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姿物语座谈会(三)
源五郎:第六集的结束,大家感觉是如何呢?根据作者自己的感觉,很喜欢开头那一段萝莉魔法师与花天邪的对峙喔!
妮儿:太过分了吧,几千岁的老女人,算是哪门子的萝莉啊?
源五郎:呵呵,我们只看能够看到的东西,从外表看来,梅琳老师百分百是个超级萝莉喔!
妮儿: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嘛,敢公开顶撞我?
源五郎:哈哈,这个怎么敢当呢,妮儿小姐在本集中大发神威,群邪慑服,小人敬女神而远之,哪敢顶撞妮儿小姐?
妮儿:算你识相。
源五郎:有人问到,风姿物语除了目前正在连载中的第三部外,还有没有什么计划。
妮儿:这个答案其实是有的。作者并不打算还有风姿第四部,一切会在第三部里头有个结束,所以是没有风姿第四部的,这一点,应该在连载之初就说过了。
源五郎:但是有两个外传的计划,每一个大约一集的篇幅,有可能最近开始动笔。西王母族的秘辛姑且不论,周大铁面的故事,现在是该清楚交代了。
妮儿:哼,谁要看那个变态人妖的故事?真的要有外传的话,我比较想看的是……小五在日本的隐事外传。
源五郎:……那种东西不可以看的,少年不宜啊!
妮儿:嗯,简单来说,还有一句话是不能不提的,这也是这次座谈会的主要目的。
源五郎:上次座谈会时已经预告过了,作者五月时争取休息一个月,让手与背部有疗养的机会,所以五月时候停止风姿一个月。
妮儿:所以,下次再见面,就是六月十日时候的事了。
源五郎:不过,话虽如此,五月的时候,作者可不是什么书都不出喔,还是有一本书会在五月二十号上市的。
妮儿:对,但是作者名字并不是罗森。
源五郎:嗯?那会是什么?
妮儿:不……不能说,因为某种理由,不可以直接交代,反正到时候留意河图出版社推出的书就知道了。
源五郎:那么,我们六月十号再见了。
《风姿物语》卷六完
第一章 惑!梦雪迷音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三日自由都市香格里拉
随着夜幕低垂,香格里拉的繁华夜色渐渐升到高峰。和平常夜晚有些不同的是,今晚的香格里拉更为热闹,冷梦雪的演唱会将整个城市热闹气氛点燃到高峰。
在演唱会进行的同时,各式各样的旗海飘扬,五颜六色的烟火,争先恐后地射向天空,人们利用这个节庆,表达对于此刻繁华的歌颂,还有深深冀望来年也能享有如此平安。
盛大庆典往往也是城内各大商家展现实力的机会。单纯放射烟花,摆上几百、过千门的炮仗,这固然能够炫耀本身财力雄厚,但是一些真正的大商家,却请来高手匠人,精心制作独树一格的特殊烟火。
烟花腾空,闪出一道炫目蛇焰,在天上画出种种美丽的图案,写下商家标志的印记,又或是直接几道烟花连环炸开,显露出贺人欢喜的字样。各种布置争奇斗巧,也正因为如此,市民们并没有发现,在香格里拉的上空,已经连续进行了好几场的激战。
空中闪着一阵又一阵的炫目火光,仿佛火山爆发一般,炽热流焰喷向四面八方,令整个天空刹那间亮如白昼,这种诡异的景象,在市民眼中看来,只以为这是某家大店铺的特殊烟花;就连之前偶尔下了几阵冰雨,坚固剔透如水晶的细碎冰雨自天上缓缓落下,也只是让底下群众大声叫好,以为今年的烟火技术又有突破,居然出现如此特殊效果。
“不过,今年的烟火……风好像大了点。”
“那也是特殊效果啦,连碎冰都有,风大一点算什么?”
或许是生在魔法世界的缘故,让人们很轻易地接受了这些不寻常之处,因为只要想到可能是哪家大商会,请魔导师制作了特殊烟花,那么这些奇异效果就一点都不值得奇怪了。
能够察觉到这一波波天象变化、冲击波所形成的强风,到底代表了什么讯息,那就只有目前分处城内的众多天位武者了。虽然香格里拉不是穷乡僻壤,但在同一时间内,居然容纳了这么多的天位武者,这个数字应该破历史纪录了。
被整个世界视为动乱的根源,这些天位武者停留在香格里拉,当然不会只是吃饭睡觉。他们其中的大多数,正处于激烈的战斗状态,不过也有几名特异份子,忙着进行闯空门的伟大任务,甚至还有两名,正在唱歌与听歌。
“Mylastnightherewithyou,Maybeyes,Maybeno……”
脚底下踩着细碎的舞步,泉樱清亮而兼具浑厚特性的音色,响彻能够容纳十数万人的巨蛋大会场。
“HowcanIletyouknow?Iammorethanthedressandvoice……”
歌曲所用的词句,并非风之大陆的一般通用语言,而是之前已经失传亿万年之久的文明,如今已成为太古魔道研究专用语的古老文字。理所当然,全场没有半个人听得懂,不过这些并不重要。
正因为听不懂歌词,所以人们对于曲子的旋律、歌手的声音与情感,就听得格外专心,而这也就是咒文歌曲发挥效力的时候。趁着人们全神倾听,无暇思及外务的那一刻,与人们的心神结合,将潜藏在乐曲里的命令话语,植入人们的深度意识。
姑且不论这些歌曲的特殊意义,至少在表面上,群众是被那一首又一首的美丽歌曲,迷醉得心神荡漾。从好几年前开始,冷梦雪的梦幻音乐,就是香格里拉千万市民的救世之音,今晚,许多听众甚至是一进入演唱会场,就感动得开始流泪了。
虽然说,今晚的演唱会与过去稍有不同,在演唱会开始的前半个时辰,不知是台上灯光过于炫目瑰丽,还是场内的空气流动不佳,演唱会场内的十余万听众,没有一个不是头晕目眩,想要大吐一场,即使有少数意志比较坚定,能够苦苦支撑的,也都在忍耐一刻钟之后,把那股强烈的呕吐欲望付诸实现……这实在是不容易的事,因为即使拥有强天位修为,当日源五郎与海稼轩甚至连半刻钟都支撑不了。
主办单位对这种情形是有备而来,除了前头座位早就放了厚纸袋,而且每一刻钟就会有专门的服务队伍,迅速而安静地收走纸袋,并更换上新的纸袋,每个侍者都带上了耳塞,动作快速而不失礼节,如果没有他们的努力,这场演唱会一定会在恶梦中结束。
上天对人类还算是仁慈,因为奇迹这种东西,总会适时地出现在人们最需要的时候。
在演唱会的前半个小时结束后,那些为剧烈晕眩感所苦的忠实听众,觉得体内的晕眩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脑里一种莫可言喻的甜美感受,随着歌曲的流泄,自己身心仿佛若飘荡于仙境,只觉得所接触到的一切,都是那么地光明美好。
于是,一反前半个小时的异样沉静与间歇呕吐声,演唱会场内被海潮般的喝采、叫好声给掩盖,当歌曲由慢至快,变成快节奏的舞曲,场内十数万群众的大多数都随之站起,在座位上摆动身躯,与那美妙旋律一同轻舞。
而尽管早就习惯统驭他人、对大队人马下命令,但是一次成为十多万群众的焦点,被他们寄托期望、信任、理想、生命,泉樱还是感觉到一股庞大的压力,只不过面对着这种压力,她的精神不但未有退缩,反而更见昂扬,这点再次让她体认到,自己确实很善于站在统驭的位置上,因为今晚站上舞台的感觉,是生命中前所未有的充实。
假如排除一个因素,今晚的盛宴就可以说是十全十美了。
那个令泉樱始终觉得芒刺在背的理由,就是坐在演唱会场最前排的一名贵宾,也是一名不该出现在此地的男人,香格里拉目前的最高权力者──市长石崇。
在演唱会刚刚开始,泉樱看见石崇端坐在演唱会最前一排,周围一排的位子被他单独包下,没有旁人时,确实被吓了一大跳。因为照原本的预估,石崇一方的人力吃紧,当多尔衮亲赴战场牵制源五郎与海稼轩,石崇本人就应该赶到香格里拉地底,去赴有雪的约会。
既然如此,为何石崇会出现在这里,还好像很神闲气定般的听歌,难道他对地窟中的情势演变,当真是这么有把握?
一想到这点,泉樱就感到不安,她并不认为石崇会放弃夺取通天炮,那么,石崇本人会出现在这里,就代表他对地窟中的情势另有布置,而这点并非是己方的预估戏码,独赴地底的妮儿会不会有危险呢?
与妮儿分别时的不祥感觉,让泉樱难以释怀,有股冲动想要丢下演唱会,直奔香格里拉的地底,援助妮儿。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迅速被理智给压下,因为泉樱想到今天各自出发之前,源五郎和海稼轩看起来真是非常有把握的样子。
这两个人都不是那种得意忘形的人,会让他们如此自信满满,想必是对整个局势有了相当布置。自己一直觉得,己方这次的计划疏漏颇多,如果有什么突发状况,可能无法顺利应变,可是,假如源五郎一如自己所信任的足智多谋,那么会不会他们另外有什么想法没告诉自己呢?
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实上,“先欺己,再欺敌”这句话,据说已经变成了雷因斯一方的作战风格,而且在讨论中自己也发现,源五郎与海稼轩两人……尤其是海稼轩,有种歧视年轻人,认为自己与妮儿尚不能承担大局的想法,那么,假使他们两人有什么秘密计划要实施,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前两天隐约听他们提起,怀疑石崇的魔族背景,认为他真实身分可能是前来人间界兴风作浪的魔族,与多尔衮也是在魔界结盟,那么,他一定不会是只身前来。与他一同前来人间界的魔族还有多少呢?要怎么把这些魔族都引诱出来呢?
只要顺着这个方向去想,就不难理解源五郎想做的是什么,只不过,这种总是先欺骗自己人的作风,实在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啊!自己尊敬他们两人,对这样的做法是还可以理解与体谅啦!但是,妮儿那边会这么好说话吗?假如石崇的党羽当真被引诱出来,数量又多,武功又强,那么独力面对这些魔族的妮儿,会有多少怒气呢?依情节轻重程度的不同……可能某人要有变成伤残人士的觉悟了。
“……谢谢大家,我们等一下再见!”
当这首舞曲告一段落,泉樱顺着舞姿,飞扬似的抬举起手,典雅而不失活力的美丽动作,再度引起一阵喝采声浪。
中场的休息时间,对天位武者来说根本就不需要。演唱会这么一点运动量,比起任何一场实战都来得太轻松,不过,泉樱还是向观众摇手高喝后,走向后台。
她有点预感,只要自己到后台来,那么或许就像以饵钓鱼一样,有某些人也会跟到后台来。
聪慧的女子很少料错,正当泉樱在后台换装完毕,刚刚喝了杯水润喉,预备进行下一轮演唱的时候,工作人员急忙跑来报告。
“石崇市长前来拜访祝贺了。”
※※※
香格里拉城里城外,天上天下,忙于战斗的天位武者很多,但忙于其他事务的天位武者也不少,其中有一名少女,尽管没有天位力量,但她的武力却是任何高手都不敢轻视。
开启了T1000的可视光遮断功能,爱菱在香格里拉城中高速奔走,朝着石崇的市长官邸行去。
此刻,石崇一方的所有高手都已经不在,赶赴各自的战场,这座市长官邸等若是完全空虚的不设防之地,当爱菱以T1000的藏匿功能潜入,高速移动,这里根本没有人发现她的存在。
而她之所以来到这里,则是为了一个颇不名誉的理由:当个闯空门的盗贼。
即使是傻瓜也看得出来,石崇的官邸今日定然空虚,不管要偷要抢,再没有比今晚更好的机会了。这个点子并非出自爱菱的脑袋瓜,而是来自与她共谋的雪特人。
对这类偷鸡摸狗的机会特别敏感,有雪在要求爱菱送信给石崇的同时,也就与她商议好这个调虎离山的计划。趁着石崇一方的高手前往洞窟,夺取通天炮的同时,爱菱也潜入市长官邸行窃,不管敌方我方,一定都想不到这个计划,正因为如此,这个有些行险的奇策便有实施的价值。
至于爱菱发誓要弄到手的东西,就是通天炮的整体蓝图。之前已经听说师兄朱炎将此物交给石崇,所以东西应该就藏在石崇这边。
“这么重要的东西,石崇不可能送到别处去,也不会放心交给别人保管的,要嘛藏在市长官邸,要嘛就随身携带。所以我们的做法也很简单,你直接去市长官邸搜索,如果找不到,就先一把火将官邸烧成白地,然后再和大家合力围殴石崇,查查他身上的东西,要是还找不到,那就杀人灭口,一刀一个,干净俐落。”
有雪的这个计策,让爱菱当时为之瞠目结舌。她还真是想不到,原来在雪特人先生订下约会的背后,还另外有这样的计谋,这就是人类所谓的计中有计吗?
“我是不喜欢这样说啦,因为那些整天说自己计中计、计外计的聪明人,常常莫名其妙就计到别人的计里去,死都死得糊里糊涂的,我们家的人妖老三就是因为想太多,才倒楣到现在,我只是顺着情势的演变,偷鸡摸狗而已。”
话虽如此,这个偷鸡摸狗也具有正面意义,以通天炮的高危险性,单单是公瑾一个人持有,就已经够麻烦的了,实在没必要再多搞一个石崇。出现两台通天炮对轰的情形,假如那种场面真的出现,就是世界末日了,所以,即使石崇手上只有一张不完整的设计图,还要是尽早剥夺掉这种可能性。
“而且,这也是买保险啊,如果不立下一点功劳,你以后回雷因斯怎么做人啊?”
有雪最后的这句补充,还真是让爱菱感动到不行,原来这个雪特人也是有为同伴着想的,这样子也就不枉自己为他东奔西走,遇到那么多危险,差一点连命也丢了。
当时,感动到眼眶湿润的爱菱,完全没有察觉到,在石壁另一侧的有雪,身上早已伤痕累累,一直都处于“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最终状态,只是很坚强地告诉自己,不可以辜负雪特人先生的委托与信任,一定要把事情给办好。
因此,从这晚的约会一开始,爱菱就躲在洞窟外头,虽然等不到石崇出现,让少女很是担心,不过责任就是责任,当妮儿进入洞窟后,爱菱也就立即启程,前往市长官邸。
假如爱菱还留在地窟,与妮儿并肩作战,那么敌人纵然能够偷袭得手,将付出的代价之大,肯定比如今惨重得多,但是爱菱当然不晓得这些,只是很专心地在市长官邸的各处房舍间奔走,找寻自己的目标物。
一个人要在这么多的房舍建筑里,逐次翻箱倒柜,找寻一张不知是否存在的蓝图,这无疑是痴人说梦,就算是再强的天心意识,也不可能完成这种任务,但爱菱却可以。
T1000里头许多匪夷所思的功能,在任务的实用性上头,甚至比天心意识更为好用,能够快速而无痕迹地扫描一定范围内的物件,如果确认那是纸张,就开始迅速扫过内容,确认是否为目标物。这个过程需要时间,但爱菱上一回潜入此地送信时,已经先利用机会,扫描过三分之一的地带,现在只要处理剩余的三分之二,尤其是那些之前可能藏有高手,不便搜索的地区就好了。
(老爷爷说得对,偷懒就是推动文明的原动力,当初因为在院里搜索文件方便,特别开发出来的扫描功能,现在真的派上用场了……)
爱菱开发出来的特殊功能,相当地有效,在极短的时间内,又搜索完三分之一的地带,不过这种特殊电波所造成的副作用,多少产生了一点影响,市长官邸内的所有警卫都在纳闷,为何今晚附近几条街的猫狗宠物,一起叫春叫得那么撩人?
小小的副作用,算不上警戒,也就不必特别担心,没有引起警卫们的注意。而在侵入市长官邸的两刻钟后,爱菱终于有了发现,在一处不是很起眼的特别密室中,找到了那张结构蓝图。
“找、找到了!”
结构蓝图不只是一张,而是二十多张蓝图所叠起来的宗卷,爱菱匆匆瞥过一遍后,*着自己的专业知识,她知道自己找对了东西,除了高兴能够平安完成任务,更高兴的是不用照有雪说的那样子放火烧屋,因为她一直担心这样做会造成无谓伤亡。
(可是,怎么这么简单……)
爱菱还是觉得很奇怪,照道理说,像蓝图这么重要的东西,应该保管在更隐密的地方,就算花更长时间找不到,又或是有高手守卫,这都不足为奇,怎么会放在这么一个保险柜中?周围摆放的情报资料宗卷、金银财宝,看来是颇有价值,外头也有警卫来回巡视,是还算得上戒备森严,但和通天炮蓝图的重要性相比,怎样都说不过去。
怀着这样的困惑,爱菱并不知道,这里确实不是石崇放置最重要物件的保险处。至于石崇的秘密置物处,由于上次的大火事件,令他心痛如绞,这次为了避免重蹈覆辙,被人盗走蓝图时顺手再来一把火,把所剩无多的收藏品烧尽,所以特别将东西分开放置。
“算了,管他去死,先把东西带走再说。”
既然找到了结构蓝图,那么就要先行离开,不然被人家发现,那就是轮到自己给人围殴了,再怎么说,T1000自保尚称足矣,但要与天下群雄争锋却嫌不够,自己可没有那种故意逗留,引来敌人大打一场的勇气呢!
可是,正当她轻轻关上柜子,预备要离去的时候,T1000发出警讯,跟着爱菱发现不对劲,有某个人无声无息地站在门口,注视着自己。
“我想过你或许会趁这机会来找蓝图,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师兄?”
爱菱惊呼一声,流露出来的绝对不是喜悦之情,尽管她与这个英伟挺拔的男子曾经这么亲匿,但自从上次的意外对决之后,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师兄,是敌?或是友?
之前源五郎给自己的经验,就是即使对着同伴,仍然不可以失去警戒,更何况是一个敌友难分的人物。尽管没有多说什么,爱菱却迅速调整好位置,摆出了戒备的架势,这点……朱炎看得清清楚楚。
“我没有要拦阻你,也从来不曾想过要伤害你,所以,你可以不用太担心。”
朱炎后退了两步,退到了门口,知道这时候不适宜把爱菱逼得太紧,令本来就惶恐不安的她,更形惊惧,只有像是对待野生动物一样,先表现出自己的诚意。
“上次的事情演变成那个样子,非常对你不起,我唯一想说的是……”
“师兄,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现在打算要我怎么样?”
无视于师兄付出的善意,爱菱选择直捣问题中心,因为无论师兄妹两人说了什么,这个问题仍然是必须要面对的,如果他还是那个疼爱自己的好师兄,这时候就不应该拦住自己的,不是吗?
而对朱炎来说,这是他最不愿意回答的一个问题,本来照他的想法,最好能够解释之前的误会,再来处理这问题,但显然小师妹已经从连串历练中,学会了何谓人心险诈……
“我今天来这里,是来销毁这张蓝图的,我不想让这张东西一直落在石崇手上。”
但惭愧的一点是,单单凭自己,并没有能耐在层层房舍中找到这张蓝图,小师妹真是天纵奇才,居然有办法设计出这样的搜索仪器,自己实是远远不及,今天如果不是发现小师妹的身影,偷偷远跟在后,衣服上又洒了能避开侦测电波的特殊铁屑,那么自己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找出这张设计图。
但现在所面临的问题,并不比独力在市长官邸中找设计得来得轻松,因为对自己存有误解的小师妹,多半是不肯将蓝图交出的,然而,以小师妹的个性,对于通天炮这样的强力武器,应是深具戒心,认为这种过于强力的武器,最终会毁灭世界,以这样的立场来说服她,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我……我不答应。”
听完了朱炎的理由,爱菱却反常地一口拒绝。以她的想法,这十几张蓝图还是直接烧掉比较好,但如果是“敌人”要求自己毁掉,那么这些蓝图就一定对己方有利,对敌方不利。自己的智慧无法判断这些事,所以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拼死把这些蓝图带回去,交给有能力判断的人来处理。
一个念头想定,爱菱不再迟疑,也不再花时间僵持,抬手在肩膀上一按,胸口的甲胄便开了一个空隙,把蓝图塞入胸口后,甲胄立即复原,完好如初,这下子如果有人要抢蓝图,只能把T1000打到快要分解,强行硬夺,否则再没有第二种可能了。
“师兄如果你要抢走这些蓝图的话,就直接把我打死好了。我要对我的朋友交代,这些蓝图……是他们努力引开敌人,我才能拿到手的,绝对不给你。”
爱菱后退两步,拉远距离,正式摆出了不惜一战的态度。朱炎看在眼底,一方面是感叹小女孩真的长大了,一方面却也感到黯然,因为在连串的冲突过后,他们师兄妹终于要面对这样的决裂。通天炮的结构蓝图落在雷因斯手里,是个比石崇更糟糕的选项,石崇手下并没有太古魔道的人才,但雷因斯不但有,而且还有大量机械设备,只要再得到动力装置,以小师妹的天才手段,恐怕十天之内就能造出一台来。
“我说过,我是不会对小师妹动手的,不过……”
“不过怎样?你要反悔吗?我才不怕你呢!”
“丫头你始终江湖阅历太浅,要打倒你拿走蓝图,不一定就需要动手啊!”
在朱炎说话的同时,T1000的扫描仪器,突然侦测到周围空气的结构有异,首先温度开始升高,像是某种炎系武学即将发动的前兆,紧跟着就是里头多了几种怪异的成分,分析起来很像是……草药?
“啊!师兄你……”
本来T1000的甲胄一直灿发着淡淡银光,可是在朱炎说完那句话后,雪亮银光却突然黯淡下来,像是失去了能源一样,爱菱低呼一声,支撑不住身体,半跪了下来。
(成功了!云梦古泽的迷药,果然有效!)
这几天早就有觉悟可能碰上师兄妹对决的场面,朱炎既不愿与师妹大打出手,又对T1000忌惮极深,几次思索之后,便找郝可莲配制迷药,用来避免战斗。
适才师兄妹两人言语不投机,朱炎便暗中施放,并且故意运起火劲,引走爱菱的注意。他知道T1000能够扫描出空气中的异常成分,所以配制迷药时,特别选择了特殊药物,让T1000从扫描完毕,到确认这是迷药要花上一些时间。出自毒皇一脉的迷药何等厉害,只是这片刻的耽搁,就足以对天位武者发挥效果,更何况爱菱并不具有天位力量。
“小师妹,这么做对你很抱歉,但如果让你受到伤害,我哪里有脸回去见师父?你不用担心,我销毁蓝图之后,会把你安然送离开这里的。”
朱炎一面*近爱菱,一面也庆幸不必与她实际动手。只是,如果说爱菱没有想到师兄会使出下迷药这种手段,朱炎也同样忽略了雷因斯那边有个叫做华扁鹊的鬼婆娘,在T1000的创设过程中,她全程参与,而她使蛊放毒的本事,与郝可莲并没有相差多少。
T1000本身对于中毒之后的反应,有一套完整的流程。只要一发现周围有异常成分,或是甲胄内的使用者中了毒,就会自动注射泛用型血清,驱除毒物,同时积蓄能量,先示敌以弱,等待意图坐收渔利的敌人*近,然后由程式发动强力反击。
因此,当朱炎大意地*近半跪在地上的爱菱,却惊见T1000的甲胄银光大亮,心中才警戒地暗叫不妙,小腹骤然一寒,已经被一双铁掌给击中。
(糟!是极寒的掌劲,专门克制炎系武学的……)
击在小腹上的双掌,寒冷得像是两个大冰块,猛地一下塞入小腹去,朱炎只觉得全身气血如涌,几乎提不出半分劲道来,整个身体越来越冷,心知这样下去会形同被点穴般僵立上个把时辰,今晚局势一息数变,哪能这样浪费时间?
(不行,拼着受伤,也要先回复行动力才行。)
主意一定,朱炎更不迟疑,拼尽全力凝运灼热真气,强行鼓荡,把僵凝的气血一一化开。片刻之后,他一张口,连续两、三口喷出的血水,着地立刻冻结成一块又一块的冰石,在身受内伤的同时,已经回复行动力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小师妹刚才并没有向我追击,我要与她动手吗?)
脑里才在迟疑,周围空气陡然一热,轰隆轰隆的声响中,T1000背后多出了一具喷射筒,强烈喷发推进火焰,只听见“哗啦”一声,屋顶穿破一个大洞,T1000化作一道雪灿银光,已经破空而去。
(这是……啊,原来如此。)
些许困惑,朱炎随即领悟。T1000虽然厉害,但毒皇一脉的迷药岂同泛泛,爱菱仍是受到迷药影响,刚才的攻击,是写在T1000程式内的自动反应,而爱菱即使没有昏迷,也多半手足无力,难以动弹,所以一见自己回复行动能力,便只好开启程式,抢先以这样惊天动地的方式,高速弹射出去。
(小师妹不能动吗?这么说,我还有希望……)
这个念头才刚刚升起,陡然听见外头连串巨响,跟着就是十余道闪闪金光,争先恐后地飙射向夜空,看那个声势,八成是石崇手下的那些黄金龙骑士,自己虽然看他们不起,却无法否认,这些已经沦为石崇走狗的龙族鹰犬,委实是不好对付,小师妹这下子危险了。
长叹一声,朱炎运起火劲护身,也朝天空飙射过去。当初率队重来人间界的时候,虽然已经有过觉悟,但实在没想到会复杂麻烦成这样子的……
第二章 冒牌勇者
天上、地上,各自有各自的战局与骚动,但在香格里拉的地底,一场骚动好不容易才平息。
勉强算是得到胜利的一方,实在没有多少兴奋的心情,因为之前自信满满,认为绝无破绽可寻的杀局,居然给人破得这么乱七八糟,令己方付出了远超预估的重大代价,而杀局被搞得七零八落的理由,不是因为对方智慧无双,计高一筹,只是单纯因为一个少女的直觉与任性,结果搞得己方人人受创。
“这个小婊子……怎么这么危险?”
“真是好险啊,刚才我们差一点就全军覆没了。”
“计划不是很完美吗?我看她应该没有察觉到我们的身分啊,为什么我们会……”
“可能她平常对付自己人也是一样的态度吧,听说她手底下的人一个个都是鼻青脸肿的,这次我们扮成她的人,当然会遭殃。”
石崇让多尔衮牵制住海稼轩与源五郎,早就估计过雷因斯能够赶赴地底战局的人,可能会是哪些人。这个杀局倒不是针对妮儿,而是不管是谁来,都有一定的成功性。在实际动手之前,鸠摩狮还认为这个阵仗太过夸张,对同伴发出豪语。
“以三敌一,嘿,难道这个黄毛丫头是陆游吗?就算是陆游,被我们这样子奇袭,一样不死也重伤,还怕她一个黄毛丫头飞上天去!”
三名强天位战力围剿一人,还有周密计划配合,攻敌不备,即使是当年中都之战也不过如此。三人都认为这样的出手小题大作,只不过因为通天炮关系重大,所以才慎重从事,合力动手,哪知道却闹得人人带伤的下场。
“妈的,那个黄毛丫头简直比陆游还难对付,之前也就算了,刚才那一下,她明明已经受伤,还能发挥那么强烈的反击,真是恐怖。我不懂为什么要生擒她?直接把她宰掉,事情就少得多了。”
提出这样的质疑,不是没有理由的,适才三方夹击妮儿,明明她已经受伤在先,应该是十拿九稳的局面,哪知道重掌下去,她竟然能爆发无比强悍的反击,大天魔刀的金环刀芒,朝周围乱环斩出,三人近距离之下全部闪避不掉,闷哼声中纷纷中刀,剧痛攻心,功力稍弱一点的,甚至当场就折了骨头。
这样的损伤,当然不是没有意义,三人忍痛夹击,没有撤手后退的结果,就是三股强天位力量的重击,都打在妮儿的身上。非同小可的冲击,妮儿纵有金刚之躯也难以承受,痛哼一声后,就这么软倒在地,失去意识。
尽管终于将敌人击倒,三个人却相顾骇然,刚刚那一击在得手瞬间,三人掌上都感觉到同样强劲的反震力道,这名少女的内力之强,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濒临昏倒的重伤之躯,还能震得他们掌骨欲折,假如双方是毫无花巧地正面交手,那真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怎么会有这么强悍的人类?真是恐怖。”
“听说这女人是人类里头的暴龙,周围的人类都被她整得屁滚尿流。”
“大家还是小心点好,这么危险的女人,说不定她现在是装晕,随时会给我们一击呢!”
“装晕?我们刚才那一下这么重,换作是你中了,现在还有能耐装晕?先想想还有没有机会睁眼吧!”
再争议下去,就会发生口角,三人中唯一有魔法师身份的鸠摩狮扬袖打断发言,道:“不管那么多了,既然石崇大人的意思是要我们生擒,我们就负责把人带到他面前就好了。”
话说得容易,但实行起来却有技术问题,特别是如果这丫头一醒,回复些许战力,届时双方又是一场激战,己方虽是占了人数上的优势,但实在不敢保证些什么。
“也许石大人这次的决策错了,这么危险的雌性生物,还是早点杀了干净。”
说话的白衣男子,声音阴声细气,面上像是擦了粉一样,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颜色。就是这个男子,在不久之前一下子散化为千百蛞蝓,让妮儿大惊失色。
“蛭妖,你不要横生枝节,石崇大人交代的命令,照着办就好了,如果你随便违抗他的意思,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可负责不起。”
冷静的声音,来自蛭妖身旁的一名带发头陀。尽管穿着邪异的黑色僧袍,但是露在衣服外的肢体部分,全都用一重又一重的绷带裹着,瞧不见本来肤色与模样。
这两个人,再加上中了妮儿大天魔刀主力一击的鸠摩狮,就是石崇一方派来参与今晚行动的人手。尽管还称不上是最后的底牌,但是终于动员到这一批高手,也是石崇不得以而为之的决定了。
“蛭妖、阿难达,你们两个负责带这个女人回去,这台笨重的机械就先交给我吧!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两件东西,快点把东西带回去,就可以趁早交差了。”
鸠摩狮分配着工作,但是负责把女人带回去的两名同伴却有意见,蛭妖认为这名女子太过危险,倘若路上突然醒来,单凭自己两人恐怕擒拿不住,而以她的武功,寻常的点穴、魔法咒缚恐怕也产生不了效果。
“我有一个好主意,只要我们趁着现在,把这臭丫头的手脚都给折断,就算她醒来又能如何?资料上可没写说她有乙太不灭体,也没说她有斋天位力量啊,哈哈哈……”
蛭妖一面舔着舌头,一面邪笑着说话,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兴奋。同伴们都知道,他不是单纯因为这名少女的危险性才这么建议,而是他本身就以这样的残虐手段为乐。在虐杀女俘虏的同时,折断她们的筋骨,吸干她们的精血,这是蛭妖最酷爱的愉悦。
“反正,石崇大人只是要我们把这个女人活着带回去,没说要完好无缺,擒她的时候,打得那么激烈……就算有什么损伤都不足为奇啊!”
蛭妖那充满邪恶气息的阴笑,还有他那喜欢舔舌头的生物习性,令两名同伴颇为不悦。不过,彼此都是一起做事的同志,犯不着为了此事起争执,再者,蛭妖这种做法也有一定道理,能够确保顺利将人擒回,免得多生事端。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么小弟就勉为其难地代劳吧!”
“蛭妖你爱做就做吧,扯上我们干什么?”
在同伴的嫌恶眼神中,蛭妖的亢奋情绪几乎到达顶点。这么充满活跃生机的女性,在蛭妖眼中是数百年难得的极品,就好比把活生生的彩蝶钉在墙上,欣赏那逐渐冰冷的美丽,从此专属于自己的珍藏,这种快感会令他在往后的数十年中都回味无穷。
既然没有人持反对意见,蛭妖就很干脆地将喜好付诸实现,当他来到妮儿昏迷的躯体旁,抬起她露在袖子外的雪嫩玉臂,几乎就要被那洋溢着健康光泽的肌肤给迷惑,先细细地舔上一遍。
“……哎呀,差点就忘记本来目的了,真是危险啊……呵呵呵……”
蛭妖抬举起粉臂,正要一口气将之折断,洞窟中的大气却开始波动,有某种不寻常的气势无声无息地出现。察觉到这一点的人们举目四望,却只在四周的深层黑暗中,听到了一个不知来自何处的声音。
“……若前方为黑暗,便斩下黑暗;若前方为光明,便轰杀光明……”
令人非常熟悉的一句话,却是最没有可能在此时响起的一句话,因为过去几次说这句话的主角,正在高空上与多尔衮激战,根本不可能还分身有术,到地底再来当救火队。
可是,在这里的这些人却不可能知道这件事。他们即使没有亲自遭遇过,也都从石崇与鸠摩狮的口中,听过那场令己方败得灰头土脸的战役,那个将石崇、鸠摩狮轻易重创的男人,武功无疑比这名少女更高一筹,己方除了多尔衮之外便无人能敌。
想到这一点,蛭妖与阿难达都不禁面色铁青,全神戒备,而吃过兰斯洛大苦头的鸠摩狮,更是连正面敌对都不敢,在往旁边寻找起退路了。
“即使这冷酷的世间,没有神的存在,但天在呼唤,地在呼唤,人在呼唤……”
声音不住传达过来,每说一句,周围的压力就直线倍增。三人都知道,只要那个男人把这串话念完,立刻就是雷霆万钧的攻击,心中惴惴不安,运功的运功、找退路的找退路,还有一个已经打起了挟持人质的主意。
而当那一串宣告说到了最后,目光最是锐利的阿难达,在西北方的黑暗高处发现了敌踪。
黑色的披风飘扬,黑色的大衣、黑色的毡帽、黑色的手套……隐藏在黑暗之中的肥胖身躯……
肥胖?
“……呼唤我打倒邪恶。恶人们听好,我就是正义与爱的战士,阿里巴巴古德十三世。”
“啊?十三世?”
突如其来的惊吓,三名紧绷着神经、咬牙以待的男人,一时间心神大乱,不知道敌人究竟在弄什么玄虚,而就在这一瞬间,潜伏在暗中的敌人已经发动攻势。
敌人并不是单数,而是为数众多的复数,千百毒虫巨兽一时间大量从四面八方的石壁涌出,猛朝三人攻击过去。
勇者的墓穴大名鼎鼎,就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蛭妖、鸠摩狮、阿难达各显神通,以各自的武功、魔法进行防御,三股强大力量往外扫去,但是这本该可以扫出数里遥距的冲击波,才推出两丈就受到阻碍。
以甲壳类的异种巨兽为首,千百虫类组成了一道无坚不摧的攻击火线,三人推出来的天位力量,击打在巨兽的坚硬甲壳上,虽然出现了凹痕与裂声,但却没有造成致命伤害,而无数虫虫则趁着他们回气的当口,潮水般地攻击过去。
直至此刻,鸠摩狮三人才知道之前随手杀毙巨兽虫虫的妮儿有多厉害,要在三拳之内把这些骨骼甲壳坚硬的巨兽击杀,恐怖的力量简直足以崩天。
不过,他们仍然不太了解,本来潜入此地时,一直都没有碰上这些异种生物的阻拦,为何现在一股脑地出现,难道真的是待得太久了,引动此处的生物攻击吗?
强劲的掌力、冲击波,与阵阵闷雷似的虫虫嘶鸣声交杂,在三人的联手防御下,千百毒虫来势虽猛,一时间却也只留下死伤,难以越过雷池一步,但由于异种生物的凶猛攻击,疲于应付的三人都忘记了敌人的存在,直到蛭妖发现有某个东西在虫虫群中移动,利用无数虫虫的掩饰,逐渐贴近自己这边,这才醒悟到敌人想趁此机会抢救人质。
“浑帐!哪有这么简单?你当自己是陆游吗?”
蛭妖喝了一声,但是却没有出手,而是由距离敌人较近的阿难达发出一记劈空拳,想要震杀敌人,但察觉到这一点的敌人,却抢先躲入了巨兽群的掩护中,那一拳只能击中巨兽的硬甲,产生不了实质伤害,三人只是看见一闪即逝的敌人影像,确认那是一个穿着黑衣、戴着黑帽与黑眼罩的胖子。
(难道是那个雪特胖子?)
这个疑惑出现在三人的心中,不过他们的困惑并没有延续到下一刻,因为就在阿难达攻击不中的瞬间,蛭妖忽然惊觉自己身侧爆发着一股极为强横的杀意,如箭如枪,雷轰电闪般朝自己射来。
“啊!不好……”
就算叫得再大声也无济于事,因为这一记兼具威力与速度的袭击,程度上远远不是巨兽虫虫所能相提并论。一双白皙秀气的拳头,闪电击中蛭妖的左腰与腹侧,先是爆发着核融拳的导弹拳劲,跟着双拳一错,上下拉开一道长弧,金亮锋锐的虹光灿然夺目,大天魔刀几乎是贴着身侧斩了进去。
……蛭妖先前的揶揄言语没有说错,倒在地上的那名重伤少女确实是在装晕,等着报一箭之仇。
“啊~~”
长声惨呼,蛭妖被大天魔刀透体而过,假如是旁人,一定被这一劈斩成两段,身体前后分家,骨肉糜烂,但蛭妖却只是受到冲击,身体还原作千百蛞蝓,簌簌而散。
可是,同样的方法可一不可再,当妮儿早就知道敌人的化劲方式,并且作出针对攻击,一记近身透体发出的大天魔刀,并不是没有效果的。千百只散落在地上的蛞蝓,有将近半数甫才落地,便像是落入强酸池里似的开始腐蚀,又或是凝冻成一个小冰块,崩解碎裂。
透入体内的天魔劲,即使肉体分解,依然存在于躯体的每个部份中,腐血蚀肉,纵是蛭妖化身千万,也难以逃过重创的结果,假如不是两名同伴紧急来救,这个初次在人间界露面动手的魔界妖人,就要完蛋了。
“蛭妖!”
“啊!那女人……”
两声不同的惊呼,表达着一样的错愕与惊恐,如今外有毒虫兽群,内有盛怒暴龙女,情势恶劣无以复加,如果蛭妖再阵亡,那么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生存下去。
鸠摩狮与阿难达分从左右攻上。看着那个威风抖擞的少女身影,心里没有半分胜算,只想趁着她刚刚发完天魔刀,体力虚耗,尚未回气的极短时间,行险一击,不让她有机会出手,令蛭妖能够逃过一劫,重组身体。
“哼,两个瘪三,有什么了不起……”
见到敌人的左右夹击,妮儿眼中闪过不屑一顾的神色,但俏丽的唇边却绽放一丝苦笑,跟着一道鲜血流出,在敌人两边拳劲合击之前,脚下一软,颓然倒下。她适才在三方夹击下受创,伤势委实不轻,只是强以一口元气撑住,意识不晕,趁着敌人分神他顾,发动雷霆一击,重创敌人,但却也耗尽残余力量,现在再无半分力气剩下,面对敌人袭击,只能倒下。
“太好了!这个泼辣东西终于倒下来了!”
