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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罗森     风姿物语txt下载     风姿物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章 异界余生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六月异界

    不属于过往所熟知的世界,周围所能看到的,都只是一片漆黑,见不着其他的景物。

    当然也不是一直维持这样子。除了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先前也曾出现过许多景象,有时候仿佛身入血池,所看到的全部是艳红一片;有时候,整个世界变成无数一黑一白的斑马线条;有时候却又五颜六色,像是一个被打翻的调色盘。

    色彩不住地变幻,世界的形状,一下子像是方,一下子像是扁,到最后,变成无限的延伸,根本没有所谓的形体可言。奇异的变化,除了让人知道这不是原来的那个世界外,就提供不了任何可以确认的东西。

    无法确认温度、无法确认方向,无法确认位置,无法确认时间……过去可以拿来判断思考的东西,在这里全然没有用处。

    只知道,周围似乎正在快速流动着,自己像是置身在某个不见边际的海洋里,顺着潮水,不住往一个方向流动。

    和这无限宽广的世界相比,分外让人感觉到自我的渺小。即使是拥有强大力量的天位高手,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也难以再保持心灵镇静,不可免地感到焦急。

    晋身强天位后,开山破地只是举手之劳,但无论是山、川、河、地,都仍只是某个有形体的存在。直至此刻,上下四方都看不到边际,触摸不到形体,除了自我的存在外,这个被称为“世界”的东西,只有着虚无的色彩,没有型态。

    无限、永远、永恒……这些词汇,忽然间变得清晰起来,如果自己要这么无止境地在这里漂流,兰斯洛不知道自己的理性可以维持到什么时候。

    星辰之门,确实是匪夷所思的强横招数,像这样把敌人抛弃在异空间,虽然没有杀伤力,却比什么杀招都要恐怖。如果可以选择,自己宁愿挨上一招舫穗之月,身体支离破碎,也不愿置身如此窘境。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在这片空间里,自己并不是唯一的生命。因为有她,孤寂的感觉才得以被压抑;因为有她,自己才能镇定下来,不想因为自我的慌乱,连带破坏了她的意志;因为有她,所以才能够支持到此刻……

    被吸入星辰之门的瞬间,相拥在一起的两人,被那强大吸力带得激烈旋转,昏了过去。先回复清醒的是兰斯洛,在确认过枫儿没事后,他并没有立刻唤醒她,毕竟在这地方,时间没有任何意义,在自己做好心理准备之前,把枫儿唤醒无济于事。

    不幸中的大幸,兰斯洛着实感到几分庆幸,然而,这份庆幸却是相当苦涩。

    无疑有枫儿陪伴,是此刻得以支撑下去的理由,但比起这样,自己却更希望她没有跟着进来,而是好端端地在外面的世界,继续她的生活。

    “兰……兰斯洛大人……”

    轻声呢喃,趴伏在兰斯洛胸前的枫儿醒了过来。

    “我们……这是哪里?!”

    纵然是枫儿这样受过心志锻炼的女性,在见到眼前这莫可名状的异象时,也不禁有了几分慌乱,兰斯洛就感觉到她抓着自己衣襟的双手紧了一紧。

    “我不知道,虽然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元的世界,不过,反正不是我们的那个世界。”

    说着由白起处学来的太古魔道名词,兰斯洛苦笑起来。同样是异世界,难道就不能送自己去一个有人、有花、有树、有星星月亮的世界吗?偏生是来这么个鬼地方,真是扫兴之至。

    “我们外面的这一层是……”

    如果说,整个世界是无边无际的黑暗,那么此刻兰斯洛与枫儿就是唯一的光源。在被吸入异界之前,一道莫名白光将两人包裹住,而当兰斯洛醒来,这道笼罩住两人的淡淡白光并未消失,反而形成了光罩,护住内里的两个人。

    亦是因为如此,他们两人并未直接与这异界接触。兰斯洛并不晓得光罩究竟隔绝了什么,但他怎么样也不至于乐观到去相信,光罩外的世界会温暖舒适、气味芬芳。或许就是因为这层光罩的存在,自己和枫儿才不用面对剧烈温差、高压、毒气……这些不利生存的因素。

    由于构成世界的法则不同,兰斯洛隐约察觉到自己的天位力量大幅度衰退,倘使要接触千度温差、高压,那么自己连担心会不会发疯的闲暇都没有,就要做完蛋大吉的准备了。

    “我也不知道。我从这光罩上,感觉到魔力波动,好像是什么很高等的魔法,看来……有人在暗里帮了我们一把,而我们已经领了人家很大的人情。”

    这是兰斯洛的推判,然而,他也想不出是什么人会这样帮助自己。施法之人并不在附近,能够跨越空间距离,施放这样高等的防护咒文,修为之高委实骇人,但倒过来说,即使是再高明的魔导师,要这样远距离施放高级咒文,所消耗的魔力之大,当事人都要有赌上性命的觉悟。

    自己对魔法所知有限,但想到自己所认识的几名强大魔导师,无论是梅琳、源五郎、白无忌、华扁鹊,都不太可能冒着这等危险救人,而最可能的人选,仍只是那被自己负欠良多的妻子小草。

    倘使这猜测是真,她此刻必是万分焦急地设法相救吧,唉……真是惭愧,最后居然还是要*妻子救命……

    兰斯洛所想的问题,同样也出现在枫儿心中。只不过,除了小草,她更多出一个人选。

    就自己那日所见,织田香也是一名极其强大的魔导师,这层光罩若是由她所施放,倒也不足为奇,那么,会不会是她在危急时出手相救呢?

    两人心中各自有着答案,却都与事实相距甚远,这一点,或许是当事人的悲哀吧。

    透过光罩所发出的光,枫儿察觉到兰斯洛的面容改变。不再是本来的那张猪脸,而是回复成正常的人脸。

    “兰斯洛大人,你的脸?”

    “嗯,似乎是因为世界不同的关系,这个魔法也失去了效果。”

    在魔法知识中,有些低等级的魔法,只要被月光照到,就会暂时解除,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复原是否是永久性,但是多少就类似这种情形吧。

    魔法、天位力量,都是利用天地中的自然能量、法则,作为发动基础,当构成世界的法则不同,效果自然受到影响。也就是因此,自己才肯定构成这层光罩的咒术非同小可,要不然,怎么能在跨越世界的情形下,依旧独立运作呢?

    关于兰斯洛受到诅咒,容貌改变的事,枫儿并没有完全弄清楚,之前又因为担心过度刺激兰斯洛,不好开口询问,现下由兰斯洛叙述当日事发经过,彻底说了一遍,这才恨恨道:“这群死老太婆,专门找我的麻烦,先是把我变成猪头,又把我扔进这鬼地方来,只要我一出去,立刻就要她们好看,真是混帐东西……”

    全然没有考虑到自己有可能再也出不去,兰斯洛开始计划着种种报复方案,看在枫儿眼里,确实让她感到一阵安心。至少,主子还没放弃,只要还维持着想出去的斗志,一切就还没有到要绝望的时候。

    而在交代完自己之所以“改头换脸”的原因后,兰斯洛也提到这次作战时,发生在宗次郎身上的种种异状,听在枫儿耳里,真是觉得不可思议。

    宗次郎和织田香,这两兄妹是同一个人?!

    枫儿很难相信这个事实,因为他们两兄妹的个性相差太多,之前自己甚至怀疑这两人会是亲兄妹,而现在主子居然说他们是同一个人?一个身体,怎么能又变男又变女呢?就算是再好的易容术,也没办法做到这样子吧?这件事情实在是太……

    然而,就兰斯洛而言,与其去想这个人为何能又变男又变女,不如去想想这人究竟是什么生物?本来就对宗次郎没有好感的他,在发现这个秘密后,根本不把这人当作是人类,而是直接当作异生物处理。

    “我以前就说过,要你别太相信那个小鬼,看,我说的果然没有错吧,那个小女妖……要不是她,我们怎么会落到这个鬼地方来?”

    讲到织田香,兰斯洛的气便不只打一处来。只要能够出去,他绝对不与这小女妖善罢甘休,不大肆破坏一番,搞到京都鸡猫鸭血,怎能出得了胸中这口恶气?现在虽然没事好做,但也趁机在枫儿面前加油添醋,大大将这女怪物批评得一文不值。

    听在耳中,枫儿沉默不语,心中却另外有些想法。

    兰斯洛大人不会对自己说谎,即使要说谎,也不会编这样荒唐的谎话来骗人。他说的那些,一定是确有其事。然而,即使是这样,也还不够证明些什么。

    即使是情如兄弟、相互敬重的两个人,也有可能因为立场不同,决战沙场,换句话说,两个不得不拔剑相向的死敌,亦不代表他们之间没有情谊。

    因为彼此立场不同,自己早就有心理准备,有一天会与宗次郎交手,也因此,现在并没有多大的震惊。不错,宗次郎是对自己拔刀相向了,但是他心里的感觉呢?如果他也同样感到无奈的话,自己对他是不会有任何怨怼之心的。

    枫儿的心情变化,兰斯洛全部都看在眼里,知道她重视感情的个性,还有对于亲友的无限包容,自是难以说些什么,当下宁静心情,与她一同继续这无止境的漂流,期望会有所谓的救援出现。

    ※※※

    宗次郎殿下不在,织田香殿下也不在,正是在京都城内大肆活动的好机会。对于织田香,泉樱并没有太深的印象,不过,在自己伤势痊愈,担任宗次郎副手之前的那段时间里,负责帮自己治伤的人,就是织田香。

    记忆已经不是很清晰,只记得,受了莫名重伤的自己,就躺在那间小屋里,一下醒来,一下又昏过去,但每次睁开眼睛,都会看到那美得不似人类的女孩,坐在床沿,用那清澈却不带半分情感的眼眸,朝自己看过来。

    那样子看着自己的织田香公主,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这点就实在判断不出来了。然而,每次与她目光相对,自己就有一种想要逃开的感觉,心中有一种难言的不祥。

    啊,记起来了,那时候织田香公主的肩头,总是有一只怪模怪样的黑猫,趴伏在那里,蜷缩着身体,像是一团黑毛球一样,很是有趣。这头黑猫有一个很引人注目的地方,就是它背上的蝙蝠翅膀……为什么猫的背上会有蝙蝠翅膀呢?这点也是让自己无法理解,或许是日本这地方的特有生物吧。

    那头蝙蝠猫,有一双很凶锐的眼神,明明只是一头小猫,看起来却像是比一头黑豹还要凶猛、阴沉。不知道是不是受这宠物的影响,它的饲主织田香,在袅袅香烟中的身影,回忆起来也是让人觉得阴森森的。

    所以,在伤愈之后,自己能跟着宗次郎殿下办事,而非跟着为自己治伤、恩情最大的织田香公主,老实说,着实是松了一口气呢。

    在京都城内悄悄奔走,泉樱脑海中不期然地浮现许多回忆。在那些疗伤时期的记忆越来越清晰时,她忽然想起来,好像……好像……宗次郎、织田香两位殿下,是同一个人。

    摇摇头,泉樱用自身的理性把这念头甩出脑海。那大概是眼花吧,不过,当自己在养伤时,睡梦中半昏半醒地微睁开眼,确实曾经数度看见那梦幻般的景象:衣服、发色没变,但宗次郎本来就瘦小的身躯,更形娇小,脸部也慢慢改变,变成了织田香的容颜。

    两兄妹本来就长得极像,但认真来看还是有差,特别是表情,简直就是天差地远,也因此,当看着宗次郎满是笑意的表情,变成那样一副全然没有情绪可言的脸蛋,那种古怪的感觉就分外强烈。

    这些回忆应该只是作梦才对,因为一般人怎么可能又变男又变女呢?虽然听过世上有雌雄同体的生物,但那和能够自由转换性别仍是有很大不同啊,嗯嗯,不过也难说,毕竟……这里是日本,既然有蝙蝠翅膀的怪猫,说不定也有可以自由转换性别的怪人,这并不值得奇怪啊。

    伸手敲敲自己的脑袋,泉樱还在暗笑自己的荒唐想法,却不知道这个直觉推断比理智更能命中事实。

    本来要逃出城的她,因为听到古高俊太郎被囚禁于城内的消息,重新折返,于城内到处搜索。前些时候在担任新撰组副长时,她对京都城内的建筑机关有个大概印象,现在找起来还不是太困难。

    从花园中的竹林穿过去,躲在一旁,等到巡逻的武士们走过,再转开附近的第三座石灯笼,开启机关,出现地牢的隐密入口,偷偷地潜入进去。

    如果不是因为忌惮织田香,泉樱便无须这样麻烦,但是,只要想到惊动守卫后,自己可能要被迫与小公主交战,做那没什么胜算的搏斗,泉樱就觉得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十分幸运,有雪便被囚在这间地牢里,只不过当泉樱找到他的时候,这胖子已经奄奄一息。不是因为遭受拷打与毒刑,而是受到完全相反的待遇,给大量美食一股脑地塞进去,肚子被撑得又圆又大,活像一只快要断气的癞蛤蟆,躺在地上,无力地呻吟着。

    泉樱看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样才好,匆匆击倒守卫,把人救出去。出城的路可好走得多,隐匿起自身气息,纵跃如飞,几下子就出得城去,而为了安全起见,泉樱不敢停步,就这么冲离开京都数十里外,这才敢停下来,驻足观望。

    “哇~~呸!”

    撑着一根树干,有雪大吐不休,把撑在胃里的东西,竭尽所能地全吐出来。

    帮不上忙,亦不太敢*近,泉樱用带在身上的小竹筒,到附近山溪取了清水,交给有雪使用。

    “唉,俊太郎,你干嘛吃那么多东西呢?虽然我听说这里监狱的伙食不错,但是你如果喜欢吃,我以后也可以慢慢作给你吃啊,用不着这么拼命的,你看你,撑到都快没命了……”

    给日本美食弄得九死一生,吐到头晕眼花的有雪,心里正没好气,听到泉樱这样说,不啻是火上加油。

    “去、去你妈的……我要是还有力气,今晚一定强奸你。”

    受到这样的侮辱,泉樱先是一呆,却不以为忤,笑嘻嘻地点头道:“我知道的啦,这就叫饱暖思淫欲对不对?你东西吃得太饱,所以就开始想要、想要……嗯,你们男人都是这个样子的啦。”

    说着,她推推有雪,笑道:“不过,不行喔,俊太郎,虽然我们是好朋友,我以前又看过你的……但那都是我结婚以前的事了,现在我是有夫之妇,可以碰我的,只有我夫君一个人而已喔。”

    “去,说得那么得意,你老公要是完蛋了,你还不是得要被别的男人碰?”

    一句话令泉樱表情骤变,有雪便猜到了大概。刚才在监狱里蹲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很得意地说,新撰组这次大发神威,剿灭乱党,宗次郎殿下与斋藤副长联手,将乱党杀得片甲不留,连那猪头妖物都给剁成肉酱,以平日本民愤。

    兰斯洛老大的作战风格,向来不是大胜就是大败。如果赢的是他,这些武士断然没有可能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而如若输的是他,照这情形看来,纵然没给人剁成肉酱,十七二十八块恐怕跑不掉,即使他那乙太不灭体再厉害,恐怕一时三刻间是没有活动能力了。

    “真是麻烦,每次都是因为你……喂,你老实说啊,这次是不是又是你暗算我老大?”

    有雪斜睨着眼,厉声质问,泉樱不敢隐瞒,把自己所记得的画面,断断续续地说了。

    “……当我有印象的时候,夫君他胸口开了一个洞,好像伤很重那样,我吓呆了,然后他就朝我扑过来,用力亲我,把我的脸都快要压扁了,然后他又用头撞我,连续撞了几下,我流血了,然后、然后我就又不记得了。”

    “嗯,前头的大致还可以理解,你说老大他想要非礼你,但是你拼命抵抗,接着他就狂吻你,再接着……咦?说清楚一点,他用哪个头撞到你流血?”

    听不懂有雪的低级问话,泉樱花了好大功夫,才大概把事情说了个清楚,只不过某些细节连她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那真的是我做的吗?可是,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我、我不可能会对他兵刃相向啊,夫君他胸口的伤……”

    “不要怀疑,那一定就是你干的。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也有过类似的纪录,你一枪在我老大胸口开了个洞,弄到他九死一生,狼狈逃命,只不过上次是左胸,这次是右胸,不过都差不多,从前胸通到后背。”

    有雪道:“告诉你,干这种事情是会有报应的,你今天在我老大身上钻洞,他这么心胸狭窄的人,改天一定也会在你身上钻回来,早上钻完晚上再钻,到时候你就知道厉害了。”

    “夫君他……钻洞的本事很好吗?”

    “当然好啦,不然当年我们怎么会一天到晚要负责帮他抢新床呢?”看泉樱一脸似懂非懂的表情,有雪自觉胜之不武,叹道:“反正这次事情弄成这样,如果不想办法干点好事,将功赎罪,下次见到我老大,你就有苦头吃了。”

    这也是泉樱最担心的事,问题是,她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才能够将功赎罪,在下次见面时,平息夫君那火山般的怒气。

    “嗯,老大这次来日本……对了,征服日本你帮不上忙,但是拿到这里的镇国三神器,你一定有办法。”有雪道:“听说这里的镇国三神器,关系到突破天位的秘密,只要我们能够取得这三神器当礼物,老大就一定会原谅我们……喔,不对,是原谅你。”

    仍然不是很懂,但既然眼前出现了这么一条路,泉樱决定去试试看。

    ※※※

    在异空间的漂流,仍然像是没有止境一样。而兰斯洛亦心情复杂地面对着眼前的窘境。

    尽管接触不到外头,但兰斯洛知道外头肯定存在着非同小可的高压,因为一直守护着自己与枫儿的那层光罩,正慢慢地被挤压、萎缩,减少着内里的空间。

    用天位力量将之反推回去,这并不是什么问题,但是眼看这光罩的效果越来越弱,要是再承受天位力量的冲击,因而爆裂,那就很麻烦了,谁知道外头除了高压,还有没有什么剧毒?

    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光罩内的处境就很怪异。由于光罩越来越被压缩,本来就狭小的地方,现在更是连稍稍挪身活动的空间都没有,兰斯洛和枫儿紧紧地贴*在一起,两具肉体之间,半点缝隙都没有。

    尽管彼此间的关系亲匿,可是忽然间做着这样的贴*,感觉还是很尴尬,两人甚至陷入了一段手足无措的沉默中,最后却是兰斯洛打破沉默,在光罩被压缩到连举手都困难之前,伸手环住枫儿的柳腰,将她搂*过来,两手勾在自己的颈上。

    “这样子比较好,这是我上次在象牙白塔泡妞失败后,痛定思痛想出的道理。”

    兰斯洛笑道:“那一次只从背后抱着她,看不到她的脸,看不到她的表情,结果就变成我在自说自话,没有效果,枉费我说得那么认真,结果一回来就发现她和别的男人跑了,真是让人伤心。”

    自从那晚在象牙白塔分别后,两人还没机会好好谈一谈,现在听到主子重提此事,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讷讷地道:“您又在瞎说了,她这样的人,您哪会为她改变些什么?”

    枫儿身高不算矮,但仍是比兰斯洛矮了一个头,如果是平常,早就把头低下来,隐藏表情,但偏生此刻连低头的空间都没有,两手勾住兰斯洛颈项后,就只能这么仰头望着他,被他把表情看个清楚。

    相处日久,兰斯洛对于枫儿的强烈自卑倾向,已经有相当的理解。由于以前的种种,她始终把自我看成一种低人一等的存在,上次在象牙白塔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是造成失败的主因,所以现在听她这一说,立刻转变口风。

    “啊,被你看穿了吗?这其实也是我在那次泡妞失败之后领悟到的,不过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另一个……”

    看见枫儿吃惊的样子,兰斯洛心中暗笑,贴在她耳畔,小声道:“是啊,你知道的啦,小草总是说,从后面来会让她没有安全感,所以还是从前面来,看得到表情,会让她比较安心。”

    势难想到兰斯洛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枫儿的表情顿时变得很复杂,想要别过头去,但又怎么做得到?最后只是低声道:“这种事……我哪知道?”

    “你不知道吗?那还真是奇怪,我以前看你们整天同进同出,比姊妹还亲,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在搞同性恋关系咧。”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关系到小草,枫儿急急提出抗辩,“我是小姐的护卫,跟随着她是我的工作,只因为两个女人同进同出,就有这种世俗的成见,对小姐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我并没有说这样子不好啊,小草是美人,你也很漂亮,如果是你们两个发生同性恋,最起码好过便宜老三那个死人妖。”

    受过织田香的冲击后,兰斯洛现在对人妖两字彻底反感,真是想想也恶心,道:“你说这是世俗的成见,我却觉得这是常理,两个女人整天腻在一起,就算是亲姊妹都不见得有这么好,更何况是两个没血缘关系的,人家会这样想,是很正常的。”

    “女人和女人之间,可以有很真挚的单纯友谊与亲情,就像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兄弟情一样。只有一男一女之间,那才真是不可能有单纯的友情。”

    “对啊,你自己也承认了,一男一女之间,不会有单纯的友情,那我们两个现在的关系算是什么呢?”

    绕了老半天,终于从枫儿口中套出这句话,看着她呆住的样子,兰斯洛道:“说什么护卫、侍女,都是你自己一个人在说的,也只有你自己才一厢情愿的以为是这样。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不管好与坏,那确实是外人无权干涉的事,可是枫儿,你在我和小草之前,也是要继续这个样子?不装上这层心防,你就觉得活不下去吗?”

    手里怀抱住的纤腰,确实是触感柔软,但是在这些话说出口后,兰斯洛清楚地感觉到贴着自己的这具身体,变得很僵硬。

    有过前次经验,他记取教训,不再一直往枫儿心灵深处探去,道:“记得吗?你也可以活得很快乐的。那时候在杭州,你、我和小草,我们三个人不是一直都开开心心的吗?”

    这句话自然又引起了一声低呼。或许是因为震惊太过,枫儿本来僵硬的身体,一下子便瘫软在兰斯洛怀里,让他有一种不知道该窃喜,还是该叹气的冲动。

    要解释,仍旧是很麻烦,但是就依照那日对小草的解释,兰斯洛把自己目前的状态说了一遍。

    “……还没有完全回复,应该还有些什么事是我记不起来的,不过,至少我很清楚地记得我们三人当时一起生活的事,记得那时候我们所拥有的欢乐,也记得……你颈上这个项圈是为什么戴上去的。”

    聆听着这些话语,本来一直黯淡着表情的枫儿,忽然就红了眼眶,泪眼朦胧地轻抚起兰斯洛面颊,面上表情似是无限欣喜,眼泪却又不争气地滑落下来。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一直在等待这一天……你终于把我们都记起来了。”

    见到一向善于控制情绪的她,如此激动,兰斯洛心中只有苦笑的份。诚然,在杭州发生的种种,影响自己一生,是自己弥足珍贵的记忆,但是看见小草与枫儿知道自己回复记忆后,都是这么一副哭哭啼啼的婆妈样,确实让自己好生难为。

    瞧枫儿喜极而泣的模样,别说趁机搂搂抱抱,恐怕即使向她求欢,她都不会拒绝,但这样一来,自己要说的话就难以出口,因此才低笑道:“是啊,我也记得有某个没良心的臭女人,那天差点一口就把我的手啃掉了。”

    忆及那时曾经发生过的种种,枫儿一时间心中充满柔情,怔怔地说不出话来,直至察觉兰斯洛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掌,正自不规矩地往下移动,这才红着脸地回过神来。

    “也许是我自以为是,不过如果我想的没错,枫儿其实你很向往那时候的生活,希望我们三个人可以一直继续那样子的幸福,所以你才一直这么贬低自己吧?”

    已经达到拉回注意力的目的,兰斯洛便不再上下其手,毕竟,光是与枫儿身体的紧密相贴,感受着她的柔软,那滋味就已经足堪回味了。

    “可是,枫儿你现在已经变成人,不再是一头猫。既然已经有了改变,又怎么可能再回去过以前那种生活呢?就算你努力地想要骗过自己,我和小草却没法这样说服自己啊。”

    这些话,枫儿自己不是不明白,但是给这么直接地当面说出来,仍是有一种被一巴掌从梦里打醒的痛楚。

    “你的意思是……要我别再成为你和小姐的……的累赘吗?”

    枫儿是一个意志相当坚强的人,这点兰斯洛从来未曾怀疑过,但是他现在知道,人的理性都是平衡的,如果有某方面的心志特别坚强,就一定有哪个方面分外脆弱,因为在这么说话的同时,枫儿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睫毛一眨,圆滑的泪珠就淌了下来。

    “我知道在你们眼中看来,我很没有用,好端端的一个人不当,过这种没尊严的日子……可是,就算不真实也好,当我能在这种生活里,找到我的平静与快乐,为什么就一定要我醒过来呢?”

    “你、莉雅,还有我师姊,都一直希望我过得好,所以帮我做很多事,可是,我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为什么你们就非要我照着你们的方式去过日子?莉雅可以选择当她的小草,为什么你就不能给我同样的机会,让我安安静静地当我的枫儿呢?”

    听着这些话,兰斯洛没有任何的辩驳话语可说,在此刻,他晓得自己已经进入了之前千方百计想要进入、枫儿的心灵最深处,然而,当枫儿的语气越来越平静,不再啜泣,不再高声说话,最后甚至是寒着表情,如冰河般说出请求话语,兰斯洛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他将枫儿的心彻底重伤了。

    刚刚她说的是“静静地当枫儿”,而不是“静静地当苍月枫”,两者间看来差不多,但是却有着微妙的差别。

    苍月枫,是自己与小草的女护卫,第一心腹;枫儿,却是在杭州小屋里的那个猫女。

    当初在西湖畔分手前,她就已经有所决定了吧?所以在自由都市重聚的时候,枫儿才会让自己帮她又把这象征性的东西戴上。

    她早已经做了决定。这么长的时间以来,这决定从来没有变过,只是自己从来就不了解她,硬是想要把她拖出来,去接受自己自以为是的幸福。

    宁愿舍弃人身,当一头雌兽,也不想面对过往的情仇纠葛吗?如果重拾身而为人的尊严,真有那么地难受,那么蜷缩在一角,静静地过着生活,得到平和的安乐,也是一种人生的选择。

    不能勇于面对人生,这并不是什么错,也不是每个人都应该要勇于面对的。过去枫儿的亲友们,都积极把她推向不愿面对的过去,这是为了她好?还是为了她能在天位力量上有长进?如果只是为了后者,这和强逼着小孩子念书、不顾他们乐趣的父母有什么不同?

    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机会,也有些事情,是唯有当事人才有资格做选择的,其他人不管再怎么亲也好,都没有影响她的权利。无关乎对与错,但假如是真心地重视她,自己就该去接受,而不是一昧地想要改变。

    “呵,我还真是头蠢猴子啊……你一直都明白的事,我却一直都不明白。”

    歉疚地苦笑,兰斯洛想要像以前那样,伸手帮枫儿理理散乱的发丝,但因为光罩内的空间不足,手已经没法再抬上来,只有低头过去吹口气,却把浏海弄得更乱。

    “虽然想过你的心情,却还是一意孤行,给你带来了那么多的困扰,真是对你不起……”兰斯洛道:“你愿意原谅我吗?幸福的方式,并不是只有一种,这点我已经明白了,往后,我会努力给你补偿、给你幸福的。”

    “没有什么原谅与不原谅,我把自己的余生,还有余下的希望,都托付给你和小姐,希望能与你们共有未来,只要是你们的命令,我都很乐意照着做,但是就请为我保留这样的一点自由,让我继续这么没有自我地活下去,这就是我获得幸福的方式。如果再要我付出得更多……我能给你们的,也就只剩这条命了。”

    枫儿淡淡地说完,忽地嫣然一笑。打从认识她以来,兰斯洛从来不曾看过她这样的表情,与过去那种没精打采的冷淡不同,这个笑容却是充满着生气,也在目睹这一笑的同时,兰斯洛感觉到怀里抱着的不是个女奴,而是个有血有肉,有着自我灵魂的真实女人。

    然而,这并不是个灿烂的微笑。

    在接触到枫儿灵魂的刹那,这个笑容竟是凄然欲绝,尽管当初看过枫儿失去妹妹时,*在自己胸前痛哭失声的样子,可是……

    看着这笑容,兰斯洛理解了一件事:真正的悲伤,并不需要*大哭大叫来表现,很多时候,即使是淡淡地笑着,也会让旁人看了想要流下泪来,整颗心都颤抖起来。

    “对不起,真是对不起……”不知不觉,兰斯洛的声音哽咽起来,想起当初在枫儿妹妹的墓前,许愿过要好好照顾她的一生作为补偿,现在却把事情弄得这么糟糕……

    “没关系,你的命令,就是我的归所,我不会对你有任何怨怼之心……永远不会。”

    又是那种没个性的声音,但听在耳里,兰斯洛便知道枫儿已经完成了“切换”工作,把那个以东方为姓的女人,重新埋葬到心湖之底。

    “只是,以后也要请兰斯洛大人多多照顾了。小姐和我,都要拜托您了。”

    “就交给我吧,你的人生、幸福,全都交给我,我会找出让我们三个人都幸福的方法的。”

    心里激动,兰斯洛紧搂住怀中的人儿,轻轻摩蹭。看见她脸上的淡淡笑意,虽然说不上幸福,但却有一种平淡的安逸,心中无限欣喜。

    护身光罩忽然黯淡下来,往内又缩了一寸,令得内里空间更为紧窄,但是心头充满柔情的两人,却全都不理会。

    抱着枫儿,兰斯洛想着很多事。过去自己一直感到好奇,想知道枫儿在这层女奴的面具之下,藏着一颗怎样的心?想要去知道枫儿的真心,想要把这颗心带到阳光底下。

    可是,并不是什么东西都适合曝晒在阳光下,深海的鱼群有适合其生命的居所,冰雪承受阳光的后果便是烟消云散。为了要把过往全都抛开,她竭尽全力地将灵魂埋葬,剩下一个没有自我的生命。

    虽然不健康,但却是生存下去的唯一方法,如果硬要把那伤痕累累的灵魂重新挖回来,给她所谓的尊严,给她新生,那么本来就已经没有理由继续生存的她,也就只有彻底死亡,来得到永恒的宁静。

    兰斯洛当然不认为枫儿这样是正确的人生态度,问题是,“最好”这个定义,在确切的人生中往往不存在,自己只能在现实中作“较好”的选择。

    倒过来想,就像是一个虐待狂和一个被虐狂,尽管这和正常两字彻底背道而驰,但只要彼此间都志同道合,这世上也就没什么事是不可以了。

    (结果绕了一大圈,又绕回原处,真是不知所谓。早知道最后也是这样解决,那天在象牙白塔上就直接抱了她,就没有后来这么多事了,现在搞到来异空间作蜜月旅行,何必呢……)

    和枫儿拥抱在一起,兰斯洛心里这样自嘲着。尽管自己嘴上说得漂亮,答应要给枫儿幸福的未来,但是光罩越来越窄,也越来越是黯淡,显然已撑不过一时三刻,自己和枫儿可能连“以后”都没有,哪有谈未来的资格呢?

    这个事实,两人看在眼里,心里都很清楚,但是他们不说多余的话,沉浸在这一刻的气氛中,看着护罩渐渐失去光华,变为墨黑一片,静静等待着将要到来的事。

    “咦?”

    “啊?”

    当护罩的光芒尽褪,整个空间内没有半点光源,两人本该什么都看不到,然而,却也在整个天地化为漆黑世界的瞬间,兰斯洛与枫儿却不约而同地看到了一件异物。

    说不出是什么,只看到一个小白点,慢慢地从上方飘落下来。速度很慢,体积也很小,若非两人目力非凡,绝对无法看到。

    自从陷身这异空间以来,除了一己存在外,再也没看到半个实体,现在光是看到这移动的小白点,就让两人都兴奋起来。

    “那是……什么东西?”同时出口的问题,带着同样的疑惑,还有几分不知吉凶的惶恐。

    只见那白点越来越多,从那应该是上方的位置飘洒下来,一点、一点,闪耀着晶莹皎洁的白光,为着漆黑一片的世界增添了色彩。

    “咦?怎么会?那是……”

    “兰斯洛大人,您看出什么了吗?”

    “枫儿,你看,那像不像是雪?这个世界正在下雪啊!”

    被兰斯洛这样一说,枫儿也才确认,那些晶莹的白点,缓缓自上空缤坠,飘洒了一片洁白,看起来还真像是严冬的雪花。问题是,这个异空间又怎么会下雪了?

    方自疑惑,忽然一粒雪花飘落在已经黯然无光的护罩上,两人只感到一阵极为强烈的震动,这座一直守护着他们的光罩,已经无声地粉碎,消失无踪。

    (糟糕!)

    一直在等待此刻的到来,兰斯洛心中大惊,连忙催运天位力量,想要抵抗来自外部的种种不利因素。只是,也许自己可以暂时承受高压、高温、剧毒……但却不能无中生有,在一个没空气的地方制造出空气啊。

    不过,两人很快就发现了,外头的世界,什么有害因素也没有。他们没有再继续流动,而是在光罩破裂之后,有了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尽管往下看仍是一片虚无,雪花也无止境地落下去,但是两人却可以像是平常运天位力量浮空一样,稳住身形。

    呼吸起来一样的空气,冰冷却不至于无法承受的温度,当雪花飘落在肌肤上,潮湿的阴寒感觉,就和正常世界的冬天没有两样。

    “为什么会这样?”

    “不知道,不过,我有种感觉,好像在光罩破裂的时候,这个世界也改变了。”

    兰斯洛的话才说完,忽然听见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像是某种歌声,又像是某种音乐声,由远而近,过不多时,连枫儿也听到了。

    不管是什么,这代表这空间内有其他生命的存在,两人互看一眼,心头充满怪异的感觉。

    “听见了吗?枫儿,那种叮叮当、叮叮当的音乐……”

    “听见了,有点耳熟,我以前好像听过的。在青楼音乐训练的时候,我听过很多曲子,这首歌好像是……好像是耶路撒冷圣教的一种节庆歌谣。”

    会在这种地方听见耶路撒冷的圣歌,兰斯洛错愕地苦笑道:“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要告诉我,天草四郎那个大路痴来这里救我们吧?”

    情势特异,枫儿也解释不出来,只有听着那“叮叮当”的乐声越来越近,片刻之后,不仅是声音,连身影都渐渐清晰。

    那还真是一个很怪的景象,至少与两人预期中的怪物全然两样。八只肥壮的棕色麋鹿,身上挂着鞍配与鸾铃,四蹄如飞,后头拖着一个黑色的大雪橇,上头放着一个满满的大布袋。

    驾驶着雪橇的,是一个看起来胖嘟嘟的大胡子老人,穿着红衣与雪靴,银白色的长胡子,在漫空雪花中分外显得亮眼,就这么乘着雪橇,响着金铃,朝两人而来。

    “枫儿,你知道这家伙是谁吗?”

    “嗯,我以前在图鉴里看过,他就是耶……”

    “耶路撒冷的重要人物是吗?哼!我早就感觉出来了,好,等一下我们不动声色,我对付这老鬼,你就趁机抢他的鹿,我们乘雪橇离开。”

    “呃?不是吧?连他你都敢打?我们会变成世界公敌的。”

    “这、这家伙来头这么大?”

    “绝对比兰斯洛大人和我的所有后台加起来都大。”

    两人一阵交谈,那白胡子的红衣老人已乘雪橇来到他们跟前,呵呵一阵大笑,用很笨拙的动作,从背后的大布袋里掏出两件礼物,分别丢给兰斯洛与枫儿。

    “你……”

    兰斯洛与枫儿互看一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方要出言询问,却见那老人微微一笑,轻轻道:“要幸福喔。”

    陌生的老人,却有着两人都很熟悉的女性语音。他们心中一惊,还来不及说些什么,手中的礼物忽然发出豪光,身边的一切也全都模糊起来,像是水中倒月,变得不再清晰。

    恍恍惚惚,老人的样子有了改变。红衣慢慢变成了典雅的白袍,满是皱纹的老脸变得光滑柔亮,黑色长发披垂下来,一双洋溢着慧诘光彩的眼眸,隐约闪着喜悦的泪光,就这么站在虚空中,像一位美丽的女神,十指如莲花般交叠,结着圣洁的手印,向逐渐消失身影的两人,献上离别的祝福。

    “你们两个~~要?幸?福?喔!”

    ※※※

    为了要察探日本三神器,泉樱和有雪唯有再度潜伏回京都。

    池田屋事件的发生,令得整个京都一片风声鹤唳,路上的几道关卡检查得极为严厉,不过自然不至于对两人产生什么阻碍。

    回京都的问题,可以用易容改扮来解决,泉樱不擅长此道,但有雪却是个中好手,一切工作由他包办。雪特人在大陆各地均是受到排斥,如果没有几招改扮的功夫,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进入京都之后,就算被人认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以泉樱的实力,大可以恃强杀出重围。最值得顾忌的,还是京都现下的两大强人,天草四郎与织田香,如果是与他们正面遇上,泉樱可能还有机会走脱,他有雪大爷是当定俘虏了。

    有雪并不赞成在这个时候潜回京都,因为泉樱自己在池田屋一役中受创甚重,各处内伤不说,一双手掌更是几乎扭曲变形,连拿枪都很困难。

    “喂?有没有搞错,你这样子还能动吗?都伤成这样子了,如果要和人动手,我们岂不是必死无疑?”

    在确认泉樱的伤势之后,雪特人被吓白了脸,慌忙摇手拒绝这趟必死之行,但是已经下定决心的泉樱却不接受,坚持要返回京都,察探三神器的秘密。

    “要去也不急于一时啊,等你身体养好了……”

    “呜……可、可是如果不能赶在夫君回来之前查到,我怕我的牙齿会被他一颗一颗地拔光……”

    “有什么好怕的?装假牙就行了嘛,如果你怕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个好医生。我师父她医道如神,区区装一副假牙,难不倒她的。”

    两人的谈话没有交集,最后有雪几乎是被泉樱硬押着上路的。自身伤势的影响,泉樱并非不知,也便是因为如此,所以她才急着出发。

    有雪只看到了事情的表面,并非全貌。那日战斗后昏去,身上的伤势之重,可以说随时都会致命,但在京都城中醒来,却发现自己虽然有些筋骨重创,但较诸致命伤势,已经有很大差别,而现在,自己甚至不敢拆开包裹着双手的绷带。

    犹自泛红的绷带,似乎仍在渗着血水,但自己很清楚,出血早就已经停止,皮肉亦已经愈合大半,在痛楚渐渐消失的同时,各处筋骨都已然没有大碍了。

    而现在距离那晚的战斗,还不满四十八时辰……

    这不是正常生物该有的痊愈速度,泉樱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究竟怎么了。对此,她感到深深的不安,而且想起自己可能忽然失去意识、作出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她就觉得有必要尽快完成眼前任务,免得再度失去神智。

    两人就这么改扮进入京都,由于驻扎于此的白家子弟兵不是被捕杀,就是早已逃出城去,再没有了过去的掩护,一切都得要自己来,行动上也不得不步步为营。

    和外头的重重关卡不同,京都本身倒还算平和,没有实施什么治安管制。可以想见,日本当局并不愿意让那晚的血腥气氛持续蔓延,造成民众不安,因此在隔日便让一切商店照常营业。

    用身上仅有的日币,泉樱和有雪在面摊中吃了两碗拉面,商量要如何探查情报。

    像这一类的秘密,应该是只有日本的高层才知道,因此,怎样都是要进京都城一趟了,而有雪更为着活动资金不足,努力教唆泉樱从京都城里拿些贵重财物出来。

    “对了,找其他人很不保险,何况我们根本不知道有谁晓得这些秘密,照我看,干脆直接去问敌人的头头。”

    “头头?”

    “就是丰臣秀吉啊,别人不知道三神器在哪里,堂堂幕府大将军不会不知道吧?即使他不知道,我们也可以用他当人质,去逼那些知道的人说出来啊。”

    大概是跟随兰斯洛日久,有雪这番想法只能用胆大妄为来形容。然而,这却也是个相当实际的方法,泉樱虽然觉得不妥,一时间也只有照办。

    实际要进入京都城时,有雪打死也不愿意跟,免得失手被擒,再度受到寿司大餐的招待,泉樱只得孤身而行。

    京都城内的环境,泉樱早已熟门熟路,轻而易举地便避过所有守卫,直奔秀吉公疗养所在的二条院。

    对于向秀吉逼问三神器所在一事,泉樱心内老大不愿。再怎么说,向一名重病的老人逼问,都是很说不过去的事,她打算客客气气地问话,甚至是恳求,如果对方坚持不说,那便只得放弃,绝不能无礼冒犯,顶多再拿个几袋金币回去,就可以让俊太郎没意见了。

    进入二条院,极有可能碰上织田香,泉樱对这点忌惮甚深,小心翼翼地匿踪*近,却又知道对方的天心意识犹胜于己,这番做作的意义实在不大。

    在抵达二条院时,她不敢太过*近,只是远远地躲着窥视,果然在一番努力后,确认有强天位高手伏藏内里,但却不是织田香,而是身为幕府大师范的天草四郎。

    心中诧异,在等待片刻后,泉樱决定行险,悄悄移动过去。听说当前的强天位高手中,天草四郎的天心意识极其低劣,偷听他说话总比偷听其他人容易,可以搏一搏。

    从一个隐密角度窥探内里情况,发现天草四郎正自行功运力,帮着秀吉公调理经脉气血,镇压病情。

    两人一面行功,一面交谈,听起来,彼此交情相当不错,而这样的治疗也不是第一次,早在十年之前,如果不是因为天草四郎的暗中出手,幕府大将军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饶是这样,天草四郎也只能把死亡的时间延后,做不到更进一步的治疗,自嘲着本身的没用。

    “天位力量终究不是万灵丹,至少强天位做不到。要治愈你这身病,除非是植入魔血魂,或者……嘿,看看有没有斋天位高手愿意帮你一把,以那层次的力量来帮你治病吧。”

    秀吉公只是微笑,似乎对本身生死浑不在意,却谈起了对义儿的担忧,希望天草四郎多多照顾。听起来,好像是宗次郎出了事。

    “这个浑蛋徒弟,之前不知道告诉她多少次,要她小心自己身体。她的血人间界是很难找到的,她还好像大拍卖一样到处捐,现在终于倒下了。”

    天草四郎语气不善,却听得出里头的关切,最后他安慰友人,自己已经有了头绪,就算日本没有适当人选,在风之大陆上,仍是能找到人选。

    两人又说了一阵子,始终没有谈到三神器上头,眼见天草四郎即将离开,泉樱不敢多待,在被发现之前先离去。

    行至半途,忽地心里一震。抬头望向天空,只见上空闪窜着瑰丽的极光,一点一点的白雪,缓慢地从六月的夜空洒落下来,将整个天空遍布上一片晶莹白色。

    泉樱难以置信地望向南方,在那里,她强烈地感受到兰斯洛的气息,心绪激荡,安慰的泪水不禁滑过脸庞。

第三章 乡居闲情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六月雷因斯东海日本

    一如泉樱所感应到的,兰斯洛重新回到人间界。

    分别来自几个不同源头的强大力量合作下,终于突破空间障壁,打破了星辰之门创招以来未有的先例,将身陷异界的他与枫儿拯救回来。这确实是一件相当侥幸的事,然而,光是将他们从异界带回,施救人员就已经耗竭全力,没办法再顾及出口位置了。

    也因此,当两人骤觉眼前一亮,重新看到熟悉的阳光,心头大喜,却还来不及确认彼此身影,就觉得脚下一空,笔直往下坠去。

    如果是置身高空,以两人的天位力量,并没有什么危险,只要稳住身形,慢慢降落就是了。不过,当脚下距离水平面不足半尺,便是两人速度再快,也来不及应变,就这么“扑通”、“扑通”两声,臭气薰鼻,摔落泥潭。

    两人落足之处,赫然是一个满是污泥、水草的池塘,这一下重重摔落,笔直沉了下去,当兰斯洛从泥潭中浮游上来,探头朝四周一望,赫然发现这是个人数不多的农村,临著池塘的几块田,种著翠绿的蔬菜,几只小狗在田里跑来跑去,听到这边的异响,忙于农事的人们抛下手边工作,跑过来查探究竟。

    先赶来的人,看到兰斯洛由水中探出来的大头,连忙对后头的人大喊,“喂,没事,一头猪掉进池塘里头去了。是谁家的猪没有看好,掉进池塘啦?”

    后头的农人闻言,都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而那头掉进池塘的猪却抢先开口了。

    “混帐东西!哪个家伙敢认,本大爷把他斩成十七二十八块!”

    肥猪口吐人言,实在是骇人听闻,特别是当这头猪慢慢从泥塘里站起来,露出底下的人身,气急败坏地指著众人,破口大骂,众乡民只以为是妖孽作祟,吓得魂飞天外,大叫一声,掉头就跑。

    “喂,别跑得那么快啊,这里是什么地方?来个人先回答我再跑行不行?”

    污浊的泥浆水反射著模糊倒影,兰斯洛看得很清楚,自己又回复成那个猪头人身的丑样子,当下怒从心起,随手一记刀劲,将池塘斩得支离破碎,泥浆水像是逆流瀑布一般直冲天上。

    “似乎是因为回到原来世界的关系,兰斯洛大人身上的诅咒又再度回复了……”

    淡淡的一句话,适时地提醒兰斯洛有人在身旁。转过头来,枫儿正站在旁边,很自然地拨拨发丝,擦去附著于上头的污泥。

    “真是混帐到家,早知道这样……”

    说到这里,兰斯洛忽然语塞。假如早知道回到原世界之后要继续顶著猪头,自己就会选择留在异界吗?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真是的,要救人也不一次救完,还有这样子救一半的。让我这样子顶著个大猪头,样子挺俊的吗?”

    “不能这样说啊,那边光是要救人,一定也费尽心思了,虽然我不懂魔法,但是把陷身异界的人重新救回现世界,这种事我可是头一次听过。能够回来,就很幸运了,不可以再对小姐有什么奢求了。”

    枫儿平静地说著,兰斯洛顿了顿,问道:“你也觉得是小草吗?”

    将两人从异界救出的那位女神,尽管她的身影在白光中看不太真切,面孔亦有些模糊,但是以兰斯洛、枫儿对她的熟悉,仍是一眼就认出来,那就是目前行踪不明的小草。

    枫儿点头道:“除了小姐,不可能是其他人了。如果有一天我身陷危机,有个人排除危难,把我救出来,我相信那个人一定是兰斯洛大人,同样的,当我们两个人都出事的时候,会第一个对我们伸与援手的,一定也就是小姐。”

    “嗯……你这么说倒是没错。”兰斯洛道:“结果,一直到最后,我们三个人还是分不开啊。”

    “这个样子不是很好吗?因为我一点都不想与兰斯洛大人和小姐分开啊。”

    没有丝毫的犹豫,对于兰斯洛的感叹,枫儿很快就这样笑著回答。爽朗的态度,让兰斯洛心中一奇,暗忖从异界回来之后,枫儿的心情、想法,似乎有所改变,像这样子的明快回答,以前是无法从她口中听到的。

    或许也是因为如此,现在她身上虽然罩了一大片污泥,但是那带著笑靥的容颜,在自己眼中看来却是俏美明艳,比什么盛装都要美丽。

    这……应该是喜事一件吧?

    没有找到想要的情报,泉樱潜入京都城的唯一收获,就只剩手里拎著的几袋金币。她本人是相当失望,但是有雪却欢天喜地,庆幸能够重新过著挥霍无度的荒唐日子。

    “哈,还是当强盗比较爽。”有雪乐道:“自由自在,缺了钱就随便去找人抢,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有什么职业比这更过瘾吗?”

    “有啊,乞丐。”

    “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这女人,你有没有发现,自己说话越来越难听了喔?用这种语气,你是瞧不起强盗吗?”

    蹲在路边,看著摇曳的青草,泉樱摇摇头,声音听来也有气无力,“我……我是不怎么喜欢强盗。有手有脚,四肢健全,为什么不脚踏实地去奋斗,要*掠夺他人来成就自己呢?”

    “神经病,只要扯上奋斗,那就一定会踩到人,最后也一样是掠夺本属于别人的东西来成就自己,当不当强盗只是形式上的分别,从因果线上来看,都是一样的。”

    说著一己的偏见,有雪道:“再说你不喜欢也没用,因为你已经跟著我们下海,也是强盗啦。”

    不白之冤,泉樱连忙否认,“哪、哪有?我只是从城里拿了两袋金币出来,虽然是小偷,但也说不上是强盗啊。”

    得意忘形,有雪大笑道:“嘿,你虽然只是小偷,但是你嫁了我老大,我老大是个强盗头,你不就成了他的押寨夫人,就是强盗婆了吗?”

    “夫君他……是强盗?”像是遭受严重打击,泉樱惊得站了起来,退了几步,“他不是王爷吗?”

    有雪这才察觉自己说溜嘴,连忙补过,“这两个字眼有差别吗?王爷就是父母官。什么是父母官呢?顾名思义,就是要像父母一样视民如子,也就是尽量地欺压他们。当官的本来就是吃老百姓,如果不是为了鱼肉乡里,官字又为什么会有两个大口呢?所以根据这些来说,王爷的工作和强盗并没有什么差别。再说,你看我老大那副德性,他不管穿什么都很像强盗吧?”

    “这……倒也是……”

    白鹿洞的学术中虽有清谈一派,长于辩才,无奈泉樱不善此道,如果是一般情形下据理而争,她确是口齿清晰,能言善道,但是碰上有雪这一大圈歪理,早给听得头晕脑胀,最后点头称是。

    “再说你的态度也很有问题,既然是当人妻子,就应该嫁狗随狗,怎么可以因为丈夫的职业而嫌弃他呢?”

    为了怕自己刚才说溜嘴,往后被追究起来惹祸上身,有雪连忙进行机会教育,弥补过失。

    “你以前在混黑社会堂口的时候,我老大可没嫌弃过你,我也没有,现在你一得意起来,就看我们不顺眼,泉樱啊泉樱,你这样子的态度,连我这个和你从小混到大的老朋友都看不过去啊。”

    嫁鸡随鸡这句话,泉樱脑海中是有著隐约的印象,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既然和忘恩负义四字扯上关系,自然就觉得十分愧疚,向有雪补陪不是。

    她脸上的急切神情,看在有雪眼中,实在是非常好笑。这趟他被敌人活捉,逼问出口供,算是严重出卖国家的背叛行为,虽然没有人指望雪特人能严格守密,但如果被追究,终归是麻烦一件,所以必须在其他方面立点功劳,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拿眼前的泉樱当祭品。

    昨晚莫名其妙地下起大雪,此时正值六月天,快要进入七月,饶是向来凉爽的日本,也显得闷热,但是昨晚那场大雪突如其来,事先全无预兆,就这么洒遍了京都周遭的数百里土地,一夜之后,人们对于眼前的琉璃冰霜世界相顾失色,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天地异变,许多人甚至将这当作是某种不祥徵兆,为之鼓譟不安。

    泉樱说,在那阵风雪里,感应到了兰斯洛老大的气息。想来也没什么好奇怪,这个男人向来福大命大,背后*山又硬得很,就算出了什么事,总有人会想尽办法地把人给救回来。

    问题是,他一回来主持大局,自己就要倒楣。要拿到日本的镇国三神器来将功赎罪,好像没有那么简单,既然如此,只有试著去把泉樱稳住,当老大要找自己发脾气的时候,推她出去。虽然很可怜,不过横竖这个美女自己有得看没得吃,那么死她总比死自己要好。

    泉樱自是猜不到有雪心中的念头,满心所想的,就只是如何去取得三神器。

    根据自己以前在宫廷中所听闻,所谓的三神器:八咫镜、天丛云剑、八咫琼勾玉。是日本创国时便已存在的神器,没人知道来历,只晓得那是正统皇权的传承证明,向来放在神社内,由神职人员守护,只有遇到盛大祭典、权位传承时才会被用到。八咫镜祭于伊势神宫,是伊势神宫的神体;天丛云剑祭于名古屋的热田神宫内,是热田神宫的神体。

    至于八咫琼勾玉,多数的日本人都只听过其名,不知道其确切所在,但自己曾经在宗次郎身上看过,也曾看织田香小公主佩带过,显然是他们两兄妹的随身饰物,要弄到手,就只能从他们身上打主意,这可比弄到八咫镜和天丛云剑困难得多。

    巧取豪夺都没把握,只好把目标放在剩下两个上。

    伊势神宫是当前日本最大的神宫,信徒众多,更是每一任幕府大将军都会亲临参拜之地,地理位置明显,从那边下手应该是比较容易的。

    只不过,自己对于做盗贼这种事,还是很不情愿啊……

    “你不想做强盗,那也可以,问题是人家有可能把东西借给你吗?不可能吧?既然人家不肯借,我们又非要不可,那当然只有用抢的了。自古以来,说翻脸了就只有动手,这是必然的道理。”

    仍在给泉樱灌输错误思想,有雪道:“我以前听老大说过,日本三神器的存在,关乎到突破天位的秘密。你想想,如果你的力量比我老大还强,那他就算想像之前那样对你暴力相向,你也不怕啦。”

    “我……怕不怕都没关系,只希望他别气我就好了,我们去搜集这三神器,也祇是希望他高兴而已。”

    “唉……你这人怎么半点火性都没有?之前也是这样就好啰。”

    有雪对泉樱摇头叹息,两人一同往伊势神宫出发。一路上只看见人心惶惶,似乎那夜的大雪,比池田屋事件更让人不安,而有雪发现有利可图,一路上就在各处茶馆干起说书的老本行。

    “以前有一个好姑娘……因为……所以……于是她临死前对她的国家下了诅咒,只要她真的是冤枉而死,在她人头落地的刹那,血会往上喷六尺高,而且会在六月天开始下大雪……”

    绘声绘影,配合时事,效果真是非同凡响,他们所经过的路线多是农村,愚夫愚妇,没有多少判断力,个个听得脸色苍白,疑神疑鬼起来,都是担忧国家将有大祸临头。

    “俊太郎,你说的是真的吗?如果有人受到冤枉,天上就会飘洒六月雪?真的有过这样的事啊?”

