

    “原来如此,周公瑾,你还真是无比的狡猾啊,难怪连陆游这头老狐狸都败亡在你手里……”

    花天邪对刚刚所明了的事情感到有趣,但这仍不是他冒险前来的目的,所以他转头改望向刚才那道无声灵波的来源,那个焕发着明洁白光的参天巨柱。

    “伟大的万物之源啊,你的存在,象征着这个空间的无比奥秘,是一切之始,也是一切之末。西王母族的典籍中记载,你能够解答这世上的一切真理与迷惑,那么……你能回答我的问题吗?”

    在日本之战时,与西王母族简短合作的花天邪,有机会翻阅西王母族的经典,从中得知香格里拉地底的奥秘,并且在典籍中看到了这样的传说。当时个性仍十分孤僻冷傲的他,对此斥为无稽之谈,然而,在中都一战得到了天草四郎毕生的经验与记忆后,一股连他自己都难以解释的情怀,让他不顾一切地来到这里。

    伟岸高耸的白光巨柱,似乎有着常人不能解释的灵性,当花天邪对着光柱扬声质问,光柱顿时焕发出明耀强光,表面也像起了一层氤氲薄雾般抖荡摆动,做着无声的回答。

    存在于那道灵魂之源的伟大意识,正在向自己传送着许多的讯息与画面,只要凝神细听,自己可以知道很多事,包括往后十年间的未来,众天位武者的生死与突破,甚至是灭绝神功的究极奥义,还有超越天位的力量之秘,只要倾听,就垂手可得,但……却必须尽快。

    那个伟大意识同时也发出警告,仍然在生的生命体不能在这里待得太久,否则就会被强行同化,归于虚无,所以花天邪没剩下多少停留时间了。

    “我不是来这里参悟武学顶峰;十年后的天下霸权归于谁手,我不想知道:明天过后,这个空间的兴亡成败,也与我没有关系;我想知道的问题只有一个。”

    对权位、名利的兴趣已经淡化,尽管仍希望在武学修为上迈向无敌之路,但是不能无敌于天下,并不会令自己昼夜难安,更不会让自己愿意拿生命中所余的光与热去换取。

    所以,该问的东西是什么,一开始就很清楚了。

    “我想知道,她……真的已经死了吗?”

    这是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而眼前的空间也随即浮出一幕景象,雷因斯稷下的象牙白塔,里头一间安静而肃穆的地下宫陵,在大红的古雅绒毯上,摆放着无数永不凋谢的洁白鲜花,包围着中心一具透明无瑕的水晶棺木。

    在那透明的水晶棺木中,沉睡着一个美丽的俏人儿。紧闭的眼眸,睫毛仿佛还轻轻颤动,娇嫩雪颊上打了浅浅的妆,像是浮着健康的血色,看上去就似平静的安眠。

    但花天邪知道那已是一具没有生命的躯体,在基格鲁事件过后,她就已经永远地断去了气息,沉眠在这个冷冰冰的孤寂地底。这是自己愚昧的过失,也是无法弥补的一个错误,自己一直认为这个遗憾会延续下去,直到得知香格里拉地底秘密的存在……

    “我还有可能再见到她吗?依照轮回转世的位置,她的下一世会出现在哪里?”

    就算是把武功修练到太天位的绝世境界,也不可能悟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幽冥、轮回,这是一个玄妙而难解的领域,任何术者都无法准确预言,所以自己只能把希望放在这里。

    几百年、几千年……只要有个时间,自己就可以有一个目标去等待,不必困惑往后人生为何而延续。

    只是,伟岸的白光巨柱,却给不出明确的回答,光影乍暗乍亮,直过了好一会儿,花天邪才领悟过来,那个伟大意识所回应自己的答案,是指虽然能够再次见到,但却找不到转生的地点。

    不用经历千百年的轮回等待,这实在是一件莫大的喜事,当花天邪把握仅余的时间,问着可能是他停留在此的最后一个问题时,早已无视生死的勇气,却在出口时成了颤抖的胆怯。

    “她……在哪里?”

    这个问题,没经过多久时间的等待,答案就已经出现,只不过这次并非由那无声的伟大意志回答。当眼前渐渐发亮,一阵朦胧的白色光影缓慢出现,花天邪最初还以为这只是一个虚幻的投影,一个并不明晰的远处景象,然而,他很快就察觉不是那样。

    光影所幻化、凝结显现的,是一张极其熟悉的面容,闭目无言的沉静表情,像是在沉睡,但是当她睁开眼睛,明亮星眸中流动着不曾忘记过的灵黠神韵,这讯息就告诉花天邪,眼前的人儿是确实“活着”的,而非某种投影。

    “我……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在过往生命中的每一刻,花天邪从来不曾这么紧张过,尤其是当一个人能够坦然面对自己心情,不因为尊严、顾忌而去做无谓的否认与压抑,那份紧张心情份外使人难挨。

    “你……过得好不好?”

    这是一个很愚昧的问题,但花天邪问得很认真,认真到完全忘记这个问题的不合理。对面的她察觉到了这一点,但却只是露出浅浅的微笑,欠身向他施礼。

    “我不曾怪过你。”

    花天邪从那欠身施礼的动作中,读出了这个讯息,但除了这个讯息之外,好像还有点别的。

    光影乍明乍暗,身形也无法维持稳定的清晰度,显然她是勉强以术法维持,短暂出现在这里,随时都会消失,而从理性角度来说,她会特地在这里现身,应该也是为着某个目的吧!

    “莉雅,你……要我帮你对付周公瑾……帮助你丈夫?”

    姑且不论阵营之别,还有双方目前处于敌对的立场,光是想到要去帮助那头山猴,花天邪就感到一股怒气,这是近日来心绪平顺若流水的他,几乎不曾有过的情绪,但是这件事……对他而言,这确实是一种难挨的羞辱。

    似乎明白那平缓语气下隐敛的怒意,苍白的纤弱幽影再次弯腰欠身,向他施礼请托。

    一阵苦涩的感觉流过心头,这种侮辱确实使人不好过,然而……一直希望能够为她做些什么的自己,如果不在这时候有所表示,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在这瞬间,花天邪体会到了当年陆游的心情。过去从石崇口中听闻时,他曾经看不起当时应梅琳之请、赴战北门天关的陆游;看不起这明知被利用,还蠢得往陷阱跳下的愚行。但现在,他明白了那是怎样的心情。

    “我的前辈与挚友……天草四郎莳贞,他的后半生都在为了守护他的公主而战,也许……这也就是我该为他继承下来的宿命吧!”

    有别于小草的垂首请托,花天邪弯腰低头,不敢执起那或许无法碰触的素手。

    “……我的公主殿下,请让我为你而战吧!”

    有雪在无意中所制造出来,正颠覆整座金鳌岛的大骚动,随着岩浆怒涌的冲击,让岛内的每一处都感觉得到震荡。

    处于激烈决斗中的三人,不仅仅是感觉得到,甚至还遇到了干扰者。当那几头龇牙咧嘴的魔犬,忽然撞破结界,一下子闯了进来,为之诧异不已的三人一时都停下了动作。

    兰斯洛呆了一下,一时间还弄不清楚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公瑾在面具下的冰晶双瞳闪着寒光;奇雷斯却是面现喜色,纵然不能使用力量,但他的魔力却仍能蠢蠢而动,一声呼啸,那几头突然闯入的魔犬便狂吠起来,朝公瑾扑击过去。

    公瑾的整个心神,正集中探索着目前金鳌岛上所发生的变化。

    有雪所搞出的状况,太过匪夷所思,公瑾虽然看到了金鳌岛底层熔岩流窜的景象,但却不知道为何会发生这些问题,只明白这个伤害一时间无法停止下来,防护罩与诱导电波的运作机关都已受损,不能重新开启,就连储藏万千死灵的装置都渐渐被破坏。

    察觉到这些,让公瑾怒不可抑,由于自己的大意,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现在即使成功干掉这两个人,那损失也弥补不过来。

    三头魔犬几乎不分先后地扑到公瑾身前,就战力上来说,它们应该能对公瑾造成一些困扰,然而公瑾蓦地转过头来,面具下闪着冰蓝火焰的盛怒目光,在刹那间与这几头魔犬接触。

    “嚎呜……”

    扑在半空中的魔犬,发出一声怯懦的嚎叫,居然一下子就从空中反跌回去,四肢趴伏在地上,连尾巴也软软垂下,身体连续颤抖,像是恐惧到了极点。

    “妈的,这几条狗跟主人真是一个德性,见高就拜,就低就踩。”

    兰斯洛低沉的呓语,并没有让奇雷斯气得跳起来,这些纯凭本能动作的魔犬,被公瑾一个眼神就驯服,正代表着敌人的无比实力。

    相比之下,自己与那临时战友非但实力不如,伤势越来越重,连体内的每一滴鲜血也仿佛快要流光了,除此之外,连续几次的尝试失败,更连眼前最后一条生机也断了。

    “喂,那边的黑鬼,你还要不要……再试一次?”

    汗水快遮得眼睛看不开了,兰斯洛还记得奇雷斯不久前做过的那个提案,利用魔族的无上秘法作出最后反击。这不知道又是多少年前的某任魔族王子,为了篡位与夺权所创设出来的功法,必须由两名完成天魔变、功力相若的天魔功传人一同施展,由此不难想像当时他要对付的大魔神王是何等杰出,也因为如此,这名王子甚至没命等到另一名战友诞生,就被肃清阵亡了。

    但典籍中记载,当这套天魔心法成功运转,发挥其应有威力时,两名天魔功传人的天心意识能在极短时间内重叠、合一,爆发出近乎无敌的强横力量,在这力量出现的短暂时间里,甚至能够杀掉更强一个天位的敌人。

    当时“天魔轮回”这项耗损先天元气的拼命绝招尚未创发完成,想要拼命也无从拼起,更何况,如果是要进行天位的越级战,天魔轮回并非对症下药的良策,只不过这套心法是尚未成功的半成品,又要求两名完成天魔变的天魔功传人同使,条件太过苛刻,所以直至今日,才有两名被逼至绝境的武者冒险使用。

    (幸好这套心法不是失败就死,否则我们早就完蛋了……)

    兰斯洛万分庆幸这一点,因为这种临阵磨枪的联手,本来就很难成功,自己和奇雷斯尝试十多次,全都在天心意识重合时失败,脑袋剧痛,招数更出现重大破绽,反被公瑾轰得四肢不全,必须急速催愈肉体。

    最为庆幸的一点是,那个戴着金属面具的人妖,似乎因为对这套心法感兴趣,所以始终不曾下杀手,不然两名被万物元气锁给镇住的失败者早就被干掉了。

    这只是兰斯洛个人的见解,事实上,公瑾在金鳌岛被熔岩柱锁攻破后,一直把整个精神花在发下意识命令,操控岛内各项措施,或防御、或修复,希望能尽快把损害情形控制住,绝对不可以让破坏状况危急到储魂装置与通天炮,所以才无暇对他们两人下手追击。

    不过,先是奇雷斯发现不对,跟着公瑾也从思感扫描中确认了这件事,蕴含着大地能量的熔岩怒流,在持续焚破安全闸门后,已经到了储魂装置的区域,在极度高热的影响下,强化玻璃一一破碎,被拘锁在其中的死灵登时逃脱。

    每个储魂装置都吸纳了相当数目的死灵,连续几座装置破裂后,散逸在金鳌岛内的浮游灵就有数千,这对其他人而言或许没什么意义,但在奇雷斯看来,这就是天上掉下来的最佳补给,马上聚精会神,将这些飘散游移的阴魂一股脑吸纳入体。

    “嚎~~~”

    结界内温度陡然狂降,令人血液僵凝的惨惨阴风,伴着数千阴魂一下子飞射而来,眨眼间就被奇雷斯吸纳入体,经过几下周天运转,化作一股极阴极寒的力量,痊愈肉体伤势,更把被封锁住的力量以另一种形式壮大过来。

    “桀桀桀,老朋友,你搜集起来的这些储粮,我先抢为快,大家一场交情,你不会很介意吧?”

    奇雷斯的狞笑无比刺耳,而他所做的事,更是直指公瑾怒气最盛的一处地方,让本来还忙于稳定岛内状况的他,一下子回转精神,注视着眼前的两人。

    “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桀桀桀,不知道啊,我只知道老朋友你有很多事情都没做成,而且这座破烂岛屿被伤成这样,你什么事情都来不及做了。”

    兰斯洛听着他们两人的谈话,感觉到周围的阴气大盛,还有许多游离阴灵朝这边*过来。自己虽然也是天魔功传人,却不懂得奇雷斯那套邪法,即使懂了,扪心自问,只怕也无法像奇雷斯那样辣手吸纳阴灵,将魂魄灰飞湮灭化成纯力量。

    不过,有件事情是自己看得出来的,那就是周公瑾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这里,并且在愤怒下,杀意百倍狂增,这下子如果不成功,就真要成仁了……

    (可是我怎么觉得成仁的机会比较大?隔壁那黑家伙什么能吸与不能吸的都乱吸,一副就是要变鬼的样子……真可恶,应该再晚一点出关的。)

    兰斯洛脑里闪过这个念头,但这个想法似乎早已经被公瑾看破,冷冷地传来一句。

    “想死吗?你们会如愿的,但在那之前,别以为你们这样子就算是成功了。”

    仿佛是下了某种决心,公瑾语气中的严厉意味,让兰斯洛感到了一丝不祥。

    公瑾忽然仰起头来,尽管他不用实际开口,光以意识心语也能下令,但他仍选择这样的形式,向主控室中的朱炎等人下令。

    “不用等到能源填充完全了,不管现在只补充到几成,立刻发射通天炮!”

    “你敢!”

    冷彻的命令,直接击中兰斯洛最顾虑的隐忧。像是一头为了守护巢穴的野兽,他瞬间爆发了无比狂怒,吼喝一声,朝着公瑾冲过去。

    “不自量力的东西,先送你这头山猴下黄泉去。”

    公瑾冷笑一声,对于被锁缚力量的兰斯洛全然不放在眼里,左手挥剑水平推出,明耀剑气笼罩兰斯洛上半身。

    “不自量力吗?再加上我呢?”

    仿佛算好了一样,阴邪的黑影乍然由兰斯洛身后闪现,夹杂着数千阴魂的怨霸之气,甫现身就形成一股凶邪压力,直迫公瑾而来。

    “猴子,咱们两个再拼一次吧!”

    奇雷斯的重掌拍在兰斯洛后心,两人再次运起了同样的心法。之前连续几次尝试失败的东西,透过相同的怒意与斗志,在彼此都抱持着最后一击的觉悟下,两股澎湃的天魔劲发生变化,竟不可思议地开始融会。

    发生变化的部分不只是“力”,兰斯洛与奇雷斯都感觉到,脑内思感朝着四面八方延伸出去,仿佛突破某种束缚,不受拘束,恍惚间体内的沉重锁缚一轻,苏醒的力量犹如急涌清泉,流遍四肢百骸,让身体每一处都充满劲道。

    天魔劲重现,在两股同质性的强大力量合并下,墨黑魔气如海潮怒涛般狂涌,朝公瑾重压而去,甫与点点星雨剑气接触,马上就将雪灿剑光吞噬殆尽。

    (万物元气锁被破了?奇雷斯做了什么?)

    察觉到问题源头,公瑾不敢有丝毫大意,长剑回鞘,最顺手的千里神鞭再次回到左手,抖劲挥出,长鞭破空,幻化千百神龙影像,起伏飞窜,在狂啸中迎向急涌而来的大片黑云。

    乱鞭的威力极大,但却似乎无法有效压制怒涌的天魔劲,银亮的窜飞鞭影,在攻入魔气黑云后马上归于寂静无声,被吞噬、腐蚀得点滴无存,根本无法穿透这片乌云。

    两股天魔劲归并于一,纯以力量比拼,那已经是超越公瑾一倍的强大力量,公瑾本可以用更精准巧妙的天心意识,去攻破那两股力量的间隙,凭巧破力,但是当公瑾运转天心,却发现兰斯洛与奇雷斯周身的力量流转,犹如一片浑沌,自己再也无法找到他们的破绽,而那狂涌而来的天魔蚀劲,正千百倍地增强,一下子就把自己的乱鞭反推回来。

    (他们两个双双突破了强天位?不可能,但现在的情形是……)

    无法用天心意识去窥破间隙,公瑾聚精会神,压下错愕心情,预备打进入斋天位后第一场硬仗,然而,当他调匀胸口的混乱真气,认真地望向对手时,却为自己的胜利找到一丝笃定。

    尽管自己没办法看见对方的破绽,但却可以清楚地看到……大量怵目惊心的鲜血,自奇雷斯与兰斯洛的五官飞溅横流……

    ※※※

    公瑾所下的命令,最直接影响到的,就是贴近金鳌岛外围地带的泉樱,本来正在找空隙进入金鳌岛的她,突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能源波动,心中惊骇,侧目往旁看去,只见老远距离之外,熟悉的蓝白光芒再次亮起,尽管亮度衰弱了不少,但却肯定是通天炮重新运作的征兆。

    “怎么可能?小爱菱不是说……”

    泉樱一想就明白了理由,肯定是公瑾被逼得不顾一切,也不等能源填充完毕,准备再次发射通天炮了。

    往下望望,被浓烟与火焰所笼罩的香格里拉,现在仍处于极大的混乱当中,这些人好不容易才逃过一劫的,难道他们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如果这些人最后仍是死了,今晚那么多人的牺牲与努力,不就全都白费了吗?

    想到这里,泉樱猛一咬牙,抽出腰间的天丛云剑,朝通天炮的方向全速飞去。以前在耶路撒冷,她与枫儿曾*神剑阻止了通天炮的发射,刚刚金鳌岛被防护罩守住,她无法*近,重施故计,但现在或许就可以了。

    纵然能量不完全,这只是一发很微弱的炮击,但那沛然神威仍远非血肉之躯所能相抗,泉樱才飞到一半,就觉得庞大压力逼得龙体圣甲承受不住,即将崩散,全身每一处骨节都在呻吟。

    (可恶,如果连*近都做不到,那我……我该怎么……大家的牺牲……)

    剧烈痛楚之下,泉樱觉得有点头晕,上一次在耶路撒冷阻止发射,那时的身边还有伙伴,还有枫儿姊姊与自己共同执剑,齐心奋战,但现在同伴们都已经倒下,除了自己,没有别人可以依*了。

    孤寂的感觉,更形增添了压力,当那道蓝白光芒乍然大盛,周围一切声音蓦地消失,马上就要发射轰击,泉樱只恨自己无法再飞得快一点。

    “泉樱,让开!”

    突然传来的声音,泉樱不及细想,连忙让到一旁,只感到身旁急劲狂风吹过,巨大风压令她站不稳身形,朝旁边滚跌开去。

    (什么东西?)

    抬头望去,一台高速飞行的圆锥形空舰,尾端喷着急劲气流,朝着通天炮的璀璨蓝白光飞去。

    整件事情发生得太快,之间甚至没有传出半点声音,泉樱只看到那座飞空舰无声无息地破云而去,全然不受沉重压力影响,在蓝白光爆炽到最耀眼的那一瞬间,撞进了通天炮的炮口。

    而惊天动地的恐怖爆炸,则在下一刻末日般地发生。

    公瑾全力发出的一鞭,朝向兰斯洛与奇雷斯的身体轰去,直至此刻,他仍然看不出这两人的武学招数、力量有何破绽,他们两人的天心意识,已经发生了某种自己无法看破的奥妙变化,但他们面孔所激烈溢出的鲜血,就是走火入魔的最佳证明,只要针对这点攻击,那便是致命破绽。

    在这短暂瞬间,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兰斯洛、奇雷斯都感觉到体内的天魔功亢转如沸,力量失控性地激烈攀升;双方的天心意识合流之下,公瑾的乱鞭……甚至是他体内的气脉运行,再无奥秘可言,每一下都有如可笑的慢动作,只要这一击能够成功,肯定能够将他击败、重创,甚至是击杀。

    但另一个再现实也不过的问题是,他们两人的脑袋痛得像是要炸开了。这套奥秘心法所归并的,并不只是力量与天心意识,就连各自的精神、魂魄、血肉,都像是被两股强大压力逼迫,强行融合在一起。

    可是,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彼此间的歧异太多。兰斯洛与奇雷斯,根本是两个从灵魂到肉体都没有一处共通点的个体,合并的压力越大,反激回来的作用力就越大,不仅严重创伤他们的肉体,连脑袋都快要爆开了。

    这个功法,简直是不断地榨取他们的血肉,化作能源,来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威力,在极限痛苦中的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有个想法:早知如此,宁愿用天魔轮回来拼命算了。

    他们都看见了公瑾的那一鞭,知道这一鞭会狠狠命中,而自己将在这一鞭下彻底败亡,但即使是知道,他们也没有半分力气去改变这事实……

    “那就让我来改变吧!”

    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的声音,好像有个人突然出现,闪电突破了结界,来到兰斯洛二人身后,双掌无声印出,贴放在他们两人的后脑,一股与天魔功相近的灭绝之力,传了进去。

    似天魔功,却又并非天魔之力;似人,但却又已非人。

    这样的特异性,在兰斯洛与奇雷斯当中,取得了稳当的平衡,让本来濒临崩溃的合并功法,一下子稳定下来,并且在经历三股力量的轮流压缩增幅后,爆发性地轰击出来。

    公瑾挥出的一鞭,与这股大力轻轻一碰,便告灰飞湮灭,而魔气黑云更在下一刻急转成一道龙卷旋风,毁天灭地的恐怖声势,一下子催破了公瑾所有的护身气劲。

    (怎会如此强大了?他们三个……)

    事情的发生速度,超越脑里的思想,当久违的剧烈痛楚袭击着公瑾身心,他才意识到那道天魔旋风的锥锋,已经由小腹突破了自己的躯体,并且持续分解着自己的血肉。

    天心意识互相制衡,力量差距过大,公瑾根本无法抗衡,在持续的痛苦中,他发出了一声沉重的惨嚎。

    几乎要震破整座金鳌岛的爆炸,在这时候传来,灼热的冲击波与火焰,一瞬间将整个结界范围,连同里头的四人一起吞噬……也为这凄惨的一战画下最后休止符。

风姿物语座谈会(五)

    源五郎:大家好,在本期期末的座谈会上,很高兴能够出来当主持人,因为接下来有大概三个月的时间,我没有办法再与大家见面了。

    白无忌:你运气好,只有三个月而已,我已经躺了超过半年,连身体都要变木乃伊了。

    源五郎:这是演员的无奈啊,虽然不得不担任植物人的角色,是一件很无奈的事,但如果真的领了便当退场,那不就永远失去了和读者见面的机会了吗?

    白无忌:后来的排队去吧,要领便当也是我领,你这个后来的有养乐多拿就不错了。

    源五郎:这次座谈会,简单来说,必须先向大家交代一件事。

    白无忌:上次座谈会的时候,本来预备九月要出《风姿外传──银杏篇》的,不过经过考虑,还是打算九月照常出风姿。

    源五郎:出外传的打算,是因为要配合河图书展的进行,另一方面,作者从很久以前就想写公瑾的故事,只是因为拿捏不定篇幅长短,一时没有下笔。

    白无忌:出外传的时候,风姿本传的故事会停下,但是香格里拉之战在十一集才结束,如果九月就出,那香格里拉之战的感觉就被打断了。

    源五郎:经过考虑,外传延期到十一月出,总共三本,分在两个月内出完。

    白无忌:所以十一与十二月,结束香格里拉篇的本传停下,改出银杏篇。发现风姿本传十一与十二月没有出的朋友,别以为是开天窗了喔!

    源五郎:这样一算,我有三个月的时间不能与读者见面了呢,真是可惜。

    白无忌:你太有信心了吧,这么肯定你自己能在十二集出现吗?

    源五郎:这个当然,人气角色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我自己看过星象,十二集的时候,我一定会出现的。

    白无忌:哦,出现有很多种解释,在雷因斯魔法字典的解释里头,出现墓碑也算是出现啊!

    源五郎:呵呵呵,你这个一手拿便当的,只能用这方法表现嫉妒吗?这实在是……

    啊!为什么我的脚开始变透明了?我的手……

    白无忌:嘿嘿嘿,好好拿着你的养乐多吧!各位读者,请多保重,我们十二集再见。

    《风姿物语》卷十完

第一章 重返残城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三日香格里拉上空金鳌岛

    当整个毁灭性的破坏发生时,金鳌岛正处于一个完全失控的状态。主控室内的操纵人员被郝可莲带着撤离,朱炎在外与魔犬群激战,而一直以意识命令操控金鳌岛内设施的周公瑾,又正因为身受猛招重创,意识无法飘移他顾,使得金鳌岛在应变能力上正处于最空虚的一刻。

    魔屋所化的飞空艇,在通天炮正要射击的那一瞬间,正面攻入了发射口,强行将发射口给堵住,在璀璨耀眼的蓝白强光下,产生惊天动地的剧烈爆炸,强烈冲击波与炙焰热流一下子笼罩整个金鳌岛。

    直接在岛内引发的爆炸,与蕴含大地能量的岩浆合流,扩大了破坏的规模,金鳌岛本身的防御结界在抵御片刻后,宣告彻底失守,任着汹涌热流疯狂肆虐,重创这千万年古远遗迹的每一处。

    飘身在金鳌岛外围上空的泉樱,纵然使尽力量,也没法在空中稳住身子,被冲击波重重地抛甩出去,仿佛流星般坠落香格里拉,撞毁房舍,在地上撞出一个大凹坑。

    (不知道大家的情形怎么样?)

    接踵而来的冲击波,毁尽地面上所能接触的一切房舍建筑。强大的能量冲击,甚至比声波传递更加快速,只见一栋一栋的房舍高楼,无声无息地坍塌崩毁,香格里拉数千年所累积的不落繁华,几乎就在这瞬间毁去。而当外部波及已是如此厉害,泉樱简直不敢想像金鳌岛的内部会是何等样子。

    丈夫兰斯洛的安危倒是还好,毕竟他武功强绝,只要没有被公瑾给击毙,怎样都有逃生机会;最令自己担忧的反而是枫儿姊姊,在魔屋飞舰与自己错身的刹那所听见的声音,毫无疑问就是她的,而那艘飞舰敢死队似的挡在通天炮炮口,阻止发射,整个被吞没于蓝白光焰当中,自己亲眼看着它先是一片一片崩解,最后整个化为灰烬,点滴无存,位于其中的枫儿姊姊安危如何,真是让人想都不敢想。

    “泉樱姊姊,你在这里吗?”

    在持续的风暴冲击中,少女的娇声呼叫显得微弱,不过当T1000的广播功能启动,那就是另一回事。泉樱忙不迭地扬手回应,很快便与仍然昏迷的妮儿以及在旁守护着的爱菱会合在一起。

    风暴冲击仍持续袭来,而第二波的火雨流星也开始袭击地面,那是金鳌岛建筑开始崩毁的征兆。爱菱没有能力保护整个香格里拉,但是张设一张笼罩周围十尺的电子结界仍是轻而易举,便藉此作为三人的屏障守护。

    泉樱望向爱菱,解释刚才所发生过的事,并说了自己的担忧,想从她的口中听到一些安心话语,但情形却事与愿违。

    “不……不可能的啦!被卷进那种爆炸中心,不管是多坚固的结界或是合金,都不可能撑得住,就算是……就算是……”

    爱菱想了半天,却举不出可能的例子,因为在她的认知范围中,不管是什么物体、材质,陷入那种状况中,肯定是毁得灰飞湮灭,半点残渣都不会剩下。

    泉樱听得整个心直冒凉气,因为这个说法,等若是那艘飞舰宣告已经彻底毁灭,连同在上头的青楼众人、枫儿姊姊,都为此壮烈牺牲了。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怎么会是这样的呢?我……我又该怎么向夫君交代呢?)

    想像到必须要把这件事告诉兰斯洛的那一刻,泉樱难过得胸口郁闷,喘不过气来;爱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但是当她检视T1000刚才所进行的各种纪录时,却有一项很不寻常的意外发现。

    “这个数据是怎么回事?刚才的爆炸有震动到这个空间?不,这是发生过时空震的证据,有人刚刚在这里进行过时空穿梭。”

    想到这里头所代表的意义,爱菱欢喜得跳了起来,泉樱虽然不解其意,但是看她这般喜形于色,想来不是坏事,正要开口询问,突然身边一下颤动,本来昏迷沉睡的妮儿蓦地睁开了眼睛。

    “妮儿,你怎么样?”

    问题才问出口,泉樱发现妮儿的面色古怪,直直地望向天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起初并没有看到什么,然而当运足目力去看,就见到一点小小黑影,随着高速接近而增大,好像有什么东西认准方向,一下子向这边飙来。

    (难道是……)

    泉樱察觉了那是什么东西,立刻抽出天丛云剑,但仍是慢了一步。由高空急速飙射下来的奇雷斯,速度惊人,而且似乎还使用了某些邪异术法,一下闪现,便由百尺高空消失,出现在泉樱等人的身前,利爪急出,弹扣在天丛云剑上,把剑锋荡开,跟着便反扣向泉樱咽喉。

    泉樱闪避,侧边的爱菱连忙出手,但奇雷斯却似早有预备,左肘一撞,右膝跟着就转身飞踢,狠准兼备的一击顺利把人逼开,还连带封死了泉樱的进路,短短几下交手,便轻易压制局面,无论速度与眼力,奇雷斯似乎比前次交手更强,大出众人意外。

    (奇怪,力量大不如前,似乎消耗得很厉害,但是出手的速度与招数应用,比之前高明得多,短短时间之内,他怎么会进步这么多?难道刚才那场战斗……)

    这个估计似乎猜得不错,因为奇雷斯重手一挥,洒甩去身上的血污,任满身伤口增添了狰狞杀气,长声大笑。

    “连周公瑾都给老子干掉,你们这些无能之辈,一个个都想争着找死吗?”

    泉樱这一惊非同小可,公瑾师兄这次现身以来所向无敌,斋天位力量连挫一众高手,如果说当真败死于奇雷斯之手,那这头魔物此刻的武功……

    (还有,夫君该是与他一同作战,现在这头魔物回来了,夫君他……)

    不及细想,奇雷斯再次动手,急劲爪风迫开泉樱,却不追下杀手,而是朝地上的妮儿抓去。

    经过那场越级挑战的磨练后,奇雷斯似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但公瑾师兄是何等人,奇雷斯绝不可能全身而退,假如他也同样身受重伤,那么此刻的威势不过是唬人而已。泉樱作出了这个判断,而自己绝不会让丈夫的妹妹被他这样擒去,所以将全身力量灌入天丛云剑,刹时间仙气剑芒暴炽,斩向奇雷斯。

    灿发着明曜剑芒,天丛云剑在奇雷斯眼中就像是一个小太阳,而且还是一个让他浑身气血如沸的可恶太阳,尚未*近,就已经干扰着他的天魔劲;同一时间,爱菱也从旁边掩护攻击。

    “找死!”

    明白不先撂倒这两人,绝没可能把人带走,奇雷斯悍然反击,手臂一扬,刹那间魔气大盛,黑暗阴森的邪恶杀气,几乎与天丛云剑分庭抗礼。

    “住手!”