毫无信心的合击,在正面硬撼之前敌人突然倒下,这简直就是老天捧送过来的特别大礼,鸠摩狮与阿难达心头的狂喜难以形容。有蛭妖的例子在前头,他们这次动手全无疑虑,要一下子就粉碎少女的四肢关节,以免再受反噬。
“轰隆!”
又一次战局变化,正当两人准备骤施辣手,突然觉得脚底一震,好像地底有什么变化,不由得心中一惊,放弃攻击,先回招自守,哪知妮儿脚底突然出现一道裂缝,某样东西从裂缝中突出,将她顶高。
“什么东西?”
“体积不小,是个大玩意儿啊!”
鸠摩狮与阿难达同感惊愕,只见到一样庞然大物把地面顶成小丘,跟着迅速破地而出,有甲有壳,数十尺的咖啡色巨躯,型态无比狰狞,竟然是洞窟中的巨兽之一。
巨兽身上有一个黑色人影,手上持着某个发光的卷轴,趁着巨兽突出地面,妮儿滚落在巨兽身上的当口,将妮儿一把抓住,跟着在巨兽身上一拍,就好像人类驱策马匹一样,巨兽扬起双翼,鼓荡腥风,一下离地飞起,朝远侧的阶梯出口飞去。
勇者墓穴存在的亿万年时间里,虽然不乏妮儿这样的勇悍强者,但来犯者再强,却从未发生过能有武者驱策洞窟内生物的案例。太过诡异的画面,鸠摩狮二人一时间看傻了眼,直到巨兽飞离了十三层,他们才如梦初醒。
“糟糕!居然给他们跑了……”
糟糕的事情还不只是如此,当阿难达抵抗着周围虫虫巨兽的攻击,蛭妖重新聚合成形,看来摇摇欲倒,勉强*鸠摩狮传过魔力,才站直起身体,却惊讶地看见地上出现一个凹洞,而本来在那个位置的机械,那具传承久远的动力装置已经不见。
“敌人会使用地行术,一定是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从地底把东西给带跑了。”
石崇说过,那个雪特人会使用一些奇异的术法,但因为他不会武功,所以不可能扛走那具三个寻常壮汉都无法搬动的重物。可是,假如有一头身长数十尺的巨兽来驮,结果自又不同了。
被重重耍了一遭,三人无复出发之前的锐气,终于明白为何以石崇的老谋深算,在人间界仍屡屡行动失败。摇头叹气都无助于事,三人唯有重新振起决心,发誓要追回失物。
雪特人不会武功,那名怪力女又已经身受重伤,只要追上去,应该是可以手到擒来吧……应该是吧!
地上的战斗、地下的战斗,都进行到了一个段落,但天上的战斗却才刚刚进入白热化。
在经历过一段时间的交手后,多尔衮终于明白,要比招数变化与灵活,自己确实比不过这套王五开创出的风之刀,唯一所恃者,就只有连王五都深感畏惧的烈阳最终绝学──九阳烈焰刀。
超越极限的鼓催,以生命推动的炽焰,当烈阳火劲反覆压缩到极点,最终爆发于一击之内,这样子所形成的九阳烈焰刀,多尔衮有信心斩杀世上任何高手,即使是更高一天位的武者,中这一刀也难逃死厄。
“兰斯洛小狗,你很得意吗?今天就算王五与你联手,我也会将你们两个一起斩下,让皇太极老鬼彻底绝后,哈哈哈……”
用豪语激发着胸中壮志,手中的力量也相应提升,多尔衮双臂一错,烈焰刀的光焰合一,骤然爆发无比热力,扫向方圆数十里空间,开战以来最炽烈的火舌,犹如腾空火凤,朝兰斯洛的烈阳火球吞噬过去。
“嘿,狠话不是说了就做得到的,想斩人吗?来试试看啊!”
期待多时的一击终于到来,兰斯洛并不畏惧,手臂挥扬,长风推送,烈阳火球飞射出去,迎向敌人的火焰。
两大高手作着最后的比拼,使得都是最正宗的干阳大日神功,但是与多尔衮相比,兰斯洛这边的炎劲却相形见绌。当多尔衮把大日真劲鼓催到九阳境界,火势便一发不可收拾,炽烈炎劲如同水银泄地,凡是经过的地方,全部都被化为火焰。
云雾中蕴含的水气,在与高温烈焰接触的瞬间,就被整个蒸发殆尽,但即使所有云层消失不见,*着大日真劲维继的火焰却没有消失,反而把数十里方圆的空间化作烈火之海,天地八方,举目所见,尽是一片燎天之焰。
惊人的声势中,有着不起眼的东西。交战中的两大高手并没有察觉到,这场战斗不知何时多了一名观战者,无声无息地来到距离他们不足半里的近处,一面咬着指甲,一面冷眼斜睨着这场战斗,燎烧的强烈火焰吞卷过来,他不动也不改变姿势,在火焰焚烧中冷冷观战,估算着这场战斗的结果。
(桀桀……多尔衮这老鬼功力有限,如果不帮他一把,这一仗他没什么胜算可言啊……他妈的,为什么我要帮他一把……也许我该他妈的落井下石,一把打烂他的讨厌臭头……哦,这是……)
无边火海般的高温世界中,某种无声的波动,狂撼着人们的天心意识,火焰不再只有单纯焚烧,而是渐渐聚合成形,随着九枚烈阳火球的串联,爆发出的强光与高热,让人几乎错疑是天上太阳殒落人间。
“小狗,死在你死鬼师父的武功之下吧!”
多尔衮狂喝声中,九阳烈焰刀朝兰斯洛劈斩下去,在运力的过程中,过度催劲的他一口鲜血喷出,险些体力不支,但是鲜血喷在双掌上,仿佛也有某种鼓催作用,令这一刀更强更霸地斩向敌人。
巨刀当头斩下,虽然还在百尺之外,兰斯洛已经感觉到那股异常高热,他的眉毛、头发先是灼烫难当,跟着竟然焚烧起来,远远看去,只见他身形闪动,头上却拖着一道长长的耀目火光。
身遭火焚,这痛楚自然不好受,但是随着火焰燃烧的却不只是身体,还有兰斯洛的信心。
(不愧是连师兄都没练成的九阳境界,它果然强啊……老头,你好好看吧,替你算帐的时候到了。)
第三章 炙!烈阳灼天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三日自由都市香格里拉
“看着吧!多尔衮老头,我确实挡不下这一刀,但却不代表我没有能力破它。”
当烈火吞卷到身前十尺,兰斯洛凝聚气血精元,将功力提升到颠峰,双掌往前一推,本来环绕在他周身防御的烈阳火球,连续激射出去。
去势如流星,最前头的第一颗烈阳球,与多尔衮的烈焰刀相撞,几乎瞬间就被燎天血焰给吞噬,没能留下半点痕迹,但是第二颗再趁势突入,与烈焰刀接触的刹那,自行爆炸开来,强烈压缩之后的烈阳真火一次爆发,这便让烈焰刀的刀势出现片刻停顿。
而兰斯洛所要争取的,就是这极短的一瞬间,因为连王五本人都说,如果用到第三枚烈阳球都还无法令九阳烈焰刀停顿,那么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立刻撒手逃跑,然后祈祷自己在凶恶的九阳刀下能顺利逃生。
与第二枚烈阳球相撞的震击力,令多尔衮手腕一麻,正要再催力量下击,兰斯洛的第三枚烈阳球已经击到,撞在烈焰刀的锋口上,却没有立刻消失,随之而来的第四枚,则是撞击在第三枚的上头。
两枚烈阳火球的撞击,转化为一股强横之极的大力,狂撼着另一端的烈焰刀,正以全副精神操控烈焰成形的多尔衮双目一瞪,感受到那股不寻常的大力,激烈反震向自己手腕,而他的战斗经验也隐约告诉他,敌人采取的战术是什么。
但却已经晚了一步。在多尔衮能够反应之前,烈阳火球已经连珠射来,如羽箭、如弹丸,每一颗都狠狠地撞击在前一颗的尾端,高速划过大气的冲击力,在两颗烈阳球相撞的一瞬间,造成了烈阳球内部的巨大能量再次压缩,类似核融合的能量反应,当这股力量往外爆发,首当其冲的,就是另一端的烈焰刀。
两阳爆发一次,三阳爆发一次,每当多一枚烈阳火球撞击上来,激烈的能量反应就爆发一次,每次的威力都较先前数倍递增,当爆发的数目累积到第四阳,多尔衮手腕剧痛,虎口溅血,烈焰刀的光华变得黯淡,火焰胡乱吞卷燎烧,已经无法维持固定型态,隐约呈现崩解征兆。
(不妙,这小狗还有两阳威力未发……)
多尔衮心里叫糟,正想要再次竭力鼓催,尝试突破自我极限,重振烈焰刀攻势破敌,但是胸口、丹田却剧痛攻心,一片空荡荡地运不上力气,顿时明白之前与源五郎、海稼轩激战所受到的内伤,终于在这气空力尽、无法镇压的当口发作出来。
兰斯洛的第七阳射至,当那股沛然大力袭来,多尔衮一双手臂的细微血管整个迸裂,鲜血激喷而出,烈焰刀也不堪巨力冲击,焰火间出现了明显的空隙,解体在即。
“第八阳,去吧!”
在兰斯洛的呼喝声中,最后的第八枚烈阳火球激射出去,仿佛是来自天外的高速陨石,用最狠恶的势道,急撞在前头的五枚烈阳火球上。
六阳连珠,威力层层相递,把之前累积的力量一次引爆,莫可言喻的沛然大力急涌而去,霹雳巨响声中,构成烈焰刀的九颗烈阳球炸得支离破碎,化作无数的星火热流,往四面八方散去,情景直若火山喷发,金黄炽亮的火焰在下坠的过程中,开出朵朵流金火花,耀眼夺目。
“哇……”
全力凝聚的烈焰刀被破,多尔衮内伤无比严重,大口鲜血呛喷而出,一咳出口便化作熊熊烈火,整个人被烈焰刀破碎时的震力抛甩出去,才至中途,化散不了的余力便震碎他腕骨、胸骨。
“多尔衮~~”
一击得手,追击心切的兰斯洛甚至不等回气,便如猛虎一般飙冲出去,突破前方熊炽燃烧的火焰之壁,鼓荡的护身真气将沾身火焰全给逼开,整个人在空中画出一道璀璨火线,直逼向坠落中的多尔衮。
“你算好狗命,师兄这一击居然还干不掉你,不过不要紧,能让我亲手收拾善后,就是你的霉运了。”
兰斯洛怒吼着冲了上去,但有一点却是盛怒中的他所无法明白。这一式烈阳连珠,是王五专门用来破解烈焰刀的一式,但杀伤力却还不算强大,这点并非招数的先天缺陷,而是王五有意为之。
王五重视情感、道义,凡事希望留有余地的个性,完全呈现在他的武学里头。即使这套武学可能用在师徒对决,即使要面对的敌人是多尔衮,王五仍然希望给对方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反悔的机会,不要因为一时重手,为往后留下了莫大遗憾,所以在创设武学时存有慈悲之念,特意压抑了杀伤力,只破招而不伤人命,若非如此,以烈阳连珠的强大杀伤力,若真是不作保留的全面发挥,趁着烈焰刀被破,多尔衮最脆弱的那一瞬间,难道当真杀不了一个疲惫的重伤者?
这份心意,是兰斯洛无法体会的地方,不过他也无心体会,因为当烈焰刀被破,多尔衮重创飞出,他之前一直勉强压下的怒意与恨意,终于溃堤而出。
“我的义父,他虽然残忍、阴险、粗鲁、没人性,但却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这一拳,是为他而打的。”
正常人大概很难想像,一个残忍、阴险、粗鲁、没人性的男子汉到底是什么模样,但盛怒中的兰斯洛却不管这些,迫近多尔衮身旁,一记重拳轰在他小腹,令这伤疲不堪的重创者又是一口鲜血激喷。
“在我心里头,他是一个很值得尊敬的人,这世上没有人可以取代他,但是因为你这龟蛋的关系,我再也见不到他了……这一拳,是为我自己打的。”
怒喝声中又是一拳,震开多尔衮软弱无力的手刀,正中他的胸口,本来肋骨断了数根的胸口,脆弱的护身力量根本无力承受,被兰斯洛一拳打中,两排肋骨断了个干干净净。
“不只是我而已,在我义父的一生中,他害了很多人,但也让很多人得到幸福。我师兄,还有我小师妹,他们都很希望能够再见他一次,全都是因为你这龟蛋,他们见不到了,多尔衮,你知道自己的罪过有多大吗?这一拳是为我师兄和师妹揍的!”
对多尔衮来说,这是极度屈辱的一刻,因为不管他心里有多么气恼、不忿,甚至察觉到兰斯洛也因为一再的极限催运,不回气就抢着追击,力量大幅消耗,如今挥出来的拳劲,较刚开始作战时已大为衰弱,正是反击制胜的良机,但伤重的身躯却已经发挥不出那种力量。
英雄与枭雄,走到末路的那一刻,都最是悲惨,曾经燎烧半边天空的炽热火焰,如今多尔衮只能令掌心红光微微一现,便被兰斯洛震开手臂,又是一拳击中下巴。
“哇!”
激喷出的鲜血中,带着细微的碎肉,多尔衮今晚连斗源五郎、多尔衮、兰斯洛三大高手,在连续经历这么长时间的激烈战斗后,就算是再怎么坚强的钢铁身躯也禁受不起,在兰斯洛的重拳之下,渐渐意识迷乱。
“还有这一拳,这一拳是……是为了……”
怒火冲昏了理智,兰斯洛一时间也想不起还有什么理由可用,但这一拳却不能不打,迟疑了一下,便继续挥落下去。
“这一拳是为了聪明的渔翁而打的。”
在兰斯洛给多尔衮最后一拳的时候,一个阴恻恻的不祥语音,毫无预兆地从多尔衮身后传来。怒火燃烧中的兰斯洛骤觉不妙,即使自己力量大幅虚耗、多尔衮重伤,能够让自己二人毫不察觉地潜至近处,来人武功肯定非同小可,而这人花偌大心思潜近,绝不会只是单单说两句话就没事,当下连忙撤招回防。
可是来人既然敢说话露形,自然有着十拿九稳的把握,在兰斯洛未及回拳防御前,一个黑黝黝的干瘦拳头,自多尔衮的胸口破出,正中兰斯洛的胸膛。
即使力量大幅虚耗,兰斯洛的护身真气之强,仍不是普通高手能随便催破,但来人同样是当今天位武者中的顶尖人物,一拳击中,迅速化拳为爪,指爪锋锐有若神兵利器,第一时间攻破护身真气,在兰斯洛胸口留下血痕,而兰斯洛也从这只手爪认出敌人身分。
“是你这臭蝙蝠──奇雷斯?”
“桀,怎么感觉不对啊?你这臭人类没血没肉吗?啊,我知道是为什么了,桀,帮你灵体脱离的人有没有警告过你,要是碰到擅使天魔功的高手,会有什么后果?”
梅琳确实是特别警告过的,但是那些东西现在说来却无济于事。奇雷斯得手在先,现在一运起天魔功,兰斯洛便察觉自己浑身精元如同江河外泄,根本凝止不住,飞快被吸蚀散化。
天魔功本就有吸蚀异能,能够分化血肉,吸纳能量,但假如遇到灵体脱离的状态,本身没有血肉阻隔,直接就是一个大能量体,只要施功者能够承受,吸蚀起来说多快就有多快。
兰斯洛知道厉害,第一时间鼓劲震退奇雷斯,急速往后掠退,可是奇雷斯展动蝠翼,身法奇快无比,反手甩开多尔衮,速度再增,后发先制追上了兰斯洛,这次连出手擒拿都不用,简单地一振臂,强大的吸蚀劲道自五爪间源源而发。
“哈哈哈,能跑得了多远就跑吧,妈的臭女人,怎么说都说不听,我直接把你干掉,再屠杀掉那个小白脸,断了她所有的羁绊,就不信她还能继续留在人类世界。”
奇雷斯高声狂笑,浓密的玄墨魔气随着天魔劲飞散,形成了一个半径十数尺长的魔气漩涡,疯狂吸扯附近的一切。兰斯洛的退势虽快,但却仍避不了魔气漩涡的卷绕,给魔气的末端带到,登时剧痛攻心,眼睁睁看着被天魔劲扫过的躯体化散消失,情知在魂魄受损之下,躯体的创伤必然更重十倍。
(好死不死,别人也就算了,偏偏撞上这个疯子……先天情形太不利了,再打下去,被他把半个身体化掉,就算有乙太不灭体都回天乏术……撑不下去,老三和丫头只好自求多福了……)
纵使仍旧担心这里的情形,兰斯洛也只能选择退去,不但魂魄离体的时间已经到了极限,而且肉体所受到的创伤,也让他不能够再继续强撑。只不过,奇雷斯并非易与之辈,全力施为下,浓密魔气铺天盖地而来,形成一张天罗地网,根本无处遁逃。
“哼!逼人太甚,如果正面决斗,你以为我真的输给你吗?”
左拳往后一缩,拉出一个足够发挥的间距,兰斯洛刹那间转换力量,纯正的天魔功重手轰出。如出一辙的玄墨魔气,两相碰撞,一时间僵持不下,但是当紫色闪光在魔气中乍现,强劲的妖雷魔电迸炸开来,奇雷斯的魔气漩涡就被破出一个缺口,强大反震力之下,这个猖狂不可一世的恶魔便被震飞出去。
“嘿,好家伙,很久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东西了……”
即使已经驱出敌劲,奇雷斯仍然感觉到手腕上的阵阵酸麻,这还是在天魔劲强力吸蚀,已经大幅减弱敌劲的情形下,仍有如此威力。假如不是只拼上这一记,而是双方连续重拳对撼,互击上数百拳,那么谁胜谁负,真是一个未知数,而自己被这样的猛拳打中身体,能够支撑到什么程度,这也是一个自己极想知道的问题。
不过现在已经没机会去寻找答案了,兰斯洛拼着力量被奇雷斯给吸收,硬出了一击后,已经趁隙突围消失,奇雷斯就是想追上去再战,也已经找不到对手。
“妈的,溜得这么快,还有另外一个呢……”
被短暂交手所撩拨起来的激昂战意,已经难以按耐下去,奇雷斯跟着就找寻另一名对手,但是身受重创的多尔衮,也不知何时消失了身影,整个天空上就只剩下他独自一人。
“狗屎东西!这下子没有搞头了……”
如果要照之前宣示的办,那么创伤兰斯洛之后,应该要先宰掉源五郎,问题是自己来得太晚,到场时只见到那场师徒对决,源五郎与海稼轩已经不知去向,假使要搜寻起来,又得花上偌长时间。
奇雷斯向来就不是一头很有耐性的生物,要花时间搜寻对手,这件事情让他感到极度的不耐烦,而这时候,地面的喧闹声引起他注意,令他察觉到就在正下方的都市,有大量活物可以供自己宣泄焦躁心情。
“好像数目还不少嘛,天亮以前普普通通杀掉一半,不晓得还剩下多少人口……”
以奇雷斯的辣手,这念头自然不会只是说说而已,但就在他预备将这主意付诸实现,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像是某个全然陌生的危机,刺激着他的天心意识。
这个感觉的源头,来自东南方……
奇雷斯转朝东南方望去,将天心意识不住往远方推伸,去探索那边的变化,感受到某种超高速逼近的气息,正推动云气,滚滚翻涌而来,可是这感觉一闪即逝,奇雷斯明白这是因为对方洞悉到自己的搜索,所以刻意敛去本身气息。
“哈哈哈,有意思,这实在太有意思了,好,我就姑且再等一会儿,看看老朋友你能玩出什么东西来……”
云聚、云散,适才多尔衮与兰斯洛激战,沸腾高热把附近云层的水气蒸发殆尽,方圆数十里化为晴朗夜空,但在奇雷斯的狂笑声中,浓密水气迅速聚合成云,一波又一波的浓密乌云,像海潮般涌来,遮蔽了整个天空。
星星不见,月亮不见,云层之上的黑色恶魔也消失不见……
※※※
迷迷糊糊地趴着,妮儿并没有失去意识,但明明心里着急,却怎样都没法睁开眼睛,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那一记三名强天位武者联手的重击,重创了体内的大小气脉,如今气血翻涌,要拨乱反正殊不容易,自己一直想要运功镇住内创,但越是运功,身体就疼得越是厉害,天魔功在疗伤镇痛方面的能耐,实在是差劲得很。
“不要着急,妮儿小姐你小心走火入魔了,我们起步在先,那些浑蛋没这么容易追上我们,就是真的追上,我们也还有一拼之力,你只要祈祷我们别撞上那头蝙蝠臭妖,那就可以平安逃出去。”
声音很熟,其实刚刚被带着飞起时,妮儿就知道救援自己的一定是有雪,但却想不通有雪怎么如此神通广大,不但及时救了自己一把,还可以驱使洞窟内的那些虫虫巨兽。
“哦,不用讶异,什么事情都是要找方法的,找到了方法就没事,我刚刚进入洞窟的时候,过的真是惨绝人寰的日子,这些生物根本没有幽默感,说笑话给它们听一点用都没有。”
有雪大笑道:“不过我最后发现,原来它们虽然没有幽默感,但是却很喜欢听鬼故事,只要我讲鬼故事给它们听,所有的生物就会停下攻击,然后我们就有交情了,哈哈哈,怪物喜欢听鬼故事,你说好笑不好笑?”
这么不合常理的怪事,妮儿可笑不出来,但是,只要听见有雪这样子说话,心里就觉得很轻松,一种仿佛与家人同在的温暖,洗涤着妮儿心里的紧张与疲惫。
“不过我为什么那么喜欢讲笑话呢?想想好像还是因为你耶,以前我们和石家的浑蛋打生打死,我们打输了你不开心,我们打赢了,你杀了一堆石家人也是不开心,结果老大就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讲笑话给你听……我都快吓得尿裤子了耶,哪有心情讲笑话?但是你看到我结结巴巴说笑话的样子,就会笑出来。”
真的有这样的事吗?好像是有的。四十大盗时候的记忆,一点一点浮上心头,与石家的军队对抗、四出掠劫,过着那样的草莽日子,明明距离现在不过短短几年而已,为什么好像已经很久了呢?
“结果,在那之后我就惨了,每次遇到你不开心,那些浑蛋就用好几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讲笑话给你听。所以想想那些浑蛋死了也活该,雪特人也是人啊,居然这样子逼我搞笑……不过都无所谓了,反正不管活着、死了,生命最终是会回到那个地方去的,那些家伙现在一定是在天上看着我们,说不定日子比我们更舒服惬意咧!”
妮儿没有有雪的那段经历,当然不知道那有关天地秘密的种种异象,但是这段话听来也不至于无法理解,只是心里头倍觉唏嘘。
这时,妮儿运功的情形好转了些,伤势略见镇压,手指能动,眼睛睁开,只见有雪正盘膝坐在身旁不远处,黑衣黑眼罩的模样颇见威武,而他身后放着一台机械,看那模样似乎就是通天炮的动力装置。
机械抢了回来,人也被他给救了,这雪特胖子还真是风风光光地立了大功。原本自己是打算一见到他,就要先痛扁他一顿,责怪他鬼迷心窍,倒戈助敌的,谁知道反而欠了他一个大人情,看他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肯定是在洞窟中有奇遇,得到了好处,这个胖子……真是好狗运啊!
有雪不是单单坐在那里,还从怀中掏出了一袋不知是什么用途的金属粉,洒在动力装置上。粉末一点一点地渗透进去,转眼间就踪影全无,从那奇异的光亮来看,似乎是某种太古魔道的器械,就是不晓得他在弄什么玄虚。
妮儿想出口问话,但一时间却仍使不上力道,只有睁眼的力气,于是将目光四面移动,登时发现了一件怪异的事。
周围都是石壁,显然自己仍在地窟之中,尚未回到地面,而下方有某种生物驮着自己与有雪飞行。从这个趴着的角度,妮儿无法看见那生物的形象,但是从那种异样的气味、咖啡色的甲壳翅膀,却给妮儿一个非常糟糕的联想。
(这……这个东西,该不会真的是……)
这个怀疑真是多余,以有雪的品味、物以类聚的必然性,实在没有第二种可能性了,而即使武功在短期内一再爆发性的增强,少女的胆量与喜好却没有多大变化,当意识到自己身下的那头异兽究竟是什么,妮儿的反应就与之前毫无二异。
“啊~~”
紧急的时候,生物会激发出非同小可的潜力,这点果真是一点也不错,原本疲软无力的身体,在这声尖叫中,居然生出一股力道,让妮儿稳稳地坐起身体,并且神智一清。
只不过,当她体力稍复,神智也较为清醒,却发现前头的有雪似乎有些不妥。
“喂,胖子……你……”
妮儿的体力只是稍稍回复,所以碰在有雪背心的那一指,也是软弱无力,可是承受了这一按的有雪,居然就这么颓然而倒。
“哇,胖子,你怎么了,你……”
软软倒下来的雪特人,虽然没有口吐白沫,但却两眼翻白,口鼻耳朵往外流血,十足像是一只触电倒闭的胖青蛙。刚刚妮儿在尖叫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身边的人并不是同样拥有强天位力量护身的泉樱,而是高兴到得意忘形的有雪。
不足一尺的近距离,被那样蕴含力量的尖叫声贯脑,等若是硬挨了一记天魔怒震,假如不是妮儿正值重伤乏力,有雪这些时日又大有长进,单是这一下就被声爆给碎脑了。
“胖子,你别吓我啊!你如果就这样挂了,没人知道怎么控制你的这个同类啊……”
最后的那句话,似乎才是妮儿惊恐的源头。好在连续挨了两、三巴掌后,本来昏迷的雪特人慢慢转醒,一睁眼便立刻翻身坐起,也不管口鼻耳朵的血渍,半昏半醒地看着妮儿,微睁着眼说话。
“妮儿小姐,你刚刚有没有看到?”
“看到什么东西?”
“我刚刚好像看到了我那过世的母亲,站在一条好清澈的河流对岸,旁边有很多花瓣飞舞,她很和蔼地向我招手,要我过去吃饭……”
“这、这个……这个是……”
这番话听得妮儿寒毛直竖,几乎忍不住想要转过头去。妮儿对鬼神的恐惧远没有昆虫来得厉害,不过,当心中有着罪恶感的时候,那又另当别论。
“还有,为什么我的脸好痛?刚才我除了见到母亲大人之外,好像还有一只头上长角的女鬼,不停地打着我的脸……”
“不、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凶手……”
不敢承受被害者的目光,妮儿心虚地说不出话来,只有一面转过头,一面支支吾吾地回答。
“那个头上长角的女鬼非常凶残,不但重重地打我,而且还逼我喝她的尿,还有舔她的……”
“喂!女恶鬼也就算了,逼你喝尿这个太夸张了吧,你胡乱作梦也要有限度一点,不然我就直接送你去和你妈见面了。”
即使身体状况不佳,发起怒来的威势还是很强,不过当雪特人冷漠着表情,很无奈地回看过来,妮儿只有讪讪地放开手,向雪特人赔礼道歉,询问他是否安好。
“还死不掉啦……幸好我这次在这里练得不错,受伤痊愈的速度比以前快很多,嘿嘿,我差点夺得这里不死之身的称号咧!”
“你……你真是越来越不像人类了。”
看有雪的得意样子,妮儿实在很好奇他这几天在洞窟内的遭遇,因为他看来的确是一副得到某种力量的样子。这个洞窟号称“勇者的墓穴”,但本来建立的原意,是藉由严苛训练,给英雄、勇者们足以对抗邪恶的强大力量,所以有雪即使得到什么,那也不足为奇,但他会被自己的一声尖叫给震伤,显然在力量方面进展有限。
那么,是得到了什么力量以外的东西吗……
“喂!好像不太对劲啊!”
有雪的话惊醒妮儿,起初她还不太理解,但是顺著有雪的目光往前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不太清楚自己刚才到底闭眼了多久,可是算算两人斗嘴到现在的时间、这头巨型蟑螂飞行的速度,理应飞出了老长一段距离,至少也该见到往上一层的阶梯。
可是,前头却只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不晓得还要奔驰多久,才会到达尽头,这件事情委实透着诡异,因为妮儿和有雪都记得,一层阶梯到另一层阶梯的距离,绝对没有这么长,尤其是已经跑过几十次的有雪,更是感觉到古怪。
“胖子,这是洞窟本身的防御功能吗?你以前闯关的时候,有遇到这样子的东西吗?”
听说这一类的试炼洞窟,除了机关重重之外,很多时候还架设有魔法迷宫,让人迷路于其内,找不到出路。对于眼前的诡异变化,妮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如此。
“没有这样的事,洞窟里的各种机能应该都暂停掉了,这不是洞窟本身的功能啊!”
有雪摇头否认,并且告诉妮儿,这座洞窟所有的拦截功能,应该都已经被他暂时给关掉了,不然自己二人正在突围,却放出一堆障碍物来拦路,那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脚?
妮儿是很怀疑雪特人有这种本事,但是看他能够驱策洞窟内的虫虫巨兽,而前方又确实一片空荡荡,没有任何生物拦阻,全然不似自己闯入时的阻碍重重,显然他真有控制洞窟内机关的能耐,换言之,自己二人所遭遇到的迷宫,并不是这个洞窟本身所弄的玄机。
(那是谁搞的鬼?敌人……刚刚那三个家伙里头,记得有一个是魔导师,难道他在尾随我下去的时候,沿路上做了什么手脚?)
妮儿反应极快,一下子便想到了问题核心,而在两人对话的这段时间里,底下的“座骑”又飞出老长一段距离,但前方的黑幕仍然无边无际,遥遥看不见出路,百分百可以肯定是被人做了手脚。
“不用飞了,我们肯定是被人暗算了,这里藏了某种迷宫或结界,除非我们能够破法,否则怎么样都无法离开这里。”
“哇,怎么每次和你在一起,都那么衰啊!”
“和你在一起才是咧!”
两人相互推卸责任,这时突然听见后头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冷笑。
“你们两个死到临头,倒还很有心情说笑话。”
突如其来的一声,有雪并没有被吓一跳,因为在震惊程度上来说,这比起妮儿刚刚的那一声,实在差很多;至于早有准备的妮儿,更是立刻低声告诉有雪,当敌人发动攻击时,这个法咒九成九无法维持,通路会出现,那时就是最佳的突围机会。
这个纯属外行人的看法实在太过乐天,因为当敌人迅速现身,分从左右夹击过来,而前方仍是一片黑暗,妮儿才知道自己估计错误。
(对了,他们有三个人……这两个家伙来攻击,还有一个躲在暗处控制法阵。浑帐,该怎么把人给逼出来……)
这个念头一闪即逝,妮儿根本没有时间深思。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高速飞行,底下蟑螂型巨兽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敌人就把握这个机会,一下子飙快了上来,一道阴柔掌劲攻向妮儿,另一个人却伸手抓向后方动力装置。
“哼,变态妖怪,别太得寸进尺了。”
妮儿怒斥一声,举掌反攻回去。适才与有雪一番说话,体内真气运行,她回复了一点力量,虽然仍是举臂乏力,但以她此刻内力之强,心随意转,掌力夹带的劲风刮体如刀,与蛭妖的阴柔掌劲一触,只听得对方怪叫一声,全无招架之力,被震得往后滚跌开去。
可是这一下用力,牵动伤势,妮儿口中满是腥味,淡淡血丝溢出嘴角,虽然想出手击退另一边的敌人,却是根本抬不起手来,只能任由敌人夺取动力装置。
“嘿,动手动脚的,当我雪特大人死了吗?”
出乎妮儿意料的事发生了,当那名带发头陀阿难达恃强攻来,预备一把抓下动力装置,坐在前头的有雪突然回身,一扬掌就是耀眼火光轰发。
“啊?干阳大日神功?”
惊见这当世第一的炎系武学,阿难达如何不惧,大惊之下,完全忘了要夺动力装置的意图,连忙双掌交错身前,全力运劲护体,被有雪喷发的火焰轰个正着,踉跄后跌出去。
“哈哈,灰头土脸,知道厉害了吧?下次再敢过来,就赏你一记九阳烈焰刀,让你到阴间找阎王漂白。”
一击得手,有雪乐得在巨兽背上手舞足蹈,作出种种足以气炸敌人的低级挑衅动作,看在妮儿眼里,又是好笑,又是诧异,但有一点是她可以肯定的,就是有雪根本不会什么大日功,只不过刚才那一下事出突然,释放出的火劲又强又猛,这才让敌人产生误会,而看敌人只是滚跌下去,没有多少实质伤害,就知道那一击的威吓意义大于实际。
“杀千刀的雪特人,有种不要跑。”
阿难达摔落后运功内视,发现除了面孔、手臂灰头土脸外,并没有受伤,而干阳大日神功威猛凌厉,如果当真中了一击,怎可能全身而退?定是这雪特人使用诈术弄鬼,让自己上当。
“居然敢用这种小技俩……”
中计已经够气愤的了,但更让人不悦的,是雪特人的大笑声音连接传来,那才真是让人气炸了肺。
“哈哈哈,连这种小技俩都能成功,你该自己检讨了,不过连石崇我都不放在眼里,你们这种小喽啰滚一边去吧!”
有雪踩在巨兽背上,得意洋洋,指手划脚地嘲讽着被甩在后头的敌人,全没发现妮儿在旁边的一声惊呼,直到妮儿拉了他一把,这才从中惊醒过来,发现前方的黑暗空间中,出现大量陨石似的飞石,朝这边乱击射来。
“喔!陨石?这里是地下十三层耶!”
“快……快点闪啊,被击中的话就不得了了。”
“闪?体积这么大的生物,你闪给我看看?这样子都能闪,下次我用鼻孔吃面给你看!”
雪特人的怒吼并非无因,这些陨石的来势又快又密,而他们所乘骑的蟑螂巨兽体积硕大,要一面飞行一面闪躲,这点根本不可能。但是有雪也没有傻傻地坐以待毙,而是从怀中取出卷轴,念念有词,召唤着某样东西。
“出来吧!狂雷。”
在雪特人的高喊声中,两人前方数尺之处的虚空,突然电光四窜,青色的强劲电流交织组出一张电网,尽挡袭击过来的每一发陨石,只听见霹雳爆炸声连响,数十颗大小陨石都在接触电网后,随着青金色的电光窜闪,被殛爆为飞灰。
第一波陨石攻击被有雪成功防御,但既然落在敌人的法阵之中,攻击当然不会只有如此而已。一波陨石被消灭,还没来得及欢呼,前方的黑暗中又再度出现飞行陨石,而且一来就是数波。
“浑帐,陨石怎么就来得这么快?少来几颗陨石会死吗?”
叫喊无用,伤重的妮儿也帮不上忙,有雪仍然只能独力应付,高举起闪着金黄色光芒的卷轴,大声叫喊。
“狂雷!狂雷!狂雷~~”
电网的光华乱窜,青色金蛇飞闪至空间中的每个角落,没有任何陨石能够突破防御网,只见无数细小爆炸在前方出现,高速飞行所造成的劲风擦过身边,反映电光的雪特人,看来就像是一座神殿中的雕像,虽不高大,但确实威武,妮儿不禁兴奋高叫。
“喔,好本事啊,胖子,你真的是脱胎换骨了!”
然而,对于同伴的喜悦,雪特人却没有之前的兴高采烈,妮儿只听见一声夹杂在电光窜闪中的低语。
“……不,只有看起来是而已,使用这个招数是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
想来也有点道理,没有强大的力量修为,却能推动这种猛招,确实有可能付出重大代价,问题是,到底是什么代价呢?
“胖子,你千万别告诉我,这一招一生只能用三次,用完之后就会透支精力而死掉,我……我承担不起啊!”
“那倒是没有这么严重啦,只不过……这一招释放出去的电流,有不足一成的份量会回殛使用者自身,虽然没什么杀伤力,但是被电殛久了,肌肉会松弛、失去控制,尤其是两条腿……”
“什么意思?胖子你支撑不住了吗?还是腿软了?别想用这理由叫我帮你按摩,这招小五以前用过,被我扁成了猪头。”
“比那个更糟,腿部肌肉失去控制,又被频繁电击,大概过了三、五次之后,会发生失禁效果……你手一直按在蟑螂背上,有没有觉得湿湿的?有没有被电得麻麻的?”
“喔!我去你冥府妈妈的。”
这个袭击太过厉害,妮儿在急忙缩手的同时,差点一脚踢向有雪,上演同袍阋墙的惨剧。而敌人也在有雪电网出现衰竭的此刻,再次发动袭击,两名应该被抛甩在后头的敌人,居然在前方随着新一波陨石的出现,一起朝这边攻击过来。
“挡、挡不住了。”
不用有雪惊叫,妮儿也明白这个事实,而她自己尚未回复战力,眼见求助无门,脑里顿时闪过一个念头。
(那个蝙蝠怪物说过,会一直在我附近盯着我,如果他真的那么变态,现在叫他出来的话……可是,该向他求助吗?)
太过困难的抉择,妮儿一时间根本拿不定主意,略为一呆,敌人已经双双攻到,阿难达在左、蛭妖在右,掌风压得人呼吸维艰,配合著陨石助威,一下子就将有雪的防御电网摧破。
这次敌人也吸取教训,不再分力攻击,两边的攻击重点都在妮儿身上,不管动力装置的存在,先把人制住再说。
(管不了那么多,先凝聚个一、两成功力,拼个粉身碎骨。)
想是这样想,但却难以实现。别说凝聚一两成内力,才稍微一运劲,就从胸口疼痛到手臂,根本不可能动手。
(怎么偏偏挑在这种时候动不了手……)
敌人从两个方向夹击,劲力又使全了力,完全是硬碰硬的情势,有雪根本无从施计,两眼圆睁地看着敌人攻来。
“啊~~”
在有雪的大叫声中,局面竟然再起变化。所有攻击过来的陨石,在一瞬之间全部消失,本来无边无际的虚空,一下子露出了通道,通往上一层的阶梯显现在有雪的侧前方。
“喔,得救了!”
法阵被破,就能与外界取得联系,只要回到了洞窟的正常环境,那么便是有雪所能操控的世界,心念一动,无数的虫虫巨兽便由两侧石壁中迅速窜出,飞攻向两名敌人。
阿难达和蛭妖可以无惧于那些巨兽,但是却不能无视于那些如同骤雨星火般飞射过来的妖虫,这些妖虫不仅体质坚硬,飞行冲撞的速度又快又猛,要是被几十只连接冲撞,单*护身真气绝对招架不住,于是只得放弃攻击,先行撤招回防。
得到了这个空隙,有雪操控巨兽转弯,双翼一振,飞行速度陡然提升,从旁边斜斜地一下转弯回翔,猛然冲上了十二层。
到底是什么人在危急时给自己援手呢?照情形看来,那肯定是有人从旁袭击鸠摩狮,使他无法分力操控法阵,所以迷宫才会被破,但妮儿一时间却想不出可能的人选。
难道是源五郎吗?或者是与他一起行动的海稼轩?还是说应该身在稷下的兄长也赶赴这边战局援手了?