    纵然失去记忆,过去二十年所习惯的理性思考仍在运作,泉樱就没有那么容易相信,在故事说完后,悄悄追问真假。

    有雪却已经充分了解她的思考模式,简简单单就封住了她的问题,“是啊,如果有一天老大气疯了砍掉你的头,你的血会往上喷六尺高,大雪会一直下到隔年六月。”

    一直在担忧自己与兰斯洛的相见,被有雪说中心事,泉樱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摇手,表示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唉,女人真是好骗……)

    有雪这样想著,仍是继续这份兼差打工。自己说故事,并且让泉樱穿著一身雪白和服,坐在茶馆一角,黑发半垂下来,遮住面容,即使是大白天,看上去也是阴气森森,更别说傍晚时分所造成的效果了。

    更有一次,泉樱来不及换衣服,就这样与有雪赶路,到了晚间投宿时,夜色已深,有雪敲开旅社大门,问老板要一间房、一张床,老板则是打量著两人,有几分疑惑,又有几分惊惧地开口。

    “这位客人,你旁边的这位小姐,也和你睡同一间房吗?”

    “啊?什么?我身边哪里有人?我是一个人进来投宿的啊。”

    这句话的效果实在太强烈了。有雪甚至还来不及装出恐惧的表情,店老板就已经两眼一翻,口吐白沫,晕倒在地。

    “干得好,泉樱,你的样子实在是太像鬼了。”

    “嗯……就算被你这样夸奖,我也高兴不起来。我长得有那么丑吗?”

    “傻瓜,就是要美女才扮鬼扮得像,如果是个丑八怪,为什么要扮鬼?自己把遮脸的布袋掀开就可以吓人了。”有雪哂道:“不过话说回来,我老大是个很有女鬼缘的人,以前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他就曾经被女鬼缠过,那个女鬼叫什么名字来著…

    …忘记了,反正是个好漂亮的妞。后来他另一个明媒正娶的老婆也变鬼了,而你现在又这副扮相,简直是配合到极点啊。“

    听得满心疑惑,泉樱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不了解丈夫了……

    虽然从异界回来,但兰斯洛并没有马上采取行动。

    在池田屋事件中,他受的伤著实不轻,特别是被龙枪透体而过的那一记,纵然用乙太不灭体强行催愈创口,却无法驱出那侵筋断脉的枪劲。焚城枪的爆裂劲道,在得到苍龙心法的助益后,水火相济,成了一等一的厉害功夫,会将爆破威力潜伏,自行在体内游走,寻找护身劲道最弱的地方爆开。

    如果像当日枯耳山上的情形一样,是泉樱强而兰斯洛弱,这一枪必然制他死命,连运乙太不灭体的机会都没有。然而,就是因为情形已经不同,他才能够以更强、更霸道的内力镇住龙枪劲,将之收束一处,慢慢化散。

    散劲的法门,纯粹以天魔功为基础,将侵入体内的劲道一丝丝地抽出,归化为本身内力,助长修为,算是一种另类修行。这工作并非一蹴可成,估计要花上十天半个月的功夫,兰斯洛与枫儿一起在乡间租了间茅屋,过著短暂的隐居生活。

    从理智上来说,兰斯洛知道自己应该觉得自豪。

    龙族绝学当日能被尊为二圣之一,实是非同小可。放眼当今强天位高手,若与自己易地而处,被这样一枪透胸而过,不管是天草四郎,还是陆游,都必须花上一年半载的时间,才能彻底痊愈。如果是那个以天心意识低劣程度享誉四方的李老二中枪,甚至有八成机会被立毙当场。

    自己能在短短半个月内康复,全是因为身兼天魔功、乙太不灭体两大奇功的关系,为此,实在是足堪自豪了。

    可是兰斯洛却高兴不起来,怎么样都无法驱除心头的那股不快。过去的自己,因为无知,所以不会察觉到这其中的差别,但正因为有所长进,他才晓得自己的失败。

    饶是花了许多时间苦练,自己仍是无法完全掌握住天魔功。若是武中无相全开的白起,像这种程度的枪劲,他可以瞬间就以天魔功将之吸尽,化为己用,再催愈伤口,前后不过是弹指功夫。

    而若是陆游、天草四郎上阵,必然会有更稳当的战术来应付,绝不会搞到胸口中枪,落入这般狼狈窘境。

    今日之所以能够占到上风,只是因为高人一等的强天位力量,倘使自己仅有小天位力量,肯定就这么凄惨地被泉樱一枪干掉。

    脑内理智仍在做著分析:以弱胜强,是战术上的邪道,并不足取;拥有比敌人更强的力量,恃强凌弱,这才是百战百胜的筹码。自己之所以能以强天位力量轻取泉樱,逆转枯耳山之战的形式,就代表这段时间内自己的苦练与努力,确实是有著成效,超越了她。

    只是,理智归理智,兰斯洛的胸口有一股不能平息的欲望,让他无法接受自己的耻辱样子。

    即使是小天位,即使是用著更弱一级的力量,自己也想要胜过龙族绝学,这个想法是不是太狂妄了呢?

    应该是的,因为龙族神功就不是那种华而不实的东西。便是因为龙族绝学、神器了得,泉樱才能以小天位力量,与力量强她不只一筹的自己激斗,不落下风;而对于这等经过千锤百炼,千万年来挫败强者无数的神功,妄想用更低一层的力量取胜,这就是不切实际的想法。

    但……不切实际也好,自己就是想赢。即使力量不如人,也能以种种条件扭转局势,设法取胜,这样才是一个武者应有的精神吧?

    如果今天自己要胜泉樱都胜得这么辛苦,又怎么去对付更胜于她的其余强人呢?

    特别是那个……织田香。

    虽然还未曾与她正式交手,但兰斯洛心里有数,自己对上宗次郎时,之所以能击败他那鬼神莫测的九曜极速,完全是以更强的力量强压,若是织田香以不逊于己的强天位力量发动九曜极速,消除不利条件后,自己还有胜她的把握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既然身在日本,与织田香的一战计决无法避免,在与她正面对上之前,自己就必须想出一个策略,去破解她的九曜极速,要不然,这一仗就是将成就对方“秒杀公主”之名的耻辱惨败。

    上次与二舅子取得联络,听说源五郎已经离开自由都市,在动身来此的途中,或许……他会有些好主意吧。

    “兰斯洛大人,还不歇息吗?”

    身后传来枫儿的声音,刚刚沐浴出来的她,换上了一身粗布和服,从后头出来。

    乡居简陋,附近又没有温泉,自然不可能有热水洗澡,普通的沐浴方法,都是从井里打水,回来烧热之后,在后院的简陋木盆中洗涤身体。在这一点上头,修习炎系武学的枫儿,确实比旁人占便宜,最起码烧热水的速度快得多。

    沾著水珠的黑发,披垂在肩头,枫儿一面用毛巾擦乾,一面在兰斯洛身边坐下。

    看著美人沐浴后,脸上泛著一层粉红色的娇美模样,还有襟口隐约露出来的雪白肌肤,兰斯洛确实感觉到一种生而为人的幸福。

    自从来到这个小村庄,暂时落脚后,枫儿的态度就有著改变。如果是以前,纵然是两人独处,她也不会那么坦率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还记得当初从自由都市前往基格鲁的路上,她总是待在自己背后的位置,为自己守护背后的死角,而她不管是坐下或躺下,背后一定会*著东西,如果不是树,就是石壁,理由是:“虽然石壁和树中都可能藏有埋伏,但是发动起来,会有波动,比单纯空气容易察觉,也可以降低背后忽然中招的风险。”

    这是生活在黑暗世界里的好手,所必须具有的职业警觉吗?兰斯洛不清楚,那时的自己,只是惊讶于枫儿心中的不安全感,竟是如此之重。

    也曾经听小草说过,在她执掌女王大权,枫儿负责贴身护卫时,刚开始,每次自己想要找她,四下没看到人,盲目地在附近走了几圈,也没见到踪影,最后在叫唤声中,枫儿从天花板上跃下现身,这才知道她一直是跟著自己,贴身保护,后来养成习惯,要找她的时候就是轻轻叫一声,她如果在,就会从背后现身。

    当时小草希望她能在这方面有所改变,不要像头老鼠一样整天藏身在暗处,但却被她以“职业需要”而拒绝。

    对于枫儿的藏身功夫,兰斯洛是很佩服的,因为虽然彼此力量同级数,自己的感官又较寻常高手敏锐,但十次中仍有六、七次,自己察觉不出枫儿就在左近。

    但是最近却有所改变。在这里租屋住下后,枫儿没有再静静地躲于自己背后,而是很自然地在自己身前身后走动,忙著整理各种琐事。

    问起为什么不再躲藏在天花板上,她仅是微笑著说,“因为我们现在是两个普通人,普通人没有必要上天花板啊。”

    似乎是因为在自由都市精心苦练过的关系,枫儿作料理的本事已有所长进,像从前那样,将六阳烧鸡作成一碰即炸的生物兵器之事,现在已经不再发生。虽然在料理的天份上,她似乎远不如泉樱,菜色味道上仅能算是普通,但对于兰斯洛来说,只要能入口,那便没什么好挑剔了。

    真正重要的是,看著她那被炊烟薰黑的专注容颜,看著她为自己沏茶、铺被子的样子,看著她打水沐浴、还有夜里坐在自己身旁,一同看著星星谈心说话……这一切的不同,让兰斯洛感觉到一种很特别的“平凡”。

    事情很明显,枫儿是努力把自己表现得像是一个平凡女子。这并不是说她已走出过往阴霾,从这趟异界之旅,自己晓得她的心结之深,已经无药可救了。当结束日本之行,回到雷因斯后,自己仍然是只能在天花板上找人。

    只不过,当枫儿接受了自己的幸福邀约,愿意将三个人的关系更进一步后,她心里的某处,那身为一个女性的部份,不自禁地希望进行一点特别的仪式。

    换言之,在这只有两人相处的一小段时间里,就是枫儿心中所认定的蜜月时间了。

    这件事是没有办法诉诸于口的。因为即使是兰斯洛与小草,他们两个人也并未共度所谓的蜜月。在那段新婚燕尔,本应是无比甜蜜的时光里,夫妻两人虽然眉笑颜开,但在笑容中,仍有一丝彼此都知道的酸楚。基格鲁一役所造成的遗憾,是永不痊愈的伤痕。

    身为正妻的小草,尚且如此,自己如果得到了本应属于她的幸福,那不是太过分了吗?

    正因为如此,枫儿没有办法把这种心情坦率表现。而迅速察觉到这一点的兰斯洛,也就把枫儿的改变当作很平常一样,没有特别说什么,以免再刺激她本来就过重的责任心。

    其实,兰斯洛并不认为小草会责怪枫儿。在异界时,她那一声“要幸福喔”的吩咐,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希望能减少自己与枫儿的心理负担。不过,自己总不能因为这样,就和枫儿笑著说“没关系啦,把那个死婆娘抛进坟墓去,我们两个一起掌握幸福吧”。

    因为体谅枫儿与小草的心情,所以自己现在并不急著动身。这段乡居时间不可能一直延续下去,不过,就尽可能让这段时间延长一点吧。

    “我们一直待在这边,没有关系吗?”枫儿问道:“您到日本来,应该不是为了在这里闲居吧?”

    “我高兴作什么,没有人能干涉。日本这边的布置,现在乱成一团,白老二忙著收拾善后,在他把人力重组之前,我们就算把京都城翻过来也没用,何况我现在还要养伤。”

    兰斯洛笑道:“不过这些都无所谓,有些人就是不爱江山爱美人,对我来说,现在能够这样抱著你,比拿下日本重要啦。”

    枫儿面上一红,靦腆地转开视线,道:“哪有帝王这样子说话的……让人家知道,一定会把您当成是昏君的。”

    “反正我怎么样都不可能变成名君的,当个昏君总比暴君要好。”摇摇头,兰斯洛笑道:“夺国、喝酒、抱美人,我高兴灭哪一国就灭哪一国,不高兴就随时取消,千头万绪,尽随我意,这样才称得上是无上权力啊。”

    这样的回答,并不在枫儿的预计之内,她吃了一惊,脑里忽然闪过一个想法,道:“那么,您当初和白二少爷联手,要拿下日本的计划,该不会也是……”

    “我答应他,是理由之一,但当时我确实有一股想要掠夺他国,夺人疆土,坐上别国王座的欲望,对艾尔铁诺用兵太慢了,所以我先拿日本开刀,不想等那么久。”

    “那……打通海上交易路线的理由,是……”

    “是什么理由有什么相干呢?我现在想要的东西,就去把它掌握在手中,这就是最正当的大义名份。至于用什么理由作为掠夺的藉口,那都只是表面形式。”

    兰斯洛哂道:“所以你们的反应,让我很好笑。为了打通海上贩毒的路线,必须拿下日本;或是为了开疆辟土,清除后侧威胁,所以要拿下日本,这两种理由从道理上看来是一样卑劣,并不会改变我们身为侵略者,到他国去烧杀掠劫的事实,为什么前者令你们不安,后者就让你们心安理得呢?”

    历史上所谓霸主型的君王,都是像这样子霸道而不讲理的吗?枫儿不知道。虽然她是兰斯洛的心腹,比许多人都要了解他,但是现在的这一面,却是她所不熟悉的。

    感觉到枫儿的困惑,为了不让她感到隔阂,兰斯洛收敛了自己的狂霸之气,把话题转移,将手中的小扇递给她。

    时间已经进入七月,日本的夏季也悄悄地到来,农村里的夜风极为凉爽,带来田中稻穗的馥郁香气,令人胸臆舒畅。

    闪闪天星,在无云的夜空中,绽放著明亮光彩;田里的蛙鸣、不远处此起彼落的犬吠,间歇地传入耳里。由茅草搭建的小屋,被早上的阳光烤炙,虽然是夜晚,仍淡淡地散著一种甜甜草香,和著身旁美人的香气,组成一种特别的芬芳。

    一点一点的绿色萤光,在草丛中穿越闪烁,那是出来参与夏夜飨宴的萤火虫,为著长风良夜增添属于夏夜的颜色。

    这许多美景中,最让兰斯洛目光留连不去的,就是侧坐在身旁的枫儿。

    穿著一袭素净的粗布和服,一条红绿星纹的腰带束勒出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材,将上半身的丰满浮凸,还有腰间的纤细,作著明显分界。

    由于刚刚沐浴过,尚未全乾的秀发并未簪起,简单地绑在脑后,露出雪白的脸庞;手上持著圆形的小团扇,轻轻摇曳,为细致的颈项送来凉风,还顺道将喉间的细小水珠,沿著颈肩曲线,推送往胸口的浑圆山峦;侧坐著的两腿,依著仕女该有的礼节,典雅地弯曲著,却从袍脚露出一小截白皙柔美的脚踝,诱人遐思。

    心头一动,兰斯洛索性侧趴下来,斜斜地看著眼前的夏夜美人,看著她的一举一动,清艳眉目,眼中的神韵,真的好像是画中人物一般。

    “兰斯洛大人,您在看什么呢?”对于这男人的动作感到不解,枫儿一面猜想是不是脸上有什么东西,伸手去摸,一面轻声问著。

    “枫儿……你真是美人啊。”

    兰斯洛不由得有著这样的感叹,挑灯看美人,本来就是一件赏心乐事,特别是看著枫儿绽放出浅浅笑靥,享受这刻难得的“平凡”,心里的满足真是难以形容。

    微笑著,枫儿面上忽然掠过一丝黯然,在一阵犹豫之后,她有了决定,低声说话。

    “以后,就要拜托兰斯洛大人了。因为……我真的是越来越没用了,虽然一直在苦练,但却总帮不上忙,对上天草、对上白起少爷,还有这一次……我什么都做不到……我真的很努力了,可是……以后要请您多多照顾了。”

    乍闻此言,兰斯洛不但心中讶异,更花了老大力气,这才维持住表情不变。

    对于枫儿来说,自身的武力,是她存在于世的最大价值了。然而,她或许也发现了,像她这样的人生态度,并不符合天位武者的修练准则,当战斗水平逐渐升格到强天位战的同时,她却局限于自身心障,无法更形突破,往后非但派不上用场,甚至还可能变成累赘。

    她一定也拼命苦练过了吧。可是实战的成绩,却是一场接著一场的耻辱败战。武道修行这种事,很没有道理,许多时候并不是拿到一堆上乘武学秘笈,拼命苦练,就能确保实战胜利,要不然,花天邪早就小天位无敌了。

    心里酸楚,却又不得不坦承说出来,因为如果不认清这一点,强要表现,那么只会给己方更大的负累。所以枫儿才这么说,做著这几乎是否定自身存在价值的坦承。

    “啊,这种事不用担心啦,本来一个女人的安全,就应该是由她的男人来负责,所以我照顾你是天经地义的啊,如果你的武功比我强,让我没面子,那我就只好去跳海,你也就真的要检讨了。”

    “我……”

    “如果你真觉得当苍月枫的压力很重,那么就不要再坚持了,当梦雪小姐吧,我也一样喜欢唷。”

    浑不在意的态度,兰斯洛尽可能不刺激到枫儿的心情,笑道:“好,从今以后,我就连你的份也一起努力下去。扛起两人份的进步,我会变得比什么人都强,而当有一天我天下无敌了,我就会告诉别人,这都是枫儿你的功劳喔。”

    很妥善的表达方法,逗得枫儿抿嘴一笑,兰斯洛却正色道:“只有一件事,我也要你答应我。”

    “什么?”

    “雷因斯内战的时候,你去请华鬼婆出山,我听有雪说,那鬼婆给你出了个苛刻条件,是吗?”

    “……嗯,是这样子没错。”

    当时,对于远道而来的师妹,华扁鹊提出“你学三声狗叫,我就跟你去稷下”这样的逐客令,然而,当枫儿摇摇头,面无表情地叫了三声后,华扁鹊一副“我真是败给你了”的慨叹表情,一语不发,回身收拾行李。

    这件事由有雪口中泄漏时,兰斯洛怒气勃发,几乎立刻就要去找鬼婆算帐,只是被有雪拦下,现在正好利用机会解决这根心头刺。

    “以后不许再这么做了,知道吗?”

    “其实,我觉得师姐她是……”

    “我说不许再这么做了,听清楚了吗?你胆敢违抗我的命令吗?”

    当兰斯洛两手叉腰,鼻孔喷气,十足一副蛮横霸王的模样,枫儿也唯有忍住笑,点头称是。

    伸手将枫儿拥抱入怀,嗅著她耳后的发香,兰斯洛道:“我晓得,武者尊严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然而,就算是主人与宠物的关系,我也是你唯一的饲主,我才不要看著你对旁人汪汪叫,好吗?”

    这样的说法,让枫儿感到心安,也因此,她闭上眼睛,甜甜地低声道:“遵命,陛下。”

    夜色如水,草芦中的两人,沉浸在这一股平凡的喜悦中。尽管不知道能延续多久,但是在这一刻,他们很幸福。

    泉樱和有雪的旅行并不顺利。虽然知道兰斯洛已经重回人间界,但却感应不到他的所在,有雪又无法与白家取得联络,两人只能这么一路朝著伊势神宫而去。

    两人对日本的道路不熟,得要边走边问,泉樱的日语差强人意,还要*有雪来教,但有雪的日语基础也不稳固,多半是由寻花问柳的书刊上学来,用以说书,内中词汇固然是满堂叫好,用在日常交谈上,常常一开口,旁边的女性就红了脸,几句之后,对方哭了起来,跟著就出现一堆人拿锄头镰刀在后猛追的情况。

    “真正见鬼,我只不过问她路往哪边走,这样也要被人追?”

    “发音错了,我想她大概听成你毛有几根这一类的话,俊太郎,不是我想说,但是你的发音确实是……”

    “住口!不许批评我!也不想想你的日语是谁教的,现在翅膀硬了,就想背叛师父了吗?”

    “是是是,您说的都是对的,师父大人,不过一天被人追好几趟,还是很辛苦的。”

    “这算什么?当初我奉了鬼婆师父的命令,到人家山后祖坟去挖墓,那时候一晚被追十几次都有,这点小场面,吓得倒我吗?”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无疑就是现在两人同行的最佳写照。由于兰斯洛不在,泉樱又个性温婉,有雪的姿态变高了起来,蛮横言行,虽是看得泉樱暗暗摇头,却也偷偷好笑。

    这天,两人行至中途,在客店中午饭,山村饮食简陋,纵然愿意出钱,菜色也只有一盘豆腐青鱼,黄黄的糙米饭中更是混著不少高梁、蕃薯。

    泉樱饭量不大,饮食不挑,吃完一碗高梁饭后就停筷,有雪却是叫苦连天,直嚷著要赶去伊势,享用该地著名的龙虾美食。

    “我在旅游杂志上看到过,那边的龙虾又称为海老,伊势海老又大又肥,肉质鲜嫩,用冷盘吃光虾肉之后,壳还可以拿去熬汤,煮成一碗浓浓的龙虾汤面,上面飘著青葱与味增,那个味道啊……”

    话说到一半,却发现泉樱全没在听,一双眼睛怔怔地看著屋外,直视西方的青山。

    “想什么想得那么过瘾?想老公吗?”

    “山的那边有人……风里头有血腥味,杀气好重。”

    “啊?你在说什么东西啊?”

    没有更进一步的交代,泉樱的身影已经消失,闹得满座虚惊,有雪还得花费老大力气,去向周围解释,不惹起骚动。

    “这些天位高手怎么这么麻烦?山的那边有人关我们屁事啊,这么一下子跑不见人,以为我很喜欢在后头追吗?”

    满嘴抱怨,有雪无奈地扛起行囊,朝那座青山而去,他脚程不快,又不会轻功,只得取出当日小草得之于梅琳的神行符,绑在腿上,这才匆匆赶将过去。

    方才入山,就听见半空中气劲交击,连珠般的爆响,抬头一看,只见泉樱手持锁链朱枪,正与空中一个黑影斗得激烈。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

    锁链枪纵横来去,控制住方圆十丈内的战斗范围,泉樱对旧时武学的记忆,在这些日子里已经渐渐回复,这时右手挥动锁链枪,将敌人逼开,阻挡对方的毒辣攻势,但却偶然手腕一抖,锁链枪归合为一,欺近对方身前,升龙气旋与焚城枪合攻过去,做出凌厉一击。

    枪势如同云间蛟龙,矫捷灵动,加以焚城枪劲的爆裂势道,泉樱很快就取得上风,将敌人压得无法还招,只是在枪影压迫下翔动闪避。然而,即使在这样的劣势中,这名看不见头脸的黑袍人,却守得极好,半点伤也没受,骤然几下还击,招数诡奇,险些就让泉樱吃了大亏。

    心头一丝明悟,泉樱感觉得出来,敌人并未全力以赴。因为要隐藏身分,所以在施展武学上受到限制,尽是使用一些杂乱无章的招数,不与自己正面对抗,而对于这人,自己有种熟悉的感觉,以至于要死钉著他,绝不让他走脱。

    “你究竟是什么人?敢行凶犯案,不敢露出真面目吗?”

    娇声一喝,泉樱手腕一扬,锁链枪环绕成圆,去势妙到颠峰,就把敌人锁困在内,只要锁链沾身捆缚,爆裂劲道立刻便会将之重创,如若不死,定可拆穿他的真面目。

    “桀、桀、桀!”

    锁链沾身之前,对方似乎察觉到此招厉害,终于展露了实力,发出野兽般的怪叫嘶吼,跟著,一双蝙蝠似的黑色翅膀,突然由背后生出,一下拍展,整个拔高起来,脱离锁链枪锁缚,半空回翔,就朝泉樱扑来。

    “什么怪物?”

    一对尖爪在阳光下闪著寒光,绝非人类手臂,而声势这般猛恶,泉樱在仓促间不及收枪回防,当下不慌不忙,劲灌手中,直接以镇魂音剑的内劲迫爆朱枪,发出无声音剑拦截敌人,将战斗的主动权重新掌握回来。

    攻守节奏绝佳,敌人无隙可乘,这一下扑击本就是佯攻,一击失手,黑翼振扬,脱离音剑扫射范围,配合本身轻功,朝西方飞去,一下子就不见踪影了。

    追之不及,泉樱只有放弃,降落下来先与有雪会合,再往前头赶去,看看刚才所感应到的受害者。

    往前行走不远,就看到一顶华丽的软轿横置路中,旁边七八具尸体横倒在地上,一行人正自忙著掘坑掩埋。看服色,全都是日本的神职人员,而且清一色都是少女,纱巾遮面,白裙长衫,大袖飘飘,有些腰间配剑,有些持著法器,神色哀戚,在埋葬死去同伴后,一起闭目唱颂为亡者祈福的经文。

    适才泉樱以天位力量飞射而来,在半空中便是看到那黑袍怪客袭击这行人,于是赶来相救。怪异的是,自己亲眼目睹,那名黑袍妖人虽是以天位力量袭击,但软轿中却生出一道柔和白光,护住轿子周遭,令他一时间无法得手,只能连续轰击这层光罩,使之萎缩,待其碎裂后再施杀手。

    自己赶到时,由空中望下,光罩只缩得剩下轿子方圆一尺的范围,七八名超出这范围的使婢,已经给那黑袍人重爪撕杀,血溅当场。

    感受不到气机波动,对方显然并非武者,而是术者。这真是不简单,过去从没听说有术者能以魔力结成护罩,防御天位力量的,日本居然有此高人,自己闻所未闻,真是惭愧。

    泉樱上前去,以勉强算得上流畅的日语,询问要不要帮助,对方则是感谢她的援手之德、救命之恩。双方交谈中,有雪则是帮著掘坑埋人,然后在对方闭目诵经时,斜著眼睛从旁窥视,看著那身单薄的白丝连身衫裙,想像底下的美腿美臀,过著乾瘾。

    这情形落入对方眼中,当面不好说什么,却是轻咳几声,让泉樱有所警觉,连忙红著脸将有雪带开,低声训诫。

    “俊太郎,你在干什么啊?你这个样子……好丢脸喔。”

    “一个欲求不满的正常男人,和一群貌美如花的少女在一起,你说他想干什么?

    你这女人也奇怪了,我只不过隔著衣服想像一下,你就觉得好丢脸,你小时候偷窥我洗澡,什么都看光了,你怎么不觉得丢脸?“

    欺负泉樱失忆的胡说八道,却让她呆若木鸡,说不出话来,再次深深后悔自己当年为何如此不知羞耻,做下这么多的丰功伟绩?

    “就算要想像,也不要在这种地方啊,青天白日的,太说不过去了。”

    “想像而已,又不是真的做,难道还非得等晚上吃过饭熄灯吗?而且我告诉你…

    …“拉过泉樱,有雪悄声道:”这些女人都不是好东西啊。“

    “为什么这么说?她们是神职人员啊,我正打算向她们问路,如果大家顺路,我们可以一起去伊势神宫呢。”

    “这些女人,我以前见过的,我和老大坐船来日本的时候,还有我们在驿馆的时候,来攻击我们的就是这一批人。”

    一句话让泉樱大吃一惊,表面不动声色,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她们都用纱巾蒙面,根本看不到脸,你别说你是看身材认出来的。”

    “就是因为蒙面所以才认得出来啊。那两次攻击,她们也都是蒙面,可是身上一样是散发著一种婊子的气味,刚才我在她们身边一闻,马上就闻出来了,我告诉你啊……喂?你这是什么表情?嫌我说话太粗鲁了吗?”

    “不会。我只是奇怪,我究竟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才会和你变成青梅竹马?”

    两人在一旁窃窃私语,泉樱也留上了神,但是问有雪为什么会遭受袭击,有雪却也说不上来,总不能就这么直接了当地告诉泉樱,是在白家的船队上遇到这些女人吧?

    “我看这些女人都只是喽啰,真正的大头目还坐在那轿子里,我们可要小心在意啊。她妈的,摆什么臭架子,龟缩在里头不出来,她的屁股很尊贵吗?”

    “别这么说嘛,我想人家一定是因为刚才施法伤了元气,正在里头休养,刚刚看她能用术法防御天位力量,我想那种术法一定很耗体力,所以才让施术者一时间无法行动吧。”

    这句话才说完,轿子的珠帘就“哗啦”一声被掀开来,一道白色倩影缓步从轿中踱出。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惊呼,随侍的少女们似乎叫著“娘娘”,赶上去搀扶。

    轿子的主人身形纤细,动人的体态,可以想像面纱下的美丽容颜。但是,与一众侍女们不同的是,余人的面纱尚且露出一双眼眸,但她的面纱却是遮住整张脸庞,连眼睛都没有露出来,实在不知道她要怎么看路行走。

    但两人很快就明白了。这女子右手四指在使婢臂上一搭,跟著她的动作行走,看那动作,她竟然目不视物,是一个盲人。

    泉樱不由得低呼一声,一方面固是惋惜这样的美人居然双目失明,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一种奇妙的熟悉感,让她灵台一片火热,彷彿曾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名女子。

    偏头看有雪,只见他也是表情古怪,皱著眉头,上下打量著那名白衣女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莲步纤纤,白衣女子来到两人面前,未发一言,竟然恭谨地弯腰行礼,连续三下鞠躬,满是敬意。这明显超乎应有礼仪的态度,顿时在使婢群中掀起一片骚乱。

    “多谢援手之德,敝方感恩不尽……两位,风华与君久违了,别来无恙啊?”

    声音轻软温柔,如珠如玉,泉樱正自纳闷,曾在何处听过这样的声音,风华素手一掀,将脸上面纱摘了下来。

    如果说刚才的行礼,让使婢们感到讶异,这时她主动卸下面纱的行为,简直就是令她们恐慌了。身为一族之长的尊贵女性,居然在族人之外的人前露出真面目、说出芳名,而且在场的还有一名男子,若是让长老们知道,这事不知要如何收拾?

    但相较于她们,在场的那名男子却有著更大反应。就在面纱飘落,如仙芳容露出的瞬间,有雪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死死地盯著对方,嘴巴亦像吞了三颗生鸡蛋般,合也合不拢。

    泉樱以为他是看美女看到傻眼,心中暗叹,正想要出言唤醒他,却怎知有雪忽然说了一声:“啊,鬼啊!”跟著就口吐白沫,直挺挺地倒下昏死过去。

    这自然又造成了一番骚动,到最后,有雪是唤之不醒,泉樱无计可施,正要想办法去弄水浇人,旁边的风华却在她手上轻轻一按,示意有话要说。

    不解其意,但泉樱却毫无保留地相信这应该是第一次见面的女人,跟著她往一旁走去。

    使婢们想要跟来,被风华挥手阻拦,虽然有几名较为年长的无视于这阻拦命令,往前*近了几步,却被泉樱冷哼一声,身上散发出肃杀气势,逼得她们不敢*近。

    如此刻意作做,并非是泉樱的性格,但风华搭在自己手臂上,那忽然紧握的手指,让她知道自己应该要做些什么。

    清除了闲杂人等,虽然仍处于众目睽睽的监视下,但至少说话没人听见,心头充满疑惑的泉樱先开了口。

    “风华姊姊,我们以前认识过吗?我觉得我应该认识你的,可是却想不起来。我……”

    “我们当然是认识的,只不过我认识你,你却不认识我而已。泉樱妹妹,你就任新撰组副长时,我曾听人说过,也曾在京都街头与你错身而过,感应到你的气息,只是那时我身在轿中,你不知道而已。”

    “可是……在那之前呢?我有种感觉,我在来日本之前,就曾经见过姊姊你了,而且还受过你很大的恩惠……对不起啊,详情究竟是怎样,我一点都记不起来了,我的脑子真是一点都不中用……”

    苦苦思索,泉樱就是想不起来,但风华温柔的笑容,却让她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宽慰,当那苍白的小手柔柔拂在面上,一种温馨的感觉,让泉樱整颗心都暖了起来。

    “没妨事的。很多时候,忘记比记著要快乐。看你能够这样子抛开过去包袱,我好为你高兴,好羡慕你呢。”

    风华笑著,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袱,交给泉樱。

    “我听说,你在找寻某些东西,希望这个能帮到你。有了这样东西,你就可以不用去伊势神宫了。”

    包袱被下过封印,感觉不出内里是什么东西,但泉樱却晓得这定非凡物,因为那几名一直在看著这边的年长使婢,在目睹风华将这包袱交给自己时,脸上的表情,只能用目露凶光来形容。

    “风华姊姊,你把这样东西给我,没关系吗?如果你是怕那妖人再来抢夺,我可以护送你到目的地,没事的。”

    “不,那人并非为了此物而来,即使我身上没带著它,那人也是会再来的。若非我在这半年内连续两次大损元气,也不至于全然失了抵抗能力,只是……想不到她们这样没有耐性,终究是动手了,却又何必这样累及无辜呢?”

    风华一笑,虽然看不见她眼中神情,但这微笑中的凄凉与悲伤,泉樱却感觉得到。而虽然她不太理解风华的话意,但不知道为什么,风华的痛楚,自己却能够感同身受……

    “风华姊姊,你……”

    “妹妹,我想求你一件事。”

    温柔的语气,增添了些许急惶,让泉樱明白事情的严重,也不问是什么事,立刻点头答应。

    “我想请你立刻赶往出云之国,拿到天丛云之剑。只要神剑不落敌手,有一件波及苍生的图谋便不会发生。这件事关系重大,请你为著日本百姓做到……我,现在只能拜托你一个人了。”

第四章 偶然相逢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香格里拉天香苑

    “不干了,真的是不干了,哪有这样子差遣人的,简直是不把人当作人用嘛。”

    躺坐在软榻上,敷面的毛巾散发著热气,精疲力尽的源五郎有气无力地说话,险些连手都抬不起来。

    毛巾下,源五郎的脸孔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过大的体力消耗,不啻于连续打了数日的天位战,现在别说赶去日本,就连举起一根指头也是极为困难,幸好此刻身在香格里拉,得以托蔽于天香苑,藏身在这间魔屋里,若非如此,自己现在肯定要找个最深的地洞藏身,因为全然失去作战能力的自己,连一名地界高手都无法抵挡。

    “小五啊,你还真是了得呢,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能在五极天式之下救得了人,更别说是把失落在异界的人救回来了。”

    说话的人正站在源五郎身后,一双纤纤玉掌在他肩头轻巧地捏按,不时更凑到他耳边说上两句话,远远看上去,亲匿得好像一双情侣。

    “啊啊,那只是有人运气特别好而已啦,如果不是有个好女孩子甘冒奇险,用大白伞圣光帮他护身,根本不可能在异界里撑那么久,我们也不可能在异界里找到他的位置,把人带出来。”

    源五郎叹道:“天象异变也很重要。要不是因为那时候京都附近的空间受到剧烈震荡,我们起码还要再过三天才能蓄有足够的能量,破开空间救人,他能不能撑到那时候,就难说得很了……”

    “呵,你们好歹也是结义兄弟,为了义气,两肋插刀,这也是应有之义啊。”

    “救他出来是为了义气,送人进去就不是了……那个鬼女人,确认位置后直接把人弄出来就算了,她偏偏还要亲自进去耍帅,也不想想看,是谁在香格里拉喘得像只死狗,拼命要维持住空间出口……有话要说可以等到回来以后再说啊,这么想进异界去,可以等自己修成五极天式之后,用星辰之门自轰啊……害我现在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悲叹著自己的不幸,源五郎用几乎要垂泪的卑微语气,苍凉地叹道:“为什么这么滥情的家伙女人一个接一个?我这么专情的老实人,妮儿小姐却看不上我……唉,真是一个天生行好运的家伙,我有他一半运气,现在就不会这么悲惨了。”

    才说完,肩头就被狠狠地捶了一下。

    “悲惨?你这小白脸还好意思说,有我这么个风骚妖艳的大美人亲自伺候,你还有什么不满的?我是冷梦雪和梦幻几何的共同师父,艳光四射的魅力可是她们的两倍喔。”

    “是是是,能让青楼之主亲自下海帮我按摩,这么大的面子,说出去都没人肯相信啊。”

    源五郎苦笑著,长长叹了口气。如果有得选择,他其实不想坐在这里,接受这令他通体舒泰的按摩。

    自己这次真元损伤的程度,没有三、五个月,绝对难以回复,而这种损耗并非任何天位高手能够输功弥补。举世之间,也唯有身后这位女性,能够以独门秘术,透过这所魔屋,接引天地元气入体,助己复原。

    看似平凡无奇的揉按拍打,却是以极为玄奥的手法,刺激著自己的经脉气机,让疲惫不堪的肉体得到调理,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回复过来。这种技术是青楼不传之秘,在助人回复元气的同时,本身却是耗损甚钜,等闲不轻易施展,但是她听到自己气机耗尽时,却毫不犹豫地为自己施术。

    以青楼素来维持中立,绝不向任何势力稍稍倾斜的立场来说,单是如此,便已是承了她天大的人情,更别说在相救兰斯洛时,不得不向她借用这所魔屋,使用内中许多难言的奥妙机关。

    “别这么在意嘛。托了小五你的福,我也大开眼界,知道了如何从异界弄人回来的方法,这个情报在我这里存著,千百年后,说不定就大大地值钱呢。”

    青楼之所以能让各方强权深深忌惮,除了本身势力深入风之大陆各角落,盘根错节之外,无人能及的悠久历史,千万年来搜集了无数秘密情报,亦是一大理由。

    不管是怎样强大的武者、魔导师,都不知道自己恃之横行天下的绝技,是否仅是青楼眼中一样随时可破的东西?这就是情报的威力。

    然而,尽管对方这么说,源五郎却仍然感受得到在这份说辞之下,对方的诚挚友谊,这个大人情一欠,以后只怕是很难偿还了。

    “不过,你这样子帮我,没有关系吗?如果让昆仑山那边知道了,你打算怎么交代?”

    “青楼与西王母族素来没有交情,两边既然没有来往,我为什么要对她们交代呢?”

    “你知道我不是在问这个,何必装傻呢?”源五郎道:“青楼确实是和昆仑山没有关系,但是在青楼背后……你们的组织呢?”

    所知道的远比常人为多,源五郎的问题直指事情中心。潜伏在风之大陆历史的阴暗角落中,一直在影响各大势力消长的这个组织,青楼只不过是其表面的称呼,而根据他所知,这组织与昆仑山有著千丝万缕的关系。

    对于这问题,身后的她并没有直接回答,手指仍是那么不轻不重地揉按著,丝毫没有显示当事人的心情。

    “小五,你知道多少?”

    “不算多,但是我也有我自己的情报管道,长久搜集下来,推测出一些蛛丝马迹,晓得你们与二圣之间的关系。”

    “呵……即使有,那也是两千年前的事了。远在你我出生之前发生的往事,重提有什么意义呢?”

    “我还有一些事情不能明白,大家交情一场,希望你能解我疑惑。”源五郎问道:“九州大战时,为什么选择二圣?”

    “不是我们选择二圣。当时的龙骑士、西王母,本身就是组织三大首脑之中的两位。我们曾经试著与魔族接触,希望双方能相安无事,无奈那时的魔族之主对我们的鬼祟没有好感,所以我们唯有先发制人,在针对扫荡开始之前,把这过于强大的敌人铲除。”

    平静的语音,带著一丝掩不住的遗憾,诉说著两千年前的骇人秘闻,向源五郎揭露那场名为孤峰之战的战役,幕后的真相。

    “我们与当时魔族的四皇子胤禛达成合作协议,用三贤者当幌子,伏击大魔神王。这一战虽然成功,但是两位前辈领导也殉难于斯役,连带我们在龙族的渗透经营都被一扫而空。组织一下子少了两位领导人,在后来的传承上也出了很大问题,一直到现在,我们还未能从那项损失里完全回复过来。”

    “我相信你的话。龙族是与你们毫无关联了,但是西王母族呢?你们当年花了偌大力气渗透西王母族,掌握族中的奇功秘法,会这么简单就放弃吗?”

    “不放弃也不成啊,那边的几位主事者,都是前一任领导人的心腹,我接掌青楼后,她们自恃身分,也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颜龙静儿的事件后,大家的关系闹得更僵,她们对我的指令也全然不理,我一个弱小女子,怎么斗得过那么一群婆婆呢?要是有人用星辰之门丢我,我这苦命人就只有漂流异界当垃圾的份,当然就放任她们去啰。”

    源五郎摇头道:“胡说……昆仑长老们虽然高明,却又怎么能威胁得到青楼主人了?你所顾忌的,是昆仑山上的那头异物吧?”

    “呵,和聪明人说话真是轻松,我说什么你都能举一反三,妮儿没看上你,真是可惜了……”

    “既然那边的长老们已经不再听你使唤,那也就与组织毫无关系,如果她们不慎有了个什么闪失,你应该不会有动作吧?”

    绕了大半圈的话,最后为的就是取得这么一句承诺。假如在得到这个确认之前,轻举妄动,那么不但在日本树敌,甚至也会引来青楼的报复行动,兹事体大,不得不慎。倒过来说,如果得到了她的表态,就可以断掉昆仑山的后援,在行动上会方便许多。

    自己对西王母族是有一份敬意的,但是从目前得到的情报看来,她们无疑已经受人利用,成了他人的手中之刀。要让西王母族重新回到正常轨道上,这群瘀血是必须要清除的,虽然这说法听来不太敬老,但这件事基本上已经超过敬老尊贤的范围了。

    更何况,既然早晚都要与那人敌对,这次在日本交锋倒是个好机会。藉由挫败西王母族,来作为交手的第一胜,倒也是不错……

    “动作吗?我会为她们准备花篮吧,除此之外……我的字太丑,写挽联就太贻笑大方了,你说是吗?”

    再没有比这更清楚的回答了,源五郎闭上眼睛,行功导气,准备著回复体力之后的日本之行,却没料到身后传来的一句调侃,令得他心神大乱。

    “不过,小五啊,比起这个,你不觉得你应该担心一下更重要的事吗?听说在日本,有一个你的小情敌……是个与你一样使著九曜极速的小帅哥喔。”

    兰斯洛与枫儿的平淡乡居生活,随著他伤势的逐渐痊愈,而即将面临尾声,然而,表面上行若无事的他,暗中却异常地焦急,藉著太古魔道仪器与身在稷下的白无忌频繁联络。

    “……不管怎么说,总之,你们那边什么事都做不了吗?花了大钱成立的太研院还有魔导公会,什么忙都帮不上吗?”

    “抱歉啊,陛下,不过你的状况实在是太过特殊,太研院那边的化验检体已经确认并非病毒感染、基因病变,所以太古魔道帮不上忙,除非你愿意来个换脑大手术,我们帮你找一颗新人头作手术,直接把脑换个位置……不过这样一来,说不定会强烈影响天心意识发展,如果你的武功连掉个十七二十八级,别来找我麻烦啊。”

    萤幕的另一端,白无忌一派事不关己的表情,说得轻松无比,无视这边兰斯洛脸上青筋暴露,连声威胁。

    “我才不要换头,被你们这些人执刀,太危险了。二舅子,你这样太过分了吧,我好歹也是为了家族大业在这边拼死拼活,你这合伙人却专说风凉话,这样下去岂不令人心寒?”

    “为家族大业奋斗?我看不出来啊,你在那边泡妞泡得这么过瘾,这也算是奋斗?那你奋斗的成果要不要也分我一份?你人脸的时候,泡到人家落荒而逃,宁愿要异国怪物也不要你;变成猪头,反而在日本左右逢源,我看你这猪头长得挺帅,一辈子别变回来就是了。”

    “去你妈的,你自己还不是也一样在稷下花天酒地,有资格说我吗?”

    “哈哈,真是不好意思,我妈葛屁著凉很久了,想见她请洽魔导公会通灵部。”

    两人交谈针锋相对的激烈程度,足以令任何旁听之人脸色苍白,冷汗如浆,然而不论兰斯洛怎样声色俱厉地施加压力,白无忌始终是那么一副悠闲表情,全然不把萤幕前愤怒的大脸当回事。

    其实,兰斯洛自己也知道,自己身上中的这诅咒,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请妻子小草出手,以她消除世上一切魔力运作的天赋异力,理应很轻易就可以解除自己身上的问题。然而,这种事小草不会不知道,既然她仍旧躲著不出现,就代表不想搭理此事,自己又哪里有脸去勉强她出手?

    问题是,枉费掌握住魔导公会这偌大资源,事到临头,居然半点用处都没有,连这么一个小小诅咒都摆不平!自己所认识的高明魔导师中,梅琳老师与己不熟,更不知道她身在何处;华鬼婆自己是宁死也不愿求她;应该要前来日本的源五郎,又不知道跑去哪里;剩下最后的白无忌,偏生与自己装聋作哑,摆出一副死样子。

    解铃还需系铃人,要解除这诅咒,恐怕还是得找到当初那群老太婆。即使不算这猪头之辱,光是为了她们把自己与枫儿扔去当异界垃圾,这笔帐就有得算了。然而,魔导师不同于武者,自己虽然知道这群老太婆身在日本,但几次天心扫视,却都感应不出她们所在,不知由何处著手。

    她们的诅咒这等厉害,看来多半有针对天位力量作过研究。既然她们会使用五极天式,那么大有可能从中悟到了什么专门钳制天位力量的技巧。这一群老太婆的年纪很大,看样子来推测,只怕有个八、九百岁,甚至过千岁都有可能,除了陆游、山中老人几个自九州大战存活至今的人物外,怕是没人能及此高寿,那日八个老太婆加起来近万载的修为,无怪能不伤生命力地使用五极天式。

    然而,这样的高寿,远比七大宗门任何长老都要年长,这小小日本为何如此人杰地灵?既有天草四郎、织田香这样的绝顶高手,又有这样的魔导高人……等等,换一个角度来看,一个超级路痴、一个变形人妖、一群怪物老太婆,这不该说是人杰地灵,根本就是妖怪的国度。

    兰斯洛心中思索,嘴上仍在与白无忌论辩不休,这时,一封传讯急报到了白无忌手里,他打开信封看过一遍后,脸上出现了古怪的笑容,跟著便哈哈大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你现任情妇有喜啦?”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微臣有喜讯来报,前些时候把您血清样本委托华扁鹊大法师所作的分析,已经有结果出来了。”

    “鬼婆吗?这女人虽然心理变态,但能力上倒是信得过,她怎么说?”

    “您身上所中的诅咒,虽然是术法,但却造成一种类似万物元气锁形式的咒缚,不是寻常的魔法所能破解。如果交由魔导公会研究,估计在三百一十七年后能找到破解方法,要不然,去找有能力解开万物元气锁的高手,一样是能帮你解咒。”

    闻言,兰斯洛的脸色自是极度难看。自己哪能等上三百多年?而若是从武道著手,虽说强天位顶峰已逐步可以施放万物元气锁,但要说能够施解自如,非得要更超乎其上的修为不可。斋天位修为,当今风之大陆上根本没有这样的强人,自己又要找谁来帮忙解咒?

    “所以,除非奇迹发生,我大哥出关帮你解咒,要不然,陛下你就自己多努力一点,看看能不能明天一觉醒来升到斋天位去,那就什么问题都摆平,乾净俐落……”

    “你不要这么得意,小心有一天猪头长在你头上,到时候我看你拿什么本钱去泡妞。”

    “启禀陛下,小臣花天酒地,*的是白花花的银子,别说是猪头,就算是变成牛头、马面,我也是照花不误,无须陛下忧心。”

    这么不冷不热的反讽,再次让兰斯洛为之气结,然而,他的直觉却感应到一丝不对,在略作思考分析后,他开口了。

    “不对。鬼婆那女人脑子不正常,但作事却很负责任,她会这么明白说魔导公会要花三百年时间破解,肯定是她已经找到了端倪,用来向我们夸耀,有良心一点的就别向我隐瞒情报。”

    萤幕之前的白无忌扬扬眉,心中著实讶异。最近看这山猴子连续栽了几个跟斗,还以为他前些时候的精明厉害,只不过是昙花一现,现在看来,只怕是他渐渐能将两种不同的处世经验融合运用,得到真正进步了。

    “是没错。鬼婆随信附上了一瓶药水,说是只要你服下,每天晚上当月光升起,你就能变回人样。”

    “有这么便宜我?她的药就像小爱菱的机械,要用的人一向都要有药到命除的投胎觉悟。”

    “没错,所以她信上也说了,这个诅咒里有些结构她尚未能完全解析,调配出来的魔药虽然能让你在夜里恢复外貌,但是说不定也会有一些无法预估的变化,要不要服用,由我们自己决定。”

    所以二舅子才故意隐瞒有关这瓶药水的事,因为以自己不顾一切的急切个性,肯定想也不想就把药水喝光。虽然两人平时斗嘴斗得厉害,但是这份言语之下的关心,自己还是可以感觉到。

    问题是,自己有很急著想要作的事……华扁鹊之所以把药水作成能在夜晚回复人形,理由固然是因为月亮光辉有助清除魔咒,但另一方面,多半也是料到了自己的意图吧。

    “多谢啦,不过不用我们决定,我自己决定就可以了。请你让那位送货的快点把东西送来,我急著用。”

    “知道啦,你这家伙……真是要色不要命……”

    白无忌叹著气结束了通讯,而另一边的兰斯洛也是对著手中机件的空白小萤幕苦笑。

    “兰斯洛大人,吃饭了。”

    不远处传来枫儿的叫唤。这几日她很投入现下的这种平凡生活,作菜手艺也有小小进步,虽然仍无法让自己享受美食之乐,但自己也并不是挑剔粗茶淡饭的人。有时想想,或许这样的生活比被困在宫廷里更适合自己也不一定。

    如果放下雄心壮志,天位高手也只不过是个每日需要三餐饭、一张床的普通人。

    能像师兄王五那样,淡泊田园,也是另一种生活境界吧。

    现在的短短时日,是很宝贵的蜜月时光,然而,欠缺了肌肤相亲的蜜月,总是少了几分应有的亲匿感觉。对枫儿来说,这段短暂的时光别具意义,往后可能也不会再有,所以自己才急著完成正常蜜月期的每一个应有环节。

    枫儿似乎是不太介意,前两天晚上两人长时间搂抱相依时,感受到自己冲动的她,似乎很纳闷自己为何强行忍住,不采取实际行动。然而,自己却无法接受这份体贴。

    蜜月时期的情事,是一个女人弥足珍贵的甜蜜回忆,自己不希望枫儿因此而受委屈,在日后回想时,变成非常恶心的恐怖回忆,所以,为了她,也为了自己,不管有什么风险都要先回复人形。

    不过,兰斯洛与枫儿的蜜月生活,在隔日便有了访客到来。

    为了要试做新学到的筑前煮,提著菜篮外出购物的枫儿,听到附近村人提起了新近听说的骇人之事。

    京都那一夜的六月飞雪,被全日本的神社视为异象,纷纷以为是即将有大事发生的前兆,本来还推测是不是有某种异兽即将出世,但是一种说法很快地在乡间传开,就是京都发生离奇冤案,死者怨气冲天,令得八百万神明震怒,降下大雪,为即将到来的各种天灾作预告。

    这个枫儿不管怎么听都觉得有问题的谣言,却在有心人推波助澜之下,如野火燎原,迅速地传开,闹得附近人心惶惶。而这天枫儿外出时,听见几个村人低声谈论,说附近来了一个近日到过京都的胖子,正在茶馆中现身说法,为大家讲述发生于京都的那件千古奇冤,每位入场者一枚银币。

    “这位先生,你说的那个胖子,生得什么模样?”

    “这个……他五短身材,又矮又胖,笑起来满脸肥肉,眯著眼的样子非常地淫贱……”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个形容怎么听都像是枫儿的故人。很好奇雪特人为何会流落此地,枫儿赶去茶馆,想看看在那边的是否真是有雪。

    到了茶馆外头,从门口看过去,只见里头黑鸦鸦地一大片人,尽管是大晴天,但是却把窗户都关得死紧,而熟悉的声音正从里头传来。

    “……话说饭岛窦儿临刑之前,向监斩官要了六尺白绫,这卷白绫长六尺、宽六尺,高也是六尺,所以称作六尺白绫……”

    “怎么白绫也有高的吗?那样子不是好大一块东西?”

    “这……混帐,我的意思是在她身后吊高六尺,你没听完怎么可以随便乱问?”

    “这也有问题,吊高到六尺,可是白绫本身的长度也有六尺,那不是刚好垂到地上去了?”

    “八格野鹿,我是说白绫的尾端吊高到距离地面只有六尺,你们到底是来听故事还是来量白绫长短的?”