    一声呼喝,及时阻止了三方面即将爆发的冲突,缓缓支撑身体站起来的妮儿,虚弱无力,却用眼神表明了自己的坚决意志。

    “妮儿……”

    “别拦阻他,这是我与他的约定。”妮儿喘了两口气,很艰难却也坚定地说道:“如果我们不守约定的话,以后还有谁会相信我们呢?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妮儿的坚定,奇雷斯的朗声大笑,两者合并营造出的情势,让泉樱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只能尊重妮儿的意愿。

    拍了拍爱菱的肩膀,妮儿尝试安抚她不安的心情,跟着勉力绽放笑靥,对泉樱说话。

    “替我告诉我哥哥,我一定会回来的。”

    少女爽朗而明快的笑容,在满空的灿烂金阳照映中,似乎驱散了所有的阴霾,让泉樱能够稍微说服自己,相信妮儿的离去并不会发生危机,但这感觉到底是真是假,她实在无法肯定……

    ※※※

    焰火流窜,在金鳌岛内疯狂肆虐的爆炸威力,同样也威胁到本来操作它的一群人。

    有雪引走了魔犬群,郝可莲这边所承担的压力却没有减轻,她要负责把几十名技术人员带到安全的地方。这些人虽然都懂得武艺,但在这种天崩地裂的末日惨状中,却都派不上用场,微薄的力量甚至连自保都不行,然而,他们脑中的太古魔道知识,却是第二集团军中不可或缺的人才。

    公瑾深谋远虑,远从百年前就开始秘密筹组太古魔道研究小组,储备人才,但他到底不比白字世家千年基业,根深蒂固,拥有丰富的人力与资源;这批研究小组就是他手上所有的筹码,少了任何一个,都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弥补的,所以郝可莲拼尽全力要保护他们周全。

    这个任务并不容易,因为郝可莲只有孤身一人,而爆炸威力却不时由各处通道中喷出。如果郝可莲站在队伍最前头开路,后头就照顾不到;如若守在队伍最后头,前头就整个处于不设防状态。首尾难以相应,郝可莲在热浪中急得焦头烂额。

    “可莲,你这边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情急当时,有道人影一马当先地从火海中杀出,赶来赴援,正是之前被困魔犬阵中的朱炎。

    当岩浆与连串爆破窜流金鳌岛内,围着朱炎撕咬、扭打的几头魔犬,就像看到了天生克星一样,一下子就夹着尾巴跑得精光,无复之前的凶狠,半刻也不敢多停留。

    这些魔化而生的不死生物,运气并不怎么样,也绝不如同字面上看来的那般不死。在逃跑的路上,一股突然狂卷出来的岩浆热流,瞬间将它们吞噬卷入,魔犬们发出连串怨忿、痛苦的悲鸣,整个身体迅速在岩浆中分崩离析,终致融化。

    朱炎起先非常错愕,不能理解这些与自己剧斗多时,隐隐占着上风,力抗自己天位力量而无伤的魔犬群,怎会如此脆弱,一下子就被岩浆消灭,但经过简短思索后,他明白了其中道理。

    普通的岩浆,没可能轰穿金鳌岛的防御系统,造成这等严重伤害。这些来自香格里拉地心的岩浆狂流,蕴含着沛然的大地能量,象征着大地的怒气,对于不住骚扰这块土地的人们进行反扑,这种蕴含着恐怖能量的高热与爆炸力,连金鳌岛的防护建材都无法承受,纷纷被一击而破。

    魔犬是奇雷斯以魔血凝结成形,本身是至阴至邪之物,但蕴含着大地热能的岩浆,却是至阳至刚,两股属性相反的东西碰在一起,立刻发生排斥,但岩浆中所蕴含的能量之大,却远非奇雷斯的几滴魔血能比,两边一接触,这些不死生物的灵魂烙印会瞬间被抹去,神形俱灭。它们正是因为感觉到这点,所以才疯狂奔逃。

    领悟了这点,朱炎更得到启示,不敢硬碰硬地闯进岩浆,而是运起天位力量,形成护身火罩,凭此同质力量在岩浆中飞快前进,与郝可莲会合。

    两名第二集团军的一流高手会合,一个领头、一个断后,每当岩浆爆发喷出,即将吞噬他们一行人,郝可莲与朱炎就各自施展力量,组成气墙隔绝岩浆,确保大家的通路。

    一行人就这么停停走走,即将到达脱离金鳌岛的一处出口,突然大量岩浆由前后数个通道急速涌来,将他们的前后通路截断,要将一行人就此吞噬,朱炎与郝可莲全力运劲,但这些岩浆中所蕴含的大地能量,却与他们的天位力量来回碰撞,僵持不下。

    如果是平常,这点小问题还难不倒他们,但无论朱炎或郝可莲,在历经连场激战后身上伤势都不轻,现在已是强弩之末,连挨了几浪岩浆冲激后,伤势复发,鲜血不住由唇边涌出。

    (唔……糟糕!)

    郝可莲内力稍逊,伤势又较重,苦撑之后终于失守,汹涌岩浆突破气墙,眼看就要将众人吞噬,突然一种冰寒的感觉不合理地出现,当众人因为那剧烈温差所造成的头痛而睁眼,就看到一个闪电出现的孤高身影,气势如同渊停岳峙,傲然漂浮在整个队伍的中段位置,一手平举,眨眼间就把狂袭过来的岩浆浪潮冷却、硬化,无法再对这边造成什么伤害。

    察觉到危机已经过去,众人抬起头来,望向正飘移在半空中,冷眼环视周围的男人,只见他衣衫飘飘,铁面若雪,如同王者一般的无敌气势,看来就像刚从战场中凯旋,除此找不到别的形容字眼。

    “公瑾大人!”

    朱炎与郝可莲同感欣喜,因为从刚刚开始,他们就无法与公瑾取得联络,也没法确认他那边的情形,虽然深信主帅不会战败,但一直联络不上,这点却着实令人忧心,现在终于看到他现身,举手便冷冻岩浆的力量,强得超乎想像,战斗结果不问可知。

    公瑾却没有回应属下的喜悦呼唤,从刚刚接受到的讯息中得知,主控室已经全毁,没法再从主控室去操作金鳌岛的一切,而假如再没有人能够指挥,这座庞大的太古魔道遗迹,马上就要坠毁。

    “唔……”

    公瑾飘落下来,朱炎正要问话,却被主帅反手一掌抓住,将某样东西塞入掌心。

    “主控室已毁,但是凭借这枚操作核心,你仍然能以心念意识操作金鳌岛,现在这工作就交给你处理,把不能修复的残破部分爆破抛弃,然后进行空间转移,航向艾尔铁诺。”

    “可、可是用心念意识操作,需要很强的精神力,我修为不及公瑾大人,为何不由您亲自……”

    “因为……”

    公瑾没有再答话,只是任由一抹鲜血从他唇边流出,紧跟着,连串血肉骨的爆裂声响,在他神一般的无敌身躯上出现,胸膛、小腹、手足,都爆裂出型态不一的伤口,鲜血疯狂流出体外,喷洒在附近每一个人的身上。

    “就……就交给你们了。”

    没法再说出支言片语,而斋天位强横的自愈力量也没有运作,无敌、不败的公瑾就这么晕死在属下们的惊叫中。

    朱炎、郝可莲分两边接住了主帅的身体,当火热的鲜血沾湿他们掌心,两个人相顾愕然,想不到这一场战斗最后是以这样的形式告终。

    爆炸的威力,在金鳌岛内持续蔓延。朱炎那浑蛋死到哪里去,阿纯小亲亲又逃到什么地方去,有雪实在是管不着这些问题了。

    召唤出来的岩浆,似乎已经不再喷发,但是受到爆炸威力鼓荡的影响,这些岩浆持续奔流着,冲击的威力似乎更胜之前,好几次都险些把雪特人一口吞噬。

    地狱般的酷热下,有雪早就已经挥汗如雨;满身脂肪比肉多的身材,假如真的被岩浆卷没吞噬,肯定很快就变成一堆肥油然后蒸发,为了避免这种结局,有雪只能没命地奔跑。

    他并不是一个人孤独地逃命,之前追着他狂咬的金属魔犬,现在成了他并肩逃命的艰苦战友,好几次当有雪回身释放一个克难结界,想要尝试稍微阻挡岩浆时,这些魔犬还趁机跑在他前面,对他投以感激的目光。

    “不对啊!不要这样子看我,我没有打算要牺牲自己救你们啊……”

    自然界的定律,两条腿很难跑赢四条腿的,虽说有雪之前逃命时,凭着神行符的帮助曾一度跑在魔犬前头,但是当持续处于高热状态久了,绑在小腿上的符纸自动燃烧,化为灰烬后,早就已经跑得脱力的有雪马上慢下脚步。

    滚烫岩浆从后头急涌过来,火烧屁股的危机,逼得有雪只能仓皇大叫。

    “喂,你们别独自逃跑啊!我还在这里……”

    对狗喊救命、对牛弹琴,不知哪种行为可以名列今年的蠢蛋排行榜首位,但有雪的呼喊并非没有效果,在他凄惨叫喊的瞬间,那些狗还真的停下步伐,很有感情地迟疑望着他。

    “你们……果然是有道义的……”

    在这短暂的瞬间,一种超越种族、超越生物与非生物的情谊,友谊的滋生,几乎就要写下雪特人外交史的重要一页了……不过,那只是错觉而已,继承着原主人奇雷斯性情的魔犬,嚎呜一声,在滚烫岩浆的迫近下夹着尾巴溜跑,甩下了后头疲惫呼叫的雪特人。

    “没义气啊!没义气的家伙!你们这群狗东西,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要把你们一刀一刀剁成肉酱,作成肉包,再拿去喂狗!”

    姑且不论怎么把合金生物剁成肉酱,雪特人凄厉的呼喊声,令听者不禁狂掬下一把同情泪,而那足以焚化一切的岩浆热流,汹涌奔流,几乎淹到了雪特人的脚后跟。

    “烫!烫!烫……”

    正当雪特人忙於呼救的当口,一声闷雷似的呼吼传出,由左方的合金板壁之后传出来,跟着就是一声巨爆,整个合金板壁被一下重击轰得炸裂,乌黑电光流窜,一道伟岸身影如同旋风般飞射而出。

    “吵死了,你他妈的叫个屁啊!”

    破壁而出的身影,不只是来骂脏话的,更伸出了有雪最需要的援手,一下子抓住他,瞬间离地而起,闪动身形矫若神龙,爆破声中不知连续穿过多少层板壁,在逼得有雪睁不开眼的猛烈疾风中,骤然穿破一层最厚的板壁。

    灼热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清凉,逼得人眼睛生痛的火红豪光也转为金亮,当有雪睁眼面对阳光,听见耳边呼呼风声时,他发现自己正飞翔在天上,被兰斯洛抓着缓缓降落。

    “轰!”

    爆炸声音持续传来,由他们身后所穿出的破洞,熊熊火焰与冲击气流大盛,几乎将两人吞噬,只是兰斯洛百忙中紧急加速,一下子从火舌中冲离出去。

    脱离火焰吞卷范围,兰斯洛这才带著有雪缓慢降落,与爱菱等人会合。才一落地,发现妮儿不在这里的兰斯洛大为错愕,再一询问,知道妮儿已随奇雷斯离去,心中不安,但运转天心意识去搜寻,对方却早已隐匿气息,不知走往何方,而自己周围又是遍地伤兵,兰斯洛权衡轻重,只得先留在这里善后。

    一把将泉樱搂过,兰斯洛确认爱菱平安无事后,比较放得下心,但想到目前仍下落不明的战友,感觉就很担忧。

    “老三不在,不然真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他。”

    妮儿随着奇雷斯离开,这件事假若被源五郎得知,素来以妮儿守护者自居的他,定然急得跳脚,然而,源五郎目前下落不明,这也是让兰斯洛很不放心的事。

    “你们在金鳌岛内作战,完全没有看到源五郎师兄吗?”

    对于泉樱的问题,兰斯洛只能摇头。能够阻止通天炮第一次发射,那应该就是源五郎的功劳,可是与公瑾苦战时,整场战斗中他都不曾现身,这点无形中就说明了什么。

    “人妖老三虽然娘娘腔,而且一肚子坏水,但贪生怕死是绝对不会的,他没有现身参战,一定是因为没有办法现身。”

    没有办法现身的理由,如果不是身受极度重创,就是可能已经亡故,这两种可能中的哪一种都让兰斯洛笑不出来。

    “源五郎师兄吉人天相,应该会没事,可能等一下就出来与我们碰面了,所以不用太为他担心的。”

    泉樱不懂得怎么看相,但这时候除了这么说,也没有别的讲法可以让大家稍减不安了,而她更接着向兰斯洛查问,他是否与奇雷斯联手,才能打败近乎无敌的公瑾师兄。

    “奇雷斯那家伙确实是很厉害,不但天魔功强横,还会一堆有的没的,没有他是赢不了的……其实有了他还是赢不了,决定胜负关键的人并不是他与我。”

    “那……还有什么人?”

    “这个嘛……”

    兰斯洛也说不太清楚,因为那个人突然出现,帮助自己与奇雷斯将力量稳定、合力攻破公瑾防线时,一直位在背后,看不见那人的形貌。

    那一击几乎耗尽了三人的所有力量,魔气旋锥发出之后,体内乏力,气闷欲死,却也成功重创公瑾。强大的魔气,令公瑾肉体持续受到腐蚀,伤害速度超过斋天位的自我痊愈,但公瑾凭着绝顶力量,还想镇压驱除,可是在那时候,金鳌岛内的巨爆连续传来,爆破威力令战场变成了一片火焰炼狱,难以再战下去。

    强烈光焰令在场四人些微迟疑,而一直在自己与奇雷斯身后的那人,则是在这时候飙冲出去,重重撞推向公瑾。和已经筋疲力尽的自己与奇雷斯相比,这名生力军无疑还保有着体力,连新遭重创的公瑾都有所不如,一下子被这一击推得往后急退,瞬间没入身后的火焰之中。

    “是你?连你也选择与我为敌?在这种时候过来拼命,你不怕受人利用?”

    “嘿,把命留下!”

    火焰烧得无比灼热,光影晃动中传来连串气劲交击的爆响,显然战得相当激烈,但最后那一声撼地巨响与爆炸,似乎代表两人已经撞穿壁板,穿出金鳌岛去了。

    这名生力军究竟与公瑾有什么深仇大恨,居然战起来这么舍生忘死,誓要绊住公瑾无法再回战场上,兰斯洛实在很难理解,不过在那人冲出去的瞬间,从背影看起来,很像是某个讨人厌的家伙。

    “花天邪?不会吧,这小子什么时候有这种气势了?”

    尽管从情报中得知花天邪异遇连连,但是在兰斯洛的记忆中,这人始终是那种长时间不得志、急于有所成就、郁闷偏激的感觉,力量虽然大有长进,但却缺乏那种成为顶级高手的个人魅力与格局。

    然而,从那匆匆一瞥的背影,还有在战斗中所显示的力量,虽是尚未突破强天位,但成为绝顶武者所需要的个人风格与气质,他似乎已经拥有,与过去相比完全是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妈的,这个杀兄求荣的卑鄙小人,怎么也爬到这种位置来了,真是没天理……)

    话虽如此,但若没有这个杀兄求荣的卑鄙小人,自己与奇雷斯的仓促联手势必惨败,也就没可能活着回来与大家说话了。

    当时公瑾与花天邪双双消失不见,兰斯洛把注意力放回身边时,奇雷斯也不知何时偷溜离开,他一个人也只得选择逃出金鳌岛,路上遇见哀嚎的有雪,就顺手把他给救了出来。

    “……事情的大概就是这样,我们是*围殴取胜,但假如战斗没有被爆炸打断,铁面人妖继续战下去,胜负怎样还是未知数。”

    这是兰斯洛的真心话,因为公瑾的成长性相当惊人,如果持续战下去,他有斋天位力量的自愈异能护体,不怕久战,万一又让他有所突破,那再来多少生力军都没用了。

    (不同天位的差距实在太大,就算不做力量比拼,光是一个万物元气锁就让我们处处受制……在下次碰到之前,一定要在这方面有所突破才行……)

    兰斯洛有着这样的体悟,而在他把这想法行诸语言之前,天上不住发出闷雷爆响的金鳌岛,突然有了动作。

    像是进行某种自我分解,金鳌岛伤害状况最严重的底层,开始迅速剥离、脱落,朝地面坠下。还燃着血红火焰的金属,分解成一块一块如同马车般大小的残破区块,持续脱离金鳌岛主体,向地面砸去,数量又多,速度又快,刹时间满空就似燃起一场流星火雨,璀璨耀眼。

    每一块残骸落地,大地就是一阵轻微摇晃,更新的灾情因此而发生,尝试尽可能多击毁一些残骸的兰斯洛等人,除了再次因此疲于奔命外,也注意到金鳌岛持续的变化。

    屏弃掉受创最重的这个部分,金鳌岛似乎回复了最起码的活动机能,尽管无法使用时空跳跃,但却朝西方迅速飞去,航速颇快,一下子就飞出几百里外,脱离了香格里拉周边。

    “他们想逃?铁面人妖回到金鳌岛了吗?”

    兰斯洛是这么怀疑着,但无论是与不是,目前己方都没有办法再与公瑾作战,以这种形式结束战争,也是一个不错的考量,就是担心源五郎至今都未现身,该不会还在那座机械岛上吧?

    “咦?好奇怪喔……”

    爱菱察觉到一件怪事,金鳌岛的底层部分虽然被弃置脱落,但她匆匆扫描一次坠落下来的物体结构,并没有发现理应位于金鳌岛底部的通天炮。

    “有什么好奇怪的?那么重要的东西,脱离弃置之前一定会先回收,不然难道平白无故送一台通天炮大礼给我们,让我们改拿通天炮去轰他吗?”

    有雪的话点醒了泉樱,她突然想到:爱菱之前偷出了通天炮的设计图,如果制作手续不是太困难的话,己方确实有可能造一台出来。

    “啊,不行,那个设计图好像没有动力装置……”

    刚刚冒出的策略,马上就遭到封杀。泉樱忆起己方没有完整设计图的事实,然而,有雪却做了补充。

    “动力装置我们是没有啦!不过如果是要动力装置的设计图,我们可能有一张?”

    “什么?这是怎么搞的?”

    有雪在泉樱的诧异声中提出解释,前两天他被困在地底洞窟,与爱菱通讯时,两人就已经有了一个小小计划。在爱菱当初送给有雪的一堆随身道具中,有一袋特殊的粉末,那是太古魔道的奈米技术结晶体,本来是陷入某些迷宫时,广洒粉末,就能在电子萤幕上显示出整个地形,而爱菱变化用法,让有雪把粉末洒在动力装置上,渗透进入,也藉此得到整个动力装置的结构图。

    “……所以,只要分别照这两张图去制作零件,之后再尝试组装拼凑,单纯就技术上而言,我们是可以制作出通天炮的。”

    爱菱的简短解释,让泉樱非常惊讶,在她的知识中很难想像太古魔道有如此神通,但是看爱菱说得自信满满,应该是没有问题。

    “真是好厉害的技术啊!是什么时候开发完成的呢?还是以前就有的技术呢?”

    泉樱本来只是随口一问,但爱菱忽然间支吾其词的迟疑表情,似乎说明了某些事。

    “那个……那个太研院是应陛下的秘密命令,在他即位之初所开发的技术。”

    雷因斯?蒂伦的国王陛下只有一个人,而那个男人此刻正表情错愕地站在旁边,想不起来这到底关自己什么事。

    “我的命令?我偷偷让你们开发的?奇怪,怎么不记得有这种事……”

    在泉樱质疑的目光中,兰斯洛尴尬地轻敲脑袋,却想不起来相关讯息。这倒并不是说刻意否认,而是在即位之初,每当脑里有了新想法,或是灵光一闪,马上就宣旨把稳坐太研院长宝座的小师妹找来,扔给她一道密令,要她马上着手进行开发,现在光是想得起来的就有十几件,实在弄不清楚这种粉末是什么密令下的完成品。

    “咦?师兄你忘了吗?你说白字世家长期以来走私贩毒的利益很大,不过仿冒的利益也不小,所以命令我们开发精准仿冒、盗版方面的技术,这种奈米探测粉就是初步成果啊!”

    被爱菱这么一说,兰斯洛马上一拍手掌,记起了这件事情,面露喜色,但也立刻迎上泉樱不赞同的规劝目光,唯有改换上一片讪讪的笑脸。

    “……看看公瑾师兄,再看看你,我有时候实在搞不清楚你们两个哪边才是坏人。”

    泉樱的感慨,被有雪嘻皮笑脸地混过去,扯说什么作奸犯科虽然是坏人,但至少不会发起狂来毁灭世界,如果从是否危险的角度来看,铁面人妖不管怎么说都是生人勿近。

    “或许吧……真是想不到,师门的几名弟子最后居然是弄成这样子。”

    泉樱由衷慨叹着,在白鹿洞弟子人强马壮的兴盛颠峰,众人没有齐心协力,朝着共同方向努力,让整个时局变得更好,反而是同门阋墙,凄惨地自相残杀,这实在是一件让人很伤心的事。

    思索中,天上忽然传来一阵无声波动,令人不安的冲击波,把众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只见天幕的颜色变幻,最后在空中出现了好大一个破洞,情形与金鳌岛破空而出时候的情景如出一辙。

    “那是……”

    突然见到这幕景象,泉樱以为是金鳌岛去而复返,吓了一跳,但是从那时空裂缝中出现的物体,却比金鳌岛小得太多,只是一艘伤痕累累的舰艇,周围的甲板满布破损,不时更有零件、板壁坠下,显然伤得相当严重。

    可是,泉樱与爱菱仍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东西。这个圆锥形的飞行舰艇,无疑就是刚刚疾飞过来,阻止通天炮发射的魔屋飞空舰。

    飞空舰缓缓朝这边下降,摇摇欲坠的凄惨模样,让人由衷为其担忧,不过最后它仍是稳稳地降落下来了。

    舱门很快地打开,但是由于周围板壁变形,舱门是被强行踢破的,而首先从舱门中出现的人影,则是一个众人都很熟悉的人物。

    “枫儿姊姊!”

    见到久别的枫儿,泉樱喜形于色。能够确认她平安无事,这是目前最大的喜悦了。

第二章 黑色大逃亡

    要重新收拾、处理香格里拉目前的灾情,是需要大量人手的工作,而青楼联盟的回归,适时地填补了这个空缺。

    本来隶属于石崇的武装部队,在这晚之前就已经悄悄撤走大半,青楼联盟可以说毫不费力地就夺回了这座城市,然而,香格里拉受创严重,从昏迷中醒来看见残破家园的百姓,更是需要安抚,这些都是要马上进行的事。

    “清理掉尸体,尽速火化,如果让尸体腐烂造成疾病蔓延,那就很麻烦了。”

    “筹措粮食与饮水,第一批不可以少于三万吨,马上送来,还有……尽速搭建临时住所,这次流离失所的灾民很多,要立刻安置他们。”

    青楼联盟在过去的几千年里,一直统治着香格里拉,整体人脉的盘根错节,是石崇所没法比的,而当魔屋再次回归,这些潜藏人脉全部活动起来,以最快速度控制情况,不让灾情恶化下去。

    对于全体市民来说,青楼联盟的适时回归,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因为如果没有他们,那么香格里拉的许多紧急系统就没人知道怎么启动,让灾情持续扩散的结果,死伤会以倍数成长。

    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多,不过那些都不关兰斯洛等人的事了。他们始终是外地人,在这边的战局告一段落后,最需要的就是休息疗伤。

    魔屋回到香格里拉后,很快就在原来位置重新回复成房屋型态。在枫儿的带领下,兰斯洛等人进入了魔屋。

    “堵塞住通天炮发射口的时候,我们这边受到严重创伤……”

    枫儿向兰斯洛等人解释当时的情形,也是他们最不解的事。

    “假如堵在通天炮的炮口,硬受通天炮一击,即使通天炮的威力不完全,我们也只有全军覆没,可是,魔屋确实有些很巧妙的机关……”

    时空跳跃──这个金鳌岛曾经做过的事,魔屋也同样能够做到,而且由于魔屋的体积远比金鳌岛来得小,此一技术实用上的灵活性也比对方要高出许多。

    魔屋的重重一下撞击,配合本身速度,完美地破坏了通天炮的发射口,在即将轰发的前一刻,把那爆发出来的能量锁住。但这对魔屋本身却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一度被封锁的恐怖能量,会在下一刻更强、更猛地爆发,尽管那个威力无法直击香格里拉,但整个嵌在发射口的魔屋,却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

    “哼!虽然是抱定必死决心过来的,但那可不代表我们这些人就非死不可啊!”

    冲向发射口之前,枫儿听见那位女士如此说,而在通天炮即将爆发威力的那一刻,整个魔屋突然开始变化,依照事先已经准备好的程序,瞬间爆破外壁,解除外部装甲,整个内部的核心部分紧急时空跳跃。

    如果说硬接通天炮一击,是必死无疑的愚行,那么在这种状态下时空跳跃,就是需要赌命的冒险行动。整艘飞空舰艇仍在激烈撞击的反向摇动中,所处的空间又因为庞大能量高度密集,呈现不安定的危险状态,紧急时空跳跃所引起的时空震,也是跳跃时一项危险变因,如果一失控,可能在时空跳跃时被抛向未知尽头的远方。

    事实上,在魔屋进行时空跳跃时,受到庞大能量干扰,还有那股威力强大到震撼时空的爆破影响,所有仪器全部失灵,无法在时空流内定位航行,差点就要全员殉难,成为永远漂流于时空缝隙内的垃圾了,幸好那位女士亲自掌舵,熟练地自那个危险状态中重新突破空间,回到正常世界。

    “听她们说,我也帮了一点忙,因为以前有过穿越时空的经验,所以我本身成为混乱中的一个座标,详细情形我也不懂,反正我们就是这样子回来的……”

    枫儿微笑地说着。之前在日本,她与兰斯洛曾经一起被五极天式扔到异次元,有过类似的经验,所以在那种时空乱流中,她反而很能适应。

    经过这一场剧战,在这里的所有人都需要休息,毕竟周公瑾受了这样的创伤,连金鳌岛都开着逃跑了,短时间内该不会再回来作战,在迎接下一场战斗之前,他们要先疗伤调息,回复战力。

    “对了,一直着眼于金鳌岛,忘了另一个大威胁。”

    泉樱所在意的事,就是石崇所留下的威胁。照理说,香格里拉地下还埋藏着石崇所预留的爆裂物,随时有可能爆发,虽然直到目前都没有爆炸,但想到那个爆裂物的危险性,泉樱不得不提出警告。

    “……虽然不能排除说是石崇那边的疑兵诡计,但这种大事宁可信其有,还是去查一下比较好。”

    “这点不用担心,魔屋降落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做了,青楼联盟在香格里拉扎根千年,有专门的人才在守护遗迹,现在已经潜入地下,开始搜索各个可疑位置了。”

    但最新传回来的进度报告,没有发现任何不妥的东西,这点委实令众人觉得奇怪,尤其是泉樱。石崇特意来后台说的那些话,当时给人的感觉、神情,都不像是作伪,虽说石崇本身就是个大骗术家,可是考虑到当时的情形,泉樱很难相信那只是虚言恫吓。

    “我也觉得应该不是这样。”枫儿道:“所以目前工作人员仍在搜索,有消息回来会立刻通知我们。除此之外,刚刚奇雷斯与妮儿小姐离开的时候,与我们在异空间短暂擦身,青楼那边以独门秘法留下了记号,正在追踪,最后纪录是朝自由都市东南方行进,只要再有消息,我们马上就可以追上去了。”

    有办法追踪奇雷斯与妮儿,对雷因斯这边来说,这是很大的好消息,可是却有人对这喜讯表示狐疑,那就是妮儿的监护人兄长。

    “等等,追踪?你们的追踪记号该不会是那种查到最后,摆了一个大乌龙,发现原来记号在一头猫身上吧?”

    “不会的,青楼联盟所使用的追迹之术,是术法而不是太古魔道器械,不会闹出那种乌龙场面的。”

    枫儿的解释,让身旁的爱菱大为不服气,想要提出抗辩,但是让她扳回一城的机会马上到来,在众人要过一个走廊转弯时,两名神色慌张的侍女匆忙赶到枫儿身前,弯腰行礼,好似很尴尬地低声说话。

    “找到讯号了?呃……什么?记号在一条狗的身上?”

    枫儿错愕而尴尬的表情,正说明着事情超出掌控,这时旁边传来一声重重的闷响,是兰斯洛起手一掌拍在旁边柱子上。

    “兰斯洛大人!”

    “夫君!”

    在众人眼前,兰斯洛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口唇颤动,想要说些什么,跟着就重重倒了下去。

    ※※※

    “嘿,什么把戏不用,耍这点小手段,就想要对付老子……做她们下辈子的大梦吧!”

    在距离香格里拉西北边千里远的某处树林,应该带着青楼联盟追踪术印记的奇雷斯与妮儿正在那里。

    奇雷斯的脸色非常难看,似乎感应到青楼联盟对他的追踪,但那种级数的追踪术法,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顾,脱离空间转移时,他早就随手转抛到其他生物身上,现在敌人应该追踪到错误目标了。

    “赢过那些本来就不如你的人,很光荣吗?真的那么有本事,就不会被铁面人妖打得夹着尾巴跑路。”

    妮儿出言讽刺,重伤的她并没有多少体力,一直脑袋昏昏想要晕去,但一股倔强的坚持,让她紧咬下唇,支撑着不在敌人面前晕倒示弱。

    “你不用急着挑衅,这次战斗我们是趋于下风,周公瑾能把武功练到这种地步,真是可怕,但既然战斗已经结束,我们又能全身而退,下次再战孰胜孰负,这就是他要预备去承受的风险了。”

    奇雷斯说得自信满满,妮儿也明白他话中蕴含的意思。当日耶路撒冷两强对决,公瑾虽然少了一臂,但那一战所带给他的见识与经验,却让他得以突破天位之壁,以斋天位的强绝力量横扫当代,而这次香格里拉的激战,众人获益不少,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资质,去吸收这次战斗中所学到的东西,下次再战时难保不会有人突破强天位,以对等立场与公瑾战斗,而这……想必也就是公瑾最担忧的事。

    想到这里,妮儿脑中的晕眩感觉更盛,没有时间多作嘲弄,冷冷问奇雷斯一句:“你要带我去哪里?”

    奇雷斯不答,只是嘿嘿冷笑,不时更抬头望向天空,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你在找什么?”妮儿问了一句,脑内灵光一闪,奇道:“你是不是在找刚才那头乌鸦?”

    之前奇雷斯拉着妮儿在空中飞行时,与一头乌鸦遥遥擦身而过,妮儿只是奇怪那样的高空不该有乌鸦,奇雷斯却马上觅地降落,现在想来,可能代表那只乌鸦有问题,不然以这头野兽的急躁个性,怎么可能不拉着人持续赶路,会这么好心地停下来休息?

    (听说魔法中有些技巧能够操控生物或是符咒式神,用以攻击敌人或是侦查,那头乌鸦是这样子的东西吗?)

    但以奇雷斯的狂野本色,如果那头乌鸦真的是敌人耳目,他应该立刻出手毁灭那头乌鸦,然后等在原处,等敌人追踪而来后,放手大杀一场,没理由像现在这样找地方躲起来,除非……

    “你受了伤?那个铁面人妖把你重伤了,所以你才不敢和人动手,要找龟洞躲起来?”