就在妮儿与有雪一举冲上十二层的同时,妮儿听到了那个答案,那是一声模糊不清的怒吼。
“鸣雷纯,你这个又扮巫婆又扮鬼的婊子,胆敢出卖我们!”
第四章 枭獍其心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三日自由都市香格里拉
开启T1000的推进装置,爱菱一飞冲天,银亮盔甲在空中画出闪耀虹线,后头则有十多个金点穷追不舍,双方都是以高速飞行,转眼间就在香格里拉的上空兜了数圈。
“烦死人了,这些家伙……别一直追嘛!”
在威力上,T1000有物理崩坏枪,那是足以威胁到当前强天位武者的犀利武器,但是在速度上,T1000并没有什么出色表现,爱菱在天上兜了两、三圈,却始终无法将敌人甩脱。
如果掉转头来,与敌人正面作战,那也是一个方法。然而,上次与多尔衮对战,T1000受创颇重,爱菱虽然利用几天时间紧急修复,但香格里拉可不是太研院,没有那么多的替代器材,爱菱顶多只能做个大致修复,没法把T1000的威力调整至颠峰,像是供给物理崩坏枪的能量,就只能储存到七成左右,无法全力出击。
以这样的状态,与黄金龙群殴那是足够的,但就怕一交上手,被敌人缠住,来了什么强敌,那就难以应付,自己身上的机械蓝图非常重要,一定要平安送回雷因斯。
(朱炎师兄他……)
无暇回头探看,可是T1000的探测功能告诉爱菱,朱炎师兄正衔尾追在黄金龙骑士的队伍后头,成了另一种僵持。往好的方面想,这是师兄要与自己联手抗敌,但无论T1000的战术电脑,还是爱菱本身的理智,都不能排除一个充满恶意的念头,那就是朱炎想等到双方两败俱伤,再趁机下手夺取机械蓝图。
正是因为顾忌诸多,所以爱菱只能选择持续飙逃,但不管怎样的逃避,也都该有一个限度,爱菱觉得自己无法纯以速度摆脱黄金龙骑士的追击,除非自己打算一路拖着他们回到雷因斯,否则就要另想他法摆平这群东西。
(决定了,那么,先尝试一下障碍物吧……)
将这主意付诸实现,爱菱声控开启了T1000的扰敌程式,推进系统喷发的气流骤然一变,喷发出大量浓密而且呛鼻的白烟,迅速在空中凝结成雾,往后头看去,爱菱身后尽是一片白茫茫的大雾。
(烟雾放出去了,效果怎么样呢?)
效果理所当然地并不怎么样。如果是一般生物那也就算了,追在后头的这些黄金龙骑士,都有着类似天心意识的灵感思维,直接感应正确方位,这样子的视线遮蔽,对他们根本不算什么。
假如要扰乱天位武者的行动,那么就要先扰乱他们的天心意识,这点爱菱是知道的,但一时间却根本无法做到。爱菱与周围的人确实相信,以她的天才,终有一日能写出比拟天心意识的特殊程式,不过那并不是现在。放眼当世,除了恶魔岛上的绝世白起,是没有任何天位武者能作到这种事的。
但做不到,并不代表爱菱就没有准备……
(药效该发作了吧,一、二、三……)
与爱菱的默数相配合,当她心里默念到三,那些穿出白色云雾的黄金龙骑士,全都像是头晕目眩似的,在空中摇摇欲坠,飘立不稳。
“成功了!”
爱菱兴高采烈地几乎跳起来,满心想着的,就是回去以后一定要向义姐表示感谢,这次香格里拉之行,T1000所发生的数场战斗中,已经多次*着华扁鹊的技术支援,才转危为安,就连眼下摆平这些黄金龙骑士,都是*义姐亲自调配的迷烟,才能一举奏功。
“虽然没办法作出让天位武者头晕目眩的干扰,但如果是要做出让所有生物都头晕目眩的干扰,技术上是作得到的。”
以此为考量的华扁鹊,她所调配出的药物,在她不在场的情形下,取得了一胜,但她也有个疏忽,那就是忘记叮咛爱菱要趁着敌人头晕的短暂时间内攻击。龙族战士的体质,与人类不太相同,尤其与黄金龙铠甲化结合后,抗毒性大幅度提升,爱菱所用的迷烟并非致命剧毒,高空风急,他们在短暂的头晕后,迅速地清醒过来,继续朝爱菱追击。
“啊!做错了……”
醒悟到自己高兴过早的少女,再次开启推动装置奔逃,想要故计重施,但敌人这次也有提防,整个追击队伍散开,就算遇到浓烟大雾,也不会全体陷落在里头,使得爱菱放弃了这个念头,必须另谋他计。
(物理崩坏枪的能量,快要蓄满七成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用这个拼一下,如果能把这群东西逼退,那就好办了。)
爱菱悄悄地掣开物理崩坏枪的枢纽,稍微放慢了飞行速度,却打开了T1000的背后攻击系统。
第一波的背后攻击,还真是把黄金龙骑士给闹得手忙脚乱,谁也没有料到,那丫头背后会突然射出这么强劲的雷射光,而且一开启就是十多道同时迸射,凭*雷达扫描追踪,几乎百发百中,饶是黄金龙骑士铠甲化护身的抗击力特强,还是忍不住痛得喊出声来。
但爱菱却不敢再进行第二波背后攻击,因为还是有黄金龙骑士成功避过了这一击,而打空的雷射光直射地面,命中地面上的一个公园铜像,那个足足有真人三倍大的铜像,瞬间就熔解消失,如果是轰在某处民宅……爱菱真是不敢想像后果。
(难道该用导弹吗?可是……)
双方一追一逃,谁也没发现整个队伍的最后头,无声无息少了一人;更没察觉到在队伍的最前方,有两名不速之客悄然出现。
“喂,那个不是你们家的小朋友吗?”
“还真的是耶,这小丫头不在地窟里头,跑上来做什么?后头还跟着一大串东西,包粽子吗?”
对话的正是源五郎与海稼轩,他们两人脱离了多尔衮和兰斯洛的战场,海稼轩觉得东南方的天空有点古怪,与源五郎用天心意识探测,察觉不到什么,耽搁了一点时间,正要赶去地底洞窟,便遇到了爱菱与敌人的追逐战。
不管怎么说,两人都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呼哨一声,并肩赶了过去,由源五郎抢在前头,要把爱菱先拦下来。
“喂!丫头,不用跑了,我们来帮你了。”
“啊!源五郎神官先生!”
在危难的时候得到援手,如果是照正常情形发展,这大可演变成一场奔投入怀、相拥而泣的感人景象,但或许是因为前车之鉴的记忆太深刻,爱菱看到源五郎的反应,比看到后头的黄金龙骑士群更为紧张,先是娇躯一颤,跟着竟然不假思索,本能似的掏枪便射。
“吃我一枪!”
刚刚蓄满七成力量,本来预备对敌人射击的物理崩坏枪,就朝着源五郎近距离发射,本来还满脸笑容的俊美青年,一下子眼前满是耀目闪光,几乎照得连脸都青了。
“星、星野天河剑!”
多尔衮在十足状态下,都要花费偌大功夫才能接下的枪击,源五郎岂敢怠慢,一举手就是生平最强绝技,绝世锋芒犹若天陨流星,雪亮光华耀眼夺目,正面硬撼的结果,将物理崩坏枪的枪击一剑而破。
“哦~~”
一剑奏功,却不代表没有代价,源五郎几乎是苍白着面孔,握着手指叫痛。惊觉到自己做出错误反应的爱菱,忙着抢飞过来,又是道歉又是鞠躬。
“对不起啦,源五郎先生,其实都是你自己不好,害我神经紧张,才会一见到你就……”
“痛、痛、痛,好痛啊……你这个冷血的小丫头,一点人性都没有,看见是我还射……”
“……两个颠三倒四的家伙,敌人当前还能乱打一气,不知所谓。”
比较起来,海稼轩似乎是最能维持冷静形象的人了,而他的出手则比说话更冷,当他自爱菱、源五郎身边迅速飙过,一股冰寒刺骨的强风,就令周围左右的气温狂降。
每个武者都有自己所习惯的招式与战斗风格,海稼轩腰间所悬挂的凝玉剑,是白鹿洞的镇派神兵,锋锐无匹,但是比起持剑战斗,海稼轩更喜好另一种战斗模式。
心随意转,当海稼轩扬起右臂,空气中的水分随着寒气瞬间冻结,一把无柄的寒兵巨剑就出现在众人眼前,长十尺、宽一尺,透明而苍白的剑身,像是最美丽的冰晶,不住流散着凝雪寒气。
“这么美的剑,拿来斩蜥蜴是可惜了些,不过既然是名种的黄金蜥蜴,那我便放低水准,将就一点吧!”
“今天晚上的月色实在不错啊!只有这样皎洁的月色,才够资格衬托梦雪小姐的盛宴之美。”
演唱会场的后台,完全没有沾染到半点紧张的战斗气氛,负手踱近舞台的石崇显得一派悠闲,先赠上鲜花,再优雅地向眼前的玉人示好。
“您上半场的演出,实在太精采了,能够这样子聆听您的歌声,真是石某人的莫大荣幸,虽然最前面的那一点时间,实在是有点……”
泉樱才无暇理会最前头的那一段时间里,台下到底有多少人吐得脸色发青,她只是忧心忡忡,到底石崇来见自己的目的为何。
今晚的月色诚然皎洁澄澈,但只要是有眼睛的人,没有人会注意到月色到底是什么颜色,因为大半个晚上的天空,不是闪着火焰,就是紫电金雷横空,甚至还偶尔下起冰雨,根本看不见月色。
外行人是可以很高兴地把这当作是特殊烟火,但泉樱可没有那么天真。天心意识已经告诉她,在香格里拉的地下、天上,激烈战斗像是频繁点起的火头,正逐渐进入白热化。这些自己都感应得到的东西,石崇不会浑然无所觉,但他仍能表现得胜券在握,悠悠闲闲地聆听演唱,到底是有什么奸计在进行?
“奸计确实是有的,不过我本来不希望因此打扰到这场演唱会,但是我几个手下远比预期中要没用,实在是令人失望……或者,是雷因斯的各位实力太强,总是产生意外的变化,令他们难以招架呢?”
本以为献花之后,石崇会像平常那样寒喧,不料他奇兵突出,一句话就令泉樱大出意料,这才醒悟到,对方是来摊牌的。
“石君侯此言……”
“哦哦,请别误会,我没有打算在这里与梦雪小姐动手,只不过必须要稍稍对您表示歉意而已。”
“歉意?”
“是的,本来我希望能够等到演唱会完毕,再来进行这个步骤,不过由于贵方的奋战,还有我方盟友的提早达到,我不得不遗憾地提早这一步。”
石崇的话,让泉樱全然摸不着头脑,不知他到底意欲何为,但他的下一句话,却给了泉樱一点联想。
“我想梦雪小姐可能不知道,当初在暹罗城各家势力汇聚时,我曾经在地底作下布置,如果那次的计划没有失败,那么暹罗事件留在大陆历史上的,将是一道无比灿烂的烟火,还有我石家兴旺繁盛的未来。”
泉樱慧心一凛,记起来曾经听源五郎说过,暹罗事件时石崇曾经想在地下埋藏魔界爆裂物,一举炸杀暹罗城中各方势力的首脑人物,不过被妮儿误打误撞地给破坏。
但石崇为何对自己提起此事?难道他……
“以梦雪小姐的智慧,应该能够明白石某的意思,当年那道烟花的布置,我如今又在香格里拉准备了一次,就在今日……就在今晚。”
在地底埋设火药,趁着敌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引爆,这似乎是三流戏剧中奸角的惯常做法,非常没有新意。然而,一个计策能够千百年重复被使用,就有其被使用的特有价值,这点泉樱并不能否认。
既然对方已经把话挑得这么明了,再装作什么也听不懂的样子,也没有什么意义,泉樱微一颔首,轻声道:“听说石君侯的敌人都不是普通人,寻常的火药对他们似乎产生不了什么作用,这么老套的计谋,真的有什么用吗?”
“今时不同往日,天位武者群聚的香格里拉,的确比暹罗城棘手得多。若是普通的火药,使出来也只是贻笑大方,徒然让人耻笑我石某人愚蠢不智,不过……”
石崇的温文笑容中,忽然多了一丝锐气,让对面的泉樱感受到一股颤栗,明白这个男人确实是认真的。
“如果连我本人都要准备离开香格里拉,避免被爆炸威力波及,想来这场烟花仍是很有看头的,不是吗?”
再没有什么东西比这更具有说服力了,正是因为深知爆炸起来的威力非同小可,所以石崇才要加速离开,如果明知留在此地必死无疑,有哪个蠢蛋会这样作法自毙?
“听来确实不同凡响呢,可是,如果这是石君侯的歼敌大计,为什么要特别告诉我呢?难道石君侯不怕我将这机密外泄?”
这场演唱会多半开不下去了!泉樱不得不有这样的觉悟,依照石崇所给的答案,双方或许立刻就要翻脸动手,为此,她不动声色地凝聚功力,相信对方也一定在做同样的事。
“呵,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机密外泄又如何?难道那些人走得了吗?就算明知置身沸汤之上,他们还是有太多的斗争与羁绊,会逗留到最后一刻,能走到哪里去?”
石崇笑了两声,突然往后退了数步,拉远与泉樱的距离,破坏泉樱预备发动的一击。
“请别做不聪明的事,让我对梦雪小姐留下不良印象……今天之所以将这个秘密告诉梦雪小姐,是因为我有一名友人,他与我都非常喜欢梦雪小姐的歌,也都认为无论是为了什么理由,如果让您的歌声就此消失世间,那实在太遗憾了。我们希望今晚之后,还有机会能够聆听您的歌声,所以请您善自珍重。”
“……即使我可能是石君侯你的敌人也一样?明知道是敌人,还特意提点,你不觉得这样很傻吗?”
泉樱实在觉得很古怪,难道石崇就单单是为了一己的痴迷,特意来将这杀局秘密告知?以他一代枭雄的身分,怎会做这种蠢事?难道这个杀局也是谎言,只是他想让己方众人闹得手忙脚乱、空忙一场的诡计?
“艺人下台后的身分是什么、喜欢做些什么,这些并不重要,如今在舞台上的你是梦雪小姐,唱着你的歌,这就是我所看到的东西。”
石崇微笑道:“傻与不傻如何分别?人生行事,但求快意,如果为了怕犯傻就畏首畏尾,这样难道就是聪明?喜欢什么、厌恶什么,这些都是与理智无关的事,只要问心无憾,对得起自己的感觉,那也就够了。”
一面说话,石崇一面后退,如流水般平顺的步伐,让人找不到攻击的契机。
单是看那温文敦厚的笑容,泉樱实在很难对这男人产生恶感,暗忖无怪他能只身潜入人类的权力组织,在艾尔铁诺宫廷内左右逢源,建立了偌大势力,不过,听了这段话,她仍然有一个不太理智的问题,忍不住问出口。
“艺人下台的身分是什么不重要吗?那么……即使这艺人不是本来的那一个也无所谓吗?”
以石崇对冷梦雪的迷恋,这实在是非常讽刺的一点,泉樱之前想过许多次,如果石崇得知自己不是枫儿姊姊,不是真正的冷梦雪,受到的打击一定极其强烈,甚至可能当场晕去,然而,当她终于忍不住将这秘密揭开,却只得到对方的微微一笑。
“舞台上的艺人本来就是梦想的聚合体,因为影迷与歌迷有梦,所以才在艺人的身上看见美梦。只要现在的你是梦雪小姐,那就够了,至于梦雪小姐之前是什么人,我并没有兴趣知道,事实上……如果纯以歌声来比较,你的歌比之前那一位更动听,只可惜让人有点晕……”
轻描淡写地把话说完,石崇也已经退到门口,恭谨有礼地一欠身后,扔下了临去前的最后一句话。
“石某人拜别梦雪小姐了,当明早天色一亮,我们今晚所熟悉的一切将不复见,而如何在天亮之前保住香格里拉数千万百姓的身家性命,这就是石某人赠给梦雪小姐的最后表演机会。”
第五章 崩!凝冰碎梦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三日自由都市香格里拉
战斗所燃起的烟火,在天上天下出现、消长,各方的优势不住变化,雷因斯一方与敌方、敌方、敌方的激战,不断地变化着对手,在一场战局结束的同时,又开了新的战局。
不过短短的半个晚上,各方势力的战力迅速消耗,占有优势的一方又迅速地主客易位,演变到这个时刻,不管是哪一方都说不上真正占有优势,而且情报被切割得零零散散,在地底奔逃的妮儿与有雪,并不知道上头源五郎已经与爱菱会合,源五郎和海稼轩虽然感应到多尔衮那边的战局已经结束,却也不知道兰斯洛已经伤在奇雷斯的偷袭下,撤离消失了。
在源五郎的估计中,自己与海稼轩的夹击,已经创伤了多尔衮,而单是看兰斯洛这几次出手的无匹气势,多尔衮即使正面迎战,也不见得是他对手,如今身上带伤去战,那更是必败无疑,所以当那场战斗迅速沉寂下来,源五郎与海稼轩都不觉有异。
而他们这边所遇到的战况,倒是很快就稳定下来。源五郎伸手庇护住爱菱,拦挡在前,成了一个不能踰越的防线,而海稼轩则是直接闯入敌阵,承接了大部分的攻击。
冰刃横空,海稼轩甚至无须出手操控,只要一个意识、一个眼神,长达十数尺的巨大冰刃就飞旋挥舞,尽挡敌人的冲击波;当黄金龙骑士的攻击出现疲态,冰刃横斩过去,巨大的冲击力就将人整个撞出去。
“唔,好强的反震力,比龙族的原始秘传更强,石崇确实有点门道,居然弄出了这么个玩意儿。”
冰剑以天心意识操控,虽然没有直接的肢体相连,但是冰剑斩击在敌人身体上,受到多少的反震力道,海稼轩却能清楚感觉到,暗凛于石崇的改造强化手段,自己的冰剑威力不弱,但是斩在这些黄金龙化成的铠甲上,不仅不见半丝裂痕,承受到的反震力道,居然还让冰剑出现缺口、裂痕,这确实不可轻忽。
心里是这样想着,海稼轩表现出来的仍是一派悠然,眉目一扬,英气逼人,朗声笑道:“嘿,斩不破铠甲而已,只有这样可保不住你们什么。”
攻击与长笑声同时发动,海稼轩扬动手臂,寒冰巨刃顺势挥斩出去,这次撞击力道似乎不如之前要大,没有挥剑斩击的赫赫之威,但击中敌人后的闷响,听来却像是棍子似的笨拙闷击,而挨了这一剑的黄金龙骑士在力尽时坠下,也没有飞得老远,只是软软地顺着剑身垂下。
黄金龙甲完好无缺,冰剑上的裂痕又多了几分,察觉到这点的海稼轩皱起了眉头,暗自感叹自己的功力未纯,还要再加劲苦练,但他的对手可不只是皱皱眉头那么简单。
“哇!”
一声近似呕吐声的惨嚎,那名黄金龙骑士似乎连支撑身体的力气都没有,单膝跪下,大口呕吐,但甫一出口,就是大量的鲜血与碎肉,凡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刚才那一剑的力道透体而入,尽管铠甲无伤,但却将他所有内脏绞碎,而此刻余力未消,一张口,体内压力连同剑威,就来一次彻彻底底的破坏,当躯体失去生命,坠下云端,鲜血淋漓的尸体内没剩下半根完整骨头。
“喔,好厉害啊!”
爱菱的惊叹声中带着几分恐惧,她虽然对武功所知不多,但整理T1000系统时,曾经像看参考书般读了很多武学秘笈,自然明白海稼轩这一剑里头,蕴含着怎样的武学造诣,而且她自己身上也是穿着铠甲,如果海稼轩这一剑是斩在自己身上……
“没什么讶异的啊!丫头,以柔克刚的柔劲、寻隙插针的潜劲,这些本来就是白鹿洞武学的拿手好戏,过去白鹿洞子弟学习内家真气的必修课程,就是隔着铠甲击停敌人心脏,现在最擅长这一手的,就是你面前这位海大公子了。”
看出了爱菱的忧心,源五郎在旁从容解释。如果说海稼轩这一剑很高明,那么自己可以闲闲地站在这里纳凉,让这家伙跑去出剑,这才是更高明的做法。
“不过,这也不是白鹿洞一开始就有的武术,之所以会特别开发出这方面的武技,那要感谢丫头你的父亲吧!”
“咦?为什么?”
隔着冰凉的盔甲,源五郎在爱菱肩上轻轻一拍,微笑不语,没有告诉她这是因为当年孤峰之战,隆?贝多芬为大魔神王打造的黑魔铠,令群雄大受阻碍,月贤者陆游在战后痛定思痛,专门研究攻击铠甲的武术。
“全都给我滚回去。当年的龙骑士何等英雄,怎么现在尽是一代不如一代的蜥蜴货色?”
海稼轩的剑艺技惊四方,但是看在一众黄金龙骑士的眼中,却似乎没有多少阻吓力,无视他的豪语,一言不发地继续冲攻上来。
“哼,一个个眼神像僵尸似的,石崇平常给你们吃的是什么饲料?”
海稼轩手臂一转,巨剑以惊人威势反斩回来,便击中三名冲在最前头的黄金龙骑士,但这次力量分散,而对方的抗击力却相应提升,一拼之下,三人夷然无损,海稼轩的冰剑却炸成粉碎,化成满天细碎冰雨。
“啊!”
“他没剑了,趁机取他性命!”
终于逮到机会,十数名黄金龙骑士将这视为天赐良机,一拥而上,如万马奔腾般的气势,简直就要压倒敌人了。
“哼!不过碎了一把而已,难道以为我变不出来吗?”
海稼轩自负的冷笑声中,蕴含于大气中的水分再次凝聚,这次是两柄冰晶似的透明巨刃在左右形成,恰好赶上黄金龙骑士的合攻,一记十字剑旋,如同剑气的激烈漩涡,把抢攻上来的黄金龙骑士全都扫得跌飞出去。
“喔!好帅喔!这位白发哥哥的武功好强喔。”
随意挥洒,轻易建功,一旁的爱菱看得两眼发直,震天价响地鼓掌叫好,这点听在海稼轩的耳中着实受用,虽然有道之士不能无耻地自吹自擂,但他也很帅气地用拇指擦过鼻端,双臂交托,十足一副自负自信的高手气派,配上本就俊逸不凡的外貌、轻松退敌的洒脱风采,更是让爱菱不住喝采。
“唷,真是好帅啊!*几手三脚猫剑法骗小女孩的掌声,老友你干脆摆地摊耍剑卖艺算了,前头还可以顺便摆几瓶膏药,一面耍剑,一面喊些什么父老乡亲多多捧场之类的,如果耍到最后,脱掉上衣卖肉,保证你生意兴隆,连多尔衮都要羡慕你啊!”
源五郎嘲讽的冷言冷语,传入海稼轩耳里,差点给气得七窍生烟,这小子难道以为摆平了多尔衮,从此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再这么给刺激下去,自己等到有机会,就冷不防地给他一剑,让这小白脸得到一点教训。
“喂,丫头,你身上有没有太古魔道的摄影装备?”
“嗯?有啊,这台T1000几乎什么都能做呢,神官先生要我拍些什么?”
“喔,没什么啦,只不过难得我这位老友这么英姿勃发,想请你拍拍他的神勇姿态,也好充作日后怀念啊!”
爱菱不太明白源五郎那奇怪笑容是什么意思,但却觉得他说得很对,这位海哥哥使剑的样子实在是飘逸好看,稳重轻灵兼而有之,将那些不可一世的黄金龙骑士打得落花流水,是应该拍下来以后好好留念。
“对,你先拍拍他,拍拍脸部特写,那个很讨人厌的淫贱表情,对,就是这个样子……好,再把机械给我,让我拍拍你鼓掌叫好的样子,面罩拿下,笑得开心点,我要把这卷带子寄给某个人,作为我老友为老不尊、调戏年轻小女孩,拈花惹草的证据。”
之前源五郎在旁热嘲冷讽,海稼轩都能维持高手的如山气派,面上表情平和,不受影响,但听见这次的最后一句,整个表情立刻垮了下来,忘了敌人正在夹击,回身指着源五郎就骂。
“浑蛋小白脸,我与你有杀父之仇吗?你到底是来帮我的还是来扯我后腿的?”
被人指着鼻子骂,源五郎索性摊开双手,摆出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无赖姿态,浑不在意;而海稼轩身后的黄金龙骑士却因为受到忽视,怒气勃发地抢攻上去。
“居然敢小看我们,你以为我们龙族战士是来这里当丑角的吗?”
爆喝声中,一众战士手中的黄金龙枪倍显锋锐,合力之下轻易破碎两柄冰晶巨刃,往海稼轩背后刺下,却骤觉眼前一花,对方不知何时已转回过头,还高速移位到众人攻击的死角,令这一记合击为之破绽大露。
“……不然你们以为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冷冷地扔出一句,海稼轩便出剑了。对于这几名黄金龙骑士来说,能够近距离目睹海稼轩的剑光,是一场难得的美梦,也是永难忘记的梦魇。
不再是以心念操控的凝冰成剑,海稼轩终于使用了一直插放腰间的神兵,虽然是近距离之下出招,但是*得最近的几名黄金龙骑士却没有人能看见他如何拔剑,只是一道清清亮亮的银虹,在眼前划出雪一般的美丽颜色,而在那抹璀璨银虹中,依稀夹带着一蓬怵目惊心的朱红泼墨,洒向天空。
……点点赤雨,喷上了天空,仰目看去,仿佛染红了天上的一弧弯月。
仰望见这幕美如诗梦的景色,在迷醉中突然觉得胸口有点痒,而这丝微痒迅速化为疼痛。感觉到这一点的黄金龙骑士有点诧异,因为虽然强化之术尚未完成,但石崇大人保证过铠化后几乎感觉不到痛楚的,为何自己会感到胸痛呢?
旁边族人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骇然,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那名黄金龙骑士发出了凄绝的惨嚎,他看见自己的胸膛连同黄金龙铠甲一起被切开,伤痕直拖到小腹,深刻得切脏断骨,血如泉涌般大量流出,而那股超乎想像的剧痛,这时才传入脑中。
“……还没完呢!”
再没有别人比源五郎更清楚海稼轩的剑威,在他这句话轻声出口的同时,那名黄金龙骑士背后的铠甲突然出现一丝细小裂痕,随着赤红血线迅速拉长,成为一道与前面伤口等长的缝隙,接着在一阵痛楚的嚎叫中,前后剑伤贯连成一线,以那名黄金龙骑士的脊椎为中心,整个肉体的左右半部斜斜地分开,喷洒着大量血雨,分往两边坠落。
本应坚固难摧的黄金龙铠,居然被人一剑斩破,而且还斩得如此干净俐落,看在一众黄金龙骑士的眼中,那是无比震骇的画面;同伴的惨死,令他们感同身受,本来混浊狂热的眼神,渐渐有了恐惧、清醒之色。
“知道厉害了吗?全都给我滚得远远的吧!”
海稼轩冷笑一声,巨大冰剑再次成形,如狂风般横扫出去,恰到好处地连续击中十多名黄金龙骑士,他们正因为过大的震骇感而呆滞站立,没有及时反应,被这一击打中,顺势远远抛开,在天空中滚跌远飞,一下子便飞得无影无踪,看那高速的跌势,只怕是要摔出香格里拉之外了。
“不中用的东西,金金亮亮的,飞到天边当星星倒是适得其所……嘿,石崇想凭这些来争霸天下,还久得很呢!”
轻易战胜,海稼轩以凯旋的姿态回来,手中剑不知何时早已回鞘,就像他从未出过剑一样。
之前看见海稼轩运使冰剑,随心所欲,爱菱还能大声叫好,但是看他刚才那一抹惊世剑光,龙族战士裂甲、分尸、惨死的景象,爱菱却一阵呆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喂,你对龙族还满客气的嘛,对人类不知道会不会这么手下留情。”
源五郎如是说着。也许对小丫头来说,海稼轩出手太辣,问题是要吓退这群狂热的龙战士,不打泥沼战,就只有一次表现出强横实力、狠辣手段,杀一人以保众人,横竖都是要死一个牺牲品,怎么死法根本不是重点。
如果当真是下手狠辣,如同奇雷斯、多尔衮之辈,那么这里绝不会留下半个活人,而且死相更不会比海稼轩下手好到哪里去。光是看海稼轩杀一人夺其斗志后,只是将他们驱离,不下杀手,就知道他确实是手下留情。
“过去受人所托,有点责任,如果随手把他们杀光,要我怎么向人交代?”
“是顾忌对泉樱很难交代吧?你还真是个好师……呵,不谈这个,你早点出剑把人赶跑就是了,耍什么冰剑花俏,浪费半天时间做什么?”
“学武之人,惜剑如惜命,难道可以随便乱拔出来切香肠吗?当然是要到见生死的时候才用剑,如果像你一样,动不动就拔剑,哪里还有半分高手气派?”
“说穿了原来就是为了耍帅泡妞,有这种意图早点说嘛,浪情淫蝶。”
“胡说八道,我劈了你!”
之前还在说不能轻易出剑的海稼轩,差一点就要拔剑出鞘了,但阻止他的却是爱菱。在一阵思索后,爱菱突然抬起头来,问了一句:“可是,好奇怪呢,妮儿小姊姊手上没有剑,但之前对付这些黄金龙的时候,一样是很威风的,这有什么缘故吗?”
这个问题一出口,便让本来得意洋洋的海稼轩,瞬间垮下表情来,摊开两手,学之前源五郎那样,摆出一副“反正正常人类比不过那种异常女人”的无赖姿态。
海稼轩能够如此轻易破开黄金龙甲的坚固防御,将人一分为二,那是*着精绝的剑术、强大的力量、锋锐的神兵,三者合一的惊人效果,堪称一名武者所能达到的巅峰境界,那一剑之威,纵是兰斯洛、源五郎也会暗自心惊,但之前妮儿遇上黄金龙骑士时,徒手就能轰败撕杀,这与其说是值得夸赞,不如说根本是超脱人类境界以外的事了。
“哼,不谈这个东西,还有一个碍事的家伙呢?”
海稼轩举目四顾,要找寻朱炎的踪迹,但却发现他早在黄金龙骑士攻击之前,就已经不晓得消失到哪里去了。
“你找他做什么?”源五郎笑道:“该不会一见到魔族你就要喊杀吧?人家现在可是跟着周大元帅混饭吃的,勉强攀攀关系,他还算是你白鹿洞的同门咧!”
“天大的笑话,我白鹿洞子弟身为龙的传人,自当持剑卫道,守正不阿,哪有什么人情好讲?”海稼轩怒道:“如果继续放任,这些魔族全都跟着石崇一个一个跑到人间界来了……不成,我今天要替隆?贝多芬清理门户,宰掉他的不肖……”
“哦?清理门户是吗?”
源五郎微笑一声,冷不防地突然出手,把爱菱推到海稼轩的面前,笑道:“那你先把她给做了吧!如果你要替隆?贝多芬清理门户,那么第一个要清的不是不肖徒,而是不肖女啊!”
“这个……”
面对一脸无辜表情的爱菱,海稼轩就变得色厉内荏,顾左右而言他。对于朱炎或是石崇,海稼轩自然是绝没有人情可说,但是对上爱菱,不管有没有人情,他都不愿意对这样的小姑娘动手。
“所以啰,喊打喊杀之前,先考虑一下吧,别把每个魔族都看成像是石大奸狗那样子,如果你要自命龙的传人,那岂不是与刚才飞出去的那些家伙是同类?”
源五郎笑道:“兄弟啊,要是你有王五十分之一的耐性与爱心,那么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了。”
海稼轩没好气地哂道:“那人间界就会彻底完蛋了。像他那么心慈手软,还对魔族讲经说法,谁有那种闲功夫做无聊事?”
“是吗?可是我怎么听说你那个时候也很闲?”
“哪有?”海稼轩瞥了爱菱一眼,傲然道:“我那个时候正忙着游历风之大陆,拜访剑术名家,钻研更高深的武术。”
“哦?是这样的吗?”源五郎忍着笑,一掌拍在友人肩膀上,笑道:“是啊,你是躲在用符咒封起来的寒冰狗洞里游历大陆,拜访剑术名家。”
爱菱听不太懂他们的交谈,但却看得出海稼轩瞪源五郎的那一眼并不友善,正要插嘴发问,源五郎的神色骤变,抬头找寻着什么。
“有什么不对吗?”
相交多年,海稼轩从源五郎的表情看出事情不妙。论剑术之精,那自己是胜出不只一筹,可是要比起天心意识的精准运用,目前台面上的天位武者没有几个能胜过源五郎,自己更是不如,所以他必定是警觉到什么自己没有发现的问题了。
源五郎一时不语,他确实感应到某些东西,但这种感觉却甚是陌生,尽管他能确认这是来自周公瑾方面的危机,也曾考虑过周公瑾可能今夜亲临香格里拉战场,所以才和海稼轩守在这里,没有立即投入战力,以备敌人的奇袭,但是目前所感应到的这股压力,却非常的奇特……
“唔……”
慢了源五郎一点时间,海稼轩也感受到那股莫名压力了,但连源五郎都无法察觉压力的来向与源头,海稼轩也只能静待着友人的答案。
“是他终于来了?短短时日,他的武功似乎大有长进啊……”
海稼轩没有说出“真是可怕”这样的评语,但从他的严肃表情,谁也看得出这层意思。
耶路撒冷双雄会战,距离现在并没有多久,当时的公瑾断臂重伤,几乎是垂死状态,依照常理来推测,没有一年以上的安心静养,绝对难以康复。但如今,他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复出,并且压迫感更胜从前,显然他在这段时间里除了养伤,还以伤疲之躯进行了极其严苛的锻炼,把身、心、武技都提升到更高层次,这里头所展现的坚强意志,委实可畏可怖。
假如是其他的武者能够在短时间内有此进境,九成九的理由是因为奇遇,好比妮儿或有雪这样的运道。然而,在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那个男人是不适合“奇遇”这字眼的,如果他真是凭借着某种奇遇,才迅速康复、武功大进,那么众人如今所感受到的气势,就只会是“强”,而不是“可怕”。
“强”与“可怕”,看似相同,但是在武者的感受中却有很大不同。单纯的强,只是力量方面的称号,但是当一个本身已拥有强大力量的武者,再配上坚强意志、能够牺牲一切的觉悟,这样的人就不只是强,而是升华到几乎无敌,能够战无不胜,令所有敌人闻之色变的“可怕”。
而在这一股难以形容的压迫感中,海稼轩和源五郎就感受到那份觉悟、那份意志,源五郎甚至有些后悔,或许自己不该在香格里拉以逸代劳,而是在之前就应主动出击,先清除掉这个大敌才对。
但这些都只是空话,目前他们所遭遇的实际困难,是至今感受到压力已然快半刻钟了,可是两人却都无法找出这股压迫感的方位。
可以肯定的事情只有两点:公瑾来了,公瑾正在用天心意识干扰他人的搜索。
照理说,耶路撒冷位于香格里拉的东南方,公瑾也该是由东南方过来,众人早该感应到东南方的异常,而且公瑾如果要赶来,理应是以天位力量全速飙驰,没理由中途停顿。
但这股压力却很异常,尽管方位不定,却是缓缓而来,像是一把慢慢架在脖子上的利刃,一点一点切下,时间一长,源五郎与海稼轩的额头都冒出了汗珠。
“可恶的家伙,耍什么神秘……”
海稼轩低低骂了一声,心里却很清楚,公瑾的做法完全合乎兵学,上兵伐谋,不用开战,就可以用心理压力夺其势,自己虽是知道,但却无法对抗。
源五郎的天心意识修为,几乎是当世无双,之所以会像傻瓜一样默立这么久,是因为一切事情超出想像的缘故,但饶是公瑾刻意干扰,这却只能瞒他一时,瞒不过一世,约莫过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源五郎终于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难道是……”
喃喃一声低语,源五郎抬头望向天空,这时不只是他和海稼轩,就连爱菱都察觉到不对,T1000的显示仪器大乱特乱,所有指针摇摆不定,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混乱情形。
“发、发生什么事了?”
系统出现这么严重的混乱情形,让爱菱惊得手足无措,在尝试修复的同时,她也在寻找发生这些异变的原因。天位武者的压力再怎么厉害,一旦能够实际影响仪器,一定也影响到了附近的实物,从这些征兆里头来推判,就可以找出敌人的真面目。
温度、大气压力、风速、磁场……几项指标乱成一团,几乎没有可以参考的地方,但正因为所有数据一起乱掉,爱菱反而能够排除掉所有其他可能性,把答案直指唯一的那个。
“怎么会……时空震……在这种地方?”
爱菱的声音不只是惊讶,更多的是错愕,一个几乎只属于太古魔道的专门名词,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香格里拉?这里并没有任何与太古魔道相关的东西啊!而且要形成这种规模的时空震,穿越时空轴的那个物体,其质量与动能……
不用再喊些什么了,巨变的具体现象已经发生,就在爱菱等人上方的数千尺处,晴朗无云的美丽星空,突然裂开了一条漆黑深邃的缝隙,一个无比巨大的钝角物体,慢慢从缝隙之中穿越出来。
“好……好夸张,该不会真的弄了一艘战舰,用光子引擎时空跳跃过来吧?可恶,这是我们本来在研发的计划,居然被他抢先了!”
身为科学家的竞争意识,让爱菱义愤填膺,握拳顿足,却反而迅速从那股震愕感中挣脱出来。可是,之后发生的事情让她陷入更深的惊愕中,因为敌人这次奇袭举动的规模,远远地超出她想像之外。
由时空缝隙中所穿透出来的巨角,非金非铁,更不是什么战舰的前端,而是巨大的岩石。这座巨岩不断地由缝隙中穿出,露在外头的体积越来越大,早已超过一艘战舰的规模,而是母舰级的体积,但却给人感觉到比起尚未出现的部分,外头的巨大体积只是冰山一角。
“到、到底有多大啊……”
爱菱不禁呆呆地呻吟出来,身为太古魔道专家的她,深知要把这样的巨物做时空跳跃,难度有多高,需要多么庞大的能量,心中受到的冲击远比海稼轩、源五郎为大。
海稼轩与源五郎也很难平淡以对,在这座巨物逐渐露出的时候,他们都曾经想过,趁着尚未露出完全,先发动攻击的战术,但是看这巨物的体积,抢先攻击所能够造成的伤害,根本就微乎其微,没有多大的意义。
“那个家伙……到底把什么东西给搬过来了?”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而问题的答案还在逐渐现身中,时空跳跃的穿梭动作越到后头越快,到后来源五郎三人已经看了出来,进行时空跳跃的物体不是什么战舰,而是一座空中都市,一个岛。
公瑾搬了一个岛屿出来!
“太夸张了!”
源五郎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像是感叹或是呻吟,但是那种强烈的非理性感觉,确实让他想不出该要如何妥善应变。
“小心!”