    悄悄走进茶馆,由于说书人要求保密,所有窗户都被关上,屋里几乎漆黑一片,二十来人团团围著,大气也不敢喘一声。有雪则端坐在中心的木桌上,前头点著一盏蜡烛,映照著他惨兮兮的肥脸,用生动表情,述说著惨案经过。

    “刽子手快刀一过,饭岛窦儿人头落地,咕噜咕噜地滚了出去,颈中鲜血喷爆上天,沾上了飘荡在空中的六尺白绫,哗啦~哗啦~一场腥风血雨,洒了在场之人满头满脸,刹时间万雷怒吼,明明是六月天的晴朗天空,却吹起刺骨寒风,一点又一点的白雪慢慢地飘下来,那是饭岛窦儿的怨气不散,六月飞霜,控诉著她的冤情……”

    彷彿身历其境的清楚描述,引得众人屏息倾听,看著说书人的手挥呀挥,那颗不存在头颅好像也滚到脚边,阵阵寒意,从背脊上直冒了起来。

    “负责收殓的殓官上前办事,却怎么也没法把窦儿的眼睛闭上,吓得一跤跌倒在地……唉,窦儿她死不瞑目啊。在那天之后,京都就不平静了,每到子夜时分,阴风惨惨,人们总是看到窦儿穿著一身白衣,两眼厉红,在街上飘啊飘的,颈上一条红线,鲜血点点滴滴落在地上,吓得京都人都不敢出门……”

    有雪长长的一声叹息,充满了无尽的悲凉意味,听在众人耳里,更是相顾骇然。

    “有分教:衙门自古向南开,从中无个不冤哉。在座各位看倌,饭岛窦儿的这场千古奇冤,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她知道……”

    “那个……是哪个她啊……”

    “就是现在正在角落瞪你们的那个。”

    顺著有雪的手指看去,赫然见到屋子角落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白色倩影,恍恍惚惚,在黑暗的屋里彷彿还散著一层碧光。跟著,她抬起了头……

    “哇啊啊啊啊~~”

    像是万马奔腾一样,二十多个人大声惊叫,火烧屁股般地狂奔在大街,朝四面八方跑去。可以想见,不久之后,这个日版窦儿冤的故事,又会在这个地区如蝗灾般蔓延开来,届时人心不安,愚夫愚妇,烧香祈祷,但愿饭岛窦儿沉冤得雪,投胎转世,上苍不降灾祸……云云。

    “啊,故事说完啦?”

    揉揉惺忪睡眼,泉樱看著有雪朝己走来。这故事她起码已经听了百多遍,虽然每次听都有一点小变化,却也早就熟烂于胸,无聊地在角落打著瞌睡,顺道充当有雪的说书道具。

    “哈,日本鬼子的钱真是好骗,又赚到一票了,以后应该把我们族人都找到这里来,这里人听说书出手很大方。”

    有雪喜孜孜地算著钱,尽管已经贵为一国丞相,府内积藏金银无数,但是贪财天性,每赚到一枚银币,还是开心得不得了。正要再与泉樱说话,却见她露出讶异目光,看著门口,转头看去,赫然是老朋友的出现。

    尽管天位高手能够感应彼此气息,但是当对方不想行踪外泄,刻意收敛起自身气息,隐遁于人海中,要感应便殊不容易。为了避免骚扰,静心养伤,兰斯洛和枫儿这几日都敛起气息,而逃亡中的泉樱,为了怕遇上织田香,自也不敢有分毫大意,因此直到此刻相遇,两女才发现对方的存在。

    看著有雪十分熟络地与这美貌女子拉手、说话,泉樱心中闪过一丝迷惘,因为她已经认出来,这女子就是日前要嫁来和亲的异国公主苍月枫,自己在新撰组任职时,曾经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为什么她会与俊太郎好像很熟识呢?在这之前,俊太郎待在炎之大陆,不应该认识雷因斯公主啊。

    “你们两个……”

    泉樱的事,枫儿曾听兰斯洛提起,尽管心内对于他这做法感到不妥,却也不愿拂逆他心意,就此把谎言拆穿。但此刻窄路相逢,出现了可能穿帮的危机,枫儿素无口才急智,实不知该如何圆谎才好。

    幸好,身旁有一个*编故事混饭吃的高手。看枫儿张口结舌,说不出话的样子,有雪暗暗摇头,把泉樱带到一边去,详加解释。

    “认识她的人其实不是我,是我老大你夫君。而且不只是认识,他们还有超越友谊的亲密关系。”

    “为什么会这样?”

    “这说起来都要怪你了。在京都的时候,老大和你整天泡在一起,一定有想要和你发生进一步关系,而你肯定是没有答应他,对不对?”

    “好厉害,俊太郎,你为什么连这也知道?”

    “就是因为这样,事情才糟糕。我老大是个精力非常旺盛的人,他欲求不满,又得不到发泄,那天酒后糊涂,兽性大发,就冲进驿馆把这雷因斯公主给圈圈叉叉了。”

    “为、为什么夫君他要做这种事?”

    “当然是你的错啦,你想想,就算你不肯浇花,也不能让花枯死啊。我老大是个很挑剔的人,就算吃不到上品鱼翅,好歹也要喝燕窝,当时整个京都城除了你之外,就属这位雷因斯公主最漂亮,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有雪道:“后来宗次郎那小子不甘心绿云罩顶,当只名符其实的小乌龟,所以才召集高手,找藉口到池田屋捉奸,要手刃奸夫,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你昏迷前又怎么会看到我老大和她光溜溜地抱在一起,消失不见呢?”

    “他们、他们两个是抱在一起,可是没有光溜溜的啊……”

    “唉,如果不是他们穿衣服穿得太快,就一定是你记错了,那种情形下很容易看走眼的。”

    这一轮胡扯,虽然无耻下流,但其中却也有个道理。当泉樱听得耳根发烧,为丈夫的荒唐行径羞惭不已,虽然还有若干疑点想问,但想到其中细微关节,却又怎有脸问得出口?更何况那日昏迷前,确实依稀见到丈夫与这异国公主相拥相偎,流露出无限依恋的表情。

    那神情从未看他在自己面前流露过,每当念及此事,胸口就是一阵沉重,现在听俊太郎这般解释,哪里还假得了?

    “那……这位公主娘娘应该是受害者啊,为什么她看起来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呢?”

    “这就是我老大厉害的地方了,你不懂得享受,不见得别的女人也不懂啊,更何况根据我从旁观察,这女人多半是个被虐狂……”

    有雪虽然是和泉樱小声说话,但这些言语又怎么逃得出枫儿耳里,只听得她气到浑身发抖,但又觉得非常好笑,真个是给弄得哭笑不得。

    也亏得是这雪特人的瞎缠烂打,换做是自己,计决编不出这些荒谬怪诞,却又符合当事人个性的圆滑谎言,三言两语就穿帮了。

    “……所以,前后经过大概就是这样,两位女士,你们就和和气气地握个手吧。”

    各自怀著不同的心思,泉樱和枫儿偷偷打量著对方,最后却是不约而同地躬身一礼。

    “上哪去了?买东西需要那么久吗?”

    等不到人,兰斯洛心中急切,搓著手,只是感到一股难以形容的不安。

    忽然,他停下动作,很疑惑地看著自己的手臂,那种痒痒的感觉,再次刺激著他的神经。自从由异界归来,就有了这种情形,手、脚、背部,都时常有这种异样的痒,虽然每次时间都不长,但却越来越频繁。

    运用天心意识检查,什么也扫描不出来,照理说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自己的直觉却晓得一切并非如此简单,有某种异变正在体内发生,不知是好还是坏,但确实是开始影响著自己身体。

    是因为进出过异界的影响吗?那么枫儿会不会也有事了?如果她感觉不到问题,那么这些变化的源头是……

    不知是否错觉,这两天手臂上的汗毛好像更密更黑了……

    兰斯洛沉思著,想著各种的可能。以肉身出入异界之事,纵非绝后也是空前,缺了可以判断的数据与资料,脑内庞大的知识库在这时也显得派不上用场……

    (大舅子本人在就好了……)

    不自禁地冒出这想法,兰斯洛微微苦笑,自己可真是不成熟,如果让那个矮小子听见,一定会翻脸不认人的。

    方自想得出神,远远的田埂路尽头,出现了熟悉的人影。

    “回来啦……”

    兰斯洛脸上的笑容,在确认熟悉人影的人数时,整个僵在脸上。之后,当四人一起进屋,有雪偷偷作过解释,知道甜蜜两人世界就此破灭的他,脸色是难以形容的臭。

    然而,也轮不到兰斯洛使脸色看。充塞于屋内的诡异气氛,即使是瞎子都感觉得出来,特别是两个天仙般的女子,你望望我,我看看你,更不时把复杂的目光投向兰斯洛,情势彷彿是战争前夕,紧绷得一触即发。

    泉樱心头的紧张,那是不用说了。回想到自己在夫君胸口刺的那一枪,个性粗暴的他会怎样惩治自己,实在是想想也害怕。可是,比这股恐惧更让自己忧心的,却是夫君的身体。

    那一枪刺得这么重,他胸口的伤好了没有?会不会还在痛?

    好想过去看看他,和他说说话。但是、但是……呜呜呜,看他的表情,现在过去一定会被一脚踹飞到屋外去的……

    还有对面这位异国公主,她穿和服的样子好漂亮啊……

    泉樱的赞叹,同样地也在枫儿心中出现。曾在青楼见识过许多场面,枫儿虽然从不以自身姿色为傲,却也极有信心,然而,当看到静静坐在对面的泉樱,她顿时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过去都没有什么机会在这么近的距离相对,纵然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她,可是…

    …紫钰小姐真是好美啊……那等曼妙体态、如雪仙容,是自己即使用色艺也无法追赶得上的……

    相较于泉樱和枫儿,兰斯洛的心情就是阴晴不定。自己对这蜥蜴女做的事,并不是什么正大光明、可以拿来夸耀的好事,枫儿嘴上不说,心里只怕十二万分地不以为然,为了这等事惹得她不悦,那真是划不来。

    越想越是不快,兰斯洛眉头一皱,正想要开口说话,打破这难堪的沉默局面,左边的泉樱已经抢先有了动作。

    两手合叠在身前,以近乎是五体投地的谦卑姿势,泉樱向枫儿伏身下拜,道:“对不起……真是太对不起你了。大家都是女人,我能了解你的感受,居然让你遭受到这样的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向你道歉……我夫君他不是有意要……不,我想那种情况下,他确实是有意的……不,我是想说,虽然他是在那样的情形下伤害了你,但是,还是请你原谅他好吗?”

    一大篇话毫无条理地说了出来,只听得兰斯洛与枫儿面面相觑,有雪则是笑得滚到屋外去,而当他们好不容易意会过来,觉得自己真是颜面尽失的兰斯洛,怒喝道:“喂,你胡说些什么?谁要你在这边多事,说这些有的没有的?”

    如雷吼声,却是泉樱早已习惯的事,她没有反应,只是专注于此刻应该做的事。

    “我夫君他……虽然他确实不是好人,但还是有很多优点的……身为他的妻子,他的所作所为我也要负起责任,虽然不敢奢望你的谅解,但是……还是请你给他机会,原谅他好吗?我、我们会尽一切努力补偿你的……”

    虽然不是声泪俱下,但是泉樱颤抖嗓音中的真诚,却是谁都听得明白。枫儿过去扶起她,柔声安慰,这景象令兰斯洛面红耳赤,老大难堪,特别是在泉樱说“身为他的妻子”时,枫儿投过来的责怪眼神,让颜面扫地的他恼羞成怒了。

    “喂!你别丢人现眼了,太久没和你算帐,你什么都忘了是不是?”

    怒吼一声,大步冲了过去,脚才刚刚横踢起来,一道身影已经抢先拦在前头,兰斯洛大吃一惊,百忙中收劲,脚在地上一跺,这才止住去势。

    “这样子欺负妻子,算什么丈夫?我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男人了。”

    满脸坚决,枫儿身上焕发著难得一见的英武之美,将泉樱护在身后,昂首对著眼前一脸怒容的男人。

    兰斯洛整个都呆了。或许是已经习惯枫儿对己的从不违逆,虽然他曾经想像过,会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下,枫儿有可能顶撞自己?但那却绝不是此刻,为著一名不值得袒护的女子,激烈地与己发生摩擦。

    “你……”

    一字出口,却没法接著说下去,枫儿眼中的坚定与勇气,让本就心虚的兰斯洛难以继续强充声势,呆呆地站著。

    看著这两个女人扶持相依,一个轻轻擦拭对方泪水,一个柔声啜泣,本就是人间绝色的她们,现在看起来更是美得如同画中人物,将这幕情境变成了一幅艺术品般的图画。

    而对著这幅容不下自己存在的美丽图画,兰斯洛除了样衰到极点地冲出门外,又还能做什么了?

    “啊!他……”

    “没关系,兰斯洛大人等一下就会回来的。”

    枫儿实在是很想叹气。就像自己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与兰斯洛大人发生冲突一样,之前自己也绝对想不到,会在这样的情形下与这女子“并肩作战”,对抗著自己的男人……

    然而,自己并不后悔,因为自己就没有作错,这样子才是对他们两个人都好的做法……

    “你别担心,我对兰斯洛大人没有任何怨怼之心,所以你也不用要求我的原谅。”

    “真的吗?可是为什么……”

    泉樱无法理解,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后,世上怎么可能有女人对此丝毫不介意?

    看穿了泉樱的疑惑,枫儿轻声笑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很想笑。

    “或许……就因为我是个被虐狂吧。”

    当两个女人在屋内促膝相谈,糗到底的兰斯洛只能坐在稻田边,看著明月当空,悲叹自己的拙劣表现。

    事情演变到这样,已经脱出自己的预期之外,但怎样也好,为此与枫儿发生冲突可是划不来,还是老实地去低头道歉,取得她原谅吧。这可不是强充大男人气概的时候啊……

    才刚要回去,一把声音却令兰斯洛停步。

    “唷,猴子老大,一段时间不见,你可真是容光焕发,满面福泰啊!”

    “你这个三流快递员,三更半夜才把东西送来,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自从雷因斯内战结束后就没再碰面的两人,便在这田边碰头,韩特也不多话,从腰侧布囊取出一个磁瓶,交给兰斯洛。

    “我还要赶赴另一个老朋友的约会,所以就不多扯了。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华鬼婆的药都有副作用,如果爱惜生命的话……喂,你干嘛看著瓶子两眼发光?好恶心啊!”

    不由分说,兰斯洛一手就把磁瓶夺过,将什么可能的不良后果全抛出脑后,一口就把瓶子里的药液喝个乾净。

    月光洒照在身上,随著药水发挥作用,兰斯洛成功地回复了本来面目。确认过这一点的他,发出了一声几乎喜极而泣的欢呼,大步狂奔而去。

    “这么兴奋?喂,鬼婆到底给了你什么?壮阳药水吗?”

    把韩特远远地甩在后头,兰斯洛几乎是以最快速度赶回草芦,避开了应该已经熟睡的有雪和泉樱,悄悄地进了枫儿房间。

    室内一片漆黑,未点烛灯,朦胧中只看见床上被窝隆起,枫儿已经甜甜安睡。兰斯洛不敢发出声音,小心翼翼地脱去鞋子,上了床去,拉过被子,嗅著枕边人的发香,将她搂抱入怀,想著明早枫儿醒来后要怎样取得她谅解,然后明天晚上……

    怀中俏人儿忽然一动,半梦半醒地嘤啼一声。

    “嗯……夫君,你别生我的气啊……我……”

    兰斯洛这一惊非同小可,定睛一看,床上的人哪里是枫儿,却是泉樱,而天心意识一扫,屋子里感应不到枫儿气息,却不知道她上哪里去了?

    大步冲出房间,几乎是杀气腾腾地用一桶冷水冲醒有雪,这才从睡眼惺忪的雪特人口中得到答案。

    “喔……刚才老大你不在,枫儿小姐和我们聊天,听说宗次郎那小鬼重病之后就动身去京都了……她还要我转告你,要你好好对待泉樱,把泉樱当成是她和小草大嫂一样地尊重……”

    睡意渐渐消散的有雪,这才发现兰斯洛已经回复本来面目,才要说话,却为著另一个发现而惊讶。

    “咦?老大,你的眼睛为什么那么白?诅咒破得不乾净吗?哎呀!你翻白眼啦!

    来人啊,我老大翻白眼昏过去啦,有没有谁知道强天位翻白眼该怎么救啊?“

    “到了,这边就是日本了。船钱不用,小姐你自己小心吧。”

    “我知道这是日本,但这里是日本什么地方啊?京都距离这里有多远?在什么方向?你们不能做事不负责任,就这样把人丢下啊。”

    “这点小人就无法回答了,我过去只负责送人到这个小渔港,没管过人上陆之后的问题。这样吧,我这边有一本旅游手册,还有一张日本全岛地图,您拿著慢慢看,问路走去京都吧。”

    “你这本书上全是日文,我哪看得懂?”

    “那就没有办法了,因为我也看不懂啊……”

    与这位一问三不知的船夫相看两瞪眼,妮儿只有任著他撑动竹篙,慢慢地将小舟驶离岸边。

    日前得到兄长有危险的讯息,匆匆扔下香格里拉的工作,赶赴日本。沿途以天位力量赶路,到了海边,由白字世家的船队负责接送。为了不引人注目,大船送到海外,再以小舟缓驶入港。

    这里似乎是日本西北岸,一个不见地图记载的小渔村,放眼看去,十来艘算不上大的木船停泊在码头,岸上人家或是晒鱼,或是补网,正自忙碌。

    鹹鹹的海风,对妮儿来说,是种很新奇的经验。她过去一直生长在内陆,从来没有什么机会与海洋接触,看著这辽阔的一大片蓝色水域,在最远处与天空相连,那种近乎是无限延伸的感觉,虽然在船上已经连续看了一天,却仍是有奇特滋味萦绕心头。

    (好像很好玩的样子,海鸥很美,鱼也很肥……等到哥哥没事了,在海边玩个几天再回去吧……)

    在踏上日本土地之前,妮儿就接到白无忌通知,晓得哥哥已经从异界脱险,现在平安无事,因此自己并不是很担心,有著闲情计划回程时的娱乐。

    但是不见兄长一面也是不行。说什么要征服日本,作为问鼎天下霸业的第一步,却到现在都没有动静,不但没能占领寸土之地,甚至连宗阴谋活动都没有发生,反倒是让人家杀上门来,闹得灰头土脸。这么不名誉的状况,连身为他妹妹的自己都看不过去,得要好好质问一番才行。

    况且,当自己问到哥哥目前的详细位置,白无忌却推三阻四,说什么没有取得联络,还不知道,这肯定是有问题,九成以上有可能正在干著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越想越烦,本来的好心情更是变得沉重,妮儿摇摇头,打算先找人问问京都的方向。

    日正当空,正是午饭时间,腹中也饥饿起来,妮儿抬头看了看,在西边发现一个像是餐馆的木屋,外头钉著像是菜单模样的木牌,便朝那边走过去,预备用餐。

    偏僻小村,这间唯一的餐馆亦是极为简陋,才刚进门,强烈鱼腥味就薰得妮儿脑袋发晕,暗暗后悔自己的选择。

    胡乱点了招牌上几样似乎是以鱼肉为主的料理后,妮儿左右打量,看著店里的客人。

    其余的几桌,似乎都是本地人,穿的都是粗布衣衫,面貌粗鲁,即使隔著一段距离,身上的鱼腥味、酒臭味仍是很明显。

    酒臭味最重的地方,来自角落的那一桌,几个酒坛胡乱地堆成一堆,一个早已烂醉如泥的酒客,已经趴伏在桌上睡去。从这角度看过去,只见他脸上有几处淤肿、抓痕,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给人痛揍了一顿后,来此买醉消愁。

    与他同桌的那名蓝衫男子,本来正一面饮酒,一面看著书,发现了自己的视线,朝这边微微一笑,点头示意。由于是背光,面孔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那抹微笑却非常斯文,像是个极有气度的饱学之士,让人心生好感。

    妮儿没由来地脸上一热,连忙将目光移开。不知道为什么,那名男子微笑的感觉,让自己强烈地想起源五郎,两个人笑起来都是那么地高雅,只不过源五郎多了几分贵族的华丽,这男子却是满满的书卷气。

    没想到会在海边小村遇到如此人物,妮儿很想过去攀谈,但又觉得太过冒昧,不好意思,正想再转头过去偷看个两眼,瞧瞧他究竟生得什么模样,视线忽然被人挡住。

    “小姐,海鲜拉面两碗,剩下的来不及作了,麻烦你快点吃完,和我一起赶去京都吧。”

    偷看俊男的乐趣被打断,妮儿大怒,正想质问为何这里的伙计如此不懂礼数,却又觉得这声音好熟。抬头一看,只见一人捧著托盘,上头放著两碗热腾腾的拉面,站在自己身前。

    而这人便是自己最不想见到的日本人……天草四郎。

    “久违了啊,长腿小妞,一段时间不见了,你有没有再长高一点啊?”

    “你、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听说日本有能够正面重创兄长的高手,妮儿早就深自忌惮,所以才特别隐匿气息,从这小渔村上岸,却怎知道早有敌人在此拦截?天草四郎纵使伤势仍然未愈,实力也远在自己之上,这下可真是羊入虎口了。

    “上当了!青楼联盟骗人,还保证说这里是日本最安全的一个港口,在这里登陆最不引人注意,害我像傻瓜一样来自投罗网。”

    “这里的确是啊。”

    “那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每个青楼贵宾都知道同样的事,只要在这排行榜上第一的隐蔽港口守株待兔,每个月总是会逮到几只兔子的。”

    天草四郎笑著坐在妮儿对面,道:“我没有恶意,也不想伤害丫头你。趁热把面吃了,和我走一趟京都,办完了事,我招待你旅游日本,然后就送你回去。”

    “我……我才不信。”妮儿道:“你要我去京都做什么?”

    “向你借点血,救一个人。”

    “血?!”

    妮儿心中大惊,不管是救什么人,总归也是日本人,和自己是敌非友,单是立场上已经说不过去,更何况还要捐血出来。想到自己被绑起来放血的惨状,几乎连身上寒毛也要发直了,可恨那源五郎没有与自己同来,不然以二敌一,起码有逃跑的可能。

    论实力,自己是远远不如,但明知道这样,如果什么事也不做就束手待毙,终究是说不过去,心念一动,脚下将木桌一踢一掀,连著桌上拉面砸向天草四郎,同时往后飞退,想要夺路逃跑。

    天草四郎又怎会被这样的小技俩难倒?身体微侧,那张桌子与两碗拉面就从身旁掠过,直砸向另一边的墙壁,手臂微动,已经按放在妮儿肩头,力道一吐,登时便令她半身酸麻。

    妮儿身体一软,刚想变招,哪知天草四郎忽然松手,自己气力一复,立刻再逃,但是甫才一退,他的手闪电般又按上自己肩头。连续七次,不但逃避不开,甚至连他怎么出手都看不见,晓得自己与他实在差得太远,心头一火,也不抵抗,怒道:“好啦,我放弃了行吧?你这个老头子真是不知羞耻,每次都只会这样欺负晚辈,有什么了不起?”

    天草四郎微微一笑,刚要答话,身后却忽然响起一声怒喝。

    “吵死人了,想要静静喝酒睡个觉都不行,你们这里是怎么开店的?喝醉的客人就没有休息的权利吗?”

    “师弟,鼻青脸肿说话也就算了,你要不要先把脸上的拉面条抹一下?你这个样子看起来……非常地秀色可餐啊。”

    转头回看,却是角落里的那一桌,在刚才木桌连同拉面飞砸过去时,那名蓝衫男子不知用什么方法连人带椅地避过,木桌穿破壁板飞出,其中一碗拉面却是淋了那醉鬼一头。

    店内有人斗殴,几名食客见情形不对,早已付钱开溜,天草四郎自也不会与这乡野鄙夫一般见识,刚要与妮儿说话,作个解释,后头却又传来冷笑声。

    “听说日本有个冲田宗次郎,逃之夭夭的本事,是年轻一辈的第一快腿,又有个不成器的老东西,叫做什么天花十八郎,使著几手吵死人的三脚猫剑法,和人干架从来没赢过,缩头乌龟一只,真是笑歪了旁人的嘴巴……”

    天草四郎被日本百姓奉若天神,又身为当代绝顶高手之一,即便是遇上陆游、兰斯洛,两人对他也不敢有丝毫大意,几时受过这等奚落?当下心头火起,看看是何方狂徒这等放肆。

    再次回头,天草四郎特别留上了心,看著那发言挑衅的男子。只见他随手提了一瓮酒,当头浇下,在冲去头脸上污物同时,也洗涤了本身的醉意,狂放的动作中,却有著潇洒的气概,显非寻常人物。

    打量著这男子,虽然那张被揍成猪头般的淤肿脸孔,看不清本来相貌,但是一头蓬草似的杂乱黑发,瞧来甚是年轻,估不出来历。

    “这位朋友是……”

    “谁是你朋友?我可没有这么老的朋友。”

    随手掷去酒坛,任那碎陶片砸落一地,他斜眼睨视著前方的两人,道:“人家小姐说不愿跟你走,你是听不见吗?日本人的耳朵是不是都不太好啊?”

    对方咄咄进逼,天草四郎也动了真怒,沉声道:“人,我是一定要带走,你若是有本事,就试著留留看吧。”

    斜眼瞥向妮儿,只见她也是满脸迷惘,认不出这个半途跑出来救美的男子,究竟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留?哈,别人常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今天不但要压,还要要用力踩踩,看你有什么本事把人带走。”

    比昔日花天邪还要狂妄的无礼姿态,他大步朝天草四郎走来,随著每一步踏出,天草四郎的表情有了转变。

    不知是否错觉,在阳光下,这男子的头发好像渐渐变长,颜色也在改变,特别是身上散发出的一股剑气,吞天袭地压迫而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

    “嘿……花次郎。”

    (第五卷全)

风姿物语座谈会《三》

    爱菱:各位读者,我是隆。爱因斯坦,很荣幸能和神官先生一起主持这次的座谈会,感谢伟大的仙德法歌大神。

    源五郎:我想不出有值得感谢的地方,还没休息够又要我额外劳动,这简直是在虐待劳工。

    爱菱:神官先生别这么说嘛!能在这么多主要角色中选中我们,是我们的光荣,而且人家已经好久没戏份了,只能趁座谈会出来亮个相,到底日本篇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呢?

    源五郎:从第六集开始,日本篇会进入收线阶段,预计在两集内结束这个段落,所以作者才赶著在第五集把一些早该解决的事情尽快解决掉。

    爱菱:原来是这样。拖了那么久,枫儿姊姊的事情终于也有个结果,作者也算对各位读者有个交代了。只是,不知道读者们是不是可以接受这样的安排?

    源五郎:不能接受也没有办法了。为了写好这个人气最高的女主角,作者可是废寝忘食,差点就可以去拍瘦身广告了。

    爱菱:真的?那作者最后是基于什么考量,才写出这样的结果呢?

    源五郎:也没什么考量,原本作者是想按照正常模式,开开心心的办场婚礼的,可是后来发现有困难,绞尽脑汁下失去控制,最后鬼畜压倒了纯爱,就变成这样了。

    爱菱:鬼畜?那是什么啊?

    源五郎:呃……那是恶德作者的嗜好,是一种好孩子不应该知道的东西。

    爱菱:……最近好像时常看到作者把他的嗜好放入故事中……

    源五郎:这是因为受到某个外星朋友的刺激,作者打算调整作风,在读者不反感的范围内尽量放手去胡搞瞎搞,看看能不能找回从前创作银河篇时的感觉。目前看来,结果颇为成功。

    爱菱:还要调整啊?内战篇不是才调整过一次?

    源五郎:就是因为那次经验,让作者发现比起正经严肃打天下的故事,他还是比较擅长嘻嘻哈哈的搞笑剧情。

    爱菱:对啊,比起整天战战兢兢的追求成功,我也比较喜欢和大家开开心心的一起努力。

    源五郎:也因为如此,在大局为重的前提下,故事的合理性已经不在考量范围,对于重视剧情合理的读者,就先说声抱歉了。

    爱菱:那他之前就有考虑过合理性吗?

    源五郎:这……过去的事就别再说了,我们要放眼未来。──这一集的最后一幕,应该有让各位读者感到惊喜吧?

    爱菱:经过了二十一集的故事,在众多读者期待中,莫问先生终于回来了。不过,在他旁边的那位先生是谁啊?

    源五郎:那是一位来自异大陆的游客,在作者的要求下特地来客串几段。虽然在我们这里他没有什么表现机会,但在属于他的故事中,可是一个不容小看的人物喔!

    爱菱:既然如此,那下一集的剧情重心是什么呢?

    源五郎:打铁趁热,会先处理兰斯洛老大和泉樱小姐之间的感情问题。

    爱菱:……泉樱姊姊好可怜。

    源五郎:……你这样说也太……算了,你也没说错。至于在公事方面,寻找日本镇国三神器的工作也将有重大发展。

    爱菱:什么样的发展?

    源五郎:这……你也要为作者著想一下,机密剧情怎么可以事先公布?

    爱菱:原来如此。那么,顺便也再回答一下彼岸读者的问题。一直有人都写信给作者,问说风姿物与为什么不在大陆地区出简体书呢?是不是作者不屑于这个市场呢?

    源五郎:根据我们对作者的了解,他是一个德性近乎雪特人的生物,只要有钱可赚,不会忽略任何一个市场。其实风姿物与一直有在和彼岸的出版社洽谈,但因为集数过长,那边又对这种奇幻小说不感兴趣,所以始终没有办法谈妥。

    爱菱:非常地遗憾,不过,以后彼岸读者写信过来时,请要先弄清楚了,在强烈要求出简体书的同时,请先找一个真的对风姿物语有兴趣,愿意出书,并且不会在审核时被他们打回票的出版社才行喔。

    源五郎:就是这么一回事。那么,各位读者,我们下次再见了。

    《我意天下》卷五完

第一章 虚假情意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日本西北渔村

    天草四郎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身为三大神剑之一,虽然自己也是一向狂傲惯的,但却也曾听闻新一代的后起之秀中,出过一名自傲自信的天才剑手,不把旁人放在眼里,闹得整个风之大陆天翻地覆。

    剑试天下,这是何等傲气的字眼,又是怎么样疯狂的一种行为?

    当时自己身在日本,收到青楼联盟传来的讯息,看著资料上这男人纵横南北,单衣一剑,败尽各路高手,又三次在中都杀入杀出的战绩,尽管那战果在自己眼中不值一哂,但仍是佩服这份狂气。

    即便是自己年轻时,也未必有这样的疯狂傲气,眼下因为年岁增长,火气消褪,自然就更加不如。而这股狂气与花天邪那小子又不同,是真正有著强横实力,并且赌上一己性命的行为。

    一个人肯拚著性命来做事,无论他的作法正确与否,总是能焕发著最大的光与热,纵然成不了与永恒同在的太阳,但是那瞬间划破夜空的流星光辉,却足以灼热人们的视线。

    当时若非诺言所限,自己其实很想亲赴大陆,会一会这颗流星。如果真的看得顺眼,就点拨于他,将他送进天位后,先去找陆老儿了清恩怨,再来与自己一战,如此岂不快哉?

    后来听说他在陆老儿手里惨败,从此埋名江湖,落拓为生,心下不禁惋惜,而在自己重踏风之大陆时,这人又已远扬海外,失之交臂,未有机会与他一会,把酒论剑,实在是一件很可惜的事。

    却是想不到会在这种时候,在自己国家的一个偏僻渔村里,遇到了这个不应出现在此的男人,而且还无比倨傲地向己挑衅,令得战斗无法避免。

    传说中,这男人使著一种叫做“青莲剑歌”的美丽剑法。

    传说中,这男人有著剑仙的绝俗称号。

    传说中,这男人生著一头银亮的长发。

    传说中,这男人的名字……叫做李煜。

    (为什么他们两个人一直对看不说话啊?我还以为他们马上就会动手了呢!)

    站得大老远,妮儿看著那边对峙不动的两人,大感好奇。

    本来为擒捉自己而来的天草四郎,在听到那个自称“花次郎”的男子报名后,就一语不发地飘身穿破屋子,飞掠到渔村旁边的一个小山岗上。这里毕竟是天草四郎的国家,就算是平时出手毫无忌惮的他,一定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天位战,损伤到无辜的同胞吧?

    对比起与自己初见时,辣手屠杀龙族与平民百姓的凶狠样子,这还真是不公平的差别待遇啊……

    那个花次郎也跟著追出去了,就与天草四郎对峙在那小山岗上,气氛很奇怪地彼此互看著。

    突发的状况,令得天草四郎一时间也顾不了自己,不过自己并没有趁机逃走的打算。能让两名高手因己而决斗,这可是生为女子之身的无上荣耀,怎么能放弃为其中一方呐喊助威的机会,偷偷跑掉呢?

    只不过,这应该是为著自己而战的两人,上山岗对立之后,就没再往自己这边看上半眼,实在是很扫兴啊……

    山岗之上,却是完全两样的气氛。天草四郎看著眼前的对手,同时也将目光往下瞥去,寻找那适才与李煜同行的那名蓝衫男子,适才听他喊李煜师弟,显然也是白鹿洞门下,就不知道是陆老儿门下七弟子中的哪一个了?

    “和你同行的是你师兄?陆老儿门下弟子里,周公瑾人在海牙,他是陶潜?还是王右军?”

    将自己被海风吹乱的银色长发用丝线绑起,简单的动作,却有著旁人模仿不来的潇洒,李煜面上露出一丝揶揄笑意,看在天草四郎眼中,更是说不出的怪异。

    “何必在意?我师兄与白鹿洞无关,更是个从不上战场的人,决定胜负的关键仍只是你我而已。”李煜道:“闲话已经没有必要再说。传闻北门天关一战,你在剧斗后落败,我对这战绩很感兴趣,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回答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很想知道,目前的白鹿洞中,还有谁能接我一剑。”

    话才一说完,立刻就动手了。剑芒绽放,彷彿是一道流星从手中挥洒出去,却在离手之后立即黯然无光,没有了原先的耀目气势。

    听对手那样说话,天草四郎本就已在续劲提防,却忽然觉得一道大力涌来,把自己猛往后推去。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这种力量不可能是强天位,他……)

    就算不相信也没办法,太过明显的事实就在眼前。自己仓促间蓄劲不足,被这股剑压猛往后推去,天草四郎唯有全力运劲护身,抵挡著冲击而来的气劲洪流,却仍是拿不住势子,只觉得全身骨痛如崩,止不住身形,像是狂风中的一片叶子,转眼间就被吹翻到视线可见的范围之外。

    出剑时的剑压,已是如此强大,而这一剑的真正威力,也在出剑片刻后开始出现。

    在下方观战的妮儿,见到上方两人说僵了动手,心里正觉得兴奋,想看看到底天草四郎还有什么神奇绝招,怎知那个“花次郎”手一抬,剑光骤亮,跟著天草四郎就不见了。

    (发生什么事了?天草四郎上哪里去了?没事表演轻功作什么?他想打远距离的天位战吗?)

    妮儿转头看了看,四面八方,并没有看到天草四郎的踪影,正想再看个明白,却忽然被一阵突来狂风,吹得眼睛好痛,忍不住伸手揉眼,而当她重新睁开眼睛,世界已经变了样子。

    本来正在狂吹的海风停止了,空中也听不见海鸥的声音,耳边静得万籁俱寂,渔村还是老样子没有改变,但是好像还是有什么东西不太一样,村里渔民正以惊骇的目光,看著某样东西……

    顺著他们的眼光看过去,是一面没什么特别的凹地,旁边有著蓝色的墙,朝远方延伸过去,并无什么特殊之处,一时间意会不过来,为何村人如此地诧异?

    等等……凹地?那个方向应该是海啊!

    惊讶于自己的发现,妮儿慌忙定睛一看,只见距离码头一里外,那本来是海洋的位置,出现了一条宽、深皆约半里,笔直往前方延伸过去的巨大凹道,两旁的海水积得高高,却像是给什么力量逼住,一时间倒不下来。

    (这、这是什么东西啊?我不是在作梦吧?)

    即便是亲身经历过北门天关外两强之战的妮儿,也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而当她再揉揉眼睛,耳畔的风声却已经回复,只听得一声巨大的“哗啦”声响,万顷碧波瞬间崩塌下来,极远处一道细细的白线,连结著海天,朝这边推移过来。

    不久,当白线渐渐*近,变成一道吞天蔽日的巨大海墙,夹著狂风,扫尽周遭一切地狂啸而来,从未见过这等海啸声势的妮儿,顿时也看得心惊手软,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才好。

    (没可能挡住的,要立刻把人疏散,救得一个是一个了……)

    海啸来势奇快无比,妮儿才刚一迟疑,无数巨浪就已经拍裂码头,将正午的日光遮得半点不剩,一片漆黑,以天崩之势狂压而来。

    骤然间,一道白芒由小山岗上骤亮,如同点点流星雨一般,缤纷洒向村子外侧的五处地点,连结交织成一座五芒星的结界法阵,迸发强光,在海浪巨壁崩塌下来之前,于村子上方形成护罩。

    只听得强劲风声狂啸于天地之间,脚下大地剧烈晃动,周遭尽是惊恐悲鸣,上头却是诡异的深蓝色,彷彿末日一般的景象,就这么持续了一会儿,这才重归于平静。

    渔村本是依傍著一座小山岗而建,周围环绕著几个小丘与树林,但是现在除了渔村本身还有后头的小山岗,近百里之内,一片平坦,全都是经过海啸袭击后,满目疮痍的残破景象。

    天地沛然之威,就是妮儿也暗暗心惊,抬头一看,却见到天草四郎飘然立于空中,浑身衣衫破破烂烂,狼狈到了极点。虽然没有受伤,但隐约看见他脸色难看之至,朝这边看了看,又朝已经回复平静的海面看了看,竟然就这么掉头而去。

    “哈哈哈~~”

    在他掉头离去时,小山岗上蓦地响起了一把极为狂妄无礼的大笑,彷彿刻意嘲弄著敌人的丑态,声音响彻云霄,远远地向四方传去。

    妮儿看著天草四郎的身影渐渐消失,心里的感觉实在很怪异。虽然她与这人从见面起就敌对,又憎恶他的残忍好杀,但是一直以来,他对待自己都和颜悦色,著实不错,现在看著他这样离去,只觉得……他的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北门天关一战败给陆游,现在又输给了陆游的弟子,而且输的样子还这等难看,根本是还没出手就被瞬杀。这样的耻辱,对任何习武之人都是重大打击,特别是对方还这样不留情面地耻笑,想想真是替他难过。

    上头刺耳的狂笑声仍然不住传来,妮儿心中一恼,纵身便往小山岗上飞过去。

    落在山岗上,除了那正在发出讨厌笑声的银发男子,就是与他同行的那个蓝衫人,右掌平伸,一道微弱光芒正从其中缓缓消失,看来刚才的光罩便是出于他手中。

    妮儿就这么心情怪异地注视著山岗上的两人,不能肯定自己的另一个疑问到底对不对。

    花次郎这个名字,曾经听有雪吹嘘过,就是与兄长、源五郎结义于暹罗的那个男人。虽然他鼻青脸肿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是很糗,怎样都与自己听到的那人形象不符,但是大笑的那种狂妄态度,还有那头银白色的长发,应该就是没有错。

    这人就是……剑仙?

    他的武功应该很强啊?什么人能把他伤成这个样子?明明已经远赴海外的他,为什么会到这个日本渔村来?还有,他笑的声音,真是很讨厌啊……

    “喂!别再笑了,人都已经走了,你鬼笑鬼笑地给谁听啊?”

    对救命恩人这样说话似乎不太妥当,但妮儿一时间也想不到这么多,大步冲上去,指著鼻子就骂。

    笑声停止了。

    李煜偏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著妮儿,虽然没有半分恶意,可是看在妮儿眼中,仍是觉得在这人面前,自己好像很卑微一样。江湖人都说他当初败在陆游手上,这真是见鬼,虽然自己对强天位境界不是很了解,但打死都不相信陆游能接下适才破地分海的惊世一剑,要不然天草也不会被惊得不战而走,如果和陆游对战时也是这么一剑,早就把白鹿洞夷为平地了。

    “喂……你……干什么又不笑了?”

    感觉确实是很奇怪,当他意态张狂地大笑,自己听得很不顺耳,但是当他现在停住笑声,朝这边看来,一双渺远的眼神,像是看到了自己,又像是全无所见,这感觉……真是让人不好受啊。

    “唉……不管有多开心,一个失去意识的人倘若还能笑,那就真的很好笑了……”

    说话的,是李煜身后的蓝衫人,而妮儿很快就明白了这话的意思。连续几声凄厉的骨肉爆响,似乎是骨头在体内迸断的声音,而从密集频率听来,恐怕断成了个十七八截都大有可能,跟著,大量血雨似乎从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激喷出来,在整个人被一片深红血色笼罩住的同时,颓然往前倒去。

    “啊~~!”

    妮儿很少像现在这样子发出尖叫,但是在过往的战斗经验中,却也几乎不曾看到这样的惨状,脑里一乱,尖叫声就喊了出来,第一个念头就是:除非有乙太不灭体,不然这么重的伤,必死无疑。

    幸好,此刻在场的人不是只有妮儿,而若非事先有所洞悉,他也不会抛下应该赶往绢之国的旅程,闲闲地随这师弟万里西来……

    “啊?”

    同样是一声惊叫,却不是为著恐惧与惊惶,而是迷惘不解。发生时间太过短暂,妮儿甚至无法清楚说出自己看到了什么,只是依稀记得,那个长得很好看的蓝衫男子再次平举右掌,五指成爪,跟著,正在狂喷中的血雾忽然倒飞回去,破损衣衫也在瞬间复原,就连那些骨爆声都以奇怪的频率重响一次。

    一切彷彿在作梦,而且还是一场时间倒错的怪梦,当妮儿揉揉眼睛,只看到银发男子又好端端的站在面前,眼神渺远地看著自己,就像他爆血倒地之前的那一刻。

    时间倒流了吗?

    祇不过是多重演一次而已。不过,这一次上演的结局却有所不同,因为在骨爆声再次响起之前,一双手掌已经分别按在他的头顶与后心,以世上至柔的一股剑气,助他消解体内强大天地元气的反噬。

    妮儿怔怔地看著这一幕,只觉得过去生命中看过的所有怪事,都没有今天加起来的多,难道才出个海,整个世界就全部都不一样了吗?

    约莫过了半刻钟,蓝衫人长长吁了口气,手一放开,仍在昏迷中的人就躺了下去,不过从那鼾声听起来,像是睡著多过昏死,显然没什么问题。

    妮儿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除了乙太不灭体、雷因斯王家的天赋圣力,她不知道有什么手法可以让这等重伤瞬间痊愈的,可是,眼前的情形说是瞬间痊愈好像也不对,这该说是……

    “喂,李先生的好看师兄。”

    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妮儿只能用著这奇怪的叫法,看他转过身来微微一笑,意态悠闲,平静得就好像刚才的事从未发生。

    “你师弟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是谁伤他的?”满腹疑惑,只好这样子一个一个问。

    “我们搭船前来的时候,他遇到了旧识,两边对看好像很眼红的样子,乒乒乓乓地就打了起来,一场架打完,就变成这德性了。”

    “对方是什么人?能把他打成这么狼狈,武功一定很强吧?”

    “是一个黑黝黝的矮个子。武功……是满有特色的,不过离开的时候,样子并不比我师弟好看到哪里去啊。”

    看透了妮儿的疑惑,蓝衫人微笑道:“和那个黑矮子交手的时候,他并没有这么拼命,拿自己性命去赌这虽能使用,却未能完全驾驭的力量,要不然,对方固然是粉身碎骨地收场,他自己也不会只有脸肿起来而已。”

    妮儿记不起来自己所知道的高手中,有哪一个是黑黝黝的矮个子?不过相较于今天所见识到的种种怪事,这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那……你刚才做的……是……是……”

    “那个啊?叫做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妮儿呆了一下,听不出这怪名字技巧的玄机。

    “就是刚好可以逆转数完滴答滴答四声之内的时间。”蓝衫人微笑道:“本来只能滴答滴,在这次出海之前特别研究,好不容易才变成滴答滴答,但是接下来研究好久都没进展,大概是遇到极限,没办法变成滴答滴答滴,真是好可惜啊,哈哈……”

    “但只要师兄你愿意,方圆两百里内都是你的影响范围,不用这样客气啊。”

    清醒了过来,银发男子的面色似乎很不安。欠了人家人情的感觉,不管经历几次,都仍然是不好受,特别是自己知道这师兄有多不喜欢使用这个技巧。

    “不好意思啊,师兄,我还是没有办法遵守约定。和那头臭蝙蝠动过手之后,我知道自己还有所不足,照这样下去,三个月后的那一场决斗,我的把握不大,所以,我才想冒险试试看……”

    “这却是我无法理解的理由。以你如今的实力与进境,即使三个月内没有进步,也有七成胜算,没必要做这样的赌命突破啊。现在搞到自己重伤,一个月内不能动武,如果不能及时康复过来,你的胜算就只剩五成了。”

    “但是,我不想只*战术获胜。这是有特殊意义的一战,如果不能用不动真剑取胜,决斗的意义就没有了。”

    “……唉,你当初要我帮你安排这场决斗的时候,可不是用意义作理由的。”

    蓝衫人几乎是唉声叹气地说著,而让妮儿觉得好笑的是,这时候的他看来真是与源五郎有几分相似。

    “也罢。既然已经能初步控制不动真剑,师弟你无疑是已经取得突破,而如果不是你受伤在先,出剑时又刻意留手,在应该发劲的时候扣力不发,连续拿自己性命开两次玩笑,那也就不至于会伤得这样严重……”

    李煜微一耸肩,并不言语。自己方才的动作,瞒得过别人,却是瞒不过他的,而若不是那个多余的动作,令得反噬己身的力量过大,那么今日就不用劳动到师兄出手。

    “真是抱歉啊,师兄,我知道你很不喜欢用这个招数的。”

    “我没有不喜欢用,一切的技巧创出来就是为了使用。我只是讨厌去变动因果律而已……不过,我绝不会为了同一个人连续变动两次不同的结局,所以你往后自己要小心了。”

    “你还真是啰唆呢,一个大男人这么相信命数,你不觉得这样子很丢脸吗?”

    “对于一个不能分辨因果律与命数之间差别的门外汉,我并不觉得有什么辩解的必要。”

    “该辩解的时候,还是辩解一下好吧,你就是因为什么都不讲,才会弄到老婆跑掉的。”

    “如果不是为了要跟著某人,我现在已经在绢之国了。”

    “哈,终于还是承认了吧?早就叫你不要跟著我了,这边的事我可以自己处理,你应该去有人在等你的地方啊。”

    一面调笑,李煜心中却甚是欢喜。这个与自己并未同窗习艺的便宜师兄,却要比自己过去师门中的师兄弟,待己更重道义,欠下的人情债,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偿还了。

    海外之行最大的收获,与其说是武学上的长进,其实更应该是结识了这些时时温暖自己整个心房的人。

    “你不要太大意喔,寒山老师说过,在剑上头的直觉和悟性,我比师兄你更胜一筹,当我把天痕不动剑完成,会来找你的天柔比试,看看谁才继承到不动真剑的真谛。”

    “谁理你啊,你到时候找得到我,那就真是有鬼了。”

    两人的对话,让本就一头雾水的妮儿听得更是糊涂了,所以当人家终于发现到她的存在,抛出问题时,她仍是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对了,这位小姐,前些时候,我们有一艘商船被打劫了,虽然那并非我国船只,但是打劫一方留下很明白的挑战讯息,我们那边有些脾气很暴躁的人想要立刻有所回应,我和师弟只好抢在他们之前,先过来看看了,你知道那是怎样一回事吗?”

    “被甩了,被甩了,我被甩了……”

    枫儿不告而别,在情非所愿的情形下,兰斯洛的蜜月生活被迫终止了。著实为了此事呆愣许久的他,在半个时辰后清醒了过来。然而,照有雪的看法,这个因为回复人脸、表情更为丰富的男人,看起来简直浑身都散发著杀气。

    “说!那个小女妖有什么好?不过就是长得漂亮,武功很高,和枫儿又没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她甩掉我一个人去京都?”

    被这么逼问的有雪,深深体验到伴君如伴虎的压力。为了不被这头盛怒中的老虎一口吞掉,他也只有想尽办法解释。

    “这个……对老大你来说,她是个小女妖,可是我看在枫儿小姐眼里,这小女妖像是她自己的小孩一样,你没听见当初她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妈妈、妈妈叫得多亲热,现在听到她出事,枫儿小姐当然有动作啰。”

    这个解释不在兰斯洛的预设答案中,却是在情理之内,他微一思索,心下虽仍不痛快,却是已然能够理解。

    “为什么这么敌友不分呢?那小女妖现在与我们为敌,对她心软,这样很危险啊,那如果是战场上碰到了,难道打一打还要问她痛不痛吗?”

    兰斯洛的问题,有雪没法答出来了。正确讲起来,他答不出可以不刺激兰斯洛怒气的答案。

    “老大你也不用这么气急败坏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虽然跑了个美丽妞儿,但是房里还有一个跑不掉的呢,这是煮熟的鸭子自动送上来,不用怕她飞上天去。”

    不用特别指名道姓,两个男人都知道那个美丽妞儿是谁。

    “哦,你见风转舵倒是快啊,当初你不是和她同一阵线,一直要帮她求情的吗?

    怎么这么快就换了一副嘴脸?“

    “快速换脸是雪特人的生存本能啊,老大,我现在想起枯耳山上的惨事,每天晚上都义愤填膺,胸口的血波波波地沸腾,想到死难的弟兄,看到大仇人就在眼前,我怎么能够不慷慨?怎么能够不激昂呢?”

    “慷慨激昂这四个字不能拆开用啦。义愤填膺……哼,是为了怕我追究你向敌人投降,招出口供吧?池田屋的帐,我还没找你算咧,如果不是你把我们的布防泄漏,新撰组也不会这么快就攻了进去。”

    最怕的事被一语道破,有雪惊得魂飞魄散,慌忙讨饶,却被兰斯洛一把拦住。

    “算了,本来就对你没什么指望。我还不至于会天真到以为雪特人耐得住严刑拷打,你没有在被抓的时候就立刻说出所有秘密,求他们放你一马,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兰斯洛摇摇头,对此事略过不提,思考下一步动向。

    蜜月生活固然是很好,但也不可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假期终归要结束,自己也得有下一步行动。

    千头万绪,归纳起来也就是两件事。拿下日本,是此行的主要目标,最大障碍如今已经明朗化,就是天草四郎与织田香,要如何踢开这两个障碍,目前还没有确切计划,必须要好好拿个主意。

    另外一件要事,就是有关天位之秘的真相了。这关系到突破修为的重大秘密,对往后的大陆争霸亦有重大影响,是比拿下日本更重要的大事。以目前得到的线索,当拿到日本三神器,秘密就会被解开,所以在进行征服大业的同时,也要设法夺取神器。

    这是目前的两个主要工作,然而,兰斯洛心中仍有著一些疑虑。织田香、天草四郎,无疑就是自己当前的最大敌手,但是日本境内却另有其他的潜在敌人。

    那群老太婆就不用说了。找到她们,痛加报复,拷问出如何回复真面目的方法,是自己现在最想做的事。不过,如果她们八个人会合在一起,那就很难对付,因为自己在明,她们在暗,只要给她们一次出手的机会,五极天式施威之下,自己可没把握能从异界再回来一次……

    听二舅子说了,那次施法救援之所以能成功,除了众人行动快速,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京都附近出现了巨大的能量乱流,剧烈撼动了周遭空间,令得时空间隔呈现极度不稳的状态,众人这才能够打破空间限制,从异界救人出来。

    这样巨大的能量乱流,看起来倒像是两名绝顶高手的激烈对战所造成,虽然二舅子说猜不出是什么人会恰好在那时候动手,但从那一夜间遍洒京都的皑皑白雪,其实彼此心中都有了答案。

    青莲残雪,六月飞霜,以这为记号的人,自己只知道一个,倒是想不到应该仍在海外旅行的他,会忽然回归。不过想想也对,从某个意义上来说,日本也是海外啊。

    有他回来助阵,己方声势大振,问题是,那个与他敌对的高手会是什么人?日本境内著实卧虎藏龙,自己到目前为止迭遇高手,却仍是弄不清楚对方底细,想想实在是很丢人啊。

    “老大,你决定好了吗?如果你还没想好,我们大可以在这边再住上两三天。我看你这几天在这里享福,比神仙还快活,不介意的话,我也想在这里享上几天啊。”

    “想个屁。那个小女妖乱没人性的,枫儿一个人去京都,谁知道会遇上什么危险?我不放心,明天一早就启程去京都,先把人弄回来再说。你要是不想去,大可一个人留在这里享福,不过遇上些忍者或是武士什么的,自己想办法应付,别忘了你这古高俊太郎现在仍然是通缉犯一个。”

    “我才没那么好福气咧,如果老大你不肯留下,泉樱明天就要押著我立刻上路。

    她答应过人家要赶去出云之国,才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

    “出云之国?她答应了什么人?你们在日本有朋友?”

    “错啦,不是我们的朋友,我左看右看……倒很像是老大你的死朋友,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你那个死女朋友好像忽然又活过来了。不但用脚走路,太阳光照下来还有影子,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乱七八糟的在说些什么?讲清楚一点。”

    有雪面带诡异笑容,把那天巧遇风华的种种说了一遍,其中有不少是泉樱事后向他转述,不过他绘声绘影,倒说得像他全程在旁聆听一样。

    “她把礼物给了我们,要泉樱尽快赶去出云之国,把天丛云剑拿到手,说什么只要神剑不落在坏人手里,有一件阴谋便不会发生,嘿,这段话说得不清不楚,照我说就是直接不理,管他有什么阴谋,反正又不会害到我们头上,但是泉樱坚持要……咦?老大你怎么不说话?想上厕所吗?”

    兰斯洛怔怔地看著有雪,从说到那轿中女子的相貌与姓名开始,他耳边就彷彿轰然一声,脑里也乱糟糟的一片,对有雪所说的东西全然听而不闻。

    会是碰巧吗?刚好遇到一个形貌相似的……

    用理性作为最后一道防线,兰斯洛压下心头此来彼去的各种复杂情感,暹罗城中曾经发生过的一切,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晃过。

    碰巧的可能性并不高,因为有雪是曾经亲眼见过风华的人,不太可能认错。除此之外,即使相貌一样,没理由连名字也一样,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看来老天总算给了自己一点恩惠,让沈园梅林中的那抹孤魂重投人间。

    当初听到玉签风华之名,匆匆赶往艾尔铁诺时,自己就开始怀疑,风华或许没有烟消云散,有朝一日能再与自己见面。梅琳老师的话,更是让自己对这想法有了信心,只不过那时参悟不透。

    “传说中大海穷西之处,太阳诞生的故乡。”

    虽然仍想不透大海穷西之处是什么意思,但是太阳诞生的故乡,那不就是日本吗?难道梅琳老师那时就已经推算到风华在日本?