    妮儿的推测与语气,刺激到这头绝世凶兽的怒气,反手一拳出去,劲风到处,所有树木全在轰然声响中拦腰折断,倒地时整个枝叶腐朽枯死,一整片树林直线蔓延出去,鸟兽惊吓奔逃纷飞,也不知道被他毁了多少树木。

    “哼,我有伤?这点小伤能难倒魔界皇族吗?三两下就痊愈了,周公瑾想用这些伤来要我的命,他还远远不够格咧!”

    奇雷斯话声不大,但中气十足的感觉,显示状态不错,顶多只有一点激战后的疲惫,却怎也不似身受重伤的样子,令妮儿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更是不解他为何要选择退避,难道是敌人很强吗?

    妮儿所顾虑的理由,只有奇雷斯才知道真相。之前与兰斯洛联手战敌,合并两人天心意识,爆发最强一击时,有些话他并没有坦白对兰斯洛说出,其中就包括这套功法的反噬与副作用。

    这种急就章的拼命功法,本来就一定有着因为急速提升力量所造成的缺陷、反噬,更何况这套功法还是未经实验的半成品,会完美无瑕才奇怪。当时的局势千钧一发,如果不打倒周公瑾,根本就没有“往后”可言,所以这决定并没有错,但既然战斗已经结束,就该思考副作用的隐忧。

    到底会有什么副作用与反噬伤害,奇雷斯自己也不知道,典籍中更不曾写明,只知道在功法运使完毕后,那个副作用随时会发作,不论是他自己,还是配合施展的兰斯洛,现在都处于高度危险的未知状态,为了避免与敌人交手时,副作用突然发作,奇雷斯才选择了退避,不给敌人可趁之机。

    “那……什么人在追你呢?是铁面人妖吗?还是……我哥哥他们?”

    “嘿,公瑾那小子如果要追踪,现在一定是用太古魔道仪器;至于雷因斯,一个快变废墟的香格里拉就够他们自顾不暇,他们自作聪明的结果,现在大概已经发现了那条蠢狗,脸色发青……”

    “那会是什么人?你该不会仇家太多,连什么人想追踪杀你都搞不清楚吧?”

    “哼,肯定是石崇那个鬼祟的东西,他和鸠摩狮那两条狗东西,最喜欢用魔法玩些见不得人的无聊东西,会用式神追踪我们去向,一定是他们的小伎俩。”

    “奇怪,听你的口气,好像和他们很熟啊……喂,你们几个到底是什么关系?是旧识吗?看起来不太像啊!”

    “旧识吗?桀桀桀……”

    被妮儿一问,奇雷斯忽然诡异地大笑起来,声音听来像是喜悦,但又有说不出的怪异。

    “应该可以说是旧识吧,我和这两个狗东西很熟,和他们全家都很熟,常常受托向这两头狗东西问好呢!”

    “哦……你们这些魔界来的说话真怪,问好就问好,也要说得那么阴阳怪气的。”

    妮儿觉得事情好像不太寻常,但也没兴趣多问下去,更不会知道往昔在魔界时,奇雷斯恶名昭彰,走到哪里,便被追杀到哪里,而石崇更曾经主导过其中数次的围杀行动。

    与当初李煜相同的处境,但李煜只在反击的时候杀戮,并不会主动让所经之处血流成河,更不会无故伤及妇孺,与之相比,奇雷斯连李煜一半的仁慈都没有,在石崇初次设局围杀失败后的隔天晚上,这头负伤的凶兽就摸上门去,把敌人未及撤走的家小杀得一个不剩。再隔一天,则把鸠摩狮的满门连同所住城市化成血河尸山。

    追杀行动从此就不曾停过,奇雷斯的凶残之名远传四方,而即使逃窜到人间界来,奇雷斯仍感觉到这几个“旧识”始终追踪着自己的行迹。

    “嘿,丫头,你在人类那边好像是什么大元帅,管过很多的人类,是不是?”

    “这关你什么事?”

    “你在外头闯荡那么久,一定很久没有回故乡了,怎么样,招待我去你故乡玩玩,有兴趣吗?”

    奇雷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妮儿大感吃惊,但回心一想,自从与兄长相认,离开故乡之后,就再也不曾回去过,有时候夜深人静,向武炼方向眺望过去,是满怀念故乡的一切,现在被奇雷斯这么一问,一股怀念的情绪油然而生,强烈思念着那个告别数年的家乡。

    “你问这个做什么……”

    妮儿一句话问出口,自己也恍然领悟,这次与奇雷斯一同离开,主要目的虽说是医治身体异变状况,但与这问题牵扯在一起的,就是要去面对自己的身世问题,奇雷斯说要回到自己的故乡去,应该就是为了这个。

    心里多少有些紧张,但少女思索片刻后,仍倔强地抬高下巴,傲声道:“去就去,怕你吗?”

    “你肯去,桀桀桀……那就实在太好了。”

    低沉的笑声,奇雷斯的诡异声音让妮儿很不安,尤其是看他说着说着额角青筋显露,双手更紧握成拳,似乎在蓄劲预备出手般,这种不必要的动作更让妮儿觉得他意有所图。

    “你、你想干什么?有什么好的?这关你什么事?”

    本来以为奇雷斯意图不轨,或是打算到自己故乡去放手大杀的,哪知道自己这一句话问完,他却邪邪地一笑,额上突起的青筋忽然爆裂,血染地面,紧绷的身体肌肉一下子失去力气,虚弱地倒了下去。

    “……那后面的这些东西,就交给你了。”

    不可一世的绝代凶兽就这么倒下,昏死过去,妮儿被这个不合理的变化弄得大张嘴巴,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才想到是否该过去踢他两脚,确认他是真昏还是假晕,附近的树林却响起一阵刺耳的尖啸声,鸟兽惊走,数百道血红火影自西方高速飞掠过来。

    定睛看去,飞过来的东西是某种鸟类,型态与乌鸦极其类似,让妮儿想到之前被奇雷斯干掉的那头东西,但这些血影火鸦却不是什么平凡的东西,从它们身上缭绕喷发的光焰,还有死死盯着猎物的那种锐利目光,妮儿肯定这几百头血鸦极有杀伤力,假如自己保有十足状态,那自是坦然无惧,但换做是重伤未愈的现在,怎么想都很危险。

    “鸦!鸦!鸦!”

    火影闪动,几百头散发着浓烈血腥气味的赤鸦纷纷停在枝头,刚好居高把妮儿包围住,血目凶瞳狠狠盯视着他们,不住发出刺耳的高声鸣叫,此起彼落,像是在联系什么。

    而从那股越来越紧绷的气氛,妮儿明白这些可能是由魔法成形的怪物群,准备马上发动攻击,自己不但要以重伤之身去应付,更糟糕的是,自己甚至算不上是孤军奋战,因为孤军起码不用被伤者拖累,自己眼前却还有一个昏迷不醒人事的大累赘。

    “鸦!鸦!鸦!”

    “有、有没有搞错……我是重伤病人耶,我……我应该躺下来静养才对的耶!”

    少女气愤而无奈的控诉,并没有打动这群没有同情心的鸟儿,当妮儿背起伤者,拔腿狂奔,周遭一片“鸦鸦”聒噪声响中,数百头火鸦离开枝头,以最猛烈的势道朝他们身后追逐攻击。

    “石崇~~~你这头大奸狗!落井下石,本小姐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第三章 失心疯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自由都市香格里拉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过了三天,香格里拉在青楼联盟的全力运作下回复了最起码的生活条件,尽管大量死亡与毁坏对人们造成的伤害,不是可以一笔带过的事,但那也已经不是雷因斯众人的管辖范围,他们都对此感到同情与黯然,可是重新建设这地方的责任,是青楼联盟,当敌人已经离开,他们甚至不便在此逗留太久,惹来嫌疑。

    “何必这么见外?我很希望你们能够多留一会儿,妮儿与奇雷斯的行踪还不明确,等到有回报后再离开,不是比较好吗?而且,我方希望能够检验有雪丞相所持有的卷轴,关于这件事……”

    辞行时,珠帘之后的那位女士依依不舍地提出挽留,而她所说的也是实话,纯以私交而论,她与妮儿、枫儿都是结义姊妹,与泉樱也有授艺之谊,就连爱菱这几天也在她刻意拢络之下,对她极有好感,以这样的关系来看,当她说“不用见外”时,泉樱确实很难找出辞行理由。

    不过,虽然青楼联盟以“研究”为名,希望取得有雪的卷轴几天,但泉樱仍旧无法答应。她看出这件事情内有蹊跷,与其仓促答应,还不如留作某种外交筹码,更何况……现在是不能无视有雪本人意愿的。

    “这点我们可能帮不上忙呢!因为如果要他放开那管卷轴,可能要有与他一战的觉悟,我们并不想与他开战,那么好运的对手,与他为敌一定会招来厄运的……而且,我想我们应该离开,因为很多事情都不能搁下不理,现在该是回去处理的时候了。”

    委婉地提出回绝,泉樱说话的时候,一双星眸被外头的声响所吸引。从窗口往外看出去,卸下T1000装甲、头戴工程帽的爱菱,正站在高处比手画脚,威势十足地指挥工作人员建筑程序,迅速而确实地重建香格里拉。

    随着一担担砂土、一车车木材的运输入城,大大小小的建筑工事几乎昼夜无修地轮班进行,从人们专心投入重建工作的情境,泉樱也感受到那种想把一切悲伤抛开,努力迎向明日的决心,对于刚刚才迎接重大悲伤的人们而言,这是一件好事。

    正在迅速重建的,不仅是香格里拉城内的各个地标建筑物,也包括了魔屋本身。在通天炮炮口自爆外壁的“金蝉脱壳”,本身也属于一种自毁战术,让这幢魔屋受创很深,几乎丧失了大半的机能,必须藉由与地面结合、稳定吸收能量,才有办法再次活动。

    泉樱看过魔屋是如何增建补强的,那甚至与建筑没有半点关系,只是让工人群把大小建材运到屋内的某处后,置之不理,那些建材就受到莫名力量吸引,迅速分解,自行在应该出现的地方叠建起建筑物。这样的诡异情形,泉樱觉得根本与建筑扯不上边,只是魔屋若有生命般地吞噬这些建材,像“消化”一样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份。

    这么不合科学精神的现象,让爱菱看得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想不出该怎么把这情境背后的道理抄写在笔记本上。而这也正是青楼联盟用以拉拢矮人少女的方法,在那位女士的有心拢络下,炼金术文明与太古魔道文明就这么进行起友善的交流。

    “香格里拉能够尽快站起来,对我方而言也是一件大喜事。这么美丽的城市,如果因为战争而毁掉,真是太令人痛心了,希望下次再来的时候,这里已经回复成我初到时的繁华。”

    辞令应对,泉樱的表现很得体,在雷因斯的阵营中,除了已经倒下的白无忌外,能够像她这般在公开场合表现得彬彬有礼、进退有据的人,实在不多。

    必须急忙离开香格里拉的理由,主要是稷下方面的要求,那里现在已经乱成一团,指挥系统整个崩溃掉了。

    兰斯洛皇帝陛下闭关、苍月草秘书长长假外出、临时指挥者天野源五郎失踪、长老梅琳断去联络,就连能够稳定人心的妮儿公主都不知去向,偌大的雷因斯?蒂伦,整个领导阶层全部瘫痪,底下的大小事务官不知道该向谁请示才好。

    “……本来,还有华院长可以请示的,但她从自由都市回来后,就封闭整个暗黑魔法研究院,现在那边血光翻腾,妖气冲天,从十里外就可以看到种种异象,可能整个研究院上下都在进行大规模生体实验……”

    由于没有其他人可以汇报,所以稷下方面的白家人联络太研院,希望能请回不假外出的院长隆?爱因斯坦回帝都坐镇。太研院向来是稷下学宫的首脑,太研院院长俨然就是学宫之长,虽然不涉政事,却在雷因斯地位崇高,如果有她坐镇帝都,那起码能稳定人心,不然整个领导阶层全部无法管事,这消息如同纸包不住火,早晚会传出去,到时候势必动摇整个国家。

    从电子萤幕中听完属下报告的爱菱,表示会马上启程,但最受到报告冲击的,却是身在一旁的泉樱。

    尽管已经与兰斯洛站在同一阵线,但泉樱仍对“我是雷因斯人”一事,感受到些许困惑。别的姑且不论,雷因斯能否接受自己这个一度为敌的外国人,这尚是未知之数,所以日本一战后,她一直在风之大陆的各处地方奔走,却不曾踏上雷因斯的土地。

    可是,当太研院的干部向爱菱报告,顺便要求爱菱请回身在香格里拉的新任右丞相时,泉樱就为此大吃一惊,因为对方口中那名“才德兼备、曾为莉雅女王与无忌殿下同窗”的新任右丞相,赫然与自己同名,而且是无忌殿下在遇刺前所留的遗嘱中所提到,一旦自己身有不测,便需请这人回来为相,顶替自己右大丞相之位的贤才。

    (这……这太荒唐了吧,我根本不认识白无忌啊!又什么时候和他们一起同窗过?而且,哥哥的同学为什么还会与妹妹当同学?他们两兄妹起码差了百多岁啊?)

    聪慧如泉樱,仓促间脑筋也有些转不过来,而看出这一点的枫儿则微笑解释。

    “一点都不奇怪唷!无忌殿下是学宫的万年留级生。事实上,一直到他遇刺为止,他的名字都还登记在稷下学宫的留级名单上。而当他国葬入土之时,稷下学宫还特地奉上一张荣誉毕业证书陪葬,殿下如果知道的话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那……所谓的继任宰相是……”

    “……是小草小姐的安排。”

    枫儿私下向泉樱解释,在这一场香格里拉战役之前,小草就已经顾虑过,假若自己与源五郎先后倒下,雷因斯一方将乏人指挥,陷入难以为继的窘状;而为了防止这种情形发生,必须另觅后备人才。

    兰斯洛与妮儿是不成的,他们兄妹两人的武力、威望有余,智谋计略却是不足,而且缺乏冷静镇定,尽管偶尔可以收到奇兵之效,但只要把战斗时间拉长,这两个人一定会被公瑾的计策牵着鼻子走。

    几经思量,熟娴军政方略的泉樱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小草便以兄长白无忌的笔迹写下紧急锦盒,让手下人在紧急时候打开,顺理成章地让泉樱进入雷因斯的指挥体系。

    本来忌惮招惹闲话的泉樱,这时也不得不接受小草的好意,立刻与众人动身回稷下。

    “不过……下次伪造这种密旨的时候,别写得那么夸张,又说什么三顾茅庐,又说什么磨墨脱靴……写得这么夸张,看起来……很不好意思啊!”

    “这也是小草小姐的意思,她说雷因斯人喜欢热闹,写得夸张一点,比较有广告效果。”

    众人临行前,并无法从青楼联盟得到任何关于妮儿的下落,也找不到海稼轩、源五郎两人,唯一能肯定的事只有一个:那就是香格里拉地底并没有埋藏任何爆裂物。

    青楼联盟的术者在地底下来回搜索了两天,直到地底洞窟中的怪物慢慢苏醒,重新开始活动,这才不得不撤离该处,但根据他们的保证,地底应该是没有残留任何不妥的危险物体。

    听到这个结果的泉樱极度困惑,不解自己是否真的被石崇所愚弄,但那位女士却支持她的想法。

    “石崇老儿的恐吓应该不会假,所以我相信他曾在地底动了某些手脚,但可能是我们运气不错,这些爆裂物因为某个未知理由而消失,或是被他们自己拆除了,因此我们找不到……”

    这个说法任谁也觉得牵强,但在找不到合理解释的状况下,也只好用这方式暂解彼此的心中疑惑了。直到离开,泉樱还在思索石崇的用意到底是什么,但这时的她并无法料到,事情会在不久之后以一个匪夷所思的形式再次爆发。

    而当坐在前往雷因斯的特快车上,任八头长角六足的异兽高速奔驰,遥望香格里拉半颓圮的城门消失在视线中,泉樱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该怎么为这次香格里拉之行定下评语。

    爱菱仍在尝试调整仪器,追踪着几个大目标。妮儿与奇雷斯是很难找,但金鳌岛这么一个庞然巨物,绝不可能忽然消失,爱菱用仪器追踪两天后,已经找到了金鳌岛的方向,发现它正以高速朝西行进,照方向来推测,目的地应该是中都。

    回中都作什么呢?由于香格里拉的连场激战,众人几乎都忘记了,大批雷因斯军队正朝中都开拔,两国的战斗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公瑾结束了香格里拉大战后,立刻就赶回国都,先稳定艾尔铁诺的王都。

    “夫君与奇雷斯能够全身而退,应该是伤到了公瑾师兄,但就不知道他的伤有多重……”

    传闻斋天位武者有极强的自愈能力,甚至更胜乙太不灭体,如果此事属实,不管公瑾师兄在战斗中受的伤多重,现在都应该痊愈得差不多了,就可惜无法向夫君兰斯洛查问那场战斗的详情,不然一定会有所帮助的。

    “爱菱小姐,妮儿小姐那边有下落吗?”

    枫儿向爱菱查问着,但少女却摇着。

    “查不到耶!七个仪表上都找不到他们的踪影,青楼联盟留下的那个仪器,也只能找到那一条狗……”

    爱菱皱眉说话,但却被后舱一阵愤怒的咆啸声给打断,原本正交谈中的三女蓦地安静下来,很尴尬地彼此对望,不得不觉悟到目前雷因斯最大的问题,并非是仪表上那只仍在趴趴走的流浪狗,而是身在后舱中的那头猴子。

    泉樱苦笑着站起身,朝后舱门扬声喊话。

    “雪太郎,你那边……”

    “快闪,我拉不住他了。”

    有雪高喊了一声,跟着就是“哗啦”裂响,整个舱门木板被一样东西撞碎,跟着就是一道黑影冲撞进来,势道好猛,速度也快得让人没法捉摸,只是一眨眼,就看到那个东西扑在枫儿身上。

    枫儿没有闪躲,但生性拘谨的她也不敢主动张手去抱,就这么任那个东西扑抱过来,一下子搂了满怀。

    “兰斯洛大人,你有没有……”

    本来是想要问有没有好一点,但现在看来是没有了,兰斯洛一手抱住枫儿后,另一手却弯起来在脑上抓头,一双虎目不见往昔的威势,反而像是绕圈似的直打转,咧开大嘴嘻嘻微笑,看来没有半点绝代霸主的气势,遥遥望来,还真像一头从山里跑出的野猿猴。

    被兰斯洛搂抱在怀里,享受胸膛的温暖气息,对枫儿来说是一件满享受的事;被他亲亲吻吻,这在双方已经有过亲匿关系的此刻,也不是什么问题;不过当他连连伸出舌头,像品尝什么美味瓜果似的,从细嫩雪颈直舔到耳根时,受不了痒的枫儿就只有连忙用力,想把兰斯洛推开。

    不过这企图却完全落空,枫儿虽然伤愈,但是她的推挤力道和兰斯洛相比,却有着过大的差距,让她在惊讶兰斯洛武功进境的同时,又给兰斯洛抱在怀里,这次的情形更糟,除了连续舔吻过来,一手还像是捉虱子似的,在她背上、腰上连抓。

    “不……不要这样子……会痒……兰斯洛大人……好痒啊……哈……哈哈……”

    “哈哈哈,枫儿姊姊,好有意思,看来夫君大人真的很宠爱你呢!”

    “别说……这种风凉话,快点……快点把他拉开,哈……哈哈哈……”

    无法挣脱,枫儿甚至没机会抹去满脸的口水,就被身上的痒意笑得快岔了气,但泉樱也没法一直在旁边看好戏,她的开心笑声吸引了兰斯洛注意,跟着就放开枫儿,一溜烟地朝泉樱扑抱过去。

    车厢的空间狭窄,就算泉樱的身法再快十倍,也没有足够的地方来闪躲,更何况兰斯洛来势奇快,想闪避或招架都不容易,但泉樱有过经验,对此早已有备,从怀中掏出一个黄澄澄的物体,朝爱菱方向一扔,反应不及的爱菱顺手接过。

    “这是……啊,香蕉?”

    大发明师的反应并不灵光,在她想起自己手中怎么会拿着一根香蕉前,如同饿虎扑羊般的凶猛猿猴已经冲上来,将她一下扑倒,跟着就张口咬住她放在胸前的那根香蕉。

    “啊,不可以……师兄你的舌头……不要一直……啊……哈哈……好痒喔……别一直把舌头往我领口舔啦……”

    爱菱的窘状比枫儿更糟一筹,而最后也是*三女齐心合力,才半诱导、半压制地摆平这头纯*本能行动的泼猴,当这情形终于被控制住,累得说不出话的三人,都回忆起那天兰斯洛病发倒下的情形……

    几天前,兰斯洛脸色突变,不支倒下,造成众人一阵惊慌,但当兰斯洛由昏迷中醒来,就变成了这么个乱七八糟的模样,既不认得眼前的亲友,也没有思考能力,好像整个人返祖退化,变成了一头猿猴。

    对于这个状况,众人毫无异议地认为,这必定是金鳌岛一战造成的伤势影响。有伤就要医,但是要这头泼猴老老实实坐下来看病,那可真是一场恶梦。

    兰斯洛虽然失去神智,武功却并未因此而减退半分,天魔功的霸杀威力较平时稍逊一筹,但是身手敏捷、反应灵活的程度,却在平时数倍以上,登时把香格里拉又闹了个人仰马翻。

    “如果是对上天魔功高手,那还好;如果只是对上一头会天魔功的猴子,那我们也认了;可是……这头猴子根本是疯的,要捕捉一头会天魔功的疯猴子,这种任务简直是人间地狱!”

    泉樱的感叹一点也不假,在捕捉过程中,她因为身先士卒的缘故与丈夫正面交锋,被兰斯洛一拳打中小腹,妖雷魔电爆发,差点就将她的龙体圣甲一拳击破。中拳刹那,痛澈心肺,泉樱讶然于丈夫武功之高,而虽然只有那么短短一瞬间,但她由衷同情起被这双拳头痛殴过的石崇与鸠摩狮。

    有雪的卷轴帮了不少忙,但主要的制胜因子,是泉樱与枫儿交替使用天丛云剑,凭着神剑两种不同异能,再加上些许的……美色诱导,这才半软半硬地制服了这头肆虐香格里拉的魔猴。

    青楼方面的医道好手看不出任何东西,最后是由那位女士亲自出马,检测之后的结论,是脑波发生了某种异常变化,这才导致行为失常。

    “如果周公瑾当真如你们所说,拥有斋天位的绝世力量,那么别说奇雷斯与床上这位病人联手,就算找齐当前所有强天位武者,也未必能将他击败,所以他们必定是用了某种能够影响天心意识的合战功法……我曾听说,魔族的武学中确实有这一门绝学,而奇雷斯出身魔界皇族,很有可能通晓这门奇异功法……”

    那位女士的推论百分百命中事实,而根据这个推论,使用这种匪夷所思的玄奥功法,很有可能引发某些副作用,最明显的冲击,就是运转天心意识的脑部,所以兰斯洛的异常行为就非常合理。

    讲是这么讲,但是众人并没有什么方法医治,青楼联盟的群医也对此束手无策,最后的建议,是必须要找专业人士处理。

    医道方面的专门人才,无论是华扁鹊或玉签风华,目前都离香格里拉甚远,这也是泉樱必须立刻离开香格里拉的原因,于公于私,如果身为雷因斯领导人兼最大战力的兰斯洛无法复原,未来的仗真不知道该怎样打下去。

    “主要目标是回到稷下,华扁鹊大夫在那里,她虽然思想乖僻,但却是有真才实料的专业人员,交由她来处理,我想是最妥善的安排了。”

    记起在杭州的往事,泉樱不由得露出苦笑。自己与那个阴阳怪气的巫婆只有一面之缘,可是如果不论医德,只论医道,世上大概没几个人有信心在那巫婆面前自夸。

    没有人质疑泉樱的决定,但想到这是否为“最妥善的决定”,即使是与华扁鹊最好的爱菱,都感到十分心虚。然而,比起风华所在的北门天关,这里前往稷下是快得多了,所以华扁鹊成为医治这种疑难杂症的不二人选。

    这是兰斯洛王的荣幸,也是他的不幸……

第四章 噬血入侵

    由于兰斯洛的倒下,成为雷因斯阵营首要处理的问题,所以有很多同样重要却无暇处理的事,一时间都被搁置。

    人们并没有注意到,当参与那场战役的兰斯洛出事,与他一同并肩作战的奇雷斯,是否真能“全身而退”?还是如他这般也在战后倒下?

    知道事情真相的,就只有妮儿,但与奇雷斯一同逃亡的她,并没有机会向别人诉说自己的遭遇,只是独自忙着爬山涉水,不但要背着一具昏迷不醒的黑色躯体,还要肩负起对抗那群飞鸦异禽的重任。

    当好不容易甩开敌人追踪后,她躲到一处山泉旁,用手绢沾湿冰凉的泉水,轻轻洗涤身上的血污。当已经凝结住的血渍被冰水化开,少女皱起眉头,痛呼出声。

    “我……我到底是招谁惹谁了?为什么会沦落到这里来做苦工?”

    妮儿抱怨的心情非常认真,现在的情形比当初预想更糟,如果单纯只是被奇雷斯绑架,这家伙对自己的态度还算尊重,不会有什么苦头吃,但眼下却是另一种情形,奇雷斯这个绑架犯莫名其妙倒了下去,一连三天都没有醒过来,而自己背着他逃亡,身上伤势根本没时间好好静养,还要被大批怪物攻击,真是好没天理。

    “石崇那个王八蛋,将来再给我碰到,第一个就宰了你。”

    把石崇当成始作俑者,妮儿对他恨得咬牙切齿。自从那日遇袭后,她就突围朝西南前进,目前已经在武炼的边境,只是因为重伤未愈,脚程甚慢,不然以天位力量飞行,早就深入武炼了。

    被那群血鸦怪物层层封锁,往东北方去雷因斯的路断掉了,暂时也没别的方法可与亲友取得联络,只有持续逃亡一途。比较呕的一点是,自己还要另外拖一个大累赘,不然或许有机会拉远与敌人的追踪距离。

    这样子救奇雷斯一把,真的好吗?妮儿只是觉得,虽然他胁迫自己同行,但自己与他有过约定,说过的话不能不算数,因此目前的救援也算是守信的一环。

    奇雷斯是个大恶人,救了他一次不可能感动他什么,更别说要他改恶向善,换言之,只要他继续活着,往后就会有其他人受害,那自己岂不是成为帮凶?

    问题是,这次奇雷斯之所以受伤,是因为帮己方而战,如果自己当真趁他虚弱时取他性命,那么往后哪有人还敢与雷因斯合作?尤其是,当妮儿想到奇雷斯不是为己方而战,仅仅单纯是为她而战,她心里就很难抹除那股欠了他什么的感觉。

    先把人情还清再说吧!目前的目标,是位于武炼境内的故乡,只要把奇雷斯平安带到那里去,也就算是还了人情。

    “找他来联手作战……啧,想想在香格里拉的时候,我胆子还真大咧!居然敢做这样的卖命演出……”

    回想起在香格里拉,因为情势危急,决定让奇雷斯吸蚀自己的血肉元气,当时的艰难决定,现在想想都觉得心惊,回忆起来还是搞不太懂,那时候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量。

    “根本是与虎谋皮啊!以后再也不做第二次了……”

    妮儿轻声感叹着,耳尖微动,聆听到空气中的异样风声,心中一惊。

    “这群浑蛋,又来了,石大奸狗,你真是无孔不入。”

    妮儿怒声抱怨,却对改善这种情形束手无策,愤怒地站起身来,环臂运劲,迎向那一头一头俯冲过来的邪火血鸦。

    天魔功是魔界诸般邪异内功、剧毒的克星,却对克制魔法效果不佳。两天前,妮儿鼓劲推出的大天魔刀,并无法将这些邪火血鸦斩杀,两天后的现在,她连运使大天魔刀的力气也没有,仅能尝试图个侥幸,使用路上所构思出的战术。

    妮儿一抖手,从腰后抽出一卷长鞭。这是她刚才略作休息时,拾起附近飘落的柳枝,缠编成一串,克难制成的鞭子,现在贯起天魔劲,就往飞冲过来的血鸦笞去。

    血鸦飞旋的姿态轻翔灵动,妮儿在地上发劲扑打不易,现在多了一条柔韧兼备的柳枝长鞭,俨然是有了一只长及数尺的巨臂,一下回拉抽击,就把几十头血鸦笼罩在鞭劲范围中。

    (成功了!)

    妮儿心中一喜,但却高兴得太早。重伤之余,脑里不甚清醒,天心意识对力量的驾驭程度不佳,妮儿这一鞭施劲太重,挥到中途,鼓满天魔劲的柳鞭赫然轰炸爆碎,功亏一篑。

    战术失败,妮儿大感不忿,若是平时,可以尝试直接以天位力量凝劲成鞭,但眼下手酸足软,哪做得到这种高难度技巧?只有拼起残余力道,鼓荡天魔劲,一面尝试突围,一面尽力不让这些血鸦近身。

    一下子就陷入苦战,幸亏这群血鸦对天魔功犹有顾忌,不敢过度逼近,每当妮儿像是要豁出去狂发天魔刀斩击时,数百头围绕她周身十尺旋飞攻击的血鸦,就尖叫散开,双方拖拖拉拉地半对峙着。

    “鸦!鸦!”

    看准了妮儿体力不支,血鸦一下子冲了过来,这一下空档把握得极好,妮儿胸口气闷,一口真气提不上来,天魔劲溃散,立刻被血鸦攻入空隙。这些血鸦似有实质,其实却是虚体,冲破妮儿的防御阵线后,竟然从她的身体穿透过去。

    “唔!”

    妮儿一阵剧痛,眼前发黑,剧烈的晕眩感几乎让她倒地昏去,强行撑住一口气,狂喝一声,凛冽天魔劲从体内海潮般汹涌奔出,刚猛魔气如同黑光暴炽,将入体的血鸦逼出,更把十几头想要继续穿透入体的血鸦给震溃、吞噬,重新夺回主控权。

    (撑不住了……再不跑就不行了……)

    伤疲相互煎熬的肉体,只想倒地好好睡去,但妮儿却知道自己短暂的神威,如同回光返照,如果不趁血鸦群被震溃消散的时候突围,等到这些弥漫的血雾再次聚合成形,自己就束手待毙了。

    “奇雷斯……你好重啊!该减肥了……”

    一肩背起不省人事的黑色凶兽,奔跑中的妮儿,只能喊着这样的话来让自己维持清醒。即使不运起天位力量,单单凭她的天生神力,扛奇雷斯这不过几十斤的瘦弱躯体,根本不当一回事,现在之所以会喊重,那完全是因为失血过多,晕眩欲倒的缘故。

    被血鸦穿透的背后,与其说是痛楚,其实更多的是麻痹感。妮儿知道那里的伤势如何,三天前她就看过那种伤口了,肌肤完全看不见裂痕,只有淡淡鲜血从里头渗出来,但是肌肤下的神经组织却受到伤害,导致行动迟缓。

    三天前的首次遭遇,自己就是不晓得这一点,被这些血鸦从手脚关节透体而过,伤了经络,整个动作变得笨拙缓慢,这才吃上大亏,没法拉开与这些血鸦的追逃距离,更糟糕的一点是,每次被这些东西透体穿过,自己就觉得大量精气仿佛被它们给吸收,神困力钝,缺乏元气的结果,也让本来应该好转的伤势更形恶化。

    (别说伤好了,在这种情形下还没死掉,我一定和哥哥一样,都是野兽般的回复能力……)

    在这种情形下仍能保持乐观,该是不幸中的大幸。就连妮儿自己也没想到,如果不是陷身于致命杀局内,她现在一定会因为自己的出身秘密而困扰不已。

    只是,穷于应付血鸦狙击的妮儿,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真正危机,更不晓得自己挣扎的一举一动,全部被别人看在眼里。

    “……这丫头看来还是活蹦乱跳,一点重伤的样子都没有,真是好惊人的回复力啊!”