一声叱喝从身后传来,是海稼轩的声音。虽然同样是对眼前的景象感到震惊,但他却没有看傻眼,也因此注意到时空缝隙的周围不太对,好像有点被卡住的样子,而公瑾如果发现这个现象,必然会加强能量,一下子急冲出来。
海稼轩的警告来得正是时候,几乎他才一喊完,那座巨大的空中岛屿就陡然增快冲势。体积这么庞大的物体,以高速冲出来,那种威势与冲击力实在不是闹着玩的,光是夹带着的强风,就吹得源五郎等人站不稳身子,而他们更发现自己正在这座岛屿冲出来的航路当中。
“散开!”
顾不得什么形象,如果被这个东西撞个正着,纵是强天位武者也不敢保证能够平安无伤,三人唯有以最快速度分开飞散,而爱菱的T1000瞬间加速能力不足,眼看就要被一块岩石碰到,源五郎从身边急闪出现,一手环抱住她的腰,九曜极速瞬间增速,飙驰若星火,一下子就冲出老远,避过了这一撞。
“好、好险啊!”
当源五郎与爱菱终于停稳下来,回头凝望着下方的空中岛屿,两个人都为那种壮阔绝伦的奇异景象而惊愕,直过了好半晌才发现,海稼轩不知闪到哪里去了,并没有出来会合。
“海先生……那位海先生到哪里去了呢?”
“不知道,但是以他的武功本事,要撞死他也没那么简单,大概躲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吧!”
海稼轩是不可能被这种撞击给弄伤的,刚刚闪避的时候自己选择往上飞,他可能选择往下闪避了吧!不管如何,只要平安无事,分散再会合就好了,至于会合的地点……
“怎么样?丫头,要不要下去看看?”
“嗯。”
对于爱菱来说,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她忙不迭地点头,与源五郎一起降落到那座空中岛屿上。
降落的过程尚算平安,至少没有遇到什么防空炮火的袭击,可是从空中望去,这座岛屿并不完整,尤其是后半部好像缺少了一块,被一个长达十数里的大断层,硬生生把一部份削落了。
“啊!这些东西是……”
甫一降落,爱菱便惊呼出声,这并不是一座普通的岛屿,而是一座堪称自己所见最大规模的太古魔道遗迹,从道路、建筑、路灯的样子来看,这座城市在久远年代之前,确实有过生命居住,至于居住在这里的是否是人类,或是什么其他种族的生物,如今已然完全不可考。
“原来是太古魔道遗迹……”源五郎冷笑道:“现在我们起码知道他是怎么把这座东西搬来的了。”
本来爱菱还在纳闷,周公瑾到底是怎么做出能够搬移如此庞然巨物的光子引擎,那是绝对超出当今技术水平,连太研院都要将之视为梦想的工作,但是如果这座都市本身就是太古魔道遗迹,内部或是地下藏了什么机械,这一切就很合理了。
“可是,这么大的一个城市,以前到底藏在哪里啊?”
“这个嘛……可能的答案选项实在太少了,应该就是藏在耶路撒冷地下的东西吧!”
源五郎与爱菱并肩走在冷清的街道上,感受到当初妮儿等人侵入耶路撒冷地下时,同样感受过的凄清感觉。
十几层高的奇形建筑,外表与所有看过的楼房迥异,但爱菱却认出那些与建筑在恶魔岛地下的白家分部样子类似;街边停着的怪异东西,造型有些像是旭烈兀的跑车,但却又遍找不到轮子,当日曾让妮儿感到不解,可是爱菱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太古魔道的高度结晶,磁浮车。
“好厉害,源五郎先生,你看到马路上的那些白线了吗?那不是普通的标志耶,底下都埋藏着磁浮装置,供给这些磁浮车能量,可以安静无声地快速行驶,配合中央电脑系统,几乎不可能有车祸发生,是最干净、最安全的行车方式耶!”
把爱菱放到这座都市遗迹来,那真是放对了地方,比起当日妮儿与有雪的瞠目不识,她几乎是对每一项建筑都如数家珍,迅速做出种种的分析与推测。
“……这么大的都市,从能源系统与车辆的数量来推算,当时起码有一千多万人口在这里居住,如果计算与周边都市流动的人口数量,每天都有数千万人在这里出入活动,这是一个媲美香格里拉的大都市喔!”
“是吗?这么说香格里拉也难免会有这一日了。”
源五郎不是太古魔道学者,少了那种看见学术范本的兴奋,便多了一股难言的悲凉感受。
看着这已经成为蛇鼠巢穴的寂寂空城;空中的蝙蝠群飞来飞去,想脱离这不适应的高空环境,老鼠一群又一群地跑过路面;源五郎可感受不到什么繁华,只是更体会到那种往事如烟的凄凉感,或许正因为这里过去是那么地繁荣,所以才倍显此刻的孤城凋零吧!
“虽然有着这么先进的设备,这么干净、这么安全的高度文明,可是这个文明还是灭亡了。如果说文明也是一种力量,那么这么强大的力量,最后仍是无法保证种族生命的永续。”
源五郎笑了笑,拍拍爱菱的肩膀,轻声道:“所以,小爱菱的责任很重啊!掌握着知识与情报,就是掌握着莫大力量,要如何把太研院导上正轨,不错用他们的力量,那就是你的责任了。”
说到底,尽管登上了这座空中都市,源五郎真正放心不下的,仍是通天炮。公瑾能够启动这座空中都市的机械,把整座都市直接时空跳跃到香格里拉的上方,要做到这一步,他从哪里得到能量?而他做出这么大的动作,目的是为了什么?
“丫头,小心一点啊,虽然我们已经降落下来了,但敌人把这个东西开来这里,应该不是给你考古用的。”
源五郎的话才说完,一抹绯红色的星火直射上半空,像是某种讯号一样,跟着就是千百道明亮强光射破黑暗夜空,本来已经死寂荒废的大楼建筑中,突然升起了千百盏探照灯。
这些探照灯并非固定式的,灯罩的两侧附有机翼,下头则有磁浮装置,像是千百只翔动的蝙蝠,一下子飞舞在城市的上空,慢慢包围源五郎与爱菱,灯光则往四面八方照射,迅速交错移动,把黑暗道路照得清清楚楚。
“源五郎先生,这算是路灯吗?”
“呵,我不知道,这个问题你还是去问敌人吧,要不然……问问他们也可以。”
就在源五郎与爱菱的正前方,突然出现了四个十尺高的巨大金属人。圆滚滚的身体,看来极是坚固;直垂伸到脚边的双臂,长得不合正常人体比例,但却看得出挥击起来的威力十足;脸部眼睛的位置燃着红光,虽然外壳没有文字标志,但从他们颈部所围着的绿布,源五郎知道这就是泉樱口中的“苍巾力士”。
“……就是不知道,这四位老兄有没有办法说些什么了。”
第六章 劲爆a计划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三日自由都市香格里拉
冷梦雪的演唱会,出现了意外的变局,本来应该只有短短一刻钟的休息时间,竟然意外延长,这点令会场内外的无数群众感到不满,高声鼓噪。
工作人员对外交代,是因为舞台设备出了一点小差错,正在紧急修复当中,但真正的问题却是发生在后台,那里的混乱情形比舞台外更糟糕,当泉樱把石崇临去时的说话转告,整个工作团体就像是一锅煮沸的热水,轰然崩开了。
“怎、怎么可以做这种事?他知不知道香格里拉的重要性啊?”
“居然妄想破坏香格里拉,他根本就没有资格接掌当家主的位置。”
“会不会是搞错了?石崇怎么会这么胆大包天?这会不会只是他的恐吓呢?我们不应该乱了阵脚的。”
各式各样的意见,急速涌到泉樱的耳边,刚开始她甚至觉得有些诧异,因为这些平日都似木偶般只懂得说“是”的青楼人员,好像一下子得到了灵魂,变得七嘴八舌起来。
如果是其他情形,泉樱就会觉得很开心,因为集思广益,怎样都比一个人闭门造车来得妥善,但却绝不是现在,当局面已经迫在眉睫,需要的是立即行动,而不是一再的质疑与讨论。
有为数甚多的青楼人员认为,香格里拉是千叶家在风之大陆上经营数千年的基业之所,几乎可以被视为圣地的地方,过去历史上就算千叶家的几名当家主发生权力斗争,也都小心地避开这座圣城,怎么可能有人大胆到想要故意损毁此地?更何况石崇如今已经得到香格里拉大权,没有必要做出这等鬼祟行为。
这个疑虑泉樱也有,但石崇临去时的表情与语气,让她觉得这男人是认真的,不管怎么说,为了安全起见,做起码的疏散是必要的。
“那我们马上把这个讯息传遍全城,叫他们各自逃命吧!”
“不行!这样会引发大骚动,还没逃离就死伤无数。”
日本陆沉时,泉樱有过很丰富的处理经验,深知像香格里拉这样的大都市,出入口全靠东西南北四个城门,不比昆仑山岩浆爆发时四面是旷野,逃跑容易,如果撤退的程序不妥当,引起大骚动,全部堵在城门口出不去,能够逃掉的人绝对十成中到不了一成。
“所以,泉樱小姐的意思,是要我们协助疏散香格里拉的群众,有秩序、不混乱地离开香格里拉是吗?”
“是的,为了避免遗憾的场面发生,我觉得这是最妥善的做法。”
“这……这怎么可能嘛!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泉樱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但也知道青楼人员为何发出惨叫的理由,正因为她很明白这些,所以她的微笑才这么苦涩。
这个演唱会场是有足够的疏散通道,事前也做过规划,如果发生了什么问题,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妥善疏散会场内的十余万人,可是现在谈的不是如何疏散演唱会场的群众,而是疏散香格里拉城内的数千万居民。
事前没有任何的准备,现在也不是白天,更何况此刻城内各处正举办着盛大的庆典,群众狂热气氛闹到巅峰,多数人的意识甚至随着酒精而昏沉,不管说什么东西他们都听不进去,更何况要他们有条有理地疏散。
(真是最糟糕的时间点,石崇是故意挑选今天的……可是,他的目的何在?就只是为了打击我们?还是一开始就有意要抹杀香格里拉城内这数千万生命?这么大规模的屠杀对他有什么好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泉樱摇摇脑袋,把疑惑给挥别出去,现在该是实际思索如何做事的时候,不是思考原因的时候。特别是,当这世上有些人不需要任何理由就能杀人,或是单纯以屠杀为乐时,思索杀人动机是一件很没意义的事。
“……我觉得,如果石崇的威胁属实,现在说要撤离全城的人根本就不可能,还是务实一点,我们全体人员先做撤退吧,反正不可能的事情做了也没意义,与其要救人,先替他们预备好棺材还实际一点。”
在众多声音中,这个并不算大声的意见,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这意见无疑就是许多人的心声,但就在这意见即将迅速获得共鸣之前,发言人已经被一把扯住衣领。
“你是青楼联盟的人,大概没有去过日本吧?所以……你应该也没有看过日本陆沉的时候,那些在岩浆前面奔跑、哭叫,最后还是被火焰给吞没进去的人们,不会听见那种即使事情过去几个月,仍然会在耳朵边响起的求救声音吧?”
正确答案当然是没有的,但是近距离面对着那双燃着愤怒火焰的炯炯双瞳,却没有人胆敢说出那个“正确答案”来。
“我曾经看过。那时候,即使有人被岩浆淹没、被大地裂缝吞噬下去,他们还是在自己遇难的那一刻,把旁边的亲人推出去得救,这是很伟大的事,但我再也不想看第二次,尤其是今晚……在这里。”
如果换做是别人在这里,大概很难像泉樱一样,迅速有效率地控制住混乱场面,因为能够同时具有凛然正气、领袖气质的人,实在不是很多。无论是在道理上或威势上,泉樱都不许有人反驳,而她的威仪这时确实发生了效用。
“遇到危险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想要活下去,这是求生的本能,并不可耻,但是……请不要每个人都只想要自己一个人活下去。”
当泉樱的凛然目光环视室内,每一个触及到这目光的人,都仿佛受到鼓励似的,不自禁地点了点头。看见这反应的泉樱,知道自己已经控制住场面,这点非常重要,因为刚才只要有片刻迟疑,让那个“异论”在这里发酵,情形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连区区一个房间里的混乱都无法镇压,自己又怎么指望能在冷静平安的状态下,把全城的人安然撤离呢?
“所以,请大家配合我,我会把大家都带出这里的。”
镇压住了场面,可是情形并没有好转。石崇的布置不知何时会发动,而自己仍然没有具体的应变措施,假如再提不出妥善的方法来,这边好不容易镇压下来的情况就会失控,那……该要怎么办才好呢?
在这个节骨眼上,泉樱脑中却突然想起两个人。一个是丈夫兰斯洛,虽然他在这里可能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但只要看见他宽厚的身影,心里就会觉得很踏实,不会虚荡荡地不安。
另一个则是近乎亲人的好友有雪。他的机巧应变,是自己所不及的,现在的这种场面,需要的不是源五郎与自己的智慧,而是有雪那样的急智。
(如果雪太郎在这里就好办了,他说不定会有什么鬼主意……唉,可惜他还被埋在地底下,妮儿去救他不知道救得怎么样了?)
正当泉樱也为妮儿忧心,挂虑她是否因为深处地底,当石崇的机关爆发时会首当其冲,外头突然传来一声轰然巨响,惊动了室内的所有人。刚开始,众人还以为是会场内的歌迷暴动,但仔细一确认,才发现那似乎是某种重物高速坠地的声音。
“怎么回事?哪个人出去看看。”
泉樱不认为这是敌袭,因为石崇临走时既然已经抛出难题,似乎没必要再多此一举,而假若不是敌人攻击,那么最有可能成为空中垃圾、胡乱坠下的人似乎就是……
“哎呀哎呀,你们这边在搞什么鬼啊?有没有医生可以赶快过来一下?啊,医生对天位生物没用的,爱菱那个死丫头到哪里去了?”
在众人包围中冲进来的黑衣胖子,一进门劈头就骂。似曾相识的黑衣打扮,让泉樱心脏狂跳了片刻,却随即认出了有雪,还有斜斜倚靠在他肩膀上,脸色惨白如雪的少女。
“妮儿?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到底是……”
见到重伤的妮儿,泉樱连忙抢上前去,着实让有雪费了一番功夫,才把状况解释清楚。
“这个……一群变态碰到一个花样年华的少女,不过这美少女是一头高度危险的凶暴生物,反咬回去,但那群变态也不是普通变态,其中还有人会突然变蛞蝓的……然后,变态与少女,怪异生物对上凶暴生物,乒乒乓乓的一阵,就是这个样子了。”
“……谢谢你,雪太郎,实在是再简明扼要也不过了。”
本来有雪与妮儿突围之后,曾经一度想要折回去,确认郝可莲平安,但是想想一个重伤女子、一个雪特胖子,两个实在算不上什么战力,真的折回去,反而会连累郝可莲难以脱身,如果高速逃脱,敌人倒是会追出来,这样才能减轻郝可莲那边的压力。
这个推论获得了正确的评价,在巨兽飞行到地下三层的时候,那个蛭妖追了上来,双方一阵乱斗,最后有雪和妮儿好不容易冲出洞穴,但是底下的巨兽也已经身受重伤。
有雪挑选位置,勉强迫降在演唱会场的后台,巨兽坠地后归化为土,而本来以为可以躲藏休息的有雪,却没想到自己跳入了另一个火坑。
“啊?什么?石大奸狗又在地底埋了东西?真是没创意,每次都是这一招……你们慢慢聊,有空就喝杯茶,顺便帮灾民订棺材,我遁地走先,以后大家有命再聊了。”
“你、你不要只想着自己一个人逃走!”
“废话,谁要陪那些人类一起死啊!”
泉樱之前苦心做出来的努力,一下子就被自己的同伴推翻了,她只得一把先抓住要逃跑的雪特人,不让他有机会遁地。
“快!帮忙想个办法出来,不然香格里拉完蛋,我不知道谁有命第一个离开,却保证你会第一个英勇殉难。”
有雪真是快要被气得跳脚了,看来自己这辈子真是没有当大侠的份,就连遇到这种大事的委托,人家都不是求恳,而是恫吓威胁,做人做到这种地步真是没意义。
泉樱是何等聪慧的一名女子,有雪的眼神才一动,她已经完全阅读出雪特人心里在想什么东西,脑里念头一转,想起这人的个性,立刻收手。
“拜托啦,雪太郎,在人类里头我不认识什么其他的人,你是我唯一的好朋友,遇到这么重要的事,我只能向你求助了,请你帮帮我好吗?”
如果换做是妮儿,由于彼此实在熟得太厉害,听见她用这么委婉的口气说话,有雪大概会笑倒在地上,没有任何感动情绪;但泉樱却不同,形象上坚强英艳的她,向来是以一种女性领导人的感觉,在同伴中出类拔萃,像这样子低声下气的温柔面目,除了兰斯洛之外,没有别人有福气见到,再加上她本身的倾城仙姿,一番软语求恳,让雪特人心花怒放,充满了成就感。
“没问题,有什么天大的难事,我保证为你摆平,哇哈哈哈,这点小事有什么打紧……老板娘,不要客气,今晚的小姐出场我全包了,再给我开两打的……”
高兴得太过头,语无伦次,有雪几乎以为自己正像以前一样,与雷因斯的右大丞相一起到烟花巷“商议国事、刺激民生消费”,被奉承时候的习惯用语滔滔而出,直到周围突然肃静下来,他才讪讪地觉醒。
“不对,亲兄弟明算帐,就算我们两个是好朋友,我和香格里拉的这些人可没交情,他们死不死光,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为什么要为他们放弃早点开溜的机会?”
“救助人命,这是一件很伟大的事啊!如果你救了这几千万人的性命,有许多女孩子一定会疯狂爱上你的。”
泉樱心想这家伙如今官拜雷因斯左相,又听说贪污捞了不少,要用权势、金钱去诱惑他,肯定没有用,那就只能诱之以色,谁知道这话一说就碰在马脚上。
“你脑袋发什么龙瘟啊,我现在最喜欢的那个女人又不是人类,如果真要让她疯狂爱上我,那我还应该倒打一把,帮着干掉香格里拉的几千万人类,她才会把我当英雄。”
虽然不是每个魔族都嗜杀成性,但泉樱也无法反驳有雪的话,眼见时间仓促,索性直接问他想要怎么样。
“这是你自己问的,那……其实我要的很简单,没有报酬的事情,我是绝对不干的。”
实际要开条件了,有雪反而像是顾忌多多,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直到泉樱鼓励他有话直说,他才说出一句“事成之后,我要你给我……”
“一个吻吗?好啊!”
泉樱照常理来推测,想说以自己与有雪的交情,送个友谊之吻也不算过分,不过这次她却整个料错了,这位人类友人的大胆与厚脸皮,实在是超乎预料。
“一个吻能干什么?如果事情成功,我要你给我摸一下胸部。”
“……好啊,一言为定。”
迟疑只有短短的一瞬间,泉樱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一口答应,过于明快的态度,让周围刹时间静默一片,直过了好半晌,雪特人才暴出一声狂喜的欢呼,忙着拉过旁边的一堆青楼人员,要求调出香格里拉的整个地形图。
而刚刚裹伤完毕的妮儿,则在这时候靠近过来,有些不安、疑惑地看着泉樱,问说她为何对雪特人如此寄予厚望。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座地宫这么危险,要在里头待上这许多天,不管是你或我,都未必能好端端没事地出来,但雪太郎他却做到了,如果这和个人能力无关,那么他的运势实在强得惊人,而经过这番洗礼后,他的运势可能更强,至少在眼下这个关键点上,我相信他是个能够吸引苍天眷顾的人。”
泉樱道:“白鹿洞一向讲究顺应天道,依势而行,现在是我们最需要运气的时候,我想把希望赌在他的身上。奇迹一向跟随着好运的人。”
“那家伙的贼运一向都不错,也许指望他是正确的。”妮儿道:“不过事成之后,你打算怎么办?真的要给他……或者我们该提前先杀人灭口?”
“现在就杀人灭口,事情就没有人去做了,至于事后报酬……这个嘛,我并不是幸运无限论者,我相信一个人的好运是有限的。”泉樱的笑容温柔依旧,但看在妮儿眼中,却是充满了锐气,“天道循环,一物自有一物克,我的朋友很快就会学到这道理的……”
两人的话才说完,另外一边已经闹了起来,有雪看了地形图之后发现,自己根本就看不懂这些东西,就算运气再怎么强,那也不可能让他在短时间内,想出一个妥善的撤退计划。
“所以,泉樱你的意思,是要大家协助疏散香格里拉的群众,有秩序、不混乱地离开香格里拉是吗?”
“是的,为了避免遗憾的场面发生,我觉得这是最妥善的做法。”
“这……这怎么可能嘛!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我当然知道,你这句话之前他们也问过了。”
平静回答有雪的疑问,泉樱心里也感到一阵颤栗,怀疑自己是否太过于乐观有雪的能耐,如果最终也想不出办法,那就只能立即宣布香格里拉即将爆炸的消息,即使这将使香格里拉陷入大混乱,死伤无数,但至少跑得了一个是一个。
时间正一分一秒地过去,正当泉樱想要有所动作,外头的群众突然整个静了下来,全场半点声音也没有,这个诡异的情形令泉樱心惊,正要派人出去探看,鼓噪的声浪已经像是海啸般爆发开来。
声音比之前更要吵闹十倍,人们轰然叫着、鼓掌着,并且喊着泉樱所不能理解的话语,什么天空之城的特效非常棒,这真是莫名其妙。演唱会并没有准备这种特殊效果,上空的天位战不管怎么打,也不可能打出这种效果来,那难道是……
(该不会……青楼联盟的魔屋来了。)
脑里闪过这个念头,泉樱正想要冲出去一看,另外一边的有雪却呆呆望着墙壁,对着一墙之隔的轰然声响怔怔出神。
“混乱……混乱……那个故事……有了!”
雪特人骤喊出来的大叫声,让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但泉樱和妮儿都听出那叫声中的惊喜之意,不禁心头狂跳,难道有雪当真想出了什么妙计?
“现在这种情形,要有条有理地正常撤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有秩序不一定就需要冷静,即使是狂乱状态的人群,也可以很有秩序地离开香格里拉,具体的方法就是……”
说了一大段没人听得懂的宣誓话语,有雪自信满满地对众人宣告自己的计划,在整个构想述说完毕后,他重重在桌上一拍。
“……能够拯救几千万人的性命,这个壮举将来一定会名留青史,而为了纪念这个光荣的行动与时刻,我把这次行动计划命名为:‘香格里拉香艳火辣龙族摸奶计划·a’。”
被计划的内容与计划名称给双重震惊,在有雪说完话的片刻时间里,没有人能够从石像般的僵立状态中解脱,只有两个女人用眼神默默地交谈。
……真是时光一去不复返,刚刚应该先杀人灭口的。
第七章 玄!幻影蔽天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三日自由都市香格里拉
演唱会上的十多万群众,是为了天空之中浮现的巨岛而惊呼,他们之中的大多数,确实以为这是一个庆祝节日的特殊效果,虽然不是烟花,但却可能是某种特殊的魔法投影,因为过去香格里拉也曾经使用过类似的方法来庆祝,变出了一头巨龙在天上飞行,只不过因为技术困难、耗资庞大,这种特殊投影是极少使用的“特殊节目”。
然而,知道事实真相的,永远只是少数人。当年并没有什么人知道,那一头市府所谓的飞龙投影,其实当真是一头生物实验失败的凶暴魔龙,只不过为了掩盖真相,当时的香格里拉市政府才在“集体幻觉”、“魔法投影”之间,选择了那个比较像样的借口,正如同此刻对着空中岛屿鼓掌叫好的群众,并不晓得自己已经面临人生中的最大危机,还对着这幕奇异景象大声叫好。
从地上仰望那座遮蔽月亮与半个天空的巨岛,不少人议论纷纷,其中当然也有人充满幻想,希望说这座岛如果不是幻影,自己能够亲自登陆空中岛屿看看,舞云弄月,那真是梦寐以求的美事。
这个心愿虽然离奇,但却不是无法做到,只不过有幸登陆岛上的人们,没有那种闲情逸致观赏云月,而是立即陷入激烈战斗。源五郎与爱菱被苍巾力士给包围,对上了这种史前文明所留下的武器,即使强如源五郎也无法一剑一个地快速结束战局,面对一个又一个冒出的苍巾力士,陷入了无奈的胶着战况。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荣幸,被这样子盛大欢迎。同样是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海稼轩就只是看着环境的冷冷清清,缓步向岛的正中央走去。
以他的天心意识,自是早就感应到了源五郎那边的战斗,一开始他确实是想赶过去伸出援手,但马上就想到一点不对劲,敌人既然能察觉源五郎的到来,当然也知道自己正在岛上,那么,为什么只拦截源五郎,却放任自己的行动?
如果那个男人会有疏忽,自己就不会那么辛苦了,所以这不是一个疏忽,而是一个无声的邀约。
“嗯……是该见一见面的,有何不可呢?”
海稼轩认为自己与公瑾有必要见上一面,把一些话说清楚。不管站在白鹿洞的立场,或是站在整个人类的立场,公瑾的武功与智慧,是一个很珍贵的战力,海稼轩并不希望这战力就此夭折,如果双方能够把话说开,劝公瑾退去,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既然已经确认石崇一党人的身分,是意图进犯人间的魔族先锋,海稼轩的肃清重点就放在他们身上,因此他希望说服公瑾,不要发展成双边的正面作战,尤其是人类之间的自相残杀,那只会令魔族额手庆幸而已。
海稼轩朝着岛的中心而去,正要举步,脑里忽然感应到一个讯息,那是源五郎以天心意识发出的秘语通讯,问他是否也在岛上,又是否也被众多苍巾力士给包围住。
(这小子脑筋有问题吗……没有特定目标,朝全岛发送的天心讯号,做这种事情很耗损精神力的,就算他精神力的修为确实了得,多做几次以后,他就没能力再用天心意识控制力量了。)
海稼轩本来想怒骂回去,但觉得这样子一回话,露了行迹,反而不美,于是索性沉默不语,当作没收到。
可是,太过了解彼此个性的一对好友,他这样的做法看在源五郎眼中,马上就知道了他的情形。
“喂!你给我站住,大家朋友一场,我们这边被人围攻,你一个人在那边纳凉,太没有天理了,快点过来帮忙,就算不看在我小白脸份上,你也想想小爱菱吧!”
“笑话,我刚才对付龙族不成材的东西时,你还不是一个人纳凉?风水轮流转,现在该是你劳动的时候了。”
第一次心语通讯没有得到回音,源五郎马上就知道海稼轩正在岛上,而为了节省力量,他不再使用心语通讯,直接高声呐喊,声闻数里;海稼轩也不再沉默,直接喊了回去。
虽然没有目睹源五郎那边的状况,但海稼轩却很有信心,不管来多少台机械人,都只能浪费源五郎的时间,不可能伤害到他什么,像他那样子出类拔萃的武者,绝对不会输在这种机械玩意儿的阵仗里,即使气力不继,必须选择突围逃走,那也是说走就走,绝不会碰上什么危险的。
因为对源五郎有这样的信心,海稼轩对于他的叫喊根本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往前走。源五郎发现这样的叫喊无法令友人回头后,他也不得不说出真话了。
“喂,你不要去啊!这是个陷阱,你别中了人家的计啊!他是想趁这个机会把你干掉。”
假如海稼轩没有被苍巾力士给拦阻,那么这就代表公瑾想与他单独见面,源五郎当然也看得出这个讯息,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感到忧心,这几天一直与海稼轩形影不离,怕他偷偷溜走。
“只是说几句话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啦,你们不是一向自命是和平主义者吗?怎么相信魔族也不相信自己人?如果能说几句话就把事情解决,不用打生打死,那不是很好?”
话是这样讲,但海稼轩也不得不承认,如果自己与公瑾谈判破裂,他确实已经有了清理门户的觉悟。再怎么说,公瑾是白鹿洞的门徒,如果他持有通天炮,并且因此危害到整个风之大陆,那就是白鹿洞不能规避的历史责任,自己必须要在那之前先阻止。
打败了公瑾之后,要杀掉他吗?
海稼轩并不这么认为。公瑾仍然是个难以被取代的重要人才,所以先封住他的力量,等待他的悔悟,这样也就尽到自己的责任了,但这想法似乎得不到源五郎的认同,即使没有说出口,也看得出他责怪自己感情用事。
“别去啊,他不会老老实实与你说话的,这种鸿门宴,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哈,难道拖着你去会安全一点吗?少当碍事的家伙。”
陷阱这类的东西,当然不会没有,毕竟公瑾也是白鹿洞千年一见的优秀仙道士,况且之前已经从妮儿那丫头口中听说,公瑾曾经利用地面,布下拘锁生人三魂的咒法,对于进去之后会遭遇些什么,海稼轩已经心里有数。
但他仍有着很强的信心,因为如果要比东方仙术的种种技巧,公瑾不会比自己更熟悉,即使他在里头布下了什么,都瞒不过自己的眼睛,进去后随手就能破去,并不是什么问题。
(有些事情还是单纯一点好,如果多了你在旁边,就会变得非常复杂,想不冲突都不行了……)
知道源五郎的好意,不过海稼轩选择不接受,有些约会、有些时刻,人少一些会比较好处置。
察觉到海稼轩越离越远,源五郎终于发出了一句最不愿意说,却又不得不说的秘语。
“你这样去太危险了,因为……你不是周公瑾的对手。”
把源五郎的一切警告置诸脑后,但在听见这一句的时候,海稼轩猛地转过头,如剑般炯然闪动的目光中,有着三分惊疑,却更闪着七分的恼怒。如果说友人之前的话语是慎重,那么这个顾虑实在是慎重得过分了,不管怎么说,要对上公瑾,自己有很足够的把握能将他制服,也正是因为有着清理门户的自信,所以自己才独自赴约的。
“那小子会超越我?应该会吧,不过那是几百年以后的事情,现在?嘿,顾虑太多了……再怎么说,我不可能被他骑在头上的。”
轻声说着这样的低语,海稼轩陡然加速,身形急奔如电,朝着岛屿的正中央飙射过去,一下子就消失了身影,与源五郎切断了联系。
这座岛屿如今的模样,已经与当初听到的不太一样,中央部分突出浮起了一座山峰似的巨石,巍峨傲立,俯视着整座岛屿,光秃秃的巨岩顶端刻着两个大字,以苍劲挺拔的狂草书写着“金鳌”,似乎就是岛屿的名字。
“金鳌岛吗?真是有意思。”
海稼轩展开轻功,朝着那座巨岩狂奔*近。抵达那座巨岩下方,步履连点,一抹轻烟似的扶摇直上,眨眼间就越过那两个朱红大字,傲立在巨岩顶端,朝下方俯视观看。
根据当初妮儿的转述,海稼轩寻找那个符合叙述的建筑物,他相信公瑾既然让自己前来,就不会浪费没意义的时间,让自己在这岛上迷路。目光快速的移动一遍,最后在岛屿中央偏右的地方,发现了特别的光芒。周围的高楼大厦都是寂静废墟,相较之下,那些若隐若现闪动的光芒,就是最好的指标。
“找到了……”
来如轻烟去如云,当海稼轩以高速身法赶至那座建筑物,从那个四方形的外表,他确认这就是妮儿所说的那座研究所,而在这座研究所的地下,有能够控制金鳌岛一切运作的机关。
“换句话说,通天炮的机关主体也就在这里头了。”
反手一拍腰间的凝玉剑,确认神兵就在身边,海稼轩大步踏进了研究所,闯入那未知的黑暗世界。
逐渐深入地底,黑暗的遮蔽,并不阻碍海稼轩的行进,之前妮儿的叙述已经让他知道正确方向,迅速穿过层层鬼域般的荒废屋舍,通过了那道悬空的浮桥,黑暗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华,地势突然出现缺陷,他知道目的地已达,只要往下一跳,下头就是大量的浮悬建筑物,妮儿口中的“星”。
但就在海稼轩要迈步向前时,他感应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不是来路上见到的那种特殊陶俑,而是真实的生人气息……有人藏在那片虚空里头。
“谁?”
随着这一声断喝,对方在黑暗中缓缓现身,在虚空中缓缓飘扬的蓝黑色斗篷,几乎与黑幕融成一体,但是雪亮的衣袍,却成为画破黑暗的第一丝光亮。
右边腰侧挂着一柄长剑,剑鞘与剑柄上都缠绕金丝、宝石,华丽璀璨,而和宝剑的华美程度相比,悬挂在左边腰侧的那条鞭子,看来就实在很不起眼,黑黝黝的颜色,造型朴实无华,看来很不称头,但在耶路撒冷一战之后,再没有人会对这条鞭子掉以轻心,因为就是这么一条不起眼的鞭子,连续击杀白夜四骑士,更在之后挫败了举世无双的天刀王五。
金属面具的寒铁光芒依旧,但是从面具底下所露出的湛蓝目光,却比之前更要冷冽迫人,尽管其中有几分掩不住的憔悴,但是一种饱受沧桑磨练所累积的钢铁气质,像是傲立绝崖边的孤劲苍松,让人感受到他经过这段养伤时间的潜沉后,如今就要再次跃动于天下这个舞台。
但在注意到这些东西的同时,谁都会不自禁地将目光集中在他的右侧,那只空荡荡的袖子斜插在腰间,应该裹在袖子里的手臂,却是空无一物。
“唉……”
海稼轩长长叹了一口气,尽管他之前已经做好预备,见到公瑾之后有什么话要说,但实际这样碰面,见到他的残缺之身,却是忍不住叹气。
“真是苦了你了,受了这么重的伤,值得吗?”
公瑾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却是很尊敬地躬身行礼,向前方的海稼轩致意,敬重的感觉并非为了礼仪,而是纯出于内心的敬意。
“许久未曾向师父请安,见到恩师您康健如昔,这点比什么都要让人高兴。”
“……那也是全*你这孝顺徒弟的帮忙,不然转生术不会这么容易完成,势必还要费许多周章。”
一问一答,已经将某个昭然若揭的秘密彻底解开,如果旁边有别的旁观者听到,必然会为这个秘密感到极度震惊,但对话中的两名当事人却看不出有任何表情变化。
海稼轩就是陆游,一个应该早就死在中都皇城之战的亡者,如今却自地狱归来,重新站立在众人眼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转生术是东方仙术的禁咒,师父假死还生,如今的状况如何?这个身体的适用性还好吗?”
“新的身体感觉不错,真气运转无碍,虽然还没有正式接引九天九地之气,修练飞仙之剑,但相信不会是什么大问题,不枉费我两千年的苦心。”
两千年前的孤峰之战,陆游豁尽一切潜力,贸然使用尚未能操控自如的飞仙之剑。这个号称白鹿洞最强武技的剑术,尽管成功创伤强敌铁木真,但是强大的九天九地之气,却远远超越陆游肉体所能负荷,使他身受重创。当时的铁木真就已看出,陆游受此重创后,往后实力进步有限,也无法再次修练、使用飞仙之剑了。
这一点,陆游在不久之后也就察觉。以他心高气傲的个性,自不甘一世被困于这样的制肘牢笼,更不信以白鹿洞世代相传的通神医道、无双仙术,会治疗不好自己受到创伤的经脉。
但很多时候,天意并非个人所能扭转。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陆游疯狂地尝试各种方法,无论是医术、仙道、灵药,他都极力尝试用来治疗自己,务必要在下次魔族重临之前,把实力提升到足以捍卫人间的程度,然而无论他怎么试,已伤的肉体都不可能完好如初,甚至有几次反而弄得更严重,在不得已的情形下,只好冰封于万载寒窟内,避免肉体溃散坏死。
当时,“日贤者”皇太极、“星贤者”卡达尔都已经隐匿无踪,一个隐居荒山,与世隔绝;一个行踪无定,隐姓埋名地游遍风之大陆,足迹甚至广及海外。尽管没有正式说出来,但陆游已然明白,若是死敌胤禛在魔界伤愈,这两名摆明对人间界死心的义兄弟绝不会再为人魔之战出力,唯一能够守护人间界的就只有自己。
九州大战后的人间界,高手凋零,可恨老天还这样封锁自己的机会,假若魔族大军重来,难道所有人类要束手待毙,就此灭亡吗?自己绝不能坐视这种情形的发生,就算做尽一切不合道理的事,也要守护住人间界。
守护人间界的方法有二,一个是积极培养足以抗衡敌人的高手,一个就是积极提振自身实力。而当陆游肯定自身肉体就是限制实力进步的最大障碍,他终于决定要对症下药。
但唯一拥有这种技术的,并非白鹿洞所传承的东方仙术,而是雷因斯白家的太古魔道……
“其实我一直很忌惮多尔衮那厮,他究竟知道多少东西?是否知道我的秘密?是否知道这副躯体的缺陷?这些一度让我极为顾虑。”海稼轩微笑道:“不过,事实证明他并非你师伯皇太极,只不过是一个脑里长肌肉的莽夫,并没有保存太古魔道的知识与记忆,居然认不出这具躯体就是完成于他自己手里。”
要无中生有地制作一个肉体,东方仙术的技术并不成熟,但太古魔道中的基因操作却是这方面的强项。三贤者之中,日、星两人避不见面,但陆游与皇太极在九州大战刚结束的数百年里还有联络,当时的皇太极尚未被人格分裂恶疾缠身,接到了陆游的委托,便亲自来到白鹿洞,协助制作新生肉体。
既然是特别订作,这具肉体当然不会是普通的人类身躯。皇太极使用了生化人技术,剧烈操作基因改良、强化,还将白鹿洞的所有知识、武学秘笈,以记忆密码的方式嵌入其基因中,做出了一个最适合武者的强化身躯。但在做完之后就扬长而去,不再与义兄弟见面。
没有灵魂的强健肉体,只是一个美丽的空壳,但之后的问题却不再属于太古魔道,而是进入了魔法、仙术的范围。无论是灵魂转移、力量传输,这些都是属于超高难度的动作,稍有不慎,就是毁灭性的能量爆炸,即使强如陆游也战战兢兢,花了数百年时间研究,生怕长期心血毁于一旦。
经过许久的钻研、尝试,陆游终于做好准备,要进行肉体转换。照预定的程序,是要先把身上的力量转移过去,之后才进行灵魂转移,但当陆游把内力转注入这个新生肉体,传输到一半时,却出了意外岔子。
没有灵魂、不能思考,却不代表不能行动,一名成功武者往往具有相当的野性本能,在不做思考的情形下,*着最原始的本能反应来行动。事先不曾想到这一点,当陆游把力量注入到一半,这个“容器”却突然得到了生命,并且开始活动,一下子就从符咒法阵中破出,逃至外界。
对于白鹿洞来说,这自然是一场天降灾厄。拥有陆游的一半力量,纯*野兽本能活动的疯狂武者,那种危险性绝不逊于后来的奇雷斯,当他与杀戮欲望一同降临,刹那间就把白鹿洞化成一片血海。
陆游感应得到外界所发生的一切,但刚刚进行完一半转移术法的他,却处于气空力尽,难以动弹的尴尬状态。当他重新回复战力,能够自由行动,从冰窟中离开,那已经是“容器”脱离洞窟三天后的事。
顺着血路追踪,陆游追上了这个“容器”,一个埋身在尸山血海中的恶魔,展开决战。不做任何人性思索,纯*原始本能而行,这样的脑袋竟是出奇地符合“天人合一”至理,当“容器”挥剑催动天位力量,陆游就知道这一战非常凶险,双方力量相若,对于白鹿洞武术的修为相差无几,能够决定关键胜负的,就是一方的野兽本能与另一方的智谋战术,孰胜孰负。
冗长的战斗持续了多日,最后陆游将这“容器”制服,带回白鹿洞。为了平息这个事件,对外宣称是有魔人高手来到人间,大肆杀戮,被剑圣所诛杀。这消息传出去,风之大陆的人民自然对守护神感激涕淋,深自庆幸有这么一位神人庇护。
一个说法,摆平不了所有的质疑者。对于极少数所知较多、不能被这说法满足的白鹿洞干部,陆游便交代这是自己所收的孽徒,因为练功走火,失去理智,所以才失去控制,胡乱杀戮,如今已经被自己亲手诛杀,清理门户。
陆游的弟子,也就是白鹿洞的门生,干出这等丑事,那便是白鹿洞的门户之耻,传出去只会贻笑大方,并无好处。被这么告知的一众白鹿洞长老,自然对外界绝口不提,严守秘密,全然不知道在他们自以为是“能够参与秘密的极少高层”时,其实是完全被排除在外。
但也因为这个事件,“陆游首徒”变成了一个隐约见于耳语的最高机密,在白鹿洞与青楼的高层偶尔流传着,人们知道陆游曾经收过一个天赋极高的弟子,这位首徒是个残忍好杀的辣手人物,但不知为何消失无踪,却没有人知道所谓的陆游首徒根本不曾存在,一切只是陆游为了自己实验失败、捅出大篓子,所做出的荒唐解释。
真正知道事情真相的,除了陆游自己,知道有那“容器”存在而隐约猜到事情真相的皇太极与卡达尔外,就只有一个当时已经入白鹿洞门下,帮助处理整件事情善后工作的周公瑾。当源五郎以“陆游首徒”之名,在稷下正式宣告全大陆,并与公瑾有过一番对话,公瑾便深深觉得疑惑,因为当年的关系者早已死伤殆尽,残余的一、两个也被灭口,不该有其他知道这丑事的人存在。
当时,皇太极已经出现了人格分裂的情形,正全力抑制体内的第二人格,也与旧日故人切断联络,陆游几次尝试联络,都无法找到义兄咨询技术问题。这个强悍身躯虽然破绽颇多,但自己已经做了力量转移,花下偌大精力心血,怎可轻言毁去?