    听有雪的描述,她那一行人遭到天位高手伏击,如果不是泉樱半途插手,早已全军覆没,倘使敌人再来,没有抵抗能力的她们要如何抵御?万一让敌人得逞,那……

    越想越急,兰斯洛深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双拳紧紧握住,要花上好大力气,才能把这股焚心一般的急切压下去,理智地把事情分析,而不是没头苍蝇般立刻冲出门去。

    纵使心急,但是自己此刻并不知道风华去向,漫无目的地去找,相信效果不大。

    出云之国的阴谋,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但依著风华的性子,她既然如此看重此事,想必也会亲自前去,换言之,自己大有可能在出云之国与她遇上。

    本来自己就打算要夺取天丛云之剑,集全日本三大神器,现在更是有一个再迫切不过的理由,非得要将神剑立刻拿到手了。

    “老大……”

    “那小女妖和枫儿处得不错,不会骤下毒手,枫儿知道她真面目后,会有所提防,以她武功,要安然遁走应该不是问题。”

    慢慢说话,兰斯洛的声音回复平稳,听在有雪耳里,更有著威严的感觉,从一个被强迫结束蜜月生活的妒夫,回复他身为领导者的应有姿态。

    “明天一早,动身往出云之国,夺取天丛云剑。”

    兼程赶路,枫儿在最短时间内赶回了京都。以天位力量在空中全速飞行,赶路不需要多少时间,之前不敢以这方式赶路,是因为一旦运起天位力量,就无法隐蔽气息,肯定会被人察觉,衔尾追上来,届时又是难免一场天位战。

    但现在却是无此顾虑。本来自己这次赶回京都,就是想要去探视宗次郎,自然没有特别避开他的道理。想到小小的宗次郎……唉,或者该说是香公主呢?

    一直到现在,枫儿仍然没有办法把这两个人联想在一起。老实说,单从外表上来看,他们还长得真像,可是由于不同的情绪反应与面部表情,谁也不会把他们联想在一起,顶多只是想成兄妹或是姊弟。

    活泼可爱的小宗次郎,还有那只能用“虚无”一词来形容的织田香,两人会是同一个人?如果不是兰斯洛大人亲眼目睹,自己怎也不会相信的。而虽然自己与织田香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对宗次郎……却确实是把他当成一个亲人在看待,听到他可能有事,什么也来不及多想,急忙便向京都赶去。

    兰斯洛大人恐怕会气得暴跳如雷,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如果要向他辞行,一定会像上次在象牙白塔那样,被点住穴道,绑起来当绷带女妖,怎样都不肯放行。

    有些东西,是不曾为人父母的人所无法理解。这样说或许很奇怪,但是,在和宗次郎相处的那段时间里,自己确实有了为人母亲的感觉。世上哪有母亲听到自己孩子病痛,而不理不睬的呢?

    而另外让自己顾虑的一点则是,兰斯洛大人和泉樱小姐,这再度相聚的两人,也需要一段相处时光吧?多了自己在那边,这气氛只会无比怪异,而且,碍于自己的存在,兰斯洛大人对泉樱小姐肯定不会有好脸色,这样并非自己所愿啊。

    说到底,他们两个人曾经有过一段情缘,像之前那样子的彼此伤害,自己看在眼里,实在是觉得很不安,如果能够给他们一个机会,重修旧好,相信小草小姐也会很欣慰的。

    没有花多少时间,就已经赶回了京都。对于京都城早已是熟门熟路,轻而易举地便潜了进去,没有惊动任何杂人。

    小小一个日本,居然先后出了天草四郎、织田香这两大高手,可以说是得天独厚,然而,这却也是这个岛国目前的极限。撇开他们两个人不谈,整个日本根本就没有值得注意的高手。人才的培养,和整个环境很有关系,除非是发生了什么异变,又或者是遇到了一厢情愿的爱国主义者,不然谁都不会相信一个小岛国会拥有比整块大陆更多的高手群。

    宗次郎的位置在哪里?这点枫儿并不确定,即使以天心意识搜索一遍,仍然是没有答案。那孩子的天心修为本就强过自己,他如果刻意要躲起来,自己确实是找他不到的。

    (会在哪里呢……)

    想了想,枫儿决定去织田香的小石屋看看。在那边找到人的机会,总比其他地方要高。而这个想法果然正确,因为当枫儿飘落屋外,看到小石屋里闪耀的,她就晓得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才要大著胆子走过去,枫儿忽然感觉到一阵寒意。屋子的主人已经出来,而且就在自己身后,之所以会被自己发现,只不过是因为“她”要让自己晓得她已现身。

    “宗次郎……”

    枫儿转过头去,丝毫不担心被暗算的问题。比起匿踪藏息的功夫,她自认比织田香要胜过一筹,但是对上她的极度神速,自己在发现她到来之前,就已经失去出手机会,所以如果她有心暗算,自己是根本无法提防的。

    背后站著的身影并不是宗次郎,而是面无表情的织田香。冷冷地站在后头,在拂晓天色中,她的脸色苍白得怕人。

    当提到织田香的状况时,泉樱语焉不详,并没有说清楚织田香是生病亦或是受伤,事实上,只是从天草四郎口中偷听到片段对话的泉樱,本身也无法清楚地解释。

    织田香没有穿著她平时惯穿的华丽和服,而是简单地披著一件单薄的白色袍子,看上去身体没有外伤,就只是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孔,让人觉得很不对劲。

    枫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因为宗次郎这个名字,并不属于眼前这和己没多少感情的女孩,但是称呼她香公主,又觉得太过生疏,当下不及细想,走近过去,想摸摸她的脸蛋。

    “叛徒!”

    织田香有了动作。没等枫儿伸手过来,她就消失了踪影。情知这是对方攻击的前兆,枫儿在*近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有所提防,掣开光剑,一记挥击,刚巧就挡下了一记对小腹的攻击。

    力道不重,似乎代表对方不想立下杀手的心情,而只要没走到那一步,枫儿就觉得自己与她之间有话可说。

    “宗次郎,你听我说,我这次来是为了想要……”

    枫儿很快就发现自己实在太天真了,尽管往小腹的那一击力道不重,但在自己横剑接下后,织田香立即借力弹开,以较先前逾倍的速度往后飞去。

    (这也是九曜极速的变化吗?在敌人反击的瞬间借力退开,那她的下一步动作是……)

    答案浮现得晚了一步,当枫儿想到对方能再一次借力弹射,将速度倍增时,一股大力已经撞击过来,将她手中光剑爆成粉碎,连带冲击下去,把人击飞。

    在半空中,一股强烈的昏眩感,笔直侵入脑内,类似那天精神攻击似的魔力,攫获住自己的神智,慢慢昏迷过去。

    当眼睛重新睁开,自己已经身在土牢,手脚上一堆铁炼,怎么看都是身为阶下囚的样子。

    凝神运劲,真气提不上来,也无法运转天位力量。自己武功无疑是被封锁了,而对方用的手法,除了包含兰斯洛大人所惯用的封穴之外,也配合了某种自己辨别不出的药物,双管齐下,看来是不可能凭著自己力量驱毒复功了。

    但是,只要性命还在,就证明那孩子对自己没有杀意,就有解释的余地,自己这次来,除了看看她是否无恙,也希望让她明白,这世上有些事情不由得自我做主,尽管不想伤害到她,却仍是无可避免地要敌对。

    那孩子刚刚叫自己为“叛徒”,可见得自己去帮助兰斯洛大人,与她动手,一定让她很伤心吧?光是想到这一点,小腹上犹自感到疼痛的不适,就无足轻重了。

    唉……这样的自己,能够为那孩子做些什么吗?如果什么都做不到,这么一面继续伤害,一面要求对方的谅解,这种无耻行为,自己又怎么能做得出来?

    左思右想没有个答案,最期盼的,仍然是那孩子能到这里来,与自己见上一面。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那扇看起来并不如何牢固的木门被推开来,有人缓步从阶梯上走下,脚步声异常地沉重,听来不像是织田香,难道是哪个狱卒吗?

    抬头一看,这个狱卒还真是堕落到极点……正确一点的说法是,怎么堂堂幕府大师范沦落到当起狱卒来了?

    天草四郎的脸色很难看,虽然不像织田香那样苍白,但面孔上却有不少细小血痕和淤肿,倒像是在哪里给人痛殴了一顿,动作上也不太灵便,枫儿一时间想不太出来,究竟是什么人能如此伤他?

    “呵,你确实是满特别的。一个女孩子家被困在监牢里,居然毫无惧色,不简单啊。”

    既然是地牢,除了阴森潮湿之外,当然也没有多乾净,虫虫老鼠之类是免不了的,没有血污死尸之类的东西,可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但是看枫儿的表情,她并不觉得这些就有什么差别。

    “我以前在牢里呆过,这样子的环境,并不至于让我不适应。”

    话说到这里就已经够了,枫儿并不想没事就翻出自己的陈年往事,天草四郎也只以为这是大雪山门人的特异训练,不以为意。

    “西纳恩的特别训练吗?嘿,真是古怪……”天草四郎取出一个瓷瓶,道:“你没受伤吧?如果没事的话,把这解药服下,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放我走?”

    “不然我来这里做什么?我现在的样子很好看吗?整个京都城内除了我的小徒弟,能够放你的只有我和秀吉,你把解药服下之后,立刻就离开这里吧,不要再参与雷因斯与日本的战事,要不然,我们不是每次都会释放俘虏,你也不是每次都有机会成为俘虏的。”

    话意中隐隐透露了下次碰面时,不会再手下留情的讯息,枫儿感到意外,没想到会这样子获释,然而,如果就这么离去,自己赶回京都的意义就没有了。

    “宗……香公主她好吗?”

    “好是好不上了。也不知道她的脑里在想什么,胡乱输血,搞得自己身体乱七八糟……”

    枫儿不解,天草四郎唯有跟著解释。织田香的体质特异,当她以本身血液灌输入他人体内,会令受血的一方迅速产生肉体魔化效果,比什么魔界植物都要快。然而,由于血中充盈著强大魔气,一但损血过多,补充上就会相当困难,出现极度虚弱的疲态。

    “我不知道她到底干了什么,也不知道她到底把血给了谁,总之这丫头无法无天惯了,很多时候我根本搞不清楚她在做什么,明明知道自己损血不好补充,还像是大拍卖一样到处散血。”

    “很严重吗?怎么救呢?”

    “倒也不用那么紧张,死是死不掉的,如果没有魔人之血的补充,自己静养上三五个月,总是会回复的。”

    天草四郎道:“所以你也不用太过担心,那小丫头是死不了的,比起来你自己危险得多了,不趁早离开这里,要是小丫头决定杀你,我可没办法天天守著你。”

    了解了织田香目前的状况,枫儿的心情却不见得好过,只是她也知道,自己要见织田香,恐怕是不太可能了,能够帮到自己的,也只有眼前的天草四郎。

    “我希望能再见香公主一面,和她把一些事情说清楚。在说完这些事之前,我不会离开,也不相信她会对我下杀手,所以,请你安排,让我和她再见上一面。”

    “你还真是不怕死呢,小丫头现在已经把你认定是叛徒了,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可是,我不想让她伤心,所以一定要见她一面,向她道歉。”

    看著枫儿认真的表情,天草四郎忽然放声大笑,似乎是听到什么极为滑稽的事,但是表情上又有几分惋惜。

    “有什么好笑的?”枫儿心头感到一丝不安,又知道天草四郎不会无故狂笑,只是想不出究竟有什么事,值得他这般的反应。

    “丫头,你良心倒好,可是你记不记得我当初劝过你,别对我那小徒弟放太多的心思。同样的话,我今天要再说上一次。”

    天草四郎道:“把你的感情放在你主子身上吧,或是放在你战友、同胞上都可以,就是别浪费在我那小徒弟身上了,那是得不到回应的。”

    “为人师表,这么说不觉得过分吗?”

    “你以为我在对你胡说八道吗?织田香这孩子不是一般的孩童,甚至也不是一般的魔族,她算是……一具没有心、没有感情的美丽人偶吧。”

    天草四郎道:“丫头,你很喜欢那个孩子对吧?可是,你所喜欢的那个宗次郎,其实并不存在,那个爱笑、爱动、讨人喜爱的男孩子,只是一个伪装出来的虚假人性而已。真实的她,应该比较接近你见到的织田香吧。”

    “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骤然听到这些,枫儿脑里乱成一片,似懂非懂。什么叫做宗次郎从来就不存在?

    什么叫做没有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天草四郎没可能对自己撒谎或是开玩笑,可是他所说的事,自己委实是难以理解啊。

    “也难怪你会不懂,这件事情是我与秀吉之间的秘密,要从当初他带这孩子来找我那日开始说起……”

    十余年前,天草四郎隐居于山中,虽然历代幕府将军对其奉若神明,尊为幕府大师范,但天草四郎不问俗事,极少干涉日本政权交替,特别是知道当时幕府将军织田信长的魔人身分后,更是不闻不问,两不来往。

    本能寺之变,织田信长与星贤者卡达尔同归于尽,日本陷入乱局,最后由丰臣秀吉统一。这些变化天草四郎全部看在眼里,只是不加干涉,但在秀吉统一整个日本后,却亲赴深山,谒见这位大师范,并且带来了一名女童。

    这名女童在学习能力上高得吓人,什么样的繁复武技,她一学便会,几乎只是看一次,就能分析出其中的道理与诀窍,立即掌握上手。天份之高,即使是天草四郎也为之咋舌。

    但除此之外,这女童的一切就是一片空白……

    不会哭、不会笑,虽然有著很美丽的人类外形,但是人类天生具有的一切情感,她全部都没有,无法针对外界事物做出反应,只是用近乎虚无的眼神,冷冷看著身边一切,毫无条理地作著模仿行为而已。

    本著对卡达尔的承诺,秀吉希望将这孩子教养成材,可是却因为她的异常,根本就无从著手,无奈之下唯有求助于天草四郎,希望这位对于天位知识有确切了解的神人,能解决这个难题。

    秀吉告诉天草四郎有关于这孩子的出身,还有卡达尔临终托孤的经过,虽然他本身所知并非整件事的全貌,但经过天草四郎反覆推敲,再从青楼联盟那边调阅情报,终于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解大概。

    信长如何藉由母胎修练魔种,魔种如何出世,卡达尔又如何帮其开启意识,这些经过天草四郎都已了然于胸,但却仍是找不到应付之法。

    九州大战时,天草四郎曾任职于魔族,对于魔人生态有很充分的了解,但对于织田香这样的异种,一时间也束手无策。正确来说,这孩子甚至不能算是生物,只是一团高密度的能源体,借人、魔血肉而成形,没有心智、不会思考,单单是一具人形肉块。

    这东西如果被魔族以天魔功一次吸尽,自然是助长功力的圣品,但卡达尔却以他独步当世的秘术,强行为她打开自我心智,让她变成一个以天心意识进行思考的生命体。然而,虽然有了思考能力,但是她却没有生物应该有的情感,不能经由一般人的成长途径学习事物。

    或许是不想让旧日友人之死白费,又或许是对魔族的几分香火之情,山居寂寞的天草四郎将这教养工作接了下来,开始试著把这前所未有的异种“调教成材”。

    “我当时想不出什么好方法,最后只好用个笨方法,一条一条地慢慢输入……”

    不知道该如何循循善诱,天草四郎只好用强行灌输的方法,教导织田香人类的情绪反应。

    听到什么样的话应该笑,看到什么样的事情应该悲伤,遇到什么样的情形应该愤怒……这些寻常人再自然也不过的反应,天草四郎用教条式的命令,一条一条地输入进去。

    织田香本身是有思考能力的,所以可以理解天草四郎的意思,而照著执行。随著命令的越加越多,她表现出来的情绪反应也是越来越多,到后来,已经完全是一个情感丰富的孩子。

    只是,天草四郎心里很清楚,这些完全都是假像,这孩子只不过是照著自己输入的命令,对于所在的情境采取对应模式而已。

    在那笑嘻嘻的可爱面孔下,仍是一个完全虚无,不知道什么叫做“情感”的心灵……

    天草四郎道:“秀吉搞不清楚状况,只是看到孩子会哭会笑,他就很满意了。其实不只是情绪有问题,这孩子的外表也是个假像。以他的生命型态,根本就可以随意改变肉体外在,男女或者老少,想变就可以变,之所以用小男孩的样子在活动,只是因为当初我告诉她,这样子比较容易讨女孩子欢心而已。”

    回忆起兰斯洛描述与织田香交手的种种,枫儿理解了天草四郎的意思。织田香的肉体,全然操纵由心,只要她有那个意思,可以让身体里头没有半根骨骼,也可以让所有肌肉变成橡皮般有弹性,以这样的肉体与人动手,当然是大占便宜。相较之下,要变换肉体的性别与年龄,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表面上这孩子看来很重感情,其实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感情。当她判断出你是敌人,下手就完全不会留情,如果你对她心存奢望,最后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天草四郎叹道:“所以我要你这丫头先搞懂,不要去追逐一个假象,不要把你的情感滥放在不值得放的地方。你担心她会伤心?可笑,一个没有心的东西,怎么会被伤到?会被伤到的,是对她付出关心的人啊。”

    沉默了一会儿,枫儿心中一动,道:“你说的人,是指你自己吗?”

    天草四郎没有回答,枫儿也没有追问下去,两人陷入很尴尬的对望当中。然而,四目交接的他们,并不知道还有另一双眼睛,正透过水镜窥视著这一切。

第二章 出云之国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日本出云之国

    出云之国,位于日本北九州境内,是一块历史悠久的古老土地。在幕府体制形成之前,是古国邪马台的所在,时至今日,仍然有许多古时遗迹留存,供人凭吊。

    兰斯洛三人兼程赶路,很快就来到了出云,遇上第一个难题。

    到出云之国夺取天丛云剑,这是此行的唯一目的,可是天丛云剑到底长什么样子?放在哪里?该如何夺取?这些答案却完全未知。

    根据本来得到的情报,天丛云剑是被放在名古屋的热田神宫,但那却是一个与出云完全无关的地方。比较起来,兰斯洛认为像三神器这么贵重的圣物,没理由每个人都知道收藏之所,因此风华的情报可*得多。

    但出云之国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单凭自己三个人,想要逐寸土地慢慢搜索,无疑是痴人说梦,兰斯洛对此就甚是苦恼,不知道应该从何处著手。

    白家的情报网全然派不上用场,他们甚至连天丛云剑在出云之国的消息都未能掌握,更别说确切所在,论及情报搜集的深度与广度,明显地逊于青楼联盟甚远。

    “早说过不用那么急著赶路嘛,赶来了这里,又不知道东西藏在哪里,这么急著来作什么?还不如去伊势吃龙虾。”被强迫著赶路的有雪犹自不满,抱怨连连。

    “嘘……俊太郎,小声一点,夫君他正在想事情呢。”

    泉樱递了一杯凉茶给有雪,让他止住唠叨,同时小心地偷瞥著兰斯洛的侧面身影。

    自从两人小村重逢,彼此的关系就陷入僵滞。似乎是因为枫儿临去前的请托,兰斯洛对泉樱没有任何的暴力行为,没有对她再次重创自己一事动怒,但是因为急著赶路,两人没什么交谈机会,偶然目光交接一下,也是立刻就转开了去,让气氛变得无比古怪。

    即使不论池田屋事件时的对战,在泉樱失去意识之前,那场尴尬场面也让她不敢正眼注视这个男人。那几乎就是逼奸不遂的肮脏行为,却因为她后来在池田屋的重手,反而令她心中有愧,变成了理屈的一方。

    一路上,看著兰斯洛的背影,泉樱心中忐忑不安。想要与他说几句话,却怕被他开口喝骂,或者又是狰狞淫笑地想要侵犯自己,那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可是……就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泉樱非常地懊恼,但兰斯洛却完全无视于她的心思,只是全神思索要如何找出神剑位置。

    风华会这样慎重地委托,重点并不是在于得到神剑,而是把神剑拿到手之后,所能阻止的那场阴谋。

    阴谋的真面目是什么,自己不得而知,但既然这桩阴谋是在出云之国发动,那么对方应该也已经来到此地,意有所动,只是一时间看不出端倪来。

    水面太过平静,是看不出什么东西的,唯有当波涛激荡,一片污浊时,自己才有浑水摸鱼的余地。换句话说,投颗石头到水里,测测看下头有什么东西,似乎就是目前唯一能做的事。

    “决定了,有……俊太郎,你当初假扮铁面人妖的衣服还在不在?”

    当兰斯洛正经地这么向有雪吩咐,可怜的雪特人几乎被吓呆了。

    “不是吧?老大,你又想要做什么?”

    “不是我想要做什么,是你将要做什么。”很不怀好意地笑著,兰斯洛的表情让有雪遍体生寒,知道自己肯定又要被赋予什么高难度任务。

    在全然不甘不愿的情形下,有雪被迫穿上锦袍,脸上戴了半边铁面具,腰配长剑,苦哈哈地站在兰斯洛身前。

    “嗯,满不错的,如果把你肥胖的体型拉高,手脚变长,脸也变帅一点,看起来就有七、八分像了。”

    “老大,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你要我扮成这样去做什么啊?”

    兰斯洛没有回答,眼光却望向一旁的泉樱。看到有雪这样打扮的她,脸色忽然变成雪白,颤抖著双唇,眼神迷惘,好像想起了什么,但深思下去却又全然一无所获。

    “不用多想了,有些事情忘掉比较好,有些人是根本不需要记起来的。”

    肩头被兰斯洛这样拍了两下,泉樱的心情镇定下来,把脑里那些混乱画面驱逐出去,身体也不再颤抖。对于这样的呵护,泉樱怀著感激,刚刚想要说什么,兰斯洛却在耳畔低语一句。

    “喂,别想混过去,那天的事情我只做了一半,可别以为我会就这么算了……”

    像是嘲弄,却又带著几分阴森感觉的话语,令泉樱顿时呆愣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在一旁把这些都看在眼里的有雪,并没有为泉樱感叹的余裕,因为被迫扮成铁面神将的他,接获了兰斯洛的命令,到出云境内的各处神社捣乱。

    虽然不知道天丛云剑藏在哪里,但既然有三神器藏于神社的传言,想来应该与这边的神职体系有所关系,让有雪去大闹一番,多多少少也能探出一点东西来。

    捣乱的方式很简单,虽然不至于闯进神社杀人放火,但如果不做一些令人发指的秽行,又怎么能引得幕后敌人理智尽失,现身出来呢?

    有雪也几乎是重复这样的模式,挑在人多的时候,冲进神社里头去,乱七八糟地大骂一番,末了还将手中的一桶大粪到处泼洒,怪叫怪笑后,冲出神社去。

    理所当然,这样的行为看在周遭信徒眼里,简直是神人共愤,没等他把一桶大粪泼完,就有人捡起地上石头反丢过去,而当有雪要离开时,后头更是跟著一大群手持镰刀、锄头的愤怒民众。

    “呜……老大,你逼我做这种事,一定会遭到天罚,你一定会有报应的!”

    嘴上抱怨,有雪脚下奔走如飞,以近乎奔马的速度,与身后群众拉远距离。

    雪特人的逃命本事,经过这么多年的锻炼,早已经是出神入化。无论是自己一个人讨生活,亦或者是后来跟著兰斯洛、华扁鹊,有雪从不能免于拔腿狂奔的不幸命运,虽然他人矮腿短,可是绑上神行符,一样是几下子就把后头的追逐群众甩开,跑得不见人影。

    没过多久,铁面变态狂的名头,就在出云之国传遍,和猪头妖人、六月雪怨魂,并为日本这几个月来的三大怪谈。而这样的诱敌手法确实也产生了效果,在有雪进行扰乱行为的第三天,当他刚刚朝第十四间神社的神像泼了大粪后,敌人的身影出现了。

    彼此已经不是第一次碰面,但有雪确实没有想到,在远离京都的出云,仍然会与这些疯女人再碰头,所以当她们大喊著“天诛”,从屋顶上带著一张罗网跃下,仍是把他吓了一大跳。

    来的一共有十二个,虽然蒙面,穿著黑衣,但从身形体态看来,都是中年、青年女性。她们与把兰斯洛扔去当异界垃圾的八名老妇人自然是一伙,但说来惭愧,兰斯洛与有雪至今仍不清楚她们是何方神圣?又为什么与自己为敌?

    大网当头罩下,有雪像是吓呆了,站在那边动也不动。然而,曾经遭遇过无数次伏击的他,早就对这样子阳春的陷阱有了应变之法,当下只是等著罗网罩头,然后在网子收紧的同一时间,将紧握在手里的烟雾弹往地上扔去,登时浓烟密布,呛人的烟尘,薰得敌人眼睛都睁不开来,咳嗽连连中,被有雪以锋锐匕首破网而出。

    “哈,这么简单的场面就想难倒老子,下辈子吧……哎呀!”

    有雪确实是太大意了,说到底,围在他身边的并非是寻常村夫,而是有相当修为的武学好手,虽然目不视物,但是他声音一出,立刻就被察觉位置,几柄利刃同时斩来,若非闪避得快,立刻就身首分家了。饶是这样,四面八方也是立刻被人围住,逃不出去。

    (糟、糟糕了,死鬼老大说过他不会出手,要我自己想办法逃出去,否则就追諡我为忠勇侯……还是试试看鬼婆师父的忍术卷轴有没有用吧。)

    上次被新撰组包围缉拿时,首次试用忍术的结果实在是惨不忍睹,但现在没法可想,有雪唯有硬著头皮,将忍术卷轴咬在嘴边,捏起手印,默念咒语,期望能够遁入地底,或者变身成什么其他动物,就可以成功逃出去了。

    (成功了!成功了!脚往土地里头慢慢陷下去,我要遁地啦……咦?)

    有雪的忍术确实是出现了效果,当烟尘消失,那里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枝干横伸,树皮斑驳,随著清风晃动著树叶。

    “人呢?”

    “我们把所有门户都围住了,他不可能跑出去的。”

    “那为什么看不到人?那个胖子躲到哪里去了?”

    七嘴八舌,众女对于敌人的忽然消失感到不可思议,忙著到处搜索,却始终找不到踪迹,最后,她们将目光集中在那一棵不应该出现的东西身上。

    那实在是太明显了。怎样也好,屋子里头忽然多出一棵大树,不管那棵大树看起来有多么真实,总是与旁边很不协调的。而当众人目光慢慢由怀疑转为肯定,这棵大树也像是非常“恐惧”一样,枝叶也不住剧烈摇晃。

    “你们看这棵树……”

    “一定有问题,什么也别多说,先把它砍碎了再说!”

    众人取得共识,更不由分说,挥刀就往大树砍去。正确的策略,如果砍实,里头的雪特人只有惨澹收场。幸好,有雪早已有备,在几把利刃破树而入前,树干先行爆炸开来,碎屑直往四方射去,加上轰然倒下的大树,场面一片混乱。

    “呜呼呼呼~~”

    浓密白烟再次散了出来,有雪嘴里叼著一个忍术卷轴,手捏法印,嘴里发出不知所谓的得意狂笑,骑在一头两尺高的巨型青蛙身上,一蹦一跳地冲出包围网,朝外头冲去。

    (嘿嘿嘿,早就该用这一招了,这种大青蛙召唤,才是忍术的原始王道啊……)

    终于有一样技巧能派上用场,有雪心中狂喜,险些就要大呼大叫出来,只是勉强记著含在嘴边的卷轴,不敢大意,骑著大青蛙蹦蹦跳跳,朝神社出口冲过去。

    不过,虽然这忍术十分实用,但仍然是出了岔子。就在快要冲出神社的前一刻,大青蛙跃起在半空中时,有雪忽然有一种“被凝固住的感觉”,手脚面孔,甚至就连眉毛都不能动一动,连同骑在身下的大青蛙,整个往上跃的动作忽然僵住,重重地往地上摔去。

    (太大意了,这群婆娘会用那种定身术,我把这一点给忘记了……)

    当日她们夜袭驿馆时,配合个人武术,施放的定身、迟缓咒术,曾令白家子弟吃过大亏,有雪也亲眼目睹,只不过因为中招的不是自己,印象不深刻,直到此时才又记起来。

    摔下地的时候,口中卷轴损毁,大青蛙就消失了。有雪被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众女似乎没有马上下杀手的意思,只是把他拖著走。

    “真是好大胆的狂徒,居然敢到昆仑山来撒野,不把我们西王母族放在眼里……”

    有雪好像听见她们这样说了一句,但因为说的是日语,他听得不是很清楚,就这么样地被拖在马后头,随著这群女人一路行去,一刻钟后,到了一处很荒凉的山坡,看著她们目露凶光,就知道自己快要完蛋了。

    “把你的同党叫出来!”

    尖刀横颈,对方这样地威逼著有雪。她们也不是蠢蛋,怎会看不出这简单的诱敌之计,现在把人质擒到手,就轮到反过来威逼敌人同党现身。

    而情势既然演变成这样,泉樱也只好现身出来。本来是打算跟著这些人,回到她们的老巢,再作打算,现在被发现了,那也没什么关系,因为基本诱敌目的已经达到,只要拿下几个人,一样是可以逼问出所需情报。

    只是,泉樱发现自己仍是低估了对方手中的筹码,因为就在她出手先将有雪抢救出来时,同样地一股劲风急袭向她背心。

    (天位力量?是什么人来了?)

    不敢怠慢,泉樱回身应了一击,甫一接触,立刻就觉得自身力量源源外泄,大吃一惊,用著对付这类吸蚀功诀的一贯手法,凝聚自身内力,连续两股急速往外推,利用对方吸蚀功力的间隙,将他震开。

    策略得法,加上敌人并没有要就此分出胜负的打算,双方一震即分,拉远了距离。

    泉樱扯过有雪,拿稳势子,打量著眼前这名青年男子。相貌堂堂,特别是当扬起嘴角冷笑时,很是有一种卓然傲气,但泉樱却对他没有好感,因为从刚才交手的气劲,她已经认出来,这男子就是曾与己数度交手、那日袭击风华的蝠翼妖人。

    “这次不再装神弄鬼了吗?”泉樱冷冷地说著,心下也自猜测,为何对方忽然以真面目示人,不再伪装?

    “没这必要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说来是运气不错。”

    笑容中颇有一丝苦意,花天邪自嘲地说著。之前那番扮神扮鬼的努力,老实说并不是什么好经验,每次都觉得自己这样子实在是蠢到家了,只希望藉此挑拨兰斯洛与奇雷斯两边的纷争,待他们两败俱伤,自己便可收取渔人之利。

    奇雷斯的天魔功修为,当今世上能够与他一敌的人并不多,兰斯洛与他决斗,自然是负面居高。但奇雷斯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只要挑对时机出手,便可以一举铲除掉这两名棘手的大敌。

    然而,却怎么也估算不到远扬海外的李煜会忽然归来。数日前海上一战,奇雷斯被李煜打成重伤,拖命而逃,一时间不会再在日本出现,就算想要挑拨双方斗争,找不到人也是无用,这条驱虎吞狼之计,等于是作废了,只是辛苦了自己之前那番装神弄鬼的丑态。

    这些事泉樱全然不知,当然也听不懂花天邪话里的意思,当下只是心中提防,将锁链枪握在手上。离开京都时,自己并没有来得及携带隆基弩斯之枪,虽说这柄神器与自己血脉相通,只要凝神召唤,千里之内随时可破空而来,但是使用上委实对身体负担太大,如非必要,尽可能不要使用。

    而眼前这人的武功虽然邪门凌厉,但若认真硬拼起来,却仍是逊己一筹,单是使用锁链枪,应该已经够了……

    “你们到这里来,是为了找天丛云剑吧?为了不浪费彼此时间,我就提供个线索给你们。”花天邪道:“如果要找天丛云剑,就先要找到大蛇,唯有通过大蛇的考验,才能取得神剑。”

    泉樱都听得糊涂了。这人与己是敌非友,这一趟之所以来到出云,与其说是为了夺剑,倒不如说是为了对付他而来,那为什么他会主动提供天丛云剑的线索呢?

    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对方这种有恃无恐的态度,让泉樱感到不安,想不出他如此镇定的根据何在。

    “要传话,有雪特人就够了,至于你……我们曾经接受过清理门户的委托,要把你这个忘记一己本分,与歹人厮混的前族长清理掉。”

    花天邪笑道:“那头野猴子在二十里外盯著你对吧?以强天位力量全速飞行,二十里的距离眨眼间就到了,不过,受到中间雷电法阵的牵制,多少是要慢一点的,你或许还不知道,出云这个地方有很多的古灵场,施放咒术效果倍增,是个很利于术者作战的地方。”

    远方隐隐传来轰雷爆响,显然是兰斯洛察觉不对,全速赶来,但是从那雷声的密集程度与强烈震波,证明这人所言不虚,兰斯洛一时三刻之间赶不来了。

    整个局面的主动权都落在对方手里,而自己犹自弄不清楚他的意图为何,泉樱握紧朱枪,随时预备出手。自己的武功肯定是胜于对方,但他能这样地自信,是不是埋伏了什么机关陷阱呢?

    “……强天位修为果然厉害,这样看来,顶多只有出十招的时间,那头野猴子就要杀来了,不过……”花天邪笑道:“如果十招之内你能保住性命,我们今日放你一马又有何不可?”

    泉樱收摄心神,不受敌人挑拨,但是在听到“我们”两字时,仍是吃了一惊,跟著便看到一袭鲜红色身影,在敌人身边毫无预兆地出现,强大的光与热,瞬间朝自己轰流过来……

    枫儿仍然在地牢里,没有离开。虽然那日天草四郎曾打算私放犯人,但枫儿知晓这不是织田香本意后,便拒绝了他的好意。

    “宗次郎,你真的……像你师父说的那样吗?”

    想起那天的对话,枫儿就觉得心里很乱。一直以来自己是觉得宗次郎这孩子有点奇怪,但想说如果他一切正常,那也不可能以孩童之身修练成天位力量,因此不以为意,却哪里想得到他居然是如此怪法,就连生命型态都与自己大不相同。

    不是人类,也无法被归类于魔族,这个前所未有的异种生物,赫然有著自己所不能理解的思考方式。

    那天与天草的谈话中,最让枫儿震惊的,就是北海道连番血案的真相。从天草四郎口中,枫儿终于知道,在北海道大开杀戒,血染荒山的凶手固然是奇雷斯,但是以换取他自由为条件,让他去北海道大杀一场的人,却是织田香自己。

    当时,兰斯洛以“柳生一刀”之名,侵入京都城,掳走泉樱,自己曾好奇地问宗次郎,为何他不在场守护?他回答说北海道发生凶案,正在接见使者调查,而自己不加思索地提出了协助调查的要求。到了北海道后,自己却惊讶地发现,凶案的确切发生时间,是在宗次郎与自己的谈话之后,那时便感到很讶异,难道宗次郎能够未卜先知,预知北海道凶案的发生?

    “和你说话的那时候,北海道其实什么事都没有,但是当你提出要和她一起去查案,她为了不让谎话穿帮,所以就把它变成事实。”

    天草四郎道:“这丫头看起来单纯,其实心思很细密,我当初为了怕她在我面前弄鬼,所以教育的时候把诚实放在第一位,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对人说谎,只要说出来,就一定要做到……唉,那时候以为只要她诚实,我就来得及阻止她犯错,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子。”

    根据天草四郎的说法,他虽然教育织田香何谓对错,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可以做,但因为彼此间思考模式的不同,他也无法揣测当自己的教育彼此相冲突时,织田香会如何取决。

    就像是太古魔道中程式系统,织田香一切的思考、判断,都依照理论而行,快速直接,但却在细微转圜上出现问题。由于当初接受的输入命令,是把“诚实”放在第一顺位,所以在作出判断时,她毫不犹豫地就为了维持自己的“诚实”,牺牲掉大量人命来圆谎。

    “奇雷斯和她有一点亲戚关系,不过也没有多亲就是了,每次见面都是打过来杀过去,后来被我们联手监禁,安分了一段时间,那丫头这次为了圆谎,就把他放出去杀人,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太迟,斥责了她一顿,却已于事无补了。”

    天草四郎很慨叹地说著,对于自己未能善尽教养之职,以致伤及无辜同胞,显得非常地懊恼。枫儿倒不觉得应该责备他什么,像天草四郎这样的大魔头,纵剑江湖时又何尝在意过他人性命?他没有把这些视人命如草芥的错误观念灌输给织田香,而是认真地教她正常世界的道理,这样就应该要谢天谢地了。

    “在那丫头的观念里,叛徒远比敌人更为可恨,可以容忍敌人,却一定不能放过叛徒。由于你之前曾经和她亲匿相处,现在翻脸为敌,她肯定会杀你,所以……我奉劝你不要对她心存幻想,趁著可以走,早点开溜吧。”

    “可以容忍敌人,不能放过叛徒……这个观念……也是你灌输给她的吗?”

    被枫儿这样一问,天草四郎明显地呆了一下,之后,摸著下巴,苦笑著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离开的时候,天草四郎帮枫儿拆除了锁链,也打开所有牢门,只要她决定离去,随时可以自己逃脱。

    对于这份优待,枫儿的感觉自然是十分怪异,想不到天草四郎会对自己如此“照顾”,想想自己与他非亲非故,实在不知道他为何对己另眼相看?情报中的他,可不是一个这么心慈手软的男人啊。

    牢门已经不设防,虽然天位力量不曾回复,但是想要逃脱,应该不困难,问题是自己并不想走。

    天草四郎不可能对自己说假话,就算要骗人,也不必说这么荒唐的谎言,问题是,自己仍然相信人性……不,不应该这么说,毕竟在经历过那么多事之后,自己深深知道人性丑陋的一面,再说相信什么的,非常可笑。不过,自己却仍然想要试著去相信宗次郎。

    初见面时,用颤抖的小手抱住自己,轻声叫著“妈妈”;缠著自己出去玩,喜孜孜地为自己买来章鱼烧,那时候的笑脸……这些东西,都是假装的吗?这些东西真的假得出来吗?

    自己也曾经在青楼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学过怎样伪装情绪,露出全然与心意相反的表情与动作,但就像传授这些技术给自己的义姐所说,人心是很复杂的东西,没有办法完全以道理或是教条去臆度,再怎么伪装,还是会有破绽出现,同样地,假如这种伪装能做到完美,那么……只怕当事人的心里深处,也早已在伪装过程中起了变化吧。

    织田香并不是人类,她的思考模式、情感层面都与自己不同,问题是,真的就能做到人类做不到的事,把一切情感模拟得那么完美,心里却没有分毫感觉吗?

    而如若她的心里像人类那样有著感觉,那么,被人视作“异种”的感觉,一定很不好受吧?自己本来也不懂这些的,但是经由雷因斯内战,从白起少爷的身上,自己体会到“异类”的悲哀,小草小姐更不只一次感叹过,如果早点察觉到就好了……

    或许自己的想法真是太天真了,不过只要有一线希望,自己就不想放弃,或者说……不想重演白起少爷那样的遗憾。

    叹了口气,枫儿犹自感到苦恼,毕竟只要织田香不现身,自己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继续在这边蹲苦窑了。

    (兰斯洛大人和泉樱小姐不知道怎样了……)

    正自寻思,牢门口却“呀”的一声被推开,一道人影快手快脚地窜了进来,刚以为是不是天草四郎又来探监,又或者是狱卒送来牢饭,怎知道对方一下子就扯脱牢门,进到牢里来。

    “去,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被关在这里?我家的那头猴子呢?他没被关吗?没和你关在一起吗?”

    连串问话,来人不耐烦地掀起斗篷头套,露出容颜。

    “妮、妮儿小姐?”

    枫儿著实讶异,她知道妮儿被派往香格里拉,接替自己的工作,也听说她在池田屋事件后,正赶来日本,但怎也想不到会在这土牢里遇见她。她是怎么来到京都?又是怎么会到这里来救人的呢?

    “喂,你到这里有一段时间了,会说日语吗?”

    “会……”

    “会就行了,我这边就欠一个会说日本话的。这票日本矮鬼,圣语说得乱七八糟,发音又怪,我到京都城这边抓了几个人,问说最近有没有雷因斯奸细的消息,他们支支吾吾,最后才说有雷因斯人被关起来,谁知道会是你?”

    看妮儿的表情,十足一副无奈样,大有“早知道是你,我就不来了”的意思。本来她们两人之间就没有什么交情,对妮儿来说,枫儿是白家陪嫁过来的附属品,只不过因为有天位力量,比较值得留意,但基本上对她仍然没有多少好感。

    特别是听说这女人和哥哥有点不乾不净以后……

    “既然来了,总不能放著你不管,你和我一起走吧。”

    “不,我是要……”

    仓促之间说不清楚,枫儿只能约略表示自己不愿意离开,但这次却踢到铁板。完全继承兄长我意风格的妮儿,自从多了在北门天关执掌军权的经验后,做事风格更为强悍,全然不顾枫儿意愿,立刻点了她十多数穴道,夹著带走。

    “神经病,留你在这里,将来要是被人拿来要胁我哥哥那怎么办?我才不要留人质在敌人手上。”

    有理说不清,使不出力量的枫儿根本没有反抗余地,当下唯有提醒妮儿,京都城内的高手不少,若是被他们察觉,以自己两人目前的实力,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要被发现,我潜进来的时候早就被发现了,不过就是强天位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妮儿语气中那几乎是狂妄的自信,让枫儿一呆。她从来不知道这位大小姐的脾气,居然也有著近似昔日花天邪的一面,但想想又觉得不对,因为妮儿若有所指的语气,听得出是有著充分信心作为基础的。

    这份信心的根据是什么?而且,有一点妮儿说得没错,她是一个从来没接受过匿息藏踪训练的寻常武者,照理说织田香、天草四郎早该发现了她的存在,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动作?就连自己,都是在她推门进来时才发现的。

    妮儿身上穿著一袭旧斗篷,而根据自己记忆所及,喜好轻便行动的她,一向不穿这种厚重的衣物,却为何在这种潜入敌阵的时候,特别改了装束?

    “这件斗篷……”

    “不赖嘛,被你发现了。只要穿著这件斗篷,别说是你,我就算贴近到陆游老头的背后拔毛,他都要等到毛被拔掉了才会发现。”

    妮儿很自满地说著,不过这段话并非她的原创,而是转述自某人。

    枫儿再次纳闷起来。能够作出这种魔导器具,自然只有魔导公会了,但是即使是身为公会主席的小草小姐,自己都不知道她能作出这种能在强天位高手眼下藏息的魔导器具,难道是她闭关后有所突破?亦或者是她与梅琳老师一起研究出了什么呢?

    “别猜了,这件斗篷很贵,风之大陆上只此一件,是刚刚才弄到手的舶来品。”

    看穿了枫儿的疑惑,妮儿炫耀似地补上一句,“从大海对岸新进口的唷。”

    枫儿似懂非懂,在妮儿的帮助下,两人塞进一件斗篷内,以这拥挤的姿态走出地牢。

    “等一等,就这么走,太浪费了,我听说把哥哥打伤的那个日本公主,漂亮得像是仙子一样,你在日本这么久了,一定知道她在哪里吧?帮我带路,就算不能暗算她一下,偷看看她长什么样也好啊。”

    基于许多理由,枫儿没有反驳,带著妮儿朝织田香的住所而去。

    “老大,泉樱她怎么样?”

    “不碍事,对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下杀手。她伤势不轻,但是伤不到性命,你不用太担心。”

    兰斯洛摇摇头,向旁边的有雪示意安静,继续帮泉樱行功导气,镇伤止痛。

    泉樱未曾修习过乙太不灭体,自然不可能像他那样迅速催愈自身伤势,但是渐渐适应魔化反应的肉体,却对天魔功的魔气有反应,受到催化后,对于加速新陈代谢也颇有帮助,只不过要另外小心,免得天魔功的吸蚀效果太过剧烈,没帮上疗伤就先把病人吸成乾尸。

    不过,之所以还能够有疗伤的余地,那都是因为对方手下留情的关系。

    听有雪说,对方才一出手,七招之内,泉樱就飞了出去,血洒长空,但是在要发出第八击,将半昏迷的她一击杀毙时,却不知道为什么动作顿了一顿,之后便杀意大减,红袍一拂,将泉樱扫飞出去。

    这也就是突破层层雷电封锁的自己,赶来时所看到的景象。在各种自然元素里头,电系的威力比火系、风系、水系都要高,当日麦第奇家的紫电功便是恃之纵横武炼。套用在魔法上,这道理仍然没变,那几十个连锁的雷电结界被引发,就连自己也得花上好些力气才能突破,若是有高手在场主持,自己说不定还要花点代价,才有办法破阵。

    受到结界阻挡,自己便来迟了一步,不及为泉樱接下那一击……不过无所谓,本来这蜥蜴女就不是自己人,当作炮灰利用,伤成怎样都不可惜,要是在那边的是枫儿,只要掉一根头发自己就够心痛了。

    那个红袍大汉,自己曾在北门天关感受过他的气息,只是不曾见到面,这一次实际见到,只觉得他身上霸杀气势之强,实为生平仅见,而那身强横修为更是令自己心惊。

    不*埋伏、战术,七招之内重创泉樱,这件事自己可做不到。虽然同样是强天位,但是对方天心意识的运用圆熟老辣,是陆老儿那一个级数的高手,而且气派很大,看到自己突破雷电封锁而来,便把泉樱朝这边震飞过来,用以示威。

    出于本能,自己接过泉樱,立刻就运起力量为她镇伤,但是这反应却甚为不智,因为几乎只是一晃眼,前方红影闪动,那大汉就已经到了眼前,轰天一拳迎面击来。

    回顾自己生平经历的无数战斗,从来没有哪一记拳头这么有威势、这么地震撼人心,虽然是毫无花巧的一记直拳,简简单单直轰面门,可是配合速度、战斗意志,自己就为里头蕴含的自信与霸念所撼动,险些心神失守。

    而且,近距离与这大汉一照面,那张浓眉大眼、不怒而威的面孔,自己应该是从未见过的,但胸中却有一种灼热的熟悉感,彷彿自己与这男人有著很深的牵绊……

    强烈的死亡威胁,让自己在千钧一发之际觉醒过来,举臂防御,虽然及时接下,却蓄劲未足,给这一击的威力直透过来,击断了腕骨。

    剧痛攻心,一面施展光电腿身法往后急退,一面用乙太不灭体催愈手臂,重组攻势,好不容易才站稳脚步,对方已经趁胜追击而来。

    “无能的东西!生死决战也当儿戏,皇太极是这样子教徒弟的吗?”

    双方气劲交击之前,自己忽然醒悟,此刻左臂还抱著泉樱,运气为她镇伤,仅余一条右臂与敌人交手。力分则弱,便是双方实力相当,自己也处于不利,更何况对方武功明显地胜己一筹,这样打下去焉有胜理?

    然而,这人的气劲热流自上方笼罩下来,沛然难当,若是自己撒手掷开泉樱,全神与他对攻,气劲激荡下,已经昏迷过去的泉樱势必伤得更重,甚至可能危及性命,这样子好吗?

    应该牺牲掉这个蜥蜴女吗?应该就这么放她去死,免得危及自己吗?

    时机稍纵即逝。可耻的是,虽然最后自己仍将泉樱搂在左臂,但并非因为心中作出决断,而是在迟疑未决时,对方的双拳就已经迫击过来,自己只有压下杂念,以这不利形势与他对攻。

    决战气势此消彼长,刹那间,那大汉的拳头彷彿太阳般骤亮起来,炽热洪流直袭向面门,还未与他接触,就觉得眉毛、头发都热得要烧起来,胸口更是被那股热浪迫得喘不过气来,当下就知道不妙。

    气劲交激,右臂响起连串清脆骨爆声,激喷出去的鲜血立刻被高温炙烧不见,热浪猛涌入胸口,迅速突破护身真气,直摧经脉,把自己震得往后抛跌出去,若非天魔功始终守护住心脉,肯定给他一招重创。

    (这是……大日功?)

    剧痛之余,脑里唯一想到的就是这个念头。虽然对方的劲道一味讲究霸杀凌厉,颇失乾阳大日神功的王道气派,可是这股炽热如烈阳吐焰的劲道,无疑就是养父皇太极的大日神功。

    养父死后,世上会大日功的就应该只有师兄王五、自己,还有小师妹爱菱,虽说天位高手能以天心意识模拟,但这样正宗的大日劲,却非模拟所能成就。这人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会使大日功?与自己有何渊源?

    这些疑问在脑中一闪而过,但自己并没忘记此刻仍处于战场的事实,一下倒飞,乙太不灭体已将手臂催愈,不待脚下落地,立即重整攻势,要迎接这大汉的追击。

    但是对方却没有第二波攻击,在那一击把自己轰退后,同时也拂袖飘退,与和他同行的花天邪一起离开。临去前还把那些被这连串变化看傻眼的女人灭口,一个不留。

    “无知小儿,这等修为,怎配作我多尔衮的敌人?更不配死在我手下,就让你取得天丛云剑后再来一战,哈哈哈~~”

    最近的天位高手实在是一个狂妄过一个,然而对方确实有狂傲的资格,眼见他飘然离去,自己却因为诸多顾忌,不能追上去讨回刚才的耻辱,心头感觉确实是不快至极。

    之后就是带著泉樱,觅地疗伤,先是驱走体内犹自焚烧的大日劲,跟著就是帮泉樱疗伤。

    有雪口中转述的情报也很重要。尽管自己不认为花天邪会有什么好心,但是他也不至于拿情报开玩笑,戏耍自己一场。

    要取得天丛云剑,就必须先通过大蛇的考验。这个所谓的大蛇,是什么高手或阵势的代号吗?总不会真的是一条大蟒蛇吧?蛇类中体型最大的,莫过于巨蟒,但是对上天位高手,别说是巨蟒,就连龙族驾驭的飞龙兽也是一掌而摧,这样的畜生有什么了不起?有什么资格考验自己?

    但不去理会也不行。那个名叫多尔衮的大汉,要自己取得天丛云剑后再与他一战,虽然怎么听都很像是陷阱,但是要取得更多资讯,更迫近问题核心,也唯有硬著头皮去闯了。

    要有雪和无忌二舅子联系,探听与大蛇有关的情报,自己则专心帮泉樱疗伤。那家伙大概是因为刻意被留下来传话,所以今日的战斗虽然激烈,他受伤反而是最轻的一个,真是可恶……

    龙族圣血、魔化肉体,在痊愈伤势上很有效果,加上自己这一轮救治,几个时辰内就已经稳定下来。说来这蜥蜴女也真是倒楣,以她此刻的武功,已然超出妮儿、枫儿良多,小天位无敌的称号绝对名符其实,却总是被牵扯入强天位战斗中,动不动就落得受伤昏迷。

    看她昏睡中额头见汗,口中喃喃自语,眉头紧蹙,相当痛苦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正在作恶梦?梦中给著她痛苦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

    兰斯洛好奇起来,集中精神,伸指按放在泉樱额头,以强天位天心意识去窥探她的梦境,想知道在梦中自己是怎么样地凌虐于她。

    出乎预料地,一幕幕闪过眼前的画面并不属于泉樱,而是她的前身,那个名叫紫钰的女子。

    或许是因为记忆不清,这些影像不但模糊,而且断断续续,只怕连作梦的她都理解不过来。但是看在自己眼里,凭著对其他势力的情报了解,就能够推测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周公瑾的半威迫下,出战于北门天关;族中长老的压迫,为了不想族人再受伤害,只身前往北门天关;还有……

    兰斯洛蓦地一震,为著泉樱梦境中那一闪即逝的倩影而惊诧。尽管看起来不是很清晰,但是那抹身影无疑就是风华,自己的期望没有落空,风华果然尚在人间。

    心里焦急,继续凝神注意泉樱的梦境,想多获得一些和风华有关的消息,但接下来出现的,却都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画面,和两女的对话。

    感到失望,兰斯洛正觉气馁,却又被风华、紫钰对话的内容所吸引,听明白苍龙心法、焚城神枪在女子身上的先天局限,还有龙族长老们让紫钰修练一族神功的目的。

    听著听著,兰斯洛忽然为这女子感到一种悲哀。很显然地,她并不是一个自己想像中的那种天之骄子。

    天生的绝世仙姿,美丽的容颜,即使不用自己动手,也会有男人愿意为她拼死拼活。

    论资质、论才华,在当前的天位高手中,能和她相提并论的实在没有几个。除了源五郎这个通才,似乎就没有人像她一样文事武功俱皆上乘。

    比起出身背景,她不但继承了龙族血脉,本身更被陆游收为关门弟子,兼得两家之长,同时也得到两家的资源,得天独厚之至。

    这些条件都是曾经一度让自己欣羡,甚至背后大加咒骂的东西,不过,被偏见遮蔽视线的自己,倒是从来没想过她肩上也有压力、也有无奈。

    怎么会想得到呢?毕竟她一直是一个自己所憎恶的对象,想到她的时候,只需要把仇恨加上去就好,没理由去为她著想的。

    然而,这样看来,她也是一路辛苦过来的啊……

    同样是女子之身,相较之下,小草无疑是幸福多了。梅琳、白无忌,甚至是已故的妮妲女王,都为她准备出一个可以让她尽情发挥才华的环境,不加干涉,只是在背后给予支持。

    龙族那些家伙居然是这么倒行逆施,看来也是被权力给蒙了眼睛。虽然只不过是个与世隔绝的小角落,但龙族夜郎自大的心态,却让他们把这点权力看得无比重要,用这等手段争夺,实是无聊之至。

    明明有著武学天赋,却偏偏受到肉体限制,没法在战场上发挥应有威力,她自己一定很不甘心吧?