    看着水镜中的鲜明影像,石崇抚须微笑,想用这个笑容来掩饰自己的疲惫倦意。

    三天前从香格里拉紧急撤离,本来还算走得潇洒,但紧跟着的事态急转直下,多尔衮重创而归,鸠摩狮等人狼狈逃回,不但没捉到目标人物,连抓到手的郝可莲都给逃逸无踪,还莫名其妙赔上了阿难达一条性命,连接而来的重大打击,让石崇再也难以掩饰自己的失望。

    是能力不如人吗?还是冥冥中当真有一股天意,令魔族在人间界的大事不成,难道创世神就希望魔族永远待在那片暗无天日的秽土?

    一种近似败北的挫折感,让石崇喟叹着命令手下休息,强提起精力投入另一计划──狙击奇雷斯。在战前评估时,石崇就已经计算过,只要奇雷斯出现在香格里拉,那么不管为了什么理由,他都必定会牵扯进这场战斗,因为他就是一头这样的疯狂斗鬼。

    而只要被牵扯进战争,他与如日中天的周公瑾正面相撞,即使不死,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届时便可以趁机下手,除去这名心腹大患。那名少女有办法请动奇雷斯参战,这让计划出现了些许误算,但总体上说来,仍然照着当初的计划进行,当施布在香格里拉周围的式神发现奇雷斯,狙击战就立刻发动。

    奇雷斯昏迷不醒,如果这消息传回魔界,不知道有多少同胞会笑歪嘴巴,拼尽一切也要来到人间界,把这欠下千万魔族血泪之债的凶兽分尸,而对自己来说,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那名少女挺身保护奇雷斯,让自己的计划受阻,这是另一个误算,但这误算却成了一个绝佳机会,因为那名少女并不清楚她本身究竟有多少价值。

    石崇双眼半闭,朗声唱颂咒文,在他浑厚的声音中,前方那座水池逐渐泛起波纹,原本可以透过紫色水晶看见的清澈池水,像是被倒入了什么红色染料,一下子染成满池的红色,呛鼻的血腥气味更弥漫整个斗室。

    宛如鲜血般的池水,无风自动,开始迅速地激烈旋转,很快就变成了一个无比血腥的腥臭漩涡,但是在不断激溅出紫水晶池的邪恶浓血中,点点紫光从里头灿发亮色,没过多久,紫光开始凝聚,随着石崇一声巨喝,紫光幻化成形,沾惹鲜血后,变成一头又一头的血鸦,振翅飞出,朝着石崇身后飞过去。

    血鸦的外形仍然是沾满血污,但是在一片鲜红色当中,两翅羽翼焕发点点紫气,似乎蕴含着某种能量,而大片血鸦在石崇的咒语控制下,一起于空中转弯,飞向同一个方位。

    在石崇身后不远处,一个男子身影正在那里盘膝打坐,体型虽然壮硕,但从后头遥遥望去,却给人一种枯瘦如木的感觉,像是在坐着某种断绝生机的枯禅。

    血鸦就是朝着他的方向飞去,在要从他上方飞过的时候,被他的力量所捕捉,聒噪着被吸扯下来,甫一接触到他的身体,马上就被吸纳归并于体内,很快就被吸收分解。

    百余只的血鸦,转眼间就被吸收殆尽,里头所蕴含的,是从妮儿身上透体而过时,所吸纳到富含魔气的血肉菁华,对任何修练魔界功法的武者来说,这都是最佳的培元圣品,而得到了这些能量之后,枯坐调息的多尔衮立刻睁开双眼,赤红的眼瞳中精光四射,似乎极为受用。

    不只是单纯的精神与感觉,多尔衮伤痕累累的肉体也在瞬间好转,多处伤口急速愈合,连疤痕都细不可见,这些都显示了他从这些血肉元气中得到的好处。

    治愈了与兰斯洛决斗所受的大半创伤后,多尔衮获益的好处更不只如此,他左手振臂一扬,红袍翻飞间,点点紫色星光漂浮游移,环绕在多尔衮周身,犹如一圈紫色星河,璀璨神秘,悠远深邃。

    而多尔衮的表情也更为慎重,浑不似之前随手吸纳血鸦般的从容,每一个动作都刻意放慢,生怕因为一个微小的失误而出错,直到整个呼吸、真气运行、姿势都调整完毕,他才不间断地重吸一口长气。

    “呼!”

    多尔衮仰首一吸,气吞天地的姿态,让人想起吸纳江海的巨鲸,一口便将偌大汪洋吞吐。而在他的吸摄之下,点点紫色星光纷飞入体,顺着蓄劲已久的干阳大日真气,一一归并回体内的脉络穴道,像是围绕着太阳旋转的星体,经过一番冲击后,慢慢盘旋归位,自成系统,配合整个真气的流转而运行。

    新吸纳的力量,归化于大日功的王道真气,仿佛形成了一个运行星系般,不住在体内流转、压缩,爆发出更强猛的力量,单单只是进行这个吞吐动作,激烈的气流劲风就往外头吹拂横扫,缓慢朝这边走来的石崇尽管不受影响,但也能充分感受到气流中那股扑面而来的压力。

    不似天魔功的凌厉感觉,石崇并无法将这种感觉以任何比喻来显像,和各种或平和,或霸道,或急走偏峰的武学相比,这种感觉比较近似天地未生的浑沌不明,只是这“浑沌”的感觉还有缺陷,太过于着相,没有到运转无隙的地步。

    这种感觉一闪即逝,石崇眼前出现多尔衮的身影。再次披上了红袍,多尔衮的面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缓缓站直起身,几下呼吸吐气后,冷淡说了一句话。

    “已经有七成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石崇却能心领神会,因为这正是他辛苦施法所得到的结果。

    “是吗?这真是好消息,照这进度来推算,再有几次的功夫,你就能够完全吸纳那丫头体内的力量,更上一层楼了……那丫头还真是能撑,换做是别人,被这样子连续疲劳轰炸,早就不知道倒到哪里去了。”

    石崇抚掌而笑,暗自庆幸自己的机运实在不错,因为那个丫头完全不懂得术法,所以当血鸦袭体的时候,她只察觉到肉体的伤痛,察觉到本身元气受损,全然没意识到这背后的可能性。

    假如是雷因斯当中精通术法的几个人,源五郎、梅琳?格林,又或是那个鬼祟神秘的海稼轩,甚至是那个昏迷不醒的奇雷斯,那么情形就会不同,他们会以术法对抗术法,让自己没有那么容易得逞,再不然,他们也会教导那丫头把天魔功的魔气强化,那么对血鸦的抵抗力就会强化许多,虽然不能因此进行有效攻击,但至少可以阻断血鸦吸蚀元气的效果,也阻止……血鸦吸盗她体内天武真功元气的效果!

    这一点完全是意外,三天前看到这丫头拼命掩护奇雷斯突围时,石崇只是想着该如何下手一次杀掉这两大强敌。毕竟,无论是奇雷斯或是妮儿,都已经是他难以正面敌对的麻烦人物,可是在他正要施法时,多尔衮制止了他,并且说出一长串口诀,要石崇将血鸦配合这段口诀使用,于是便产生了这样的意外效果。

    要藉着血鸦透体吸纳的效果,逐次偷走来自海稼轩、如今蕴含于妮儿体内的天武真功元气,那除了要当初的天武圣功部分口诀外,还需要一个已经有相当修为的武者作为磁源,才能够把偷盗而来的元气成功转移,否则那只是得之无用的游离能量,而多尔衮就具备着这样的资格。

    “即使完全吸纳那丫头体内的元气,集中三分之二的元气修为,仍然没有任何意义,发挥不出实质作用与杀伤力。”

    话虽如此,但藉由逐步吸纳的元气,多尔衮的魔族体质活性化,短短几天就尽驱体内敌劲,康复了九成伤势。而听到这句话的石崇,却表现得甚有耐心。

    “不打紧、不打紧,作大事需要耐性,修练神功也是,只要先得到这丫头体内的元气,你就已经在这场争夺战中领先,剩下的……只要得到源五郎那一份就好了。”

    说到这个,石崇也很纳闷,那个在雷因斯阵营中扮演智囊角色的男人到哪里去了?在这种强者争霸的世界,动脑的智谋型人物往往不受重视,所拟的策略也常常发生意外变数,但在石崇眼中,源五郎仍算是一个值得付出敬重的人物。

    金鳌岛一战至今,没有听到这个男人的消息,这是雷因斯在弄什么玄虚把戏?还是这个男人当真出了事,未从金鳌岛全身而退,甚至战死当场了呢?可以判断的资料太少,还要继续观察才行。

    也不能只把注意力放在源五郎身上,除了他之外,有一个很重要的人物并未归来,那就是当初负责绊住梅琳的花天邪。

    对于石崇来说,这男人已经变成了一着不受控制的棋子,自从在中都一战,被天草四郎灌顶传功,并且获得天草四郎一生的记忆与经验后,花天邪就形同脱胎换骨,整个气质与感觉全然变了个人,对于这边的协议与命令虽然还照着执行,却不时有脱轨之举,让石崇把握不住他的想法。

    得到天草四郎的一生经验与记忆,等若多了一世轮回后,新生的花天邪脑里在想什么、打算做些什么,这些是石崇说不准的事,任他再怎么有智慧,也无法确实估计花天邪的打算,所以当鸠摩狮与蛭妖传来报告,说花天邪最后出现所在是香格里拉地底,不顾他们二人的阻拦,坚持独力闯荡地窟深层后,听见这件事的石崇呆了好半晌,猜不透这年轻人弄什么玄虚。

    如果不是因为花天邪这般态度诡秘、难以捉摸,那么本次香格里拉之战,有他正式参战,不管是对哪边阵营,他都有改写战局的力量。光想到这点,石崇就感到扼腕,不过目前他最在意的事,就是目前仍没接到花天邪脱离地窟的消息,他该不会被困在那里头了吧?

    除此之外,香格里拉地底爆炸,岩浆热流重创金鳌岛的报告,石崇已经看过了,但有一点是他所弄不清楚的,那就是他特意放置在地窟中的黑核晶,并没有发挥预计效果,否则那阵足以将香格里拉炸飞上天的巨爆,早该把香格里拉轰上天去,命中金鳌岛。

    黑核晶到底为什么没有爆炸?这点石崇也不知道理由,甚至找不出那些黑核晶到底去了哪里?这次的香格里拉大战,留下的迷团实在太多……

    ※※※

    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利,但石崇确实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在适当的时候,控制着自己的贪心,不去贪求过多的战果,把注意力集中在单一目标上,避免因贪心而多生枝节。

    当前风之大陆上的霸权争夺,过多的二线杂兵根本派不上用场,唯一能够决定胜负的只有顶级武者,己方在这方面确实略逊一筹,所以多尔衮的存在可说是唯一王牌,一定要让他尽早复原才行。

    只要能够夺尽那丫头体内的天武元气,就能让多尔衮有所进展,甚至突破,因此这就成了石崇的近期目标,竭力截断妮儿与雷因斯方面的联系,不让即将疲倦倒下的她得到任何援助,逐步削弱她的反抗能力,完成自己的目标。

    帮助多尔衮做出突破,看似是一把很危险的两面刃,不过石崇却不怎么担心,因为多尔衮对世俗权位名利不感兴趣,双方目前是各取所需的完美合作,没有冲突的理由,真要说是有什么分裂问题,那也是把台面上敌人都扫光以后的事,届时……连不可一世的周公瑾都能打倒,一个徒负武力的多尔衮又算什么呢?

    姑且不论石崇的想法是否太过天真,他的计划确实得到了漂亮的实现,在香格里拉之战结束后的第六天,妮儿进入武炼领地的四天后,一直被血鸦群追缠攻击的妮儿,终于到了崩溃边缘。

    手、脚的经络与肌肉都受到相当伤害,更别说这四天以来,几乎都是在贫血的状态下长途跋涉与战斗,如果不是天生神力与毅力,妮儿早已倒下,但即使她拼命咬牙苦撑,在经历了这么多天的苦战后,少女的精神也已经到了极限。

    (如果小五在这里就好了……)

    以前浪迹天涯的时候,不是没有过被追杀的经验,那时候身为榜上有名的通缉犯,被各方人士追杀是家常便饭,但不管怎样,那时候身边总有伙伴,或是兄长与四十大盗的亲友,或是源五郎,大家彼此相互依*,情势再怎么恶劣,至少精神上是一直保持轻松开朗。

    但这一次就不行了,独自逃亡的孤独感,不住为无止境的战斗增添压力,妮儿由衷佩服那个死要钱的家伙,因为韩特已经独自面对这种战局很多年了,现在想想,如果日积月累过着这种生活,也就难怪那个死要钱会变成心理变态了。

    更何况,没有朋友也就算了,身边唯一的伙伴,不仅是累赘,还是一个与战友八竿子打不着边的死对头。

    然而……

    “妮儿小姐或许很适合照顾别人喔!你与兰斯洛老大一样,当不是为了自己而战时,爆发出来的力量都特别强。”

    源五郎之前曾经这么说过,那时候自己还把这当作是嘲讽,反手狠揍了他一拳,可是,那句话或许真是有些道理的,这几天的战斗,为了要掩护奇雷斯突围,自己确实许多次在快要倒下的濒死关头爆发力量,杀出生天,假如只有自己一个人,或许精神层面早就支持不住而倒下了。

    (浑蛋,那么会教训人,真正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到哪里去了?)

    平时,妮儿的自我要求总是很严厉,她不希望自己在任何人眼中是个倚*兄长威望的女人,所以即使是对源五郎,她也摆出高姿态,不让自己过度仰赖这个可*的男人。

    知道每次自己有危险,默默守候在身边源五郎就会现身护花,这是一件很让人安心的事,尽管不想倚赖他,但每次回身时,就会看到他在身后不远处,那种感觉很好;也因为如此,这次自己累得都快死掉了,却迟迟没有看到他,不安的感觉就加倍浓厚,想起他或许真的在与铁面人妖战斗时有了万一,妮儿心中顿时升起一股遗憾与懊悔。

    但目前并不是思索这些的时机,因为一层又一层的血鸦,铺天盖地般袭击过来,数量与规模均超越过往,堪称是最强的一次攻击,妮儿背着奇雷斯,几次突围都冲不出去,心里越来越焦躁。

    (这次可能闯不出去了。)

    妮儿有了这样的觉悟。尽管她并没有意识到,敌人是*着吸摄她的血肉元气而迅速回复,拉开了两边的差距,但也感受得到敌人实力正快速壮大,血鸦威力和当日在香格里拉附近遇袭时,已不可同日而语,相形之下,虚弱成这种模样的自己,简直是一种无可原谅的丑态。

    近千只的血鸦群,并不急着进攻,只是把周边密密麻麻地围住,一层又一层,占据住每一个树梢、每一个死角,不发出半点声音地施予压力,宣告着绝不让猎物逃出去的决心。

    妮儿背起奇雷斯,努力撑起身体,不弯腰、不低头地与血鸦群对峙着,疲惫的目光里,却有着仍然坚定的倔强眼神,只是,和她的一双眼睛相比,近千双燃满敌意的血红眼神却来自四面八方,之前妮儿已经尝试过多次,都闯不出血鸦群的包围阵,现在这一次也宣告失败,伤痕累累地退回原地。

    她现在看起来确实是很惨。身上的衣裙没有一处完整,乍一望去,也不知道有多少道破损,每处破损中看不见性感的娇嫩肌肤,望上去只是一片凄厉鲜红,那都是被血鸦攻击所造成的伤口,干结的血污覆盖伤处,近几日血鸦追击得越来越急,妮儿连稍事休息、梳洗的时间都没有,只有任浓烈的血腥味笼罩全身。

    (要杀我吗?真的那么想杀我吗?可是,我才不会这么简单就被你们干掉,即使要倒下,我也一定会把你们都给……)

    自杀或放弃,并不合妮儿的个性,可是她永不服输的灵魂,在面对必死困局时,却本能地想着玉石俱焚的最后手段,即使要死,也绝不会让敌人好过,十几个同归于尽的必杀技巧,在脑里迅速闪过,只是还不确定哪一种能够消灭血鸦后,还能伤到幕后的鼠辈敌人。

    深入武炼的此刻,周围都是高木密林,被血鸦群给层层封锁后,野兽飞禽自然走避,附近更是连半点声音都没有,可是,就在妮儿预备要动手的那一刻,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吵杂人声。

    是有人在高声歌唱,而且不只是一个人,听来像是有数十人高声说话、喧哗,从声音的感觉来判断,好像还有醉意,喊嚷的语句杂乱无章,说话中还带着歌唱。

    (糟,是什么人从这边经过了?)

    为了怕牵连旁人,妮儿这几天刻意挑选人烟稀少的方向逃跑,都是以天心意识扫描,确认前方没有任何人家居住,才朝那方向逃逸,还一直庆幸武炼地广人稀,只要尽量往森林峻岭方向逃跑,就不会有无辜之人被牵连,哪知道一路上竭力避免的事情,居然在这时候碰到。

    (不行,得要出声警告他们才行。)

    妮儿心中一急,忙吸一口气,想要发声警告,让那些人不要*近,怎知道后方的几百只血鸦早已虎视眈眈,趁着她吸气动作的刹那,一下子突袭过来,妮儿猝不及防下,只阻挡了两成不到,剩余的数百只血鸦如同星火飙射,竟然由背后完全没入她体内。

    (糟糕,这样子下去,我……)

    之前只是每次十多头血鸦入体,就已经弄得元气大伤、气虚体弱,这次是数百头血鸦一起窜流入血脉,那还得了?

    妮儿识得厉害,拼命运劲反激抵抗,可是数百血鸦一旦窜流入体内,庞大邪力立即压制住虚弱的天魔劲,妮儿虽然鼓催劲道,却什么也没法催逼出来,反而被血鸦所化成的邪劲入侵更快,只是眨眼功夫,骇人的鲜红血筋就在她身上飞快延伸。

    “砰!”

    剧痛攻心,整个身体一下子失去力气,妮儿软软地倒在地上,手足虽然无力,却是不能自主地抽搐颤抖,而突起的血筋也在肌肤上蔓延,很快就由背部延伸到手足,密集突出、冲激,像是要撕裂肌肤而出,断骨撕肉般的剧痛,如千万把小刀在体内切斩,痛到让人无法忍受。

    妮儿不是忍住不叫,她痛得想要尖叫,可是干哑的喉咙里,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那些怪异的式神生命体,在入侵体内吸取元气的同时,似乎也大量损蚀血肉,尤其是现在这样几百只血鸦一次侵入,那种痛楚简直没法想像。

    (我就这么完了吗?可恶,那个奇雷斯,这种时候还睡得那么沉……)

    脑里只剩下这个想法,妮儿的意识渐趋昏迷,甚至忘记了附近还有一群行人,然而,整个局面的变化也在此时发生。

    由于意识昏沉,妮儿并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也没有感应到有任何人往这边*近,承受剧痛的她,只是忽然看到一道强光。从不远处的前方笔直照射过来。

    是某种强烈灯光?是某种猛兽的眼瞳?还是什么不明材质的发光体?

    这一点妮儿实在是没力气去判断了,但是这道如日光般的白芒,却在刹时间将整个树林照亮,栖息于枝头的近千血鸦群为之骚动不安,纷飞上天,虽然一再想要往下*近,可是强烈的白光却蕴含某种能量、某种正气,凝聚形成了一层能量网,迅速伸展着范围,把尝试*近的血鸦一一驱离。

    受到影响的,不只是那些狂叫乱飞的血鸦,就连那些钻入妮儿体内吸汲元气的血鸦也不能幸免,全部感应到那股与它们生命型态相反的纯阳正气,不安地狂躁着。

    如果说血鸦是至阴至邪的魔物,那么这道白光就是纯阳正气,当其中一方越来越强,另一方就相形受到削弱,没过多久,钻入妮儿体内的血鸦群就抵受不住,悲鸣着窜飞出去,甫一离体,便被炽盛到极点的白光所净化,消失无踪。

    所受到的痛楚大减,妮儿稍微回复了一点清醒,勉力转头朝前方看去,只见在前头的幽暗树林中,明耀的雪亮白光已经减弱,露出了里头的人影。

    白衣宽袍,看不清楚面孔,柔和光芒中的那道人影,看来相当俊俏,有若女儿家般的秀气,还有那强大的魔力与亲和感,让妮儿脑中只浮现一个人名。

    (小五……怎么那么晚才来……)

第五章 monkey,monkey,pink!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雷因斯·蒂伦领空

    青楼联盟的六脚快马,确实是日行千里的神驹,当泉樱等人行进到自由都市的边境后,便把马车交还给青楼联盟的人员,自己则越境进入雷因斯,转换交通工具。

    甫一进入雷因斯,爱菱就发出讯号,一艘早已等候在云层中的百尺飞船从天而降,安静而迅速地降落在众人面前。那是太研院刚刚造好的院长座机“铁达尼一号”。为了迎接院长回到稷下,特别安排的首航,上头除了装载目前太研院最新一代的武装,也配备了刚刚开发完成的新引擎,让众人能以最快速度赶回稷下。

    看着这艘百余尺长的飞行气船,流线形的洗炼外形,让泉樱感受到一种美感,为之赞叹,佩服雷因斯在太古魔道上所累积的成就,如果没有这份底子在,众人日后要对付金鳌岛可以说是难上加难。

    并不是所有人都一同登上“铁达尼一号”,在抵达雷因斯边境之前,枫儿就与众人先行告别,赶往自由都市的中部,去查探小草的状态,这是她最不放心的一件事,而假若兰斯洛清醒,一定也会同意她这样的作法。

    泉樱把天丛云剑交还给枫儿,尽管自己身为龙族的正统继承人,但她还是认为,枫儿姊姊才是天丛云剑的主人,是龙神授命将这柄神剑赐予她,自己这些时间只不过是暂时借用,如今自由都市的问题告一段落,便该奉还。

    “神剑在很多地方都能派上用场,枫儿姊姊你把剑带去,应该会有些作用的。”

    枫儿把剑带走,在一阵依依不舍的告别后,她朝自由都市而去,而泉樱等人则按照原定计划转搭飞船,朝稷下全速前进。

    甫一登舰,泉樱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与动弹不得的丈夫共处一室,一面照顾着行为失控的丈夫,一面翻阅起雷因斯的各种军政资料,为着即将开始的辅政工作进行准备。

    要忙于事务工作的不只是她,船上的另一名女性也面临同样困扰,那就是再次坐上院长宝座的爱菱。

    抛下公务擅自出走,这本来应该是难以卸责的重罪,可是太研院内没有人会这样责备。说来或许有些好笑,但在整个稷下学宫,尤其是太研院院士的眼中,这名半大不小、娇俏中犹带几分稚气的少女,简直是女神一般的存在,让众人无条件地拥护与爱戴,配合她的意愿来办事。

    不过,对于一心只想当个研究人员,从事单纯研发工作的爱菱来说,过度的信赖与期待,确实也满让她困扰的,因为……

    “这文件是什么?呃……要我出任教育改革委员会的召集人?有没有搞错?”

    “没有搞错,院长,下面那一份橘色的档案夹,里面是希望您出任这一次在东方家举行的自由经贸会议,担任雷因斯的领队。”

    几名属下一脸正经的表情,让爱菱不知所措,连连抬高眼镜,把桌上文件反覆看过两次之后,还是掩不住心内强烈的疑问,提出抗辩。

    “真的没有搞错?可是,我只是太古魔道研究院的院长,作研究与开发新技术是我的职责与能力范围,哪有资格去过问国政呢?而且……我不懂教育,也不懂经济啊!万一搞出什么问题,害到了雷因斯的小朋友,那怎么办呢?”

    “啊?您不喜欢吗?可是,以前的太研院长官们很喜欢做这些呢!就算什么也不懂,他们还是喜欢到处去当总召集人,反正最后出了事又不用负责任,过去的长官都做得很开心,还有人毛遂自荐,要担任我国与艾尔铁诺之间的和平谈判大使呢!”

    “等一下,一个研究员要那么多权力做什么?难道他们要统治世界吗?还有……为、为什么做了错事可以不用负责?”

    “……这就是我国官僚体制的伟大之处了。”

    越来越难了解自己继任之前,过去的太研院长到底在做些什么,不过爱菱觉得自己多少可以理解,为何当年皇太极老师要离开这个知识宝库。

    只是,从自由都市回来的一路上,爱菱也在思索着一个问题,泉樱等人虽然察觉她的态度有异,却不晓得她究竟是为了什么事烦心,也帮不上忙。而此刻她重新坐回了办公桌……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恰如字面意义般的坐在办公桌上……一手托着下巴,扁着小嘴,把目光缓缓望向面前的部属。

    皇甫平、青团、丹罗……这几个人都是太研院的各部主管,从爱菱接任院长之后,就一直忠心跟随,但爱菱迟疑良久,仍无法肯定是否能与他们讨论自己心中的疑惑。

    “大家,我有一个问题……”

    爱菱小声地问话。即使已经当了好一阵子的院长大人,爱菱仍学不会那种威严与领导风格,她总是很平和地与部属商讨,借助他们的力量,找出一条最适合众人行走的道路,这种作风或许不适合治理国家,但在打理太研院的时候,这就是最好的治理模式。

    不过,就在她向部属们询问意见时,一声爆炸隐约传来。众人所在的工作室,有特殊的隔音装置,但众人根据声音大小与隔音装备的效能,还是能推测出这场爆炸威力不小,纵然如此,他们仍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

    在爱菱院长任内,平均意外爆炸的发生次数,是过去的十倍,众人早就对各种爆炸声习以为常,安全措施也做得十足,特别是“铁达尼一号”这样的顶级飞船,防护装置更是众人的心血结晶,保证无懈可击,因此听到爆炸声,即使知道爆炸威力不小,他们表情却变都不变,继续聆听院长大人的问话。

    可是紧接着而来的那声尖叫,让爱菱的小脸蛋变了脸色。整个飞行船上也不过寥寥几名女子,那方向正是泉樱的居室,会出现这种声音,难道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被敌人杀上船来了?

    匆匆往监测仪表一看,瞧不出有任何陌生人登舰的讯号,所以如果真有人来,那必定是敌方的绝顶高手,以此来推断,莫非……是铁面人妖来各个击破,以雪前耻了?

    想到这一点,爱菱再也坐不下去,命令众人回到各人岗位加强戒备,她开启t1000装甲,立刻开门赶去现场。

    开启了t1000,铠甲瞬间贴体着身,物理崩坏枪也迅速填充能源,可是这些东西能不能带给自己什么保障,爱菱是一点都没有把握。想到几天前众人是那么辛苦才打退了铁面人妖,现在这里只有自己和泉樱姊姊强撑局面,如何是人家的对手?

    赴援之前,爱菱命令一众手下准备弃船撤退,可是几名部属都对她爱戴有加,哪肯在危急时舍她而去,脑里都只想着要用身体当院长大人的盾牌,绝不能让她伤到一根头发,所以匆匆用通讯设备下了几个指令后,他们都跟随在爱菱身后,一起朝目标方向而去。

    爱菱一马当先,速度奇快,转过几个弯后,也不管门开还是门关,一下子就冲进泉樱的居室,询问事情状况的话还没出口,马上就是一声惊呼。

    “哇!”

    爱菱大吃一惊,被突然破门而入的泉樱也傻在原处,本来正在拉袜子的右手停顿半空;长发披乱,尚未穿戴整齐的衣裙,前襟出现一个大弧度的开口,裸露出雪嫩的香肩、大半个高耸的胸房,一双半穿上香袜的**更是曲线完整地展现在爱菱眼前。

    当前雷因斯阵营的佳丽中,泉樱和风华的姿容确实艳冠群芳,刹那间的倾城仙姿,就连爱菱都看得脸红心跳,害羞地用小手捧住发热的脸蛋,却舍不得把手指完全紧闭,间断地从指缝中贪看这一幕艳色,好奇自己怎么之前没有注意到,泉樱姊姊居然那么漂亮。

    由于平常很难有人够胆在龙族前族长更衣时闯入,所以鲜少碰到这种场面的泉樱,一时间也无复平时的聪慧多智,呆呆地想着该先拉好衣服?还是应该先关上门?大脑足足花了十多秒的时间,才得出“爱菱也是女生,应该拉她进来,先关门”的结论。

    不过,当瞥到后头有几个陌生男人快步跑来,这位新任的雷因斯右相,采取了闪电般的反应,右手猛推,升龙气旋在千分之一秒内打了出去,巧妙地将铁门推封起来,重重地关上。

    势道太猛的结果,爱菱被关门的冲击力轰退几步,一跤跌坐在地上,只觉得鼻子一阵痛楚,伸手一摸,赫然发现自己正在流鼻血。

    “哇!”

    “院长大人,您怎么了?”

    “真的有刺客吗?敌人在哪里?我们可以让这整艘船与敌人自爆。”

    “神经病,那样连我们也会被炸掉……”

    一群属下在这时赶至,见到院长大人受伤,七嘴八舌地连声探问。为了怕属下紧张过头,提早把“铁达尼一号”,变成“铁沉泥一号”,爱菱捂着鼻子,连忙做出解释。

    “没有啦,这里没有刺客,我也没有看见铁面人妖,只是泉樱姊姊刚好在换衣服啦!”

    “可是……您的鼻血……”

    “都已经说过是因为有人在换衣服,所以我才会变成这样,你们是听不懂吗?”

    无心在这问题上多做纠缠,爱菱只是急着再推门进去,看看刚才到底出了什么事,却又担心泉樱姊姊还没换好衣服,踌躇不前,只好连声敲门。

    在人情世故上不甚敏感的她,并没有察觉自己刚才的话,在部属们的耳中代表了什么,也没察觉到几个大男人正在她背后窃窃私语。

    因此,新任右大丞相不但博学多闻,更是姿容无双,连女性都不能在那绝色魅力下幸免的香艳传闻,就此传开,并且在短短时间内传遍雷因斯。

    与这个无稽传闻一同传播的,还有“太研院院长鲜少与男人传出诽闻,并非因为她与兰斯洛陛下或已故右相有何暧昧,而是因为她只爱女人”的传说,一同让阅读到这篇新闻的稷下群众震惊不已,有人甚至把诽闻联想到黑魔法研究院的院长,那名冷艳阴森的女巫,毕竟太研院、黑魔法研究院的两名院长过从甚密,早就是公开的秘密。

    这些传闻后来所掀起的事端,是爱菱此刻所不能预见的,而在她担忧的连声敲门下,那扇扭曲而紧闭的铁门终于打开,穿戴整齐、仪容端正的泉樱走了出来。

    尽管之前窃语不断,可是看到泉樱出来,一群男士全都静默下来,弯腰行礼。与爱菱的亲和力不同,端正丽容的泉樱,有种如同贵族般的王侯气息,很容易让人为其威仪所慑,不敢心存侮慢。

    “泉樱姊姊,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呢?”