几经考量,陆游最后制作了一个强力的结界咒缚,藏于棺木,再将这具躯体封锁于棺木,藏于自己闭关修练的冰窟,预备等日后能够妥善处理转移问题,再行使用。时间日复一日地过去,尽管陆游已将整个改良计划构思完毕,但有了前次的失败经验在先,却令他不敢轻言进行。
直到人间界动乱再起,天草四郎重履风之大陆、多尔衮现身、石崇的魔族背景隐约浮现,陆游明白如今的力量与残躯已不足够镇压局面,必须要进一步提升,才能够守护他挚爱的人间界,便终于痛下决心,往赴中都皇城,参加这场明知敌方不怀好意的鸿门宴。
要把灵魂转移到新的肉体,那是极其艰难的术法,陆游自忖没有多少把握成功,而一旦失败,就是神形俱灭的最坏下场,所以要先在中都皇城放手大杀一场,即使自己灵魂转移失败,起码可以多清除几个对人间界有害的障碍,不算死得毫无贡献。
“……石崇与多尔衮联手的战力之强,并没有超出原先的预期,但他们能够施放逆行时舟,这却是意料之外的事,如果没有外力的帮助,差一点就要被他们得逞了。”
忆及中都之战的惊险,海稼轩神色严肃了起来,确实是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以为自己当真会死在那一战之中,如果不是天草的插手,这件事就是必然的定局了。不过,尽管心里对故人有着深深谢意,骄傲的个性却让海稼轩不愿承认,只是淡淡说“外力”的帮助,而没有直承其名。
当得到突破的天草四郎,凌空一剑斩来,陆游举剑相迎,剧震之下凝玉剑脱手,破空飞出。这简单的动作,却蕴藏着不寻常的秘密,没有人知道陆游早在赴战之前就已经不断施法,将自己的力量与魂魄与凝玉剑共鸣,只要完成最后程序,就可以把灵魂与力量封藏剑内,进行转移。
凝玉剑破空飞出,插落在封印那“容器”的棺木正上方,这点并非偶然,而是陆游早就预备好的动作。随着一昼夜过去,剑中的魂魄渐渐转移至无意识的躯体,整个移转程序完整达成,得到生命的海稼轩便出现在这世上,找寻着新生后的新目标。
“倒是辛苦你了,这段时间里,你承担了外头的一切弑师骂名……公瑾,你其实可以不用这么委屈自己的,煜儿的时候如此,这一次也是如此,你总是一个人承担着不必要扛起的责任啊!”
海稼轩的语气里带着叹息。也许转生咒术能够瞒得过别人,但却不可能瞒得过早就知道一切的公瑾,特别是他本身就有极高深的仙道术修为,一看到那时没命逃亡的“陆游”,就能认出里头没有灵魂。
公瑾的致命一鞭,将“陆游”给彻底了结,看似残忍无情,却只不过是消灭一具没有灵魂的残躯。假如那时候不由公瑾出手,那么尾随而去,即将亲手了结陆游性命的多尔衮,就有可能察觉到不妥,进而猜测出陆游假死还生的可能。
事实上,这也确实争取到了相当时间。刚转移到新生肉体的海稼轩,出现了些许的排斥反应,导致下半身麻痹,不能行动,假如这时候受到敌人袭击,那便会相当麻烦,幸好之前中都一战重创多尔衮,又成功转移敌人视线,当敌人对这白发青年有所警觉,已经是他神功尽复以后的事。
“大义所趋,世俗毁誉,不是什么必须顾忌的重点,这是师父向来的教导,公瑾只是遵循行事,并没有什么困扰。”
平淡的语调,公瑾的声音听来很冷,尽管里头有着敬意与礼节,但却不知道为何,总给人一种没有情感起伏的感觉。
海稼轩知道这就是公瑾的个性,深藏而内敛,就算心里有什么情感,也不会表现出来,全部被那张金属面具深深隐藏。这数百年来他都是这种作风,因而招致外界许多误解,然而,这个徒儿也不是一直都是这样,曾经有过一个时期,他也有过近似一般人的情感,那时……
“师父你的平安,对人间界来说比什么都重要。不过我有一事不明,还望恩师解我疑惑。”
“哦?”
“知道恩师有转体新生计画的人并不多。为了保密,当年血案的关系人都已经被清除干净,照理说除了三贤者之外,不该再有别人知道,但雷因斯的源五郎不但自称陆游首徒,去年兰斯洛王登位,他见到那具棺木时一眼就认出来历,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个……既然得知此事,自然是三贤者一脉的传承弟子了。不是皇太极的,不是我的,那就是卡达尔收的了。”
海稼轩的回答,听来只是顺着公瑾的话在说,并没有讲出什么实际的部分,这样的话自然无法让公瑾满足。
“石崇掌握青楼联盟后送来的情报。天野源五郎,在日本陆沉之前的各种正式纪录中,并没有这样的人,唯一一个与之最相符的人选,是京都一所男娼院‘幻雾似真居’的名妓,相貌几乎完全一致。”
公瑾凝望着海稼轩,道:“这个名妓在帝国历五五○年十二月九日时,因为肺病身故,当晚被妓馆弃尸在京都的乱葬岗里,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但从他进入幻雾似真居开始,一直到他死后三个月,三师叔卡达尔亡故为止,没有任何纪录可以证明他曾与三贤者有过接触。”
“是吗?卡达尔那小子从以前就是出了名的小白脸,哪家妓馆里都有他的红颜知己,就算知己到男娼院里,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他与那些红粉知己一夕良缘后,传个几手功夫,又或是直接收作弟子,听来虽然是惊世骇俗,不过每个人收徒标准不同,并不是每个门派都像白鹿洞这样采取高标准的啊!”
海稼轩哂道:“那种纪录又能证明什么呢?负责纪录的是什么人?有强天位修为吗?三贤者嫖院有没有留下纪录,难道普通人能一一记得下来吗?说得明白一点,一具尸体入土三个月,早就腐败溃烂得不成样子,你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并没有。”
沉默了一会儿,公瑾以一种毫无起伏的声音回答。
单从情理上来考量,这些解释足以厘清所有的疑虑,假若三贤者蓄意要隐藏什么事,青楼联盟确实很难调查出来,因为以他们三人的能耐,要消除普通人的记忆只是举手之劳,没留下纪录也没什么好奇怪;收一个男妓为徒,传承技艺,确实是骇人听闻,但考虑到卡达尔的为人行事,倒也说得过去;入土三个月的尸体早已腐败,不可能移作他用,至少在所知的东方仙术中做不到。
这些都是很正常的解释,问题是,当一个先前对这些事感到同样怀疑的人,突然一本正经地提出解释,这件事本身就透着怪异,无形中已经说明了什么。
“别人的事情,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吧?比起石崇和他背后的东西,源五郎的事并不是重点,你不用太过在意别人的事。”
海稼轩淡淡地说着,从双方谈话以来,他与公瑾一直在窥看着对方的表情、动作,而今也该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时候了。
“中都一战前,你没有把杀神计画的内容传给我,这点我并不怪你。如果你是为了整个人间界的安危,要探知石崇的底细,作出了牺牲我的决定,这点你做得很好,深得我心。”
海稼轩道:“可是你在中都战后所作的事,却与我所期望的不同。掀起战端这点我姑且不论,米迦勒、王五,这些都是对人间界非常重要的支柱,都是必须要留存下来的人,你不去扫平石崇,却去动这些支撑人间界的支柱……公瑾,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一开始,海稼轩确实有过期望,认为继承自己理念的公瑾,是故意利用与石崇的合作,探知石崇的真面目,因为之前自己便对石崇存疑甚深,而藉着杀师,取得敌人信任,这是一个很好的方法。
这想法虽然在旁人眼中简直一厢情愿,但当时的他却深信不疑,认为公瑾必能继承自己志愿。但当他重出江湖时所见到的,却是一幕幕脱离预定轨迹的画面。夺得艾尔铁诺大权的公瑾,没有待在中都稳定局势,反而让花天邪出兵北门天关,自己也率军奇袭自由都市,得知此事的海稼轩心头是困惑交加。
定期发动战乱,藉着动乱来产生人才,更刺激原本的高手突飞猛进,这确实是当初三贤者为人间界所拟定的计画,所以海稼轩并没有阻止,但后来情形越来越失控,当白夜四骑士全军覆没、米迦勒战死、王五重伤,海稼轩完全不能肯定公瑾心里在想什么。
野心与权力欲望,这些应该不是影响公瑾的动力,但知道这些并不能让海稼轩心安,因为遵循个人理想、执着行事的人,有时候比单纯的欲权者更棘手。
“还有,通天炮这种东西,不是普通人能够驾驭使用的,我姑且不问你把这东西弄到手,到底要做什么,但是石崇等人是来自魔界一事,这点已是千真万确,你还要继续与他们为伍吗?”
“……只要能够守护住如今的艾尔铁诺,与什么人联手并不是重点。我们与雷因斯的嫌隙已经太深,不可能再和平共处,相较之下,石崇这方面还不失为一个通情达理的盟友。”
“即使他是阴谋来颠覆人间界的魔族也无所谓?”
“阴谋颠覆人间界?我不知道师父您指的是谁,是魔族?是千叶家?还是一直在兴动战乱的我们?想要在历史黑幕下摆弄阴谋的手实在太多了,我不认为魔族是唯一应该承担这罪名的祸首。”
犀利的回答,却并不是海稼轩期望听到的答案。师徒两人的无声对峙,沉默的气氛越来越是紧绷,由本来的些许摩擦迅速升高到火药味十足,森冷肃杀的感觉,彼此的皮肤都为之寒毛直竖。
“真是可惜啊,公瑾,你的个性与我年轻时很像,又拜在我门下数百年,这几百年以来,我一直认为我们两个不只是师徒而已……”
在陆游闭关冰窟内的时间里,负责处理整个白鹿洞对外事务的就是公瑾,无论是手上掌握的权力、能够调度的资源,他都获得陆游的充分信任,是月贤者在世俗间的代理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许多不能见光的黑暗任务,公瑾是陆游唯一可以托付的人,包括在人间界掀起动乱,还有对其余诸弟子的“培训”,公瑾忠实地完成恩师的各种命令,这点没有其他弟子能够代替。在数百年的时间里,陆游与公瑾的关系超越师徒,一直维持着亦徒亦友的关系,只不过并非什么知心好友,而是相同阵线的盟友、执行政策的同谋,因此,两人之间并非简单的上对下关系,虽然彼此都没意识到,但双方关系一直是近于平等的。
“我相信你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如果你有什么理由或是苦衷,我希望你能够说出来。对整个人间界来说,公瑾你也是一个不可缺的人才啊!”
“所以师父您特别选在这时候,独自来挽救我这个人才,这点确实是很让徒儿感动。”
公瑾的声音,听不出来有任何感动,反而极似冰冷的讽刺,“不过,已经发生的事、将要发生的事,不会因此有什么改变,师父您要怎么想,我无法影响,但对于此刻的人间界,我只是个单纯的破坏者而已……人有祸福聚散,月有阴晴圆缺,师父您以月为号,自然更该明白这个天地至理……”
说着这些话的公瑾突然矮了下去,躬身下拜,朝面前的海稼轩恭恭敬敬地行了三次大礼。
近乎五体投地的虔敬,表现在这个不寻常的时刻,就让人不难猜想到他行礼的意义。明白这一切的海稼轩,静静地闭上了眼睛,承受这三拜大礼。
“入白鹿洞以来,深受您的教诲与照顾,不胜感激,这是我最后一次向您执弟子礼了……事实上,有件事情尚未告知于您,金鳌岛的主炮已经锁定下头的香格里拉,明日日出之前……它将会发射。”
金鳌岛的主炮?通天炮?那个没有动力装置的东西,怎么可能发射?公瑾他到底做了什么?
意识到公瑾在说些什么的海稼轩,蓦地睁开眼睛,双目厉芒闪动,直视前方金属面具下的冰蓝眼瞳。
“君子绝交,不出恶言,公瑾,你这是逼的为师没有其他选择……”
海稼轩右手搭在凝玉剑的剑柄上,缓缓拔剑出鞘。身为一个剑手,极重视自己的配剑,海稼轩一向不在战斗中轻易动用配剑,更鲜少未开战就率先拔剑在手,但这次却不同,无论是这场战斗的意义,或是敌人的强悍,都足够让他以敬重的态度来面对。
“使出你这些年所学到的白鹿洞武技吧……清理门户的时候到了。”
“不,师父,清理门户的时候还早得很。”
把敬意升华成战斗意志,公瑾的配剑虽然仍插在腰间,但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把出鞘神剑,锐不可当,冰蓝眼瞳内所放射出的压迫感,几乎逼得人难以呼吸。
“现在……只是属于各个击破的大好时机。”
第八章 进退维谷
“快!快!把扩音设备抬到预定位置,还有把城内主要干道的交通给清空,动作要快,不然等到石大奸狗的鬼东西炸开了,我保证你们这群龟蛋会死第一个。”
站在指挥台上,有雪摆足威势,大力地叱喝着忙碌奔走的青楼人员,让他们尽快把设备由舞台搬移开,放置到香格里拉城内的主要街道。
对于这些动作,演唱会场内的群众自然看得莫名其妙,鼓噪得更大声,几乎就要变成暴动了。
如果让泉樱上场镇压,那么情形或许会好得多,但是泉樱却没有办法出来,只是待在后头,屏息运气,将白鹿洞的上乘内功运遍全身,松软身体,让身体能在这种完全放松的状态下彻底休息,以便面对等一下将要展开的严苛耗损。
“整个计画非常简单,你们以前多少该听雪特人说过故事吧?有一个城市在闹鼠患,人们束手无策,后来一个妖精吹笛手经过,用他的笛声把老鼠引出城外,全部投河自杀……这个故事应该听过吧?那不是故事,是真的发生过的。”
在向众人解释的时候,有雪特别提出了这点,因为那是他在时空轴里所看到的诸多影像之一,本以为不易让众人信服,哪知道一句话说出口,青楼人员忙着点头。
“没错啊,这确实是真人真事,而且,那位妖精吹笛手还是一千两百年前的千叶家当家主之一。”
“啊?什么?是你们的人?”
“是啊,他帮市民消灭鼠患后,那些市民对谈好的报酬反口不认,他一气之下就用笛声把全城的幼童都引诱出城,让那个城里再也没有小孩,全城就这样崩溃灭绝了,这就是那个故事的结局啊!”
“哦……原来是事件关系人啊!那我请教你们一下,我过去说这个故事说了几百次,一直很想要知道,那些失踪的小孩子后来怎么了?也全部跳河死掉了吗?”
“不,他们全部被卖入青楼,就是我们祖先的祖先。”
“……你们真是渊远流长,峰峰相连到天边。”
有雪的计画很简单,如果当年那位妖精吹笛手能用笛声进行催眠作用,那么必定是采用与冷梦雪歌声类似的方法。既然如此,泉樱应该也能做到类似的事。
泉樱扪心自问,技术上是可行的,那是要把歌声作这样子的长时间、大范围放送,体力的耗损简直难以想像,她不知道自己能支撑多久,如果支撑不住,场面又会变得怎么样?
这些事难以估计,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做,剩下的就只能希望上天垂怜,让香格里拉的数千万生灵脱得大难。
“小五和小海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如果他们在,多多少少也能够帮得到忙。”
妮儿说着明知故问的话,连她自己也知道,上空那个巨大岛屿不会无故飘来,海稼轩与源五郎现在应该就在上头,面对各自的战斗吧!假如操控那岛屿的人是周公瑾……
想起耶路撒冷一战,周公瑾那如神如魔的千里神鞭,无可闪避、无可防御,在深沉的绝望中面对败亡,看着身旁战友一个一个倒下,妮儿不禁从心里深处打起寒颤。即使如今的她自问实力激增,足以与公瑾一战甚至战胜,但心里总有个声音,告诉她绝不可能胜过那个鬼神般的男人。
源五郎和海稼轩的联手,应该是世上无敌的,可是进入敌人的地盘,失去地利,他们能稳操胜券吗?如果他们没法及时赶回来,单*泉樱一个人,能够处理这边的场面吗?要是几条战线都出了问题,己方再无援兵,那还能向谁求助呢?
重伤之身,妮儿的意识并没有很清醒,脑中更忍不住胡思乱想,在这一瞬间,她脑海里闪过了一个黑翼恶魔的身影……
“快点,老子马上要走人了,你们别拖慢速度。”
有雪并没有打算留下来指挥,得到新力量的他姿态摆得极高,一副胆大无畏的样子,表示石崇既然在地底埋了机关,那么唯一能够潜地的自己责无旁贷,将要负责去寻找拆卸,阻止危机。
“死胖子,话说得那么好听,其实你是想要回到地下,找那个妖女和你一起逃跑吧?”
熟悉他本性的妮儿,一语道破他的想法,有雪讪讪地没有答话,妮儿正要继续追问,突然一声怪异声响骤爆,好像后头的屋子炸开来了。
“怎么回事?这次是敌袭吗?”
是否敌袭不得而知,但却有一个仆役连滚带爬地闯进来,手指着门外天空,很惊恐地颤声说话。
“那……那个岛有怪光……穿破屋子……那个机械飞上天去了……”
《风姿物语》卷七完
第一章 不分轩瑾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三日自由都市香格里拉
剑气冲霄,鞭影纵横,金鳌岛的内部正上演着一场师徒死斗。海稼轩与周公瑾,当前白鹿洞最出类拔萃的两人,各展本身的绝技,在黑暗空间里进行着攻防。
在双方正式动手时,公瑾好像对金鳌岛下了什么命令,灭去了所有的光亮,让整个空间处于完全的黑暗,接着,他的鞭击就横扫过来。
如同海啸般狂扫而起,公瑾强劲的鞭势,确实有着排山倒海般的威力,彷似千尺巨浪,不住地吞卷向前,把所触及的一切全部缠卷、粉碎。
但是在这道海啸狂浪之前,却硬生生地出现了一个阻碍物,把鞭影浪潮给截停。那是一道巨大的冰壁,极度寒冷的冰寒气息,让鞭劲尚未击到,便受其影响,速度瞬间减慢下来,不复之前的灵动敏捷,变得呆滞而凝重。
过去公瑾的千里神鞭,曾经在耶路撒冷大展神威,以一敌四,把白夜四骑士全部压制在守势,逐个击破,缔造了近乎无敌的美名,可是今日对上海稼轩,这些纵横无定的鞭影,却全然发挥不出效用,只见海稼轩旋转着手中凝玉剑,挥洒自如,在那错乱无迹的鞭笞中,一一清楚地找出轨迹拦截,任那乱鞭如同惊涛骇浪般涌来,就是破不去这道万载不化的冰岩。
短暂而激烈的攻防,在完全黑暗的状态下展开。其实要说是彻底的黑暗,有点不适当,因为每当剑鞭相击,怒涌鞭劲与冰寒剑气高速对撞时,总有一丝丝细微的火花,在两人附近不住闪动。
过去为了增强实力,陆游曾经对门下弟子要求锻炼夜视能力,视黑夜如白昼,因此在黑夜中作战完全不是问题。久历战场的公瑾在这方面自然不会轻忽,而海稼轩的躯体长年埋在黑暗空间,也早已充分适应。
事实上,别说只是单单的黑暗环境,即使当真双目不能视物,纯*听觉、触觉、天心意识来作战,师徒两人的动作也不会有片刻迟缓,因为,别的白鹿洞弟子姑且不论,当年的陆游绝不许自己亲传弟子一瞎掉就成废人。
“鞭子耍得不错,在这样的环境下仍然能维持住水准,公瑾你平日的锻炼不少啊!”
“全都是承蒙恩师的教诲。”
很有因果性的回答,如果听在旁人耳中,一定觉得这是很恶毒的讽刺,但说话的人说得充满敬意,而与他对战的另一方,也听得理所当然。
黑暗的不利因素,对双方来说都不造成影响,但公瑾仍然没有把灯光打亮,因为纵使平时不受影响,当战斗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任何一件小事、任何一个理由,都可能对敌我造成一丝微不足道的小破绽,而在太过熟悉彼此的师徒两人眼中,那一丝破绽,就足以致胜、致命,所以他们凝神敛气,不让自己露出破绽,又努力地为敌人制造破绽。
双方都是以强天位力量对战,巨大能量连续对撼,激荡出的冲击波横扫四面八方,如果换做是在别的地方,肯定早已打得天摇地动,日月变色,但是海稼轩连递出几招,除了与公瑾的鞭劲相互抵触,其他地方却都觉得空荡荡的,感觉不到什么东西,仿佛自己正身在一个相当旷远的所在,周围不着边际。
(金鳌岛有那么大吗?不,这不是金鳌岛本身的问题……)
记得刚才与公瑾动手,周围的空间虽然空旷,但那不过是百余尺的距离,以强天位力量的波及范围,早就该把附近的石壁轰得乱七八糟,为何如今一点爆破声都听不见?
(金鳌岛里头,有什么吸收冲击威力的装置吗?就是有也不足为奇,或者是……)
海稼轩脑中估算着几种可能的情形,心里稍微松懈,汹涌鞭劲突破剑网而入,恍若九天神龙狂啸,攻击势道又狠又恶,几乎就要伤及海稼轩的面门。
“顽劣的东西,就凭这点本事想要青出于蓝,还早得很呢!”
长笑声中,海稼轩振剑反击,虽然已经被鞭劲迫至面孔,但他反手挥剑,闪电横斩在鞭子的中段,被碰触到的三寸部位立即结冻,化作一块坚硬的雪白冰霜,而鼓荡的鞭劲也因此被从中截断,本来毒蛇般噬向己身的鞭稍就像失去生命般,立刻软软地垂下。
“公瑾,当年传授你这套乱鞭的时候,我教你鞭势如蛇,矫捷灵动;鞭威似龙,雷霆破空,可是也教过你打蛇打七寸,如果遇到擅长内家真气的高手,那么这套鞭法的优势就会全数逆转,这些话你都还记得吧!”
反击成功,海稼轩出手如电,脚下踩着玄奥神奇的步法,几下平凡无奇的旋步与趋退,竟然已经抢入层层鞭影的中央部位。
最开始要破入鞭阵的时候,危险性与压迫感最高,若是给那密集挥舞的乱鞭连续打到,纵然有浑厚真气护体,也是难逃创伤的结局,但海稼轩似是有备而来,眼明手快,从乱鞭阵中清楚找到最具威胁的那道轨迹,在鞭劲及身之前,旋剑一斩,极冻真气就像吸走鞭子生命一样,让狂舞的乱鞭平息下来,本来完美无缺的鞭阵也露出破绽。
灵巧的身法奏功,凭着三十六绝技中的“白驹过隙”,海稼轩翔身如云,轻而易举刺入鞭阵缝隙,当他进入了鞭阵的中段,手中凝玉冰剑更显得挥洒如意,而公瑾的乱鞭却出现长兵器的窘境。
自己长久苦练的乱鞭,居然被人说破就破,这点就连公瑾也有点奇怪,心中暗自纳闷,难道双方的天心意识当真有如此差距?因而恩师能够一眼就看破自己的武学破绽,所以即使处于劣势,也满不在乎地随手逆转?
这种事情应该是不可能的,也许别人不这么认为,但公瑾自己比世上任何人都确信这一点。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解释,对方在这套乱鞭神技上所下的修练功夫,绝不逊于自己,正因为他也同样将这套鞭法练得滚瓜烂熟,所以里头的每一个变化、圈套、破绽,他都了然于胸,再加上天心意识的辅助,一下子就能从劣势抢得先机。
这种事情在一般状态下是不可能的,因为即使是以三贤者那样的亲密交情,卡达尔也不可能把大日功练得不逊于皇太极,施展出同样威力的九阳烈焰刀来,但是海稼轩与公瑾却是例外,他们两个同样是修练白鹿洞内功,同样拥有强天位修为,而当年陆游在传授公瑾乱鞭神技之前,自己是先秘密苦练半年,完全掌握其中精要后,才以整理过的秘笈相授于公瑾,事后在冰洞中也是继续苦练不辍,不曾中断。
“恩师您老人家追求武道的决心真是可怕,白鹿洞的各种武技在您手上,真是发挥到了巅峰,假若你我交换武器,恐怕您的乱鞭会使得比我更好吧?”
“错,公瑾,为师对武道没有半分兴趣,只不过为了维护人间界的道统与存续,需要武道来作为倚*的力量罢了。”
海稼轩仍是挥舞着凝玉剑,在天心意识的运转驱使下,极冻寒气与剑气结合,交错综横,锋芒在层层鞭阵中破开出一处三尺方圆的真空地带,周遭结着淡淡冰霜,六角状的玄冰结晶体不住凝聚出现,又在鞭影挥舞间破碎。
“要青出于蓝,不是*资质,就是凭*后天的努力。论资质,公瑾你和煜儿、泉樱都是不世之才,聪明颖悟远胜于我,必能将白鹿洞武学发扬光大,守护人间界,为师如果不痛加努力,用加倍的苦练来维持,如何有资格作你们的授业之人?”
打从心里贯彻君子儒生之道,纵然已经师徒反目,海稼轩仍没有口吐半句恶言,不像一般师徒反目时大喊“小畜生、小杂种”地乱骂,就算心中愤怒,他也是简单地一句“顽劣的东西”。
之前与妮儿、源五郎斗口的时候,海稼轩也能轻易说出极其辛辣的讽刺,但是当对象换成公瑾,那情形就整个不同,因为彼此是师徒,这牵涉到一种对师道的敬重。
这个徒弟并没有什么不好,即使到了决心清理门户的现在,海稼轩仍没有后悔当初收公瑾为徒的决定。彼此的歧见,是出在各自的理想不同、做法有冲突,为了白鹿洞的清誉与责任,必须要清理门户,并不是因为公瑾做了什么卑鄙无耻的事。
基于这样的认知,海稼轩出手虽然重,但口中却没有端着架子,甚至没有像对多尔衮时那样的恶毒讽刺。
“公瑾,别执迷不悟,你是人间界的一份子,守卫人间界是你的天职,只要你回归到这份天职来,你的困境师父会协助你解决。”
海稼轩一面喊话,一面在鞭阵中前进,手中凝玉剑旋舞不休,所走过的每一步,全部留下冰雪玄霜的痕迹。
公瑾并不是沉默地接受攻击,也一再试图反击,但虽然千里神鞭的每一鞭力能开山,矫捷如龙,可是海稼轩周身数尺仿佛形成了一个极度低温的结界,鞭劲浪潮涌到,立刻就被玄冰寒气给冻住,破绽大露。
如果只有冻气上面的问题,那倒还好解决,可是海稼轩不愧是当今白鹿洞最杰出的剑圣,简单的一剑在手,就能千变万化,甚至将抵天三剑的招意混合于其中,寒冰玄气所组成的防御剑圈里,自生一股绕指柔劲,使得千里神鞭的威力被化去大半,每一鞭打来都给斜斜地带歪,减缓了杀伤力,再被冻气一封,整个丧失了攻击力。
以柔克刚,海稼轩所使用的手法,同样出于白鹿洞的公瑾自然知之甚深,但是在修为上却万万做不到海稼轩这般圆熟老辣,心里明明知道破解的方法,却没有能耐将之实现,反而被敌人觑准自己的破绽,节节进攻。
(不愧是师父,他确实是凭着苦练与努力,达到今天这个地位的……)
无奈落于下风,公瑾的千里神鞭虽然强横,但久守之下终有所失,被海稼轩施展白驹过隙,身形一幻,转眼间就欺至公瑾身侧,一抖手“刷刷刷”连环三剑,竟是毫不留情地攻向公瑾的断臂──防御上最大的破绽处。
被敌人抢到身前数步,公瑾的优势尽失,唯有高速后退,拉开双方距离,这样才能重新掌握主动,当下同样展开白驹过隙身法,后退奇速,一下子就拉开了与海稼轩的距离。
可是,才拉开三尺,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前方的海稼轩幽灵般消失身影,化作一阵轻烟似的,隐没于完全的黑暗当中。旁人或许会为之惊奇,公瑾却知道这是三十六绝技之中的“亦步亦趋”,步子专门绕向敌人的六感死角,诡奇难防,往往在敌人为之一愣的时候,就已经制敌取胜。
(断臂在右,位置在东南,亦步亦趋第九式的第三十六变……这里!)
单纯凭*出招速度与反应,一定来不及接招,可是公瑾同样以亦步亦趋的变化来推算,反手抽出腰间配剑,不待完全出鞘,就将拔至一半的长剑迎向右侧方。
“当”的一声,瞬间迸射出的雪亮火花,照映出燃烧着炽烈战意的两张面孔,公瑾的剑鞘被这一击之威给波及,炸成粉碎,但海稼轩也没能够伤及公瑾,这一击终究还是被挡了下来。
战斗到了近身肉搏的地步,又无法拉开距离,公瑾的千里神鞭已经发挥不出威力,等若是完全被封锁住,当下收鞭捆回腰间,左手持剑,师徒两人以剑决战。
短暂而激烈的攻防,迸射出来的火花令人炫目,两个人都是最顶尖的武者,使着彼此最熟悉的武技,对方所挥出的每一招,在他们眼中都毫无奥秘可言,当看到对方施展着某一项绝技时,就已经推算出接下来会使用的三招,必定是哪一项绝技中的哪个变化。
最激烈的生死剑决,但同时也是最完美的拆招练习,一双长剑此来彼去,闪耀的厉芒犹如紫电横空,流星经天,假如不是彼此的剑锋上充满杀气,旁观者一定会以为这是一场剑舞。
胜负的决定因子,超乎了单纯的武技修为,如果想要获胜,就必须抢在对方之前多看出一招,制敌机先,但是在这一点上,修为不如恩师老练的公瑾就吃了亏,而他右臂的残疾、以左臂使剑的些微迟缓,都渐渐地拉开了战斗的差距。
如电剑光在黑暗中连续闪动,在不知是双方第几次举剑交击后,公瑾闷哼一声,一串血珠喷溅在空中,被海稼轩剑上的极冻寒气给影响,瞬间凝冻成赤红冰泪,点滴坠下。
“嘿,好家伙,本来以为六名弟子里头,你不善于使剑,没想到你出剑的时机竟掌握得这么好,真是让我欣慰。”
说话的是海稼轩,他的左臂被公瑾划了一道浅浅血痕,但是之所以会被弟子伤到的理由,是因为那时他正挥剑斩向公瑾胸膛,回剑速度略慢,这才被公瑾的反击给伤到,然而,他留在公瑾胸前的那道剑痕,可不是简单用“浅浅”两字来形容的。
战斗以来的第一道伤势终于出现,彼此剑尖像嗜血猛兽的利牙,在对方的身上撕咬,追求血腥。得到新生肉体的海稼轩,抛去以前老朽肉体不敢轻易负伤的顾忌,攻势强猛精进,勇于以伤换伤,这样子一来,剑势锋芒更盛,短短几回合一过,公瑾身上就多了十余道剑伤。
“居然能防守到这种地步……可惜啊公瑾,如果当日你没有挑战王五,今日的情形可能就是另外一种结局了。”
遗憾地喟叹,海稼轩挥剑一斩,挡住了公瑾的刺击,顺势又反斩回去,正要一口气攻向他少一条手臂的右侧,海稼轩陡然察觉一件异处。
之前的几记斩击伤及公瑾,他身上的血珠被自己寒气冻住,坠落地面,完全听不到半点声音,好似自己所立的下方是完全虚空,只不过自己与公瑾一直是浮空战斗,全神贯注,没有去理会那些东西,但是刚才的一下轻响,在黑暗寂静中分外显得刺耳,那是冰珠碰触到实物的细微声响,尽管很轻,却代表下方已经出现了实地。
(他节节败退,固然是实力不如,但他素来足智多谋,会不会藉着这个劣势来故布疑阵,引诱我进入某个陷阱?我逼着他后退,其实是他引导着整个路线,现在到了什么地方了?)
海稼轩心头一惊,暗忖可能中了埋伏,正想着是否该回剑自守,附近的黑暗空间突然发出异响,像是有千百蛇只同时嘶鸣,夹着强劲的破风声,一下子就朝这边攻卷过来。
(这感觉……也是乱鞭?)
黑暗中攻击过来的东西,那种进攻的感觉很像千里神鞭,海稼轩不慌不忙,右手横剑一斩,左手搭在右臂上,扣住中指,反弹射出,指力与剑气分走纵横,一轻一重,疾缓不一,正面迎击那些乱击过来的不明物体。
两边碰撞,冲击波对周围都造成了破坏,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响,海稼轩确认自己再非置身于先前那种不明环境,所有击空的剑气都被吸收,而是被公瑾引到了某个对他有利的所在。
即使夜视能力再好,在黑暗中也会受到影响,但凭着天心意识的辅助,海稼轩觉得刚才攻击过来的那群东西,与其说是乱鞭,倒不如说是某种蛇群,同时进行着缠、卷、撞、笞等动作,本身蕴含的力道不强,但真面目却让人疑惧。
“哼,倒要看看你在弄什么玄虚。”
海稼轩架开了公瑾趁隙击来的一剑,手腕加劲,刻意在两剑交锋时拖出了长长的火光,趁着这惊鸿一瞥,他已经看出了那团东西的真面目。
那不是鞭,也不是什么蛇,而是无数密密麻麻的合金管线,由四面八方的岩层中穿透而出,朝海稼轩攻击过来。
海稼轩短暂的一惊,随即醒悟过来,这里以前是某个大型都市,埋藏在地底下的各种管线自然不少,公瑾现在就是指挥这些东西,对自己进行骚扰攻击。
“荒唐!两强对战,公瑾你真以为这些骗小孩子的东西,能够产生什么作用?”
单纯以杀伤力而言,这些蠢蠢而动的管线,根本近不了海稼轩周身三尺的剑圈。每一道剑气都以强天位力量推动,即使是公瑾的乱鞭都无法突破,更何况这些东西。
然而,如果是用来扰敌,那么这些管线就发挥了预期之上的效果。必须分神应付公瑾斩击的海稼轩,虽然把这些不住尝试缠卷过来的管线,逼得越来越远,但只要防守一下松懈,公瑾就趁机攻击过来,而假若全神贯注应付公瑾的袭击,密密麻麻的管线就没止尽地袭来,威力不强,但却像是丛生的海草一样无穷无尽,斩完一批又来一批,稍一不慎就会为其所趁。
“哼,这些小东西真的会有用吗?公瑾,你太天真了!”
连续受到管线的攻击,海稼轩的力量与怒气一同狂升,鼓荡寒冰玄气,蓄劲斩出,一下子就形成冰壁,把什么管线都远远推出去,同时更以凌厉一剑斩向公瑾。
“凭这种东西来战你师父,你在白鹿洞到底学到了什么?”
“就是学到这样的战术啊,这点不是白鹿洞的传统战术吗?得自恩师您亲自传授的。”
淡淡的讽刺语气,公瑾以中都之战时陆游的战术来作回应,如果从这方面来说,海稼轩似乎没什么立场去指责公瑾,但事实上,真正令海稼轩愤怒的理由却是另一个。
“兵不厌诈,你设埋伏我没什么话好说,但是既然利用地利埋伏,你就不该用这种毫无效果的三流手段,这样子浪费你的聪明才智,太让我失望了,我当初对你的期望,就只有这样子一点点吗?”
海稼轩的愤怒,连公瑾也为之颤栗,即使是跟随恩师已久的他,许多时候仍是会为着恩师那无比坚强的精神力,惊叹不已。不过,他很快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确认那个隐约透传过来的声音。
“一直到刚才为止,如果只有这样子的程度,确实无法奈何恩师您怎样,但现在情形已经不同了。”
“哼!有什么不同?你的力量在这短短时间内暴增了吗?”
“一个武者的力量,很难在短时间内有飞跃性的增进,可是,机械就不同了。刚刚我收到一个讯息,动力装置已经找到,正在取回当中。”
※※※
“那……那个岛有怪光……穿破屋子……那个机械飞上天去了……”
当一名青楼人员跌跌撞撞,满面惊惶地闯了进来,说出这句惊人话语,正在商讨大计的众人闻言惊出了一身冷汗,泉樱抢出去一看,果然就看到那组机件在怪光的牵引下,缓缓升空。
(通天炮本就是来自那座岛屿,就算有什么回收的技巧,那也不稀奇,可是东西落入二师兄手里……)
尽管不熟悉太古魔道的知识,泉樱仍把那牵引光束的秘密猜个正着,而她当然不会眼怔怔地看着东西飞走,第一时间就跃身直追。
可是,这个动作却引来了岛上的攻击。跃起的泉樱骤觉一股重压临头,抬眼望去,一道眩丽的紫色光环迅速逼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威势强得惊人。
(轨道光炮?但颜色不对啊……)
泉樱不敢怠慢,先运起龙体圣甲,全身笼罩在一片金光当中,跟着才挥出升龙气旋,硬撼这道紫色光环。
(啊,不好!)