    族中长老是这副嘴脸,多数族人无知,外头的师父、师哥看来也是别有心机,这样子推测起来,她生命中别说亲人,就连个知心朋友也没有啊,二十多个年头的寂寞岁月,一定很不好过吧?

    她,其实也很可怜啊……

    脑里忽然出现这个念头,兰斯洛急忙收回手指,摇摇头,要把这想法甩出脑袋去。

    这女人是自己不能原谅的死敌,没有必要为她多想什么,只要继续仇视她就可以了……这样子,一切也会比较简单吧?

    “嗯……”

    几声细微呻吟,泉樱似乎要醒来,兰斯洛到外头去帮她取了杯水,进来的时候,她已经能坐起来,接过杯子,慢慢地喝水。

    “怎么样?感觉有没有好一点?身体还难过吗?”

    或许自己真的不是个做大事的料,明明心里已经决定好了,却仍然是不能果决地判断,不自禁地用这温和语气说话。

    “不难过了,虽然还有点痛,不过感觉起来很开心喔。”

    “神经病,痛还会开心?最近真的流行当被虐狂啊?”

    笑著捧住杯子,泉樱的表情看来很认真,偷偷瞥了兰斯洛一眼,在目光交接前把头转开,这才小声地说话。

    “我是真的很开心,因为只有在受伤的时候……夫君你才会对我笑,如果能一直看到你的笑脸,我情愿每天都受伤一次。”

    “胡说八道,就是因为想这些东西,你才打不过别人的。”

    兰斯洛暗自心惊,一方面是为了泉樱的微笑,另一方面,在目睹那抹温柔笑意时,自己胸中的悸动,更是让心头一阵不安。

    “俊太郎已经去探听有关大蛇的情报,如果有消息,明天一早就要赶路,你自己休息吧。”

    匆匆抛下一句,兰斯洛便要离去,但泉樱的一句低语,令他止住步伐。

    “我们……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吗?”

    以前?回想起来,自己打从与她相遇开始,就是不断地战斗与仇视,从来没有什么好印象,如果说要回到从前,那什么都不用说,先互砍十八刀再讲。

    “我是说……回到我们以前还是相爱的时候。”

    别傻了,根本就没有那种时候,两个以仇杀为相识开端的人,怎么可能相爱?

    “我以前作错过事,可是,我也一直努力想要补偿,只是夫君你不曾给过我机会。我们两个……就要这样子一直耗下去吗?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消解你的怒气吗?”

    软语呢喃,兰斯洛听在耳里,心中一动,道:“好啊,你要机会,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真的吗?”努力许久都无法突破的僵局,有了被打破的可能,泉樱喜形于色,忙坐起身,牵动胸口伤势,咳嗽起来。

    “要我和你重修旧好,给你以前的地位,那是绝对没有可能了……不过,横竖我另外有了几房夫人,如果你愿意给她们当丫环、当奴婢,我可以重新收你入门,很轻松吧,就和你现在做的差不多啊。”

    一面说,兰斯洛确实想到,如果这蜥蜴女一直这么温驯,那么把她带回去给小草当丫环,确实也是一件足以引为趣谈的妙事。可是,转过头来,泉樱的表情不见喜色,也看不出其他的情绪,而是用一种很沉静、很沉静的声音,慢慢说话。

    “如果是这样子,那么……我拒绝。”

    这话让兰斯洛感到意外,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她几乎是尽一切努力地讨好自己,现在自己终于肯给她一条路走,她却拒绝,这不是好没道理吗?

    “我的负疚,只有对夫君你一个人,为了偿还你的情,我愿意奉上自己的心,然而……我却不能接受夫君你把这颗心随手抛弃。”

    沉静的嗓音,却透露著决心与意志,兰斯洛一惊,凝视著斜斜倚*在床上的她,看著她的眼神……恍惚间,和自己说话的好像不再是泉樱,而是某个曾经熟悉,以自尊自豪的态度,坚决守护住自己一颗芳心的女子……

    “出云是什么地方?你知道要怎么走吗?”

    “我……不是很清楚,但是可以问问看吧,应该不难的。”

    “先要说清楚,我可不是很愿意与你走在一起的,只是因为你身上的禁制我解不开,又怕你给人挟持走,不得已才和你走一道的。”

    “是,连累到您,真是不好意思。”

    出自于非本愿的状态,妮儿和枫儿走在一起,朝出云之国前进。妮儿固然是老大不愿,但是如果搁著不管,这女人说不定又会偷偷潜回京都城去,给己方制造麻烦。

    枫儿自己的心情也是很矛盾,但想到不能给同伴增添负累,也就只有作罢,跟著妮儿一起行动。只是……自己仍然忘不掉那晚与妮儿一起到小屋外偷窥的景象。

    那件魔力斗篷确实有著神效,不仅成功躲避天位高手的灵觉搜索,甚至连布在石屋外的强力结界都没有触发,这么一路无惊无险地直抵小屋外。

    半路上,自己已经告诉妮儿,宗次郎与织田香是同一人的消息,从表情上看来,妮儿似乎受了很大的打击,但最后却摆出一副“除非亲眼看到,否则绝对不相信”的姿态。

    而当潜近到小屋外,悄没声息地望进去,赫然便见到穿著华丽和服的织田香,坐在一面镜子前面,看著镜中的影像,对窗外一切浑然不觉。

    照镜子是为了什么呢?枫儿记得以前问过,织田香不但对仪容打扮没兴趣,甚至连梳头、擦脸的次数都很少,这样的她有什么理由要照镜子吗?

    睁大眼睛从外头窥看,却发现织田香凝视著镜子,动作呆滞地举起手,先是拉拉自己左脸颊,再拉拉右边,试著组出一张笑脸来。

    笑得不是很成功,跟著,她继续尝试不同的表情,愤怒、哀伤、沉思的表情,都在面上出现,但尝试最多的,仍是那抹竭力想要扬起嘴角的笑容。

    怪异的表情,看在枫儿眼中,只觉得一阵凄凉。没有表情的人,内里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这孩子是如此努力地想要笑出来,然而,她真的知道人们是为了什么而想笑吗?如果不知道,这番尝试的目的何在?

    想不出来,枫儿只是隐约感觉到,一切事情并不如天草四郎所说的那么简单。固然他没有对自己说谎,问题是,他说的实话,真的就是事实了吗?

    没法查证,枫儿已经被妮儿拖著走了。知道织田香就是宗次郎,少女可以说是战意全无,趁著没露出马脚之前,快快先溜了,不然实际动起手来,拖著一个累赘的自己,肯定逃生无望。

    之后,妮儿就向枫儿问起兄长的近况。想到妮儿与泉樱见面,可能发生的结果,枫儿便只有含糊其词,说出个模糊的大概,表示兰斯洛正在搜集日本三神器,目前可能已经往出云之国而去。

    “出云之国?我好像听那个叫做萧风健的外国人提起过,说整个日本最重要的战略位置,就是出云之国。”

    枫儿不太明白,因为从战略上来看,最重要的地方自然是京都,其余几个地方的排名中,也不应该有出云,妮儿为什么会作出这个评论呢?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那个男人长得好看,又会滴答滴答,还送我斗篷,我觉得他说的话应该可以相信。”

    妮儿道:“不过,魔导师大概都是这样奇奇怪怪,说话让人听不懂,我记得他还有说,出云之国有大蛇,又说什么‘大蛇动,地窟开’之类的怪话,你听得懂吗?”

    枫儿自然是不懂,也因为如此,两个女人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掌握到出云一地的最大秘密。

第三章 大蛇传说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日本?出云之国

    “大蛇,大蛇┅┅这小小日本,荒唐事还真不少,难道这边真的有大蛇?”

    看著手中资料,兰斯洛心头疑惑越来越盛,之前他是猜测大蛇一词究竟代表著什麽,但是从搜集到的情报看来,这个大蛇有可能是真正的蛇类。

    白家在日本潜伏多年,虽然情报搜集干得一塌糊涂,什麽高等机密都掌握不到,可是对於各色民间传说,还是有相当了解,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情报要探就是要探最机密的,探不到机密的情报系统,要来有什麽用?如果是要调查民间传说,叫民俗学者负责就好了,为什麽要花钱成立情报体系?”

    联系时,白无忌曾经对此事感到气结,险些就在妹夫之前下不了台,然而,至少在调查“大蛇”的相关情报上,世家子弟们没有交出白卷。

    正如花天邪所说,出云一地是一处著名的古灵场,数千年前,邪马台古国便是於此地建国,开启了日本文化之始,在王国崩溃之前,曾经出过无数优秀的神官与魔导师,在此地举行各种仪式,到处都留下遗迹,某些曾经施行过大型术法的灵场,到现在还感觉得出灵力波动。

    “所以说,这是和雷因斯类似,一个用宗教力量治理的国度了┅┅”

    兰斯洛并不会太意外,因洛ub民智未开的古老时代,以宗教治国就是一个相当稳定的好办法,即使是如今,雷因斯仍是采取政教合一体制,双管齐下地管理国内百姓。真正令他感到兴趣的,是出云一地的神话。

    除了拥有无数大小不一的古代灵场遗迹,出云之国在地理上也是有其特异性,自来就是众多神怪故事的发源地,更有一个名胜所在∶黄泉比良坡。

    这个地方在日本神话中,被视为人间与阴间的连接点,在邪马台古国时期,人们可以藉著这地方,进入死後的世界,而阴间的鬼魂也可以通过此处,返抵人间。

    “真的有这处所在吗?”

    “有是有,不过现在除了作为观光景点之外,已经没有其馀作用,确切的位置也不清楚,只能约略说出个范围而已,人们就是在那个范围内,凭吊过往的遗迹。”

    “观光吗?那麽在古代,比良坡真是连接人间与阴间的所在吗?”

    白无忌道∶“不是很清楚,但是数千年前,魔导公会曾经和邪马台古国那边有过交流,双方的魔导师进行会谈、研习,从记录上看起来,日本魔导师确实是利用比良坡进行召唤阴魂之类的咒术。”

    “阴魂?我看不只吧,和魔族打交道,把魔物召唤到人间,供他们驱策,这才是真的。”

    一面听白无忌述说,兰斯洛心中早就有了怀疑。自己到日本之後,先後接连碰到许多与魔族有关的事。韩特这个打工魔人就不用说了,织田香那小女妖是魔人出身,多尔衮、花天邪看起来也是一身魔气,听枫儿说,织田香的正牌老爸织田信长,也是个由魔界来到人间的魔人。

    自从九州大战後,人间界与魔界的境界通道被一一封死,除了恶魔岛之外,几乎找不到其他的出口,为什麽这小小一个日本,会变得像是魔族大本营一样,到处遇到魔人呢?

    在京都的时候,自己就曾经推想过,日本孤悬海外,与风之大陆本土消息不通,就算有一两个不为人知的境界通道也不足为奇,如果魔族是经由这些出口来到人间,那麽日本出现魔族到处爬爬走的情况,就很正常了。而现在听来,比良坡恐怕确实存在,但连结的不是人间与阴间,而是类似恶魔岛那样连结人魔两界的通道。

    “你指的是境界隧道?嗯,不无可能,手上资料不多,我无法肯定,不过根据记载,邪马台古国当初是*著魔导师驱策鬼神,建设国内,同时也在战场上击败周遭蛮族,稳定四方,这才得以建国。如果说他们驱策的鬼神就是魔族,那也说得过去。”

    白无忌道∶“可是,你的大蛇传说,也就是发生在比良坡喔。”

    “什麽意思?”

    “从我手边的资料看起来,比良坡是出云之国里头唯一有巨蛇出没记录的地方。邪马台古国崩溃後,比良坡确切位置也随之湮没,但附近一度出现大批巨蛇肆虐,骚扰地方,百姓无法抵抗,最後听从魔导师的方法,选出一名叫做奇稻田的少女奉献蛇神,换来地方上的平安,之後每年一次,在接下来的千馀年中,这个祭祀被维持下去,但至於现在还有没有,我就不得而知了。“

    “真是荒唐,要让大蛇安眠,为什麽要奉献少女给蛇神?奉献给我就好啦,如果有美丽少女任我为所欲为,我不介意出手帮他们杀蛇啊。”

    兰斯洛这样开著玩笑,心里已经有数,那个什麽蛇神,多半也是一头魔物,如果境界隧道的推测是真,来自魔界的妖蛇确实不是寻常魔导师所能对付,甚至有可能是一个蛇形人身的魔人,那就无怪能在日本作威作福,没人能制得了了。

    不过,这魔人再强,估计顶多也就是小天位。雷因斯对於九州大战的纪录,隐约曾经提到,即使是魔族首脑人物,也没有几个升到强天位的,这蛇形魔人既然不是大魔神王,修为想必有限,而若他真具有强天位修为,自己便趁机与他斗斗,增加历练,总不能一直挑软柿子吃吧?

    唯一所虑的,就是多尔衮突然出现,与他联手,那自己就肯定不敌。又或者,多尔衮是要自己与这魔族高手拼得两败俱伤,再从旁捡便宜吗?

    等等,通过大蛇的考验才能得到天丛云剑,这是不是说那魔族妖人手上持有神剑呢?如若神剑真有超乎想像的威力,助长修为,那自己冒冒失失地去战斗,岂不是好危险?

    几个念头在兰斯洛脑中闪过,令他增添了顾虑,然而,眼前的资讯完全不足,如果不亲身去探一探,根本无法作出判断,所以只有实际到比良坡遗址去查探看看了。

    “二舅子,有一件事我很在意。自从我们到日本,就一直被那票疯女人缠著,虽然没什麽实际杀伤力,但也真是烦人,我脖子上这颗猪脑袋,到现在还没摆平,对方是什麽来历,我们也一无所知。”

    兰斯洛道∶“有雪告诉我,他曾经听那些女人自称是西王母族。这件事不知是真是假,雷因斯和西王母族素来有交往,以你来看,这件事怎样?”

    白无忌皱眉道∶“西王母族┅┅记录上,她们所在的昆仑山,是位於大地极西之处,照这样算,不是在武炼,就是在艾尔铁诺,和日本有什麽关系?如果西王母族跑到日本,那不是变成东王母族?”

    “不是吧?你们不是和西王母族有来往,怎麽连人家的确切位置都不清楚?”

    “九州大战时,西王母族因为族主战死,曾经一度式微,族人对外界抱持戒心,不肯漏昆仑山的详细位置,而雷因斯王家与我们世家慢慢融合为一後,又是走私又是贩毒,西王母族自视甚高,不屑与我们往来,彼此间其实貌合神离,没有多好的交往。”

    白无忌道∶“小妹继任女王大位的时候,西王母族就很不客气,连一声恭喜都没有,看来是认为雷因斯从此完蛋,现在传国到你手上,嘿嘿┅┅”

    不用问,兰斯洛也知道这两声嘿嘿是什麽意思,道∶“那麽整个雷因斯,就没有半个清楚西王母族事物的人吗?”

    “如果要问的话,梅琳老师多半知道,几百年之前,西王母族曾经有事摆不平,请梅琳老师出手,双方在那个时候有过交情┅┅”

    白无忌这样说著,脸上忽然露出一个很古怪的苦涩笑容,兰斯洛心头一奇,但直觉上,他告诉自己不要在这方面多问,因此只是视而不见。

    “你现在是在极东的日本,我是想不通为什麽会和极西之地的西王母族扯上关系,但如果敌人真是她们,那你自己就要有准备,西王母族有很高的魔法水平,由她们所施放的咒术,我们这边无法轻易解开。”

    白无忌道∶“鬼婆的药水,会刺激你身上诅咒的效果,虽然不知道刺激出来的副作用是什麽,但肯定不是好事,如果不能在近期内解除诅咒,我怕你再也没有解咒机会了。”

    “知道啦┅┅”

    “快点解决日本工作回来吧,苍月骑士团筹组到一半,首脑人物不在,我们很难处理啊。你没有多少时间了┅┅”

    “知道了啦┅┅”

    “知道才怪,艾尔铁诺最近很是有些动作,说不准就会采取实际作为,如果你还被搁在日本回不来,那时候就是两正面作战,对我们来说,会非常地吃亏。”

    京都近郊的一处乱葬岗,里头埋葬著数百具凶死的尸首。以比例上来说,多半都是一些在刑场斩首,没有亲人为其收尸的犯人;或者是发生了凶杀案件,没人晓得身份的死者,就通通带到此地来处理,一起胡乱地埋掉。偶尔,京都的妓馆赌坊里头死了人,为了不想惊动官府,也会把死尸带到此地丢弃。

    理所当然,这类地方入夜之後阴风惨惨,鬼魅现形,京都人视之为禁地,除了那些趁著正午时分过来掩埋尸首的公差,根本就不会有人敢来。

    然而,却仍是有一位访客,不情不愿地在三更半夜造访此地。

    “真是恶心,快要二十年了,这地方还是一点都没变,到处都是乱丢的东西,一点水准都没有。”

    想起近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源五郎有种作呕的冲动,摇头叹气,缓缓在坟场上行走。这里自然也没有什麽走道、坟墓的区别,既是无名死尸,谁也不会在这里帮他们立碑收殓,随便掘个坑埋下去就是了。

    阴风吹起来很凉,耳边听得见怨魂们的尖啸与哭嚎,源五郎叹了口气,自己的魔力在这种时候反而成了障碍,若非如此,根本就不会听见这些刺耳鬼哭。

    两指一弹,四道白光在周遭旋绕起来,燃亮附近环境,同时也稍微地抚平了怨魂的不安,让哭嚎声音渐渐低沉下去。

    “抱歉了,超渡工作我并不擅长,还是改天由本地僧侣来作,你们也比较能安眠吧。”

    源五郎轻声说著,开始了此行的主要目的。口中念起法咒,右手往前方一挥,一道看不见的灵波迅速扫过整个乱葬岗,跟著,有某处微微亮了起来,那是同样修习过光明系魔法的术者,其尸首受到咒术刺激而出现的反应。

    “唉┅┅幸好没人看到,盗墓这种事情实在是不光彩啊。”

    基於能者多劳的论调,就是再不喜欢也得去做,源五郎到了那块土地边,默默向里头的芳魂告罪,手掌一抓,隔空施放著术法。

    青楼与昆仑山断绝联络已经有一段时间,能得到的情报有限,虽然自己曾对眼下局势作出不少推测,但终究缺了实际证据来证明,为了更进一步掌握事态,就只能到这里来调查。

    根据青楼的情报,前次白家驿馆受到袭击时,对方也有死者留下,由於身分不明,所以就抛到乱葬岗来,从这尸体身上,自己就能获得所需资料,只不过这读魂咒术本来是要将五指插入尸体头颅来施展,因洛u灾v魔法修为够强,所以才可以不用破开墓地,隔空施法。

    “唔┅┅”万一连五极天式都治不了这个魔胎的话,就必须起出天丛云剑才有办法诛灭连五极天式都消灭不了的魔人“,这麽烂的理由都说得出来?要是那猴子真的被干掉,又要拿什麽理由去骗老太婆的剑?消灭你这个假日贤者吗?”

    从遗骸脑中的记忆,源五郎理解了目前敌人的相互关系,也大致有了处理上的先後顺序。

    “嗯?坟场里头的阴气比预估中要轻得多,是有什麽术者最近在这边吸取大量阴魂吗?”

    对这发现颇为纳闷,源五郎改了方向,开始搜寻妮儿的所在,也讶然於自己的发现。

    “还在京都?为什麽?天草的路痴毛病会传染吗?”

    天草四郎的路痴毛病,是因为用自身肉体的青春不老为条件,与黑暗神明签订契约,所造成的後果。这件事情在北门天关两强之战後,已经广传於世,妮儿和枫儿当然不会是这种情形。

    早该往出云之国前进的她们,之所以仍然逗留在京都左近,那全都是因洛u酗H刻意所为。

    本来,妮儿与枫儿同行,路上顺道向她解释一二,包括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又是怎麽得到这件斗篷。

    听到李煜自海外回归,枫儿不胜诧异,更想像不到他如此轻而易举地便击败了天草四郎,武功之高,恐怕已经不只是强天位了吧?海外之行的助益,看来已经让这人脱胎换骨了。

    这样一想,也就难怪那日天草四郎出现在牢里时,满脸狼狈样,原来是惨败在李煜手里,怪不得脸色这样难看,身上又有伤。

    妮儿口中那个和李煜动手的黑矮子,应该是奇雷斯吧?当日在他手下险死还生的记忆,思之犹自让人不寒而栗,倘使正面对上,只怕兰斯洛大人也未必能够应付,他在李煜剑下败走,不得不潜伏上一段时期,这实在是个喜讯啊。

    “那个银发怪人死气活样的,我不是很喜欢。”全然忘记人家英雄救美的恩情,妮儿这样不客气地批评起救命恩人,“他知道我和哥哥的关系後,好像很吃惊,原来这家伙根本没打算帮我,只是认出了天草,找理由向他挑衅而已,真是气人。”

    枫儿并不明白这样的挑衅有何意义,但是,或许所有的高手都有这种毛病,看到敌人就想要试试功力,比一比孰强孰弱吧?特别是,如果李煜还要上白鹿洞找陆游比划,最近才新与陆游交手过的天草四郎,就是一个很好的试招对手。而从结果来看,挑战陆游应该是不成问题了吧。

    “虽然他帮了我一把,不过,我比较同情天草耶,那样子落寞地离去,我想他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

    想像得出来,一招惨败於敌手後,惊慑於对方剑下神威,自知不敌,只能掉头离去的心情,对天草四郎这种武者来说,肯定是比死还难过的耻辱。不但输给师父,就连徒弟也赢不了,那打击之大,自己也不禁想为他叹气。

    若是天草知道他离去後,李煜也喷血重伤,感觉会好一点吗?大概不会吧,因为像一尾斗败的狗一样,不得不夹著尾巴离去,是百分百的事实,即使知道这是一种两败俱伤的结果,也不会让他好过,也亏得他这般好涵养,回到京都後还能摆出笑脸,和自己和颜悦色地说上大半天话。

    不过,当他转身走出牢房时,那个背影┅┅回忆起来,是很凄凉啊。

    “那边後来还问起炎之大陆通商船被打劫的事,我推说什麽都不知道,但可以帮著调查,就先混过去了,他们对我还满客气的,说有事情要拜托我,然後就送了我这套斗篷。”

    听起来这位远方客人相当地慷慨,一出手就是这麽一件好东西。能够躲避天心意识追踪,这样的技术,当前的风之大陆上可还做不到,如果这是炎之大陆魔法文明的一部份,那麽带回去交由小草小姐研究,对己方大大地有利啊。

    “妮儿小姐刚才说,他们有事委托於奶,不知道是什麽事呢?”

    “秘密。我不想告诉奶。”

    妮儿的不友善态度表示得非常清楚,枫儿也只有暗自叹气的份,虽然她想与这位小姐维持良好关系,但是由於明白对方洛u鞲ㄢw自己,一时间也无法可想。

    问起李煜往哪边去了,妮儿也说不清楚,因为对方并没有表示去向,只是说会在附近逛一逛,和一个老朋友见见面,等到事情有了结果,就会再继续海外之行。

    “咦?李剑仙不回风之大陆吗?”

    “好像没这打算,他说,他还有事情要忙,几个月後在炎之大陆上和人有一场比斗,怎样都要先有个了结,然後才能回来的。”

    枫儿暗叫可惜,听妮儿的描述,以李煜现在的武功,若是能成为己方的助力,要在短期内压过艾尔铁诺绝非难事。毕竟,如果对艾尔铁诺用兵,即使战事顺利,但当陆游出面干涉,己方无人能敌,那也是没有意义,如若得到这麽一个强援,就无须再惧怕陆游,可以放心开拓霸业了。

    看透了枫儿的想法,妮儿摇头道∶“没这麽简单吧?我看那家伙脾气挺怪,虽然和我哥哥有交情,但未必就会变成我们这边的人,要是他回来以後帮著敌人对付我们,那才真是吃不消咧。”

    颇有几分道理,因洛u^想当初这人剑试天下时喜怒无常的作风,对於能否将他拉拢到己方来,委实没有太大把握。

    “别想无谓的事了,打仗不*自己是不行的,如果整天想著要借助外人,最後一定没有好结果。”

    似乎是那段掌兵权历练的结果,妮儿的口吻听来确实像个女将军,但才一说完,就立刻皱眉道∶“出云之国的方向在哪里?为什麽我觉得奶好像在带我兜圈子?”

    “怎麽会呢?妮儿小姐想早点见到哥哥,我也希望见到兰斯洛大人,为什麽我要带您兜圈子呢?”

    不会才怪。虽然枫儿也想早点与兰斯洛会面,但是如果把妮儿也一起带去,必然会碰到泉樱,届时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就会坏了兰斯洛和泉樱得来不易的修好机会,只得利用妮儿听不懂日语的弱点,带著她在京都周围的小道闲逛。

    但这却是一个极端不智的做法,因为离开京都城後,妮儿就收起斗篷,仅是*自己修为去藏匿气息。照估计,这样应该可以瞒过敌人的天心扫描,可是妮儿却没有估算到,失去天位力量的枫儿,并没有能力躲避天位高手的远距离锁魂追踪。

    於是,最糟糕的情形就发生了。先是妮儿一声惊叫,本来拿在手里的斗篷忽然冒起了火焰,熊熊烧了起来,速度太快,没几下功夫,这件异宝就化洛uテu,跟著前头出现了敌人身影。

    “喔!香香公主!”

    穿著一身忍者行动时的黑色忍衣,织田香腰间配刀,一条白绢束住长发,就这麽拦在前头。没有繁重和服的遮掩,她的身躯更显得娇小,如雪容颜,全然看不见血色,略带病容的憔悴,却反而呈现出一种超越尘俗的清艳,彷佛一抹轻飘飘的幽魂,来自黄泉,阻断两人去路。

    虽然没亲自领教过对方手段,但是知道兄长曾在她手里吃过败仗,妮儿可不会大意到以洛u灾v可以轻易战胜对方,第一个反应是拉远距离,脑中所想的,则是怎样带人逃命的念头。

    如果以交情来算,妮儿与宗次郎也是有过交往,然而,从没看过织田香与宗次郎的变身转换,在情感上,她也就很直接地把这当作两个人来处理。假如现在是面对宗次郎,她或许会很困惑,但换作是一个表情冰冷的织田香,脑里就很冷静地思考著一切。

    (她有强天位吧?就算没有野uY那麽厉害,半个野uY总是有的,我才不要和这种怪物作战咧┅┅)

    压根就没有与敌人决一死战的想法,看著眼前换上黑色忍衣的女孩,妮儿只想著该怎样才能逃避对方的追踪。

    “香公主┅┅”

    与妮儿不同,枫儿主动踏前了一步。织田香的九曜极速施展起来,会有怎样的神速,自己领教过许多次了。无法使用天位力量的自己,绝对跑不掉,倒不如掩护妮儿逃跑,还有一线机会。况且,与织田香面对面说话,本来就是自己要争取的机会┅┅

    然而,织田香却对枫儿的存在视而不见,将目光盯在妮儿身上,手按放上腰间刀柄,冷冷道∶“奶是敌人吗?”

    突然被这样问一句,妮儿反应不过来,直接就回了一句,“谁和奶是朋友?奶伤我哥哥,我和奶誓不两立。”

    虽然这是事实,但回答得这麽快,却失去了双方转圜的空间,几乎是妮儿话才一说完,织田香就有了动作。光影闪动,在妮儿看见对方身形之前,就已经被敌人欺近身来,一刀横斩,百忙中*著战斗反应侧身一闪,但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

    (好快!)

    (不对!)

    妮儿与枫儿心中同时感到惊异。初次面对天位高手以九曜极速攻击的妮儿,为著敌人的高速而惊讶,但曾经与织田香数度交手的枫儿,却发现她的速度比之前慢上许多。

    (不该只有这样的,这样子┅┅顶多快过我一倍,她之前的速度不只是这样┅┅)

    疑惑的涟漪随著战斗进行而渐渐扩大。妮儿在战斗上的天份,确实是年轻一辈天位高手中的佼佼者,无论是反应速度、瞬间判断,都有著不逊於其兄长的表现,虽然被织田香的快攻逼得还不出手来,可是却凭著优异的反应,在对方攻击及身的瞬间退避或防御,尽管身上添了几十道细小伤痕,但一时间仍然稳稳守住,不落败象。

    只是,枫儿却明白,如若织田香使出与自己交手时的速度,妮儿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一招击倒;要是她以强天位力量发出一击,妮儿也是没得抵抗,甚至┅┅她只要配合著精神攻击之类的魔法,妮儿又怎麽有办法凝神应招了?

    为什麽织田香不这样做,而要用这几乎是笨拙的战法,与妮儿缠斗呢?

    再看一看,旁观的枫儿更发现,织田香的速度正在不住减退,虽然仍称得上是快攻,但自己已经能用眼睛捕捉她的动向,再没有九曜极速应有的神出鬼没,而造成这原因的理由,是织田香身体的颤抖。

    本来织田香就有伤在身,虽然自己仍然弄不清楚她的伤势、病况到底有多重,但应该是很不适合动手的。她为了追诳u灾v二人,急急出了京都城,还特别换上了这套紧身忍装,如果不是因为实力减退,以她不作多馀事的一贯风格,一定是直接穿著那套和服就冲出来了吧。

    一面攻击,那小小的身躯却止不住地颤抖著,彷佛要竭尽力气,才能把体内那道刺骨冰寒镇压下去。受此影响,织田香的身法越来越见呆滞,妮儿甚至已经可以还出一两式攻招了。

    (什麽嘛?就只有如此而已吗?这样的对手都应付不来,老哥也太丢脸了吧┅┅)

    妮儿心里庆幸了一声,却随即镇定下来,料到对方定然是有什麽异常,不能发挥应有实力,自己才得以支撑,如若她的实力再这样衰弱下去,那麽别说维持局面,就连反败为胜都不是不可能。

    (原来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去,我怎麽把自己比喻成狗了┅┅)

    情形对己有利,妮儿甚至开始想著,这孩子烧了自己斗篷,又在自己身上割了这许多浅浅刀痕,本来绝不能与她善罢甘休,不过,要是她真的是宗次郎,那麽看在大家一场朋友份上,就原谅她好了┅┅

第四章 西王母族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日本出云之国「这是┅┅怎麽一回事啊?」漂浮在半空中,兰斯洛为著脚下的异象大为惊讶。

    几乎只是眨眼间的功夫,下方的景物就染上一层红色,彷佛被一道绯红之雾所笼罩,整座山像是化为一头重伤的巨兽,正从千百道破裂的伤口,流出腥红鲜血。

    「还真是一个鬼地方,山会流血,听都没听过┅┅」

    兰斯洛不认为这是什麽好兆头,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发生了不寻常的异变,自己也就能追根究底,有个探查的方向,不至於对著这麽一座大山,全然不知如何是好。

    试著追查血泉的源头究竟是何处,但兰斯洛在空中绕飞了两圈,仍是掌握不到线索,正自烦恼,忽然间怀中一热,有某样东西发出光来。

    低头一看,发光的东西是一面镜子,是那日风华赠予泉樱的东西。自己听有雪说完与风华会面、接受她请托的经过,便找上泉樱,问说风华送的礼物到底是什麽?打开那小布包一看,赫然是一面手掌大的镜子,外缘质地非金非铁,不知道是什麽东西所铸,上头刻著日光、流云的图腾,环绕住镜面,甚是典雅。

    兰斯洛并不认为这是一面平凡的镜子,虽然不明白确切功用,却仍是向泉樱强行要来,据为己有。之後由於行色匆匆,也没什麽时间研究推敲,怎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镜子会自行发出异光。

    带著几分不解,兰斯洛取出镜子,想要看看镜中映出什麽东西,但才一拿出来,镜面陡然生出一道白光,朝下方笔直射了过去。

    「哼,原来是这麽回事,好一张别出心裁的地图啊┅┅」

    大概猜到了这面镜子的功用所在,兰斯洛顺著光柱的方向,往下降落。穿过层层茂密树丛,到了地面,只见那是一块大山石,周围尽是荒烟漫草,杳无人迹,既看不见道路,也没发现什麽人工布置,一时间瞧不出什麽特异之处。

    「周围没有毛病,那麽┅┅」

    镜子已经不再射出光柱,但是最後所指的方向,就是脚下这座岩石,兰斯洛跃下地来,将镜子收好,仔细端详著岩石周围,最後终於肯定,岩石後头藏著东西。

    除非是有妮儿那样的超级怪力,不然正常情形下,谁也不可能推动这小山般的巨岩,兰斯洛推测对方应该是使用法咒,令得石门移动,但是自己却不知道咒语是什麽。

    「算了,解码不是我的专长,还是老样子,用暴力解决一切吧。」

    天位力量猛力一击,能够不被碎裂的东西大概很少。不过,兰斯洛也并没有逞一时之快的用重手轰碎岩石,而是劲贯全身,朝岩石笔直走去,坚硬石块在与他周身真气接触时,就被震碎崩裂,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让他就这麽走入石里。

    如果依照预算,自己应该是会穿透大石,走进另一侧的出口,无奈人算不如天算,走到一半,脚底忽然一空,一句「该死」还没来得及骂完,人已经直直地往下坠去。

    (浑蛋,原来这个门不是上下开,是左右开的┅┅)

    本来是希望在不惊动内里人的大前提下进去,却因为算错了入口位置,向下方摔落,虽然不会有什麽危险,但心中仍是极糗,唯一庆幸的就是身旁无人,不然传回去又是耻辱笑话一件。

    下头赫然是一个类似滑梯之类的装置,但并不是直直向下滑去,而是藉由许多个回旋,消去下滑的力道。兰斯洛暗忖,如果不是另外有其他出入口,那麽使用这道滑梯的人,武功一定有相当根基,不然百多个回圈转下来,落地时晕头转向,吐个不亦乐乎,下头就很麻烦了。

    滑梯比预期中更长,当兰斯洛终於脚踏实地,心中略一估算,大概已经下降了数百尺左右,该是深入山腹。倒是想不到这荒山野岭居然别有洞天,藏著这麽精巧的地下工事,如若比良坡是深藏山腹,外头的人又怎麽找得到了?

    周围无光无烛,一片漆黑,可是以兰斯洛从小训练出来的眼力,却也不当一回事,放轻步伐,每一步落地都是无声无息,像头猫儿一样潜行急进。黑暗之中不辨方向,好在这条甬道笔直地通往前方,也不用担心往左往右的难题。

    旁边的岩石山壁,摸起来很凉,但是却完全没有潮湿的感觉,也没有任何的青苔、瞢类,不太像是一个长年不见天日的阴暗所在应有的景象,想不出究竟是怎麽维持的?

    再过片刻,隐约觉得石壁里头有法咒运作,看得仔细一些,原来中央部位还刻著细细的咒文,尽管看不太懂,但是从能量运作的方式与感觉来判断,应该是防湿、驱虫一类的效果吧。

    (瞧这甬道与滑梯,规模不小啊,有能力完成这麽大的工事,如果不是组织庞大,就是经年累月地建筑,但如果组织庞大,青楼和白家不该什麽都查不到,那麽┅┅)

    没有得到外头泉樱和有雪刺探的情报,兰斯洛自行估算,与目前所知的资讯相互对照,事实的轮廓越来越是清晰。行不多时,天心意识就有所感应,察觉到前方有人,再过片刻,隐约的亮光、交谈声先後出现。当兰斯洛听到交谈的几个声音都是女音,立刻就肯定了心头的推测。

    (找对地方了,果然就是那群疯婆娘的大本营,这下子可要好好把旧帐算算了┅┅)

    兰斯洛压抑下动手大闹一场的冲动,凝运天位力量,让身形在黑暗中渐渐淡褪。

    报仇出气是很重要的,不过抓住老太婆们,先解去身上的诅咒,这才是头等要事。可是对方不见得会对暴力屈服,要是抵死不从,自己可不想与她们玉石俱焚,还是先搜集一点行动情报比较妥当。

    然而,风华托泉樱来到此地,显然她和这里是有关联的。双方的关系是敌人吗?

    那群老太婆似乎与多尔衮、花天邪是一夥,花天邪又与风华为难,以这逻辑来推,老太婆们该和风华是敌非友,但是听风华的话意,一切又非如此简单。

    其实,正确答案是什麽,兰斯洛早已经心中有数,只不过固执的他,怎样都不愿意承认温柔的风华,会与那群丑陋卑鄙的老太婆有任何关系。双方的差距如此之大,自己是怎样都不愿意联想在一起的。

    「┅┅怎麽会这个样子?大蛇不是一直都在沉睡吗?为什麽会忽然醒来呢?」

    前头数名女子的谈话中,出现了大蛇这个字眼,兰斯洛心中好奇,开始留神倾听。

    一共是五名白衣女子,年纪都相当地轻,一身雪纺轻纱,质地细柔,款式非常地典雅高贵,瞧来倒挺像是正在举行某个仪式的巫女,不过在阴暗的地道里,穿这种纯白的高等衣料,就让人感觉有点不伦不类了。

    「不知道啊,听长老们转述日贤者大人的推判,恐怕是那个魔人身上的魔气越来越强,当他来到出云之国後,魔气刺激到了大蛇,让大蛇苏醒过来了。」

    兰斯洛听得更是不解。自己所知道的日贤者,怎麽数都只有一个人,但是养父皇太极已经过世,更有哪个招摇撞骗之徒,敢来冒充日贤者?

    这样一想,兰斯洛脑中闪过多尔衮这个名字。他有著强天位修为,更重要的是会使大日功,路子虽然一味地凶猛霸道,失去师兄王五那样的纯阳正气,但气劲运行的脉络上,确实是正宗的大日功不假,会是这个人冒充养父皇太极,幕後策划著一切阴谋吗?

    而她们口中的魔人又是谁了?自己记忆中的魔人只有两个,一个是织田香那小女妖,另一个就是韩特。从大舅子那边继承而来的资讯中,自己明白韩特的魔人身分,难道是这个天位运输工没事可做,跑来出云之国了吗?还是织田香亲自追过来了?

    「也不知道那魔人为什麽这样厉害?连五极天式都对付不了他,明明都已经被星辰之门送到异界,居然还有办法回来,如果魔人都是这样子难对付,他日魔族重回大地,不知道我们该怎麽应付?」

    「长老们说,本来星辰之门万无一失,被送往异界之後,也绝对没有可能生还,但是魔人与我们的身体结构不同,只要几个重要部位完好无缺,怎样的重伤都可以痊愈过来,他是*这样才得以在异界支撑,後来雷因斯那边又有他的同党施法,就把他从异界救了回来。」

    「雷因斯不是应该和我们西王母族一样,是为著正义而战的盟友吗?为什麽会去帮那个魔人呢?这样岂不是好没道理?这里头是不是有什麽地方弄错了?」

    「不会错的,能在魔法上与我们西王母族一较高下,就只有雷因斯的魔导公会了,而且肯定是首脑人物亲自施法。长老们说了,雷因斯从上任女王开始,就自甘堕落,常常在暗中作一些见不得人的丑事,我们不屑与之为伍,这才慢慢地减少了联络,後来王位落到现在这魔人手上,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方法,控制了雷因斯的重要人物,亦或者是雷因斯朝中的奸恶之人,甘愿与他同流合污,所以才搞出了一堆事来。昔日正统的雷因斯王权已经灭亡,现在只剩个污秽不堪的空架子而已了。」

    「嗯,就是因为这样,所以那天在海上对付白字世家的运输船,遇到那魔人时,长老们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只是因为那一次只有四名长老在场,不能施展五极天式诛魔,只能在他身上施以诅咒┅┅事後长老们常常感叹,如果那天八大长老会齐,一同施展五极天式,打得那魔人措手不及,也就不会有後来这麽多麻烦了。」

    五女奶一言、我一语,都是在数落那魔人如何地污秽下流,同时也感叹昔日盟友雷因斯,今日竟然变成藏污纳秽的罪恶渊薮,往後卫持正道的大业,将只有西王母族一力担起,前路不易行云云。

    她们说得很痛快,旁边的兰斯洛却听得火冒三丈高,但是一直以来困惑在心中的数个疑团,终於得到了解答。

    首先是敌人的真面目。尽管不知道西王母族洛u|跑到日本来,不过自己现在所对上的,无疑就是昔年的二圣之一,西王母族。而眼下置身的这座大山,不管它日本名字叫什麽,只怕就是风之大陆上人人皆知的昆仑山了。

    西王母族与雷因斯交恶,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从妮妲女王开始,便已渐行渐远,小草执政时,双方形同陌路,到了自己掌握雷因斯大权後,种种作为,更是等同签下了宣战公告,让西王母族正式将己当作敌人。

    平心而论,雷因斯一直以来在暗中的所作所为,确实说不上是什麽良行,被当作是罪恶渊薮也无可厚非,但是根据自己的经验,越是传承久远的门派,背後就有越多丑陋事,雷因斯如是,青楼联盟如是,西王母族、白鹿洞更是没理由例外,只不过这些低辈弟子不知,被上位者唬得一愣一愣而已。

    她们口中的魔人,想必就是自己了,不然更有何人有此荣幸,在异界进出旅游一趟,全身而退?认真算起来,自己修练的是魔族绝学天魔功,被人称作魔人也不算冤枉,可是西王母族放著真正的魔人织田香、韩特不理,放著一个与魔族有过往来的天草四郎不管,却来与自己为难,真是好没道理,难道就为了自己练的是天魔功,目标特别大吗?

    不过她们口中说的事,亦有不尽不实之处。自己之所以能在异界幸存,主要*的还是那道圣洁光罩,隔绝了异界的不良影响,不然即使自己还能支撑,枫儿多半在进入异界後不久,就要香消玉殒了。

    但有一件事情倒是不错,以自己在乙太不灭体上头的修为,只要全力守护住几个重要部位,那麽即使是肢体躯干被重创,也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催愈过来。只不过因为知道乙太不灭体会损耗自身生命力之後,自己尽量避免使用,因此最近养伤的次数才多起来,但那仍然仅是不愿,并非不能。

    如果是针对这一点来著眼,西王母族会怎麽对付自己呢?

    「那魔人虽然不简单,可是以日贤者大人的威能,难道也拿他没办法吗?」

    「不是的,我听长老们说,日贤者大人表示过,若他亲自出手,要诛杀魔人并没有什麽问题,但是这魔人的魔躯已成,他虽然能将之诛杀,却无法彻底消灭,而当这魔人化整为零,重组躯体,修为便会更上一层楼,几次之後,便难以制服,唯有配合无上圣器,才能以神圣力量彻底净化魔气。」

    「所以,长老们才考虑要取出神剑啊,只要神剑一出,任那魔人再有本事,也注定要饮恨收场。本来的顾忌是怕惊动大蛇,可是现在大蛇已经苏醒,最多四天,就会回复行动,已经不用再对它顾忌什麽了。」

    「神剑真的有这麽大威力吗?」

    「那是当然了,你知道天丛云神剑是什麽东西吗?那是远古时代赤龙神的配剑啊,使用这柄神剑,诛魔卫道,和深蓝魔王多次交战,神剑上也沾染到的圣气,只要神剑一出,群魔授首,区区一个魔人,有什麽了不起的?」

    这句话显然有不少鼓舞的作用,旁边四女听了都是喜形於色,只有躲在暗处的兰斯洛大摇其头。

    天丛云神剑居然有这样大的来头,这点确实是料想不到。深蓝魔王是凌驾於五大黑暗神明之上的魔神,而与相对并列的,就是统驭整个风之大陆光明神祗的赤龙神,天丛云剑如若真是的配剑,又沾染到的力量,纵然只是一成两成,那也非同小可。

    然而,怎样的神兵利器都需要使用者配合。没有一名出色的剑手,神兵威力再大也是无用,西王母族在魔法方面的造诣确实不容轻忽,但是到目前为止,自己并没有看到什麽杰出武者,神剑落到她们手里,恐怕只有惹人讪笑的份,如何卫道除魔?

    只是,倘使天丛云剑落到多尔衮手里,那就甚为可虑,以他修为,配合上神剑助威,自己能够应付得过来吗?

    幸好,这神剑只怕不是说用就用,不然西王母族的长老们不是早就拿出来劈了自己?而在那场魔梦中的回忆,当日孤峰之上围杀大魔神王铁木真,西王母使用的是丝带短匕,并非神剑。该役攸关性命,人人都是压箱底尽出,没有藏私的馀裕,西王母放著神剑不用,恐怕是有什麽理由不能用吧?

    「这样一来真是太好了,只要取出神剑,以日贤者大人的神威,定能斩那魔人於剑下,那魔人一死,要扫荡他其馀党羽就非难事,雷因斯也就有希望重归正道了。」

    这女子说得甚是认真,没有任何嘲弄的意味,但也就是因洛up此,听在耳里才更让兰斯洛敬谢不敏。怎样也好,决定雷因斯往後方向与命运的,只应该是雷因斯自己,与外人无关,若是要归向西王母族这样的「正道」,那还不如从此灭亡算了。

    众女说得兴奋,但是当中一名年纪最小的,却始终闷不吭声,表情也甚是凝重,待得听到同伴想像起神剑挥动时,究竟是何等模样、何等神威时,她忍不住冒出一句。

    「可、可是┅┅这样一来,娘娘不就太可怜了吗?为了要取出神剑,她就必须要成为奉献给大蛇的祭礼,被大蛇给吃掉了啊!」

    这句话似乎说到众女心头隐痛,一时间,每个人都沉默下来。兰斯洛不知道这位「娘娘」究竟是何许人物,但从众女的哀戚表情看来,似乎甚得人心。

    原来要取出神剑其中的一个过程,牵涉到生人祭祀。那几个老太婆看来十分心狠手辣,不像是爱惜人命的样子,会对这祭祀如此顾忌,想必牺牲的非得要是族中重要人物,不然随便下山抓几个乡民喂蛇,早就把神剑拿出来大用特用了。

    不知道为什麽,当兰斯洛听到要用生人作为给大蛇的祭品,换取神剑後,心里忽然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娘娘她一向对我们很好的,虽然我们身分低,可是还是对我们很亲切。我以前伺候她的时候,她还私底下指点过我魔法┅┅娘娘她这麽好,为什麽就要为了一个魔人而牺牲她呢?」

    「没有办法啊┅┅卫道除魔本来就是我们的使命,为了阻止奸邪为祸人间,我们只有竭尽全力去做,过去族里不知道有多少的前辈,不也都是这样牺牲了吗?娘娘她┅┅也是求仁得仁吧。」

    话虽如此,可是想到过去娘娘的宽厚与恩泽,人人都是心头沉重,没法为诛魔成功感到半分快慰,那名年纪最小的,甚至哭啼起来,说不要让娘娘牺牲。

    「可是,即使不为了神剑┅┅现在大蛇已经苏醒了,如果娘娘不牺牲自己作为祭礼,让大蛇沉睡下去,当大蛇活动起来,世上只怕就无人能制┅┅我们的家人,都在山下,他们┅┅」

    提起居住在山下的家人,就连那正在哭啼的少女,都慢慢止住了哭声。自从被带进山里的那天起,她们就不曾与家人再见过面,但骨肉亲情是人之天性,虽然平常谁也不敢多提一句,但又有哪个人不是在心里偷偷地想著亲人呢?

    娘娘的牺牲,固然让她们感到悲伤,可是如果不牺牲娘娘,当大蛇正式苏醒,开始活动,她们的亲人第一个就要遭殃。太过明显的选择题,使得族中大多数的姊妹,都已经有了无奈的答案。

    越想越是黯然,众人结束谈话,就要回去各自的居处休息,忽然之间连串声响,还来不及弄清楚发生什麽事,几名女子就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

    年纪最小的那个少女,吓得浑身发抖,呆呆看著那名从黑暗中现身的猪头人,把一只手指点在自己额头上。

    「好了,小姑娘,请奶老老实实地告诉我,大蛇在什麽地方?还有┅┅奶刚刚说的那个娘娘,现在在哪里?」

    「啊┅┅」

    「怎麽了吗?是不是感应到老大在哪里了?」

    看泉樱一脸古怪的表情,有雪纳闷起来,问了一声。

    探到了重要情报,又发现山川染血的异兆,两人没有再多留,想要与兰斯洛会合,然而,应该在上空盘旋查探的兰斯洛,却不见踪影,让遍寻不获的两人徒添忧惧。

    「真是奇怪,天气那麽晴朗,怎麽会看不到人呢?嘿嘿,会不会是遇到大蛇,被一口吃掉啦?」

    「你┅┅你别胡说啊。」

    隐约的担心,被有雪一口说了出来,泉樱难掩面上不安,在警告他的同时,表情也凝重了起来。

    很奇怪的感觉,从刚才整个山川被染成一片鲜红的那刻开始,胸中气血翻涌,天心意识更是不住发出警讯,那种感觉有些像是遇到了强敌,然而,却又有所不同,让人有一种熟悉、怀念的古老感觉。

    脑里不停地闪著许多幻象,一幕又一幕,背景都是一座自己叫不出名字的高山,笔直参天,周围缭绕著云气烟岚,青藤古柏,密密麻麻地封锁了下山通路。

    空中好像有什麽东西在飞┅┅某种庞然巨兽,是龙,数百头巨大的飞龙,青色、红色、白色、黑色,身上鳞片反映著阳光,看起来像是一层彩虹之壁,围绕著山峰振翅高飞,回翔来去,不住发出震天龙吟,声音远远地传送出去。

    视野慢慢往上移动,飘向山峰顶端,那明明已经超出云层高度许多的孤峰,却仍然被雾岚封锁,无法看得真切,下方的飞龙也像是畏惧什麽一样,不敢朝这边*近。

    慢慢地拨开雾岚,朝内里*近。雾很大,手脚上好像都能感受到那种森寒湿气,心里更难以解释地紧张起来,受著一股莫名压力影响,胸口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

    蓦地,雾岚中出现了两道亮光,那是一双巨大的黄金眼瞳,虽然在睁开瞬间瞳孔骤缩成两条细线,但是内中迸发出来的澎湃怒意、冰冷杀气,却比世上任何高手更具威势。

    紧跟著,一声几乎要将自己魂魄震得四分五裂的愤怒龙啸,如同几十个晴天霹雳齐作,自己只觉得眼前一黑,接著就看到旁边的有雪一脸好奇地看过来。

    「喂,奶是怎麽啦?老大失踪,奶也发神经病?不用玩得这麽过分吧?」

    泉樱摇头不语,刚才脑中出现的异象,犹自令她心神剧震,难以平复过来。

    那是自己过去的记忆吗?虽然已经对这些画面没了印象,可是充盈於胸中的熟悉感,解答了过去所困惑自己的一种乡愁,特别是看到那些飞龙的时候,就好像看到自己的家人一样,有著无法言喻的怀念。

    然而,为什麽自己会觉得那麽不舒服?心头无比地沉重,全然无法维持著平日的良好心情。家人会给予自己的感觉,不是应该像夫君或俊太郎那样,让自己觉得愉快而美好吗?为什麽自己会这样难受呢?

    「喂,女人,想不太出来的事,就不要多想了,现在是先找到老大要紧吧。」见到泉樱面色古怪,有雪打断她的思绪,不让她再多想下去。

    「嗯,你说得对,谢谢你啊,俊太郎┅┅」

    泉樱摇摇头,在甩开心头不快情绪的同时,也感受到兰斯洛的所在。

    「怎麽样?知道老大上哪里去了吗?」

    「找到了,可是,感觉有点怪怪的┅┅」

    泉樱遥遥指向山腹,那是她所感应到兰斯洛的位置。可是,不知道为什麽,她忽然觉得好不安,好像那边除了夫君,还有某个超越感应之外的巨大存在,让她无法宁定下心来。

    从那少女口中得到了情报,兰斯洛匆匆赶往大蛇所栖息的黄泉比良坡,由於路径不熟,著实多花了不少时间,这才找对了方向。

    而由那少女的告知,兰斯洛也终於弄明白了,所谓的大蛇,并不是什麽魔族高手,真正就是一头硕大无比的巨蛇。

    不知道从什麽时候起,西王母族开始在昆仑山居住,一面修行,一面看守族中三样异宝∶不死神树、八咫圣镜,还有天丛云之剑。其中,不死树是关系到西王母一族世代传承的神物;八咫镜除了倍增灵力外,也有著净化邪气、破除结界封锁的效果,更能与昆仑山本身起呼应,指出山中秘窟所在。

    至於最後的天丛云之剑,那则是一把号称能开天辟地的神剑,来历不明,只知道深藏於大蛇体内,在西王母族近万年的传承史上,曾经为了遇上无法应付的强敌,被取出过数次,每一次被取出,都是以族长牺牲作为代价,由大蛇体内取出神剑,也因此,过去西王母族与龙族交好,因为一旦西王母在取剑过程中牺牲,如果没有龙骑士持剑除魔,神剑根本毫无用处。

    「这位┅┅兰斯洛陛下,请你救救我们娘娘吧,她就要被奉献给大蛇了┅┅」

    一下子就被认出了身分,兰斯洛倒是不意外。也许这少女不认得那个「兰斯洛」

    长什麽样,但是看著这个大猪头,只怕全西王母族都知道自己是谁。

    「我是魔物、是妖人,奶把希望放在我身上,这不太妥当吧,再说奶们西王母族把我当死对头,我为什麽要替奶们卖命?」不是多话的时候,但兰斯洛仍是禁不住说上两句。

    「不是每个人都是这样的,至少┅┅娘娘就不是,她很在意你的,过去也为了这件事,和长老们争执过几次,因此才让长老们不满,对她处置,虽然我不知道为什麽,不过姊妹们都说┅┅娘娘她可能认识你。」

    不动声色,兰斯洛没有把混乱心情显在面上,心头却起了阵阵强烈波动,隐约明白,最坏的那个估计已经成真。

    本来要立刻甩下这少女,赶去比良坡,却见她皱著眉头道∶「对了,有一个理由,你一定要救出娘娘的。」

    「哦?什麽理由这麽有说服力?」

    「你身上的诅咒。」少女道∶「我以前听过,那是长老们由五极天式变化出来的技巧,虽然见效比较慢,但是对天位武者几乎百发百中,先是面部容貌改变,然後慢慢蔓延全身,当整个身体都产生变化,就会溃烂而死,无可解救。」

    「┅┅奶所谓的全身变化是┅┅」

    「也就是说,你会从头开始,完全变成一头猪。」

    再没有什麽打击比这更来得严重了,虽然让自己沉住气,不心慌意乱,但是兰斯洛仍觉得像是耳边响了个大霹雳,被无情地宣告了判决。

    死并没有什麽可怕,但是变成一头猪然後溃烂,这样的屈辱死法,比被人乱刀分尸还要恐怖,兰斯洛镇定下来,在确认只有长老们才知道如何解咒之後,前往比良坡。

    解咒固然重要,却仍是比不上救人那样迫在眉睫,更何况,兰斯洛心中有著期待,越是接近目的地,越是紧张。

    在那里等待著自己的,真的就是风华吗?当初她为什麽会消失不见?又为什麽会死而复生呢?