    问到这里,爱菱的目光越过泉樱,瞥向混乱而空荡荡的房间,看不见应该在房间里头的兰斯洛,奇道:“师兄呢?他到哪里去了?他不是该和你在一起吗?”

    “你师兄他……”

    提到丈夫,泉樱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事情又不能不解决,想了一会儿,才在爱菱耳边简单解释事态。

    刚刚泉樱在房间内阅读公文,微感到有些倦意后,预备更衣就寝,可是在换衣服的时候,本来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丈夫,突然目露奇光,跟着就恶狠狠地扑了上来,将妻子推倒,受惊的泉樱发出一声尖叫,也就是爱菱那时候听见的声音。

    “讨厌,泉樱姊姊你该早点说嘛!人家被你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铁面人妖来了呢!”

    爱菱一面说着,一面又用小手捧着通红脸蛋,露出一个“这是你们夫妻的私房事,何必对我说”的羞赧表情,这种娇俏可爱的模样,和泉樱的倾城仙姿相比,是另一种动人的风情,让身在后头的一众部属大赞眼福。

    “不,不是你想像得那样啦……”

    如果真是闺房情事,泉樱虽然害羞,但也会因为与丈夫处得甜甜蜜蜜而喜在心头,但这次的事情之所以羞于启齿,完全是一个不想解释的误会。

    但是,又不能不说……

    泉樱贴唇在爱菱耳畔,轻声说了几句话后,爱菱大惊失色,失声惊叫道:“不可能!你说师兄把你扑倒以后,抢了你的衣服,就冲出门去了,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啊!”

    听见院长大人的惊奇与疑惑,后头一众男性部属像是深有同感般,一个劲地猛点头,直到泉樱转头过去,严厉地望向他们,这群惊觉表错情的男人才连忙改为摇头,然后又不知该表什么情地一下点头、一下又摇头。

    “……总之,就是这样子,你师兄冲出去之后就不见了,当时我……嗯,当时我不方便追他,现在我也找他不到,这艘船是你建的,有没有什么设备能够扫描一下呢?”

    “没问题。”

    爱菱透过t1000的装置与船舰系统连线,开始扫描兰斯洛的位置,但脑里却想着另一件事,以科学观念转了几转后,顿时恍然,拍掌大叫。

    “我、我知道了,师兄是因为现在照本能行动,而猿猴对于人类的动作,有很强的模仿性,所以才会把你推倒后跑掉,绝对不是因为泉樱姊姊你不漂亮或是难看,绝对不是的。”

    爱菱一心一意为自己想解释与安慰,这份心意让泉樱觉得好体贴,可是,在这种时候解释,只会让本来尴尬的情形变得更糗,泉樱通红着脸,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反手一下轻敲在爱菱头上,要她专心搜索敌人。

    “啊,找到了。”

    爱菱的叫声让众人吓了一跳。并不是搜索到兰斯洛的踪迹,而是“铁达尼一号”的左侧甲板突然发生爆破,被一股强悍力道从内部击破,无论是力量的刚猛或是击破位置,都应该是兰斯洛所为。

    甲板被打破,整个船舱内气压失调,马上狂降高度,幸好“铁达尼一号”自动反应,开动隔绝闸门,把破口封死,逐步调回应有的压力维持,让飞船能够稳定飞行。

    “我们立刻赶过去。”

    确认了位置,众人便不再迟疑地赶奔过去,毕竟谁都知道兰斯洛目前状态不寻常。武功强横的他不仅没有自保能力,还可能反过来伤害自己,然而,即使赶了过去,可能也要先打一场没有胜算的苦战,这又该怎么办呢?

    所有人之中,只有爱菱仍然在思考,脑里还盘旋着刚才的问题。

    如果说师兄现在化成了一头猿猴,整个照本能行事,刚才扑倒泉樱姊姊,是因为猿猴模仿人类的冲动,那么,他打破飞空舰之后,到底会做些什么呢?

    不,与其要这么说,还不如回归原点来想,想想他夺门而出之后,到底是要做些什么,才会打破甲板?

    (难……难道是……)

    众人脚程均快,才一下子就已经到了隔绝闸门,爱菱用t1000向系统发了几个命令后,众人身后的隔绝闸门放下,前方的闸门缓缓开启。

    才一打开,一阵豪迈而悠扬的歌声,从门缝下方传来。

    “……苍江长千里,红河水不停,前尘已旧,人事尽非,只剩古月照今尘……”

    声调悠扬,豪迈中隐约带着沧桑悲凉,正是一派英雄气势,众人闻声为之一凛,心中又是诧异,又是惊喜,暗忖莫非兰斯洛陛下已经康复,不然怎么能够有这样的歌声。

    怀着七上八下的惊喜心情,众人看着那道厚重闸门完全打开,看到了舱门后头的景象,刹时间,周围只剩下呼呼风声,所有声音全都安静了下来。

    这次,众人没有“哇”的一声,只是在目睹前方情景后,脑里头如同霹雳爆炸般眼前发黑,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东西,也不想再多看一眼前面的东西,如果能够选择,他们甚至愿意在开门的那一刻瞎掉眼睛。

    高空中的凛冽寒风吹得人四肢冰寒,从甲板的破口往外看,已经来到了稷下王城的上空,下方千万人家***通明,笙歌不绝,整个城市犹如一颗闪映光彩的美丽宝石,正是最美的夜色一幕。

    以这幕华丽夜色为背景,在甲板的破口上,站着一个体态雄伟的男人,背后映着冰轮明月、万家***,看见众人进来,威严的目光平淡扫过众人面上,令所有人心头同感一震……直到这里,本来都还是一幕足以被形诸笔墨的名画景象,然而,顺着长风飘扬,男人披在身上的那件浅蓝长裙,却不住刺激着所有人的视觉。

    “那、那件衣服是……”

    就算再怎么不愿意承认,可是看看领口的大红蝴蝶结、两边袖子上的荷叶滚边,还有裙子末端的蕾丝绣饰,都实在提醒着众人,那是一件很好看的女装……真的很好看,样式大方,手工细致……如果不是穿在一个雄纠纠、气昂昂的彪形大汉身上。

    “喔!神圣的狗屎!”

    “天啊!陛下、陛下他穿了女装!”

    瞬间的惨叫声像是炸了锅般,沸声腾腾地传扬开来,但是从那歇斯底里的声音,就可以明白在场众人的精神被逼到了什么程度,那几乎是让人为之崩溃的梦魇。

    不过,在一众慌乱声中,还是有人劝大家力图镇定,别丢了身为太研院高级干部的脸。

    “大家不要慌张,女装并不是什么恐怖的东西,那是我国的伟大传统,历代的女王陛下都喜欢穿,我自己里头现在也穿了一件……呃,我的意思是说,即使穿上了女装,他仍然是我们的国王陛下,看,他的霸者气势仍然是那么强大,一点都无损于他的王者威严啊!如、如果铁面人妖看到了,一定会被王者神威吓得屁滚尿流的。”

    “狗屁啦,别把你的个人嗜好套到别人身上,一个霸者怎么会穿女装?穿了女装的霸者就不是霸者,是……是……是女霸者了。”

    “女霸者?直接说是霸女会不会好一点?”

    “你们几个,别再玩国王新衣的文字游戏了,睁大你们的眼睛仔细看看,面对事实吧!这根本就是一个穿女装的人妖啊!更糟糕的是,这世上怎么有这么丑陋的人妖?人妖不可以当霸者的,一只有性别错乱症状的猿猴,只会传染奇怪的疾病!”

    即使是太研院每月一次的学术激辩,都不会有这么热闹的场面发生,而相较于一团惊惶失措的没用男人们,始终一语不发的两个女人,还保有着起码的冷静……或者该说,她们已经渐渐回复了冷静。

    看着丈夫站在破碎甲板上跳来跳去,高举双掌连续拍击,口中不住发出“吱吱、吱吱”的猿猴叫声,仿佛在嘲弄着底下众人的手足无措,泉樱不由得叹了口气。

    站在“嫁鸡随鸡、嫁猴随猴”的立场,自己应该要走过去负起责任,至少要负责把人给弄下来,可是,想到小腹上隐然作痛的感觉,泉樱实在不想走过去后,又像上次那般挨上一记猛拳,那根本就是赌命的行为。

    “爱菱……这边交给你,把人弄下来吧!都快要降落稷下了,这样子降落下去成何体统?”

    “哇,泉樱姊姊,不行啦!师兄是你的丈夫,这应该是你来处理的问题啦!”

    “如果可以,我也很想,但要是再被他打上一拳,那就不只是家庭暴力的问题,我的腰要是被打断了,就要连续看巫婆的脸好一阵子,那实在不是什么好经验……做人不应该太感情用事,还是理智一点比较好。”

    轻轻一掌拍在身旁少女的肩头,泉樱微笑道:“这是你的船,这个问题就交给你处理吧!用你的电脑和大脑,应该有什么办法把猴子诱下来吧?”

    “引诱猴子……啊,我知道了,我马上去准备香蕉。”

    爱菱在猛力点头后,打开隔绝舱门,飞奔而去,泉樱在后头看着她的背影,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香格里拉大战结束的时候,本来想找机会好好与丈夫谈一谈,确认彼此的情感,把一些失落很久的东西作个厘清,没想到突然发生了这个意外,让自己满心期待刹那成空,一颗芳心又要七上八下好一段时间,真是难捱。

    唉,也许上辈子真是欠了这男人什么,所以前世欠完,今生又欠,落得整日要为他牵挂若斯,再也找不回以前的清静心境……

    泉樱轻叹一声,转头便要离去,但一句轻轻的歌声却在此时传到耳里。

    “……关……关雎鸠……”

    唱歌的声音很轻,咬字也不甚清晰,其实像是在念字多过唱歌,更与“好听”扯不上半点关系,但泉樱听见这句歌声,整个身体如遭雷殛,脚底重重地一记踉跄,第一时间猛转回身,不敢置信地望向声音的源头,那个正同样望着自己,轻轻拍手歌唱的男人。

    “……关关雎鸠……在河之……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古雅的词句,出自一个如同猿猴般粗豪的大汉口中,在场没有人能够理解其中的缘故,但泉樱却听得懂那里头的意思,不仅听得懂,她还记得这首歌谣的典故,数年前印象深刻的那一幕,仿佛又在眼前重现。

    ……在那座小庙的前院,无视周围有大批人群围观,那个豪爽开朗、笑得像是一个大男孩般的汉子,突然单膝跪地,引吭高歌,对自己献上他的真心与诚意。

    转眼间就是数年过去,这几年里头的变化,人事早已全非,自己曾经以为这段情缘会随着遗忘之舟,渐渐沉入冰冷的记忆湖底,永不复现,但想不到会再有这一刻,这个男人又对自己唱起了那首歌,声音就如同记忆中的阳光一样温柔。

    一幕幕过去的情景,在眼前刹那间闪过,泉樱下意识地抬手捂着嘴巴,因为如果不这么做的话,自己一定会失声哭出来。

    久违的温热泪水,再次模糊了眼眶,鼻酸的感觉是那么难受,可是胸中的情感却又那么欢喜,透过模糊的视线往前看,那个男人正向自己扬起了手,像是在等待自己的回应。

    “……泉……泉樱……老婆……”

    之前还在教训爱菱,做人不可以感情用事,什么时候都要保持理智,可是,听到丈夫那么吃力地唤出自己名字,泉樱再也忍不下去,不管什么理智、不管什么尊严,一下子飞奔出去,回应丈夫张开的手,重贴上那副一再给予自己温暖感觉的胸膛。

    “夫君!”

    进入他怀中紧紧相拥,两个身体的温度仿佛在这瞬间合而为一,泉樱好想马上把心里的话全告诉这个迟钝男人,但想到旁边还有其他人在看,只好强行把这感觉忍住。

    夫妻两人抱得很紧,泉樱想抬起头凝视丈夫的脸,但一颗芳心却不争气地急促跳动,让她好半天都情怯而抬不起头,直到终于调匀了气息,才大著胆子抬起头来,仰望着丈夫的表情。

    刹那之间,那个爽朗的开怀笑脸,与记忆中那个大男孩的笑容重叠,没有一丝邪气,仿佛是晴朗阳光般的感觉,让人非常舒服,也跟着心胸开阔起来,只不过与往日相比,这个笑容的弧度似乎笑得……太弯了一点。

    “吱吱!”

    一声不应该存在的声音,从丈夫的口中发出,让泉樱有所警觉,不过那已经晚了一步,以兰斯洛现今的强横武功,慢上一小步的时间,已经足够他做太多的事情。

    而在一众旁观者的眼中,只看到这样的情形:先是泉樱夫人面露惊惶,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而兰斯洛陛下高举双手,像是猩猩表示开心那样连续拍了几下掌,突然之间就出手如电,一把搂过泉樱夫人的柳腰,仰头嚎叫,在她来得及做任何挣扎动作之前,纵身一跳。

    “喔~呜呜呜呜~~~”

    像狼又像某种凶猛野兽的嚎叫,划破稷下城的夜空,象牙白塔的主人与新任夫人就这么跳下飞船,飘扬在稷下城上方近万呎的高空。

    在飞行船上目睹这一幕的众人,再次感到了魂飞天外的震惊,单单只是这一个时辰之内,他们到底受了多少惊吓?实在是不想去数、去面对了,而看到国王陛下与宰相大人一起殉情似的从高空跳船,所有人都腿软地蹲坐了下来。

    “怎么办?兰斯洛陛下他拉着泉樱夫人一起跳船了,这该怎么办?”

    “天位武者那么厉害,这一下应该摔不死人吧!而且兰斯洛陛下虽然神智不清,泉樱夫人可是清清醒醒的。”

    “那可难说得很,这里是稷下城,他们夫妻穿着两套女装一起跳下去,就算身上没什么事,给底下的人看到了,以后也不用做人了。”

    “现在才说太晚了啦!人都已经跳下去了,下头起码几十万双眼睛都在看,有什么办法可以不给旁人看到?”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甚是热烈,突然船舱下方发出一阵怪异的机括声,跟着就是一道耀眼红光在底下骤闪,众人因为位置的关系,没有直接看到那道红光,可是整个稷下城却全都被笼罩在红光范围内。

    “咦?刚才那道红光,是不是……”

    “应该就是吧,怎么看都像是新研究开发出来的洗脑光线,如果正面接触,会透过视神经,把前后十秒内的短暂记忆洗去,还造成十几秒的失神状态。”

    “这东西不是才刚刚完成人体实验吗?说是我们白家画时代的新成就,有了这项产品,以后秘密工作时就不用整天灭人家口,可以少死很多人,造福万民呢!”

    “如此说来,刚才在底下看到洗脑光线的人们,就会失去十秒钟的记忆,陛下和泉樱夫人的丑闻也就不会上明天早报了,这装置使用的时间太好了。”

    “哈哈,广大市民可真是没有眼福啊!不过这也没有办法,真正的秘密与丑闻总是被独占,怎么能给不相干的闲人知道那么多事。”

    既然已经没戏可看,一行人谈谈说说,预备重新开启闸门回到船内,话题全都是洗脑光线预计中的神奇效果,好奇着是谁把这项新装置装在院长座机上,却完全忽略的最重要的问题……刚才是谁开启这套洗脑装置的?

    “嘎嘎。”

    气压闸门应声打开,众人正要进去船舱,却被一个人拦住。穿着t1000盔甲的爱菱就站在那里,微笑地看着一众部属。

    “咦?院长,你怎么还在这里?不用去拿香蕉了吗?”

    “是啊,院长你不用拿了,陛下和泉樱夫人都已经跳下去,这里没人吃香蕉了。”

    一面听着部属们的话,爱菱保持微笑,往手臂上按了几个按钮,一套强化塑胶做成的护目镜,降下遮住了她可爱的闪亮明眸,而一根银亮外壳的钢笔,也快速出现在她掌心。

    “咦?院长你为什么戴上护目镜?这里风虽然大,但是没有强光,距离天亮还久得很呢!”

    “喔,这不是为了防护强光,我只是要趁机向各位介绍一下我的新作品,就如你们刚才所见到的,那套洗脑光线的设备,是我们太研院新完成的技术结晶,但体型笨重,携带不易,在实用上还有许多障碍。”

    “这也没办法啊,现有技术只能做到这样了,要把那套设备再缩小,起码还要多研发一年半载,才能……”

    “不,我来这里就是想告诉各位,相关技术已经获得突破,我昨天已经做好了一个携带型的洗脑装置了。”

    “真的吗?实在是太好了,院长大人,那个装置在哪里?可否让我们见识一下。”

    “这有什么问题呢?各位请看看我手中的这根钢笔,有没有看到它最上头正在闪着红光?对,大家注意往这边看……笑一下吧……”

    爱菱微笑着向部下们说话,跟着“喀擦”一声,闪亮的红光瞬间炽盛,照遍周围三尺范围,也深深映入每个凝视者的视网膜内。

    “……唉,每次都是这样,难怪以前的前辈总是说……人类真好骗……”

第六章 不死的强者

    朝中都方向前进的金鳌岛,在脱离香格里拉不久后,就启动了时空跳跃的机关,消失在天空中,而在之后的几天里,金鳌岛也不曾在风之大陆任何一地的空中出现。

    时空跳跃,需要精准的测量技术、庞大的运转能量,并不是轻易能够做到的东西。金鳌岛在香格里拉之战被一再重创,伤害极深,多处机能受损,就算在时空跳跃途中发生什么意外,那也不足为奇,而一旦时空跳跃失败,最理所当然的结果,就是永远被困在时空的缝隙中,漂流千年、万年。

    只是,正如所有敌人给公瑾的高度评价般,没有人认为那个男人会如此轻易倒下,也没有人相信他会因为这种无聊理由而死,每个人都在戒慎等待,等待公瑾由暗处突然出现,并且深信那个现身必定伴随着雷霆般的沉重一击。

    这个推测与事实相距不远。在不可见、不可触摸的时空缝隙中,金鳌岛缓慢地漂流着,那么巨大的一座岛屿都市,和整个浑沌安静的亚空间相比,也不过是沧海中的一片孤叶,如果不是因为金鳌岛还有能力开启防护罩,那么随便一场时空风暴,都足以将这座岛屿彻底毁灭。

    这是朱炎的判断。当金鳌岛驶离香格里拉后,他第一个让苍巾力士与工兵团去确保、修复的,就是防护罩装置,在开启防护罩之后,金鳌岛启动时空跳跃程序,整个避入亚空间当中。

    第二集团军目前可说是众矢之的,无论是石崇一党人,或是雷因斯?蒂伦,都把公瑾大人当作头号大敌,如果他们得知公瑾大人受伤,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攻击机会。与其要面对层出不穷的连续敌袭,亚空间无疑是一个最好的避难所,没有敌人能够追到这种地方来,只要把防护罩开启,金鳌岛在亚空间中安全无虞的飘移,正好趁机修复整备战力。

    身为太古魔道方面的专业人才,朱炎的判断非常正确,就算公瑾亲自下令,也不会有第二种应变措施。

    连场激战,所带给金鳌岛的伤害确实很重,修复的工作格外不易,但金鳌岛本身就是个大型都市,有什么建材不足或耗缺,只要拆下已经废弃的旧有建筑来填补,倒也问题不大。

    在防护罩的完美隔绝下,无数的星火在金鳌岛内窜闪,由于工兵机械人的数目不足,就连苍巾力士都被输入工兵程式,开始一钉一锤地在金鳌岛内办事。成千上万的机械人,如工蜂般爬窜在金鳌岛内的每个破损处,辛勤修复,让受到重创的金鳌岛快速回复旧观。

    朱炎目睹着这一切的景象,慢慢饮下机械人送来的浓茶。即使是天位武者,连续六天六夜没机会阖眼,那也是非常疲劳的煎熬,不过自己却责无旁贷,因为公瑾大人不能管理问题的时候,大小事务就只有由自己一肩承担。

    (如果这时候蒋忠在这里就好了……)

    疲倦到想阖眼时,朱炎冒出这个想法,那个被所有同伴视为公瑾大人第一心腹的副官,并没有随行参加香格里拉之战,而是负责率领第二集团军回国,从后头追截雷因斯军队,不让敌军蹂躏国土、进犯王都。

    不能追随在主帅的麾下,蒋忠想必很遗憾吧!但即使他在这里,现在也派不上用场,因为这些需要太古魔道知识的指挥工作,并非蒋忠与郝可莲能够代劳,除了公瑾大人,就只有自己才能够完成这些指挥,一定要在公瑾大人醒来前,把所有工作整备完毕才行。

    “哔!哔!”

    代表有人*近的蜂鸣声响起,厚重的金属门升起,郝可莲从门口走了进来。

    素来自负美艳的她,此刻也免不了形容憔悴的模样,虽然已经洗去了满身血污,破损撕裂的衣衫却无处替换,只不过……当事人似乎对此毫不在意,将破损衣衫缠缠绑绑,守住最起码的走光限度后,很大方地任手臂、小腹、背后的大片雪肤香肌裸露,全然不顾这撩人打扮对同伴造成的困扰。

    不过……这样也不坏。就连朱炎自己都不得不苦笑承认,比起浓茶,这等香艳装扮看来确实更有提神效果。

    “公瑾大人醒了,要见你。”

    九个字,郝可莲传来相当重要的讯息,已经连续昏迷数天的公瑾大人终于醒了,朱炎放下了手边工作,与郝可莲同去面见主帅。

    在那间专属休息室里,长长的座椅上,坐着刚刚离开苏生水槽不久的公瑾。

    几天前,他昏迷不醒时,朱炎做了很正确的判断,认为主帅已臻至斋天位的绝顶修为,若是等闲的伤势,很快就能够自我痊愈。现在自愈效果没有出现,必是他认为伤势严重,如果不先把入体敌劲驱除、散化,就先催愈肉体,那肯定会把自己弄得伤上加伤,结果更糟。既然如此,现在该做的事情就是把主帅放入苏生水槽,以太古魔道技术稳定伤势,等到主帅将入体敌劲驱散完毕,自然就会痊愈醒来。

    这个判断完全正确,连公瑾都很庆幸自己有个好部下,如果没有这个辅助措施,自己醒来的时间起码要再延上三天,在这个分秒必争的时刻,不允许这样的时间浪费。

    一手横放小腹,那里的伤处已经痊愈完好,但公瑾仿佛仍能感受到几天前的撕心剧痛,实在想不到,三名次自己一级的武者连成一线后,居然会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力量,破去自己的护身劲,把自己给结实重创。

    (强!真的是很强,奇雷斯……想不到魔族会开发出这么强横的合击技,如果没有斋天位力量护身……)

    如果没有斋天位力量护身,那么自己就算斗志再强,也绝对无法在这恐怖一击下逃生,因为三名强天位武者合并的力量,几乎是压倒性地涌来,假使自己未曾突破,纯以强天位力量抗衡,整个身体会在少于一秒的时间内支离破碎,半点机会也没有。

    那套合击功法有着不可思议的作用,双方正面对憾一击后,力量冲击甚至震撼脑部,令自己在短时间内无法使用万物元气锁来应敌。

    奇雷斯的天魔功纯熟老辣,确实是劲敌,不过真正恐怖的,还是兰斯洛的重拳。蕴含着无比强霸的天魔蚀劲,妖雷魔电又把威力一再提升、暴增,在高度集中的状况下命中,看似一拳,杀伤力却是集中一点以锥状爆发,不但杀敌,更麻痹敌人的筋骨脉络,瘫痪掉自己的防御力。

    这头没理智、没脑子可言的猿猴,几时练成了这么可怕的武功?现在的他,不仅是大敌,更险些对自己造成致命威胁。

    然而,真正把握住兰斯洛所造成的良机,对自己肉体给予重度破坏的,却是那个不该出现在战场上的男人。

    “花天邪?你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插手?”

    当两方武者都被重重一击的反震力给抛开,自己眼见金鳌岛大势不妙,决定暂且撤离时,花天邪穿越火墙,猛虎一般地将自己扑撞出去,而自己在惊愕当中问出的话,就隐含了几个意义。

    石崇一方与艾尔铁诺尚未正式破脸,最符合石崇一方的利益,应该是放任自己与雷因斯一方斗得两败俱伤,再趁隙下手,而自己多少也是忌惮这一点,所以才没有强压伤势,誓要毙掉两名伤势同样沉重的敌人才走。

    奇雷斯与兰斯洛的伤势都不轻,自己却还保有相当战力,如果不顾一切事后代价,悍然反击,可以把在场的任一人轻易杀掉,甚至把他们三人一举消灭。花天邪挑在这种时候动手,这完全不是捡便宜,根本就是找死的拼命行为!

    如果是在过去,那个自大、目空一切的狂妄二世祖,会做出这种误判,毫不奇怪;但公瑾却不信如今的花天邪会有这种判断,所以,即使公瑾也不明白,花天邪为何要在这种时候插手。

    “不知道。或许我仍是以前那个无知的二世祖,或许我是想证明你并非天下无敌,或许我是想重创你来换取时间,或许我就是希望你死在这里,又或许……我只是单纯的不爱惜生命而已。”

    “既是如此,就请你去死吧!”

    两个人的嘲讽对谈,都伴随着一记一记的重击而发,纯以攻击气势来说,公瑾甚至还被压在下风。

    并不是公瑾在心存退却时,战意有所不及,而是花天邪就像不要命似的,豁出生命在战斗,每当身上中了一击,他便让痛楚与伤刺激意志,悍然反击。

    无视身上伤势如何,花天邪仿佛成了一头被激怒的猛兽,洒着血花,一再还手重击敌人,那种悍不畏死的狂猛姿态,甚至连奇雷斯见到都会为之咋舌。

    这样的豁命攻击,终于对公瑾造成了不能忽视的威胁,尤其是当公瑾几次还以重击,预备将敌人轰退,趁隙离开,结束这场没必要的战斗,但浑身浴血的花天邪却打死不退,怎样都要死缠上来时,公瑾就有了觉悟。

    如果不付出相当的代价,是没可能摆脱这头战鬼的,而如果战斗继续拖下去,要付出的代价只会比现在更大……

    怀抱着这样的觉悟,公瑾迸放森冷杀意,强大力量灌劲于手臂,尽管这样的超近身战中不便拔剑、抽鞭,但是当他全力运劲于臂,这只手臂就不逊于任何神兵利器,于此同时,公瑾的护身力量却大幅下降。

    这些变化,正在打超近身战的花天邪,完全感应到了……

    “来吧!”

    同样的一句呼喝,从决斗中的两人口中同声喊出,战斗意志在彼此目光中激昂飞扬,灿发着生命的火花,紧跟着,毫无保留的一击,在同一时间贯穿了彼此的身体,而积蓄于拳内的庞大力量,则于敌人的体内爆发。

    公瑾放弃了防守,只求尽速杀敌,得以抽身;即使不能使用万物元气锁,他的护身力量仍远在花天邪之上,一定的伤害会有,但肯定远不及他给花天邪的那么致命。

    惊人的血雨,在焰火飞窜中迅速化作青烟,受创的花天邪伤势极度沉重,无力稳住身形的他,笔直往下摔坠,摔进重重烈火飞焰当中。但即使如此,摔坠中五官不住溢出鲜血的花天邪,仍然笑得那么邪恶狂妄,那种笑声令稳操胜券的公瑾非常讨厌。

    尤其是,在被火焰吞没身形之前,花天邪竖起拇指,快速在颈部画过,比了一个象征“斩首”的挑衅手势,这就令公瑾有个预感,虽说理性上判断,花天邪所受的伤、所掉落的地方都足以致命,但在不久之后,这个危险的男人必定会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因为他就是一头不可理喻的东西。

    而在赶回去与部属会合的路上,公瑾更发现花天邪到底给了自己什么东西。

    并不只是全力一击那么简单,花天邪的贯体一拳,把之前兰斯洛、奇雷斯所造成的伤害一次引发,亦是因为如此,连自己都不得不受创倒下。

    如果只有花天邪一个人的力量,纵使再强,杀伤力也有限度,可是当他借力引力,把另外两名天魔传人造成的潜藏伤害引发,尤其是兰斯洛的重拳,那个杀伤力就非常恐怖……足以创伤斋天位武者的恐怖。

    姑且不论花天邪生还与否,假如他是存心拖延时间,让公瑾无法在战后立刻追击敌人,那么,他的基本目的确实达到了。

    策划好的军国大计,总是被这些没道理可言的人,不讲道理地破坏。意识到这一点的公瑾,也只有苦笑了。

    (确实是很麻烦的人物,绝对不能再让他们三人联手了……)

    思索中,两名部属也来到身边,简短报告过目前金鳌岛的修复进度,当然也请示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在完全修复之前,先行停留在亚空间,这样多少可以给外部的敌人一点压力,让他们不至于轻举妄动。不过,石崇那边这几天有什么动作?”

    置身在这样的异样空间里,等若完全与外头断绝联络,不过,朱炎还是有办法取得一些消息,其中就包括了妮儿与奇雷斯正朝武炼方向前进的情报。

    这都是太古魔道技术的功劳。当初在发射轨道光炮的炮台上天时,也送了一枚军事卫星上去,只不过拍摄与纪录的技术不成熟,图片与影像经常失真,这次能够纪录到妮儿与奇雷斯,其实颇有点侥幸的意味在。

    从朱炎所传来的图片中,可以模糊地看见妮儿掩护奇雷斯突围,并且承受血鸦攻击的情形,这些被朱炎判断为“不知名异兽”的东西,马上就被公瑾识破真相。

    “风之大陆上,没有哪个生物是长这副德性的。这些不是异兽,而是式神,会用出这么鬼祟东西的……大概是石崇在幕后操纵吧!”

    一开始把握住问题重心,后头的几个问题就清晰浮现。石崇为何要袭击妮儿与奇雷斯?他们两人又为何要走在一起?去武炼又是为了什么?这些都是必须思考判断的问题。

    奇雷斯昏迷不醒,这自然是在那场战斗中受到的影响,以公瑾的智慧,很快就猜出是那套合击技巧的反噬,并且猜测同使合击技巧的兰斯洛,不知道如今状况怎样?至于那些血鸦式神,显然是能够吸收生物元气的东西,石崇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

    “最后一张,是几个时辰前最新拍下的,在那之后,监视目标就失去行踪,卫星找不到他们的下落。”

    朱炎所指的最后一张图片上,妮儿与奇雷斯正受到血鸦攻击,可是一道白光开始驱离、净化血鸦。这是图片上所能显示的东西,朱炎与郝可莲都不是术者,没法分析这张图片所代表的意义。

    但公瑾却不一样,精通东方仙术的他,早已触类旁通,对其他各派系的术法多有了解,纵然不会使用,也能够凭着对其原理的认识,推测出很多东西。

    好比像现在,从那道白光的型态,还有血鸦受到净化消灭的情形,公瑾就得到了一个与石崇相同的推测。

    “很奇特的术法型态,正气凛然,却不霸道逼人,这种风格……正统的王道术法,颇似东方仙术,但……东方仙术中却没有这样的术法。”

    这个鉴定,出自公瑾口中格外具有说服力,因为他本身就是白鹿洞数一数二的仙道士。

    (难道……是师父他……不,这不可能,他中我一击,即使不死,三年五载之内也不能够出来活动,况且这术法形似东方仙道,本质上却已经有所变化,绝不是他能够施放的。)

    自己虽然是仙道士,广识各门各派的术法,但终究不是数术中人,对此道高手也不熟,可能只有雷因斯的魔导公会,才有办法认出是什么人出手破坏。

    但,真的是这样吗?这道净化白光隐约含着东方仙术的路数,普通修练魔法的人,会使用白鹿洞秘传的东方仙道吗?