苍龙心法的玄奇感应,令泉樱察觉到这道光环的力量非同凡响,急忙化接为卸,以升龙气旋将这道紫色光环反推回去,激射向天空,最后爆炸成满天火焰。
冲击波横扫过来,泉樱身在空中不及回气,便被抛甩向地面,而那组动力装置却不受冲击波影响,牵引光束加快速度,一下子就被拉扯上天。
泉樱落地之势太猛,险些就在地下撞出一个大凹坑,总算有雪眼明手快,召唤出一头巨大如果冻似的软体动物,这才让泉樱毫发无伤地降落地面。
“怎么办?追不上了!”
“现在只好相信老三他们了,刚刚那个光束又亮又大,瞎子都看见了,如果他们在岛上,这就是他们该做的工作。”
泉樱没法不同意有雪的话,因为正如他所说的,这边也有自己不得不做的工作。
第二章 绝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三日自由都市香格里拉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浑蛋,现在可没有了吧?这些东西到底是量产还是现场制作的?怎么好像用不完似的,都不用花钱吗?”
在一片轰然巨响声中,明耀刺眼的白光划破天际,最后一台苍巾力士迸炸成满地的废铁,一片又一片,与之前九十九具的碎片混在一起,难以分辨出次序。
大发神威,将目光所及的最后一台苍巾力士给彻底破坏,源五郎却也气力不支,需要短暂的回气,单膝跪地,激烈地喘息着,额头、背后与长长发丝的末端,全都渗满了汗珠。
这些从远古时代流传下来的巨大机甲兵确实非同小可,构成它们身体的合金,硬度之高,是源五郎前所未见的坚固,如果不是自己的《紫微玄鉴》、星野天河剑专门克制护体硬功,是天下各门各派护身硬功的克星,正适合用来对付这些无知无觉的金属怪物,换做是其他的天位武者,肯定要花比自己更多一倍到数倍的力气,才能够歼灭它们。
不过,源五郎也不是毫无所获。
一开始面对这些机甲巨兵,源五郎确实感到进退维谷,只能积极闪避腾身,飞掠到它们攻击的死角,发射星野天河剑,凛冽剑气透入它们体内,由内而外,一击就将它们给瓦解崩溃掉,但是星野天河剑的使用极损真元,如果没有节制,一直*这绝技来退敌,不用多久自己就将耗尽体力,任这些东西宰割了。
所幸,源五郎的天心意识之精准,与他的身法速度之快,并列为他对敌时候的两大优势。当他用星野天河剑进行破坏时,他的天心意识也同时进入苍巾力士体内,寻找着它们结构上的弱点。
(一定要找出弱点来,这东西还不知道有多少库存,除了我之外,其他的人也有可能遇到,他们可不会星野天河剑,得为他们找出弱点来……妈的,是哪个疯子设计出这鬼东西来的?)
连续探索二十具之后,源五郎的心中满是震惊之情,因为这二十具的弱点各自不同,一具苍巾力士可能有的结构弱点,在另一具身上可能就是自爆枢纽,贸然下手,只会演变成更糟糕的情势。
(这绝对不是设计用来搬运东西或是处理杂物的,而是百分百的战斗兵器,不过……设计得这么绝,一点余地都不留下,有伤天和,这种文明不会长久的。)
寻隙而攻的战法失败,源五郎只有改采正攻法。话虽如此,他的正攻法仍是远比旁人巧妙,先是连出数掌,拍在苍巾力士的身上,天心意识探测出它的弱点,再用星野天河剑一击而破;随着练习的次数增多,他探测弱点的速度也相应变快,到了最后三十具,他单拍一掌就探测出弱点,也不用星野天河剑,单单使用小天星剑,就能破坏苍巾力士。
但是当他把连续一百架的苍巾力士破坏殆尽,完成“百架斩”的丰功伟业后,源五郎也累得单膝跪地,喉咙干上好一阵子,双臂隐然发酸。打从入夜开始,他就不停地战斗,与多尔衮的一战虽然取胜,但体力也颇有消耗,而与苍巾力士的这场苦斗,更是大量耗损体力,如果这就是敌人的意图,那么他们无疑是成功了。
还有一件事,是源五郎很担心的……
“丫头,你去……去看看地上这些碎片,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纪录装置之类的东西……”
干哑的喉咙,好不容易才喊出这些话语,而旁边也响起了一阵小跑步声,只不过没有跑去检查碎片,而是到源五郎身边,兴奋地大喊。
“神、神官……不,源五郎先生,你好厉害喔!以前在稷下的时候,华姊姊她们都说你是男人头、女屁股的人妖,可是我真的没想到,人妖也能这么厉害耶,你……你一定是天下第一的人妖了。”
“喂,你老爸是教你用这种方法来激励自己人的吗?没家教!”
纵然是疲累得想当场睡去,一听到自己最在意的话,源五郎仍是霍然站起,指着俏皮少女的鼻子开骂。
刚才源五郎力战苍巾力士的时候,一开始就让爱菱闪到一旁,要她好好看自己大展身手。自恃T1000威能的爱菱本是不愿,但源五郎却主张,自己未必能洞悉这些机甲巨兵的弱点,如果爱菱从旁观察,或许能看见自己所看不见的东西。
“帮助伙伴的方法,不一定只有正面战斗,更何况,观察本来就是科学家的任务……小小的科学家,闪一边去吧!”
说着这样的豪语,源五郎独自接下了这个战局。本来能够避战就尽量逃避的他,自然是不愿意多打这一战,爱菱的T1000有足够自保能力,若是她也下场帮忙,确实是可以减轻自己不少压力。
但是,源五郎却无法估计,T1000与这些东西的战斗能否全身而退,甚至有很大的可能,会受到相当程度的伤害。假若是平常,这没有什么了不起,但今晚情形特殊,战完这些消耗体力用的苍巾力士后,马上就会直接对上周公瑾,届时自己无力旁顾,爱菱只能*她本身的力量求生,如果T1000不能发挥完全状态,这点会非常伤脑筋。
这样的考量,就是源五郎身为男子所表现的温柔,但这种温柔却没有必要让爱菱知道。事实上,这世上只有一名独一无二的女性,是源五郎真正希望能理解自己温柔面的人,所有的呵护与体贴,只要她能感受到,那就足够了。
“……嗯……这个有、这个也有……真的就像神官先生料得一样耶,每个苍巾力士里头,都有纪录数值的仪器,就算被轰得粉碎,只要读取纪录数值的黑盒子,就能够明白纪录。”
爱菱说着,把手上的一个黑色圆盘捏成粉碎,既然知道这些东西能够保存纪录,她就顺手把它毁灭,只不过,做完这动作的她马上露出苦笑,道:“可是,大概来不及了,如果我是设计者,不会傻傻地等黑盒子回收,应该是一面战斗,一面就把所有数值回传到分析用的终端机上了。”
这个答案早在源五郎意料中,因为如果自己通晓太古魔道,一定也会做同样的事。
“不过,这些数值虽然很重要,可是源五郎先生这么厉害,应该不打紧吧?”
源五郎苦笑着,他才不敢这么乐观。这些数值能起多少作用,那必须要看落在什么人手上,假如是朱炎、郝可莲这类修为未足,多尔衮、奇雷斯这类凭着本能战斗的天位武者手上,确实作用不大,但假如是个凭*理智分析作战,本身又有强横修为的武者,效果就会非常可怕。
刚刚自己与苍巾力士战斗,一直累积到摧毁约八十架后,才终于掌握到正确的战斗方式,能够把探索时间大幅缩短,并且以低一档次的力量摧毁它们,假如等会儿再遇到苍巾力士,就不用花那么多的时间与体力,随手就能摧毁了。
如今敌人也是在作这种事,藉由百架苍巾力士的战斗,摸索自己的武学运用、招式弱点,当自己将苍巾力士摸索清楚的时候,敌人也把自己查得一清二楚,会发生在苍巾力士的身上,以后就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当我们在窥探着黑暗的时候,黑暗也同时在窥视着我们……这是魔导师必修的第一课啊!”
源五郎喃喃说着当年在雷因斯学法时,教授们首先叮咛的信条,就是因为这个顾忌,所以过去他才尽量不用星野天河剑来对敌,今晚的情势实在是不得已。
(已经发生的事,后悔也没有意义,不过,人可不等于机器啊,如果以为这样子就能把我探索清楚,那就尽管放手来吧……)
脑里闪过这样的想法,源五郎转而担心起海稼轩。他的感应已经消失一段时间,多半与周公瑾碰上面了,以这两师徒的琐碎个性,不会甫见面就拔剑动手,应该会说话厘清一些困惑,换言之,如果现在立刻赶去,或许还能来得及阻止。
“丫头,别在那边傻呼呼的,我们要走了……”
源五郎才喊了一声,突然觉得脚底下一震,地面微微晃动,天心意识感应到东面下方有高能源聚集,虽然未必是冲着自己而来,却肯定有事发生。
(搞什么鬼?)
心念一动,源五郎一把拉过爱菱,展开九曜极速奔驰,转眼间就飙出数百尺,飞跃上附近一座最高的荒废大楼,往东面一看,只见一道光束由岛的下缘射出,牵引着某组机械物件,冉冉升空,速度似缓实疾,一下子功夫就已经逼近到岛屿附近。
“啊,那个东西是……通天炮的动力装置!”
爱菱首先失声叫了起来。对太古魔道的了解,让她认出这是什么东西,而一个时辰前,地窟大门打开后,有雪也曾利用太古魔道设备,把这东西的约略形影拍摄传给她,所以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当真?”
要做出决定是很容易的事,因为不管再怎么珍惜通天炮的技术价值,如果这样东西即将落入敌人手里,那么能够采取的方略就只剩一个。
小天星剑的射程难以及远,考虑到目前的距离,只有再次使用星野天河剑。刹那间,星河似的耀眼白光,自源五郎的指尖乍然绽放,那一瞬间的光度之强烈,胜过百万水晶,划破漆黑天幕,直朝那具动力装置激射而去。
眼看就要命中,一道炽烈火焰在最后关头射出,自下方往上拦截,没有正面硬拼,而是用推击的手法,将剑气斜斜地推向上方,偏离本来应该命中的轨道,斜射到金鳌岛上方数百尺的高处,轰然爆炸。
“可恶……”
当那道火光飙闪出现,源五郎就知道自己这一击定然无法得手,所以没等先前那道剑气被击偏,又是两道剑气发出,分从左右迂回进击,一前一后,几乎同时射至。
如果要强行挡下,那么就必须硬接下这两记威力集中的星野天河剑,这是敌人所不敢轻易尝试的事,所以他应变奇速,反手一掌拍在身后的动力装置上,推送出一股柔劲,把动力装置推离原先的轨道,配合牵引光束的拖曳,加快进入百尺外的接收口。
两道剑气射偏,在空中爆炸,强烈的暴风迫得每个人都睁不开眼,但源五郎却抢先射了出去,展开九曜极速,希望凭着高速身法,在接收口的闸门完全关闭之前,抢先飞进去破坏。
“休想得逞!”
早知道源五郎的高速身法驰名天下,敌人也是有备而来,源五郎身形甫动,敌人便已抢先迎了上来,一记火焰掌劲疾劈直下,竟是用着玉石俱焚的打法。
源五郎不欲硬拼,身形急速转折,间不容发地避过这记火焰斩击,身法轻翔灵动,顺手还了一式小天星指,但是给这一耽搁,动力装置已经被吸入接收口,而接收口的巨型闸门也已经放下,十数尺厚的合金闸门,源五郎自忖豁出全力破坏,也要耗上相当时间,不可能拦截到动力装置了,当下闷哼一声,从下方折飞回金鳌岛上。
朱炎拼命阻挡源五郎,好不容易成功,却中了一记小天星指,痛彻心肺,飞坠向金鳌岛,强提一口气压住伤势,才刚要飞身离开,源五郎已经闪身拦在前头。
“啧啧啧……隆·贝多芬的弟子,该说你是不肖或是肖呢?不管怎么说,如果让你就这么离开了,我的面子不就一点都没有了吗?”
语气中有着满溢的恶意,微笑里更是给人危险的感觉,感觉到源五郎不怀好意的朱炎,退了两步,屏息静气,暍问他到底有何打算。
“金鳌岛的防御系统相当高明,我现在无法用天心意识肯定周公瑾的位置,而里头的通道又肯定错综复杂,以白鹿洞一向的作风,八成你们还改造了机关,我这么冒冒然闯进去,实在太危险了,看在令师妹的大面子上,朱炎兄应该不介意当个引路人吧?”
语气温和,但里头的意思却非常明显,朱炎立刻便怒喝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出卖盟友与主君,为敌人带路,而源五郎一派悠然地耸耸肩,淡淡地回答。
“无所谓,早知道你会这么说了,不过我也相信你最后还是会说出来的。”
感受着对手身上源源不绝的压迫气势,朱炎冷笑道:“九曜极速是星贤者扬名天下的绝技,不过……”
朱炎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一名快速向这边赶来的少女,让他来不及把话说完。跟着源五郎转换战场的爱菱,才刚刚确认源五郎位置,奔跑过来,就看到了他与师兄朱炎的对峙。
“源、源五郎先生,请住手,这边由我……”
少女的娇叱,似乎是想喝止两人的战斗,但只要看她一面覆盖下面罩与头盔,一面打开了四宝剑的能源填装,就可以看出她并非为了和平而来。
爱菱是个理想家,却不是一厢情愿的傻瓜,自然也看得出来,当情形已经不可收拾,阻止战斗只会造成己方的困扰。但即使如此,这一仗似乎应该由自己来接下,虽然不敢说什么“清理门户”,但自己与师兄同样出自父亲的门下,由他们所制造出来的罪与恶,自己有责任要扛负起来。
少女的心意让人感动,但在她奔跑*近之前,源五郎手臂一扬,一股柔劲化成风之墙,袭向爱菱,即使有T1000护身,爱菱仍是被弄退了两步,很不解地看着源五郎。
“源五郎先生,你……”
“难得遇上可以出风头的时候,你不要抢走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出头机会啊!科学家的任务就是纪录,你就好好在旁边待着,拍下我的英姿吧!哈哈哈……”
如果可以不用战斗,把出风头顺便流血重伤的机会交给别人,源五郎其实不介意当一头狗熊;朱炎与苍巾力士不同,不会打坏一个又来一个,只要在这里把他干掉,那么也就没有任何纪录的必要。
之所以主动担起这一战,仍是因为源五郎不希望战场的鲜血染在少女身上,玷污了此刻的她,只不过顾忌着周公瑾的存在,源五郎不敢让她离开自己太远,以免成为被敌人各个击破的下一个目标。
爱菱不是很明白源五郎的意思,但仍照着他的指示,退开到一旁去,打开了纪录仪器,而她这样的举动,无疑令某人松了一口气。
尽管一直紧绷着表情,不露出心中情绪,但是当爱菱依言退到一旁时,朱炎的眼中闪过一丝宽慰,再怎么说,如果被逼得要与小师妹动手,那一战的困难程度,将超越与任何强敌的生死斗,而他这个反应,并没有能逃过源五郎的眼睛。
“自古都是女人流泪,男人流血,如果让这句话颠倒过来,我们男人就没有立场了,不过也不一定要流血这么凄惨,只要流的都是敌人的血,那就可以了。”
“哼,我一直以为雷因斯是个和平国家,你们人类所谓的和平,就是没有第二种声音的和平吗?”
“这句话你留着问你的头子吧,不过隆·贝多芬的弟子啊,如果你真的很忌讳同门相残,我倒是有一个好办法,可以让你一劳永逸,再也不必烦恼这个问题喔!”
“什么办法?”
“那就是……让你今天死在这里。”
在源五郎悠闲说话的时候,朱炎就已经提高警觉,做好准备。过去他曾经以源五郎为假想敌,针对敌人的高速设计过一些战术,这时一听见源五郎的话语,立即飞身后退,拉远彼此距离,省得给对方的瞬间高速打得措手不及。
但是情形却出乎意料,源五郎说完那句话以后,没有立即出手,反而悠哉地退后了三步,让人几乎以为他要转身开溜。
(他在弄什么玄虚?)
在一般敌手的眼中,九曜极速能在转眼之间,把身法提升至难以致信的高速,闪进趋退,形若鬼魅,咫尺之间根本是防无可防,确实是一套很厉害的武学,但源五郎与织田香这两个嫡系传人,却知道九曜极速威力最强大的那一刻,就是在有相当距离发挥加速度,让本身高速能够发挥得淋漓尽致的状况下。
因此,朱炎主动拉开距离的这一点,看在源五郎眼中,几乎愉快地笑了出来,轻松后退了三步,跟着就化作一支离弦之箭,以超越朱炎数倍的速度追赶过去,连同加速度的冲击力,让人一看就能体会这一击的压迫感。
(不妙,反而落入他的算计了……)
后悔无益,朱炎一面提气运劲,预备近身交战,一面也运转天心意识,变化周围环境,本来周围一片荒废的道路高楼,突然一下子就变成了火海,烈焰滔滔,朝源五郎涌去,要稍微阻挡他的来势。
“哈,在我面前玩这一套,你以为自己是多尔衮吗?”
源五郎大声地笑了出来,即使是多尔衮,之前变动天心混战时,也在自己与海稼轩联手下吃了大亏,朱炎敢在自己面前使用这技巧,那无疑是班门弄斧,自暴其短了。
“隆·贝多芬的孝顺徒弟,睁大眼睛看好吧!”
源五郎长笑一声,眼前的熊熊火海突然消失无踪,回复成之前的荒凉街景,而正在预备近身战的朱炎,却感到脑门一阵剧痛,恍若千针刺顶,痛得说不出话来。
(天、天心意识的差距太大,被他趁隙反击封锁了,浑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多想也没有用,敌人的高速很快就会飙至面前,朱炎鼓荡起一身火劲,炽烈的血焰吞卷住全身,浩瀚汹涌,凭着力量与力量的单纯迎击,要把敌人的冲势截停下来。
惊人的斗志,但是在敌人之前却似乎没什么效果,源五郎一下子闪到朱炎身前,左手一卷一扬,也不知道他究竟使用了什么神奇手法,但朱炎轰发出去的熊熊火劲,好像遇到了什么极其黏韧的东西,之后就如磁吸铁,整个被吸扯出去,成为一道大火球,轰卷烧出数百尺外。
本来全力轰发的劲道,竟然在瞬间被敌人抽空,朱炎胸口气闷欲毙,四肢酥软得提不起一丝力气,险些当场眼前发黑,作梦都想不到,这个相貌清秀俊雅的男人居然有这等通天手段。
(这种泄劲手法,难道是……星贤者的紫、紫微……)
脑里依稀泛起了这个念头,朱炎勉力睁开眼睛,正好看见源五郎抬起右臂,指尖骤发出无双锐气,星野天河剑的锋芒即将吐现。
“住……呜。”
本以为要交手好一会儿,才会有比较明显的胜负分晓,哪知道两人的战斗决胜于顷刻之间,当朱炎伤在源五郎手下,爱菱不自禁地喊出了心里话,只不过马上就意识到不对,用手捂住嘴巴。
源五郎先生、妮儿小姐,还有兰斯洛师兄,尽管每个人的态度不一样,却都是十分关心自己,一直用着各自的方式,照顾自己,假如自己还在这种时候给他们添麻烦,那不就比一条厕所里的臭虫还不如了吗?
就是因为意识到这些,所以爱菱无奈地捂住了嘴巴,连眼睛也紧紧闭起来,不想看到即将发生的残酷光景。
幸好,那一幕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T1000之内急促鸣叫的高能源反应警告。
在源五郎正要下手的那一瞬间,一道雪灿灿的蓝白色光柱,犹如天雷将世,朝源五郎击落下来,速度奇快,如果源五郎执意要下手,这一击绝对会命中在他身上。
(果然来了,早就知道你们会来这一招……)
虽然事如预料,但源五郎也不敢怠慢,连忙放开朱炎,以九曜极速瞬间趋退,再次拉开距离,而获得解脱的朱炎也不敢停留原地,脚下重重一瞪,一下子飙飞出去。
时间真是千钧一发,在两人分往东西飞窜逃逸的那一刻,蓝白光柱击下,笔直命中地面,瞬间砂石飞走,强烈的暴风席卷四面,连同炸裂开来的地面,化作坚硬碎石狂袭八方,巨大的能量波动,不仅形成冲击波,更疯狂摇动着金鳌岛。
这样的爆炸,对受到波及的旁观者来说,肯定是一场灾难,可是爱菱有T1000护体,流线型的银亮甲胄轻易尽挡一切风暴,只要打开护目镜,这种程度的冲击波与地震甚至不能让她后退一步。
T1000内的各种扫描仪器,因为这一阵能源冲击的影响,数值大乱,但却迅速回复正常。在漫天烟尘中,爱菱正要搜寻两名交战者的下落,却从收到的数据上发现了一件讶事。
(地震虽然剧烈,但是所有震波来到地下一里处便被吸收,这是……)
在金鳌岛这样的地方作战,其实非常危险,因为金鳌岛是凭着伟大的科技力量漂浮于空,倒过来说,如果被敌人破坏了它内部的机械,这么大的一座岛屿化为陨石,直袭地面,那种景象简直是末日灾难。
刚才的那一击,让整座金鳌岛都为之摇晃,可以说是相当危险的状态,但爱菱却发现,所有的震波能量透地而传,在地下不足一里的地方,就整个被吸收容纳,没有再进一步造成破坏,所以金鳌岛虽然摇晃,整体上却是固若磐石,完全没有任何问题,这显示金鳌岛的科技力量更在预期之上。
(啊,太、太厉害了,如果把这种技术移植回太研院,大家一定会很高兴的……)
仿佛是一名被美食所迷的饕客,爱菱也觉得自己如获至宝,险些就忍不住把脸贴*地面,而当耳边再度传来爆裂声响,她才发现在烟尘的另一侧,两个人又已经战起来了。
“可恶,死缠烂打的家伙,要穷追到什么时候?”
“哈哈哈,死缠烂打吗?比较起来我更喜欢你说我是以强凌弱。弱肉强食这一点可是魔界法则喔!”
天心意识的精准控制,源五郎不待烟尘落尽,就已经掌握对手的踪影,直接追击过去。
力量与速度都不及眼前的强敌,如果要勉强交战,那只会重蹈覆辙,再次上演刚才的惨败,朱炎心中暗叹一声,只有重新启动公瑾所交给他的防身利器,让轨道光炮的卫星锁定敌人。
在当初设计系统的时候,最怕就是碰到源五郎这种速度型的敌人,因为当九曜极速全力奔驰,并且以独门身法不住变换位置,即使是轨道光炮的电子系统也无法完全锁定,但即使是源五郎,也不可能一直维持在全力奔驰的颠峰状态,特别是在双方交战中,所以朱炎心念一动,上方的轨道光炮就已经锁定源五郎,开始发射。
破空、破宙,蓝白色的光柱撕裂大气而来,像是一条怒吼的光龙,猛往源五郎噬击过去,只见一阵炽烈光华大盛,源五郎整个身体被蓝白强光所吞没。
(可惜了,他确实是一名很高明的武者,如果可能,真希望在正常状态下与他光明决战……)
朱炎心里确实有这种想法,但在这种时候说出来,只会更增添自己的耻辱,因为与源五郎的短暂战斗已经明显显示,自己是个技不如人的失败者,光明正大的决战,不过是再败一次而已。
(这是公瑾大人托付给我的武器,我无论如何不可有失。)
实际上来说,开发出轨道光炮的,是朱炎与他麾下的技术小组,但既然是献给公瑾使用,朱炎就认为那已经是主君的东西,再非自己所有,只不过不晓得为什么,当公瑾在耶路撒冷与王五决战,必须要闭关疗伤之后,就将这样强大兵器交还给朱炎,虽然理由是朱炎在外奔走,需要强力武器防身,但朱炎却看出主君所没有说出的话。
……公瑾大人不会再用轨道光炮作战了。
而且,以公瑾一向的坚决个性,他决定不用的东西,不是一时不用,而是从此之后,一直到死都不会再用了。对于这一点,朱炎疑惑不解,因为以轨道光炮的威力来说,哪有人会舍得把这武器往外推?难道,公瑾大人发现了这光炮有什么致命缺点吗?
话虽如此,朱炎对轨道光炮的威力,还是深具信心。这具耗费自己多年心血的超级武器,*着绝世白起的“辅助”而成形,过去无论是击杀米迦勒、压制王五与多尔衮,都发挥了水准以上的功效,虽然曾经在苍月枫手上莫名其妙地失利,但后来也证实那是因为她手上持有神器之故,并非系统有什么不对劲。
第三章 漂浮之岛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三日自由都市香格里拉
得自五大龙神传输力量的天丛云剑,那并不是一个能够用现今技术水平解释的东西,幸好整个大陆上就只有这一把,不可能还有别人使用得出来,所以要用轨道光炮对付源五郎,朱炎相当有信心,只要能先将他的位置锁定,那么最困难的地方就已经过去,因为纯以力量来论,源五郎不及多尔衮,没有能力用硬挡的方式接架光炮。
(但再怎么说,他也是现今天位武者中的佼佼者,一发光炮不可能致他死命的,要连续轰击才行……)
朱炎持续下令,让轨道光炮追踪攻击,并且启动了最高规格,一次就是十台光炮,对准源五郎所在的位置,轰雷霹雳般的攻击下来。
(希望不会射漏,否则,就只有期望金鳌岛本身的防御系统能够承受得住了……)
安置在九天之上的轨道光炮,总数一共有几十座,但是一次能够使用的最高限数,却只有十座,因为轨道光炮是吸纳周围的宇宙元气而发,如果数十台一起运作,能量过于稀薄,根本就发挥不出威力,除此之外,如果发射中的十台机体过热,必须停止发射,也可以立刻切换至附近的轨道光炮,递补射击,源源无尽,这就是整个光炮系统最完美的地方。
可是,用在现今的这个场合,朱炎却着实忧虑,因为只要一发击空,或是源五郎过早支撑不住,那么就是连环十发轨道光炮直击金鳌岛,以金鳌岛的防御设施,当真承受得住吗?
“源五郎先生!”
惊见源五郎被连串光雷所吞噬,爱菱惊得魂飞魄散,即使是自己身穿T1000的防护甲胄,也不确定能在这样的轰击中支撑多久,源五郎单纯凭着护身真气,被十枚光雷同时命中,等同是被十名强天位武者击中,哪还有不受伤的道理?
心里着急,爱菱一面拔出物理崩坏枪,一面就要朝源五郎消失的地方跑去,可是脚步才一动,头盔内的警示器就蜂鸣狂叫,一枚光雷夹着猛烈冲击波,坠落在她身前的地面。
(这是……师兄的攻击?)
颇难相信师兄会主动攻击自己,爱菱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但很快就知道不对,因为这枚光雷的威力,不足应有的十分之一,虽然把地面击出一个大坑,但与先前那发相比却远远不能相提并论。
“丫头,给我躲到一边藏好,没有叫你就不要出来,不要挑在这种时候给我添大麻烦,下一次再随便乱跑,射过来的就不只是警告了。”
源五郎的声音从烟雾中传过来,虽然模糊,但却中气十足,而令爱菱又惊又喜的是,他声音厅来不但没有受伤,反而像是笑得很开心。
爱菱的惊喜之情,换在朱炎的身上,那就是满满的震骇,不可思议地将目光投向烟尘中那渐渐清晰的人影,看着他昂首阔步,在朗声大笑中朝这边走来。
这一方的惊喜,就完全转化成另一方的强烈震惊,朱炎甚至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烟雾中的源五郎。随着烟尘渐散,源五郎的身影变得清晰,可以看出他身上没有半点伤痕,刚才那十发连续炮击竟伤不了他分毫。
“这……这绝对不可能……”
多年研究的心血结晶,被敌人以玄奇手法防御住,对朱炎的震骇委实无以复加,他勉力镇定下来,脑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出击之前公瑾的交代……
“敌方的人数虽然多,值得注意的人只有三个:山本五十六、海稼轩、天野源五郎。这三人之中,海稼轩我会亲自处理,而石崇的反击会让剩下两人中的一人分身乏术,所以你不是遇到山本五十六,就是源五郎。
这两个人身上的不定因子都太多,轨道光炮多半无法压制他们。如果是碰上山本五十六,那么你唯一该做的事就是尽速撤离,因为一颗高度不稳定的浑沌火弩,不仅伤己,也会随时波及身旁的所有人;但如果是遇上天野源五郎,这人心慈手软,优柔寡断,绝不会一照面就下杀手,所以你就要谨记,务必……”
公瑾的提点,在朱炎脑海中迅速流过,令他重提战意,以轨道光炮再度攻击。
十枚光雷拖着长长的尾焰,由空中盘旋击下,猛烈的气势让人呼吸困难,仿佛要摧毁地上一切般的狂击下来,眼看就要同时命中源五郎。
“啧,啧,真是大手笔啊,九州大战时期如果有这样的兵器,情势会不会与现在不同呢?”
源五郎的笑意温和,但表现在外的行动却是另一个极端。以脚尖为轴心,整个人化作一团疯狂旋转的暴风,以肉眼难辨的高速旋动起来,速度之快,就连距离不远的朱炎,也只看见一团五彩斑斓的幻影。
十枚光雷瞬间落下,击打在旋转中的源五郎身上,但却没有造成预期中的破坏,反而像是击中了什么极其柔韧滑溜的物体,浑不着力,在几下抖荡、消去大半力道后,一下子就被反射弹了出去。
被反弹折射出去的光雷,部分在天空爆炸,有些却是直接轰炸金鳌岛的地面,方向无定,似乎连源五郎自己也不能妥善控制。
第一波的光雷出师无功,但第二波的十枚光雷却连环打下。这一次,朱炎和爱菱看得很清楚,源五郎的转动变得忽快忽慢,以全然不合物理法则的怪异速度旋动着,而他这次也不只是单纯转动身体,包括双手、脚踝,都顺着身体主轴的高速旋动,轻画着一个又一个不同方向的辅助弧形。
从爱菱眼前电子萤幕所浮现的数据,可以清楚看出来,源五郎周身布成了一个绵密难破的力场。高速旋动所造成的力量,天底下几乎没有任何物体可以不被它带得斜转开去,而源五郎手足的细微转动,也大有巧妙,那完全是配合、辅助着身体的急转,一面推增了转速,一面也藉由转速相应增强了圆弧推出的力道。
正是这样的一个古怪招数,源五郎把光雷的攻击化为无形,前后三波的光雷攻击,全都伤不到他分毫。
“怎……怎么会有这样的荒唐事……我的光炮……”
潜心研究多年的光炮一夕被破,朱炎明显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两眼死盯着源五郎,混乱的脑海里整理不出思绪,只是渐渐想到了一个被遗忘许久的名词,那是当年星贤者的无上绝学,号称是天底下卸劲、散力的第一法门──《紫微玄鉴》。
“隆?贝多芬的得意门生,你好像很吃惊啊?其实不用这么讶异,如果这个武器真的那么好用,当初白家那个天才就不会那么便宜你们了。”
即使在高速旋转的状态,源五郎的笑声仍然是清清楚楚,丝毫不乱,同时心中也暗叫一声侥幸,如果时间再提早两晚,又或者王五不曾与公瑾一战,那么自己此刻所能做的,恐怕也只有凭着自身力量死死地硬挡,直至精疲力尽。
自从公瑾在耶路撒冷一战功成,凭借轨道光炮的辅助,击杀白夜四骑士,这样武器就成了源五郎的心腹大患,因为谁都知道异日相逢,公瑾必然用同样的手法来对付己方阵营,因此他费尽心思搜集资料,筹谋对策。
在之后的多场战役中,轨道光炮多次奏功,无论是对雷因斯阵营或是石崇一方,都缔造了不小的功绩,但频繁使用的结果,这样武器在源五郎眼中就没有奥秘可言。尤其是与王五的颠峰之战,从王五的拆解方法中,源五郎得到了启示,之后一再与海稼轩商讨,模拟测试,终于在前天晚上找出这个应对之法。
可惜的是,除了源五郎,目前雷因斯阵营并没有第二人能够这么接拆光雷。轨道光炮的轰击速度如风似电,要在光雷打下之前,把自身转速激增,普天之下唯有九曜极速能够做到;至于能够卸散多枚光雷同时命中的至柔之力,那就是星贤者一脉的不传绝学,《紫微玄鉴》的颠峰修为──移星易月。
从白鹿洞太极武术中得到的启示,卡达尔将之演化成独门武术,并且恃之在九州大战中屡过艰险。当九曜极速的激烈旋转,配合上《紫微玄鉴》的至柔之力,造成的效果就是“蝇虫不能落,片羽不沾身”,先行散化去着体的劲道,再行反击。
九曜极速的高速旋转是主体,顺着主体旋动方向而摆荡的圆弧是副体,主副之间的关系,就像是恒古运行的天体,当行星依附着恒星的引力而动,这个防御力场就是一个牢不可破的星系,遵行宇宙轨迹,自生一股苍穹大力,移星易月。
星月尚可推移,何况光雷?
只见源五郎身形越转越快,九曜极速的闪电运劲提升到极限,转眼间就已经接到第十波光雷攻击上,所沾身的光雷尽数卸散弹开,不是在空中爆炸,就是斜斜地飞坠出去,击炸在附近地面,造成轰天惊爆,金鳌岛又是一阵猛烈摇晃。
假如这里是平地,朱炎大可以铁着心肠,管他地面会被破坏成什么样子,持续发射轨道光炮,看看源五郎能维持旋转到什么时候。然而,他们如今是位于漂浮中的金鳌岛上,尽管金鳌岛本身有不可思议的神奇设备,一再散化冲击力量,但朱炎却不敢想像那些机械还能承受多少次这样的冲击,而若承受不住,金鳌岛陆沉,己方最大的王牌等若是毁了。
(金鳌岛若毁,我们就无法再操控苍巾力士,而且通天炮也……)
一想到通天炮,朱炎心中一惊,不自觉地暂缓了第十二波光雷的发射命令。
本来源五郎在接拆光雷的同时,就以缓慢速度朝朱炎*近,并且寻找着敌人的破绽,这一下光雷发射迟缓,源五郎足下一蹬,整个人带着旋转势道冲向朱炎。
惊愕交集,朱炎根本就来不及进行防御,双手抬起,护体炎劲甫发,早就被源五郎激旋而来的汹涌气劲冲得崩溃,胸口经脉重创,痛楚难当,还没能回喘一口气,只觉得肩头一紧,已经被源五郎闪电擒拿,制住气门,动弹不得了。
“还要继续轰吗?你可以试试看,能不能一次把我们两个轰下地狱去?或者你可以宣告放弃,老实把我带到金鳌岛的动力中枢。”
源五郎并不是只有说话威吓而已,在他说话的同时,源源不绝透入朱炎脉门的奇异劲道,忽而正行,忽而逆流,像千百把小刀般激烈刮着筋骨,痛楚的程度,让朱炎不禁怀疑这貌似温文的男子,是否真如公瑾大人批评的那般心慈手软、优柔寡断,因为这分明就是极其老练的逼供手法。
“我对隆?贝多芬的技艺非常敬重与珍惜,你将来一定是位了不起的名匠,如果像你们元帅那样少了一只右手,那就是这块大陆上所有生命的损失,我不愿见到这种情形,更何况……你师妹还在后头看呢!你应该不希望发生什么场面让她哭吧?”
只让彼此听见的低沉音量,配合那难以言喻的剧痛,听在耳里格外具有说服力,而当手臂上所承受的压力,大到快要崩溃的程度,任何神智正常的人,脑里都会浮现“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千古名言。
“知……知道了,我就暂且认输吧!不过可别以为你这样就赢了,进去的路可不是你想像中那么平安的。”
如果再说什么狠话,那只会倍添己身的屈辱,所以朱炎闭口不言,退开几步,等待源五郎的反应。
当朱炎宣告放弃,停止空中的轨道光炮轰击时,源五郎也同时松手撤劲。金鳌岛内另外有防御机关,这点早在意想之中,不过这名带路者的可信度到底有多少呢?
“哦?里头还藏着厉害的机关啊?这么说,我得请朱炎兄走在最前头啰?嗯,这样不好,或者……让爱菱丫头走在最前面,这趟路会不会出奇平顺呢?”