    这些疑问都在兰斯洛胸中起伏,但是到最後,一股急切想要见到人的冲动,取代了一切。

    一路上并不是没有遇到人,只不过在高速身法、隐身力量的配合下,兰斯洛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来到了比良坡。不住地往下深入,过了良久,穿过一个大洞口,再经过一条长长甬道,前方出现了所谓的比良坡。

    「这是┅┅」

    诡异的景观,兰斯洛脚下一顿,凝神观望著四周。

    除了背後甬道隐约传来的一点光源,整个天地间尽是被黑暗所笼罩。用天地这个名词来形容,绝对不夸张,抬头望去,上方是黑黝黝的一片,无法估计与山壁的距离,左右两侧无边无际地地延伸下去,看来也是一片黑暗,不知道尽头究竟是什麽东西。

    至於下头,与其说是「坡」,那根本是一道近乎垂直的大断层壁,即使运足目力,也只能看到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彷佛是一道被深深切裂、直抵地心的通道,吹上来的冷风,阴寒刺骨,更夹杂著一股说不出的血腥味,吹得人浑身直打哆嗦。

    这样的地方,无怪会被人认为是联系人间与鬼域的通道,因为谁也不晓得,在这未知的地底深处,究竟存在著什麽事物?不过,事先又有谁想得到,在这座大山的内部,竟然有这麽样子的一个诡异所在,无怪乎比良坡的位置隐没数千年,没人知其实际位置了。

    看著这道不见边际、不见底部的大深沟,兰斯洛忽然有一种感觉。尽管自己也知道这想法很荒唐,然而,感觉上就真的好像有人为了遮蔽这个比良坡,刻意搬了一座山盖在上头,不让世人接触一样。

    无暇多想,兰斯洛开始寻找,在这黑暗孤绝的空间里,有没有自己的目标?

    蓦地,彷佛是对突然出现的生人气息产生反应,黑暗中骤亮起一道明光,尽管微弱,但是在这辽阔的空间里,却分外明显。柔和的白光,类似当日兰斯洛陷身异界时出现的护身光罩,交织成一个球体,漂浮在无底地沟的上方,忽明忽灭地发著光亮。

    而在这光球里,隐约显露出一道人影,兰斯洛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正是与他相识於沈家梅园,许诺相依誓言,却又在月下留字永诀的一抹美丽芳魂,风华。

    数年的分离,以为就此天人永隔的悔痛,明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实际看到佳人出现在眼前,兰斯洛的心情激动得无法扼抑,把什麽冷静、镇定的理智全部抛开,满脑子想的只是*近过去,好好看清楚她的样子,看看分别以来的这些时间,她是否仍安好如昔?听听她的声音,问问她既然还在世上,洛u⑥~来从不与自己联络?

    运起天位力量,兰斯洛想要飞跃过去,这样的距离,对他并不算是什麽障碍。然而,飞得近了些,看得更清楚了点,只见光球中的那道人影一动也不动,像是已经昏迷了过去,周身明光在一闪一灭中,渐渐减弱了亮度,彷佛要就此熄灭。

    如此情境,兰斯洛整颗心像是要跃出胸口,猛一提气,身形加速,就往那道光影飙射过去。

    「小心!别过来!」

    隐隐约约,兰斯洛好像听见这麽一句,却又不是说话,而是笔直传入自己脑里的心语通讯,心中一凛,忽然惊觉脚下传来一股汹涌霸道的气势,压迫感之强,生平难得感受过几次。

    飘身一退,只见下头那无底黑暗之中,陡然亮起两道金黄光团,每个光团都有一个大型圆盾的大小。与自己之间的相对距离无法判定,只知道它来势好快,本来还相距大老远,一下子就已经拉近不少。快速移动所造成的强劲气流,在这密闭空间刮起猛烈腥风。

    (什麽怪兽?)

    兰斯洛一呆,随即醒悟,这多半就是什麽西王母族所祭祀的大蛇。看这样子,体型还真是不小,这辈子所见的生物,还没有什麽东西有它一半大小,不知是什麽上古异种。但既然是头真蛇,而不是蛇形高手,自己就无所畏惧,正好宰了它,再夺取它体内的天丛云剑。

    腥风强烈,像是大蓬血雨当头浇来,中人欲呕,加上蛇类的天生优势,兰斯洛判断这条巨蛇体内蕴有剧毒,当下取出风华刀,劲运全身,要将它的毒气隔绝於体外,把影响减到最低。

    然而,事情却远非他所想像得那麽简单。

    毫无预兆地,大蛇的上升速度停了下来,跟著,它仰头张开大口,发出了一声超越想像的轰天狂啸,震得整个洞窟土石迸裂,地动山摇。首当其冲的兰斯洛,只觉得一道冲击波迎面而来,彷佛是最猛烈的海啸於身前迸溃,崩天洪流汹涌击来,自己稍稍一挡,却全然没有抵御之力,立刻就被这洪流所吞没,身形失守,往上方山壁直撞过去。

    (怎麽会这样厉害的┅┅)

    怎麽也想不到,区区一头没有理智的巨兽,竟能发出不弱於天位高手的冲击力道,兰斯洛连忙催运功力,在要撞到山壁之前,全力自那道冲击波中挣脱出来,斜斜地飞退至一旁,但觉全身关节都像是要散开来一样,从头到脚,无处不痛。

    冲击波直击上方岩层,大量碎石如雨纷坠,兰斯洛鼓荡护身气劲,将及身的落石全数粉碎,同时展开高速身法游移,想在这片混乱中找到风华的位置。这头大蛇出乎意料地麻烦,仓促之间应战,恐非上策,还是先带著风华离开较为妥当。

    只是,自从适才那声警讯之後,守护住风华的光罩就整个黯淡下去,再也看不见踪影,兰斯洛几下旋绕飞行,都未能探到所在,当这一波落石坠落终於停止,兰斯洛心中焦急,一个不祥的念头更在脑中出现。

    (该不会┅┅被刚才的落石击中,掉到下头去了吧┅┅)

    瞥向脚下这几乎是没尽头可言的无边黑暗,坠落进去等若是死路一条,兰斯洛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想要飞身下去搜索。

    这念头只是一闪即逝,身为一名武者的自觉,让他惊醒过来,自己居然因为心慌意乱,让敌人占住了背後的位置!这实在是不可原谅的致命错误。

    收慑心神,兰斯洛快速回转过身。背後传来的压迫感,强劲而直接的感觉,让他明白自己并不用提防偷袭,只是运起全力,去承受这股让人呼吸不顺的气势。

    回转过头,兰斯洛不得不承认,自己又再一次地失算。这头大蛇不但有著媲美天位高手的力量,更趁著自己心乱的刹那,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自己背後,单从这些来判断,已经不能将它当作是普通畜生处理,而是要认真地看做是足以威胁自己的高手了。

    彼此间隔著数十尺的距离,兰斯洛看清了它的外形。一个硕大无比的三角形蛇头,约莫有两辆满载货物的连结马车般大小;两根又长又尖的粗大獠牙,在黑暗的洞窟里,发著惨白光泽;鲜红的分叉蛇信,不住朝外吐弄,一股股血腥气味往外扩散,从肌肤上感受到的疼痛,兰斯洛一点都不怀疑这条巨蛇气息中的强烈毒性,从那张大嘴看来,只怕它毫不费力地便能吞自己下肚。

    巨硕无朋的躯体,从头部开始往下延伸,直直没入地渊深处,看不见末端所在,珍珠白的蛇鳞,无光自亮,上头本来贴附著的一些青苔瞢类,像是被毒力所腐蚀,很快地消失无踪。蛇口中不住发出「嘶嘶」声响,回响在地窟内,变成刺耳的震鸣。

    但是最令兰斯洛感到深具戒心的,仍然是那一双巨大的黄金蛇瞳。明明只是一头没有思考能力的巨兽,但是它眼中的森寒杀意,却让自己为之心悸,感到一股不同於高手对战时的颤栗。即使是强天位中的第一人陆游,也不会给自己这样的感觉,白鹿洞武学讲究中正平和,陆游对敌时不会散发出这样赤裸裸的杀意,或者该说是┅┅食欲。

    杀蛇失败的後果,显然就是直接被送进蛇肚当点心,虽说这不失为接触天丛云剑的一个方法,但还是非常恶心。

    趁著有神兵在手,以强天位力量一下将这头畜生给屠了吧,估计一下彼我情势,这战术未必就做不到,只是不晓得它身上的鳞片究竟有多硬,可别说这头上古异种的鳞片能承受住风华刀斩击,那应付起来就棘手了。

    (多想无益,打了再说┅┅)

    传承自白起的战术知识中,不光是一味地沉静、估算敌人状态,当资料不足时,以动制静,在战斗中取得资料,也是重要的一环,而以兰斯洛的个性来说,求战无疑比静静地观看更为重要,当下风华刀一摆,就朝大蛇飞近过去。

    出乎预期,应该是笨重的身躯,竟然显得非常灵活,无论兰斯洛飞绕到哪个角度,大蛇都能立刻锁追上他的位置,只要他贸然出手,立刻就会招致猛烈还击。

    (畜生也这麽麻烦┅┅不过,没有这种本事,大概也不够格当西王母族的神蛇吧,唉┅┅这麽大尾的东西,到底平常是喂什麽才长成这样的啊?)

    身形翔动,与这大蛇游斗,兰斯洛慢慢地察觉不利。这头畜生的身体实在太过巨大,不管自己怎麽飞绕,它只要简单一转,就可以追上,加上它动作灵活,游击下去,自己占不到便宜。而且,或许是因为刚刚结束沉睡状态,本来大蛇的行动还见几分呆滞,追著自己一段时间之後,不但越来越显得灵动,蛇瞳中的炽烈杀气,它周身萦绕著的毒气,更是让自己感到强烈威胁。

    直到目前为止,大蛇并未采取主动攻势。本来蛇类的攻击模式,就是曲身吐信,以静制动,自己既然游斗不利,那就试试看恃强凌弱。

    心念一动,兰斯洛劲贯刀锋,强天位力量全面催运下,身若流星,猛往大蛇身躯斩去。

    (不行!不能用天位力┅┅)

    这次的心语传讯听得清楚了,那确实是风华的声音,兰斯洛又惊又喜,但却又随著这微弱声音的忽然中断,心中剧震。

    风华的意思,是不能以天位力量攻击吗?兰斯洛急忙收势,撤身後退,却仍是晚了一步。

    在他运起强天位力量,要攻击大蛇的那一刻,黄金蛇瞳骤然生光,彷佛被触动了某种最深处的遗忘情绪,浑圆蛇瞳缩成两道黄金细线,杀意像是岩浆喷发一样怒涌出来。

    冲击波与震天鸣啸再次轰发出来,但是这一次的汹涌气浪中,除了毒气,还有一样令兰斯洛惊愕难当的东西。

    天位力量!

    超越小天位,甚至让兰斯洛无法感测的强大天位力量,笔直轰发过来,一时间他唯有全力抵御,运劲护住周身,在这股浩瀚的力量洪流之下,竭力苦撑。

    幸好,和一般天位高手相比,这股强大力量显得分散而不集中,并且在轰发出来後,杀伤力急速减退,显然在没有天心意识的支援下,这力量无法持久,兰斯洛亦得以全身而退。

    (好厉害┅┅这究竟是什麽怪物啊?)

    虽然无伤而退,兰斯洛却不能不注意到另一个可能。纯以力量强度来算,适才那一击的威力,犹在陆游之上,强天位之内只怕无人能及,而由於蛇嘴开口大,轰出的力量流势道之猛烈,更非任何武者所能比拟,若非它不能持久,力量急剧散失减退,这条大蛇岂不是世上无敌?

    再倒过来一算,以这力量减退的速度来算,假使击在自己身上时,仍能发挥强天位力量,那麽从力量发出、离口,再到及身,这段时间中消耗的能量,简直不敢想像这头大蛇本来的力量到什麽程度。

    (混帐到家了,白家的生物改造应该拿这头东西当蓝本才对啊,真的抓了这东西去改造,那种一脚踏平白鹿洞的怪物狂想绝对不是梦┅┅)

    当初白无忌暂时接管太研院时,曾要太研院开发一种能轻易踏平白鹿洞、随口撕杀天位高手的机械兽。原本这想法无疑是痴人说梦,但是现在这头大蛇却无疑有这份能耐,若是小天位高手硬挨刚才那一击,距离蛇口的位置再近一些,可能瞬间就被能量波打得粉身碎骨,连乙太不灭体都救不回来。

    匆忙飞退,还来不及稍事休息,第二波攻击又已经迎面而来。虽然没有天心意识支援,但这头大蛇的力量之充沛,委实骇人听闻,强猛一击之後,似乎完全不存在人类武者回气的问题,蛇身一转,找到兰斯洛的位置,立刻又张口轰发一击。

    除了狼狈地闪避,兰斯洛什麽反击也没法进行,一面拉远距离闪躲,一面运功护体,虽然一直保得无伤,但却也闹得手忙脚乱。

    拉远距离只是权宜之策,因为距离一远,就完全无法进行攻击,这头大蛇身躯坚硬,以刀劲遥攻全然无用,只能近身斩击。而大蛇轰发的力量流也越来越强,似乎正从睡眠状态中渐渐回复过来,每一次给它的冲击波带到,都是半身麻软,有几次正面撞上,险些就以为身体要四分五裂了。

    (这样下去不行,如果给它回复十足状态,我哪可能应付得了?要想办法*近才行┅┅)

    这个地窟本身好像受到什麽力量的保护,对大蛇形成某种克制,除了第一下大蛇苏醒时的冲击波,震碎了不少石块下来,之後几次轰发天位力量却都毫无影响,反而是兰斯洛撞上石壁时,才会造成了凹陷碎裂。

    发现了这一点,兰斯洛便藉著地形,与大蛇游斗。估算到这番惊天动地的打斗,已经让西王母族有所警觉,若是那八个老太婆在那甬道口埋伏,自己就要再硬挨一记五极天式,兰斯洛找著一个空档,以强天位力量狂往上方石壁轰去,试著打薄山壁,便於破山而出,免得等会儿和大蛇斗得精疲力尽,没有开溜的地方。

    距离颇远,山壁又是极为坚厚,但强天位力量全面发挥,连续五记集中刀劲发出,只听得上方轰然爆响,快要开出一个洞来,而数以吨记的岩石砂土如雨而下,疯狂砸落,弄得这空间内一塌糊涂,那大蛇也曲起身子,发出怒啸。

    兰斯洛一直等著的就是这机会,没有半分迟疑,*著土石掩蔽,急速贴掠过去,在大蛇还不及发出冲击波之前,风华刀贯满真气,幻化成一道雪白厉芒,重重地斩向大蛇。

    以力量估算,这一下斩击就非世上任何护身硬功所能招架,兰斯洛有自信,即使是遇上「睥世金绝」,这一击也会让对方血溅当场,再加上神兵助威,要斩破大蛇厚重的鳞甲,重创其身躯,应该不是难事。

    可惜,这个估算又再次错误了。在刀锋将要斩中大蛇的前一刻,约莫是大蛇身躯的一尺外,兰斯洛撞上了一层若有实质、柔韧却无比坚实的透明防壁,有些类似护身真气,却是较其千百倍地强大,这记斩击与之接触,喷发出耀眼的火光,震得兰斯洛两臂酸麻,却是连一寸都无法突破进去,更枉论伤及大蛇身躯。

    这时,一个念头,一个源自於白起记忆库的名词,瞬间闪过兰斯洛脑海,震惊之下,险些连刀都握不住了。

    (是斋天位天心的护身气罩?不┅┅这是┅┅完美体!)

    一击失手所换来的,就是一头被激怒的猛兽。感受到兰斯洛这一刀的杀伤力,大蛇灵敏地转身过来,巨口一张,不仅仅是天位力量,而是实质化的高温血焰,以天位力量疯狂轰发,将整个空间化成一片火焰世界。

    估算到大蛇的反击,在它转身同时,兰斯洛已飞起躲避,却仍是料不到它会有这麽厉害的一记喷火助威,被高温血焰一带,浑身需眉尽燃,化成了一团大火球。

    奇痛攻心,部分肢体甚至瞬间就失去了感觉,显然已经坏死、灰化,兰斯洛情知生死一线,再也顾不得其他,全力催运乙太不灭体,同时飘身自大蛇攻击范围退开,想在它再次攻击前,由上方缺口遁走,再谋对策。

    战术相当正确,照彼此距离,大蛇也追之不上,可是兰斯洛才要飞退,後方忽然出现一股强大压迫感,跟著就是一道寒气袭来,冰封刺骨。

    他身体此时正被高温火焰所吞噬,怎堪这一下奇冻袭体?剧烈温差下,全身火焰瞬间熄灭,身体结了一层薄冰,跟著就是一声脆响,胸口以下,大半个身体爆碎成细碎血冰。

    忽然受到这样的袭击,兰斯洛起初以为是多尔衮出手偷袭,但身体坠下时侧头一看,赫然惊见那边又多出了一尾大蛇,同样是黄金眼瞳,巨大躯体往地沟中深深延伸,诡异地吐著红信。

    (两、两头蛇┅┅)

    这个理解显然迟了一步,纵然兰斯洛全力催运乙太不灭体,一时间也来不及痊愈肢体和手脚,更别说这样近乎是将整个身体无中生有的巨大消耗,对自身所造成的重伤,即使将整个身体重组过来,也是手酸足软,没法行动,更逃不出大蛇攻击。

    动弹不得,只能笔直往下坠落,而与自己缠斗多时的那头大蛇,则是以敏捷得惊人的动作,快速曲身行来,张开巨口,吐著血红蛇信,就要将自己一口吞下。

    (真衰的死法,变猪还好一点┅┅早知道这样,就该和枫儿偷过情之後再死┅┅)

    脑里转著不知所谓的古怪念头,身体被腥臭气味所包围,肌肤上甚至感觉到蛇口里的湿热黏液,兰斯洛的身躯却只重组到腰部,手臂亦尚未成形,就这麽掉进大蛇口中。

    不是第一次面临生死关头,但这一次由生到死的时间较长,兰斯洛得以饱尝那种濒临死亡的绝望感受,彷佛生命中美好的一切,都将从此消逝不见。

    「轰隆!!」

    千钧一发之际,上方山壁传来爆炸声响,阳光透入这恒久与天日隔绝的黑暗深渊,大蛇受到光线照射,发出似惊似怒的鸣啸,动作也迟钝了片刻。

    尽管只是短暂时间的停顿,却已足够。伴随著这道彷佛象徵希望的光线,一道曼妙仙影疾风般自山壁破口冲了进来,把握到眼下情势後,朱枪脱手,全力掷砸向大蛇眼瞳,自身同时冲向大蛇尚未闭起的巨口。

    轰然巨响,更夹杂著一种怪异的蛇鸣,当兰斯洛好不容易定下心神,重新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这麽一幕景象。

    一个发著淡淡金光的纤巧躯体,勉强撑住了蛇口的合闭,左手高托著蛇上颔,脚踩著蛇下颚,像一位女神般站在前头。

    就是这位女神,在危急当口顶开蛇嘴,救了自己一命,免去葬身蛇腹的危机。无疑兰斯洛过去对她有著爱恨难分的复杂情绪,但在此刻,看著她疲累却担忧的神情,充塞於胸臆的,只是满满的感谢。

    「夫君┅┅你┅┅没事吧┅┅」

    兰斯洛这时刚刚重组完手臂,只是一时乏力,还没法支撑起身来,听泉樱这样一问,点点头,全力催愈身体。

    「奶还撑得下去吗?只要再一下子,我就能回复身体,到时候就可以救奶一起走了。」

    兰斯洛也知道情况危急,若是让大蛇再一次喷发火焰,自己与泉樱都要葬身此地。然而,在双脚重组复原之前,自己想做什麽都是有心无力。

    泉樱没有回答,右脚却动了起来,左右移晃几下,就踩在兰斯洛脸上,弄得他满脸泥沙,连嘴里都是说不出的口味。

    运功正在紧要关头,被这样打扰,兰斯洛怒从心起,正要喝骂出来,却被她莲足一勾,身体移到泉樱脚边,看清楚她的样子,登时一呆。

    她左手撑著蛇嘴,右手却软软地垂下,肩头已经被一只蛇牙的尖锐前端所贯穿,鲜血如泉喷涌,迅速染湿了半边身体。「龙体圣甲」所形成的护身金芒,正因为失血与蛇毒挥发,迅速地减弱。

    「对、对不起啊┅┅我的手已经动不了了,夫君你将就一点,自己一个人先离开好吗?我┅┅我大概不能和你一起走了。」

    说话时,蛇口的合闭压力似乎又告增加,阵阵腥臭毒气,由大蛇喉间直袭两人,龙体圣甲发出了明显的脆裂声,泉樱的脸色更是迅速泛上一层惨白灰气。

    彼此贴得近了,她身上的热血、香汗,滴在尚无法行动的兰斯洛身上,温热的感觉,每一下接触,心里都是一阵震颤。

    看泉樱颤抖著右肩,紧蹙眉头,像是非常痛苦,却又因为救到了人而感到宽慰、心安的微笑表情,兰斯洛忽然有一种感动。就为了这个笑容,自己过去与她的恩怨,是不是就该一笔勾消了呢?

    「奶┅┅奶为什麽要这麽做?这样子会死的,奶不知道吗?」

    「我们两个┅┅是夫妻嘛,我过来帮你,这不是很应该的吗?」

    勉力撑著身体,泉樱露出微笑,最起码,自己不是一无所获,不管这男人心里怎麽想,只要能见到他平安无事,这样便已经足够了┅┅「夫君,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妓院吗?俊太郎说,那天晚上,你救了我,所以┅┅所以从那以後我一直喜欢著你┅┅」

    「奶不要吵我,我快点把身体复原过来,就可以带著奶一起走了,闭嘴一下吧。」

    「能够被你所救、能够与你相爱┅┅人家一直觉得好高兴呢┅┅可是,我最近开始在想,也许那样是不对的┅┅由恩情、歉疚作为开端的爱恋种子,一开始就没法平等正常的生长┅┅」

    泉樱仍然在笑,但在微光中,兰斯洛仍然感觉得到她笑靥中的那抹凄然,只是为著全力催运乙太不灭体,他什麽多馀的话也不能说。

    「那天晚上┅┅夫君你救了我一命,给了我新的生命,我今天也同样还你一命,下次见面┅┅你别再欠我,我也别再欠你,我们就是对等的关系了┅┅你、你别再恨我了┅┅」

    一串晶莹泪珠,混参著身上的热血,滑落滴在兰斯洛脸上,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让他感觉到无比的惭愧与痛楚。颤抖著声音,他想要说些什麽作表示。

    「喂,奶呀,其实┅┅」

    这句话并没有能够说完,泉樱重重的一脚,踢在兰斯洛胸口,在胸骨断裂声响起的同时,他整个人向外飞了出去,一下子就脱离了蛇口范围,朝上方山壁笔直飞去。

    惊骇交集,兰斯洛在半空中转过头,恰好瞥见在这一脚中用尽身上力道的泉樱,再也无力支撑,被蛇口的压力一加,身体软软地瘫了下来。

    「我、我们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你要重新喜欢上我喔~~」

    泪眼中带著无比欢欣的笑容,泉樱挥起左手,这样子长长喊了一句,跟著,就在兰斯洛愧恨交加的目光中,巨大蛇口重重地合闭,怵目惊心的血印,在雪白獠牙上溅喷了一道深深朱痕┅┅

第一章 过眼云烟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日本京都

    重新回到京都,实在是一件不得已的事。被织田香一刀创伤,妖刀“不知火”大量吸蚀精血,妮儿虽然被源五郎救了出来,但没有多久便倒了下去。

    源五郎一面疾奔,一面用回复咒文帮妮儿治疗伤口,直到身旁的枫儿出言提醒,这才想起回复咒文对天位高手几乎没有效果的基本常识,心慌意乱下竟连这也忘记了。

    咒文没有效果,就只能从药草上头著手,但治疗这种魔气所伤的创口,所需要的药草中有几味是日本境内所无,当下唯有潜返京都,向青楼联盟的分舵订购,让她们由大陆本土送来。

    “对了,要特别叮咛一句,什么人送都可以,就是不要那个天位运输工,这家伙太显眼,我不想收货的时候被日本强人找上门来。”

    似乎想挽回一点颜面,源五郎补上了这一句,但是从枫儿冷淡的表情看来,这显然是没什么效果了。

    “嘿,冷大小姐,听说你到日本以后,个性变温和了,如果你对陛下和敌人都能和颜悦色,没理由对盟友这么冷淡嘛。”

    在青楼待得久了,枫儿的另一个身分对源五郎来说并不是秘密,尽管自己已经心有所属,不过看枫儿这么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仍是忍不住去逗著冰山美人开口说话。

    枫儿没什么反应,只是简单地点了一下头。虽说近日她的心情开朗不少,但那仍然只是针对特定的几个人,要她变成像爱菱那样的阳光少女,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对于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知道他对己方的帮助很大,也曾经立下许多功劳,但撇开同一阵线的立场问题不谈,枫儿并不想与他有什么私交。来历不明的男人,自己无法信任,他秘密主义风格的做事手法,也让自己不能适应,或许,同样生存在黑暗世界的人,会彼此看不顺眼吧。

    连续几句话,被对方有礼而冷淡地敲下软钉子后,源五郎也只有苦笑。并不是自己愿意让形象变成这样的,不过,每个人做事都有他的理由,不可能让身边所有人都看得顺眼,强求不来,也不用感叹什么。

    暂时栖身在青楼开设于京都的客店分舵内,药草在两天内就送了过来,对于妮儿这个义妹,青楼的主事者适时地表现了关切。

    连续两帖药,把体内受到吸蚀的伤势稳定住,妮儿一醒过来,立刻就点了大量日本美食,流水价地送进口中,补充肉体所需要的能量。

    “肚子刚刚才被开了一个洞,吃得这么快,小心东西会从胃里跑出来喔。”对著妮儿狼吞虎咽的模样,从旁送上热茶的源五郎,也不忘顺口调侃两句。

    “你懂什么?好吃好睡,这样子才是疗伤的王道,我又不像那些可以瞬间痊愈身体的非人类,回复咒文也对我没什么效果,如果不多吃一点,哪来的体力?”

    “嗯,说得对,其实也没关系啊,因为就算妮儿小姐吃成母猪一样的臃肿,我对你的心意也是不会改变的。”

    “人妖脸的……吃饭的时候,不要说一些让女生反胃的话。”

    或许是因为忙著进食,妮儿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对他饱以老拳,只是瞪了一眼,就继续专注于手上香喷喷的竹叶饭团。

    看到这对欢喜怨侣的样子,枫儿不禁莞尔,只是这笑容可不能露出来,不然妮儿多半会恼羞成怒。自己希望能够和她好好相处,任何摩擦都是尽量要避免的。

    受到体内精血被大量吸蚀的影响,妮儿手足酸软,稍微用力大一点,就昏昏欲倒,完全没法和人动手,也没法*自己的力量长途赶路,这样的情形估计会持续上十天半个月,但在外伤方面,却是痊愈得很快。

    “老实说,那真是完美的伤口,这么精妙的切割,从小腹刺进去,避开了所有的内脏、骨骼,把伤害程度压到最低,连出血都不多,伤处就只有肚皮上这薄薄的一道开口。”

    由枫儿帮忙换药时,听著源五郎这样说,妮儿吃了一惊,道:“伤势只有这样?

    那也就是说……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对方特别地手下留情了。以她那时候的刀势去向,只要稍微横移,很轻易就可以把你拦腰斩断的,即使不*刀法,如果她在刀尖入腹时催运天魔功,震蚀你的内脏,以天魔功的杀伤力,就算你有乙太不灭体也一样回天乏术。”

    源五郎笑道:“当然啦,也许她还是有杀你的意思,这一刀只不过是碰巧,碰巧没刺到内脏、碰巧没切到骨骼、碰巧只穿过不会造成大量出血的地方,不过,这种机率实在不是很高。”

    一番话说得妮儿面露喜色,枫儿更是几乎连眼睛都亮了起来。如果一切都照天草四郎说的那样,织田香就没有手下留情的道理,纯粹依照理智判断,她会立刻就将这两个敌人毙命于刀下。

    可是她却刻意留手了。不管是为了什么理由,只要她仍然惦念著旧情,一切就尚有转圜余地,只要彼此好好沟通,或许大家是不用兵戎相见的。

    源五郎分析之后,也排除了对方在故布疑阵的可能。从织田香的生命型态、思考模式来推测,她虽然决断明快、冷静狠辣,但本身并不是策士那一类的人,不会设计出很复杂的圈套,也不会做什么放长线钓大鱼之类的深层谋略。

    “和教育者本身有关吧,天草自己也不是什么很会动脑子的谋略家,完全照他路线发展的弟子,出来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

    源五郎道:“不过,事实的真相大概就像两位小姐所期望的那样吧,那个孩子也许没什么情绪反应,但我想她不是完全没有情感的。”

    “那为什么天草四郎会说……”

    “天草自己也是个很迟钝的人,他说的东西未必就是事实。你们知道吗?在心理疾病上,有一种叫做自闭症的病。我们一般人会藉著身边人们喜怒哀乐的表情、动作、行事常规,去接收与了解旁人的情绪,做出反应。”

    源五郎道:“但是自闭症的病人却没有这种能力,即使看到你在笑,她也不理解你正在高兴、又是为什么高兴?然而,这并不代表自闭症病人本身没有喜怒哀乐的情感。不懂得如何表达,并不是没有啊。”

    “所以天草四郎完全理解错了?”

    “我想是吧,这也不奇怪,他本来就是个很迟钝的人,所以才会一直泡不到妞…

    …”

    察觉到自己说的不太像话,源五郎改变了话题,道:“反正,秀吉似乎是找错了扶养人,如果一开始就把人送到大雪山,由山中老人来带,说不定会教出一个比现在更人格健全的孩子呢。”

    基于对恩师的了解,枫儿对这话不予置评,问道:“织田香的九曜极速,是从她身上的一枚勾玉学来,我听宗次郎提过,那枚勾玉是当年星贤者卡达尔交给秀吉公的遗物,那么源五郎先生你呢?你的九曜极速又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这个……”

    一句话令源五郎为之语塞。自从来到日本,他就晓得有些东西越来越难以隐藏,只希望众人的焦点集中在敌人身上,忽略自己这小小的存在,结果该来的仍是避不掉,当下苦笑道:“其实呢,我……”

    “不用解释了,你也问不出什么来的,反正,小五他一定会鬼扯一堆,告诉你他是在某个山洞里发现了秘笈和灵药,一个晚上练成绝世武功。他在这方面聪明我们太多,就算我们不信,也找不出他的破绽,问了还不是白问。”

    长时间的相处,妮儿对源五郎的行事模式摸得一清二楚,在他开口解释前,就把他预备的谎言戳破。

    “每个人都有不想提起的过去,你也有很不想被人问起的问题吧?不能说的事就不用说,不要强迫别人说谎话。”

    表现出不寻常的气度与胸襟,妮儿的这番话不但让枫儿呆若木鸡,用一种全然不同的佩服目光,重新审视著这越来越有领袖气势的少女元帅,就连源五郎也大为吃惊。

    武功和智略可以调教,但胸襟与气质,却是一个人最难以变更的地方。无可置疑地,妮儿在连番历练后,有了很大的进步,越来越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与气势了。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觉得很奇怪。如果不是为了杀我,那么香香公主这一刀之所以吸走我的力量和精血,是为了什么?我练的也是天魔功,但是天魔功里头吸人精气痊愈自身的功法,效果并不是很好,不会说像香香公主那样,才吸几下整个人就完全康复过来。”

    妮儿皱眉道:“我想了一下,她要的东西,其实是我的血对吧?我的血液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对她那么重要呢?”

    彷彿被触及死穴,枫儿和源五郎都是心中一震,前者以一种复杂的眼神打量妮儿,后者则是在苦笑中低垂下头去。

    放弃了无谓的交谈,妮儿提出了希望尽早赶到出云之国,与兄长会合的打算。尽管她此时身体状况不佳,即使与兰斯洛会合也帮不上手,反而有形成负累的可能,但考虑之后,妮儿还是决定赶往出云。

    “如果要留在这边的话,随时有可能撞上小香香,那样的话,可能就要和她动手,这点我不太愿意,我想枫儿……小姐也是和我一样的心情,有些仗不是非打不可的。”

    在这一点上头取得共识,往后的问题就好解决了,两个女人也藉由这一点共同认知,无形中好像拉近了彼此的关系。源五郎自然没有异议,就照著妮儿的打算,预备离开京都。

    “不过,为了不被敌人发现,我建议我们易容改扮,免得多生不必要的事端。”

    妮儿和枫儿都觉得,对于能够以天心锁魂,直接进行搜索的敌人来说,外表上的伪装实在意义不大,毕竟织田香的天心只要一锁住她们,那么跑得再远也是没用,更别说区区的易容了。

    但源五郎的持重观点也不能说是错,特别是当他以非常谨慎的态度这样说著,两女终究还是接受了这个聊胜于无的建议。

    “我们都只是要穿和服就可以了吧?我更简单,这里根本没人认得我,换过衣服以后,连脸都不用遮了,倒是小五你……我看你穿女装算了,只要化化妆,保证没人认得你的样子,这里不是香格里拉,也不会有人找女装的你要签名。”

    认真来说,妮儿这建议有著相当高的可行性,但源五郎却听得脸如土色,双手直摇。

    “不行,不行,什么都可以,就是女装不行。”

    “为什么?我看你满喜欢穿女装的嘛,别告诉我不是,你要是真的不喜欢,为什么化妆技巧会那么好?”

    “不不不,别的地方都好商量,就是在日本,特别是京都,绝对不可以穿女装,这里的人个个都是变态,太危险了。”

    妮儿不是很理解,到底这男人在怕些什么?不过自己从未穿过和服,偶然这样试一次,倒也很有意思。

    协调之后,三人就开始改扮。衣服方面,青楼分舵里头有得是,横竖经常有人在此变装,各种服装道具应有尽有,没几下功夫,在枫儿的协助下,妮儿换上了和服。

    由于不用怕被人认出来,她甚至连斗笠和面纱都可以省掉,以本来面目横行街头。

    可是看到源五郎改扮完成之后的样子,两女在惊愣之余,实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大笑一场。身穿武士服,头戴斗笠,不只露出前胸,腰间还配著一把巨大笨重的长刀,看得出他想表现粗犷、男子气概的努力,但因为他本来的儒雅气质,这个扮相看起来分外滑稽,一点都没有应有的气势。

    “小五啊,你做这种打扮,到底是为了什么啊?我们并不会因为你穿成这样,就觉得你更有男人味啊。”

    妮儿忽然想起一事,奇道:“你、你该不会是为了让你以前在京都的女客人注意到你,所以才故意做这种打扮吧?”

    源五郎苦笑不答,这确实是一个让他答不出来的问题。

    只不过,事情的发展,却与妮儿想像的有很大差别。走在路上,没有过多久,就因为妮儿的美丽,吸引了人群注意,而出现一堆跟著三人移动的男人,不久之后,他们似乎发现了什么很惊奇的东西,开始议论纷纷。

    妮儿听不懂日语,不知道这些人在说些什么,向源五郎一问,他则是简短翻译,表示这些男人惊于她的美丽,问说京都何时出了这么一个大美人。

    “不可能,你一定在撒谎。”

    “我撒谎你也知道?他们夸你,难道你也信不过吗?”

    妮儿一手叉腰,傲然道:“我对自己的美丽有信心,可是这些人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你,你可别想这样子就混过去喔。”

    “呵呵,是谁刚刚才说过,不愿意说的话,就不要强逼人说出来?可别想出尔反尔喔。其实啊,这些人确实是熟面孔,我以前在京都的时候,和太多女人发生过关系,她们的老公个个都想把我碎尸万段,所以我才想要易容改扮,就是怕他们认出来,又追著我砍啊。”

    “嗯,理解了,就像白无忌那个花花公子一样,你也是活该被砍的种马败类。”

    “只是当年,当年啊。”

    两人这么边走边谈,由于贴*得近,旁人凑不上来,说不了什么话,无惊无险地就出了京都。却只有跟在后头的枫儿,心里有著无限的疑惑。

    与妮儿不同,已经把日语练得很熟的她,自然听得出源五郎翻译的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而那些人所交谈的内容,也让她不是很理解。

    “那个人……看起来好像五太夫啊。”

    “不可能吧,五太夫早就已经不在了。”

    “可是你看他的眉毛,还有那张脸,怎么看怎么像啊……”

    “但是当初五太夫生的病可是绝症,大家都知道的啊,这些年也一直听说他已经死了,又怎么会……”

    对于源五郎的疑惑,除了那身来历不明的武艺外,枫儿也纳闷他的日本出身。日本并没有什么一流的武学派系,当前的两名天位强手,也都不是师出日本自身的武道系统,换言之,枫儿不认为日本会莫名其妙跑出一名天位高手来。

    如果不是与天草四郎有关,就是可能与魔族有关系,要不然,为什么一名平凡无奇的日本青年,会忽然拥有一身惊世武功、魔法呢?

    从没听说过星贤者卡达尔曾经收过徒弟,传授他独创的绝学,织田香的武功是由勾玉中学来,那源五郎呢?他也是卡达尔当年在日本收的传人吗?京都显然是有不少人认识他的,往后有机会,要好好地去查一下才行。

    看著前方一对男女的背影,枫儿暗自做了这样的打算。

    也几乎是才出了京都没有多久,三人就接到了兰斯洛传来的急报。

    先是空中爆射出一朵烟花,以白家特殊讯号,告诉三人有事发生,到了指定的会合处,一名叫做白澜雄的领队,传达了刚刚收到的消息。

    讯息是由兰斯洛发给白无忌,再转传到这里来的。里头说得很简略,却大概表示了自己在昆仑山吃了大亏,遇到了一头好厉害的妖蛇,目前功力大损,没有抵御能力,正受西王母族追杀,危险万分的求救讯息,希望这边能尽快派出帮手。

    突来的噩耗,三个人都看得呆住了,实在想像不到,以兰斯洛现在的武功,世上能与他正面敌对的人已经不多,究竟是什么敌人如此厉害,能把他整成这副狼狈样?

    “哈,哈哈,既然是西王母族,为什么会出现在日本呢?还连昆仑山都搬过来了,这样子岂不是变成东王母族了吗?哥哥怎么这么没用啊?和人家高手作战打不赢也就算了,连一头蛇都可以把他整得这么落魄,什么狗屁强天位嘛?”

    妮儿哈哈大笑,像是很开心似的,但两名同伴都知道,她只不过是藉著这大笑,来掩饰心中的极度不安,让自己稍稍镇定下来。

    “西王母族确实是在日本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从纪录上看来,从日本开始有文明的时候,西王母族就已经存在此地了。”

    源五郎看了妮儿一眼,道:“不用奇怪,我也是这次要出发之前,才从青楼那边查到资料的。因为知道我们这次要来大干一场,所以你义姊给了我很多背后支援,包括西王母族的资料,还有……龙神传说。”

    妮儿皱眉道:“什么龙神传说?”

    “你们听说过,龙族的根据地升龙山上,有五头龙神吗?”

    妮儿茫然不解,枫儿却曾经听恩师与小草分别提过,当下为妮儿解释。

    风之大陆的神祗体系,光明善神以赤龙神为首,黑暗魔神以深蓝魔王为尊,双方麾下各有五位中等神明。黑暗一方,是五极天式力量来源的五位黑暗神明;但光明一方,则是五头龙神。

    这五头龙神长年栖息于龙族故乡升龙山的顶峰,从来不干涉世间俗事,也不参与善与恶的斗争,只是除非这个大陆的存在受到威胁时,才会现身把状况平复过来。

    这个传说魔导公会几乎人人皆知,而龙族也就是以龙神使者的名义,对外执行他们所谓的光明使命。

    “……你们听到的传说大概是这样,可是青楼联盟里秘藏的版本,却多了一个说法。”源五郎道:“升龙山上确实有著龙神,但却不是五位,而是四位。”

    “还有一个呢?”

    “数千年前,曾经有一位龙神桀傲不逊,自恃力量强大,就向位于其顶峰的神明发动挑战,落败之后,受到严厉处罚,被抹去所有的意识与灵智,永远地囚锁于孤岛深渊。”

    “你、你的意思是说……”

    “我一开始听到的时候,也很难相信。不过,如果这说法是真的,那我们大概就能理解,为什么那条大蛇如此厉害,连陛下都摆不平了。”

    源五郎叹道:“那种东西,根本就不是人类能与之为敌的。”

    这句话的意思,两女都懂。从这说法来听,那条大蛇并不是普通禽兽,而是一头神兽,甚至根本就可以说是一位神,一位已经丧失理智、只剩原始本能的龙神。

    从小听过的许多诗歌故事里,是有部分述说勇敢无畏的英雄,大胆地向神明挑战,象徵克服自我命运,争取新生。但那终究只不过是吟游诗人口中的故事而已,即使是天位高手中的武痴人物,也从不曾想过去找一位神明来挑战,当然,在这之前,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一个神来。

    龙神的威能如何不得而知,但是向五大黑暗神明借力所发出的五极天式,有多少威力,三人都是熟知,以此推想,挑战龙神焉有胜理?

    “不过也不用太过悲观,陛下能从蛇窟中逃生,显然龙神的威能也不是无所不能,只要是个生命体,就有破绽,就可以趁隙攻之。”

    源五郎道:“只要不进蛇窟,就不用与龙神敌对,现在的问题反而是在西王母族身上,想想怎么对付五极天式才是真的。妮儿小姐现在手酸脚软,枫儿小姐的力量禁制也还没解开,这些问题都要设法在路上解决,不然赶过去也是多两个送死的。”

    这话说得没错,而看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就知道这些事不难解决。妮儿知道以兄长要强好胜的脾气,这次居然主动用到“求救”的字眼,情势必然非常危急,当下连声催促,要两人开始动身。

    担忧著兰斯洛的情形,枫儿正自沉思,却看见源五郎转身,背著妮儿,连续比了几句手语。

    “比起陛下,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吧……”

    ※※※

    “老大,你还好吧?我帮你带了饭团和烤秋刀鱼,趁热先吃了吧。”

    “干得好,在援兵到达之前,这几天就先拜托你去撑著了。”

    “没问题,像这样子躲躲藏藏的讨生活,本来就是我的拿手好戏,你就在这里放心养伤,食物什么的,由我来想办法吧。”

    “就是千万要记得,如果被敌人抓到,请你宁死也要掩护我们,不然如果我不死,你这浑蛋就死定了。”

    与过往不同,此刻的兰斯洛,并没有被人出卖的本钱,尽管知道这样的叮咛未必有用,但是还是说上两句,希望雪特人这次若不幸再度失手被抓,能够多拖一些时日。

    有雪似乎是很不好意思地搔头答应了,至于他心里有多少的诚意,那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匆匆把遮蔽洞口的树枝藤蔓盖回去,有雪便离开办事去了。此刻兰斯洛藏身的所在,是一个斜斜往地下凹去的山洞,重伤之余,根本就没有体力离开昆仑山,只能*著有雪的搀扶与帮忙,挑一处比较隐蔽的山洞躲起来,等待援兵到来。

    向白无忌发的求救讯号,已经藉由有雪身上的太古魔道机械发出去了,旁人不论,至少身在京都的枫儿能尽速赶来,听说妮儿和源五郎都已经到了日本,若是他们也能来,那就又多了许多把握。

    这次的伤势之重,实在是超越以往的纪录。胸部以下整个被轰得碎裂消散,全*乙太不灭体全速催愈才康复过来,可是大量消耗先天元气的结果,对身体的影响仍是极大,如果不是因为当初曾经吸走白起的过半生命力,单是这一下催运,自己可能就要去掉半条命。

    肉体虽然痊愈,但是要完全回复功力,起码要三天以上,这段时间之内,遇上些敌人的小喽啰,自己还可以打发,但要是碰上那八个自己在全盛状态尚得小心在意的老太婆,五极天式随便哪一招,自己都是稳死的。

    还有个花天邪。也许自己不能肯定多尔衮到底在策划些什么,但是以花天邪和自己之间的过节,两人一遇上,没有不动手的道理,此时的自己可不是他对手,英雄不吃眼前亏,养好伤再去把他抽筋剥皮不迟。

    和日前几次近乎是渡假的养伤不同,这次的情形确实是危急。西王母族想必正满山遍野地在搜索自己吧,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多尔衮大概会另有推托,不会亲自出马,否则以他的力量,三两下就把人找出来,这种地洞根本瞒不过他的天心灵觉。

    自己会这样推测,并不是没有根据的。在整个身体被弄得支离破碎时,右手的风华刀自然也没手握住,笔直地往无底深渊落去,照理说本来应该就此失落,可是在自己从上方山壁顶脱离时,却看到风华刀好端端地插在出口,任自己一拔就走。

    这自然是有人暗中出手相助了,问题是,即使当时双方激斗正酣,但是要不被自己发现,又不惊动大蛇,在风华刀落下时出手把刀接过,又抢在自己之前,把刀插在出口,这样的修为,花天邪办不到,西王母族那些以魔导术为主修的女人更加别提,唯一的人选,算来算去也只有多尔衮一个。

    他与自己应该是敌人啊?会这样子出手帮助自己,实在是没有理由……

    嗯,说没有理由,倒也未必,静下心来一想,自己也整理出了些头绪。当日他曾经说,要与他敌对交手,自己的修为还不足,先去战战大蛇,取得天丛云剑后再去与他一战。

    问题是,如果战胜大蛇是得到天丛云剑的关键,那么他的话根本就有问题。

    以这尾大蛇的力量之强,当两个头同时全力攻敌,正面对战之下,别说是自己,多尔衮只怕也得饮恨收场。如果连多尔衮自己都打不过,有什么理由要自己先去战这比他更强的东西?

    更棘手的是,虽然自己不太敢相信,但这头大蛇的周身,似乎有完美体的天位力场守护,根据白起研究的心得,除非有同样级数的完美体力量与之相抵销,否则根本就没有其他方法能破,等若立于不败之地。

    这样的一头怪物,自己单枪匹马怎么打得过?唯一的办法,就是汇集身边的高手资源,大家合力起来,围殴这条大蛇,让它首尾不能相应,才有机会成事。

    而这多半也就是多尔衮的目的。他本身的力量虽强,但是要独力搏杀大蛇,取得天丛云之剑,恐怕仍是力有未逮,最好的计策,仍然是促成鹬蚌相争,待得两败俱伤,他再现身取得渔人之利,轻而易举夺走神剑。

    换言之,自己此刻就是他手中的杀人之刀,如果少了自己这强天位主将,雷因斯的高手群即使一涌而上,仍是屠蛇无望,所以他非但不趁自己重伤时出手,反而连风华刀都还给了自己。

    皱起眉头,兰斯洛彷彿就听得见,多尔衮那狂妄得意的笑声,正嘲讽著自己的无能为力。可恨自己明明知道他的诡计,却仍没法不被利用,只要风华仍然被当作祭蛇的供品,要救她出来的自己,就必然要挑战大蛇,遂了多尔衮的奸计。

    这里头一定有什么事情不对劲。西王母族的那些女人说,把风华献祭给大蛇,是为了取得神剑,换句话说,神剑可以经由生人活祭来取得,这也正常,不然每次为了诛魔而需取出神剑时,就得要挑战大蛇一次,西王母族早就被灭了,还诛个什么鬼?

    但既然神剑可以藉由生人活祭取得,那多尔衮只要牺牲风华,就可以轻易得到神剑,为什么要大费周张地把自己引到昆仑山来?就真的只是为了让雷因斯一方和大蛇拼个两败俱伤吗?

    看多尔衮不像是非常重视神兵利器的人,那种武者给自己的感觉,就像养父皇太极一样,是个*著双拳横扫天下神兵的狂霸战士,他取神剑的理由是什么?神剑还藏著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吗?

    另外,取神剑这么麻烦,西王母族取出之后,为什么不将神剑就此据为己有,而还要归还呢?自己打死都不相信她们会如此有道德心。

    事情透著越来越多的疑点,只恨自己手边资料不足,没法做出适当判断,要是源五郎来了,就可以帮忙分析了吧。

    叹了口气,兰斯洛实是想不到,日本之行的最大障碍,不是天草四郎,也不是其余天位高手,而是这么一条古怪的大蛇。尽管能见到风华,让自己不胜之喜,但是横越在两人之间的这个障碍,实在是太过巨大了啊。

    “伤脑筋,这家伙应该帮忙偷些纱布、伤药之类的来啊……”

    手上的饭团还热著,有雪确实是满有本事的,在这种穷乡僻壤,还能快手快脚地弄来食物,不知道是不是去西王母族的厨房里偷的。兰斯洛苦笑一下,朝山洞下头爬去,把食物和饮水带给昏迷在那边的另一名伙伴。

    ※※※

    昏迷在洞内,泉樱的情形非常糟糕,整个人因为伤口发炎的高烧,意识朦朦胧胧,不住地说著呓语。

    一看到她的样子,兰斯洛就觉得很愧疚。这女人是为了自己而受伤的,可是自己非但不能给她一个乾净的疗伤环境,甚至还让重伤的她,躺在这样的污秽山洞里,作著最草率的包扎,想想实在是惭愧之至。

    不过,单是能够在那种情形下生还下来,就已经是莫大的奇迹了。回想起那时候的情形,自己仍是感到难以置信,这蜥蜴女竟然能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势下,从大蛇口中逃生。

    那时,自己被她用尽身上力量的一脚,从大蛇嘴里踢了出来,逃得一命,但是精疲力尽的她,却整个身体软倒下来,当大蛇的嘴巴合闭,无力逃生的她,就注定成为大蛇口中的牺牲品。

    大蛇的嘴巴重重合上,看著那急劲喷溅在雪白獠牙上的厉红血印,自己只觉得手脚一阵冰凉,彷彿看到什么很重要的事物从此破灭,再也不能挽回的感觉。

    如果一切就发生到这里为止,那么自己现在唯一所能做的,就只有躲在山洞里,抱著头深深忏悔了。然而,就在血痕喷溅出来的同时,大蛇的动作忽然变得迟钝起来,重重咬下去的动作也突然停住,似乎对口中的这块食物感到什么不对,跟著,一声长啸震动整个地窟,大蛇张开嘴巴,把已经重伤昏死过去的泉樱,像是垃圾一样喷了出来。

    喷射出来的方向正对著自己这边,恰好伸手一拉一带,就把泉樱接过,带著她一起逃跑。只听得大蛇的怒啸声越来越远,自己和泉樱终于逃出生天了。跟著,与在外头的有雪会合,先是找了一个栖身之所藏起来,然后就把一切对外联络的任务,全部交给有雪,连带还要负责找寻食物与伤药的重责大任。

    虽然很高兴看到泉樱生还,不过自己还是想不太通,为什么她没有被大蛇一口咬碎、吞下肚子?难道就因为蜥蜴女和大蛇两个爬虫类生物彼此看得对眼吗?

    没有足够资料来判断,兰斯洛并不晓得自己的推断已近乎事实。大蛇确实是在尝到泉樱鲜血的味道,判别出她的血缘来历后,将她一口吐了出来,暂时不吃这与己有相同血脉源流的女子。这也正是上次多尔衮对泉樱手下留情的原因,考虑到同为龙族,泉樱的存在或许会对大蛇形成牵制,多尔衮于是没有下杀手,让兰斯洛有抢救的余地。

    “没有药,不知道该怎么治,如果小草在这里就好了,治这种单纯的肉体伤害,用她的圣力,一下子就痊愈了,即使是华鬼婆在这里也行啊,为什么每次总是在需要医生的时候,就找不到医生呢?”