    回思生平所知道的各个数术高手中,有一个人可能研究出这样的术法,但那个人已经不可能再出手干涉这种事,绝对是……

    公瑾感到困惑,不过他随即撇下这个疑惑,把精神专注于处理当前的事务,而第一个要处理的,就是战时的惩处。

    跟随他日久的朱炎与郝可莲,无疑已经知道了这一点,所以当简报告一段落后,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之前我应该已经有说过,当我与敌人作战的时候,你们的责任就是死守金鳌岛,别让任何人突破防护罩进来。”

    通天炮的发射受阻,这点非战之罪,但是擅自打开防护罩,给敌人有机可趁,这点却是有人应该要负起责任的。

    朱炎一句话也没有说,尽管他有很多的理由可以辩解,但他却相信这些东西公瑾大人一定都已经考虑过了,自己多说无益,所以就闭口不语。

    “前功不能抵后过,第二集团军也少有将功折罪这种事……不过,你这几天不眠不休,伤势相形加重,我若在此时惩处,你伤势更重,对即将面对的战斗很不利,所以这个罚责暂且记下。”

    公瑾站起身来,平静的语气中,却蕴含着一股寒意。

    “我希望你记住,军人的职责就是服从,不要多问为什么,也不要自做主张,当我对你下令的时候,不需要你来质疑我的决定,否则……你就再也没有将功折罪的机会了。”

    不带任何情感,公瑾的这句冷淡话语,就让身旁的两名部属感到些许心寒,可是他们并没有提出什么抗辩,因为当公瑾大人开始讲起军法与军政,这时候就不该蠢得与他讲人情。

    “那么,公瑾大人,等到通天炮修复完毕,要立刻轰击香格里拉吗?”

    为了弥补前过,郝可莲尝试问了一声,但却得到主帅否定的回答。

    “没有必要。现在轰击香格里拉,没有任何意义,该把握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觉得主帅的声音听起来很空洞,似乎隐藏着极度的疲乏,朱炎与郝可莲识相地离开,让公瑾独自一人留在室内,进行下一步的战略思考。

    “下一步,该怎么做呢……”

第七章 吻!妖里妖气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武炼猿猴山

    刚从昏迷中醒来,妮儿并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只是盲目地张望四方,想找出一点判断所在地的证据。

    要这么做并不容易,因为放眼看去,布帐外头的景色,都是同样的树林与巨木,看不出明显差别,除了知道自己仍然身在武炼外,妮儿看不出其他的明显东西。

    不过,自己所在之处,是一个窄小的帐棚,这说明是有人帮了自己一把,但究竟是什么人,那就不得而知。

    转头往旁边看去,奇雷斯还是倒在旁边,一点回复清醒的征兆都没有,可是比起几天前,情形好像更恶化了,因为他的黝黑皮肤变得干燥,甚至像是个脱水的干尸,再这么恶化下去,就会变得苍白如雪,像是那日被天丛云剑镇住一样。

    “奇怪,怎么会变成这种德性,是被那些红色乌鸦给吸的吗?但是……那些红色乌鸦应该没有吸到他啊……”

    回忆起昏迷前的情景,妮儿还真是有些摸不着头绪的混乱,这时,外头隐约传来人声,好像有人在唱歌、有人在大声叫嚷,依稀就是那天昏迷前听到的吵闹声,这时妮儿才想起来,昏迷之前好像看到有人驱散血鸦群。

    如果那个记忆属实,那么这里可能就还存在着术法方面的高人,眼下的情形不知是敌是友,务须小心为妙。

    略一运气,手脚上的酸痛,让妮儿知道自己的身体尚未痊愈,昏迷的时间应该不久。运劲防身之后,她走到外头去,看见几十个商旅打扮的人们朝这边过来。

    不愧是远离人类国度的武炼区域,外头那数十名商旅打扮的行人中,真正的人类还不到三分之一,剩下的全都是兽人与半兽人。

    一下子看到那么多异族人在面前走来走去,本来做好心理准备的妮儿,顿时有一种参加展览会似的错愕感,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直到一名狼头人身的半兽人过来向她招呼,妮儿这才回过神来。

    “小姑娘,你醒啦,这两天看你睡得不错啊!一定梦到了好东西啰!”

    这句话令妮儿错愕难当,再怎么说,她都想不到自己已经昏迷两天两夜,看来这些血鸦对肉体与元气的伤害,确实超乎预期,居然让自己花了这么多时间才回复清醒,而肉体犹自感到疼痛。

    “这、这位狼人大叔,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的?”

    谈话中,陆续有人*过来,狮头、虎头、豹头,妮儿觉得自己就像是战利品般给团团包围了。

    幸好脑袋虽然长得不一样,语言却还是相通,从他们的口中,妮儿大概知道了整个事态。这群兽人是来往艾尔铁诺与武炼的商人团,在两地采办货物,游走买卖,偶尔也兼作旅行团向导的工作。

    两天前,他们在从艾尔铁诺回到武炼的路上,发现了昏倒的妮儿与奇雷斯,基于人道考量,他们把人救了回来,不管是否会耽搁行程,就缓慢行进,直到今天。

    妮儿知道事情并不如他们说得那么简单,因为自己不是单纯的晕倒,那天在晕倒之前,曾经看到有人把血鸦群驱走、净化,如果这群人把自己与奇雷斯抬离原地,那么出手驱散血鸦群的那些人一定在他们里头。

    想到这一点,妮儿抬眼打量这群人,想从他们的眼神与表情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却发现这实在是很困难的事,因为这些兽人与半兽人都不年轻,甚至可以说是垂垂老矣,动作迟钝蹒跚,皮毛稀疏脱落,身上穿着简单的粗布服装,颈项缠着串过兽牙的项炼,有几个手里还必须用柺杖来支撑身体,望向自己的眼神中,看不见半丝欺骗与作伪,只是溢满着关怀、真诚。

    对着这样的眼神,妮儿不要说是提高警觉,就连心存怀疑都觉得愧疚万分,因为这些人是真的在对自己嘘寒问暖,关心自己为何会在森林里头昏倒?又问说身边那个长相凶猛的小伙子到底是谁?问说现在身体有没有好一点?发言此来彼去,每句话都夹杂着强烈的口音,加上老年人口齿不清,听来着实辛苦。

    妮儿从来没有机会和长辈相处,即使身旁有出现一些年长之辈,但不是像梅琳这样神秘寡言,就是像天草四郎那样的为老不尊,让人完全提不起尊敬之心。从来也没有人知道,其实她对弱势的老人家相当温柔、尊重,更非常讨厌有人倚仗年轻排挤老人家的行为。所以,当她被一群年老兽人包围在中央,龙门阵似的七嘴八舌温言察问,一时间只能尴尬地笑着,两手低垂,全然无复平时的娇蛮霸气,像个靦腆的小女生。

    不过,再怎么忍耐,也是有极限的。

    当几名兽人端起了老花眼镜,从妮儿修长的美腿,一直往上打量到她俏丽的容颜,慈祥地问她是否已经婚配,愿不愿意嫁给自己的孙子时,一直努力保持尴尬笑容的妮儿,只觉得自己的理性到了爆发边缘。

    “还有啊……小姑娘啊,那个小黑人是不是你的男人啊?看你们两个好像很亲密的样子,感觉一定很好吧!”

    “这……老伯,您别说笑了,我男朋友又高又帅,多才多艺,是风之大陆的第一美男子,怎么会是小黑人呢?”

    虽然心里还是有点挣扎,但妮儿仍选择拿源五郎来当挡箭牌,再怎么说,真的要谈男女交往,源五郎这种白皙美形的秀气公子,也比奇雷斯这个晒得过焦的黑碳团好多了。

    “是吗?你不用害羞啊!那天我们看到你的时候,你整个人压趴在你的小黑人男友身上,这么饥渴,老实告诉我们,你们平常一个晚上都搞几次啊?他是不是像我们犬族的勇士一样勇猛精干啊?”

    “喂!够了吧!你们这几头老狗,我一直不说话,你们还真的当起狗仔队了啊!”

    暴龙的盛怒与咆哮,惊走了犬群。妮儿愤怒地一掌击地,震得众人脚底不稳,受惊的众多兽人与半兽人奔走逃窜,可是没过多久,这些察觉妮儿怒气并不具杀伤力的年老兽人,又重新聚合回来,把少女给团团包围。

    如果是刀光剑影,妮儿还会奋起战意杀出重围,可是被一群逃若脱兔的年老兽人围着问话,妮儿就觉得跑也不是,听也不是。脸皮比不上老年人粗厚的少女,只能无奈地承受这个地狱处境。

    不过,被问到歇斯底里的少女灵光一闪,找出了能够使自己离开地狱的问题。

    “你们的首领是谁?你们这样跋山涉水,来回千里,应该有一个首领吧?”

    妮儿以直觉找到了问题重心。艾尔铁诺的国政不稳,边界的治安只会更糟,马贼与盗匪四处肆虐,普通商旅要能够平安无阻地通行两处,都会雇用保镳或是武装佣兵团,而像这样一群垂垂老矣的兽人,要避过盗贼,安然行走两地,又没有武装护卫随行,那么就一定有一个不得了的首领。

    如果不是有广大的人脉,让各路人马敬之三分,不来找麻烦;那么就是手底下功夫极硬,无惧各方威胁。从自己昏迷前的情形来推测,后者的可能性居高。

    这个问题显然是问对了,因为妮儿一问,旁边的年老兽人群立即热切回答,忙着告诉她答案,告诉她自己的团长是一个非凡人物,非常的不简单,正因为有这位团长的带路,所以整个商团多次来往两国之间,从来也没受到什么阻碍。

    “没有什么阻碍?你们的团长武功很高吗?你们以前有没有看过他动手?”

    兽人们很欣喜地回答,但得到的答案却让妮儿更加讶异。团员们从来没看过自己的团长出手,每一次穿越国界的时候,团长总是站在最前头,闭目念咒语,众人就如同身在云端,飘飘荡荡,再一睁眼,已经身在数百里外,成功越过国境,而偶尔遇到盗贼拦路,也是用同样方法避过。

    (瞬间移动吗?可是听起来又不太像,移动方式不像瞬间移动的特征,而且能够一次带这么多人跑路,这……)

    很不可思议的事,妮儿知道就算把这段话告诉魔导公会的魔法师们,他们也一定会大吃一惊,不过,也只有这种能人,才有办法驱散那群与自己苦斗多日的血鸦,但这样的一号人物,会无故凭空冒出来吗?

    “你们的团长,叫什么名字啊?”

    简单的问题,却得不到直接的答案,众兽人争先恐后地告诉妮儿,团长从来不说自己的姓名,但却有一个自我称号。

    “哦?叫什么?”

    妮儿满心期待,千万别听到什么“青蜂大侠”、“夺命剑”之类的老土称号,可是,人们报出来的答案却也让她顿感错愕。

    “啊?什么?无料先生?什么是无料?”

    “无料的意思,就是不要钱,但是……”

    “无料的意思是免费?所以你们的团长自号不要钱先生?”

    “不不不,你听错了,我们刚刚说的是无聊,不是无料。”

    “什么有料无料?又变成无聊了?你们的团长自号无聊先生?天啊,真是有够无聊,他是无聊男子吗?”

    由于口音的关系,几名狼族与狮族的老兽人说话不清不楚,妮儿也听得一头雾水,正要他们好好再说一次,前方树林风声吹动,一道人影缓缓现身出来。

    “吵死了,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吵得人不能休息?”

    低沉的嗓音,听在耳里,仿佛某种奇异音符般的轻抚人心,让人感到悦耳好听;而当那道人影从树林中整个现身出来,妮儿更是感到强烈的错愕。

    本来听兽人们说,这位团长自号“无聊先生”,那一定是个男人,但走出来的这人身材高佻,比自己犹高了一个头,看似懒洋洋的舒扬眉宇间,散发着一股英气,但却面目姣好,灿晶晶的皎洁凤目,说不出地艳媚。

    (喔,喔喔,这个也未免妖得太厉害了……)

    如果是平常人,一定会对此大受冲击,但妮儿却已经见怪不怪,毕竟在她身边有太多奇怪的人种,而她口中“全风之大陆第一美男子”的源五郎,更是一名相貌秀美至令多数女子羞惭的美男子,所以妮儿在这方面很能免疫,脑里还很镇定地想说要保持礼仪,不要表现出不对劲的表情。

    “哦,这位小姑娘醒啦?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昏迷不醒呢?现在地下钱庄的追债手法已经进步到用式神来追了吗?”

    低沉嗓音似若有着某种磁性,妮儿光是听着,就觉得心里某处像是被不住撩拨,感觉非常怪异,而当对方斜眼朝这边瞥来,那一瞬间的眼波流转,在冶艳之中更隐约有着一丝熟悉。

    这种眼光好像在哪里看过?像是旭烈兀,又像是白无忌,这人有着与他们两人类似的潇洒感觉。

    “你、你是……”

    “我是他们的团长,这个旅团是我带的,你可以和他们一样叫我团长,或是生疏一点,叫我旅团团长。”

    “呃……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非常有大人物的感觉呢……”

    对方身上始终洋溢着一股慵懒的感觉,似乎连走路都懒得花力气,慢慢、慢慢地*近过来,也直到对方来到一定距离内,妮儿才再次感到震惊。

    震惊的理由,是因为对方的穿着。整个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袍,材质普通,但从那不沾染片尘的异样雪白,妮儿肯定这衣料有些不寻常之处。

    但震惊的真实原因并非衣料,而是因为衣服的穿法。说是“穿”,可能还太过抬举对方了,因为从妮儿的角度来看,那件白袍根本就只是简单地用腰带一束,随意披在身上,每当举手抬足,隐约就可以看见雪腻如脂的动人肤光。

    (真、真是该死……荒山野地怎么会碰到这种人物?人妖也就算了,还是个和爆乳大妖姬比淫荡的大人妖,我怎么会这么倒楣?到这种地方来落难……)

    对自己的处境极为不满,妮儿脑里东想西想,胸口却怦然心跳,全然没意识到对方已经来到自己身前,还贴得好近。

    “喂,你这个人会不会太……”

    惊觉那张明艳好看的脸庞*得太近,妮儿吃了一惊,下意识想要后退,但动作却慢了一步,被对方一下子欺近至呼吸可闻的近处,跟着竟然大辣辣地直吻过来。

    “唔!你……”

    这是非常火辣的一吻,相当带有侵略性,技巧也非常纯熟,从这点来看,确实与白无忌有着惊人的类似之处。受惊的妮儿想用力把人推开,却又觉得对方身上阵阵清新的竹林、青草气味,非常好闻,被吻起来的感觉也很舒服,一时间整个身体都麻麻的,没有力气抗拒。

    “喔!好久没看到这一幕了。”

    “又出现啦,团长号称接吻魔人的绝技。”

    “上次好像是在哪个镇上的婚宴,那个新娘被吻了以后当场逃婚,甩了新郎啊!”

    “那次可真是热闹啊……”

    七嘴八舌的言语,让妮儿警觉到旁边有一堆人在看,大大不妥,所以重新拾回理智,想把这名无礼之徒给推开,但是全身酥酥麻麻,使不出劲道,连一身天生神力都好像不翼而飞。

    忙乱中伸手去推,碰到了那件白袍,更不时穿过袍口的缝隙伸了进去,每当碰触到那凝脂般的滑嫩肌肤,幼细如初雪,妮儿就触电般的缩手。

    (太、太妖了,怎么肌肤会这么嫩?别说小五,就算我和泉樱都没有这么好的触感,一个人妖妖成这样,一定整天吞食奇怪的药物……唉,我怎么还在想这种东西?)

    处境尴尬,整个脑袋像是变成了一个热烘烘的大蒸笼,连耳边听见的声音都模糊起来。妮儿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放在对方白袍内的右手胡乱碰触,忽然碰到了一团饱满……

    长吻结束,施吻的一方在离开同时,很潇洒地把头一扬,如黑绢般的长发顺势飘起,这个甩发的动作非常好看,而露出来的半边脸庞,柔美的轮廓在阳光下看来……很美。

    “我喜欢接吻,因为吻一个人的感觉最真实,藏不了虚伪与恶意,你有一张很好的唇,一定是个好人,我很高兴能够认识你。”

    百分百登徒子式的发言,又是在占过便宜之后这么说,换作是平常时候,妮儿一定把这人给碎尸万段,但她现在只是惊讶于刚刚的发现,傻傻地看着面前的人。

    “……有胸部……你……是女人?”

    “我的样子看起来像是男人吗?不然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周围的年老兽人们,爆发出连串的哄然大笑,妮儿窘得只想找一个地洞钻进地底去,好让自己不用面对这丢人丢到家的情形。

    但在这难为情的处境中,有人却大方地伸予援手。

    “呵,真是个有趣的小姑娘,你是从艾尔铁诺来的吗?我很久没与外界接触了,说些外头发生的事给我听听吧!你要去武炼的哪里?需要的话,我可以送你一程。”

    接过对方伸出的手,顺势被一把拉起身来,妮儿对这邀请微觉得有些不妥,可是看看对方的明媚笑容,那看起来像是很可*、很让人安心的样子……应该不是个坏人吧?

    “你们不是旅行商队吗?如果我们不顺路,延误你们买货送货,这样不是会损失惨重吗?很、很不好吧?”

    “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一吊钱、五斗米,人生匆匆,遇到有意义的事就该去做,如果总为了没趣的东西而折腰,这样的人生不是很无聊吗?”

    像是烟花,像是水云,在这名明艳女子的微笑中,有一种虚渺如梦的味道,仿佛一不抓住,随时都会消逝不见似的。

    “我叫胭凝,姓氏我早已经忘了,欢迎你加入我们的短暂旅程,希望接下来的几天,能让你平平安安抵达目的地。”

    ※※※

    刚抵达稷下不久的泉樱,面临了十分困扰的问题。

    以一个领导者来说,她不会把个人的威严看做是不可侵犯,但是起码的威仪与形象仍是必要,否则又怎么有办法压住属下,妥善地进行管理呢?

    但极为不幸的一点,就是她新官上任的第一天,就碰上了一桩难以解决的棘手事件,与理性无关,一般的官僚与军警也派不上用场,但也不能就此置之不管的问题,就是……“捉怪物”的重责大任。

    白字世家暗中控制整个稷下城,已经长达近千年,在这段不短的时间里,许多严肃得让人笑不出来的黑暗内幕,都以一些蠢到没人相信的虚假谎言呈现在人前。

    “动物园中跑出了凶猛野兽,造成行人重大死伤”──这是七百年前用来解释白家高手内斗,伤及无辜的官方说法。

    “天上发现了巨大陨石,坠落地面”──这是用来交代白家新武器研究失败,在试射时发生严重爆炸的对外交代。

    莫名其妙的猛兽、莫名其妙的陨石、莫名其妙的不明飞行物体……为了不让真相造成民众恐慌,在国家的秘密主义之下,稷下城的百姓似乎终日与一些奇怪东西生活在一起,而人们对于这样的荒唐也早已习惯。

    不过,这次实在搞得夸张了点,即使是集体幻觉也交代不过去。在太研院进行“铁达尼一号”首航的夜晚,当飞船进入稷下上空,吸引所有人目光的时候,一阵耀眼的红光过后,所有从昏昏沉沉中回复意识的人们,错愕地发现有样东西出现在象牙白塔的最尖端,不住发出令人心惊胆跳的吼叫。

    能够发出这样的咆哮声,那应该是某种生物才对。当人们把目光望向那百尺高的所在,象牙白塔最尖端的旗杆顶上,同样的轰然惊叫声,在那阵阵风雷似的咆哮声中撼动稷下。

    可能是被那道红光所影响,记忆不甚清晰的关系,但多数市民回忆到那时所见的景象,都异口同声地说看到一头巨大的猩猩,快速爬上象牙白塔,占据住最尖端位置的旗杆,一手重重地连环捶向胸膛,像是怒吼般对着天上月亮咆哮。

    声声怒喝,这头恐怖猩猩的吼叫,像是炸雷一般撼动大半个稷下城,附近建筑的窗户在震波中碎裂,有些人被这阵吼声当场震倒,不醒人事;甚至还有些动物被吼声惊得踡缩在角落,怕得屎滚尿流。

    稷下城中突然出现大怪物,这点确实让人惊骇交集,但稷下城不愧是雷因斯首都,人才较多,不少自负勇力的武者见那头巨猩闹得不成样子,还抓住一名女子,占据了象牙白塔的顶层,纷纷开始行动,要去猎杀巨猴。

    假如真的被他们*近过去,哪边会死伤比较重,这点就很难说了,不过他们才刚来到象牙白塔的外围,与护卫军士推挤争吵时,那头巨猩就突然消失,不晓得到什么地方去,一场骚动就此无声消弭,只是在市民心中留下巨大的疑团。

    “……用这样的形式初登场,这也实在太风光了吧……”

    回想那一晚的情景,泉樱仍不免脸红,觉得这真是自己生平最严重的奇耻大辱,居然在应该建立形象的重要时刻,搞出这么羞耻的可笑事件,真是好生懊恼,幸好自己与丈夫及时离开,没有被人看到样子,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人了。

    那晚,丈夫当然没有变成巨大猩猩,只不过是一手强搂着挣扎无效的自己,一手迅速攀上象牙白塔,连续敲打胸膛后,仰首向天,纵声长啸。

    撇开神智未复这点不谈,仰天长啸时的他,啸声如同长江大河,气动千山,那种豪迈霸气的姿态,真是帅气得让自己心跳加速,不能自制。不过,底下的人们受到催眠光线影响,感官与意识还有些模糊,兰斯洛当时的霸气形象投射于他们意识内,所看到的就是一头嘶吼的巨猩,因此惹出了那一场骚动。

    “不过,还是看成巨猩比较好。一国之君爬上皇宫屋顶大吼大叫,这种事不成体统,也没什么好夸耀的……”

    想到这里,泉樱微微苦笑,目前的自己没时间去想这种小事,既然小草与夫君都把责任与信任委托给自己,那么自己就不能让他们失望,得好好打理这些国政才行,因此在将丈夫送去医治后,她便全心投入新工作。

    金鳌岛自从那天消失后,就不曾再出现于人间,这么大的东西可不是说藏就藏,尤其是青楼联盟的情报网无孔不入,即使公瑾师兄与石崇合作,也不可能把金鳌岛完美藏匿,这么多天还不露半点线索。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进行时空跳跃,一直没有返回正常空间来。

    跳跃时空,返不回正常空间,发生这种事通常就代表遇难,但金鳌岛的机械蕴藏无数可能,如果技术上做得到,自己一定选择在异空间内修复完毕,然后才再度以无敌姿态出现,而不是在受到重创的时候给敌人可趁之机。公瑾师兄一定也是这么想,因此,下次再碰面,那肯定会伴随着一场更严苛的战斗,己方必须要在那之前做好准备才行。

    公瑾师兄那几乎无敌的武功,固然是一个大问题,但是通天炮的灭世之威,更是无可匹敌的末日,这方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着手防御。

    不过,一定得要想办法解决通天炮才行。

    武者战斗的部分,可以*苦练来弥补,但是太古魔道的机械战部分,就只有*太研院支援了,关于这点,自己已经正式下公文给太研院,希望他们暂时放下手边的工作,研究对于金鳌岛的攻防策略。

    新官上任,马上就对太研院下高压命令,这一点被解读为是某种示威与展示权力,心高气傲的太研院院士本来预备反弹,但由于爱菱院长的面子,这件事在没有惊动爱菱的情形下就被平和了下来,为什么呢?这是因为几名随行的干部,努力地传播了耳语。

    “喂,知不知道新任丞相为什么敢这么下命令?”

    “哼,还不又是一个爱耍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蠢人?敢到太研院来耍派头,大家已经商量了,会让这女人引火自焚啊!”

    “愚蠢!如果你们真的敢这么做,你们就大祸临头,连满门抄斩都不能弥补啊!”

    “啊?为什么?难道……听说这位新丞相是天香国色,而兰斯洛陛下与以前的无忌殿下都是好色之徒,莫非他们与这位新丞相有过一腿?”

    “更糟。如果是那两位倒还好,但是……这位新丞相,她是院长大人的亲密爱人啊!如果得罪了她,以后你就别想在太研院……不,别想在稷下混饭吃了。”

    “不、不会吧?那我不是没希望了?呃……不对,你要确定才行啊!这种事情关系到院长大人的名节,不能乱说话的。”

    “这种事还假得了吗?是皇甫部长和青团主任他们在闲聊时说的,我们几十双耳朵都听到了。院长大人和新丞相,在飞船上这样这样,又偷偷那样那样,还常常一起去流那种不一样的汗。”

    “呜……我没希望了……酒!拿酒来!把所有的酒都拿来!”

    这些问题泉樱当时并不清楚,也不知道“雷因斯是流言之国,稷下学宫是流言的巢穴,太研院是流言源头”的俗谚,只是在把公文交付给太研院后,没有听到预期中的反弹,心中一面感到惊讶,一面也佩服太研院院士确实被院长管教得不错。

    但是,现在的太研院正上演一些问题,这却是泉樱所不知道的部分。

    接获了来自新丞相的命令后,太研院就预备有所行动。他们取得青楼联盟所提供的纪录,研究香格里拉之战中,金鳌岛所展现出来的战斗效果,开始分析,并且尝试找出破解方法。

    太研院士不愧是这方面的专业人才,短短几天,就已经有了一些进展,但应该主导整个研究过程的院长,却自从回来后就一直闭门不出,见不到面。

    多数的院士都以为爱菱正如过往一般,关在自己的工作室里头,心无旁鹜地做着自己的工作。但只有少数获准进入院长室的干部,才知道这几天爱菱只是呆呆地坐在位置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手上的笔杆,什么事情也不做,就这么浪费着时间。

    院士们并没有抗议,因为他们都看得出来,院长之所以无复往常的专注与活力,是因为她正思索着某些问题。每个太古魔道的研究者,在研究之路上都会遇到一些问题、一些瓶颈,那无关乎专业能力,而是在自己能力提升到一个程度后,自然会与生命、人生的问题接轨,产生一些疑惑与思考。

    在院士们的眼中,爱菱无疑就是碰上了这种关卡,所以他们并不急躁,只是等着爱菱找出自己的决定、自己的路。

    这一天,来自院长室的传令,把各部门的高阶干部全部召唤到会议室来,当各阶主管在前往会议室的途中相遇时,都相顾露出微笑,知道院长一定已经想通了一些东西,而无论那个决定是什么,众人将会没有保留地支持她。

    “各、各位……请大家到这里来,是为了和大家说一些东西。”

    站在众人的前头,爱菱说话有些胆怯,这正代表着她的紧张心情。不过,没有人笑她,所有熟识的部属们都只是对她投以微笑,而那笑容中更满溢着真诚的鼓励。

    “我今天找大家来……”

    说到这里,爱菱的话稍稍停顿,整个会议室的气氛亦因此极度紧绷,而当她再一次环顾在座众人,与他们的鼓励眼光相接触后,爱菱深深吸了一口气,面上绽放出甜美笑容。

    “我就直接对大家说好了。大家这么支持我,如果我还一直畏畏缩缩的,就太对不起你们了。”

    本来众人以为爱菱将要宣布某件事,可是看着爱菱的微笑,他们却更发现到爱菱眼中闪过某种决心,这让他们意识到,院长即将说出口的那件事非同小可,很可能是足以影响太研院千年基业的大事。

    但即使是如此,他们的支持仍没改变,每个人只是凝望着院长,等待她开口。

    “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也许……不,在将来的太研院史记载中,我们一定会被后人当作是冷血、没人性的刽子手,这是我们所不能逃避的责任,但即使是这样,我觉得……现在先把东西准备好在手上,也比束手待毙要好。”

    仿佛为了再一次确定自己的心意,爱菱用力地点了几下头,这才继续道:“嗯,我决定了,从现在起,太研院暂时停止其他的研究开发工作,各部组员分配任务,我们将依照这几张蓝图,全力制作通天炮二号。”

    同一时间,桌上浮现了几张蓝图,桌面上的三尺空间更跑出立体影像,以缓缓旋绕的方式,展示这些蓝图完成后的立体构造,也就是构成通天炮各部分的具体型态。

    各部主管沉默无声,但尽管口中不说话,他们却知道在座每个人的心里都不比自己轻松,更肯定这个决定将在太研院的历史上,写下意义重大的一页……不过……

    在这些问题之前,有一个问题是让他们更困扰的,那就是院长大人虽然非常有身为研究学者和太研院长的良心,却似乎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太研院中那么多姓白的里头,真的会有人因此感到忧心吗?还是会因为能够亲手开发灭世兵器,全体兴奋得连晚上作梦都在笑?

第八章 惊见古人

    最近几天,妮儿一直在思索着一些问题。

    现在的局势这么复杂,外头的世界不晓得变成什么样子了,自己一个人在武炼这样子旅行,真的好吗?

    虽然说一开始是被奇雷斯给挟持,但现在奇雷斯伤得半死不活,自己根本就是自由状态,别说逃走,就算要反手摘下奇雷斯人头,相信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虽说基于做人的信义,自己不可以做出这样子背信忘义的行为,但这样子浪费时间的旅行,意义在哪里呢?

    “不用心急,不要急着去问事情的意义,生命的本身就有无穷意义,只是看你有没有足够的耐心去聆听。很多时候,当你有足够的清静心境,生命的答案就自然会出现。”

    若有意、若无意,用这些话抚平妮儿不安的,就是那名始终赤足走在队伍最前头,一派云淡风轻慵懒表情,唤作“胭凝”的艳丽女郎。

    以初见面的感觉为第一印象,这个作风怪异的旅团之长,给妮儿的感觉甚是放荡、不正经,艳得过分的形象,就连花街柳巷中的那些风尘女子都会为之皱眉,妮儿在连串的脸红之余,心里也不时暗骂:这个女人难道是个花痴吗?就算想要勾引男人好了,穿得那么夸张,只会把男人吓得拔腿就跑吧?