源五郎的笑容一派悠闲,似乎成竹在胸,但事实上他很明白自己心中的焦急,只不过不能表现在敌人眼前而已。再者,即使动力装置落入周公瑾手中,事情也没到不可转圜的余地,因为那个动力装置里头有个最重要的晶片,事先已经被米迦勒小心翼翼地分离出来,交给东方玄龙收藏,这个高度机密就连石崇也看走了眼。
(只要周公瑾没取得那个晶片,即使拿到动力装置,也无法启动金鳌岛的所有机关,所以,我们还有机会……)
无视于朱炎的怒目相视,源五郎微笑地一摆手,请他走在最前面,而紧跟在两人之后的,则是深深被这混乱情形所惑,在坚实盔甲下,表情揣揣不安的爱菱。
第四章 叛
就在朱炎与源五郎激烈战斗,启动了轨道光炮相互轰击的同时,朱炎死命护卫的动力装置,也顺利进入了金鳌岛之内,并且顺着机械自动运转的轨迹,被安置在原先分离出来的位置。
整体的自动安装,并没有花上多少时间,而当这庞大机械最核心的部分,与那细不可见的晶片结合,开始它千亿年来的首次转动,发出了机械的怒吼声,整座金鳌岛就像是一个被填装上心脏的重生猛兽,从恒古的睡眠中苏醒过来。
机械的自动组装、变化,在金鳌岛内各处发生。当源五郎、爱菱随着朱炎步入密道后,这些变化也蔓延到地表,在荒凉冰冷的道路上浮现彩光,五颜六色,连带唤醒了整个都市的照明系统,在黑暗的夜空中大放光明。
耸立在地面上的高楼大厦,以迅速却无声的诡异方式,一一沉没入地,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层厚密的合金重壁,把地面的空洞裂口封锁,部分地方甚至浮现出圆形炮塔,或高或矮,一浮现地面就进行扫描,把金鳌岛的领空纳入戒护范围。
本来只是以最低限度能源维持的防御系统,在动力装置正式开动后,千百倍地获得强化,疯狂吸纳着整个空间的自然能量,用以供给金鳌岛内所有设备。随着几千盏蝙蝠外型的探照灯满空飞舞,强烈的雪亮光芒遍照金鳌岛内外每一吋土地,而当这些光亮照过地层下最阴暗的角落,一些异变也开始发生。
地层下无数个洞窟,全部得到了巨量能源的补充,以近乎贪婪的摄取方式,将能量填充进本身的储存设备,包括公瑾原先所处身的“星”,炽烈光芒相互照耀,驱走了幽暗,光焰焕发有若初生的超新星,各式各样的隐藏武装也全部开启,填充能量,执行公瑾预先下好的命令,让整座金鳌岛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从黑暗中苏醒的,并不是只有这些单纯的炮台、武装设备。当充沛的能量流过地下百尺深的幽暗洞窟,岩壁上的橘黄文字转至深红,一双又一双的昏黄目光,就在洞窟中无声地绽放光亮,让机油与能量迅速流遍它们雄伟的身躯。
如果有人实际目睹这一幕情景,必定会深深为之震惊,因为放眼望去,洞窟内密密麻麻的一片,尽是苍巾力士的伟岸巨驱,惊鸿一瞥之下,根本无法肯定这座机兵库内藏了多少具苍巾力士,而它们在获得充沛能力的补给后,已经从亿万年的长眠中醒来,只待主人的一声令下,就要开始行动。
恐怖的威势,至高无上的力量,如今尽数为一人所有,然而,被师徒死斗所缠着的公瑾,却没有余裕向金鳌岛的指挥系统下令。
如果要单纯以心电感应来下令,这点当然没有问题,但是海稼轩的剑势逼得极紧,在操作下令时一分神,很可能就会伤在他一剑之下,非常不利,所以必须要权衡得失,看看是否有必要以一剑之伤,来换取一次下命令的机会。
源五郎曾经特地研究过对付轨道光炮的法门,海稼轩也为了破解千里神鞭而进行特别修练,这两个人对于今日一役都可以说是有备而来,相形之下,公瑾觉得自己被逼到这种地步实在没什么好奇怪的。
自从被海稼轩逼到近身战后,千里神鞭最强的乱鞭攻击,就整个失去了作用,一鞭挥出,还没能够发挥力量,就被海稼轩以极冻寒气封住发力点,不攻自溃。同样是熟悉千里神鞭运用的高手,海稼轩的眼力、出手都高明之至,足以令一般天位武者手足无措的乱鞭,对他根本起不了作用,公瑾只有放弃得意武技,改以剑技应敌。
公瑾花在剑术修为的时间与心血,并不逊于千里神鞭的修练多少,在所有兵器里面,剑是他的第二得意武技,也是所有白鹿洞子弟共通的强项。
然而,此次所面对的强敌,却是授与他上乘剑术的恩师,白鹿洞的剑圣,甚至可能是这块大陆上的第一剑手。无论是对剑技的掌握,运剑的轻灵翔动,都不是公瑾能相提并论的,从被迫持剑对攻的那刻起,公瑾就落入了一个难以扳回的劣势。
金铁相鸣声连环响起,两柄长剑荡出秋水般的艳丽剑虹,每一道炫目虹光划过,就激起耀眼的火光,映亮了两名决斗者的面孔。
海稼轩的剑势如同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空隙停顿,每一剑都以最简单直接的动作,攻向公瑾的要害与断臂,看似单纯的剑招,却蕴含着剑道的绝顶造诣。要与这样大巧似拙的颠峰剑艺相抗衡,放手对攻的危险性太高了,但一味防守只会死得更快,因此,公瑾采用了一个有些取巧的战法。
湛卢剑的剑刃随着内力抖荡而弯曲,斜斜地荡出一道剑虹,在海稼轩中锋直进的攻击下,生出一股柔韧力量,巧妙地封锁住这威凌一剑,跟着反手一拖,剑刃来势犹如羚羊挂角,无方无定,却如无垠大海,广泛包容住一切冲击过来的力量,连续承受海稼轩十多记斩击,却没有半点歪斜偏移。
海稼轩微感愕然,冷笑道:“抵天之剑吗?怎么我门下弟子每次阋墙,都会翻出这招来?你以为这样就能难倒师父吗?对创招者使用这一式,公瑾你太不智了。”
抵天三剑,从九州大战开始,就被喻为天下第一守招的无双武技,其威名甚至跨海远传至异大陆,但在它的使用历史上,却曾经出现过缺口,被铁木真以差距两个天位的强大力量破过一次,而在最近,王右军也曾以独门手法抵挡过一次。
当时的情景,此刻如出一辙地重演,海稼轩左斩一剑,右劈一剑,连续两剑震荡公瑾的防御剑势,跟着转过剑刃横拖,以抵天之剑的“柔柳”势,去撼击公瑾的“长空”势。
两柄长剑的剑刃几乎是水平相贴,看似毫无杀伤力的撼击,但在两剑对斩的同一刻,海稼轩的凝玉剑骤然像波浪般摆荡起来,一波又一波,贴打在湛卢剑的剑刃上。
如同王右军的以圆破圆,海稼轩以抵天破解抵天,而凭*着更为优胜的内力,他破招时所造成的伤害,更远在王右军之上,雄浑强韧的柔柳之势,密集弹震的结果,令公瑾持剑的左手感到一阵烧灼剧痛。
“啧!”
疼痛并不能使公瑾退却,但是半条手臂的麻木酸软,却使他处于极为不利的状态,不得不撤招后退,以躲避海稼轩进一步的追击。
“走不了的。”
海稼轩轻跨一步,手臂扬振,剑刃飞跃似的弹出,姿态优美之至,像是一头展翅扬舞的大白鹤,飘然若破空而去,一剑点向公瑾的面门。
颓势难挽,公瑾却没有束手待毙。右手断去,左手酸麻难当,他不至于愚蠢到妄想以腿御剑,去迎战那个被人称之为“剑圣”的恩师,当下仅是高速后退,并且运使他伏藏以久的仙道术。
受到公瑾的召唤,周围那些本来被玄冰剑气远远锁拒在外的无数管线,突然多了一股不应有的气势,笔直矗立,不具有“剑”之形体的东西,却发出了剑的感觉,这自然引起了海稼轩的注意。
“哦……公瑾你这是……”
“圣剑划无极,正气牵两仪,南火东木,北水西金,土归玄黄,浑沌洪荒百万剑阵!”
公瑾所唱颂出的真言咒语,听在海稼轩耳中,熟悉的程度几乎令他想要发笑,不过他却没有笑出来的心情,因为连续敌对自己平时的得意技巧,那种感受令他感到极度不快,师徒阋墙的残酷点已经完全浮现,海稼轩甚至觉得,公瑾不是真心想要作战,只是一再使用这些武技来嘲讽自己。
“这是令人怀念的师门技巧,如今完璧奉还,请恩师品鉴,看看徒儿的修行有几成火候。”
口中这么说,公瑾却是真心地想要打赢这一战,只不过在他所熟悉的白鹿洞武技中,威力最强大的就是这些,一旦全力以赴,能够使用的也仍然是这些,对方会有这样的误解,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当初开发出百万剑阵的,就是陆游自己,但负责将这法阵施布到中都地底的,却是公瑾,所以公瑾对百万剑阵的施展诀窍知之甚详,如今正式催动,正宗白鹿洞的仙道法阵在金鳌岛地下出现,藉由四面八方无数的合金管线而成形,犹如万千利剑,将如山压力集中聚增在海稼轩身上。
“嘿,不成才的家伙,如果被自己开发出来的东西给难倒,我还能做你师父吗?看仔细了。”
自信与傲气的怒喝,海稼轩横剑挥出,周围温度再次疯狂降低,一道厚重而透明的琉璃冰轮,在他周围聚合成形,上头隐约浮现着奇异的敕令符文,在黑暗中绽放瑰丽的七彩流光,煞是好看,而这道琉璃冰轮的成形,无形中好像是一层防御结界,暂时抵销了百万剑阵的钳制力。
利用这短暂的空档,海稼轩横过凝玉剑,在手掌上水平一拖,登时血流如注,炽热鲜血染红了冰霜剑刃。
“哼!”
闷哼一声,寒冰劲封住手掌伤口止血,海稼轩挥剑狂舞,大异之前的随手挥洒,剑刃高速舞动,与周围空气擦出丝丝火花,每一剑挥扬出去,都带着剑刃上的朱红血光,随着剑气纵横来去,在冰轮内部开出一朵又一朵的淡淡血花,逐渐形成了另一道符文。
当整个符阵迅速刻画完成,琉璃冰轮的外表也发出豪光,强烈光辉驱走黑暗,冰蓝清辉逼得人睁不开眼来,那是法阵承受过大压力,即将崩溃兵解的前兆,而海稼轩就把握住这崩散之前的关键一刻,全力一掌轰击在琉璃冰轮的阵眼上。
“神兵火急如律令,疾!”
吼喝声中发出震天爆响,琉璃冰轮应声而碎,轰炸成满天的碎冰流雨,拖着长长的火焰尾巴,形成冰焰同燃的奇景,朝着四面纷散而去。每一颗流星碎冰,都带着海稼轩灌输其内的力量,配合爆炸形成的冲击力,疯狂扫向四面袭来的合金管线。
海稼轩灌注在流星碎冰之内的力量,同样属于东方仙术,当流星碎冰与无数合金管线接触,两股同质性的法咒相互影响作用,就像是热刀子切入奶油一般,百万剑阵的浩瀚结界迎刃而解,转眼间就消失得点滴无存。
“我自己设计出来的法阵,难道我自己不知道怎么解咒吗?唔……”
解去了百万剑阵的威胁,但问题却未因此而解决,海稼轩发现周围的合金管线在剑阵被破后,固然失去了附着于其上的锋锐剑气,但却没有软化下来,反而以更急的威势缠攻过来。
(啊,我真是老糊涂了,这些机关不单单是由法阵操控,本身就能够独立行动,即使法阵被破,那也不代表什么的……)
惊觉这些管线并非单纯的死物,而是太古魔道的机关,海稼轩仍有足够时间从容反应,倒转剑锋,凝玉剑散发森寒冷意,一泓冰蓝剑虹雪亮划出,剑气甫吐,便在大气中不住凝结六角冰晶,夹着沛然威势,朝着周围机关斩去。
“哦?”
连串清脆的崩解声响,满空的细碎冰雨,尽是寒冰结界封锁不住机关冲击的痕迹,这次合金管线的扫击威力赫然远胜之前,海稼轩全力破去百万剑阵后,力量一时间不及回复,寒冰剑气竟然无法封锁合金管线,连续扫出几剑,将开头几波的冲击荡开、绞碎后,冷不防一束管线从右后方射来,虽然被凝玉剑的锋锐给割断大半,却仍是成功地将剑柄连同握剑手腕一起捆住。
(不好,被这一钳制,很快就会锁住整把剑,得要立刻将这些挣脱开才行……)
海稼轩战斗经验丰富,知道眼下情势的厉害,立刻要以独门功法强提内劲,震溃管线的缠缚,但是这个战斗经验在此时反而成了盲点,因为一心回复战斗力的他,这时候完全忘记了自身的安危。
“呃……”
身躯微震,海稼轩并没有感到什么痛楚,只是随着震源,有些愕然地看到自己胸前,渐渐红渗出来的一抹血光,起初的痕迹不甚明显,但随着血腥味瞬间增加了浓度,海稼轩便领悟发生了什么事。
一束合金管线从左胸膛破出,迸裂出来的血光,正显示着造成的伤害何等严重,在海稼轩惊怒的虎吼声中,连续数道管线由胸腹之间破出,贯穿身躯,血花喷溅。
合金管线贯穿身体,立刻释放强猛电流。在动力装置正式回归金鳌岛后,合金管线不但扫击威力大增,释放出的电流威力亦是摧石开山,才一释放,猛烈白紫火花就耀亮整个空间,刺鼻的焦臭气味一下子弥漫开来。
“师父,得罪了。”
连串机关伏击终于成功,公瑾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千载良机,瞬息间身形若飞,一下子就贴掠到海稼轩之前,湛卢剑冷冷地往前一送,在那温热赤血喷溅出来的同时,剑锋已经深入海稼轩腹中,连同蓄满强天位力量的一击,将他整个人轰击出去,连同刺入体内的合金管线,一起飞向黑暗甬道的无底尽头。
“呼……”
全力的一击,里面蕴含了多记潜劲,会随着长剑的入体而连续爆发,这是公瑾预备许久的一击,在将海稼轩轰出后,他本身也是大损真元,踉跄着步伐后退,几乎就站立不稳,必须用他仅余的手臂,扶搀着墙壁,这才得以支撑着不倒,面具下的脸孔却老半天都回复不了血色。
相形之下,在黑暗长途中一路洒着血花,不知道飞了多远的海稼轩,情形可远比公瑾要严重太多,途中连续撞穿所遇到的厚金属壁板,直飞了好长一段空间,最后才在重重声响中,撞凹在一块不知深度的石壁,出现了一个直径十余尺、深达两尺半的洞穴,被贯穿腹部的湛卢剑给锁在石壁上。
“呜!”
承受如此重击,海稼轩腑脏重创,真气尽泄,整个人像瘫掉似的,颓垮在深深凹洞内,动也不动一下,只有面孔与胸腹伤处所渗出的血液,一滴一滴,点点洒落在冰冷的石壁,沿着岩石缝隙缓慢滑落。
积蓄在体内的猛烈电流,与公瑾伏藏的强大力量混合,令湛卢剑的剑刃亮成了一团雪白光华,可是随着能量的迅速宣泄,白光与紫电很快就黯淡下来,终至四周寂然,重新陷入一团黑暗。
海稼轩双臂嵌入石壁内,连一丝最细微的抬动都没有,但即使是如此,凝玉剑仍被握在他手里,给合金丝缠锁在掌中,看不出是他仍牢牢握着,亦或者仅是被缠住放不开去。
空气中除了洞穴的潮湿气味,就是淡淡的电击焦臭,缭绕不去,而唯一能听见的声音,也只有血丝滴落在石壁上,犹如钟摆一般规律的滴答声,除此之外,就算是最细微的呼吸声音都听不见,直至不久之后甬道尽头的另一侧,传来了缓慢的脚步声。
“真是相当失礼,必须用这样的手法来向师父证明实力,但是今次不同往昔,我仅有的一条手臂已经不能再拿来当成逆转本钱,为了要胜过师父你,我只有使用这样的手段了。”
在黑暗中的公瑾缓步而来,一面迈步,一面扬声说话。并不是为了气势,而是在刚刚那样一番攻击后,他耗力甚钜,必须要固本培元,回复力量,以应付接下来其余敌手的战局。
合金管线的攻击能够奏功,主要理由固然是因为动力装置取回,整体力量暴增,令海稼轩大出意外的缘故,可是,如果没有公瑾以天心意识操控攻势,避强攻弱,寻找那一现即逝的短暂机会,单凭这些电子机关是绝不可能攻入海稼轩的寒冰剑圈。
这也是公瑾在开战前就拟定的策略。若单纯比较强天位力量,恩师比自己多了两千年修为,自己在内力修为上万万不及;若是比较招数的灵活,自己断臂残驱,更难与他的健全身躯一战。唯一可以依恃的,就是取回动力装置,以整个金鳌岛的力量为力,以整个金鳌岛的机关为手脚,只要在金鳌岛里头,自己就是一个千手千眼的无敌战神。
“……这个方法虽然卑鄙无良,不过我想恩师您应该能够认同它。”
公瑾并没有特别提高音量,因为他相信海稼轩一定能够听见。适才连续攻击的伤害很重,换做是麦当诺那样的强天位武者,可能已经死了十次,但对付恩师这样的绝顶高手,这样的攻击却不可能杀得死他。
话虽如此,但公瑾也相信那些攻势足以瘫痪海稼轩的反击力,尤其是被合金丝透左胸而过的伤势,公瑾很肯定,那是直接损及心脉。凝运天位力量的根本一旦受创,不管是什么强悍武者都会失去战力,那种伤势不是自我疗伤能够痊愈的,所以公瑾并不心急,只是缓慢地*近,一面回复力量,预备在走近海稼轩的时候,给予这授业恩师最后的一击。
可是,越是朝海稼轩走去,公瑾就越觉得困惑不解。尽管脑海里的理智分析,告诉他要怎样发出最后一击,才能确保致敌死命,但他胸中的感觉却截然相反,找不到那种一切即将结束、即将要生离死别的完结感。
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呢?事情到底有什么不对呢?难道……自己真的惦记着那份师徒之情,以致于事到临头,竟无法狠心向恩师下毒手?
事情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因为自己早就已经舍弃了那些东西,是一个没有温暖,绝对冷血,绝对照着功利而行事的冷酷军人,一旦认清楚目标,就不会迟疑,更不会有下不了手的问题。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为何已经事到临头,一切仍显得那么不具真实感?
“唔……”
面具下的冰寒目光,闪烁着疑惑,情感方面的余波晃动,已经干扰到理性,令公瑾感到少有的犹豫。
但很快地,他就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这种不寻常的违和感,并非出自个人情感,而是因为眼前的一幕景象。
将海稼轩身体钉穿在石壁上的湛卢剑,正一寸一寸地迅速倒退出来,伤口处焦黑的肌肉没有活动,但剑刃却不住往外倒退;这只说明了一件事,海稼轩已经重新凝聚起力量,蓄劲于体内,鼓荡的真气将剑刃外推。
“这是……”
公瑾惊愕之余,也察觉到另一件异事,那是四周围的能量流动,从剑锋倒退的那一刻起,就起了激烈的转换变化。
“……心脏受了这么大的损伤,怎么还会有反击力量?怎么会?这样子的伤就算是我也……”
公瑾说不下去,因为如果是比较伤势之重,当日自己与王五激战,所受的重伤远超海稼轩,却仍能以坚强意志持续作战,终至逆转。但是,那样的战斗意志实在是奇迹,自己扪心自问,实在不敢肯定能否再次做到,难道恩师也是与自己当初一样,凭着那股执念在创造奇迹?
“……不……公瑾,你我都知道战斗中的奇迹可一不可再,要取胜,就不能一再倚赖奇迹。”
海稼轩的声音,从黑暗中的另一头传来,开始有些模糊,但从他出声的那一刻起,身上气势却不可思议地千百倍暴增。
不仅如此,那些贯穿海稼轩身体的合金管线,也以更快的速度朝后方拔出,包括那贯穿胸口心脏要害的合金丝,全都飞快退出,非但拔出的过程不见血,而且管线一离体,被洞穿的肌肉就迅速愈合,整个不可思议的情形,只能用“诡异”来形容。
“如果是寻常武者,中你刚刚那一击,确实是非死不可,但为师的武功不但不同于那些小辈,这具躯体的强韧程度,更不是那些凡夫俗子所能比拟,这一点,公瑾你明白了吗?”
“啊,原来如此!”
被一语点破,公瑾这才觉醒到自己为何估算错误。海稼轩目前的躯体,并非正常人体,而是使用太古魔道技术,基因操作,专门强化改造而成的完美作品,即使身上不存有力量,仍是具有远超常人的强悍度,只不过……
(这真是恐怖,连心脏被贯穿都能够存活下来,还强悍到能把入体异物逼出,这样的强化肉体,已经不是人类所知的范围了……换言之,要凭实力打败他,现有的知识完全不适用,所有的要害也……)
不可能像寻常战斗那样,*着破坏要害的方式取胜,那么能做的方式就只剩下一个,就是把整个身体一次粉碎,但这样做,需要拥有比对手更强悍的实力,这样子的正攻法,能够成立吗?
但就在公瑾迟疑不决时,一股猛烈劲风朝他射来,公瑾瞬间判断出那是什么之后,右手空袖拂起,先以柔劲消去来势,跟着左手伸出,接下了激射而来的湛卢剑。
“不需要再考虑这种问题了,公瑾,一切等到你之后还能够继续站起来,再去想吧!”
手持湛卢剑,公瑾听见了这个平静中蕴含着无上力量的呼喝,下一刻,他被汹涌蔓延过来的强光与冲击波给吞没下去。
当海稼轩与源五郎分别进入金鳌岛后,有两道疾若流星的身影,也从东南方的夜空急速飙来。
由于速度太快,一般人并不容易察觉,但是如果细看,就会发现这两道身影并非单纯地朝香格里拉前进,而是一前一后,进行着追逐,期间甚至有着短暂的攻防。
双方攻守呈现一面倒的状况,固然是因为彼此实力差距的因素,但真正造成这状况的理由,是因为逃在前头的那一方,根本就没有多少的战意所致,放弃了还击,把全副精神集中在曲线闪躲、瞬间增速的移位上。
不过,所谓的战斗,并不一定要有来有往,看起来才会觉得激烈,即使是单方面的防御,也能让攻击的一方暗自心惊,这就是梅琳此刻的感觉。
(好小子,真是会闪,追了他百多里,还是没法把他拦下……他前前后后也应该中了我三掌,居然一点也不受影响?)
虽然发招时特别留手,没有重招攻击,但这年轻人纯以护身真气,连续挨了自己三击,看来毫发无伤,飞行的速度仍然很快,这点确实令自己心里不安。
在雪特人的神殿取得黄金像,转交给青楼人员,直接送到香格里拉后,梅琳便即北上,去探看自己失联多日的弟子。整个魔法结界被浓密的能量云给包覆,梅琳并无法与小草取得联系,正自忧心之时,发现到附近耶路撒冷的异变,整个都市变成了一个巨大地洞,像是被挖空了一大块似的。
察觉到情形不对的梅琳,没法使用道术通知香格里拉。几次尝试失败后,她确定有人在途中干扰,换言之,敌人正逐渐接近香格里拉。
梅琳立刻起身追赶,但出发才没有多久,就遇到花天邪的阻拦,双方动起手来,花天邪并没有很积极地应战,只是拖缠着梅琳的前进速度,不让这位敌方的强力援军前往香格里拉。
双方僵持了一阵子,梅琳察觉情形不对,出手攻击的力道骤增,花天邪也不勉强抵挡,转身就跑,双方一追一逃,就这么到了香格里拉的外围。
然而,才刚刚接近香格里拉,整个空间就发生异动,本来漆黑的夜晚天幕出现裂缝,金鳌岛的巨影由时空裂缝中穿梭而出,无比庞大的天空岛屿,就连梅琳也为之失色。
(这就是……耶路撒冷地下的遗迹都市?那么唯一会在里头的人……是公瑾那小子?)
这个震惊固然让梅琳大感不妥,晓得自己慢上一步,可是,在意识到敌方骤增强大实力时,梅琳另外还感到一股难言的不安,仿佛有某个自己所重视的人,即将遭遇到危机。
不是小草,不是昏迷的白无忌,尽管这两个被自己当成亲生孩子看待的弟子,目前都处于危机当中,但是胸口那种熟悉的疼痛,却不属于他们,而是来自某个一再令自己心痛的男人。
他正在金鳌岛上……这点自己感觉得出来,从他猝死在中都的隔日,于白鹿洞后山破棺而出的那一刻起,自己就知道了。之后他浪荡江湖,目的是为了什么,自己也一直都清清楚楚,只是早已平静下来的心情,不想再掀起任何涟漪,所以才半逃避地隐匿行踪,避开每一个有他存在的地方,直到此刻,不得不前来香格里拉。
可是,当实际来此后,感应到他正在金鳌岛上,很快就要面临危机,甚至可能危及性命,而这次可没有其他的预备肉体能够移魂。意识到这些,自己那颗早已平静下来的心,瞬间就乱成一团,仿佛过去两千年来的沉静全然不存在一般。
“啊,梅琳老师的心情好像很不安啊!这也难免,但为何我感觉到除了战况之外,您似乎还在牵挂着某人呢?”
花天邪皱眉道:“会让您牵挂的人应该不多,白无忌已死,陆游老师与天草都已不在人世,那么……还有谁够资格令您心乱呢?”
“轮不到你来多事!”
梅琳反手发出一道火焰,逼开了花天邪,希望能够尽快登上金鳌岛,但眼前这个缠人的小子,却让她没法分身,结果又被迫进行了一段没意义的追截战。其中有相当时间,梅琳感到棘手,因为花天邪攻守间偶一显露的凌厉气势,已经到了不能随便忽视的地步,一个应付失当,就会受到严重创伤。
偏偏这小子狡若老狐,每次像是要认真出手,结果自己一凝神防御,他就远远逃开,战又不战,闹得自己也倍感麻烦。
除了对于香格里拉情势的担忧、对花天邪实力的不安,还有一点是让梅琳深深顾忌的。
(如果让他知道莉雅如今的情形,以他当初对那孩子的痴迷,那真会是一个很大的祸源……)
假使要确保爱徒不受骚扰,或是避免让这个好不容易看起来正常点的年轻人又疯回以前那样子,也许自己该在这里就把他打倒。可是,这些始终是年轻人之间的问题,自己该去插手吗?
(不用想那么多了,如果继续被他缠在这里,这小家伙还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他……)
花天邪的战术虽然狡狯,但是以梅琳这样的老江湖,只要下定决心,并不是拿他没办法的。可是,就当梅琳正起神色,预备认真动手,飞行在前方的花天邪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对着梅琳一拱手,朗声长笑。
“哈哈哈,老师,一路相送,真是辛苦您了,不过既然到了这里,我想我们两个应该分道扬镳了。”
“你在说什么疯话?莫名其妙地拦在我前头,浪费我这许多时间,难道你以为说走就可以走吗?”
“不,能够聆听老师的教诲,这是我花某人一个很大的荣幸,假如可以继续留在这里,我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但我怀疑在这个时间点上,您还可以闲闲地把时间耗在这里。”
花天邪微笑地说着,把手往上方一指。
两人进行游击战的位置,虽然位于金鳌岛之下,但却已经飘然于云层的上方,风势最强劲的地带,可是从花天邪手指上空的那一刻起,浩瀚云气凭空出现,就从金鳌岛更上方的位置开始迅速聚合,翻翻腾腾,犹如万顷汪洋,遮天蔽月,在虚无高空翻涌波涛。
风起云涌,天象一下子产生异变,而这片翻涌无定的浩瀚云海,不但深邃厚密,更焕发着五彩金光,红、金、青、蓝、紫,瑰丽奇幻的色彩变化,代表着云气中蕴含着的庞大能量,正以高度不稳定的状态变化着,而当这股能量云海的波动增强到一定程度,整片辽阔云海就开始快速旋转,很快形成了一个云气漩涡,中心涡眼的部分出现真空,但真空之中却绽放五彩豪光,耀眼夺目。
出现能量聚合变化的,并不是只有九天之上的虚空,梅琳的天心意识同样捕捉到巨量能源波动,来自九地之下的幽远深处。
整个香格里拉,连同周围百余里的广阔大地,先是发出一阵刺耳的地鸣声,呜呜嗡嗡,诡异的奇特波动,令栖息于地上的飞禽走兽同感不安,由睡梦中惊醒,四下飞窜;而紧接在地鸣之后,是一阵急遽提升强度的震动,令地面剧烈摇晃,强猛的震波,一下子就让地表出现无数细小裂痕。
耀眼的雪亮白光,由地面裂缝中透射出来,像是某种不知名的异样火焰,偶尔吞吐着赤红色的光焰,随着源源不断的地气泄漏,不住往上喷射吞吐,凡是被强光吞卷进去的生物,完全没有挣扎的余地,一瞬间就被消灭殆尽,整个肉体在强光中被焚灭得点滴无存。
地鸣的强度,提升至令人不得不掩耳的痛楚程度,一缕缕带着赤红血焰的强光,更从地缝中往上喷出十数尺的炎柱,在猛烈地震中,宣泄出来的大地能量令地面隆起成丘,仿佛是一条一条潜伏于地下的巨大土龙,猛然朝着中心地带的香格里拉疯狂前进。
香格里拉的坚固结界,把周围那数百道蜿蜒逼近的土龙长丘挡在外围,没有侵入城墙之内,但是激烈的能量变化却未因此而停歇,当天上的云海漩涡出现雷电漂浮,轰然炸出震天声响,地上的能量也凝聚起来,炸裂地面,朝上激射而出。
九天之气、九地之气,分别形成两道能量流星,朝着金鳌岛上的某处延伸聚合过去,当梅琳目睹着这一幕惊天奇景,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的她,顿时领悟发生了什么事。
(是……是那个最终技巧……两千年苦练都没有能够完成的技巧,他已经能够使用了吗?可是这么庞大的能量,太诡异了,他承受得住吗?)
由于过往的背景,梅琳对白鹿洞武学了若指掌,只看到这样天地大变的征兆,就知道这是什么武技的影响。也就是因为知道情势的危急已然千钧一发,焦急的心情,令她感到了极大的压力。
该去帮他一把吗?可是,只要去干预他们师徒的战斗,自己两千年来好不容易平静下去的心情,就再也守不住了。
该怎么做呢?现在该做的抉择,是哪一样呢……
“哦?梅琳老师好像很迟疑啊,那座空中岛上有让您这么牵挂的人物吗?就让我来帮您做决定吧!”
花天邪诡异地一笑,身法如电,猛然往下急窜,一下子就拉远了与梅琳的距离。
梅琳顿时一惊,明白花天邪是要往地底洞窟闯去,虽然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但香格里拉的地下暗藏玄机,关系重大,如果被他这么闯了进去,得窥里头的秘密,那确实是对这个世界相当不妙,当下身形闪动,就要以更高速的身法从后追截。
但……梅琳的身形甫才一动,马上又被心里的犹豫给硬生生停住,抬头望向天空,那座巨大的金鳌岛上,已经传来阵阵冲击波动,代表上头的激战已经进行到决胜关键。
上与下,两方的危机都是迫在眉睫,而自己只能选择其中一方……
在这何其长又何其短的刹那间,许多画面在梅琳脑海中跑过,千年往事历历,一一如在眼前,欢喜的心情、悲伤的回忆、愤怒、恐惧、无奈,瞬间来回地重叠,激烈的程度一如胸口狂跳至疼痛的心跳。
但是到最后,这一切都沉淀下来,只剩下一句言犹在耳的话语。
“悠悠岁月,能把我心中的美丽身影改变吗?只要能让你对我开口,现在我仍愿意为你做到一切。”
梅琳的右手轻抚着脸,由眉间、鼻梁,抚摸到面颊,那里有一道被魔法所遮掩,肉眼难见的伤痕,已经有两千年之久不曾这么痛过了。
“……该来的始终还是会来……”
做出了取舍,梅琳放弃往下追赶花天邪,整个身影化为一道红光,朝上方的金鳌岛射去。
第五章 逼入死界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三日自由都市香格里拉
九天之气、九地之气,在相互牵引中汇聚拉成一条粲然白线,贯通天与地,令这个空间的天地元气,以最剧烈的形式融会于一点。
在金鳌岛外的人,只能看见天地大变所造成的种种奇景,但在金鳌岛内部,能亲眼目睹能量汇聚点的人,却看到另一幕壮阔景象。
在澎湃的能量窜动中,先是脑内的天心意识受到震撼,强烈的晕眩感几乎要让人失去清醒,跟着在轰然巨响声中,上方壁顶被粉碎炸开,下方的石壁也被另一股力道给旋转钻开,两股性质相同又截然相反的力量,以一柄寒冰之剑为中心,接触并开始结合。
本来黑暗的空间一下子骤亮了起来,五彩祥云漂浮游移,附近的石壁一下子就被粉碎,消失了边际的限制,但在这祥云朵朵遍布的空间内,却绝对没有平和安静的感觉,因为狂风与冲击波朝四面袭卷,如果护身力量稍有不足,立刻就会被粉碎消灭。
可以亲眼见到这景象的,只有两个人,一对以自己性命做胜负赌注的师徒,为战意所燃烧的炽热目光中,仅有彼此的身影。
“这就是我白鹿洞传承的无上秘技──飞仙之剑吗?”
跟随陆游数百年,白鹿洞的一切公瑾虽然没有尽数修练,但也都知道个大概,一看到这样九天、九地威能汇聚的排场,马上就认出了这门绝技。
“两千年前的孤峰之战,师父使用这一门绝技,诛杀了当时的魔王铁木真;两千年后,师父要用同样的绝技,来诛灭我这个灭世魔头吗?这……可真是令我感到荣幸啊!”
被公认是“当世最冷静理智的天位武者”,当面临这样的猛招,公瑾仍不免感到一阵热血沸腾,内中有着面对师门第一绝学的荣耀,更有着面对强大威胁时的身心昂扬,尤其是因为他知道,恩师陆游就是因为用过飞仙之剑,付出惨痛代价,这才导致肉体重创,两千年来力量难以再有进步。
两千年前的孤峰之战,大魔神王铁木真与陆游之间,有两个天位的差距,但是面对这一记飞仙之剑,仍是惨受重创,足见这一式绝剑的可畏可怖。今日的海稼轩,比当年的陆游更强,飞仙之剑的浩瀚声威远超昔日,而自己却无法与铁木真相提并论,那么,自己要如何面对这一记绝剑呢?
(飞仙之剑需要时间汇聚天地元气,在圆功之前,处于高度的不稳状态,这应该是最大的弱点……)
公瑾做出了这个判断,假如是多尔衮,或许会等待这一剑圆功后攻来,但公瑾采取的行动却截然相反。他挥出了刚才拾起的长鞭,凭*千里神鞭的远攻优势,乱鞭瞬间化为十数头狂舞银龙,朝凝聚能量中的海稼轩攻击。
“想要把握住这个机会吗?公瑾你的斗志让为师赞赏,但你以为为师是个随便给敌人机会的莽夫吗?”
手持凝玉剑,竭力稳定住剑刃上的能量波动,海稼轩动也不能动一下,更无法出手防御乱鞭的击来,可是在他的冷笑声中,周围的彩霞云气赫然发生变化。
一朵一朵的五彩祥云,在力量牵引下变化凝聚,形成剑刃的形状,分别朝乱鞭的扫击范围与公瑾飙去,几乎只是眨眼间,绵密的剑雨就把公瑾团团包围,虽然一时间无法突破乱鞭的防御网,却已经把公瑾的攻击逼得递不出去,只能全面防守。
(这不是普通的凝云成剑,剑气里头蕴含着三种不同的劲道,这个……是剑阵!)
领悟到这就是恩师的另一门绝技──抵天剑阵,公瑾并没有方法做什么有效反击。以抵天三剑为基础,开发出来的密集剑阵,本身就是攻守合一的绝技,尤其是得到周围源源不尽的天地元气补充,力量没有耗竭之虞,每一剑虽然欠缺细致,但在浑厚强劲超越过往的情形下,公瑾的乱鞭龙影被撕裂粉碎,鞭势波涛只能回撤周遭,进行单纯的防御。
趋于劣势,公瑾尝试使用金鳌岛的设备,一方面再次启动合金管线攻击,一方面更开启附近的旋转炮台,要用更强的火力发动袭击。但是命令下达,也感觉到这些机器立即启动攻击,周围空间却看不出半点变化,仿佛自己已经置身于金鳌岛外的另一个世界。
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天地元气所形成的防壁之坚厚,更胜预期,所以那些攻击全部被挡在外头,不是被滚滚云气给吞没,就是连带机械也一起给爆破分解了。
而海稼轩虽然占尽上风,但平静的外表下,心里也非常紧张。这个远胜以往的强化肉体,配合自己的修为,有绝对把握运使飞仙之剑,这点是绝对不会错的……如果能再给自己三个月练习的话。
转换肉体后,局面演化变得太快,这个肉体还没有足够时间好好活动,习惯这种颠峰之战所带来的冲击,腑脏与神经的强韧度都还没有提升到标准,这次使用飞仙之剑,实在是不得不为的冒险之举,而且,香格里拉地理上的特异,让天地元气的汇聚情形远比预期中剧烈,过于庞大的能量高速涌入,险些一下就令肉体崩溃。
公瑾的攻击,帮了一个很大的忙,因为如果没有他吸引天地元气转向,令自己能顺势操纵剑气攻击他,藉以宣泄能量,自己可能已经承受不住,而不是只有目前这样虎口炸开、掌心大量出血,但是以这能量的流速之快、来势之汹涌,只怕自己仅能将之融会合一,没有能力让它安定下来了。
(……可恶,马上就要撑不住了……哼,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拼着再残废两千年,我也要为这块大地清掉我造成的罪孽。)
澎湃的能源流,在海稼轩周身,罩上一层淡淡薄雾,若隐若现,海稼轩持剑其中,真个彷似九天神龙游云间,见首不见尾。
忍着背后大量渗出的冷汗,海稼轩目中精芒四射,不住淌流鲜血的手掌,紧紧握住了凝玉剑,剑刃上灿发的五彩豪光,连同强烈冲击波,一同破入乱鞭的层层防护网中。
“已经是要赎罪的时候了,公瑾,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说?”
强风与冲击波,令整个空间造成无数闷雷轰响,根本就无法听见其他声音,但是海稼轩这句话说来,却仍是让公瑾听得清清楚楚。
“有。我想问恩师您,过去您也是凭着无上力量来操控世界,如今我是遵循您的路子,为什么您会否定我的意志?既然大家都背负着同样的道路,您凭什么来诛灭我这个魔头?”
“浑帐,就凭我是你师父!”
长喝一声,清若龙啸,海稼轩飞身半空,凝玉剑爆闪成一团银光,如同天外飞星,笔直飞射向公瑾,人还在大老远,与飞仙之剑同发的沛然天地元气,已经将公瑾的乱鞭摧毁得七零八落,发挥不了半点防御作用。
剑尖一点直指自己而来,在公瑾眼中,飞仙之剑的剑气已经牢牢锁住自己,他甚至已经预料到这一剑斩来的结果。
(……如果继续硬挡下去,我在接触剑气锐锋的一瞬间,就会被飞仙之剑的力量给绞碎,必死无疑……师父,您真的很厉害,我多方部署,还是被您逼到这个地步……逼得我不能够……再有所保留了……)
处于剑气狂潮的最中心,公瑾蓦地双眼一睁,身上骤然发出一股凌厉剑气,在飞仙之剑的第一波冲击中屹立不摇。公瑾弃鞭用剑,这点令海稼轩微微一奇,但却坦然无惧,因为不管公瑾使用什么剑术来对抗,在白鹿洞的武技之内,不会有能够抗衡飞仙之剑的剑术,在白鹿洞之外更不会有。
(三十六绝技中的上三品剑技,都无法与飞仙之剑抗衡,即使是最具天才的青莲剑歌都不例外,除非……)
一个错愕念头在海稼轩脑里闪过,紧跟着,他觉得手中的凝玉剑刹时间减轻了重量。
激烈旋转、钻旋进入金鳌岛的九天九地之气,突然发生了重大改变。受到另外一股莫名力量的牵引,这股天地元气的光柱一分为二,一道持续输往海稼轩,另一道却朝公瑾分流而去。
沛然能量迅速注入体内,得到九天九地之气补充的公瑾,身上力量一下子强大了起来,足以与海稼轩攻来的剑气分庭抗礼,护身真气将剑气挡出三尺开外。
“……也是飞仙之剑?”
海稼轩委实错愕,虽然他传徒授艺时从不藏私,但却想不到公瑾已经秘密修练了这套白鹿洞的镇山绝学。六大弟子之中,对剑术天份最高的李煜都尚未完成,这个徒儿居然……
(就算是飞仙之剑又如何,他只是懂得吸纳九天九地之气的法门,我发招在先,操控天地元气的技巧比他熟练,他挡不住这一剑的!)