    纵然自白起那边传承到医药的相关知识,但兰斯洛一时间也束手无策,不知道该如何帮泉樱治伤。

    最麻烦的伤口,是被蛇牙贯穿肩头的重创,肉体撕裂,大量出血,外加上毒素影响,让泉樱一直发著高烧,昏昏沉沉,清醒不过来。

    兰斯洛点了她伤口周围的穴道,止住出血,另外用她的袖子作包扎,裹住了那看来实在是过大的洞穿伤。如果能敷上药草,效果应该会好一点,这点就只能希望有雪尽早把药品带回来了。

    运功帮泉樱驱除蛇毒,但由于此刻内力不济,无法尽其全功,将毒质驱出大半,就已经累得眼冒金星。幸好,龙血似乎天生就有解毒效果,泉樱躺了几个时辰后,脸色好了很多,体内的毒质也被净化殆尽,就只是失血过多,虽然高烧中汗一直出个不停,脸色却仍苍白得怕人。

    “水……水……”

    听见这几声轻喃,兰斯洛连忙取过竹桶,把水倒进泉樱口中。她喝得很快,但是没几下就咳嗽起来,之后,又再度昏睡过去。兰斯洛用指头沾著竹桶里的水,擦擦泉樱发烫而乾裂的嘴唇。

    看她变成现在这样子,兰斯洛心里相当地不好过。回想起自从在日本与她相遇以来,从没给过泉樱什么好脸色,也没有让她尝过什么甜头,虽然说那都是因为彼此立场问题,可是如果她就这么死了,自己恐怕一辈子都会感到歉疚。

    这个傻女人,不知道她从头到尾都被人骗了,居然是这样子豁出生命,不顾一切地从大蛇嘴里救了自己出来。

    她最后的那一句,“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你要重新喜欢上我喔”,所谓的下次,指的是来生吧。一命还一命,彼此都不欠什么,把一切希望寄托在下辈子,这就是她的想法吧。

    如果泉樱与兰斯洛的恩怨,只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私人过节,那么向来见不得自己小家子气的兰斯洛,定然早已将此事揭过,即使是对他本人的重大伤害,在对泉樱这样一番整治后,也已经足够,因为尽管兰斯洛不避讳与女人动手,但是大男人思考路线的他,却不能接受自己这样子和女人斤斤计较。

    然而,枯耳山上的仇怨,却让兰斯洛不得不对那些追随自己的弟兄们负起责任,也因此,即使之前心里对泉樱有几分好感,却仍是要硬生生地将之抹煞,逼著自己去憎恶她,只是在每一次对她恶言相向后,心里也是一阵刺痛与不安。

    可是在这一次死里逃生,被泉樱救了一命之后,这股刺痛遽增至自己无法承受的地步。放下过往仇怨,要好好善待她的这个决定,几乎是刹那间就做出来了。

    自己的复仇,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所谓的复仇,并不一定非要以死亡作为终点,毕竟,作贼的和当官的本来就立场冲突,谁死在谁的手里,都是应有之事,这是打从第一天干那一行就该有的心理准备。好比两国交兵,战场上死伤无数,如果每个家属都要报起仇来,那真是永无宁日了。

    (剩下的责任,就由我来担负,如果死去的弟兄们要怪,就通通来怪我吧……)

    有了这样的觉悟,事情本来应该就此迎刃而解,但兰斯洛却相反地苦恼起来。

    揭过恩怨,从此好好地善待这女子,这是个很漂亮的想法,但是当彼此立场已经平等之后,兰斯洛忽然惊觉到,自己根本没有善待泉樱的资格。

    她是龙族的一族之长、白鹿洞宗师的爱徒,文略武功俱皆优秀的一代天骄,如果不是被自己擒来,灌输了一堆错误观念,她应该会威风凛凛地统驭龙族,开创一番事业,而不是在这样当个努力讨好自己的小女人。

    如果让以前的她,看到她自己现在的样子,恐怕会相当地耻辱、不屑一提吧?那种事业心重,不肯屈居女子之身,埋没一生的女人,怎么会允许自己向男人付出感情?

    如果要对泉樱公平,就应该帮她回复记忆,让她有选择的机会,决定往后的人生。可是这样一来,有相当的可能性,也就代表自己所熟知的泉樱将就此消失。

    之后呢?回复记忆的紫钰,对这段时间的屈辱怎肯善罢甘休?以她的性情,肯定是用著一生的心力来向自己报复,届时就轮到自己要伤脑筋,与她这么没完没了地纠缠下去。

    报复果然是一件麻烦的事,不管是有结果还是没结果,都要这样子没完没了地牵扯下去。

    蹲坐在泉樱身边,兰斯洛不自禁地开始想著这些问题,并且为之深深地苦恼,直到放在泉樱唇上的手指,轻轻地传来触碰感觉,这才觉醒过来,发现泉樱已经苏醒,正静静地看著自己。

    “讨厌……”

    “嗯?”

    虽然声音微弱,但是泉樱醒来,确认自己仍生存后的第一句话,让兰斯洛大惑不解,更发现她试著转过头去,却触动伤口,疼得皱起眉头。

    “有什么讨厌的?你还渴吗?要再喝点水吗?”

    泉樱低声道:“本来……想要还你一命,两不相欠的……现在没有死成,欠你的还没还清,以后又要牵扯不清了。”

    “傻瓜,你救了我一命,过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现在都一笔勾消了,至于说牵扯不清,你忘记啦?我们两个是夫妻嘛,既然是夫妻,当然是要一辈子都牵扯在一起的。”

    语调前所未有的柔和,明显感觉得出兰斯洛态度上的改变,泉樱苍白的脸蛋上浮现一丝喜色,道:“真的吗?不是骗我吧?”

    “大丈夫说话,说一是一,会骗人吗?你也真是的,那头蛇很危险啊,你为什么想也不想,闷著头就直冲到它嘴里去了呢?”

    “人家……贱妾担心夫君你嘛,看到你要被大蛇吃掉,手都吓软了,那时候能想到的,就只有冲过去帮你撑住蛇嘴巴,把你救出来了。”

    仍不忘过去兰斯洛定下的称呼格式,泉樱说著当时的心情,说著说著,眼眶忽然红了。

    “而且……我好累了。我真的好累了……不管我怎么做,你都是那么冷冰冰的,不肯回过头来看我一眼,还、还要把我送去伺候别的女人……我真的受不了了,如果我努力到最后,也没办法去改变些什么,那……还不如死在大蛇肚子里,一了百了。”

    听见泉樱这样的深情表白,兰斯洛身躯一震,再也管不住内心情绪,将她重重搂抱,无比认真地说道,“对不起,过去是我不好,有很多地方都很对不起你,可是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谢谢你,夫君,可是……可不可以不要抱得这么大力?我……血流出来了啦…

    …”

    ※※※

    山洞里的环境实在是太过恶劣,如果继续把人这样放下去,伤根本就不会好,在与有雪会合商议之后,兰斯洛最后决定冒险下山。

    本来担心会遇上一两场厮杀,或是会被高手拦截,可是整个下山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全然没有遇上西王母族的阻拦,这点让兰斯洛与有雪相顾愣然。

    理由很快地便揭晓了,下山不久,到外头打探消息的有雪,便听到猪头怪人再次现身京都,抢劫珠宝古书,并且一路朝这边作恶过来的消息。

    “西王母族的人,大概都被引到那边去了吧,不过真是好奇怪呢,老大你既然在这里,为什么京都那边还会有猪头怪?难道西王母族诅咒了很多人吗?”

    “那当然是有人刻意帮我们了。几个作案地点距离不近,有那么快的脚程,又去抢一些古书什么的东西,除了老三,我想不到其他人选。”

    从情形来推判,兰斯洛大概猜到是源五郎在引人注意,把西王母族引到那边去。

    要证明猪头人能在一夜之间从出云跑到京都,就要向西王母族展示他有那样的轻功,所以只好连续在几个相隔颇远的地方作案,说来倒也是辛苦他了,特别是京都,不知道他有没有撞上织田香,两个九曜极速的传人,比比究竟是谁技高一筹。

    不过,托了源五郎的福,暂时是可以松一口气了。有他在暗中主持,相信不用多久,援兵就会抵达,届时自己功力尽复,大家再来商议杀蛇取剑的事。

    泉樱高烧未退,早就已经昏了过去,还没能醒来,虽然找了几味药草,一时间却也没这么快见效。好在这些乡下地带,农舍草屋不少,有些荒废掉的没人居住,三人便待在一间废农舍里头,栖身调养。

    “喂,老四,你怎么表情那么怪?猪头人这字眼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到,老大你曾经说过,西王母族的那群死老巫婆曾说,她们那个变猪的诅咒,是连陆游也会害怕的绝招?”

    “她们确实是这么说过,当然也说得没错,被这种招数打中,哪个天位高手不怕?”

    “不是那个问题,我是想,她们本来打算拿这个招数去对付陆游吗?把陆游变猪?”

    回答不出来,可是当察觉到这个可能性后,兰斯洛不禁一丝莞尔。

    身上的麻痒与刺痛,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感觉上,好像有一些怪怪的毛生出来,手臂和腿上的肌肉,也常常有不太对劲的抽搐感,看来距离彻底发作的时间,顶多只剩下两三天而已。

    照西王母族的说法,诅咒全面发作后,会整个人变成一头大猪,然后溃烂而死,这悲惨结局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吗?真是想想都觉得……

    虽然不要求像英雄般死得轰轰烈烈,但也不能这样子屈辱性的惨死吧?如果实在没办法解咒的话,该如何是好呢?抛弃尊严地回雷因斯,向小草跪地求饶吗?以她解除一切魔法的天赋异力,要破除诅咒应该不成问题吧,可是,坦白说,自己也有几分不解。

    自己在这里的情形,小草她肯定是知道的,为什么她完全不闻不问,置之不理呢?记得当初在异界,她对自己与枫儿挥手祝福,那现在就没有理由用这默默不问的态度,来惩罚自己的花心啊?

    想不出结果来,兰斯洛对于目前的处境一个头两个大,慨叹一声,正要继续静坐运气,忽然想起一事,从怀中取出得自风华的那面镜子。

    映著日光,镜中出现了自己的猪头,这面镜子曾经带自己找到昆仑山里的秘窟,那么照西王母族的说法,它就是日本三大神器之一的八咫镜了。

    想想也可能,风华总不会没事乱送一面镜子给泉樱,在那种危急情形下,自然是把重宝托付给泉樱,让她带走。

    问题是,这面镜子除了指出昆仑山所在之外,还有什么其他功用呢?并非魔导师出身的自己,能拿这面镜子来作什么呢?

    一面思考一面把玩,兰斯洛想得出神,忽然觉得手里一热,八咫镜整个变烫了起来,上头隐隐泛著一层红光。

    “怎、怎么搞的……玩坏了吗?”

    吃了一惊,才正要端详,却发现镜面隐隐约约出现一个模糊影像,渐渐变得清晰,一个温柔而熟悉的声音传入耳里,令得兰斯洛一惊。

    “对不起,请、请问看得清楚吗?我是第一次使用摄形留声的法术,如果纪录下来的影像有什么不对,请多多包含。”

    是风华。而镜中越来越清晰的影像,也说明了这一点,只见风华的脸孔在镜面上左移移、右移移后,整个人朝后头走去,坐回一张软垫上,调整一下位置,开始说话。

    “我……不知道会是谁看到这些影像,听到这些话,如果可能,我希望大哥你是第一个看到我留影的人,即使不是,你最终也一定会看到、听到的,因为我相信我们之间有著一道无法切断的缘分牵绊。”

    看著风华的微笑,听著她的嗓音,记忆中曾经共同度过的一切,一点一点地涌上心头。之前在洞窟里,自己只能见到她模糊的身影,听到她两声急促而惊惶的心语传讯,并没有能够面对面好好说上两句,现在这么听见她声音,胸中整个火热起来,抓住镜缘的手指,不自觉地加了力道。

    “首先,我要向长老们说声谢谢。到我在这边说话为止,二十四年三个月又七天的时间,承蒙你们的扶养与照顾,我……要向长老们说一声感谢。你们曾经说过,我之所以诞生出来的缘故,是为了当一个好族主,并且让西王母族能够传承下去。从那天起,我一直很用心地在做,不知道此刻的我,有没有达到你们的期望呢?”

    本来以为这是风华的留言,但是听到她这样子的开头与说话后,兰斯洛险些惊得把镜子摔落。

    这不是普通的留言,而是风华察觉到自己回昆仑山之后的命运,在路上预先录下的遗言。

    “有一件事情,我很久以前就想说了,但是如果说出来,我又担心自己再也没机会和你们说话。不过,既然长老们现在在读著我的留言,我想这顾虑已经不存在了。

    其实……你们不用对族人下禁口令,也不用在提到我刚出生的模样时特别避讳,因为早在很久以前……我们第一次造访雷因斯的时候,妮妲女王就告诉过我,我是一出生就被长老们烫瞎的。”

    无法猜测当时年纪幼小的风华,听到这话后是什么反应,但兰斯洛刹那间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脑门,胸口像是要炸开一样,眼前微黑,险些当场就被气晕了过去,即使是稍稍宁定下来,澎湃杀意像是怒涛一样拍击著胸口,让他几乎忍不住立刻提刀杀上昆仑山,把那群老太婆大卸八块。

    然而风华的声音持续传来,里头却听不出有半分怒意……

    “刚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很难过,偷偷哭了很久,却没有敢让你们知道。因为,我知道族里不会允许。”

    风华的话里,有著不符合表面娓婉的激烈意义。倘使让这件事情被长老们知道,为了怕她生出异心,长期操纵西王母族的长老们,会立刻下手把她灭口除掉吧。

    当时还小小年纪的她,就已经明白了这一点,独自偷偷地哭泣,却仍是在长老们之前装出不知情的样子。

    单是从这一点,兰斯洛就晓得,在风华温柔的外表下,有著极其聪慧的心,她是用这样的一颗心,在西王母族中如履薄冰地度过了二十四个年头,明哲保身,存活到今日。

    可是,为什么她的声音里听不出怨恨和怒意?对于自己这样的处境,她难道一点怨言也没有吗?

    这些问题,是兰斯洛所无法理解,而感到深深疑惑的事。

    “一开始,我很难过,但是慢慢地,我觉得我可以理解长老们的心情,还有为了西王母族的存续,不得不做出牺牲的想法。因为能够理解,我对你们并没有怨怼之心,也从来不曾想过要报复什么,所以,你们可以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

    有些遗憾似的笑著,风华道:“然而,我还是要说,这样子做并不是上策,对于整个西王母族的存续,目前的统驭方式,只会让西王母族越来越走向衰败之路。”

第二章 深蓝判决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日本出云之国

    “不过,也许这样反而是最好的。西王母族本就是一个偏处海外的弱小种族,只是因为高明的武学与魔法水准,在风之大陆的历史上占了一席之地,并且以这样不正常的世代传承,度过了漫长岁月。但是,世上从来没有永远繁盛的荣光,无论是多显赫的过往,都有落幕的一天,位处于历史边陲的我们,为什么非要执著于掌握历史呢?依*恐怖活动、阴谋去影响时代进行,我觉得这是一件很不好的事。”

    风华道:“依*掳劫女孩子来进行世代交替,所谓的西王母族人,其实根本就不存在。把一切还诸于自然的面貌,让西王母族回归她本来应有的命运,这是我对全族人的建议,也希望长老们……”

    说到这里,风华有些难为情地笑了,像是“希望长老们能够考虑”这种话,说出来是没有半分意义的,因为思维已经僵化的长老们,局限于二圣之一的崇高地位,已经无法以客观眼光审视一切。

    兰斯洛忽然很有感触。从二圣这一代的传承者看来,风华和紫钰有著很大的不同。和执著于回复龙族旧日荣光的紫钰相比,风华以她的慧心,云淡风清地看著时代的潮流演变,并且体认到西王母族的应有定位,不会想要逆天而行,强求一份已经消逝的过往。

    看著镜中的她娓娓道来,兰斯洛这才惊觉,自己认识的风华,原来只是她的其中一面而已。无论是胸襟、眼光,风华确实有著身为领导者所应该具备的特质,一点都没有辱没西王母之名,这是之前自己所想像不到的事。

    “最后,我再一次地谢谢长老们,二十四年来……承蒙你们的呵护与照顾,你们……就像是我的亲人一样。只希望,下一个从不死树里诞生的孩子,能用自己的双眼看到阳光,能带领西王母族走到阳光底下。”

    “千鹤子、睦美、小夜,还有一直跟在我身边的姊妹们,谢谢你们陪著我一起成长,很多时候,虽然你们在我身后说著悄悄话,但我仍然是听见了喔,知道吗?当我听见你们为了我的眼睛而悲伤时,我真的觉得好开心、好开心。因为你们的存在,玉签风华才能够不仅仅是一件传承西王母族的工具,而是真正成为一个名为玉签风华的女人。我衷心地期望,你们能够有离开昆仑山,与自己家人团聚的一天。”

    风华就这么轻轻地说著,没有悲伤、没有愤怒,仅是面上偶尔流露出一点遗憾的微笑,不时轻轻地摇两下头,向自己今生所属的西王母族做最后告别。

    “莉雅,你现在好吗?现在的你……是什么模样?以什么样的型态存留在这世上呢?”

    没想到风华会忽然提起妻子的名字,兰斯洛吃了一惊,仔细想想,西王母和雷因斯女王彼此熟识,这件事并不算奇怪,但从风华的语气,似乎知道小草并未消逝,而是继续以某种型态存留在世上。

    “当我听到你在基格鲁的噩耗,我哭了一整个晚上,伤心了好久,你是我在昆仑山外唯一的朋友啊……你在信里答应过,有一天会让我对你踹回那一脚的,为什么就这么丢下我走了呢?”

    “可是,我后来感应到你的气息,虽然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样的形式继续存留人间,不过能够有机会再感应到你,这真是太好了。西王母族以外的人,会关心我、担心我处境的,也就只有你和梅琳老师了。我要再次谢谢你,在这些年中对我所付出的友谊与关切,我诚心地向神明祈祷,莉雅你能够得到幸福。”

    向唯一的女性挚友道别完毕,风华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像是靦腆,又像是很不好意思,在迟疑了好一会儿之后,这才轻声吐出两个字。

    “大哥……”

    兰斯洛一震,胸口一片火热。在向所有人交代完毕后,风华终于向自己说话了,她会向自己说什么、托付什么,这是兰斯洛所最急切想知道的事。

    “很抱歉,那时候我不得不与你分开,不过,请你相信,在暹罗城发生的一切,我从来都没有忘记。你在梅林里为我梳头、送我梳子、答应要带我离开,去整个风之大陆上闯荡游历,这些事情,都是我生命中最美丽的一个梦,因为你,我终于知道什么是梦想、什么是希望。”

    当知道了风华的身分,即使她没有说出口,兰斯洛也知道这些年来她没有与自己联络的原因了。因为她不得不如此,身为一族之长的西王母,这样子失踪,长老们怎么可能丢下她不管,肯定是天涯海角地搜索她的所在,回忆起当初她与自己在沈园时,曾经数度遇过原因不明的冰冷寒流,如今想来,肯定就是那群老太婆的搜索法术。

    一次又一次的密集搜索,显然那群老太婆已经注意到沈园,风华也不得不离开,回归西王母族,但如若让族人知道,她曾与自己结识,那群老太婆会放自己逃命就有鬼了。以自己当时的武功,甚至还没能进入天位,自己在明,她们在暗,有心算无心,不用出动到五极天式,随便一下远距离咒杀,自己不用等到枯耳山之役就要一命呜呼了。

    即使晋身天位,仍然未够保险,光看自己如今拥有强天位力量,却仍是在那群老太婆手上被整治得如此落魄,就知道单单小天位,并不足以自保,说不定那群老太婆还会请陆游出手,屠宰掉自己这只意图玷污西王母的臭蛤蟆,那不但自己要遭殃,就连身边的亲友都会受到波及。

    所以风华她一直在等,等待自己积蓄到足够实力,可以不用畏惧西王母族,不用担心长老们加害,那时才能与自己联络,重续前缘。只恨自己不晓得这一点,不然这几年一定废寝忘食地苦练,拼命要将风华救出。

    “有几件事情,本来是我们族里的事,可是现在,我不得不告诉大哥你了,希望你不会见怪。”

    当然不会,对兰斯洛而言,风华是曾经与自己互许终生,有著妻子地位的女性,有事的时候会想到自己,这表示她将自己当作是她的男人,是一种荣耀啊。

    “首先,在西王母族所居住的昆仑山下,栖息著一头大蛇。大蛇远从数千年前就已经存在,由西王母族负责祭祀与看守,而这头大蛇的来历,相传是……”

    接下来由风华口中说出的话,与那天源五郎对妮儿的解释大同小异,告诉兰斯洛,大蛇本是升龙山上的五头龙神之一,甚至还可以说是力量最强大的一头,只不过因为厌烦了要永无止境地维持世界平衡,不知何时才会结束的使命,因此向位于众神顶端、创造世间一切的造物主发动反抗,最后被抹去了理智,以一头野兽的型态,被囚锁于昆仑山下。

    (该死的多尔衮,居然骗我去打这种怪兽,他以为我是谁,铁木真吗?有本事自己去单挑,你不被大蛇一口咬掉半个头,本大爷跟你姓……)

    听了这解释,兰斯洛也明白为何自己会如此惨败。虽然他对自己的武功充满自信,但是再怎么狂妄也好,他并不认为自己会是那起码强过陆游两个天位的龙神之敌。

    “天丛云剑,是造物主创世时所使用的神器,故老相传,为了防备世间出现强大的邪恶力量,所以祂将神剑封藏于大蛇体内,当危急之时,西王母族可以取出神剑御敌。”

    风华道:“大哥,或许你已经知道了,西王母和其余的生命体不同,不属于胎生卵生,而是由昆仑山上的不死树所孕育。取出神剑的方法,和平复大蛇狂暴怒气的方法是同一个,当大蛇噬杀由不死树中所诞生的西王母,她的血就会成为导引,让天丛云剑出现在不死树中,之后,只要将神剑重新让大蛇吞下,不死树里就会诞生新一代的西王母。”

    之前的疑惑,终于得到解答,这就是为什么每次西王母族使用完神剑之后,不得不归还的理由,因为若不归还,新一代的西王母将不会从不死树中诞生,族里也无法传承。

    其实如果她们想开一点,直接拿了神剑不还,然后从族人中推选一人为西王母,这样不是省事得多吗?就是因为固执于不死树传承的正统性,才令得这个悲伤的轮回不断地重复。

    不过兰斯洛无暇去想这些了,听到风华的解释,他忧心如焚,只想立刻杀回昆仑山去,不然晚了一步,让风华给喂了蛇,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但是,风华的一句话让她冷静下来。

    “大哥,请你先冷静,听完我这么说,我晓得你一定很激动,但请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就在不久之前,我接到族里传来的讯息,要我由风之大陆赶回日本,等待会见造访昆仑山的日贤者皇太极,他是为了要诛灭魔人,而来与西王母族合作,起初应该是这样的,但是到后来,他希望能取得天丛云剑,代替已经积弱不振的龙族,消灭魔人,并且刺杀大魔神王。”

    风华道:“我和他只碰过几次面,但是我总感觉,他不是真正的日贤者大人,他身上的气息,不像是正道中人会有的。我觉得,天丛云剑并不是他真正的目的,因为比起得到神剑,他似乎更想让大蛇苏醒过来……”

    兰斯洛也有同样的疑惑。如果只是为了得到神剑,多尔衮只需要把风华拿去喂蛇,简简单单就可以从不死树中取剑,没必要大费周章地将自己引来,这样子说起来,比起天丛云剑,多尔衮似乎更想拿到某样东西,某种必须打倒大蛇才能得到的东西。

    “昆仑山中,或许还藏著某些连我也不知道的秘密。我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些什么,可是,如果大蛇被惊醒,整个日本……不,或许全风之大陆都会受到影响,那时候,就只有以我为祭品,让大蛇重新沉睡下去了。”

    兰斯洛心头大震。多尔衮有什么图谋,可以先放到一边不谈,但如果让事情这样发展下去,风华就很危险了,有什么方法可以立刻救她出来呢?

    这个女人真是不可救药,既然当初知道回昆仑山有危险,那就别回去嘛,只要赶来雷因斯,托庇于自己,难道自己会置之不理吗?

    “对不起,大哥,你一定觉得我很笨吧?可是,请你理解,我毕竟是西王母族的人,对于我的族人和长辈,我有我的责任,不能看著她们置身险境而不管。所以,即使希望不高,我也要回到昆仑山,做我该做的事……”

    努力是很好,但是也要会成功才行啊,明明知道不会成功还去劝,这样的愚善不是自杀行为吗?

    “……如果我去雷因斯,你和莉雅都会帮助我吧?但是,考虑到大哥你那烈火般的性子,我觉得,我还是回昆仑山比较好。”

    并不是单纯的愚善,这女人……她还真的把一切都考虑到了,如果自己知道原委,就绝不会让风华离开雷因斯。当大蛇苏醒,自己未必有办法应付时,多半就会放著不管,以雷因斯沿岸为防线,对抗大蛇。

    说到底,日本是片与己无关的土地,自己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异国去打生打死,至于西王母族……在自己眼中,她们根本是一群该死的东西,被大蛇吞光是活该报应。

    那么,即使必须使用强硬手段监禁风华,自己也不会让她去自我牺牲。可是风华也料到了这一点,宁愿自我牺牲,也要换得族人与日本的安全,这是双方抉择上最大的不同点,也就是因为这样,风华拒绝托庇于自己。

    似乎对自己说的话觉得有些靦腆,风华略感遗憾地摇摇头,轻声道:“死亡,只是一次生命的回归,唯一让我感到遗憾的,就是以后见不到大哥你了……当你听到我这么说的时候,会不会好生气呢?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有一件事情,请你相信我吧。”

    睁开那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眼眸,风华的目光,隐隐笼罩上了一层氤氲水气。

    “那天我们一起在河上共舞,你答应我说,不管我们怎么分开,你都会来找我,我真的……觉得好感激,谢谢你,给过我这么美的梦,这些年来,我每一天都在期待……都在……”

    话只说到这里而已,八咫镜中的影像,忽然慢慢淡化消失,只剩下风华温柔的嗓音,犹自在耳边回响不绝。

    想到适才风华说的话,兰斯洛真个是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从理性上考量,风华应该还不至于马上有事,因为如果多尔衮的目标,是某样打倒大蛇后出现的东西,那么他就不会这么快让风华殉身,否则哪有诱饵来逼自己去战?

    但尽管是这样想,兰斯洛仍然是安不下心来,风华随时可能会出事的危机感,令他忧心忡忡,努力想著要怎么样才能诛杀大蛇。

    (这个样子下去,根本就是逼我非打赢大蛇不可嘛,可是……那种怪物,怎么有可能赢啊?)

    心急如焚,却是苦无良策,兰斯洛只有在那边竭神苦思,直到后头传来一声踉跄跌倒声,这才惊醒过来,猛一回头,发现泉樱在台阶边猛一失足,朝这边扑来,连忙抢上去将她扶住。

    “怎么了?你没事吧?怎么起来了呢?”

    泉樱身体软绵绵的,像是没了半根骨头,但是发烧的情形却大为好转,肩上的伤口也不再出血,兰斯洛忽然想到,现在的泉樱,有著和枫儿一样的魔化体质,是否就因为这样,她的伤势才在短时间内大有好转呢?

    “我……醒来以后看不到你,很担心,所以就跑出来了……”

    简单的一句话,如果是在数日之前,兰斯洛一定不当一回事,可是此刻听在耳里,他心头一震,不自禁地怔怔看著泉樱。

    阳光下,泉樱苍白的面容洋溢著喜色,但眼眶中却有泪水,兰斯洛觉得心疼,自己一向不愿意见到自己的女人掉眼泪的……自己的女人?自己已经把泉樱算是自己的女人吗?

    “为什么哭?”

    “不知道……听见风华姊姊说的那些话,不晓得为什么,就很想哭。”

    不问兰斯洛与风华之间究竟有何牵扯,泉樱只是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轻声道:“好奇怪,我和风华姊姊认识也没有多久,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呢?我明明就不是那种爱哭的人的……”

    她所不能理解的事,兰斯洛却猜得到。那天读过泉樱的梦境,知道一些她的过去往事,也知道身为龙族族长的她,处境并不见得就好过风华多少,即使已经没了记忆,但是彼此同样的心情,想起来仍然会落泪吧。

    “你……真是个可怜的女人啊……”

    “不会啊,能够和夫君你、俊太郎这样子在一起,我觉得现在的日子很开心呢。”

    “傻瓜,伤成这个样子,有什么好开心的……”

    泉樱的身体仍然虚弱,也还没从失血的无力状态中回复过来,坐在那边,看起来就是摇摇欲倒的样子,兰斯洛不得不把她搂过来,让她斜倚在自己身边,然而,这样子的接触,却让他感到一种不安。

    毕竟是伤后乏力,说没有几句话,泉樱遍又沉沉睡去,对此无可奈何的兰斯洛,只有把她抱回卧室,在木床上放好,拉上被子。

    稍微确认一下她肩头伤处没事后,兰斯洛就想要离去,可是,看著泉樱甜甜的睡脸,他又在床沿坐了下来,越看越是呆呆出神。

    纯以姿色而论,自己生平所见过的女子之中,以泉樱、风华、织田香最美,其中织田香因为面无表情,美丽打了折扣;自己过去又与泉樱为敌,自也不会去欣赏她的美色,因此始终是把风华当作心中的绝色美女形象。

    可是现在,自己已经对泉樱没有丝毫恶感,对著这么一个曲意温柔的美人,受到吸引的感觉也是越来越强烈。回想起那日在京都,她泪眼纵横,拿著风华刀指向自己;还有在大蛇嘴里,她奋勇撑住大蛇的嘴巴,任著被蛇牙贯穿的肩头血流不止,把自己送出去时候的样子,那种绝美中带著英武之气的艳丽,光只是想起来,就觉得心中一片火热。

    彷彿受到某种力量的驱使,兰斯洛看著泉樱的睡脸,嘴角那抹安详的笑意,头越放越低,嗅著泉樱身上散发的香气,两瓣欠缺血色却柔软的嘴唇,似乎散发著奇异的诱惑力……

    当兰斯洛觉醒过来,自己已经悄悄地吻上了泉樱的嘴唇,感觉很舒服、很香,像是棉花一样的柔软,虽然吻得不深,却是非常醉人的一吻。不过,当他察觉到自己的行为,则是马上停住动作,想退到旁边,却也在这时候,他发现泉樱已经醒了过来,一双妙目煞是有趣地看著他。

    “你……你醒啦?”对照泉樱的平静,兰斯洛分外觉得窘迫,道:“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醒了也不出声,想吓死人啊。”

    “你动作那么大,又那么粗鲁,本来睡著的,也一下子就被你弄醒啰,看你那么专心,我……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虽然这么说,但泉樱笑吟吟的表情却看不出半丝窘迫。应该要感到羞赧的一方,却完全形若无事,好整以暇地看著眼前偷香成功的男人,这点更让兰斯洛觉得奇怪。

    “你、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现在怎么都直接叫你呀我的,我只是看在你现下受伤的份上,才不和你计较,不然……”

    “如果夫君喜欢听,贱妾也可以这样叫你一辈子啊。”

    若有所指的话语,尽管说得谦卑,却流露著一种更胜于以往的智慧,让兰斯洛为之语塞,只觉得自己正在这场男女角力中节节败退。

    “真是奇怪,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贱妾愿闻其详,请夫君明示。”

    “上次在京都,我想碰你一下,你就哭得要死要活,连刀子都用了出来,说什么如果我不爱你,就别要你。”重提当日旧事,兰斯洛刻意让自己看起来表情狰狞,笑道:“怎么?一到这里,观念就变得开放啦?吻你吻醒了,还偷偷装睡不说,这样子的话,我等会儿要上你也可以啰?”

    “不,那个想法……并没有改变啊。”

    轻轻地笑了笑,病榻上的泉樱,样子看来虽是柔弱,却似乎正掌握著一切,就这么看著兰斯洛,直过了好半晌,才笑著说了一句话。

    “现在夫君你的心里……不爱我吗?”

    ※※※

    “西王母族的那些家伙实在太可恶了,这样子对付我哥哥,不是故意要我们好看吗?我们也要还以颜色才行,喂,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身体仍是酸软无力,妮儿对著同伴大声叱喝,稍稍发泄不满的心情。

    因为她的坚持,源五郎这两天扮成猪头怪人的模样,四出作案,看著自己的扮相,心里实在有够呕的了。

    虽然通晓很多魔导术,但是把自己变成猪头的法术源五郎可不会,没法可想之下,只得土法炼钢,买一个猪头回来洗净,绑在头上,在夜里行动,*著九曜极速的效果,没人看得清楚,加上猪头怪人的名气太大,人们看到类似的东西,自然就会以为是猪头怪现身了。

    “尽是去抢一些画啊书的,有什么用?要抢就要抢珠宝黄金这样才够本啊,亏你还是干盗贼出身的,一点基本常识也没有。”

    对于这番指控,源五郎一如平时,心平静气地回答。

    “如果妮儿小姐愿意佩带珠宝,穿上华服,那么就算为你把全日本的珠宝都抢来,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抢来了你又不穿不戴,东西又笨重,拿那些珠宝岂不是好没意义?”

    虽是生为女儿身,但妮儿却觉得打扮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平日向来不施脂粉,也不佩带任何珠宝首饰,觉得那些东西纯粹是累赘,如果仓促间遇到敌人,这些东西除了妨碍动手,就没有任何效果,所以对珠宝玩物全然不感兴趣。

    之所以去责怪源五郎不抢珠宝,除了因为珠宝较为高价外,也只是烦闷难当,想找几句话来和源五郎鬼扯而已。

    “我们在这边这样子闹,会把西王母族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吗?”

    “我想应该会有一点效果的。”

    “那么,害我哥哥变成大猪头的那些老太婆们,有没有可能会出现在我们面前呢?”

    “嗯……照理说在这种时候,她们不应该离开昆仑山,不过,也不至于完全没可能……你想做什么?”

    对于妮儿这么问的目的感到怀疑,源五郎问了两声,只见她一副神秘莫测的表情,看看枫儿,她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个大小姐想要做什么。

    “既然那头大蛇这么麻烦,如果我们到昆仑山,除了大蛇之外,还要提防老太婆们会暗算,那不是很棘手吗?”

    妮儿道:“有没有可能,我们就在这里把人给做了,到了昆仑山,专心杀蛇就好了。”

    不能说是荒唐的想法,相反地,这个点子相当地具有战略诱惑,如果能在抵达出云之国前,将那群长老们重创或杀死,便会令西王母族群龙无首,在昆仑山的行动就不会受到干扰,方便许多。

    然而,源五郎也不得不考虑到这么做的风险。

    具有天位魔导师的修为,源五郎对五极天式的理解,远较其他天位武者为多。那群老太婆目前最具威胁性的武器,就是五极天式,在那向黑暗神明借力而发的五记绝招中,有两式太过艰难,先天上无法以众人合力的方式施展,相信她们是用不出来的。

    剩下来可以并力施放的三式中,蛊冥恸哭破一式,自己可以凭藉九曜极速逃跑,威胁不大,可是另外两式舫穗之月、星辰之门,一旦发动,就连自己也闪避不了,仓促间中招了,不死也是半条命;如果被扔进异界,没人缘又没人爱的自己,肯定没有特殊待遇好享,不会有人大张旗鼓地舍命相救,而是放任自己漂流去当异界垃圾。

    更何况,身边还有妮儿、枫儿两个累赘在。九曜极速的优势,有很大一部份,必须是在独自一人不受拖累时才能发挥,不然该跑的时候跑不了,多快的轻功也是无用。她们两人现在都不算是战力,要是双方交战,她们被五极天式的力量波及,自己可不及相救。

    考虑之后,这个方案仍是有实施的价值,但源五郎向妮儿强调,那群老太婆为了慎重,应该不会这么轻易中计,离开昆仑山,即使上当了,只要她们一现身,妮儿和枫儿就有多远躲多远,绝不能贪功出手,反而妨碍源五郎的作战。

    这一点,妮儿与枫儿都同意了,枫儿甚至认为,当前昆仑山的目标只是兰斯洛,没理由被这种太过明显的诱敌之计所骗,出现的机率不高,这番心思多半无用。

    源五郎却不做如是想。如果说西王母族与兰斯洛敌对的理由,是为了诛杀魔种,事后更打算逐一扫荡魔人余孽,那么最首当其冲的人,就是身为魔种之妹的妮儿了,更何况她还使用天魔功,这点瞒得过别人,瞒不过对魔族武学有相当理解的西王母族。

    当察觉到妮儿正在这个方位,朝出云赶去,为了怕她与其兄长会合后更难对付,西王母族多半会采取各个击破的策略,而为了确保妮儿安全无虞,自己就要动手铲除这群碍眼的老太太了。

    订定了战术,接下来就是实施部分。源五郎持续进行四出劫掠的行动,只不过在每一处逗留的时间变长,藉以诱敌,而敌人的反应果然没令他失望,才赶到第三个目标地,一处足堪被称为名胜、极为富丽堂皇的寺院时,才稍稍一站定,心头便有所察觉,跟著就是一声长笑入耳。

    “久闻天野师兄丰神俊逸,九曜极速快绝天下,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适才我明明知道你是从东方而来,却直到你立定身形,我才看清你的所在,九曜极速名不虚传,不愧是星贤者神技。”

    自黑暗中现形出声的,正是花天邪,他无视下方人群的轰然喧闹,站在一座金塔顶端,大声地鼓著掌,展现一种不同于以往的狂态。

    源五郎颇觉讶异,自己记忆中,这人可不会正视他人优点而给予肯定啊,从他身上的气质看来,果然是和从前有了脱胎换骨的改变。

    “唔,雕虫小技,不值一哂,倒是我并不记得与阁下有同门之谊,师兄这称呼,怕是用错了吧?”不用再做丑角装扮,源五郎摘下那个伪装用的猪头,随手抛弃,下头好像响起一连串僧侣的怒骂声与念佛,但现在也不用理会。

    “天野兄是星贤者的嫡系传人,我则是……嘿嘿,以三贤者本身的关系来看,我称天野兄一声师兄,该当不为过吧。”

    似乎在攀拉关系,但从花天邪的神情中看得出来,他只是将这当作是一件羞辱对方的工具。不管是从各种关系来看,他都没有要尊敬三贤者的理由,与三贤者沾上关系,自然也不会是什么荣耀。

    “原来如此,花兄拜在他的门下了,这么一位处事明快,心狠手辣的师兄弟,我可真是不敢高攀。”

    讽刺当日花天邪一举牺牲自家二十万人性命的残忍举动,源五郎打量著他,推算如今的他究竟有多少进步,口中淡淡道:“而我亦想不到,他还会自认为贤者啊……”

    “贤者就贤者,难道还要规定手下杀过多少人,才能自称贤者吗?”

    花天邪的话意十分辛辣,这段时间与多尔衮同行,听到许多九州大战时的旧事,得知真相后,对于所谓的贤者之名更是轻蔑,这句讽刺说得顺口之至。

    源五郎并不觉得三贤者是多么光荣的一个存在,毕竟在那段被封印的历史中,有太多污秽、黑暗的事情被刻意隐藏起来,不过,其他人也就算了,花天邪自己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由他口中发出这样的嘲讽,听来实在是很刺耳。

    眼观四面,尽管看不见什么,但是花天邪不可能独自跑出来向自己挑衅,他会这么胸有成竹地与自己闲耗,西王母族的长老群一定是在旁边布阵守候了,多半是已经在念咒,预备发五极天式了吧。

    哼哼,同样的计策,连续用两次,未免太看不起人了吧,第一次还可以说是奇袭,第二次就只能说是没意义的动作了。

    “呵,花世兄确实言之成理,不过,你的新师父会让你一个人前来,想必是对你的武功充满信心啰?能得到日贤者的真传,花世兄想必是获益良多,可喜可贺。”

    听源五郎大笑说话,花天邪内心深切戒备。对于这相貌俊雅的美男子,他绝不敢有任何大意,当初在北门天关一见,就已经知道他了得,更晓得他手底实力不如外表上那么简单,自己虽然多半胜不了他,但是拆上几十招却不成问题,届时五极天式发动,自己便可功成身退。

    “天野师兄,你……”

    打个哈哈,花天邪正想再说两句话,哪知道眼前忽然一花,源五郎的身影似乎有些淡化,而另外一个源五郎竟尔出现在面前不足一尺的近处,跟著便是胸口一痛,已经著了对方的暗招。

    (是九曜极速?可是,血肉之躯怎么能如此快法?)

    花家的腿功、身法,传袭自星贤者卡达尔,与九曜极速颇有异曲同工之妙,花天邪情知对方长处,一开始就已经在提防,却怎知敌人的速度之快,委实是骇人听闻,一瞬之间高速移位,自己的视觉全然追之不及,竟然出现两个源五郎的错觉,单单一招之内就为人所趁。

    一双剑指戳刺在胸前,虽是含劲未吐,却已经压得花天邪喘不过气来,更因为要害受制,不敢有分毫妄动。

    “回去告诉你师父,可别随随便便就把人看扁了,还有你自己也是一样,进得了天位并不代表什么,天底下能制你杀你的人,到处都是。”

    话一说完,源五郎就动手了。顾虑到种种因素,他本不愿骤下重手,但是想到这人在北门天关之前的毒辣行为,也没理由就这么放过他,当下指劲骤吐,凌厉的小天星剑,山洪爆发似的轰穿敌人胸膛,带出一道螺旋血线,由他背后射了出去。

    受此重击,花天邪闷哼一声,身体摇晃,脚下踉跄,就从这座金塔顶端跌摔了下去。

    (咦?什么劲道?)

    花天邪的伤势,远没有自己预期中的重。在发出小天星剑的瞬间,一股柔韧的阴柔劲道,将小天星剑的入体剑劲逐步化散、吸纳、抵销,把伤害程度减到最低,特别是那种吸化他人劲道的奇特法门,和天魔功颇为类似,倒像是某种偷学天魔功不成的技巧。

    (如果是偷学天魔功,他从哪里学到心法口诀?单单*看过就推测出口诀,花天邪没有这种才气,至于多尔衮,他应该没本事教天魔功啊……)

    无暇细想,立威的基本目的已经达到。破例认真起来,施展九曜极速,一招之间就已经创伤花天邪,让多尔衮心有所忌。以多尔衮的修为与眼力,自己太过隐藏实力,他也不会相信,反而是稍稍展露一下,更能使他在行事时有所顾忌。

    伤了花天邪,敌人阵营就少了一个天位战力,行事起来大大有利,只是遗憾伤得不重,被他体内那道奇异真气阻了小天星剑的威力,未能尽其全功,只怕不用多久,他便能够痊愈了。

    创伤花天邪,源五郎并没有马上行动,因为他一直在等待的东西,终于有了反应。

    浓烈的黑暗冥气,在花天邪坠下塔顶的瞬间,由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下方奔走、叫喊的僧侣们,一旦被卷入黑暗冥气之中,很快地就没了声息,被腐蚀、吞噬得一点不剩。

    (真是壮观的场面啊,不管看几次,都是那么惊心动魄……)

    在如同墨色浓雾的黑暗冥气,骤然出现的同时,五极天式对天位力量的牵制与影响,也开始发生作用。自身的力量开始被分解,源五郎的表情看来十分地痛苦,身体颤抖,似乎完全受制于五极天式前奏的束缚之下。

    可是那些都只是表面做作。对五极天式的牵制效果早已有备,源五郎一直以来不曾显露的实力,远比外人所料得更强,此刻的他就正在以心灵感应、估计,想找出八名敌人的确切位置。

    那八个老太婆相当地小心,尽管自己刻意装出这副狼狈模样,她们仍对自己抱持著戒心,不敢现身,还对自身所在施了隐匿气息的魔法,让自己必须多花时间,才能一一找出她们的位置。

    虽说五极天式每一式施放时,都会形成黑暗冥气急速旋转的现象,但是从旋转的方式、发招时的气势,自己仍是分辨得出来,这一式是蛊冥恸哭破,从冥府之底召唤无数饥饿怨魂,将生者吸拖往幽冥的黑魔法,威力很强,不过在一定时间内,自己还是可以藉著九曜极速脱离,袭杀发招者。

    目前为止,只找到了四个,而蛊冥恸哭破发招在即,看来想要一举全歼敌人的贪心想法,已经没机会实现,只能将就收取战果了。

    双方各怀鬼胎的战术,并没有能够拖延多久,因为当源五郎与敌人正自僵持不下,一声娇叱忽然响彻全场。

    “八婆,居然敢偷袭我哥哥,现在就让你知道少女的愤怒!”

    出声的,是本来应该依照协议,在看到五极天式出现之后,立刻远远跑开的妮儿,她不知用什么方法,发现了其中一名昆仑长老的位置,大喝一声,重拳挥击过去。

    受到伤势所累,又处于五极天式的干扰范围内,天位力量大幅衰退,妮儿这一记突袭的速度与力道,都远不如过去,而对方似乎也对这样的突袭早有准备,在妮儿一拳尚未及身之前,敌人快捷无伦地一下反手,竟然扣住了妮儿手腕,跟著,潜伏在场中的八名敌人,连带妮儿,全部都失去了踪影。

    没有了施放者的魔力支持,弥漫四周的黑暗冥气一下子就消散开去,地面再没留下半点生命迹象,不过那自然不包括花天邪,他在黑暗冥气笼罩周围时,就已经潜形遁走。

    (瞬间移动?糟糕,被摆了一道……)

    惊见这突发状况,源五郎焦急出一身冷汗。妮儿行事虽然有点冲动莽撞,但经过这些时候的成长,绝不是一个冒失的笨女人,五极天式的威胁性与危险程度,她不会不了解,为什么会忽然违背与自己的约定,跑出来搅局,令得自身陷入险境呢?难道就真是因为兄长吃了亏,所以慕恋兄长的她气到失去理智吗?

    这种瞬间移动的术法,大概本来是老太婆们为防一时失手,脱身遁走时所预备的,以她们的修为,瞬间远遁出数百里外,绝非难事,如果在沿途上另外准备了辅助用的结界法阵,就算刹那间遁回昆仑山,自己也不意外。

    本来是只要说声佩服就可以了事的,却因为妮儿也被她们带走,令源五郎快要急得跳脚。当五极天式再次施放,如今的妮儿怎么有办法接下?瞬间移动的方向,自己掌握不住,除非五极天式再次发动,黑暗冥气出现,不然自己根本感应不到对方所在,但若是距离太远,自己就算能有所感应,也来不及伸予援手了。

    源五郎的担心,在另外一边完全实现了。

    被对方搭上手腕,妮儿暗叫自己糊涂,西王母族名列二圣之一,除了魔导术,传承下来的武术亦是不容轻忽,这想法才闪过脑海,意识忽然一阵朦胧,再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荒山,十数尺外,八个身穿灰袍、看不清楚面孔的老太婆,把自己包围在中心,冷冷地交谈。

    “没错吗?我们可不能错杀了好人。”

    “错不了,魔气就是证据。”

    几句听不明白意思的说话,妮儿为之一愣,还没来得及以天位力量发动反攻,身上却忽然一沉,手脚四肢像是分别被万斤重镣所扣,整个人被压趴在地上,纵使是天生的无双怪力,在这时也派不上用场。

    想要运天位力量反抗,可是力道甫才一提,一股莫名的干扰,却让汇集过来的天地元气全部散开,四周景物也朦胧起来,随著黑暗冥气渐渐席卷过来,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全都被黑色浓雾所吞噬,阵阵让人反胃的腐臭气息,让妮儿有一种作呕的冲动。

    “比虚无更为缥缈的所在,

    比幽冥更为深沉的归宿。”

    两句咒语齐颂声入耳,苍老的嗓音中,有著明显的疲惫,一天之内连续发两次五极天式,多厉害的魔导师也会觉得辛苦,而在魔力衰退之后,她们无法再使用那些将咒语压缩,瞬间发动的辅助咒术,只能这样正规正矩地施放。但是为求稳当,她们仍是只能用这对付天位武者的杀著,去把这未成气候的邪恶毁灭。

    “幽游于一切存有的伟大旅者,

    请驻足垂怜。

    吾将以未来无限可能为礼,

    求前进现世异界渺茫之路……”

    以自己不能动弹的身体为中心点,黑暗冥气的漩涡,开始成形,激烈旋转起来。

    随著咒语的唱颂,敌人招式已经蓄势待发,然而在妮儿心中却感觉不到恐惧,只有一丝诡异的微笑,淡淡地浮现在朝下趴著的脸上。

    就和那人说的一样,从这个世界的魔力法则来分析,像是这样修为未够、必须合力施放五极天式的术者,发出一式之后,十二时辰之内无法向同一位神明借第二次力。换言之,蛊冥恸哭破等于被封住了,而舫穗之月的咒文自己曾经听过,与现在听到的有所不同,那么,她们预备用来对付自己的,果然就是星辰之门了?

    “长腿小姑娘,你可以帮我作一件事吗?”

    “什、什么事啊?我们又不熟,今天才第一天见面,你就要人帮你办事,你把我当成什么?先说在前头,我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人喔。”

    “呵,不会很麻烦的,我曾在千叶家的报告中读过,风之大陆上有一种叫做五极天式的技巧,其中有一式星辰之门,能打开连结异界的通道,这是我们还没办法掌握的技术。我希望能一窥原貌,但是基于两块大陆不相干涉的平衡规则,我不能亲自出手,所以……长腿姑娘,可以请你不移不动,去硬挨一次星辰之门吗?”

    “星辰之门?会把人扔去当异界垃圾的那一招?你神经病,我才小天位而已,被吸进去之后,肯定马上没命的。姓萧的,这么九死一生的事,你也好意思拜托女孩子帮你作?你是不是男人啊?”

    “我不太懂你们所谓的天位力量,可是只要是战斗,道理应该都是一样的。除了自我力量之外,你应该多去找一些自己的独特长处,当你有所发现,五极天式对你就不构成威胁。”

    “我……我哪有这种本事?就连我哥哥,他强过我一个天位,遇到那个星辰之门,还不是只能去当漂流垃圾,束手无策?”

    “你有的,只不过连你自己都还没发现而已。长腿小姑娘,你有一样足以压制五极天式的武器,如果千叶家的报告没错,当前在这块土地上,唯有你,才能正面击破五极天式。”

    数日前的对话,在妮儿脑中闪过。拿了人家的魔法斗篷为谢礼,总要做点事来偿还,虽然说那件斗篷已经被小香香给烧掉,但是答应人家的事,还是得做。

    就在星辰之门即将唱颂完毕,召唤神明发招时,一个小小的声音,从面朝地上的妮儿口中发出。

    “比大海更深沉的忧伤,

    比天空更青蓝的悠远。”

    随著这两句代表神明正体的祈唤神言出口,一种莫名力量,开始干扰五极天式的运转,周围的黑暗冥气,像是有生命一样地惶恐翻腾著,朝两旁排涌而去。

    八名昆仑长老们注意到了这个异变,均是相顾愕然。这种黑魔法上的相互排斥,不可能在她们八个加起来近万载修为的强大魔导师身上出现,难道这魔女的魔力比她们八人加起来更强?可是,之前她们就已经感测过,这个魔女不会魔法,体内也没有半点魔力修为,那为什么现在会……

    然而,听清楚妮儿口中唱颂的神名,八人脸上的表情由惊愕,迅速转变为一种已许多年未曾有过的急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这小魔女竟然能召唤位于众黑暗神明之顶的深蓝魔王,而且从四周的反应看来,深蓝魔王也以魔力回应了她的召唤。

    基于神明彼此间的相对位阶,即使是向神明借力而发的招数也同样受到影响。深蓝魔王是统驭五大黑暗魔神的至尊之王,向他借力时所形成的自护咒力圈,先天上就能有效干扰五极天式的运作,甚至让五极天式不发自溃。

    当日在北门天关,妮儿与韩特朝基格鲁逃命时,妮儿就曾经以深蓝的判决,与天草四郎的镇魂音剑正面对撞。论招数威力,妮儿是远远不及,但是混参神圣咒歌助长本身威力的镇魂音剑,却因为神明位阶的差别,被深蓝的判决给压制住,全面分解崩溃,造成北门天关第一次大崩毁。

    这些事情昆仑长老们不知道,但是从现场的情况,她们立刻就推出了这些现象的根源,发现了她们自恃能横行天下的诛魔绝招,在真正面对邪魔时,有著这极为严重的致命缺点。

    也难怪……因为当初将五极天式整理为魔导术的人,从未以魔族为试招目标,而是完全将她们八人当作假想敌。此刻,她们就彷彿听得见那颜龙孽种的冷笑声。

    “不能让这魔女得逞,我们要先一步将咒语完成。”

    八人在魔导术上的悠久经历,远非妮儿可比,即使在这样受到先天克制的情形下,她们仍很快地想到对策。只要抢先一步将咒语完成,把敌人扔去异界,那么失去发力源的深蓝气息,自然也会消散不见。

    “自九幽地渊之底复现,我以自身鲜血为誓,传承彼幽闇之力……”

    “将惶惶于您前的迷途羔羊,牵引至永无终点的无尽旅途。”

    以速度上来说,先发一步的昆仑长老们占了优势,随著咒语唱颂完结,星辰之门力量源头的黑暗神明“鹫翎”,也在黑暗冥气的漩涡中缓缓现身出来。

    一个巨大的幻影,头戴黑色高帽、脸上挂著一个惨白的小丑面具,面具上诡异的笑脸,眼睛下方各有一滴鲜红色的泪珠。手执一把巨大的次元刀,刀身放出妖邪的绿芒,身体被暗红色的斗篷遮盖。

    当衪提刀上举,斗篷飞扬,内里竟然看不到身体,只有无尽的漆黑,深不见底的黑雾,中间有一个银河般的漩涡,令人以为是在凝望宇宙一般,随著空间扭曲,小丑的笑脸变得恐怖狰狞。

    一个彷如上半身人形的巨大黑色空间便毫无预警的打开了,一瞬间,所有的风,所有的声音都被不存在,有如被那黑色的人形吸入;而外界的光线也有如实质的流星一般,将那漂浮在空中的敌人卷入、拉入。

    刹那间,所有的光、声音,都像是化为乌有,而当这虚无空洞开始往妮儿延伸,尚未完成深蓝判决咒语的她,似乎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没有其余的办法了吗?

    不,其实是有的,因为打从妮儿被咒缚压趴在地上开始,她手里就紧紧扣著一枚徽章,当需要的时刻终于到来,她微微一笑,掌心施力,将这枚徽章压碎。

    “你怎么这么没用,好歹也是一名天位高手,当佣兵也就算了,居然沦落到帮人送货为生,你不觉得这样子很丢脸吗?”