    (真的是人妖也就算了,明明是好端端的女人,却弄得这么妖,真是有够受不了的……)

    妮儿心里犯着嘀咕,但与胭凝接触的机会却不少,因为这位神秘的团长不仅精于数术,本身似乎还擅长医道,每天都花时间帮妮儿抬手、抬脚,检查医治被血鸦伤到的经络。

    渐渐地,透过一些交谈,妮儿对胭凝的印象有些改观,因为在每一次的谈话中,妮儿发现这名看不出实际年纪的女郎,似乎有着一些不寻常的过去,让她在字里行间时有着感慨。

    而且并非武炼原住民的胭凝,却似乎对这里的山形地势了若指掌,那些密密麻麻,根本无路可循的森林,在她的引导下,众人往往从一处树丛间、几堆浓密草丛里一拨,就出现了一条小道,又或者是一道被密林、浮萍遮蔽的弯曲小河。

    那种山穷水尽、柳暗花明的感觉,让妮儿频频称奇,就连她也不得不尴尬地承认,这种新奇的旅行,让自己眼界大开,并且兴奋得暂时忘记了许多忧扰。

    “从现在开始,我们所进入的森林当中有很多猛兽,那些不光是狮子老虎而已,还有一些异变种的麻烦东西,为了避免替双方造成困扰,请大家和我一起做好预防措施。”

    当深入到武炼的高山峻岭,周围景物慢慢产生了改变,连生态物种都与外头世界明显不同,有些外头人类世界难以想像的事,就在这些千百年来不见天日的林间深处发生。

    栖息在这里的生物,并不是只有狮子、老虎等猛兽,还有一些以猛兽为食的异变体,一些早就不应该继续存留在人间界的东西。当生物死亡许久,其骨骸处于阴森瘴疠之地,历久而腐化不全,累积到一定时日后,这些介于生与死之间的异物,就会开始活动。

    不具有生前的思考能力,这些似妖非妖的异物,只具有追求鲜血的本能,以附近的活动生物为食,撕杀生肉、攫取鲜血,它们感觉不到痛楚,比生前更加凶猛十倍,所幸,这些异物没有视觉,多数时候都不能离开一个固定的范围,因此为祸不深,只不过对于要在附近活动的野兽或是商旅,这些异物就是一个不能预测的危险陷阱。

    初次听到武炼居然还有这些东西,妮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不是九州大战时期,现在的人间界怎么还会有这种东西?

    “别怀疑啊,都市小姑娘,离开了你所熟知的文明,这个世界另外有它的真实的一面,只不过身在都市中的你们从来不愿面对而已。”

    胭凝这么说着,而她所教导众人的应付方法,更是妮儿前所未见的古怪:众人从行囊中,拿出几张巴掌大的青嫩绿叶,小心翼翼地绑在鞋底,牢牢固定后,就放胆行进。

    妮儿被分配到叶子时,特地端详了一下叶子,虽然她不懂法术,却仍感觉得到叶子上有某种能量在流动,显然已经被施过术法,但这术法有什么作用,却不是自己能看出的。

    “做好这个准备,在森林里头行动,野兽们只会听见叶子摩擦的声音,不会察觉是人类行走,我们就可以在叶声的掩护下快速通过。”

    “你……胭凝小姐,你应该很强吧?要消灭那些攻击过来的东西,对你来说不是难事,为什么你不……”

    妮儿的话里包含了其他意思,因为就算胭凝不动手,伤势已经痊愈大半的自己也可以轻易扫平所有障碍,用不着这么畏畏缩缩的。

    不过,胭凝对于这个要求却只是微微一笑。

    “来自都市的小姑娘,别让眼睛所看到的东西,轻易蒙蔽了事实的真相,我只是一个世外闲人,并不如你所想像的那么强,而且……就算你再怎么强也好,一个初到异境的客人,应该要学着尊重当地的状况,在了解清楚以前,别随意去影响、改变千百年累积下来的循环。”

    “循环?”

    “千百年来累积的生态,就是一项神圣的平衡循环。不能理解吗?那么我给你个建议,连王五都不曾尝试去改变的东西,你不认为自己该多给这里一点尊重吗?”

    觉得这话极有道理,妮儿也就开始入境随俗,踏着绑上青叶的鞋子,随着旅团一起深入密林。

    不管胭凝的话是否真有“道理”,妮儿在进入树林后,确实有了一些发现,所有生物与死物都对自己一行人的经过浑无察觉,当自己从它们身前不远处拨草经过,它们就持续趴在树下栖息,或是撕食猎物。假如一进去就以天位力量放手大杀,一定没办法好好观察到这些东西的。

    整个树林,自成一个奇妙的生态系,尤其是当一头犀牛似的庞然巨物,从妮儿身前经过,半边身体雄壮威猛,另外半边却完全只剩下骨头,仅有一些未腐烂完的臭肉黏挂在骨架上,半边眼睛还无神地朝这边张望,妮儿就有一种怪异绝伦的感觉,仿佛自己并非身在人间,而是回到了香格里拉的地底,又或是人们口中的魔界。

    “对了,你说要去的目的地,是艾尔铁诺与武炼边境的刚果自治区,那个地方很大,确切位置呢?”

    “刚果区东边,花果山下一个叫做“水濂”的小城镇,那里是……我的故乡。”

    “哦?故乡吗?你看来不像有兽人血统啊……不过刚果自治区算是边境,居住在那里的人类数目不少,这点倒是没错。”

    在众人的旅途中,偶尔天上还有零散的血鸦群飞过,显然石崇仍未放弃追踪目标的打算,但是林木茂密,从上往下望难以找到人踪,再有叶声作掩护,血鸦群全部无功而返,没有发现妮儿一行人。

    (呼,真是走运,如果再战起来,那就很麻烦了……)

    少掉了血鸦群的阻碍,这趟旅程仍然说不上顺畅,因为胭凝是一个非常悠闲的领队,不管走到哪里,每天要固定停下来歇脚,喝三次茶,好好地在树下铺坐垫,取出携带的茶叶,滚水煮好,细细地品茗欣赏,直到兴致满足,才与众人再度上路。

    由于这个旅团的过半成员都是老年人,本来行进速度就慢,又需要常常休息,就连妮儿都很难抗议什么。

    “人生中有三件最美妙的事情:喝茶、洗澡,还有接吻,这三件事情我就算是死了都不想妥协。”

    旅途中,胭凝很率性地这么交代着,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除了喝茶之外,胭凝每天一定要找地方泡澡。对这一区地理环境非常熟悉的她,总能在每天扎营休息时,找到最近的温泉去泡澡。

    她这个习惯让妮儿非常扼腕,因为以前在艾尔铁诺境内当马贼的时候,妮儿少女好洁,每天尽可能都想净身沐浴,但四十大盗的弟兄都是男性,又没处找到温水,只能在冰冷山溪里掬水冲身,如果那时候有一个这么懂得找温泉的伙伴在,盗匪生活一定会舒服许多。

    一行人就这么穿山越岭,朝着武炼北方边境而去,虽然团员的平均体力都不好,难堪跋涉之苦,但胭凝总能找到一些穿山小路或是溪流,用平顺的捷径,弥补行进缓慢的拖累,算来行程还比正常速度要快上半天。

    路上妮儿的伤势渐渐痊愈,就算再遇到敌人也不怕,更让她高兴的一点是:手臂上的魔化异变现象获得好转,体内真气失控性的爆发也止住,这让她的心腹大患获得解决。

    “别高兴得太早,因为外力导致的肉体变化,就像是一个被推动的齿轮,即使外力消失,已经开始转动的齿轮也不会因此停下,你必须要找到齿轮的中心,才能找到停止它的方法……或者,就这么转下去也不错,女人只要肯努力,不管变成什么样都会是大美女。”

    由于治疗,妮儿肉体的变化全都落在胭凝眼中,但目睹这些不寻常异变的她,却没有什么特殊反应,反而让原本心情紧张的妮儿无所适从,隔了好几天才忍不住偷偷发问。

    “你……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我的手……”

    “你的手有什么稀奇吗?是比较黑?还是指甲比较长?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敷护肤泥的时候可比它更黑,没剪指甲的时候也比它更长啊!”

    “可是,一般人应该都会觉得……”

    “小姑娘,武炼并不是人类的世界,一般人类的观念在这里并不适用,不管你在外头的世界多么惊涛骇浪,在这里,你只是我旅团中的一员,没什么特别。”

    妮儿当然知道不是这样,在整个风之大陆上,“魔族”都是一个禁忌的名词,即使换作在武炼也是一样。但是,听见一个不属于自己亲友的外人这么说,妮儿还是感觉很好,这种大方的接纳,多少消弭了一些她心中的不安。

    “但……我的那个同伴……你不会觉得奇怪吗?他指甲长、獠牙也长,背后还有黑色翅膀,怎么看都不像人类,那些老爷爷不会觉得奇怪吗?”

    “哦,他们啊?遇到你们的第一天,还觉得很奇怪,但是很快他们就自己找到答案了。”

    胭凝转过头说话,在侧身瞬间,薄绢衣衫轻轻飘扬的若隐若现,让妮儿再次感到脸红心跳,可是那拂过雪白肌肤的细长发丝、柔媚的皎洁凤眼,却也让妮儿赞叹胭凝的美丽,不知自己何时才能有那样的美感深度。

    “老人家们认为……指甲长,是为了抱人方便;獠牙长,是为了接吻的时候方便;至于有翅膀……那是为了你们两个相亲相爱的时候,可以快活到飞上天去,所以,这些东西都没有什么好奇怪,只不过是一对男女热恋的证明而已。”

    “等、等一下,你们这是什么小红帽理论?魔族已经够讨厌的了,你们不要随便乱把人配在一起啊!”

    “哈哈哈哈……”

    胭凝仰首大笑,迈步走在队伍的最前头,那种拂袖如云,进退似风的潇洒姿态,给了妮儿很深的印象。自己见过不少美丽的女性,每一个都有独特的美感,但这个徜徉在山野中的“无聊”女郎,却每一刻都在盛放着不同的风情与艳姿,外在姿容近似狐狸般艳媚,但风情的变化无定,却又像是一头不愿被定型的猫儿。

    能遇到这样的人,确实让妮儿觉得很愉快,不过她还是有点疑惑,这号奇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从她对术法的擅长与熟识,妮儿有了一些推测,因为魔法就像太古魔道一样,不是随处都有得教的,假若胭凝使的是东方仙术,那出处只可能来自一个地方……

    ※※※

    众人的旅行即将步入尾声,距离出发日的第七天下午,众人从水道上离开,收拾起小船,改在脚上绑了叶子,预备再行赶路时,胭凝好整以暇地铺起草席,开始泡茶。

    “这么早?你不都是傍晚才喝茶的吗?”

    胭凝没有直接回答妮儿的问题,只是伸出玉雕般的白皙手指,指向正前方的那个山峰。

    “如玉峰的另一面,就是刚果自治区,如果要翻越山岭过去,非三、五天不可,但我们从山下的地底溪流穿越,约莫一天左右,就可以抵达花果山,所以如果顺利的话,明天这时候你的旅程就结束了。”

    突然之间听到旅行将结束,尽管这是理所当然,妮儿还是有几分错愕与不舍,总觉得这趟旅程会继续下去,自己还会被这种温暖而愉悦的气氛包围,每天都像是活在悠闲的春风中,等待着活力夏日的到来。

    遥遥望去,如玉峰的峭壁垂直而孤立,斜斜映着阳光,闪耀着白璧般剔透的色彩,孤绝的山巅之上,几乎看不见什么动植物,只有霭霭白雪铺在山峰顶上,而一片并不宽阔的稀疏树林,有一棵特别高大的神木,拔众独立,傲然直立于山巅至高之处,独迎向粲然阳光,纵然是相隔一山之遥,妮儿也感觉得到那棵神木的旺盛生命力。

    “那是……”

    “哦,那是这一带很有名的地标,树的名字……咦?你不会不知道吧?很有名的?”

    被人这么一问,妮儿确实一头雾水,不知道那株神木叫做什么,正要开口询问,耳边忽然吹来一阵冷澈心肺的凉气,一个像是呻吟似的声音,阴恻恻地响起。

    “……不要*近啊,传说中……那棵树下,埋了死人……”

    顺声往后一看,一张惨白的面孔就贴在近处,幽幽地瞪视过来,那种阴森的表情,简直就像稷下的那个华鬼婆,妮儿仿佛见了鬼火般大叫出来,可是才一尖叫,唇上随即一热,又被结结实实地吻住,整个身体热烘烘地失去力气。

    “唉,又发生了,团长大人的热吻,每次都是那么威力十足……”

    “都市小姑娘怎么发起抖了来?连耳根子都红透了?她的定力好像越来越差了啊!”

    “可能又被团长带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吧!团长一向很擅长带年轻女孩子到另一个世界,从以前开始,就常常有很多小姑娘要团长带她们上天堂。”

    “能撑到今天,这个小姑娘的自制力算不错了,你们该不会忘了吧?上次那个谁的村里的谁的媳妇结婚,才被团长亲一下,就两腿发直,起来甩了新郎后,要团长带她去极乐世界。”

    “是啊,好极乐喔……”

    老人们的窃窃私语,根本没法传进妮儿乱哄哄的脑袋,每次都是这样,被热吻完之后,好半晌时间四肢若酥,根本抬不起手指来,直到一会儿后才两颊通红地站起来,羞愧难当地在众人同情目光中拔腿逃跑。

    “呜……太烂了啦!哪有这样不说一声见人就吻的?我是被绑架逼来这里的耶!再这样子下去、再这样子下去,人家就要到极乐世界去搞禁忌之恋了啦……”

    妮儿的抗议,永远没有什么成效,因为胭凝每次偷吻成功后,就迅速溜走,像是一个偷香成功的采花盗般,除了怀念,不留下半点实际东西。

    “不行,今天一定要把话说清楚,明天开始不许她再乱来了。”

    下定决心摆脱蔷薇色禁忌恋情的妮儿,问明胭凝的去向,却很讶异她独自去探视昏迷中的奇雷斯,一阵心惊,连忙赶过去。

    (太大意了,我一直以为她是好人,想不到……)

    怀着一阵被出卖的愤怒,妮儿一下子赶到,刚好看见胭凝坐在一颗大石上,奇雷斯昏迷的躯体平放地面,胭凝平举右手,五指微张,一股浓墨般的黑气由白玉掌心中发出,缓缓飘到奇雷斯身前,被他迅速吸收。

    不用细看,妮儿也知道那是魔气,而且浓烈的程度极其惊人,除了正统天魔功的传人外,没有人可以施放那么强烈的魔气,换言之,这女子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你!”

    妮儿怒吼一声,像头盛怒母狮般狂运起天魔功,正要动手,前方奇雷斯的躯体却起了变化,从苍白迅速转成富有生命的黑色,但也从原本的人形急遽缩小,几乎只是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头背生蝠翼的黑猫。

    “喵!”

    即使是一头黑猫,凶兽的暴戾本性也不容忽视,醒来的奇雷斯似乎认得胭凝,第一时间扑嘶向她,作出狠恶攻击。

    妮儿正不知该怎么反应,奇雷斯就像是碰上了一张无形电网,吱吱乱叫,被弹开倒滚回妮儿脚边,被妮儿抢前一步给护住。

    “别伤他,他是我的……”

    “朋友”两字一时说不出口,妮儿顿住,前头冷清自若的胭凝,神色如常地开口。

    “魔气是来自你身上,我转嫁到你朋友身上的时候,节制了份量,他暂时只能以这型态醒来,做不了大恶。时间已经拖得太久,如果再不把他弄醒,他与和他脑波相连的另一个人,就会出现实质损伤,这样做……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意见,但妮儿仍有疑问。

    “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也是一样拖得太久,不能再等,但胭凝却似乎不怎么体谅妮儿急切的心情,笑吟吟地并不答话,只是扬手要她*近过来。

    “小姑娘,今天我心情很好,要不要过来听我说个故事?”

    妮儿有些迟疑,不知是否应该举步,跌落在她脚旁边的奇雷斯,突然用力翻抓着地面。

    (他在做什么?地上没有宝藏也没有屎,他……)

    不是单纯的抓地,奇雷斯用猫爪在地上写出一个丑陋的字,妮儿只能依稀看出,那是一个“陶”字。

    忽然间,一个念头像是电流般窜过妮儿脑海,让她想到了某个荒谬怪诞的诡异问题。

    如果说,会使东方仙术的术者,全都与白鹿洞有关系,那么白鹿洞中还有没有哪个应该拥有不凡实力、自己却从没见过的大人物呢?

    虽然自己只曾闻名,从未实际见面,但妮儿确实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物,就是姓“陶”,而那个人的名字是……

    (无料……无聊……五柳先生……)

    当答案不可思议地出现,更胜于之前十倍的震惊,让妮儿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你就是白鹿洞的前掌门,五柳先生陶……陶……可是,那个人是个男……”

    “课本里读到的东西,总是与现实有差距……我要先说在前头,我可不是人妖喔!”

    《风姿正传》卷十一完

第一章 不期而遇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异空间金鳌岛

    太古时代所遗留下来的技术,以现今的角度看来,确实是一种近乎魔法的神奇技术。之前金鳌岛所受到的极度重创,在成千机械人不眠不休的全力修复下,很快就有了起色。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金鳌岛的建材与设备,早已在千亿年前宣告灭绝,就算是在外头的世界都难以找到,更何况是在这孤绝的异空间里。幸好,金鳌岛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城市废墟,在朱炎的指挥下,机械工兵拆去了地表上几乎所有的建筑物,分解改装,用以当作军事设施的建材。

    “不能拖太久,雷因斯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一定要在他们有所动作之前,让金鳌岛脱离异空间,通天炮重新运作。”

    对于重新修复通天炮一事,其实朱炎多少有点犹豫,假如真的修好了,自己会不会又遇到与香格里拉之战同样的情形,再次为此与公瑾大人发生冲突呢?

    朱炎不愿再多想,至少目前来说,自己是金鳌岛修复工作的总监,而通天炮是金鳌岛的最大战力,自己没理由放下通天炮不管。

    只要公瑾大人不再拿通天炮对准平民,自己就不会有任何怨怪之心,也就没有心理负担了。不过,另一个问题也困扰着朱炎,假使公瑾使用通天炮的对象,不是过千万的庞大数目,而仅是几千几万个人类,那自己还会有反抗心理吗?

    朱炎觉得这问题真是难以回答,不过最后他仍是摇摇头,把疑问甩出脑外。自己既不是人类,也没打算当救世主,何必去烦恼这个问题?还是先专注于眼前的工作,说不定下次通天炮再用于战场时,就是一炮轰掉石崇那群奸贼,那么自己肯定会为此额手庆幸。

    “第三组,加快进度,E89和G96区,明天以前要修复完成。”

    朱炎的命令连番下达,没有生命的机械工兵,毫无怨言地卖命工作,焊接与切割的火花,不停在金鳌岛的每一处连环窜闪;刺耳的敲击声,昼夜无歇地一直响起,务必要在号令者规定的时间之内,将工作如期完成。

    但在金鳌岛内部的某处,一个因为连场激烈战斗、强烈爆炸而毁坏的废墟地方,却有一丝缓慢的心跳,正悄悄地跳动。

    负责巡查的机械警卫,都具有扫描生命迹象的功能,但是这阵心跳的频率委实太过缓慢,一起一落之间,相隔的时间太长,呼吸又微弱地若断若续,毫无明显分界,与一切的生物呼吸都不同,所以机械警卫来回走过多趟,都没有发现在那黑暗的残破废墟里,居然还有生命体存在。

    壁面破损,碎石、碎裂金属散了一地,不时还有从断裂管线所散迸出来的连串火花,这里的环境恶劣得一塌糊涂,由于顾虑到碰触之后,有引起崩塌的可能,因此修复与清理工作还没有进行到这里,要等待外围部分安置妥当后,才会由大量机械工兵联手清理。

    缓慢的心跳、近乎停顿的呼吸声,就是从这毁坏废墟的角落传出。

    间歇燃起的微弱火花,照亮黑暗中的一张面孔,那是一张秀美得令人屏息的俊逸脸庞,如果不是因为发型,多数人会在惊讶其俊美的一瞬间,将这张闭目沉睡的面孔,错认为是某个神话中沉睡不醒的美丽公主。

    但如果是正全力进行重建工作的朱炎,看到了这张面孔,他肯定会第一时间赶尽杀绝,因为这个在黑暗角落闭目沉睡的男人,就是造成这一次金鳌岛大破坏的主凶、扭曲通天炮发射轨道的可恶大敌──天野源五郎。

    当通天炮对准香格里拉发射,潜入主能源闸的源五郎,拼尽一己之力,以星贤者绝学《紫微玄鉴》的绝顶神通,尝试影响通天炮的发射轨道,不让这一炮笔直轰中香格里拉。

    在一个近乎不可思议的奇迹下,源五郎的努力获得成功,通天炮的发射轨道发生了细微偏差,强大的毁灭能源斜斜扫过香格里拉,虽然仍旧造成大量死伤,但相较于原本灭绝性的悲惨结局,源五郎无疑把希望带给了底下的人们,并且让雷因斯的主要战力得以保存。

    然而,强行影响通天炮的发射,狂暴性能量猛烈反噬的冲击实在太强,堪称雷因斯大功臣的源五郎,在强光与猛烈爆炸中失去踪影,之后无论是敌我双方,都没有他的消息。

    据有金鳌岛的一方,并没有十分在意源五郎的问题,朱炎与郝可莲的心神全都放在公瑾身上,担忧着主帅的伤势,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还有敌人留在金鳌岛上。

    雷因斯?蒂伦方面,却为着源五郎的下落而忙得天翻地覆。但无论是哪方面的情报,甚至是魔导公会的观星、占卜团,都无法肯定源五郎的生死存亡,情形就是这么样地恶劣,连老天都无法肯定,这个男人能否在如此重伤中存活下来。

    然而,源五郎确实还活着。尽管肉体所受的伤害无比严重,在金属碎片与土石的掩埋下,他的左臂从肩头以下整个不见,胸口之下的躯体也在爆炸高热中蒸发消失,但他却仍然有心跳,仍维持着缓慢的气息。

    不仅如此,他的残破身躯正以一种迟缓速度,慢慢地开始生长,看上去的情形虽然诡异,但却充分显示这身躯所蕴含的旺盛生机,还有闯过生死一瞬的关卡后,渐渐突破原有范畴的强横修为。

    但无论怎么看,源五郎仍在沉睡,极度伤重的破损肉体,尚没法支撑他的清醒与活动,所以他唯有像个冬眠生物一样,保持着最起码的元气,在能够苏醒之前,缓慢地让身体愈合完好。

    源五郎的状况,雷因斯的同伴无从得知,但是在首都稷下城里,雷因斯头号猛将则同样是处于等待苏醒的状态,那就是目前坐在帝位之上的兰斯洛,自从他在金鳌岛上与奇雷斯联手,合力战胜大敌周公瑾之后,就失去意识至今。

    与源五郎的差别是,兰斯洛没有像个死人般,在角落里头躺着不动,相反地,他的精力简直旺盛得无以复加,整个人像是一头躁动不安的猿猴,在象牙白塔内制造出种种骚乱。

    “说实话,老大这样子的情形,还要维持多久?”

    重新回到雷因斯,有雪仍旧没有半分左大丞相的威严样子,对于兰斯洛的“病情”两手一摊,全没有半分主意。

    从作战中全身而退,兰斯洛与己方阵营会合后不久,突然倒地晕去,再次醒来,整个人已经失去理智,意识退化成野性的猿猴状态,狂躁蠢动。

    如果真的是一头猿猴,那倒是好对付;即使是皇亲贵族,那也不难处理,派一群手持电击棒的缉捕队伍,直接电晕了摆平,什么问题都不会有。然而,兰斯洛的难以处置,并不在于他的尊贵身分,而在他的强横武功。

    香格里拉一战,正式确立了兰斯洛在雷因斯武功无敌的地位,尽管受伤、尽管失去理智,他那如龙如虎般的强绝武功却不受影响,举手投足,一拳一脚,俱有雷霆天崩之威,结果就成了雷因斯方面的大灾难。

    从自由都市回来的路上开始,骚动全然没有停止过,最后连太研院的院长座机都差点损毁。即使安然降落,问题也没有好到哪去,被软禁在象牙白塔中的兰斯洛,以暴力发泄郁闷与不满,出手砸毁他所看到的一切东西,负责守卫皇宫的士兵,整天不是看到雄浑魔气在上空旋绕,就是看到威厉电光撕裂天空,而破损的外壁与土石,不住从上空落下,弄得人人走避。

    “如果再让他这样子跑来跑去,你不怕象牙白塔给他拆了?”

    与有雪对话的人,是新成为雷因斯右大丞相的泉樱。接替白无忌职位的她,虽然没有白家的血统,却以贤慧女强人的形象,获得白字世家与太研院的支持,在雷因斯群龙无首的当口,成功整合统驭军政体系,回复正常运作。

    假如泉樱没有及时接下这位置,那么因为这一战而元气大伤的雷因斯,由于兰斯洛、源五郎、妮儿、苍月草四个主要支柱全都不在,肯定会马上面临大危机。只是,泉樱纵然有才有能,但并非无所不能的她,也对丈夫目前的“病情”束手无策,拿不出妥善的办法。

    “要拆就随便他拆吧,他是一国之君,这整座象牙白塔都是他的财产,他高兴爱拆自己的房子,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由于左大丞相无才无德,泉樱可以说是一肩担起了九成的军政工作,密集送来的文件堆积如山,她一手持笔,一手盖印,还找空档誊写批示重要摘录,忙得不可开交,虽然与有雪说话,却仍埋首于文件堆中,连抬头的机会都没有。

    而在她与有雪的说话声中,兰斯洛一拳扫出,劲风吹袭如刀,*东面的外壁一片哗啦哗啦声响,被他的猛拳震得支离破碎,化作残破木石碎屑,朝外头地面连番落下,下头的侍卫则是再次仓皇躲避。

    “你也太镇定了吧?虽然说这幢象牙白塔重建好像很快,上次内战一转眼就盖好了,但你们这些高手难道不该做点事吗?”

    “高手?雪太郎你也是啊!现在我们这边谁不知道,你在香格里拉的时候,单枪匹马摆平了奇雷斯,不但从他手中救走妮儿,还有本事两度从他手上逃生,这样的好功夫,我们里头可没几个人比得上你啊!你那个绝招……叫什么啊?”

    “……千年杀。”

    “能两次令奇雷斯中招,似乎是种防不胜防的绝技呢!雪太郎的实力不容忽视喔!”

    “别再提起那件事!我都快要吐了……”

    卷轴中所记载的东西很多,其中不少稀奇古怪的术法,看似荒唐,却具有实效,那招“千年杀”隔空发招,不需要实际碰触,而中招之人股痛如裂,不管是什么高手都无法抵抗,但发招之后的反噬效果,形成了阴毒的诅咒,会让施咒人的十指散发恶臭。

    纵然整天与污秽东西打交道的雪特人,也对施展这招咒术深怀戒心,毕竟没有谁愿意手指臭哄哄地度日,尤其是一时间忘记自己身受诅咒,照平常习惯挖起鼻孔……

    泉樱可是对这一点印象深刻,因为在回到稷下的路上,她与有雪见面谈话时,有雪常常说着说着,挖起鼻孔,然后表情一下子变成青色,像螃蟹般地口吐白沫,跟着就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这个情形一直到有雪被送进“暗黑魔法研究院”,由院长华扁鹊亲自医治,破除诅咒,有雪才能回复正常生活,脱离不时被自己手指臭昏的恶梦,因此,他绝不希望被自己列为禁招的术法再次施展。

    而在雷因斯左右两大丞相的枯燥谈话中,身为一国之君的那个男人,并没有如他们所愿地安静下来。在把附近墙壁破坏得差不多以后,仍然精力旺盛的兰斯洛,将目光转向室内的梁柱,随手打断,跟着就扛起那根三尺长、半尺宽的梁柱,得意洋洋地昂首阔步。

    “真厉害,如果把老大扔到中都城里去,大概早就把那边的东西给拆光了。”

    又叹了口气,有雪皱起眉头,改望向这里唯一的听众:“白鹿洞的弟子都这么没礼貌吗?我和你说了半天话,你连头都不抬,难道你得到荣华富贵后,就开始嫌弃过去的朋友了吗?”

    “真是抱歉啊,左大丞相,体制上来说,你是我的上司,如果不是因为你在那里闲闲纳凉,我就不用在这里忙到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事实上,如果你有多余的时间,我希望你帮我去问问华院长,看看检验报告什么时候可以出来?自从我们回到稷下至今,已经好几天了,我夫君的病情真有这么复杂吗?”

    “复杂是不复杂,但说不定检查报告的结果太难以启齿,她不敢对你说。别看那个鬼婆表情冷冰冰,她其实不太喜欢对病人家属宣布噩耗的。”

    有雪摇头叹气地说话,深知华扁鹊个性的他,对这名作风怪异的名医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过,他们等待的东西还是来了,当一名白衣女官进来通报,说暗黑魔法研究院有请右大丞相时,埋首于文案中的泉樱马上抬起头来。

    “终于等到了!”

    “我*!”

    有雪惊叫了一声,本来他一直待在这里,就是为了多看几眼泉樱的天仙丽色,但泉樱一直埋首办公,让他觉得好生无聊,然而,当泉樱抬起头来,那张倾国仙容展现于有雪眼前,他才知道泉樱为何一直低着头。

    “你……你的眼圈怎么黑了?”

    “……哦,这个啊,工作太累了,最近几个晚上都失眠,黑眼圈是正常的。”

    “胡、胡说八道,你没发现吗?你刚刚在流鼻血啊,你的血……”

    “嗯,十二月天,天气热,火气大。来雷因斯以后,这边御厨手艺好,常常进补,流鼻血也是正常的。”

    有雪往外头看看,透过墙壁的破口,霭霭白雪正往下飘降,再看看自己身上厚厚的棉袄,这种天气还会火气大,那七月天的时候不就烧起来了?对于这个解释,有雪一点都不相信。

    泉樱对自己的说法也感到心虚,不过,自己不能不替夫君留点面子。即使当初在日本时,夫君那么仇视自己、整颗心充满复仇情绪的时候,他也依然有着自制心,几乎不曾让自己因他的盛怒而受害,哪想到反而是夫妻两人情投意合的眼下,他破坏房屋时,自己上前拦阻,结果就被他重重地赏了一记拐子。

    没有妖雷魔电附加,劲道也不足往常三成,只造成这么一点淤青,算是运气很好了,如果是平常时候,这么轻忽大意地挨上夫君一击,头骨不可能安然无事的。

    有雪注意到泉樱唇边犹带几分骄傲笑靥的表情,不由得连连摇头。

    “算了,痴男怨女,劝也没有用。他没有打死你,你可能还高兴他会对你手下留情,代表你在他心里的重要性是吧?”

    对于这个不理性的问题,泉樱轻咳一声,跟着就微笑不答,催促著有雪同行,一起前往暗黑魔法研究院。

    此行果然十分不顺利,素来爱好洁净的泉樱,很难说自己会对这阴森污秽的地方抱持好感,打从进入那幢尖塔形的建筑后,潮湿的腐臭空气与霉味,就让泉樱一直有掩鼻的冲动,只不过她明白这种举动会惹人讪笑,并且让这栋建筑里的学者、魔法师从此小看,所以即使心中叹气,她表面上仍显得行若无事,浑不在意这里的种种异状。

    不过,越是往上走,霉味渐渐被血腥味所取代,周围听到的刺耳惨叫声,越来越多,泉樱一一辨认,听出了刀子砍在各种部位的声音,而被砍的一方,有死也有活,泉樱固然觉得不喜,但也没有多问。在她进入雷因斯之前,就知道这里的法律明文规定,太研院与暗研院,属于两大治外法权,是公权力所不能介入的地方。

    好不容易克制着反感,装作没有闻到那阵酸酸的尸臭,来到了接近塔顶的院长室,华扁鹊正在里头来回踱步,似乎正为着某些问题忧心忡忡,看到泉樱带兰斯洛进来,只是点头打了个招呼,却没有多话。

    (糟糕,莫非病情果然不妙?)