脑里迅速研判出情势,海稼轩的凝玉剑不偏不斜,直指对手而去,浑厚剑气虽然与公瑾的护身气墙僵持不下,但是当凝玉剑的锋锐剑锋一到,公瑾的防御气墙就如退潮般散个干净。
这一刻,再没有任何东西阻隔在这对师徒之间,而蕴藏着天地威能所聚的一剑,就这么势如破竹地前进,或许是来势太快,吸摄着天地元气的公瑾竟然没有出手格挡。
“……哼!”
充满痛楚的闷哼声中,粲然鲜血一下子染红了衣衫,就如同早先的情形相反重演,凝玉剑破开了公瑾的护身真气,顺势刺入了公瑾的胸膛。
(他……为何不挡?)
海稼轩对这疑问大惑不解,因为以公瑾的武功,那时候绝对有能力出手防御,虽然在飞仙之剑的浩瀚威力前终归无用,但却可以减低飞仙之剑的部分威力,让创伤减低,好过这样子被剑锋透胸而过,尽管偏向右边没命中心脏,可是飞仙之剑的巨大威力在体内爆发,什么脏器骨肉都会被压成糜烂。
已经无暇细想,海稼轩照着一个剑手的本能,当剑锋刺入敌人的身体后,他就把蕴含于剑锋上的力量一次爆发,要彻底地重创对手、杀死敌人。
然而,剑刃虽然透体而过,但是当海稼轩鼓劲催力,要把飞仙之剑的威力完全爆发,他却骤然惊觉剑上的威力源源不绝地外散,自己越是鼓劲,剑气越是一发难收,如同泥牛入海般迅速消失。
“天、天魔功?”
太过根深蒂固的观念,海稼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件事,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事情不对,因为天魔功所产生的霸道吸蚀异劲,与此刻的感觉完全不同,剑上所感觉到的,是一股泊泊然、绵绵然,深邃厚实的平和力量,像是一个浩瀚辽阔的海洋,将激流入海所造成的憾天冲击,毫无保留地吸纳。
只是短短一瞬间,飞仙之剑的强绝威力已经被吸纳殆尽,海稼轩错愕莫名,唯一的念头就是拔剑再攻,但是当他尝试运起力量,却骤然感到一阵全身酸麻,强烈的麻痹感由手腕迅速蔓延整个身体,胸中一片空荡荡的,什么力量都运不起来。
(这是……怎么搞的?他用什么手法接下了飞仙之剑?)
海稼轩没有放弃努力,但是连运几次力量,全都徒劳无功,在把几个可能的答案一一排除后,海稼轩脑中只剩下一个令他浑身颤栗的答案。
(我……我的力量被封锁住了?)
要封锁住敌对武者的力量,有很多种方法,但是无论是武学或是术法,都需要相当的时间或器具辅佐。在海稼轩的知识里,唯一能够不借助器物,动念之间就封锁敌人力量的法门,只有一种,那个技巧的名称是……
“你、你已能够……”
海稼轩的声音充满惊愕,内心受到的冲击,远比刚刚得知公瑾能使用飞仙之剑时更甚。
与海稼轩近距离相对,公瑾的气势已经完全不同了。金属面具外露出的半张脸庞,再没有半点血战中的激动,看来已经完全回复了平时的冷静,平和表情里找不到胜利的喜悦,眼中只浮现着一抹淡淡忧伤。
“师父,最后我们师徒仍然是以这样的形式作了断,这样子是否能让您了无憾恨呢?”
“你……已经能够使用‘万物元气锁’?”
能够这么完美地封锁敌人力量,心念一动,神功即成,这样子的技巧,只有万物元气锁能够做到。问题是万物元气锁的完美施展,同时也象征了另一件事,据海稼轩所知,近五百年内只有两个人成功使用过完美的万物元气锁,天草四郎与白起……那是海稼轩追求了整整两千年,却始终未能得到的力量。
苦涩与惊诧的情绪,在心里堆积着痛楚,海稼轩从眼前所见的情景,确认了自己的推判。
飞仙之剑被破解,凝玉剑却仍插在公瑾的右胸,可是,出血不但早已经止住,就连本来被撕扯震裂的伤口,都在迅速愈合。锋锐剑刃迅速倒退出来,情形就与之前海稼轩身上发生的一模一样,但谁都知道公瑾的肉体并没有经过改造,一个普通的正常肉体,不可能有这样的愈合速度。
如果是白字世家的乙太不灭体,或许可以解释这个现象,但海稼轩很清楚,公瑾不曾也不会去修练那个家族的武技,所以尽管心里满是不甘的苦味,他仍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弟子青出于蓝,完成了自己两千年来未有的突破。
“斋、斋天位力量?为什么你会……”
剑刃已经从公瑾的肉体中退出,尽管衣袍上的血渍仍鲜艳得刺眼,但是所有伤口都已愈合,公瑾回复了最颠峰的战力,对比之下,全身经脉被公瑾封锁的海稼轩,全身软弱无力得几乎站不稳步子,只*公瑾的刻意维持,才能撑着不倒。
但他仍是不解,不解何以这个得意弟子能够得到这样的突破,超越自己,而自己竟然浑无所觉。
“其实强天位力量,在许久之前我就已经拥有,虽然我从来没有运使过,也从来没有别人知晓,但在一百多年前,我就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不逊于恩师你的力量,而后与王五的一战,令我有所启发,在前来此地的路上,我终于完成了突破,完成了恩师你的千年梦想。”
公瑾淡淡地说话,语气中的哀伤却越来越浓厚。假如可以,他确实不希望用这个方式来取胜,这并非是为了隐藏实力,而是明白被人“青出于蓝”时的难受心情,所以他一直尝试用各种战术,甚至卑鄙诡计来获胜,可惜恩师的武功实在太强,外加上强化肉体,世上恐怕没有任何人能以强天位力量败他杀他,结果终究是逼得自己使用斋天位力量。
不过,以恩师一向期盼有强大继承者的心理来说,或许他反而会因此感到安慰也不一定……
“你……既然有了这样的突破,为什么不直接使用,还要受我一剑?”
“因为师父你的飞仙之剑实在太厉害,当年的铁木真何等神功,却仍守不住你一剑,我的斋天位力量初成,或许还有未纯之处,如果直接与你硬拼,未必能够压下飞仙之剑,有很大的机会被你重创,甚至同归于尽。”
在公瑾的平淡说话声中,海稼轩全身抑制不住地冷汗狂流,尽管他身上没有外伤,但是万物元气锁不仅钳制着他的力量,也让他感觉到生命力在一点一滴地消失,这感觉说起来很古怪,却确实地在发生。
“可是,当我同样施展飞仙之剑,九天九地之气不能集中作用,这一剑的威力就被压制,在刺入我体内后,两股力量相互抗衡抵销,飞仙之剑不攻自破,当我再用斋天位力量驱散余劲,痊愈肉体,这一剑已无法对我造成任何伤害。”
既是力量无敌,同时也是智慧无双,这样子以兵法、战学入武道,海稼轩只能败得心服口服,承认找不出这名弟子的破绽。当战败已成定局,输掉战斗的人也将赔上生命,海稼轩只想要知道,这个掌握无敌力量的弟子,如今想要做什么?
“师父,你背着这个担子太久了,连你重生回来,本可以挣脱担子获得新生的机会都放弃了,不过,这一次你可以真正从这责任中解脱,以后的人间界不用你操心了。”
公瑾道:“你很好奇往后的人间界会怎么样吗?我没办法告诉你,因为我不是神,也从不曾自以为神,可是有一件事情我可以肯定,就是香格里拉实在是个人多的好地方,今晚你逝去之后,应该会有个几千万人到下头去与你见面的……”
不祥的话意中透漏着一些讯息,海稼轩闻言,双目圆睁,把所有残余力气集中在握剑的手掌上,想要尽力奋起一击,阻止这个徒弟构思的未来蓝图,无论如何,教导出这个弟子,是自己的责任,只要还有一分力气,自己便责无旁贷地要收拾掉他,不能让他去危害这片土地。
但这个坚持却只能想想而已,在万物元气锁的压制威力下,海稼轩的手软弱得举不起来,虽然勉强握住了剑,却连握紧的力气都没有。
“该是告别的时候了,在临别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问师父你……那一年,你把我从死亡关头前救回来的时候,要是早知道最后的结局是这样,你会不会后悔?”
公瑾的问题很简单,只是他并没有等待海稼轩回答,在问题出口之后,左拳立即往前一送。
早已没有半丝真气护体,海稼轩虚弱得一如常人,挨了公瑾一拳之后,整个身体激飞出去,撞穿身后的厚重石壁,笔直倒飞,沿途也不知道碰撞到多少东西,但却全然感觉不到痛楚,所有挡住路的东西,才一沾到身体就被摧毁殆尽。
公瑾的这记攻击非常古怪,不似一般的重击那样,打穿身体或断骨,甚至连血丝也没有飘散出来,但海稼轩在往后飞坠的过程中,身体却出现了分解状态,从脚底开始,连带穿着的衣物,渐渐化为尘末,消散在空中。
以万物元气锁的变化为基础,公瑾打算一招就粉碎海稼轩的肉体,这也是应付他强化肉体的唯一方略,只有把整个身体分解消散,他才没有可能重生复原。
这个手法极为毒辣,当海稼轩不知道又撞穿多少层地下甲板,在一声轻响中穿破金鳌岛的边缘,飞坠在万尺高空中,他的身体已经消失了大半,仅存的意识也渐渐模糊,唯一存在于脑海的念头,除了遗憾自己未能清除过错,留下一个危害这块大地的灾祸外,就是憾恨没有能够见到某个人。
(如果早知道这样,我应该……)
疲惫得闭上了眼睛,整个身体越来越冰冷,短暂的懊悔,快速掠过海稼轩的心头。
这一战之前,他已经有过准备,只待战事一了,就要与源五郎分道扬镳,去寻找自己的另一个梦,但这打算却不敢在战前实现,因为如果这时候令自己松懈,没法全神贯注去面对战局,那就会增添师徒对决的凶险,况且,对自己而言,面对她……或许是一场比师徒对决更需要勇气的战役。
假如与源五郎联手,战胜的机会确实高得多,但这做法却不合自己的心意,因为这是属于师徒之间的一场了断,不管谁胜谁败,都不应该有外人参与,相信公瑾也是这样的想法,而事实证明,没有把源五郎拖进来是正确的,在公瑾斋天位的万物元气锁压制下,即使自己与源五郎联手,也不会改变此刻的结局。
(朋友,往后你自己保重吧,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脑里连续冒出许多念头,海稼轩不禁有点奇怪,因为以自己的伤势之重,肉体分解的速度之快,现在早就应该死了,为何还有那么多的时间思考?虽然常言总说心念如电,可是这也太异常了点……
异常的感觉不只如此,在海稼轩察觉情形古怪后,他更发现一股暖意由身体末端渐渐蔓延开来,不但令心头始终保持温暖,还逐步驱走了体内的冰冷寒意,到后来,整个身体像是浸泡在一池温暖的热水中,相当舒适。
……而这无疑不是一个濒死者该有的感觉……
在满心的疑惑中,海稼轩睁开眼睛,不解地望向眼前的世界。
自己仍漂浮在高空,上方的夜星看来好近,距离地面好远,但是高空所应有的强风却没有出现,仰目所见,一个银白色的辉亮光罩,圣洁无瑕,将自己包裹在里头,而一阵一阵的暖流则透过光罩输入体内,驱走冰冷,也阻止了肉体进一步的崩解分散。
制造出并维持这个银月光罩的术者,是一名艳丽得令人赞叹的红裳丽人,在银月光辉的照映下,她紧抿红唇的担忧表情,比任何的仙女更要动人。
平素穿着的魔法师袍,在蜕身变化的时候,就已经不知道碎裂散落到哪儿去了,一袭红色的中空背心与短裤,全然掩不住婀娜丰腴的美好身段。斜斜地侧看过去,纤细的腰身衬出饱满的胸线;只套到膝盖的短裤,让雪白匀称的小腿看来更加细致,鲜红的皮革质料,使得修长的腿臀曲线,分外玲珑圆润。
白皙的小腿上,有一些奇异的紫色花纹,像是花朵与藤蔓的纹路,但不是刺青,反而有些像是兽人们的兽斑,这些魔力紫纹,本来是用以封印力量,变化肉体型态的辅助图腾,但由于急促解开封印的关系,释放出来的力量极不稳定,深紫色的纹路在白皙小腿上缭绕舞动,看来极是妖异。
“你……你来了……”
没有意识到自己获救,只想到自己此刻的狼狈,海稼轩对于事情的急遽转变有些理解不过来,他不知道自己下一句该接“我没想过你会来”,还是接些什么别的话语。
银月光罩外头的世界,高空的风势很强,她的紫红长发随风飞舞,在背心所没有遮到的腰际左右摇摆,大片雪白肌肤在拂拭而过的云雾中忽隐忽现,当长发一下子被风吹压到右边,露出了那张绝艳面容,海稼轩的脑里登时受到重大冲击。
完美的鹅蛋脸,光洁的额头有一络浏海,微向上挑的眉毛,像柳叶一样的长睫毛,鼻梁挺直,小巧嘴唇如擦过胭脂般樱红,嘴角淡淡的微笑,自在大方,构成了一张无懈可击的美丽容颜……除了那一道由左上斜拖至右下的狰狞剑痕,将这张绝艳仙容切割为二的丑陋红疤。
海稼轩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也知道这条丑陋剑痕是因何而来,在过去的两千年中,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个愧疚,但他却不曾实际看过这道疤痕。她素来爱漂亮,很珍惜自身的容颜,当自己在九州大战后再有机会见到她时,就已经是那一副天真可爱的女童模样,剑疤被魔法隐藏遮蔽,女童的面容洁润无瑕,自己的愧疚不减,但终究不曾实际面对这项自己的罪孽。
直至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对她做了什么、伤了她什么,让这本来被父兄高高捧在掌心的凤凰娇女,一再尝遍被出卖、欺骗的苦楚滋味,最后国破家亡,一个人孤零零地流浪在异族的世界……
“我、我从来都没有对你说过……我……”
悔疚不已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但是听在对方的耳里,她的表情却没有什么改变,仍是焦急而担忧,为着手上全力以赴却不知能否成功的努力,全神贯注地运使着力量。
当神智回复清醒,海稼轩立刻意识到梅琳正在作什么,在心里激动的同时,他用身上仅余的力气叫喊着。
“不、不要为我浪费力量……我已经没救了……别因为这样而……”
自己受的伤非同一般,那是公瑾以斋天位力量所创伤,除非有同位阶的绝顶高手能够先驱除公瑾的力量,解开万物元气锁,否则根本无法救治。但即使能解开公瑾的力量,自己的肉体已经分崩离析,如此重伤根本回天乏术,不可能进行救治。
这具改造过的强化肉体,虽然痊愈极速,但终究没有到无中生有的地步。当过半肉体都已经被分解消失,要从这样的重创中回复过来,不是修练过乙太不灭体的高手,就是拥有斋天位力量的武者,能够以自身力量催愈肉体,但即使是斋天位武者,那种超人的再生异能也仅限于自身,不能凭着这力量去救人。
梅琳现在所做的事,就是以强大力量结成护罩,与公瑾的万物元气锁相抗衡,阻止身体的进一步分解,保住海稼轩的最后一丝生机。但是这样子的做法,极损元气,甚至可以说是拼着散尽力量的风险,将自身力量高速消耗着,最后甚至危及性命。
事实上,由于要全力维持光罩的稳定,梅琳已经没有余力去控制定位,漂浮在空中的两人正随着强风吹拂,迅速地远离金鳌岛,不知会往哪里去。
如果死亡是无可避免的,海稼轩绝不希望多拖累一个人下来。能够在死前见到自己最想见的人,已经可以说是了无憾恨,从来不把神明放在眼里的海稼轩,甚至因此想要感谢上苍,但梅琳此刻的付出却让他极度焦急,不想她再做着这样的无谓牺牲。
“不要说多余的话,你这样子会让我力气消耗得更快……”
短短几句话,连串汗珠就从梅琳额前流淌下来。要镇压住这股力量,比预期中还要困难许多,这都是因为自己接手得太晚,当看到海稼轩穿破金鳌岛而出,将他救护下来,身体已经消失掉大半,而仓促解开封印的力量不纯,无法发挥颠峰状态,所以维持起来非常吃力,连多说一句话,都感觉到体内那股令人衰竭的疲惫。
如果有多一点的时间,完全解开封印,那么现在就能轻松不少,但彻底解去封印需要时间,而现在只要自己一撒手,光罩破灭,这个男人就必死无疑,所以根本没有那种闲功夫。
更何况,即使能够完全镇压公瑾的万物元气锁,这个身体……
“你听我说,即使……即使你有能力解去万物元气锁,这具肉体伤成这样,也没得救了,你别浪费时间,就让我……”
“别吵我!什么也别对我说,我不会让你死……我不会让你就这样死在我面前的!”
激动之余,梅琳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用尽力气说出来的,她的表情是那么地认真,眼中闪烁的水光亮得灼痛人心,但出口的声音却那么微弱。
“我很讨厌我现在的样子……那天在摘星树下,我一直等到所有星星都消失,太阳升起……你没有来,在那一天我就已经对你彻底死心了……后来的两千年,我用了好长的时间,才让自己不再想你,不再恨那个任你摆布的自己,可是刚刚看到你飞出来,我还是克制不住要帮你……我觉得自己又变成那个讨厌的蠢女人了。”
海稼轩还记得那个约会。当时自己透过天草四郎,约梅琳在两人定情的摘星树下见面,但当梅琳在摘星树下空等时,自己与义兄弟正在孤峰顶上进行生命中最艰险的一战,直到长夜将尽,梅琳察觉自己再次被人利用,赶了回来,得知铁木真已死,一切早成定局。
这个谎言,是海稼轩最大的遗憾,尤其是看见此刻梅琳悲伤的眼神,他更加愿意付出一切去弥补。
“……但是,即使这样,我还是不想要你死,因为如果就这样让你死在我面前,我在接下来的余生里,会一直不停地想着你……我希望你一直好好地活下去,在我……在我听到你亲口道歉之前,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看着那朦胧的泪眼,恍惚中好像回到了许多年前,她仍然是那么地温柔,很容易就为着一点事情而热泪盈眶,即使在此刻对待自己这个丑恶的东西,她仍付出了宽恕。
海稼轩没有再说什么了,尽管他仍然认为自己不会得救,也认为梅琳是在浪费力气,但是这一刻,他只想安静下来,好好地与身旁这名女子在一起,不管会在强风中漂流到哪里去,即使直到世界的尽头……
第六章 援
在香格里拉的西方,千余里以外的遥远之处,今晚的天气并不是很好,正因为潮湿气流的到来,空中乌云密布,正在下着大雨。
这一带全是山区,土地贫瘠,人口不多,只有十几户人家零落散布在山间,邻近着一手所开辟出的梯田,过着与繁华绝缘的平凡日子,由于没事可做,入夜之后很早就睡了,除了窗外的雨声,人们并没有听见任何不寻常的东西。
但是,假如有人拥有超越正常人数十倍的灵敏听力,那么就会从雷声、风雨声里头,听出一些不寻常的声音,细细碎碎,像是强风打在帆布上的呼声。
声音的源头,并不是来自地下,而是源自天上。
在距离地面近万呎的高空上,有一艘巨大的飞行物,正以高速逆风而行,被强劲的乱流吹得呼呼作响。
巨大飞行物的外形,像是一个纺纱的纺锤。长达两里,高约数十呎,椭圆形的锥状体,两侧有长长的翼,通体光华白洁,非金非铁,粲然如玉,瞧不出是由什么物质所建,在闪闪雷光中乘风破雨,高速东行。
如果没有乌云的遮蔽,让底下的百姓直接看到这不属于现今时代的飞行物,大概会以为看到什么史前巨鸟或妖物,惊惶失措吧!但这个飞行物不但不是生物,里头还有数千人操控,正朝着香格里拉赶路。
在这座飞行物的前端部分,一个被称作“舰桥”的指挥中心,里面人群来来往往,忙碌地报告各种数据,确认整座机体的功能正常运作,同时努力盯死手边的这个部分,让航行速度顺利提升。
“风速两百七十里,风之精灵持续共鸣,对流引擎运转功率88%,逐步提升当中。”
“舰尾的立体魔法阵正常运作,目前时速一千七百里,太古魔道时间五十七分又四十八秒后,估计抵达香格里拉。”
“两侧辅助机翼逐渐收回,开启完全对流模式。”
“闪电与强风阻慢速度,要求使用防护罩。”
一个接着一个的报告与指令确认,透过传声回路一一送到上方的指挥中心,而最新一步的命令也由那边下达。
“不能使用防护罩,在抵达香格里拉之前,每一分能源都很重要,不可以轻易浪费。机体的外壳是用强化陶瓷、魔法合金铸成,除非近距离被天位战波及,否则自然力量无法造成什么严重伤害,不用担心。”
冷淡而平静的语调,适时地给了操作人员信心,尽管身为这座魔屋的技术人员,但并不是他们之中的每个人都知晓一切,事实上,由于这座魔屋牵涉的技术范围实在太广,再加上一些特殊的机密性,除了身为魔屋主人的那位女士之外,并没有谁真正知晓这座魔屋的一切相关知识。
好比操作防御系统的那名飞官,他虽然知道魔屋飞行时可以张设能量防护罩,却对外壁的材质构成不甚清楚,不明白那个“强化陶瓷”到底是什么东西,也不清楚所谓的“魔法合金”究竟是怎么合成,更不知道这些物质的耐久程度如何,所以当仪表上所承受的气压、冲击力飙升,他第一个想到的主意就是开启防护罩。
隔着一卷珠廉,将部属们的反应看在眼中,坐镇在指挥塔上的那位女士有着不少感叹。
超越现今世界技术水平的东西,猝然使用起来,那确实是惊世骇俗,有很强的震惊效果,但是在两面刃问题的另一侧,却也同样面临着困难的技术问题,使用机械的毕竟还是人类,如果人类没有足够的知识去使用,那么越是强悍的“未知”兵器,伤害自己的可能性就越高。
千叶家在风之大陆上所建造的这所魔屋,是魔法文明的高度结晶,炼金术成就的颠峰,虽说如此,其中也有不少东西与太古魔道异曲同工,可是在训练人才的这方面,千叶家似乎就不及白字世家甚多,他们有两个太研院分别供应操作机械的人才,而千叶家则为了技术独占与机密传承,魔屋的所有秘密每代只传一人,几千年下来,任谁也担心如果当家主猝死,魔屋的精华技术会因此失传,毕竟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藉著书本文字来流传啊!
(可是……连我们都不免如此,周公瑾的太古魔道小组不过数十人,连同他自己,真的有能力驾驭那座金鳌岛吗?那可是几十亿年前的超久远文明啊……)
这样的疑惑不只存在于那位女士心中,也在青楼联盟的讨论会议中被一再提出。尽管周公瑾这个男人给予敌人的感觉,是不管什么不可能的难事到他手中,都会被逆转为可能,但这种感觉却只限于他个人,当问题扩变为全体,谁都不相信他的手下也能似他一般,不断化腐朽为神奇。
如果照正常的理性来推判,那座金鳌岛失控,反伤及敌人自身的可能性非常高。但魔屋中的青楼人员却没有额手称幸的余裕,因为金鳌岛上所拥有的武器太过可怕,如果失控暴走,在毁灭敌人的同时,己方也不可能不受波及,甚至整个风之大陆都会受到影响。
当已退无可退,那就只能大步向前;如果风之大陆上已经没有地方算是安全,那么是否处于激战的最中心就不是问题,特别是当他们接获紧急情报,石崇即将阴谋破坏香格里拉,毁灭整个根据地时,本来一直在自由都市边境进行工作的魔屋,立刻用最大战速全面回航,尝试阻止破坏的发生。
(石崇这一着实在很高明,他明知道找不到我们,又不可能轻易逼我们出来,就索性摧毁香格里拉……只有如此,我们再也无法躲藏下去……不愧是以毁灭为本性的魔族,手段还真是彻底……)
当香格里拉被篡夺,青楼联盟势力潜藏入黑暗中,他们也就藉机调查石崇的一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使无法公开活动,他们搜集情报的能力仍是骇人听闻,在短短时间内挖出了许多秘密,只不过越是深掘,青楼联盟本身受到的震惊也就越强。
千叶家在风之大陆上的传承者,在挑选时并没有种族的限制,话虽如此,但千万年来只有过人类、精灵、半精灵、兽人,甚至罕见的龙族,却从来不曾找魔族当传承者的。当初那位长老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何会找一个魔族来继承势力,这些委实让人大惑不解。
青楼联盟迅速将手边资料传至香格里拉,交到源五郎的手里,让他能够立即做出应变措施,也因此打乱了石崇的布置,只是想不到石崇的反击这样厉害,只是一着,青楼联盟就被逼得从暗中现身,而且立刻就要碰上一个应该能避则避的恐怖敌人。
“所有的人,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作准备,最新得到的消息,周公瑾可能已经完全掌握通天炮了,这次我们的行动,可能九死一生,所有人给我做好准备,如果没有下定决心,等一下当我们降落在前面山头,全部给我下船。”
在接获紧急情报,决定赶赴香格里拉之前,尽管时间宝贵,那位女士仍对全舰作着这样的最后广播,并且让约莫十分之一的青楼人员,在最后的停*机会离舰。
“即使我们全军覆没了,千叶家还是要继续存在下去,这是每一次世代交替,蔷薇之战的最高守则,所以你们的离开,并不可耻,未来就交给你们了。”
以这样的形式,做完最后的敬礼交接,魔屋所变化组成的飞舰喷发推进火焰,破空而去,直航向香格里拉。
在一举解决掉后顾之忧后,现在集中在魔屋里头的,就是青楼联盟的最精英战力、最强悍的武力,每一个也都有了充分觉悟,无惧生死,浩浩荡荡地朝着目标驶去。
“妮儿、泉樱……你们两个要好好撑下去啊!我们马上就要来了。”
在指挥塔上,那位女士直视正前方透明萤幕,只见一片电光轰窜,狂风怒雨,而在她座位旁边,一名短发的红衣女郎,秀丽冷清的面容上无喜无乐,似是对外在环境浑不关心,但眼中偶一闪逝的担忧已无声地说明一切。
“看什么看?以为可以拖延时间吗?给我老实一点走吧!”
在金鳌岛内的另一角,幽暗的地底,源五郎正催促着朱炎,要他加快步子走向目的地。
“这个什么鬼太古遗迹,弄得这么一片漆黑,连灯也没有半盏,真是乱七八糟,古时候这里是不是在闹能源危机啊?没灯也就算了,这么黑的夜路,什么魑魅魍魉都出来了,唉,遗迹真不是人住的地方。”
源五郎的抱怨其来有自,一方面他们前进的速度并不理想,黑暗而又弯弯曲曲的通道,确实减慢了预期中的进行速度,但是另一个让源五郎感到错愕的事,就是进入金鳌岛后,居然发生了幽灵事件。
说来非常荒唐,但时间大概是随着朱炎进入地道的半刻钟后,走在最后头的爱菱突然惊呼一声,说是前面有个白白的影子,当时源五郎正盯着朱炎,而朱炎也正在提防后头的源五郎,两个把注意力放在彼此身上、走路不看路的人,因此都没有看到前方的事物,听到惊呼声抬头看,前方黑黑如也,不见什么白影。
发出惊呼的爱菱,自己也觉得奇怪。她认为自己应该没有眼花,可是调阅刚才前几分钟的纪录,T1000的纪录中,周围并没有异常能量的出现,换言之,T1000没有查出什么不对,单从科学的纪录来看,刚才什么东西都没有出现。
被这件事情给惊扰的三人,再次往前迈进,可是在之后的一段路程里,爱菱连续看到几次,前方或是后方的岔路通道里,突然出现一道惨白的半透明影子,飞快地一闪而过,速度极快,但爱菱却肯定自己看到了。
“真的有啦,我真的看到了。”
对黑暗中不明物体感到一阵惧意的爱菱,大声强调着自己的发现,源五郎对此感到怀疑,因为自己的天心意识没有发现任何不对。话说回来,自己目前身在敌人阵营内,周围机关遍布,即使爱菱真的看到了什么,那也不值得奇怪,这大有可能是眼前这个家伙做的手脚。
(奇怪,小师妹看到了什么?)
承受着敌人怀疑的目光,朱炎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但糟糕的是,就连他自己也无法肯定,小师妹口中的那个白影是否与自己有关。在将要与源五郎交手前,公瑾曾经对他说过一些东西,告诉他该怎样应变。
“……但如果是遇上天野源五郎,这人心慈手软,优柔寡断,绝不会一照面就下杀手,所以你要谨记,务必将他引入金鳌岛内。论武功,你不是他对手,但他不嗜杀,必会擒你作为引路,你利用这一点,将他引至预定位置,届时自然有方法让你平安撤退,然后……”
公瑾大人料事极准,源五郎确实没有对自己下重手,但所谓的脱身之法到底是什么呢?就自己所知,金鳌岛内的各种机关里头,并没有幽灵鬼魅这种东西,当然如果纯粹使用立体投影的方式,是可以做出这种效果,但这样子是为了什么呢?
在通往目标位置的路上,周围的墙壁虽然外表没有异状,不过里头确实暗藏了一些机关,自己本来打算利用这些机关,向敌人发动奇袭,但假如公瑾大人另外有安排,那么自己是否该继续冒险呢?
一时之间没有答案,朱炎沉默地继续领路,照时间来算,公瑾大人应该已经与海稼轩分晓胜负,就是不知道赢的是哪一方,想想有些心急,朱炎目光瞥向墙角,记得在那里有一挺机关炮,如果骤施袭击……
心念才一动,朱炎骤觉脑门剧痛,知道源五郎正以天心意识压迫着自己,预防自己有所异动,才正想苦笑,却听见爱菱又是一声惊叫。
“又、又出现了!”
又发生在这种尴尬时候,源五郎和朱炎放弃对峙,一起抬头看去,却什么东西都看不见,可是朱炎却有了别的打算,正起表情,用很严肃的声音说话。
“真的有,我也看见了。”
“师兄你也看见了吗?”
“对,像你之前说的一样,一道白白的透明影子,一下子就晃过去,不晓得是什么东西。”
“还……还有什么东西,一……一定就是那种东西了……好讨厌,我除了蜘蛛和蟑螂,最怕的就是那种东西了,一点都不科学……”
爱菱颤抖着声音,听起来处于极大的恐惧中,虽然在T1000的半防护下,但却全身发抖,一手更用力抓着源五郎的袖子,让他哭笑不得。
“小姐,我可不可以提醒你一下,我们现在正深入敌阵,你所看到的东西,很可能是你这师兄弄出来的障眼法,用来分散你注意力的。”
“可、可是我和师兄刚才都真的看到了……”
“你不是太古魔道学者吗?既然如此,你也应该很清楚,眼睛不见得可*,很多时候眼睛也会骗人,为什么只有你看到,我却什么都看不到?传说中的妖精,只有心地善良的孩子能看见,那也就罢了,见个鬼不必也心地善良吧!”
“啊!源五郎先生你不要说那个字啦!”
“神经病,我不说鬼就不会出现了吗?这里是太古遗迹,居民早就灭亡了几亿几万年了,世上哪有这么老的死老鬼?你听过鬼故事里头有几亿年的老鬼吗?”
被源五郎一提醒,爱菱也想到那可能是立体投影的结果,基于这个考量,自己的心应该稍微能安定下来了,不过,她还想要确认一下,于是便启动T1000的影像纪录,想从里头找到一些能让自己安心的东西。
影像纪录会直接浮现在自己的晶片眼罩上,透过眼罩,可以看见朱炎与源五郎都已经转过身来,好像很想知道答案一样,两双眼睛朝自己望来。自己能够这么受到重视,感觉实在不错,爱菱开始看起影片纪录,但是把刚才半刻钟的纪录在短短几秒内看完,却发现拍摄到的影片,从头到尾前方除了师兄与源五郎的背影外,就是深深的黑暗,什么都没有,更别说什么见鬼的白影了。
(眼睛看到有,影片里头却没有……难道、难道真的是……)
整颗心不安的紧张感,一下子攀升到顶点,爱菱惶恐地收起眼罩,心里一面担心会立刻在前方看到白影,一面又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向源五郎与师兄交代,但一言未发,却看见他们两个的目光虽然向这边看来,却没有在自己身上停留,而是傻傻地看着自己身后的某样东西。
“师……师兄,还有……源源五郎先生,我后头……后头是不是有……”
这句问话没有得到回音,源五郎一言不发,表情相当凝重地望向自己的身后,而朱炎师兄则好像很错愕地微点着头。
(……不、不要这样子吓人家啦……)
过度的紧张,手脚都开始不听使唤,爱菱甚至不敢一下子转头往后看,只是先看看T1000扫描周围的各项数据,却发现虽然其他几项数值处于正常,可是自己身后的气温却正在迅速下降,而自己确实也感觉到一丝一丝的寒意,从耳边直渗过来,好像置身于某个大冰窖似的。
尽管不愿意回头,但时间却仍在流逝着,而身后那个怪异的东西,似乎不愿意就这么放过自己。奇异的白光,跟随着那令人血液僵凝的冷空气,从耳后蔓延过来,像是漂浮于海中的水母,发着惨白幽光的透明身体,慢慢飘穿过自己。
从物体型态来看,爱菱觉得那好像是某种衣物,有些像是长裙,这么说来,出现在自己身后的这个不明生命体,应该是一名女性。
“啊~~”
爱菱本以为自己会吓得身体瘫软,一屁股坐倒下去,但是当身旁那道惨白幽光一下子消失,周围温度骤然回升,她却好像变成一个被点着引线的火药,在尖叫声中一下子撞开源五郎与朱炎,冲进前方长长的黑暗甬道中。
“啊,丫头,危险啊!”
源五郎回过神来,惊觉爱菱这样子独自跑散太过危险,却听见前头传来一声轰然巨响,似乎是爱菱冲得太急,撞上了墙壁,还撞穿了墙壁。
(哇……真是好猛的装甲啊……)
觉得有点好笑,源五郎突然发现右边的装甲墙壁里发出异响,跟着就是一样东西撞穿墙壁冲出来。
刹那间源五郎有些不能理解,为何从前面撞穿墙壁走的人,会从自己右侧钻穿出来,但顷刻间他就发现了不对,这个撞穿出来的东西体积太大,不可能是爱菱。
(这是……苍巾力士!)
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忽然从墙壁里冲出,源五郎确实吓了一跳。敌人的体积过大,自己所在的甬道又太过狭窄,要闪避并不容易,但凭着九曜极速的神妙,咫尺之地仍能趋退神速,源五郎向右方滑开,险险避过苍巾力士的手臂横扫。
“小子,你别想跑!”
才刚闪出来,源五郎就看到朱炎的背影,正把握机会朝黑暗中窜去,如果拦截不上,他可能真的就要逃跑了。
“跑得了吗?”
源五郎冷哼一声,正要以天心意识配合精神术法,直接轰击朱炎的脑部,但这时左面墙壁也轰然爆裂,另一架苍巾力士裂墙而出,封死了往前的进路,朝他过来。
“搞什么东西?想和我玩相扑吗?”
之前那一架苍巾力士没办法封住源五郎的行动,现在这一台当然也做不到,源五郎身随意动,不合物理原则地止住进势,九曜极速瞬间后退,避过那一架苍巾力士的扑击。
然而,之前那一架苍巾力士却配合夹击,从后头拦截。在这种狭小的空间,苍巾力士笨重的庞大身躯,却成了战术优势,纵然九曜极速疾若飞鸟、《紫微玄鉴》滑若游鱼,但是当整个甬道被堵塞得只剩拳头大缝隙,源五郎也是钻不过去的。
后退不行,前头的那一架也冲了过来,想再用九曜极速来闪躲,那是不行的,源五郎皱起眉头,预备运起力量,强行与这两架机甲巨兵硬撼,哪知道小天星剑发射出去,锐利剑气三记连击在同一位置上,将坚硬的机甲破坏,里头喷出了火花,但是两架苍巾力士却全然不进行防守,一下子冲过来,一扑一抱配合无间,将他猛力往后推去。
后退方向与朱炎逃跑的方向相返,这样子要追是追不上了。两台机甲巨兵马力十足,庞大金属身躯摩擦在两旁墙壁上,擦出一长串的耀眼火花,源五郎几次想要拿稳身形,但却无法做到,正想着该如何震倒这两台机械脱困,后方甬道的右侧突然开了一个暗门,苍巾力士朝门里一退,偏离原有的通道,黑暗中呼呼风声,好像有很多东西跳了上来,非蛇非虫,没有生命,但也不是金属,凭着触感的判断,源五郎发现那些东西是某种陶瓷。
(这又是什么东西?金属之后是陶土,金鳌岛上的机关层出不穷吗?)
脑里还没有个答案,突然后方一片大亮,冰凉的强风猛地灌了进来,源五郎这才醒觉,知道敌人开了这样一条捷径,要把自己从金鳌岛内给清除出去,而在他有所动作之前,他连同另外两台苍巾力士混成的超级重物,已经被抛出金鳌岛,在短暂停顿后,笔直向下摔落。
眼角余光往下瞥看,可以确认下头点点如同繁星,在演唱会场周围组成了好多圈的人龙,可以想见演唱会场内的无比盛况,不过自己如今无暇顾及,得先设法从变成自由落体的窘状中脱出。
(好歹毒的计谋,不过,从这样子的高空笔直摔下去,撞到地上,真的会给我什么重伤吗?)
源五郎再怎么自大,也不认为自己摔下去会毫发无伤,同样的,敌人再怎么愚蠢,也不会认为这么摔下去能重创自己吧?那么,周公瑾这个战术的意义,只是单纯为了争取与师父对决的时间?
这个疑问在脑里盘旋,源五郎却突然看到一群东西,那是一堆形状矮胖短小的土偶,攀附在苍巾力士身上,两具加在一起,怕没有个上百具土偶,但这外形古怪滑稽的东西,却让源五郎感到危险,让他联想到了有雪,更想到有雪曾经说过的话。
“在那个地底遗迹的机关真多,不但一堆大炮机枪的,就连不起眼的土偶都很危险,我的可莲小亲亲叫那些东西陶娃,这些陶娃啊……超级会爆的,威力好强,什么东西都可以炸上天去。”
有雪的话在源五郎脑中闪过,让他想起了这堆陶娃的作用。仿佛与有雪的警告相呼应,其中的一具陶娃忽然跳上苍巾力士的手肘,距离源五郎面孔不足一尺,在下坠的强风中,像是示威似的手舞足蹈起来。
陶娃的舞姿实在不怎么样,充其量只是臃肿的左右摆动而已,但是陶娃胸口浮现的数字变化,却看得源五郎一双眼睛快要突出来。
03·02·01……
这个东西……会爆?
下一刻,那一大团金属与陶土的混合巨球,在空中形成了一团无比灿烂的流焰火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