    看到华扁鹊这样的反应,泉樱真的开始担心了。本来她人还在飞行船上的时候,就想要请华扁鹊过来看诊,但又知道这个面冷心冷的女人不好说话,软硬不吃,一个弄不好,说不定会弄巧成拙。

    小草主席不在,梅琳长老不在,就连能够对华扁鹊动之以情的枫儿也不在,泉樱几乎没有可以与她沟通的管道。以聪慧之名而倍受瞩目的她,在这上头也伤透脑筋,哪想到一下飞行船,马上就接到通知,要泉樱带着国王陛下进入暗黑魔法研究院诊疗。

    泉樱大感讶异,万万想不到华扁鹊变得如此易与,但听有雪一说,才知道事情另有蹊跷,华扁鹊之所以这么主动诊疗的原因,是因为欠了人情,内心有愧。

    对于擅自发动战争等等大罪,华扁鹊倒是浑不在意,因为这里是以结果看一切,目前远征军的军事行动尚算顺利,华扁鹊当然不需要歉疚什么,真正让她觉得于心不安的理由,是因为东方家的问题。

    当时,华扁鹊受梅琳之请,亲赴东方家总堡取回通天炮的核心晶片,本以为这是高度秘密的行动,怎知道一早便落入敌人算计,东方玄龙将晶片交给华扁鹊时,金鳌岛出现在上空,强大火力立刻压制住全场,而华扁鹊甚至不尝试抵抗或逃逸,毫不思索地宣告投降,把晶片交给敌人,让赶来的东方玄龙大惊失色。

    “你……你怎么完全不抵抗?”

    “抵抗有用吗?来的是周公瑾本人,还摆出这么大阵仗,就表示他志在必得,而且布置妥当,不会给我们半点机会,我不做无谓的牺牲,就算有机会脱逃,我也不想做。”

    身为天位魔法师,华扁鹊考虑过瞬间移动的可能,但是很多人都忽略了,本身具有白鹿洞仙道士资格的公瑾,也可以说是一名天位魔法师,这种瞬间移动逃跑的可能性,早就被他以埋伏手段封死,如果华扁鹊施法移动,早已布下拦截网的公瑾,会把她直接转送到金鳌岛,届时情形会更加恶劣。

    “可是,这种毁灭性的武器落在他手里,在他的野心之下,很可能造成千千万万人的死伤啊!”

    “没错,但如果东西不落在他手里,我们会比那千千万万人更早被全灭。”

    从理性角度来说,华扁鹊的判断完全正确。公瑾的作风,在没有八成胜算前,绝不会轻举妄动,一旦行动,就是充分计算过、胜券在握,以压倒性实力,在最短时间内达成目的,但如果敌人不作抵抗,从不嗜杀的他在达成目的后,确实也不会多伤人命,藉此树立威严。

    华扁鹊的不抵抗策略,让东方世家包括当家主在内的所有人,得以全身而退,没有任何人在这个事件中伤亡,然而,由于公瑾没有在她这里浪费任何时间,结果提早抵达香格里拉,为那边的战线增添了重大压力。

    “原来是为了这个理由,你太多心了,以当时的情形来说,你确实做了很正确的判断,你不用觉得欠我们什么人情,如果我夫君清醒,他一定会谢谢你所做的判断,保全了东方家。”

    微微一笑,纵然垂下的发丝遮去了半边丽容,泉樱典雅而温柔的笑靥,就是让人提不起半分恶感。在她的解释下,华扁鹊虽然没有回应什么,但双方的气氛是缓和多了,不过,这个缓和气氛很快又有了变化。

    尽管本身医道高超,但众所周知,华扁鹊实在不是一个有医德的大夫,多数时候,遇到她所不感兴趣的重病病患,她会命人直接着手进行丧葬事宜,这点从不因为病患的尊贵身分而有改变,即使是雷因斯国王的身分,在她看来,也不过是一具尚未断气与腐朽的尸体,但因为这具活尸掌握研究院的大笔预算,华扁鹊的态度也有点改变。

    “在宣告诊断报告之前,我先确认一下,以确保病人的情形在这几天内没有变化。”

    泉樱百分百相信华扁鹊的能力,她更知道丈夫的病情绝非一般肉体伤害,而是牵涉到魔法、道术之类的奇幻范畴,一般医生绝对派不上用场,必须借助华扁鹊这名同时精擅医道与魔法的奇才。然而,当她看到华扁鹊面无表情地戴上口罩,取出两把锋锐的手术小刀,眼睛频频望向兰斯洛头部,开始磨刀霍霍,泉樱实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继续坐在这里。

    “等一下,不过就是诊断嘛,为什么要动刀子?”率先替泉樱发难质问的,是身为华扁鹊高徒的有雪,“你……你该不会是想要切开他脑袋,在里头埋进什么奇怪的符咒,让他以后对你唯命是从,拨给你大把大把预算?”

    华扁鹊默不作声,并没有做出什么吓得手术刀掉地的慌张举动,不过突然被雪特人看穿意图,她显然也非常吃惊,因为这实在不像是有雪该有的智慧。

    “呃……其实,前几天去太研院看小爱菱的时候,那边正在讨论预算问题,在争取预算的方法上,有人提出了类似的建议。”

    泉樱实在很难形容自己的感觉,这两大治外法权的研究院,实在是胆大包天到了极点,如果这就是雷因斯人的作风,那难怪连九州大战时期,那么强盛的魔族都无法征服稷下城了。

    “华院长,我拜托你认真地治疗我的丈夫,认真地!”

    泉樱说话的口气与眼神非常严肃,就差没有杀气横射了。被识破了原先的打算,华扁鹊也只有老老实实地复诊,一手放在兰斯洛的脑门,先是运劲,跟着凝聚魔力,交相探测,很快就确认了病因。

    华扁鹊没读过《天魔经》,只是把前次与今次所得到的结论,告诉泉樱。从掌心所读出的讯息,华扁鹊判断出兰斯洛曾经使用过的技巧,这种从来不曾听闻的联手功法,巧妙地让两名武者的天心意识交汇,突破本身实力范畴,在那一瞬间所爆发出来的力量,强横得令人无法估计。

    “但这种技巧就像是在火药库边玩火,存在着高度的不稳定性,我很讶异这位病人没有当场爆脑死掉,能*这种技巧挑战周公瑾,还存活下来,简直不可思议,唔……好像有第三者插过手……”

    凭着专业知识,华扁鹊把当时的情形说得分毫不错,但当说起实际的医治方法,她却表示束手无策。

    “脑部没有受到实质伤害,不需要医治,这情形只是两边的天心意识相互干扰,所以才会意识失控,无法清醒,这种事情史无前例,所以也没有明确的医治方法,最稳当的建议,是继续等待,让时间来治疗,等到天心意识的混乱影响淡化,人自然会清醒。”

    华扁鹊的这个解释,泉樱可以接受,但问到预期多久之后可以清醒,所得的回答,却让泉樱当场脸都发绿。

    “可能是明天,可能是明年;或许是三、五个月,或许是三、五年;如果这头猴子吃好睡好,就算是三、五百年,那也不无可能。”

    对这答案首先跳起来抗议的,就是坐在旁边的有雪,“三、五百年?天啊,老大现在每天都拆房子,再让他疯三、五百年,整个雷因斯?蒂伦都给他消灭了!”

    “那简单,你把他丢到艾尔铁诺去,他起码要五百年后才会拆到稷下来。”

    “这种事你要不要找铁面人妖去商量……”

    “两位,请等一等。”

    泉樱止住了有雪与华扁鹊的话,表示自然等待虽好,但眼下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艾尔铁诺又大敌在侧,极需要兰斯洛的力量,难道就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他提早清醒过来的吗?

    “是可以试一试,但这类术法需要找到两名病患,由两名法力相若的术者联手施为,术者这方面并不是太难,只要找到……”

    如果有梅琳压阵,要配合施法并不是太困难,但泉樱却只得苦笑,因为目前梅琳与奇雷斯都属于失踪人口,青楼联盟的情报网也无法有效掌握他们下落,要把这两个人都带来配合施法,那真是谈何容易。

    不过,当泉樱预备起身道谢,与丈夫一同离开,原本一直低头沉睡,无息无声的兰斯洛却突然抬起头来,虎目圆睁,精光暴射,而华扁鹊也变了脸色,放在病人头顶的手掌,感应到某种很不寻常的异样波动。

    “这是……有其他的术者在反向施法,能力不俗,力量相当不错……呃!”

    天赐良机,华扁鹊半被迫地全力施为,稳定住兰斯洛的紊乱脑波,下一刻,如风如雷的狂暴吼声,狂啸在暗黑魔法研究院的院长室,撼动着整幢建筑,震痛了每个人的耳膜。

第二章 近乡情怯

    流浪到武炼,妮儿很难想像,自己这趟被挟持的逃亡之旅,居然变成一场奇遇。

    在路上巧遇的那名白袍女子胭凝,居然就是白鹿洞的前任掌门陶潜,这点实在是荒唐而且滑稽,因为在妮儿记忆中,一切有关陶潜的记载资料,除了说明陶潜是个男人外,还说他非常迂腐啰唆,在白鹿洞里成天对人训话,像个老头般念着教条,弄得人人走避。

    可是,此刻坐在自己眼前,一手抱提着半空的酒瓮,一手抽着浓浓大麻烟,眼神中闪着恍惚光彩的女人,简直和传说中差上十万八千里,妮儿无从想像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联军解散以后,我失业了,公瑾那家伙要我回去上班,不然就找个坑埋掉自己,所以我就回去了。后来他们觉得我之前太过恶名昭彰,就要我黏胡子扮成男人,用男人的形象出现,日子久了,糊里糊涂当上了掌门,薪水多了点,可以买好酒好菸,生活过得去,总之就是上班族的人生。”

    “我知道啦,你不要一直把烟往我这里喷,我头好晕……可是,你一点都不啰唆啊,为什么外头都说你是老学究、老古板呢?”

    “就是因为我讨厌啰唆啊,整天在那里上班,烦都烦死了,就会想要翘班。我托无忌小弟帮我造了一台太古魔道的假人,外型与我的男装打扮一样,还会走会动会说话的那种,放在书院的走廊上,这样子每个人都看到我的替身,我就可以合理翘班了,不过那台假人有些瑕疵,好像什么地方不是很好……”

    胭凝皱起眉头,抓抓头发,最后拍掌道:“想起来了,是AI,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好像是什么人工智能吧,总之那台机械假人的AI有够差劲,不管看到什么人,都只会念白鹿洞三十六大戒、七十二小律,如果念久了当机,头发还会冒烟着火,最后搞到书院每个人见到它就逃。”

    妮儿笑了起来,依稀可以想像,白字世家那台满口门规教条、还会头发冒烟的机械假人,是怎么样横行于白鹿洞里,造成各处儒生相争走避的情形。

    不过,对于胭凝所说的那个故事,包括她与铁面人妖如何结识,如何参与叛军,后来又如何回到白鹿洞,这些完全属于过往的故事,让妮儿觉得十分困惑,原来这个女人与白鹿洞之间,竟然有如此千丝万缕的复杂关系。

    那么,如今的胭凝,又是怎么样的心情与想法呢?

    对胭凝的好感,使得妮儿不愿意与她成为敌人,所以她私下向老兽人们打听。这是一件不轻松的工作,因为每次陷身在老人们的长舌阵中,惨遭精神轰炸的妮儿,常常觉得自己生不如死,像这次一开口,还没问出几句话,就被老人们主导了话题。

    “丫头,你去武炼自治区做什么?”

    “我……我去探亲,顺便……旅游吧!”

    “探亲?丫头,你是咱们武炼人吗?看不出来啊。”

    “喂!这么说太失礼了吧,我好歹在武炼土生土长,虽然十几岁以后就出去闯荡,但我十几岁以前,都是在花果山下生活的,那里的一草一木我都记得很清楚,别把我说得像是陌生人一样。”

    妮儿得意地说着,心情也有点回到初离家乡时,觉得人类狡狯奸诈,远不如武炼的邻居那般有情有义,现在能够回到武炼,重见久违的纯朴人情,那种感觉确实是很棒。

    但周围的老兽人们似乎不这么认为……

    “不像不像不像,就算是离开很久,可是你看起来完全不像武炼人,问你什么东西你都答不出来,连花果山有什么特产都不知道,这哪像是武炼人?”

    “我……我只是忘掉了……我稍微一回想,马上就能记得起来,到时候你们就晓得我没说谎了……”

    老兽人们的质疑,意外命中了妮儿从未思考过的心理死角。自从到外面世界闯荡后,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又或许,该说是下意识地回避了。眼见花果山区就在眼前,即日可到,妮儿心中反而出现了近乡情怯的感觉,甚至可以说是……恐惧。

    为了排遣这种感觉,妮儿四处走动,她身上的伤势这几天已经好过大半,目前僻处荒野,更无须担心敌人前来攻击,她自然相当放松。但当她不自觉地走近胭凝的扎营处,却听见那里正在骚动,气劲激荡的声音不住传出。

    (有人在动手?是谁?石崇他们来偷袭了吗?)

    妮儿有这个猜想,但当她毫不犹豫地闯进树林去,看清楚了里头的景象,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树林里头确实有人在打斗,尽管激烈,但却是非常低层次的战斗,后悔自己为何闯进来的妮儿,甚至想立刻掉头离开。

    孤身一人,被凌厉的劲风围卷在中心;以高速身法造成那些劲风的黑影,是奇雷斯,说得更正确一点,是因为身受重伤,外型退化成一头蝙蝠黑猫模样的奇雷斯。

    退化成为猫形,奇雷斯的杀伤力大为减退,但即使如此,他仍是这世上最危险的一头猫科动物,高速移动化作一道黑风,旋绕着缠住胭凝,伺机发出攻击。

    胭凝一身白袍随劲风飘动,笑吟吟地站在包围圈的中心,似乎对眼前的杀意困局视若无睹,妮儿也不知道她是有真本事,亦或只是大麻抽得过多,脑子麻痹没感觉了。

    (对了,她说她以前在白鹿洞当过狩魔使,专门捕杀来到人间界的魔族,和当时的奇雷斯交过手……唉,这两个人不该被放一起的。)

    胭凝看来不太像是很大方宽厚的女人,奇雷斯更是有仇必报,把这两个危险人物放在一起,新仇加旧恨,哪有不出事的道理?妮儿悔时已晚,待要出声劝阻,外头的战局已然一变。

    奇雷斯终于发动攻势,但饶是他的行动奇快,进退如风,每次要*近胭凝周身时,却像是碰到一层铜墙铁壁,不管怎么扑击,都无法突破那层无形气墙。

    胭凝动也不动,看不出凝神运气的迹象,妮儿定睛看去,终于在她脚边发现了五枚颜色各异、拇指般大小的彩色晶石,从摆设来看,似乎是某种结界阵法,难怪胭凝可以如此有恃无恐,原来早就做下了布置。

    (我忘了,她对我说过,她是白鹿洞的仙道士,和铁面人妖一样会东方仙术……)

    妮儿记起了这一点,而她的目光也点醒了奇雷斯,注意到下方的五枚晶石,怒吼一声,立刻改朝胭凝脚边扑去。

    “哈,老朋友,这么晚才注意到,就不能说我不给你机会了。”

    娇媚的长笑声中,胭凝出手如电,擒拿手法更是玄奇诡异,看似要擒拿奇雷斯的颈项,但奇雷斯稍稍一避,她手法立变,轻巧一抓,已经拿住了奇雷斯的尾巴,跟着扯住猫尾,毫不留情地重砸向旁边的一颗大岩石。

    “浑蛋魔族,一百多年前我就叫你滚回魔界别再来,现在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有话说不听,你说你自己是不是犯贱?是不是活该在这里被我痛扁一顿?”

    胭凝口中叱喝,手里可是一点都不留情,揪扯住猫尾,频频向岩石砸去,使劲既重,那岩石虽然质地坚硬,却没有多久便被砸得石屑纷飞,像是被大刀巨斧砍伐一样。奇雷斯首当其冲,他在香格里拉所受的伤势未愈,化为猫形之后,实力又大受影响,哪堪这样的冲击虐待?没过多久,点点血花就洒溅出来,在碎石上留下怵目惊心的斑斑血迹。

    妮儿本来一直在旁边观看,但是当血花洒到她脸颊上,热辣辣地一阵疼痛,她才顿时清醒过来,一个箭步往前窜去,夹手一夺,阻止了胭凝的敲击行为。

    “住手,别再打了,再打下去就真的死了。”

    妮儿也不是对奇雷斯有什么好感,只不过是之前大家同患难、共生死,总算有点情分,现在总不好就这么看他被凌虐,所以夹手夺过奇雷斯,把那头伤痕累累的黑猫护在胸口,跟着连退数步,防止胭凝的追击。

    “你们白鹿洞的圣人不是说,要以德报怨吗?你下手那么狠毒,哪里像是个白鹿洞人啊!”

    “呵,小小姑娘,说话挺有趣啊,你读过白鹿洞的哪些典籍?儒?道?墨?法?是哪本经书里头说要以德报怨的?”

    在胭凝的轻笑声中,妮儿涨红了脸,她平常缺乏耐心,不爱看书,这些话只是听人提过,但要问起出处,鬼才知道那是从哪边出来的!

    “而且你完全搞错了,说这句话的圣人,从来没有赞成过以德报怨,反而提倡报怨要用椅子,这里找不到椅子凳子,我找一颗大石头,那也算是举一反三,符合圣人教诲啊!”

    看胭凝说得一本正经,妮儿只觉得满头雾水,虽然自己书读得不多,但从没听说过报怨要用椅子这样的荒唐事,这女人是不是存心戏耍自己啊?

    “胡说,我从没听过这种事,你别以为多读两本书,就可以信口胡诌,圣人哪会说这种话?”

    “唉,没知识就是没有知识,连别人告诉你了都没有用。自己拿去看看吧!”

    胭凝洒脱一笑,扬手把一样东西抛出,妮儿伸手接过,右臂一松,不愿意多受庇护的奇雷斯趁机逃跑溜掉,妮儿也无暇多管,只是望向手里的东西,发现那是一本书,还刚好已经翻出了一页。

    “这是……”

    妮儿看着首行“论语?宪问”四个大字,接下来两行记载着一段对话。

    以德报怨,何如?

    子曰:“何以报德?椅子报怨,以德报德。”

    在这两段对话后,有白话注解,说明“以德报德,以眼还眼”的道理,而天下间最趁手易得的物体,莫过于折凳、椅子,无论茶坊酒肆,或是家中庭院,均是随手可得,所以如果窄路相逢,遇到仇家,无须思索,拿起所乘坐的椅子,狠狠敲下去──椅子报怨。

    “怎、怎么会有这种道理……这书是白鹿洞出版的吗?”

    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妮儿把书翻过来,先是看到一行“陶胭凝编译?民明书房出版”的字样,跟着就翻到封面,看到上头的字样,又惊又错愕地大叫出声来。

    “什、什么?《春秋武者群像?你所不知道的孔仲尼》?!”

    叫声中又是好笑,又是满满的怒意,少女的怒吼声盘旋在深山密林里,惊得群鸟飞逃,走兽奔窜,久久不散。

    ※※※

    正如之前胭凝的预告,这一趟旅行已经接近终点,无论妮儿愿意与否,他们距离花果山域只剩下一日路程,第二天一早,众人继续启程赶路,到了傍晚时分,终于翻上了山脊。

    照胭凝先前的说法,只要朝这方向纵走,穿越过去,就可以抵达水濂镇,而妮儿近乡情怯的心情,并没有任何好转,反而是越是*近一步,心跳就更快了一点,整个登山过程,在她来说似乎变成一场激烈的抗战,心越跳越快,连汗水都不停从额上流下。

    自己的记忆不会有错。家乡的模样、故居巷口卖香茅鸡的芳香气味、左邻右舍在晚上叫嚷的声音,那种同时包含兽人语和人类语言的吵杂,自己全都深深记在脑海之中,就连离开水濂镇的一路上,村口左边小路上摇曳的桃红色野花,那个影像都如此清晰,恍若昨日。

    这就是自己生长的地方,正因为如此,自己可以很安心地驳斥奇雷斯的谎言,同时继续告诉自己,无须烦恼所谓的出身问题,自己是兄长唯一的妹妹,是雷因斯的护国公主,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真是难看,小丫头,你汗流浃背啊?爬个山会让你这么疲累吗?看来,你的天位力量也不怎么样嘛!”

    “少、少啰唆,我只不过是伤势还没有痊愈,如果我的伤好了,这点小山,我才不放在……”

    “何必解释那么多呢?勇敢地踏前一步,亲眼确认你想看的东西吧!从这里,可以直接俯视水濂镇。”

    背着赤红色的晚霞,胭凝大方地伸出手来,白皙的手掌,柔嫩细致得像是白玉,似在邀请,又像是在向妮儿挑衅。

    “有什么了不起,本小姐怕你吗?”

    妮儿轻抿了一下唇,毅然伸出手,握住胭凝的手掌,一下借力,踏上了高处的山巅,花果山另一侧的景象,马上映入眼帘。

    “这个……是水濂镇。”

    居高临下,水濂镇的景象一一在目,在那个凹陷的山地里,妮儿最恐惧的景象没有出现,尽管那里正被一片白霭霭的浓雾所笼罩,但仍看得出来,那里有一片房舍,井然有序地坐落在浓雾笼罩间。

    最担心的景象没有出现,眼前所见的,并不是一片空荡荡的荒地,妮儿整颗心登时被重归故里的喜悦所占据,也不管身旁还有多少人看着,她欢呼一声,快速奔跑下山,朝着山下的城镇赶奔下去。

    下坡的山路颇为陡峭,行走不易,但以妮儿的武功,自然也毫不在意,在陡峭山壁上一蹬,整个身体飞了出去,跃往另一块突出岩石,几下起落,轻而易举地来到山下,冲入五里浓雾之中。

    随着奔跑,城镇的景象逐渐清晰,村内的吵杂人声也随风传来,熟悉的感觉正如过去,就连入口路旁的花草都一如离去时摇曳摆动,似是欢迎久违的故人归来。

    “各位,有客人来了,我回来了。”

    妮儿叫嚷着冲进村子,过于狂喜的心情,让她入村后第一时间往自己的故居跑,却忽略掉一个怪异的事实。

    本来在村外听到的吵杂人声,在她踏入村口的那一瞬间,全部消失无踪,整个村子变得一片死寂,没有半分人声,而在她朝着故居前进的一路上,也没有碰到半个村人,被浓雾所笼罩的村子,正似一座渺无人踪的死城。

    沉浸在心头喜悦的妮儿,对这些现象恍若未觉,跑到村子西边的第七间屋子,那是一间小小的草屋,尽管简陋,但却整齐,散发着茅草被太阳晒过的浅浅香气,是妮儿记忆中最深刻的气味,而那扇不甚牢*的破木门,每逢雨天,都要另外挑来一块大石抵住,才不会被风吹得摇晃不休。

    “嘿!”

    照自己最熟悉的习惯,一脚把门给踢开,妮儿进入这间数年未曾有人居住的草房,本来她一直担心这房子会否因为乏人照料,年久失修,里头肮脏得满是蜘蛛网,甚至破败倒塌,但是开门一看,整间茅草屋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脏乱,简单的桌椅整整齐齐地搁着,仿佛它的主人只是刚刚才推门离去,数年的光阴全不存在。

    (为、为什么会这么干净?照理说……至少蜘蛛网……)

    妮儿很快就想到答案,肯定是好心的邻居帮忙照料,所以屋子才会这么一尘不染。

    想要感谢邻人的妮儿一个箭步冲出门,却惊愕地发现,周围左右的浓雾渐渐散去,空旷的街道上,并没有任何人迹,并没有男女老少,并没有任何生物,而入村前才听到的吆喝吵杂,此刻静得听不见一点声音,仿佛所有的人声从不存在。

    “怎么会这样子?大家都跑到哪里去了?”

    妮儿彷徨地举目环顾,试图寻找一些东西,但即使不用眼睛去看,不用耳朵去听,她的天心意识也告诉她同样的事实,方圆百尺之内,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一点都没有。

    就算是再迟钝的人,此刻也会发觉不对,妮儿茫然地漫步在街道上,一一看过每一间房舍。那确实是她记忆中的房屋模样,一草一木,完全没有丝毫改变,就连半开的窗子,那个位置,都与记忆中毫无分别。

    为什么会这么一致?为什么几年的时光没有发生改变?为什么村里的人都不见了?

    无数个疑团在脑中出现,妮儿先是感到惊惶,想要大跳大叫,但随着事实的逐渐清晰,压力把希望变成了绝望,她只觉得自己正站在一个无底的深洞,迅速地往下沉去,再也看不到半丝光亮。

    像个游魂似的晃荡半天,最终发现自己无处可去的妮儿,回到了故居,坐在小桌旁边,为自己倒了杯水。

    门外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有人推开门进来,妮儿没有回头,单单只是*感觉,她就知道来的人是胭凝。

    “坐,欢迎光临我家,要不要给你倒杯水?”

    没有等待回答,妮儿自行拿了个杯子,缓缓倒水。她面上的表情无喜无悲,只是一丝放弃希望后的苦笑,眼光映着杯中摇晃的水波,显得无比凄清寂寥。

    “好奇怪,我离家都几年了,没有人帮我打扫,屋子还这么干净,连这茶水都还那么新鲜……”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是一声“滴答”轻响,晶莹的泪水从面颊滴下,落入杯中的清水,荡出小小的涟漪。

    “把该告诉我的东西告诉我吧!”

    仍握着杯子,妮儿转过头来面对胭凝,表情已经回复冷静与稳重,像是为自己的心防添上一具坚实甲胄,但尽管如此,胭凝却仍能够看见,在那层似是坚强的理智防线后,少女的心仍旧彷徨与无助,正在崩溃悬崖的边缘狂吼着。

    “这么肯定我会有话对你说?”

    “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白鹿洞的前掌门,跑到武炼深山里头带旅行团,还恰好救了我一命,又护送我来到这个穷乡僻壤。我哥哥说过,一天死一个老爸是巧合,一天死十八个老爸就不是巧合……”

    说着俏皮的话语,但少女疲惫的声音里,却听不出任何的笑意,反而露出强烈的请求,胭凝知道自己该有所回应了。

    “好吧,既然你已经有了充分准备,那么……”

    胭凝走出屋外,妮儿不假思索地跟着走出去,只看见一群年老兽人正站在屋外,围了个半圆形,好像很担忧似的看着她;变成猫形的奇雷斯则是不知去向,但目前也无暇理会。

    “百多年前,小乔与公瑾举兵时,曾经来这里开垦过,形成聚落,一直到他们离去,还是有部分的人选择留下,包括后来脱离叛军、回到这里居住的人们,把这里变成了水濂镇,有过短暂的历史。不过,在八十年前的一场瘟疫后,这里就已经没有居民,所有人或是病死,或是离开避祸,水濂镇的历史也就宣告结束了。”

    胭凝环顾周遭的房舍与街道,淡淡道:“而你现在所看到的景象,是这个城镇的记忆。”

    “城镇的记忆?”

    妮儿听得有点糊涂,但很快就明白了一切。胭凝扬手一挥,眼前的景象迅速有了改变,本来整齐干净的草舍木屋,渐渐扭曲变形,跟着就回复到它们的真实面目,一幢幢或是破败、或是坍塌的房舍遗迹,而空旷的街景也变化为树木野草蔓生,落叶累积,腐败成泥的荒凉景象,任何人一看到这情景,都会一眼确认这个村落里久无人烟。

    “至于你现在看到的东西,则是这个小镇存在于世界的真面目。”

    像是一场难醒的恶梦,妮儿的理智想要清醒过来,但却只能看着犹自握在手中的茶杯,迅速扭曲、腐朽,最后变成一滩腐臭的污泥。

    自己应该要非常震惊的,但是心里的感觉却十分平静。带点悲伤的平静,或许最震惊的时间已经过去,又或许……自己心里对这情形早就有所预料。

    “漂亮的小妞,不用难过啊!”

    “故乡这种东西,是属于过去的,你的眼睛应该往前看,不要留恋过往。”

    “从梦里清醒,会有一阵子不好受,但人的价值不在于作梦,而在于他们清醒以后做了什么事。”

    体贴妮儿的失落,老兽人们围了上来,拍拍妮儿的肩膀,或是叹息、或是关心地为她打气,如同这一路走来那样地鼓励着她。

    这样的关切,并没有让妮儿好过多少,但她确实很感谢这些老人们的心意,只不过当她想要说谢谢的时候,却看见这些老人们的身影正逐渐淡化,越来越模糊,含着慈祥笑意的面孔变得透明,缓缓挥动的手消失在空气中,终至无痕无迹。

    “这……他们……”

    回应妮儿惊呼的,是胭凝平淡的说话。

    “他们是水濂镇的原住民,是最后一批生存在这里的居民,多数曾经参与当年的鬼夷叛军,亡故在距今八十年前,是我把他们从冥府召唤上来,用意是让你有一趟安心的旅程,并且为旅程的终点作见证……从结果来看,这很成功,你应该感谢他们,让他们安眠。”

    妮儿听着胭凝的言语,只觉得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自己所居住的故乡,是一个早已毁灭的废墟;和自己一路跋涉过来的同伴,原来是死去多时的亡灵。

    往者已矣,但自己的过去却尽成虚幻,当自己回首来时路,站在这里的这个个体却没有过往痕迹可循。

    “城镇的记忆与亡灵……水濂镇在八十年前就毁了,那么,我也死了吗?站在这里的我,也是亡灵吗?”

    “不,你记忆中的水濂镇,只是城镇的过往记忆,还是鬼夷之乱刚结束时候的事,但你却不属于这个记忆,现实中的你,从来不曾到过这里。”

    胭凝淡淡一笑,轻声道:“真相已经摆在你的眼前,只看你是否已经做好了准备去打开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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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姿物语介绍:
暴风的前兆,即将撼动整个风之大陆!场内幕重重的婚礼,引来各方人士觊觎,令暹罗城成为七大宗门明争暗斗的角力场。胸怀大志的兰斯洛、剑术卓绝的花次郎、神秘多智的鸿五郎和混水摸鱼的天地有雪,乘着这股暗流,或有意,或无心,在因缘际下齐聚暹罗,共同掀起冲击风之大陆的滔天巨浪。被后世史家冠上“我意王”尊称的男子,兰斯洛,在风之大陆史上留下无数丰功伟业,他的王座在鲜血与火焰中闪烁生光。异世界奇幻冒险钜作,兰斯洛王传奇故事,正式从这里展开!
藏书:前传—太阳篇、月亮篇、星星篇、陨星篇、银河篇;外传—梅之卷、黑姑娘、爱菱篇、鸣雷篇;一些同人小说;风姿正传连载中……
另:写完了。
不知道是八年还是九年,
反正,这段长征已经在今天早上十点四十五分的时候结束了。
这样很好,
就算我周六摔飞机,大家也不怕不能看到风姿结尾了。
风姿物语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风姿物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风姿物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