    “愿意花大钱请我帮他送货的那个凯子,才更是丢脸,我收钱收得不亦乐乎,有什么好丢脸的?最起码送货比当佣兵安全,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天草四郎总不至于连送货的也杀。”

    “你、你说话的样子,就快要变成雪特人了……”

    “雪特人也好过你现在的样子,出海旅游,应该开开心心的嘛,我还以为你混得多风生水起,怎么还是这么一副醉鬼模样?太难看了吧。”

    “啰唆,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这是我祖先的名言,我高兴整天买醉,你管得著吗?”

    “我现在的老板也常常这么说,不过他说唯有瘾者留其名,只要往手上打一针,什么忧愁都没有了,你有兴趣我可以帮你仲介,七折优待。”

    “你自己留著用吧……”

    韩特的目光掠过眼前友人,瞥到不远处的那张桌子,看著那文士模样的男人捧书细读,奇道:“你大师兄是怎么回事?一个人躲在那边看书,大半天连句话都不说?”

    “风健师兄本来就很爱看书,来这里的路上,迷上了一部叫做《龙矛》的小说,现在非常注重平衡观念。为了不影响风之大陆这边的平衡,他除了看书、看风景,什么事也不作,包括与你这个天位杂工说话,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改变。”

    “平衡观念?那是什么东西?”

    “不清楚,总之是和我们没什么关系的一种概念。”

    韩特皱著眉头,忽然看见那男人专注于书本的神情有了改变。彷彿是等待许久的一个讯息终于到来,他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右掌平举,五指成爪虚握,像是正在做著什么……

    与这动作的同一时间,妮儿周遭的空间赫然发生异变。受到一股没人能清楚解释的力量影响,所有的一切像是被冻结、停顿住,跟著,就开始倒退。

    黑洞的范围快速缩小,那个持著镰刀的小丑面具,形象亦变得模糊不清,当一切再回复正常,昆仑长老们一面尚未能从这一连串惊变中回过神来,一面却惊讶于自己嘴里说出“永无终点”这四个字。

    那是星辰之门中的一段咒语,自己正在念咒吗?可是这咒语不是早就已经念完了吗?现在该跟著继续念下去吗?

    八人同施咒术的致命伤在此时表露无遗。每个人的反应快慢不同,八个人又有八种不同心思,就这一下子迟疑不决,妮儿已经争取到她所需要的片刻时间。

    “赐予所能触及的一切,

    彼之判决!”

    最后这两句话高声唱颂出去,抢在敌人之前把咒语完成,深蓝判决的威力开始狂扫四周。

    亮得刺眼的蓝色光幕,彷彿是数百万颗蓝宝石同时闪耀生光,爆发出强烈的冲击波,朝四面八方轰击而去。妮儿只觉得眼前一亮,隐约听见几声凄厉的哀嚎声,跟著耳边就只听到呼呼风声,还有周遭土石树木被一一粉碎的声响。

    那八个老太婆既然专修魔法,肉体的防御力想必有限,又是在全力发招,自身防御力被降至最低的关键时刻挨了这一击,就算不死,顶多也只剩下半条命,自己这一下作战可以说是彻底成功了。

    当一切沉寂下来,妮儿翻身站起,环顾四周,看著那几道几乎快要瞧不见的模糊血线,满意地笑了。

    “好了,障碍清掉,累赘也甩掉,可以直接去找哥哥了。”

第三章 挑战巨龙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日本出云之国「不要这样啦……三更半夜的,要是给人看见了,好丢人喔,俊太郎随时会进来,要是给他看见了,会笑我们的。」

    「笑就笑,有什么关系?如果有谁敢有意见,我就立刻把他给宰了。而且,就是要三更半夜,这么做才有意思啊,如果等到大白天,你就要和猪头接吻了,那种感觉可恶心了。」

    坐在床边,兰斯洛看着泉樱,低声说话。泉樱笑着摇头,躲避他的*近,只是不依。

    经过三天休养,兰斯洛的体力已经回复,泉樱的伤势也痊愈九成,只不过以两人的实力去杀蛇,仍是有所未足,所以兰斯洛便在等,只要源五郎三人到达出云,届时五名天位高手合力,便能和那头没有理智可言的野兽一拚,找寻胜机。

    照估计,约莫是这一、两天,人就该来了,只不过一直感应不到他们三人的方位,兰斯洛不免有些不耐烦。心里焦急,就只好另外找些事情做,好纡解胸中焦躁。

    或许是上次对熟睡中泉樱偷吻一记的感觉太过刺激,当自己的真实感觉已经无法再隐藏,索性为所欲为的兰斯洛,找到机会就和泉樱偷吻一记。

    泉樱每次都是笑着躲开,可是也总是在兰斯洛近乎蛮横的搂抱中,被他强拥入怀,低头就吻。

    「哪有人像你这么野蛮的……总是强吻人家……像、像强盗一样。」

    「男人本来就野蛮,一到晚上,十个男人有九个会变成野兽,在这种时候不够蛮横,那怎么算是男人?」

    「可是,你就从来不问女方的意愿吗……」

    「为什么要问?你真的不愿意吗?你如果不喜欢这样,就出去大声说一句,你最讨厌我,只要心里有一丝喜欢我,立刻就被天打雷劈。」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上次泉樱问得兰斯洛哑口无言的问题,现在兰斯洛同样拿来反问,泉樱笑着摇头不语,但眼波中却已流露出一丝羞意。妩媚动人的神情,出现在绝世仙容上,分外看得兰斯洛心头狂跳。

    「我们就要再去杀蛇了,你也知道,我们的胜算其实不高,可能是明天、可能是后天,说不定我们两个人就要一起被大蛇吞下去了,如果真是发生了这样的事,至少我不希望我们留有任何遗憾。」

    兰斯洛正色道:「我现在不想再玩那种躲躲藏藏的心理游戏,如果喜欢我,那你就直接说,如果你对我已经没有感觉,我也不会要一个不属於我的女人陪我一起去死,所以……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希望你已经有了答案。」

    「你们女孩子总是这样,那么,如果你没有意见,我就当你是非常非常喜欢我,自动放弃否认权了。」

    泉樱仍是默然不语,兰斯洛也不多话,凑近她身边,就往她唇上吻去,快要吻到时,泉樱忽然一侧身,给这一下吻在她雪白的颈项上。

    「我……不太喜欢这样子……也不是不愿意,但就是不喜欢……为什么男人都急着想要这么做呢?除了好看之外,女人的存在就没有其他价值了吗?」

    泉樱细细的低语,让兰斯洛一呆。虽然仍是想不起过往,但无疑旧日的气质正一点一点地在泉樱身上重现。与那种肤浅的美貌女子不同,她显然对自己的天仙姿色甚感不安,总是觉得有朝一日红颜老去,所熟悉的一切也将不再。

    对於这样的一个聪慧女子,自己本应该考虑到她的心情,慢慢地突破心防,消去她的不安才是。可是就自己而言,目前也有难处,妮儿和源五郎快要到了,等到他们和泉樱一见面,自己努力隐藏的事就会被拆穿,源五郎还有可能配合自己,但妮儿与泉樱一对上,不动刀子砍人绝不可能。

    只要一想到那个情景,兰斯洛就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该怎么排解才好,也因此,他希望在这几个人到达之前,与泉樱的关系有进一步突破,减低那时候的冲击。

    无法再顾虑到泉樱的细微心情,兰斯洛采用半强迫式的手段,沿着粉嫩的雪颈,往肩头亲吻过去。敏感的肌肤,在灼热亲吻下起了电流般的激烈感觉,没过几下,—丝细细的娇吟,就传入兰斯洛耳里。

    彼此的心情,已经有了确认,能够从原本仇敌般的对立情势,走到今天这样,泉樱也感到相当喜悦,虽然这男人此刻对待自己的方式太过蛮横,不注重自己的感觉,也没有仔细考虑到自己心情,然而,他本来就是这样子的粗豪汉子,自己也没有太多的期望……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当兰斯洛把手环抱着她的纤腰,开始解去她衣带时,泉樱只是把头埋在他胸前,并没有什么抗拒动作。

    一切的发展本应如此水到渠成,无奈兰斯洛还是停下了动作。老天就似乎存心不让自己好过,距离成功只差一线,偏偏就让自己感觉到她的到来。

    收拾是没有必要的,横竖要多花时间解释,还不如就这样子简单明了,不过就遗憾不能有更进一步的动作,省得给妮儿冲进门来,看见自己兄长正在和蜥蜴女翻云覆雨的模样,这冲击实在是大了点。

    不明白兰斯洛为何停了动作,泉樱抬起早已涨得通红的面孔看着他,却发现他出奇地一脸沉重,心情不佳,方自讶异,外头隐隐有一阵喧闹声快速*近,只听见俊太郎气急败坏地喊着「不行啊,妮儿小姐你不能进去,会看到让你眼睛瞎掉的脏东西的」,跟着门便被推开,一名绑着马尾束发、身上和服为了奔跑方便,被撕开一条长长高叉,几乎露出整个大腿的俏丽少女,冲了进来。

    见到兰斯洛,少女登时露出喜色,可是当她看清楚房内景象,兄长与一个女人一起坐在床上,双方衣衫凌乱,神情却是无比亲昵时,欣喜的表情立刻在脸上冻住。

    太过震惊,更完全没想到会瞧见这么一幕景象,少女仓皇地揉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而当她再次确认,想把这幕光景看个清楚,却在瞥见那女人的面容时,一股热血笔直冲上脑门,险些就眼前一黑,当场晕了过去。

    泉樱也吓了一大跳,不知所措地看着这名少女。从脸上表情来判断,她显然是认识自己身旁这男人的,不然,也不会在看到他与自己同床时,这么地愤慨、狂怒,几乎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会有这种情绪,她与夫君是什么关系?也是自己的「姊妹」之一吗?除了风华姊姊和那位枫儿公主之外,夫君可出乎意料地是个「交游广阔」的人啊,不过,那并不是自己能多管的事……

    看看兰斯洛,只见他亦是一脸铁青,却是不做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名少女,与她对视。

    察觉到气氛古怪,泉樱想要下床,但却被兰斯洛紧紧搂住腰,没法动弹,只能静待事情的发生。

    气氛一时间是如此诡异,不过率先打破沉默的,仍然是兰斯洛。

    「用不着这么一副死人面孔,我是成年男人,对自己行为有自主权,我要碰什么女人,用不着你同意吧。」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她……」

    「不然你想听我怎么说话?就算你是我妹妹,那也不代表你就可以干涉我的作法。我想要怎么做,只要对自己负责就够了,你怎么想,我管不着,不过你也别来管我的事。」

    一句一句话声入耳,妮儿只以为自己正在做一个醒不过来的恶梦。看着那个蜥蜴女的面容,当日枯耳山上的一切,就在眼前走马灯似的一幕幕闪过,四十大盗的弟兄们如何阵亡,如何在飞龙口中被烧成焦炭,这些连作梦都不会忘记的东西,至今仍常常在妮儿脑海浮现。

    报仇的意图,从来也不曾松懈过,就是因为知道敌人不好对付,所以自己拚命地苦练武功,期望有朝一日正面击败敌人,报弟兄们的血海深仇,特别是那个为首的蜥蜴女。

    可是,现在这蜥蜴女就坐在哥哥身旁,两个人看来是那么地亲密恩爱,相形之下,自己好像是个受到排斥的外人,而兄长居然还为了她斥喝自己,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一切到底是怎么了?如果这是作梦,求求老天快点让自己醒过来吧?

    受到震惊的不只是妮儿,聆听完这段对话,泉樱的惊骇亦是非同小可。

    妹妹?这少女是夫君的妹妹,那么以关系算起来,她就是自己的小姑了。回忆起俊太郎说过的话,好像就曾经提到,自己过去做了很对不起她的事,要特别道歉,现在让她为了自己而受斥责,这怎么可以?

    心头一震,泉樱连忙就想下床走过去,和妮儿说话,可是她才一动,妮儿已经朝她怒道:「都是你这个不要脸的蜥蜴女,我……」

    话说到这里,少女忽然间翻了白眼,跟着就软软地倒了下去,露出冷不防现身在后头,将她点倒的那个男人。

    「久违了,泉樱,你该不会连我都忘记了吧?好无情啊……真的不记得了吗?我是源五郎,小五啊,俊太郎没告诉过你吗?我以前差一点就被你勾引上手了呢。」

    十足就是一副旧友重遇的亲昵笑容,即时赶到的源五郎,扶着妮儿,向泉樱招呼说话。在他身后,枫儿很不安地看着妮儿,有雪则是偷偷向兰斯洛比了一个胜利手势。

    「老大你多少要感谢我们一下,如果不是我们及时赶到,帮你圆谎,这次你的猪头一定会和大象一样大!」

    与兰斯洛、有雪一同来到屋外的池塘边,源五郎拍着兰斯洛肩膀,很慨叹地说着。妮儿与昆仑长老们神秘消失,当源五郎再次察觉到五极天式的气息,地点赫然距离出云之国不远,便带着枫儿以九曜极速匆匆赶了过去,差不多妮儿前脚进屋,一路高速奔驰而来的两人后脚也就到了。

    之前已经从枫儿口中知道了事情大概,源五郎在路上就大概推测出,这对兄妹的会面将发生些什么事,也预备好了一番说辞,果然就派上用场,帮兰斯洛解围,把情况稳住。

    「妮儿小姐是这么样的火爆性子,泉樱小姐也不笨,事情早晚会揭穿,我们的方法只能管用一时,纸终究是包不住火,老大你自己要有心理准备了。」

    「还能怎么准备?应该发生的,就让它发生吧。」阴沉着表情,兰斯洛道:「兄妹到底是兄妹,我不相信妮儿会这样与我翻脸,该做些什么,在做决定的时候,我就已经有预备承担后果了。」

    源五郎似笑非笑,眼中变得深邃起来。毫无疑问,这个男人已经有了决定……也真不愧是这样的鲁莽性子,不管是爱或是恨,决定了就是决定了,立刻照自我意志去做,绝不优柔迟疑,一旦下定决心,就有预备承担一切,说来自己还真是应该向他学学。

    「真的决定了吗?代价可是很高的喔,纵然你是兄长,妮儿小姐也未必会谅解你啊。」

    「少说废话了,别人也就算了,我可不认为你有指责我的资格。」

    「没资格就没资格吧,复仇……其实是一件很没有意义的事。就算真的报了仇,死者也不会得到任何安慰,能安慰的,只有仍在世的生者。然而,大多数的复仇行为,并无法为生者带来什么慰藉,不过是更加制造了彼此痛苦而已。」

    知道自己该在这时说几句话,减轻兰斯洛心头的疑惑,源五郎不惜使用稍嫌极端的表现方法。

    「所以,除非是假借复仇之名,另有所图,不然单纯的复仇行为,我认为可以放弃了。弟兄们之间的义气,并不需要藉由复仇行为来表示,心里头到底有没有道义,自己才是最清楚的人。弟兄们的死难,我并不是不伤心,不过,难过归难过,干盗贼的本就是刀口舔血,时时都有亡命可能,死在官兵手上也是很正常的事,我并不会因为这样,就特别想要报仇。」

    「是这样吗?那么,我只有一个问题……」

    「哦?什么问题呢?」

    「枯耳山一战后,你真的曾经难过过吗?」

    有些气恼地,兰斯洛问出了这个让人尴尬的问题。源五郎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有些伤脑筋地把头偏一边,露出一个使人费尽疑猜的表情。

    即使没有得到回应,兰斯洛也晓得答案了。看看源五郎,再看看有雪,实在是很想叹气,如果当初四十大盗里头全是这种人,这个组织不灭亡才真是没有天理。

    不过,仔细一想,或许他们是为了消减自己心中的负疚感,所以才故意装出这副样子也不一定。在某些方面来说,这就和二舅子白无忌一样,以他们独特的方式表达体贴,自己可没有迟钝到连这点都感觉不出来。

    「不过,把这问题撇开不谈,妮儿小姐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呢?她既没有失忆,也没有被意识控制,老大你想要说服她,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看出兰斯洛大概的答案,源五郎笑道:「没错,到底是兄妹一场,妮儿小姐不会因为这样而与你翻脸,只要给她时间,她一定会原谅你的,可是,我们现在最缺的,也就是时间了,如果你不能立刻搞定她,明天的捕蛇行动就要少一名天位战力,老大你不是希望这样子吧?」

    正自拿不定主意,被源五郎这一说,兰斯洛也甚是头痛。

    「我知道,所以正在想办法啊……」

    源五郎微微一笑,抓起兰斯洛右臂,卷起衣袖,来回看了看,再端详他的脸色,片刻之后,微笑道:「不只是大蛇,老大你自己也等不下去了,这诅咒真是厉害,我看最多再拖上两三天,就要全面发作,到了那个时候……啧啧,还好中诅咒的人不是我啊。」

    像是幸灾乐祸一样的说法,自然令得兰斯洛怒气勃发,后悔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困扰告诉他。但有雪在这种时候也帮不上忙,看来办法还是只有落在这看来一副成竹在胸的男人身上。

    「不要在旁边尽说风凉话,有什么帮得上忙的意见,马上给我全部招出来。」

    「好好,坦白说,西王母族这个让人全身变猪,溃烂而死的毒咒,确实相当厉害,我解不开,不过比起回雷因斯找小草小姐,直接在这边想办法还比较实际。」

    源五郎道:「解铃还需系铃人,只要攻破西王母族,抓到里头的长老逼问,相信会有办法的。」

    「说得那么好听,人家一个个都是硬骨头,会这么容易就对你说实话吗?」

    「老大你这么说就太让人失望了,别这么看不起我嘛,既然我敢这么说,当然是有我的信心根据,抓到人以后的事,就先交给我,我会负责帮你把话问出来的。」

    仍是那么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兰斯洛却也只好相信他,期望这位义弟并不是空口说白话。

    「至於妮儿小姐那边,我有一个小技俩,也许未必有用,但却是目前最可能发生作用的一个办法。」

    听完源五郎的构想,兰斯洛和有雪不禁面面相觑。

    「这么毒辣的方法你也想得出来,你还真是……」

    「虽然敌人没有智能可言,但在力量上仍然远胜我们,妮儿小姐是一名十分宝贵的战力,失去了她,我们的胜算就更低,这也是没办法的权宜之计,如果这样都不行,那我提议明天把老四装在蜂蜜酒坛里,送去给大蛇当祭礼,当大蛇因为油腻过度,吐得天昏地暗,我们就趁机下手,那样即使没有妮儿小姐,胜算也满高的。」

    这个提案因为有雪的哀嚎,最后没有实施,三人一阵低语商量后,大概决定了计划,回到屋里,内中的气氛非常地诡异,泉樱一面和枫儿说话,一面用小刀削苹果,削好的苹果则全部送到旁边少女口中。

    少女虽然不是病人,但是却也好不了多少,全身重要穴道都被封住,手上还用绳索牢牢捆在椅背,发不出声音的嘴巴,还能够上下咬合,所以吃苹果不成问题,只是眼中喷出的熊熊怒火,委实是吓人之至。

    临去之前,兰斯洛和有雪对泉樱信口胡诌,说由於泉樱离家前偷了妮儿大批珠宝变卖,害得她变成一级贫户,从此被人耻笑,抬不起头来,所以见到泉樱时的火气也特别大,为了安全起见,把她绑着,气久了也就消了。

    泉樱固然觉得这样子不妥,但在三个男人强烈要求下,也只能放任他们的胡来。为了怕泉樱私下放人,酿成大错,三人还特别留下枫儿监视,确保一切安全无虞。

    三人回来之后,轮到有雪把泉樱和枫儿带出去,只听得屋里吵声震天,但没几下功夫,就沉寂下来,当三人重新回到屋里,妮儿虽仍是用一种极度愤恨的目光看着泉樱,对她的说话也全然不理,但至少已经没有任何主动的敌对行为。

    藉着这个空档,源五郎问明白了妮儿是如何在昆仑长老们的攻击下脱困。对妮儿的叙述感到极度不可思议,众人跟着追问了有关李煜和与他同行那人的详细情形,相顾愕然。

    当一切都问了个清楚,源五郎好像在想着什么,独自沉吟不语。

    「老三,你在想什么?表情这么古怪?」

    没有回答有雪的问题,源五郎将目光投向兰斯洛,在妮儿叙述那一句话的时候,他看见兰斯洛也同样露出深思的表情。

    两个人目光交会,都肯定了彼此相同的怀疑。

    大蛇动,地窟开……四大地窟!

    「老大你觉得呢?」

    「我不是很敢肯定,你听来又如何?不会觉得这很疯狂吗?」

    「确实很疯狂,问题是对方本来就是个狂人,而且,我一开始就不觉得多尔衮会对天丛云剑感兴趣,如果说是为了掌握西王母族,他的行动也太怪异了,更何况,像他那样的霸者,对统治与控驭没有兴趣,如果说有什么会让他花偌大时间来准备,我想也只有这一点了。」

    被源五郎这样一说,兰斯洛暗暗点头。风华也曾有过同样的怀疑,觉得多尔衮似乎不是为了天丛云剑而来,但究竟为何而来,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猜测某个连她也不知道的原因。

    但如果昆仑山所在,本身就是封锁天地元气的四大地窟之一,这一切就很说得过去了。

    当初一场阿朗巴特山的魔震,令得整个风之大陆天地大变,大批天位高手重现人间,可以说是影响这数年来大陆局势激烈变动的主因之一。由於天地元气的大量释出,进入天位便没有过往那样困难,这还是因为阿朗巴特山的那个地窟,开到一半就又被封锁起来的关系,不然若是内中蕴藏的天地元气完全释放,效果将远不只如此。

    「四大地窟的位置,应该是风之大陆的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各有一个,以十字角度封锁、吸摄整块大陆的天地元气。详细的位置,我就不清楚了。」

    源五郎道:「可是东南方的阿朗巴特地窟已经开过,就算重开,效果也不大,所以多尔衮把目标放到东北方的这一个。我之前一直以为这地窟是位於雷因斯境内,可是倒过来想想,日本虽是海外,却也仍属风之大陆东北范围内。像多尔衮、陆游这样的绝顶强天位高手,这一千多年来武功都没有多大进展,也等若是陷入停滞,没有什么更进一步的可能,如果还想要有所突破,寻求外力似乎就是唯一的办法。」

    「就为了自己一个人变强,就做这种事,会不会太……」听到事情严重,妮儿也不禁插嘴说话。

    上次阿朗巴特魔震固然造福了不少新生代天位高手,但是少女并没有忘记,那场魔震波及数千里方圆的土地,造成无数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惨状,令得原本富庶的自由都市地带,一夕间死伤无数,哀鸿遍野,当时正在自由都市一带游掠的自己,对这一幕景象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如果地窟再开一次,而且还是完全打开,那么比起会有多少天位高手出现,妮儿更关心开启地窟所造成的天地异变,将造成多少黎民百姓的死伤。

    「算了,这里是日本,不是大陆本土,就算要死也是死日本人,不关我的事……」

    始终是把这块土地当作征服目标,妮儿并不对这块土地上的人有多少好感,因为如果不打从开始便抱持敌意,少女就没有办法赞同去侵略一块与己无关的无辜土地,现在想到所造成的祸患仅限於日本,心头等若去了一块大石,耸耸肩便不言语,拿起桌上杯子倒茶。

    枫儿皱起眉头,对这番话不表赞同。曾与部分日本人建立情谊,枫儿就无法坐视他们遭受劫难,但是以身分立场来说,她并没有资格去反驳妮儿什么,只能把自己的意见按下。

    「请……不要说这样的话。虽然这块土地上的人,并不是我们的同胞,然而,他们不是一堆数字,而是真实的生命。只要是生命,就应该是等重的,我不认为他们就应该被牺牲。」

    抓住妮儿手腕,恳切说话的正是泉樱。对着一脸怒容的妮儿,她有些胆怯,说话变得嗫嚅细气,但却在看到源五郎鼓励的笑意后,大着胆子,把话说完。

    这些道理妮儿不是不懂,可是如果承认这些道理,就会让兄长与自己在决断上更加进退维谷,只剩下单一选项,所以她强迫自己去漠视。也因为这样,所以当泉樱提出反论,受到刺激的她也就格外恼火,而且不管怎么说,为什么自己就要被这个蜥蜴女教训呢?

    「和大蛇决战,每一份战力都是很宝贵的……」

    发火之前,源五郎的声音适时地抑制了少女的怒气……说得正确一点,应该是转移,因为无处泄气的妮儿反手一记肘撞,就轰击在这正在向敌人报以微笑的男人俊脸上。

    只听得一声闷哼,源五郎仰天便倒,险些就翻了白眼。

    这自然又带来了些许骚动,不过事后,有雪曾经问源五郎,以妮儿此时的衰弱手劲,就算力气再大,也不可能突破天位高手的护身气劲,为什么源五郎会痛到像是被陆游当头一剑砍中一样?

    源五郎微笑道:「妮儿小姐是个非常要强好胜的人,如果她打的第一下,我不装出很痛、快要昏倒的样子,她一定还会有更重的第二下。她体力未复,要是打得太多导致脱力,那就不好了。男女之间本就是有人占便宜,有人吃亏,既然有老大那种占尽女人便宜的男人,总也要有我这样的人,世界才平衡嘛。」

    姑且不论这份题外话,当时的讨论仍在进行,有雪就提出了他的疑问。这些时候听兰斯洛、泉樱讨论敌我战力比较,他对当前天位高手情势的了解,让他有能力深入发问。

    「那个大个子脑子不正常了吗?上次阿朗巴特魔震,也没有把陆游、天草四郎震上去一个天位,这就说明地窟这种东西对於强天位以上的人,影响不大,他打开昆仑山地窟,万一自己还是升不上去,那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又多了一堆小天位敌人。又或者,天草和陆游有所突破,他却没有进步,那不是好没意义?」

    有雪的这个问题,直指问题核心,但就兰斯洛想来,这并非是什么困难的问题。

    「我虽然还不是很了解,不过……像他们那种资历的强天位高手,应该都是为了突破,不惜一切代价吧。」

    五百年、一千年、两千年……近乎无止境的苦练,却始终只是盲目摸索,没有什么实质突破。陆游虽然*着苦练之功,大胜天草四郎,但从另一方面来看,他仍是停留在强天位,与闲散度日的天草四郎并没有太大差距。

    千年苦练得不到应有效果,任谁都会觉得苦闷、焦躁,再看到一个又一个的后辈,以惊人的成长速度追赶而来,强大压力一步步迫近,而已经被时代所抛弃的自己,却只能坐视他们的超越,那种感觉甚至会把人逼到疯狂。到最后,为求突破,真的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看多尔衮的那副样子,就不难知道,这个人并不把什么人命损失放在心上。以他的狂傲与霸气,大概也从不把小天位高手看在眼里吧?不管魔震制造出多少新生代的小天位,他完全不在乎,眼中所见,只有武道的极峰,还有「世上最强」的称号,为了得到突破,他不惜甘冒天地不讳,开启被封印的地窟。

    可以想见,如果开启了这个地窟,却得不到理想效果,那么他一定会去找出其余的地窟,一个接着一个地打开,直到突破终於出现为止。至於如果陆游、天草四郎比他早一步踏足新领域,那么只要设法将他们打倒就行了。

    彼此在思考上有着类似的特质,兰斯洛就能很清楚地捕捉多尔衮的想法,在某些方面来说,他甚至很佩服这狂人的霸道与兽性,只不过自己没法像他那样辣手,做不出来而已。

    「两件事情合在一起办,如果有需要,打倒大蛇之后,我们就顺便干掉多尔衮,阻止他的阴谋。」

    这句话并非无的放矢。兰斯洛可不认为源五郎只有小天位而已,若是认真起来的他与己联手,要打倒多尔衮或许还没有把握,但要阻止他开启地窟,就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所以当前的重点,仍然只是那头大蛇。

    「那么,进入正题了,关於杀蛇,哥哥你已经拟定好什么战术了吗?」目前对那大蛇的威力仅只是耳闻,但是妮儿也不希望自己莫名其妙地一头撞进去。

    「由於无法确认大蛇的弱点,所以当下并没有明确的战术,考虑到各种情形,或许还要考虑内部破坏的可能性。但总而言之,先行游斗,做试探攻击,这是明天一战的粗略措施。」

    兰斯洛也晓得自己的话说得很软弱无力,不过无计可施,却是当下的最佳写照。如果白起在此,他会给自己的建议,肯定是不要莽撞,先行探出大蛇的弱点,然后再下手攻击,因为目前的讯息太少,不足以寻隙而攻。

    但是自己目前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风华在那边多一刻便多一分危险,如果不尽快把人弄出来,风华就真的进了大蛇肚子了。

    回忆起那天的动手,大蛇表面几乎是完美无缺,反应灵活、强大的防御力、无比凌厉的攻击,自己还真是归纳不出缺点,要是由它口内或是内部进行破坏,会不会比较有效果呢?

    「不用想了,比起老大的战术,我有一招更厉害的。」

    摇摇半昏的脑袋,源五郎道:「听听看我这个作战计划如何?嘿,来这里的路上,我并不是什么都没有想喔。」

    当源五郎把这作战计划说了一遍,众人的反应不能说是有多好,妮儿甚至直接了当地问,「你真以为这种计划会成功吗?」

    「对方是个没有大脑的生物,只要你懂得怎么骗,就一定会成功……基於这项作战计划的特殊性,我将之命名为「滚来滚去。师叔嘟嘟大作战」。」

    「……为什么要加嘟嘟两个字?」

    就如同理应是雷因斯最强一人的兰斯洛,很难得在个人战中全面获胜一样,一直在雷因斯阵营中担任军师、参谋角色的源五郎,各种计策、规划的成功率,也是低於失败率,每次都会出现的计算外因素,常常令他的计划中途宣告失败,或是直接转往一个超乎当事人预期的方向。

    因为这样,众人慢慢将「智者」的光环,从他的形象中拿掉,不过却不曾有人对他发出指责,因为打从相识以来,会导致他计划失败的各种理由,往往有很大一部份,是因为自己不能依计行事,临场恣意妄为所致,而且,如果因为计划不能成功,就要怪罪他不能胜任参谋的工作,那完全想不出主意,只知道一个劲往前冲的自己,岂不更是蠢笨得可笑?

    姑且不论各人的想法如何,当源五郎的提案获得通过,被订为杀蛇作战的大方向后,众人也就开始准备。

    认真说起来,这场人与野兽的战争,显得相当地诡异。妮儿知道如果地窟被打开,那将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能够夺得天丛云之剑,对己方也有莫大助益,可是就为了这两个理由,自己就要去和大蛇生死搏斗,好像有点奇怪?

    眼前最重要的事,不是应该是设法解除哥哥身上的诅咒吗?还剩不到两三天就要发作,这件事情已是迫在眉睫,但为何自己一提此事,哥哥与源五郎都慌忙摇手,说要先摆平了大蛇再说,就好像杀了大蛇就能破除诅咒一样呢?

    这问题困扰着妮儿,但事实的真相,却是谁也不敢告诉她。风华与妮儿非亲非故,真要算起有什么关系,那也是因为兰斯洛而缔结起来的「姻亲」,实在没理由要她也牵扯进来。更何况,倘使让她晓得风华与兰斯洛之间的关系,说不定她会在救人之余,偷偷一下子把情敌给挂了。

    不得不瞒着她的事情着实不少,像是关於泉樱,众人也不敢把实话告诉她。兰斯洛和源五郎的解释是,趁着蜥蜴女失忆,别人说什么都相信,刚好让她来当主攻战力,为大家卖命,到时候和大蛇两败俱伤,这才是完美的报复。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兰斯洛感到很不痛快,但却是无法可想,因为如果不说这些会让自己不快的话,妮儿一定马上和泉樱拚个你死我活。这个妹妹的性子与自己一样,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不允许有情仇混杂的情形,然而,世上的事就是这么无奈啊……

    「嗯……好像是只有这个办法了。」

    「如果不喜欢这么做,你当初就不该让事情发展成这样。身为罪魁祸首,还有那么多不满,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话?」

    难得有这么正面地指责说话,源五郎道:「老大,至少有一件事情,你自己要心里有数,我们这一趟深入昆仑山,不是儿戏,虽然可以抱着轻松的心情,但是却要有视死如归的决心。正面对上大蛇,小天位战力只有扰敌的作用,没有实际攻击效果,我们的胜算在三成以下,那还是以允许撤退为大前提。」

    「这我也知道……」

    「所以请你专心於战斗,不要想别的事,一切就等到我们作战成功,再慢慢解决吧。目前,我们只要把心思集中在如何破敌就好,多余的事情,就不用多想了。」

    这似乎是目前最切合实际的建议,兰斯洛很想找枫儿、泉樱说几句话,但是两女却像是有默契地一样,避开了他。

    「我们相信,大家一定可以凯旋归来的,所以有什么话,就等到回来以后再说。」

    似乎是看出了兰斯洛心头的顾虑,她们用这样的方法,去激励他的斗志,也就是因为察觉了这一点,兰斯洛颇觉莞尔。

    泉樱、妮儿的身体已经完全回复,枫儿也在源五郎的帮助下,解去本身受到的禁制,众人歇息一晚,养精蓄锐后,便朝昆仑山出发。

    入口仍是上趟泉樱破山而入时所打出的破洞,西王母族并没有将之修复,从那边进去,马上就可以直达大蛇栖息的地穴。

    由於上趟妮儿将昆仑长老们重创,她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回复过来,所以这次作战被人偷袭的机率,大大地减低了,然而,在进入下方地窟之前,兰斯洛深深吸一口气,大吼出来。

    「西王母族的杂碎听好,本大爷和手下的喽罗们,这次是到这边来杀蛇、为民除害的,如果爱惜生命的话,就不要在旁边瞎搅和。还有多尔衮你这个死人老骨头,带种的话,等到打完大蛇,本大爷就和你一决胜负!」

    一阵大吼,震得众人耳里嗡嗡作响,声音远远传出去,数百里方圆之内,绝对都听得到这如雷怒吼,虽然不知道这么做有多少效果,但希望能够发挥阻吓效果。

    「好了,喽罗们,大家都准备好了吗?」一扫之前的颓气,兰斯洛显得意兴风发,道:「老三说过,这一战我们的胜算不高,所以要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这是没错的,不过在这之余,我也希望大家以轻松的平常心去作战,也许我们的胜算不高,但是在过往的那么多次战役中,这绝对不是最低的一次,所以,我们会回来的。」

    眼光一个一个看过去,由於这次是实战,有雪并没有跟来,而剩下的夥伴中,枫儿慢慢地掣开光剑,向他报以一个「请不用顾虑我」的微笑;妮儿则是有些懊恼地抓抓头发,低声道:「遗书已经写好,寄放在香格里拉乾姊姊那边了。」

    最后是望向泉樱,她美丽的眼眸里,始终蕴含着淡淡的笑意,不像是要上战场,反而像是一个即将与丈夫挽手进入礼堂的娇美新娘,那种令人屏息的美感,就连对她没有好感的妮儿也不敢正视,把头别开。

    迎着兰斯洛的目光,泉樱道:「能和夫君在一起就够了,贱妾不需要写遗书。」

    「去,把我说成像是墓碑一样。」不愿意多去咀嚼泉樱那番话的意义,兰斯洛刚要跃下,旁边一直被忽视的某人开口了。

    「进去之前,我在想……我们要不要把洞打大一点?」源五郎道:「洞如果大一点,危险的时候要开溜,也就容易一点。」

    「你还没开始打,这么快就想着开溜,你这样算是有义气吗?」

    「有雪不在这里,所以我总觉得应该有人帮他说他一定会说的话。」

    「我的回答是……这个!」

    堪称是联手作战前的最后背叛行为,兰斯洛一脚踹在源五郎背上,以对待雪特人的应有礼仪,将他连同他背上那个长包袱一起踹进地洞去。

    「当」的一声,拔出风华刀,左右圆回一次,兰斯洛将山壁裂口砍成一个大破洞,随着背后阳光照射入黑暗的洞窟内,他长喝一声,纵身往地窟内跃去。

    重履旧地,兰斯洛可说是熟门熟路之至,人还在半空,就开始确认风华的状况。只见那隐约的白光,仍在无边黑暗中绽放光亮,但是比起上趟看到,已经微弱许多,看来自己料想得不错,当那个光罩完全黯淡无光而消失,大蛇也就会有所动作。这之间是为了什么理由,一时间不得而知,但从光罩的亮度来看,最多不过再支撑几个时辰而已。

    (倒是刚刚好啊,风华的命、我身上的诅咒,就在这几个时辰内有所决定吧……)源五郎没有浪费时间,确定大略位置后,就往风华掠去,希望能抢先一步把人救出。如果这计划成功,那么就是直接达成了这场战役的首要目的。

    不过,一如之前的预料,这个构想果然是行不通的。经过上次的惊扰,大蛇的沉睡状况并不深,在他们开始潜入时,就已经觉醒过来,而当源五郎想要往风华那边*近,只听得一声撕裂空气的爆响,跟着就是一道轰天火壁,熊熊炽烧在前方。

    (不妙!)

    这样的密闭空间,大蛇喷发出来的火柱,不会往上方清散,而是在触及上方山壁后,反激回来。昆仑山内部似乎设下了一种针对大蛇力量的特殊防护,以致於这充满力量的强大炽焰无法烧熔山壁,而是倒卷回来,像是爆发的洪水一样,在洞窟内疯狂地奔腾漫烧。

    首当其冲的就是源五郎,整个人瞬间被火焰洪流所吞没,再来就是后头的兰斯洛。饶是摆开防御体势,仍是给这高温热流轰得稳不住身形,直往后退。

    后头跟着进来的三女也不好过,被火焰中蕴含着的冲击威力一撞,只得借势跃回山壁破洞之外,除了泉樱早已心里有数,剩下的都是心中骇然,这才实际体会以兰斯洛武功之强,为何上次仍然惨败的原因。

    洞窟之内,担当此次战役主力的兰斯洛、源五郎,正卖力奋战。情知大蛇吐焰的威力会逐次递减,他们并不正面相抗,而是先躲避火焰锋头,当最猛烈的血焰势道已过,这才凭着护身气劲强行冲入火焰中,试图贴近大蛇,发动攻击。

    正确的战术,但是五人的功力差也就明显地显露出来。在这种全凭个人力量作为进攻筹码的情势下,三女几乎就只有观战的份。持有隆基努斯之枪的泉樱,其武功甚至足以威胁兰斯洛,自然是三女中的最强,但此刻龙枪不在手上,而这种必须先承受火焰威力,才能趁隙进攻的原始战术,也非她所能,故而只有乾着急的份。

    这些都在意料当中,而依照源五郎的战术,现在也还不是她们登场的时候。

    「喂!你那边怎么样?」

    「目前有利。」

    乍分乍合,兰斯洛与源五郎交换了这样的讯息。有了上一趟自大蛇口中逃生的经验,这一次应付起来较为轻松,特别是以二对一,恃快打快,着实占了便宜,但两人都知道,如果大蛇的另一个头也出来,这个优势就不再,所以急忙开始下一步战术。

    九曜极速再度施威,却是全力撞向兰斯洛,与早已有备的他相互一碰,彼此借力,像是两支离弦羽箭一样,往不同两端射去,当兰斯洛突破火焰,贴近蛇身,源五郎也已经飞掠到风华的护身光罩附近。

    「这是当年日贤者成名前,用来绑架生体实验素材的绝技,今天免费大放送啦!」

    源五郎长笑一声,左手一抖,也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块大布巾,一翻一展,就往那光罩上覆盖了下去。只见那光罩甫才一被布巾笼罩住,本来就已极为黯淡的白芒,更是彻底消失,再没有半点光亮。

    似乎是感应到什么不对,大蛇的浑圆巨瞳暴射凶光,身躯一直,一蓬火焰浪潮往源五郎疾吐过去,被飞身离开的他躲避过去,却烧着了那块布巾,眨眼间就化为灰烬。

    但是应该在布巾之下的风华,还有她身外的光罩,却全部都不知道消失去了哪边,原地只剩下空荡荡的一片。

    利用源五郎吸引大蛇注意的这个空档,本来就已经贴近蛇身的兰斯洛,蓄劲挥出一刀,希望能够一举奏功,在第二颗蛇头浮现出来之前,将这边的半身重创。

    然而,这却只不过是重复上一次的经验。威力万钧的一刀,却在将要触及蛇身的尺余外,被一道看不见的障壁给挡住,任兰斯洛怎么催增力道,就是无法稍有突破,到最后,风华刀整个弯曲了起来,尖端火花四冒,却仍是不能前进半寸,而手上所传回来的反激力道越来越大,五指都开始发麻了。

    反激的力道,像是怒涛狂涌,一波又是一波,兰斯洛全力硬撑,希望这卖命攻击能够见效,但最后的结果却是五指剧痛,虎口在连续剧震之下破裂开来,血流如注。

    当大蛇转动它那小山般的巨硕身躯,冷电似的目光照射在兰斯洛身上,苦攻无效的他,只得立即飞身撤退,躲避那直袭而来的火壁,否则在这样近距离之下挨上一记,强天位护身气劲也是禁受不起。

    火焰在这密闭洞窟内宣泄不出,疯狂地漫烧,把目光可及的黑暗空间,全都化成了一场炼狱般的无垠火海,熊熊血焰,烧得人目光灼痛,而高高耸立在这地狱火海中的巨大蛇躯,白色鳞片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比寻常车轮更大的黄金瞳孔,骤缩成一线,迸放出令人心寒的气息,如神如魔,就像是一个无法触及的存在。

    「老大,你怎么样?」

    「还好刚才闪得快,不然稳去掉半条命,下次这种和敌人比快的任务,还是由你来执行比较妥当。」

    「我没意见,如果你有把东西变不见的本事,那么我们下次交换工作也可以啊。」

    从大蛇旁边撤退,由兰斯洛以力量阻挡火焰,两人作下一波攻击的讨论。火焰虽然强大,但似乎因为喷得太过炽烈,连大蛇本身都找不到两个渺小人类隐藏到何处,这或许也是一种误算吧。

    「你把人变到哪里去了?」

    「事前我就已经告诉过你,我也不知道,但是从距离来算,总之是上下四方的方圆十里内吧。」

    「如果是下方十里,你就等着脑袋搬家吧。」

    苦笑着,源五郎也并不轻松,之所以到现在还身上无伤,可以说是豁尽全力后的成就,虽然诡计成功,没有了顾虑,可以放手一搏,但是面对这条大蛇,两人都有不知该如何着手的无力感。

    「刚才试的那一下怎么样?可以确定了吗?」

    「可以了。即使是以强天位力量催运睥世金绝,来防御我刚才的那一刀,虽然接得下,但也绝不可能半点伤都没有,更没理由造成这么大的反激威力……」

    「更何况刚才它的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并没有全神防备你的斩击,对它的评价可以再提高几分,所以……」

    「果然是完美体吗?」

    看着源五郎点头,兰斯洛的心也笔直沉下去。

    凡是拥有强悍修为的武者,都会因为修练内功而有真气护体。进入天位后,护身真气不仅护住体内,也会在肌肤外流动,进一步防护。也幸亏如此,不然天位高手彼此交战,以双方力量之强,互轰的结果,纵使肉体无恙,寻常衣料却怎承受得住?若是每场天位对战打到后来,双方都是赤身裸体,这又成何体统?

    进入强天位之后,修为渐增,体外的护身气劲会形成气罩,范围大小随着个人修为不同而变化。当修为进入斋天位,这气罩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兰斯洛不得而知,可是在白起的记忆库中,却有一个特殊名词:完美体。

    完美体的具体徵兆,是在斋天位顶峰时开始出现,突破后而有大成。一旦拥有完美体,护身气罩会在身边尺余至数尺范围内形成防护,任是什么样的强猛攻击,俱不能伤,几乎可以说是普天之下最完美的防御,因此才被称为完美体。

    「大舅子会知道完美体,我不奇怪,为什么你也知道?」

    「我是天心意识的学者啊,知道这些不出奇吧。要破完美体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同样以完美体对撞,彼此力量中和,完美体就不攻自破,不过我们现在……稳死的。」

    这句话不用说,兰斯洛也心里有数,虽然曾经气愤为何一头怪蛇会有此惊世修为,但只要一想到这头畜生在理智尽失之前的身分,也就不奇怪了。

    「整整差了一个天位以上,这场仗不知道怎么打?」

    「拚命去打……」

    大蛇似乎发现了两人的位置,朝这边喷来的火焰,威力陡然增强,令兰斯洛大感吃力,汗流浃背,全*源五郎合力帮助,这才抵挡下来。

    「没时间了,除了立刻自杀之外,你还有什么办法?」

    「我不信一头理智尽失的东西会这么厉害,它的力量虽然强,可是离口之后,威力就急速递减,同样的,没有了天心意识运作,完美体不可能真的那么完美,一定也存在着某些致命破绽。」

    「你是说……」

    「如果是对上硬功高手,白起会怎么做?你应该有几个策略吧?」

    战术在刹那间决定,两人朝相反方向飞掠退开,恰好避开那突破他们气劲而来的火柱。火焰的劲道实在太强,每次喷出,都是熊熊地烧成一片火壁,远比一般火柱型态要难以防御得多。

    兰斯洛向着洞窟开口呼哨一声,打出预定的暗号,泉樱和妮儿立刻有了动作。

    在上趟惨败,与白无忌联络求救时,兰斯洛同时也向太研院请求协助,并且依照自己的想法,请小师妹爱菱帮忙制造几样东西出来。运气不错,一切赶在进攻之前制作完成,并且在昨夜由专人送来,其中之一,就是此时泉樱与妮儿所用的太古魔道兵器。

    两个类似枪炮形式的东西,能够接受天位力量强化本身威力,连环射出,一个是发出密集的雪亮光环;另一个则是发出浓缩的臭气弹,目标却不是射往大蛇本体,而是那道无底地窟。

    光环枪射中周围崖壁,大小土石纷纷而落,臭气弹一波波爆炸开来,腥臭的味道亦是中人欲呕,这些本不足以伤及大蛇的细小攻击,却发挥了很实在的扰敌效果,只见大蛇吐着蛇信,发出愤怒的嘶鸣,虽是震得人耳里嗡嗡响,却明显看得出它未能发现敌人所在,这让发动攻击的三女起了一个念头。

    (这么近距离都察觉不到我们,这东西的天心意识说不定比天草四郎更糟……)

    在这几乎是无法击倒的敌人身上,发现了弱点,泉樱和妮儿都是面有喜色,但妮儿甫一望向泉樱,立刻敛起喜色,冷哼着转过头去,这情景看在身后的枫儿眼里,只能暗叹一声。

    这样的扰敌攻击,对於苦战中的两个男人也发挥了作用,当那经过天位力量强化的臭气,在整个空间弥漫开来,即使是以九曜极速奔驰中的源五郎,也有想翻白眼的冲动。

    而这些效果更引起了连锁反应,片刻之后,在妮儿诧异的眼神中,另一尾巨硕无比的蛇躯,缓缓出现在洞窟之中。

第四章 地窟再开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日本出云之国

    ?兰斯洛与源五郎正陷入焦急的苦战中。当两个蛇头同时出现,以不同的灵活角度发动攻击,两人之前的优势尽失,无法再使用以二敌一的战术,变成了必须一对一的尴尬局面。

    ?强大的冲击波、火焰,必须要独力承受,那滋味实在是很不好受,即使是高速移动,但如果没有强横的护身真气,随便挨一下,仍然不是随便闹着玩的。兰斯洛几乎毫不犹豫地就选了喷火的那边。对他来说,热比冷要好应付,至于会喷出寒气的那边,就只有交给心中大声咒骂的源五郎了。比起只能不住后退、跳跃的兰斯洛,施展着九曜极速的源五郎,简直是在做一种艺术表演。身法运转起来,绕着大蛇周身急旋,身影几乎连看也看不清楚,如果大蛇跟着他的移动转头,肯定几下子就被弄至晕头转向。

    ?已经有了一些经验,两人对于拿捏大蛇攻击离口后威力衰弱的距离,也越来越有心得,当闪避不过的时候,就直接纵身跳到威力较弱的火焰、冰霜地带,稍加歇息。取胜的机会仍然渺茫,但至少目前仍有余力支撑。然而,在这种密闭空间里头,要完全闪避根本不可能,而每一次承受烈火、冰霜的袭体,纵是无伤,却也造成体力与内力的大量耗损,最头痛的地方,还是正在全力抵挡火焰时,背后一道冷飕飕的刺骨寒霜袭来,冰火交攻,杀伤力登时大了一倍,险些连体内真气都逆走起来。

    ?苦无良策,兰斯洛一面奔逃,一面承受着火焰攻击,渐渐地,连风华刀都被烧得有些烫手,心里更是气恼。

    ?“喂户户老大,你那边怎么样?”似乎是行有余力,源五郎还能够远远地大喊出声。

    ?“你不用担心,这两头家伙都没有脑子,讨论战术不用怕它们听见,尽管大声说吧。“

    ?“不用废话,快点想个办法出来,我这边快被烤成乳猪了。”

    ?这话倒很切合现实状况,特别是兰斯洛此刻头上还顶着一个大猪脑袋,如果真的就这么被烤成一团熟透东西,还真像是一头乳猪。二芳边的那群家伙,除了在那边看、放臭气之外,还可以做到些什么吗?

    ?“如果你愿意,她们可以帮我们喊加油。”

    ?这番话是故意喊给泉樱三人听的,为的是压抑住她们想来参战的鲁莽行为。见着自己的亲友陷入苦战,三女早就不只一次想要不顾安危地跃身进去,帮着对付大蛇,可是就现实上来说,小天位的她们,根本就没资格参与这场战斗,勉强跳了进去,只会让辛苦支撑的两个男人多了负担,更加手忙脚乱。

    ?三女都不是徒具武力的笨人,而兰斯洛也说过,带她们三人来,是为了防备不时之需,避免西王母族的奇袭,以及配合战术攻击,并不是担当此次战役的主力。所以尽管心里焦躁不安,却也只能以极大的定力,强自忍下。

    ?源五郎飞绕了几圈后,朝兰斯洛这边*近,兰斯洛也试图与之会合,双方背后的敌人自然是紧追不舍。极寒冰霜与高温炽焰,逼得两个男人鸡飞狗跳,出尽了洋相。*近了一点,早巳热得浑身大汗的兰斯洛,看清了源五郎的模样。相较于自己,他倒是一滴汗也没流,不过,即使流了,自己也看不见,因为他眉毛、头发、衣服上,全都覆盖了一层厚厚霜雪,嘴里虽然大呼大叫,喊得甚勤,却是一直喷出白气,显然冻得直打哆嗦,并不比眉发尽焦的自己好过到哪去。后方大量空气开始流动,显然又一波炽烈血焰即将攻来。

    ?“老大,我有个提案,我们交换对手玩玩,顺便实行一下昨晚讨论的第二十七条战术如何?“

    ?源五郎大声喊着,背后的巨硕蛇头却觑准他位置,喷发出一道极冻冰风,直袭而来。

    ?“听来不错,什么时候实施?”

    ?“现在!”

    ?话声一停,源五郎与兰斯洛忽然加快身法,在瞬间交错而过的同时,重击对方一记,笔直地往下方深渊坠去。两个被锁定的攻击目标忽然消失,喷发出去的火焰与冰霜,就在失去本来目标的情形下,正面对撞。

    ?那确实是一幕相当壮观的景象。从双方对战到此刻;不会有人对大蛇的灵敏程度感到怀疑,尽管身躯庞大,但是在进退回转时所表现的灵活与迅捷,即使是源五郎也为之叹服,然而在此时,大蛇的动作却笨拙得让人咋舌,冰霜、火焰,激烈地对撞,两双黄金蛇瞳中都闪烁着愤怒厉芒,将对方当作是敌人,毫不退让地猛攻。因为彼此力量同出一源,冰火洪流中所蕴含的能量,相互僵持不下,跟着就爆发冲击波,往四周扫去。

    ?这战术众人早先已经讨论过,看到这种情形发生,在远处辅助战术进行的三女,开动武器,把攻击集中在交激中的冰火漩涡上,只听得剧爆声连响,最后化为一阵狂啸的暴风,仿佛要将整个洞窟就此摧毁般,猛烈地震荡四周。一切的景象,在这场能源风暴中都扭曲了起来,趴贴在洞窟口凝神细看的妮儿,只看到火焰、冰霜在突破了僵持状态后,交错往对面蛇头击去,击中之后,两个蛇头都发出痛苦的怒啸,像是受到重创一样,两尾巨硕蛇躯撞成一团,往地渊中瘫落下去。

    ?无法再看下去,热流、寒风夹杂着扑面而来,太过强大的冲击波,即使是相隔颇远,首当其冲的妮儿仍不禁踉舱往后跌去,只是被泉樱在背后扶了一把,这才没有跌倒。

    ?“不用你多事。”仍不忘记彼此的立场分别,妮儿娇叱一声,挥退泉樱,跟着就急惶地朝洞窟内望去。强烈的震荡,令得整个昆仑山都像是发生地震一样,震荡不休,听得出来,不少地方甚至已经崩塌,地盘走位,至于距离爆炸中心最近的兰斯洛、源五郎,则是最令三女担心的问题。雨道人影先后从无底地窟跃了上来,动作相当漂亮,但是着地瞬间却都不约而同地身子一歪,再相互扶住,适才的苦撑,虽然肉体无伤,但是对于体力来说,又是一次极大消耗。

    ?抢在冰火洪流交击之前,兰斯洛与源五郎一起往地渊坠下,却又立刻会合在一起,并力在岩壁上打出一个足以藏身的洞窟,跟着便藏身其内,在之后的爆炸中撑下来。

    ?“解决了,比想像中要简单。和没脑子的野蛮生物相比,果然我们才是万物之灵。“朝那黑黝黝的无底地渊看卜一眼,兰斯洛踢了二块石头下去,哂道:”现在你们知道,为什么是我们人类统治世界了吧?“

    ?旺盛的体力,是兰斯洛独一无二的优点,源五郎就相当佩服,因为经过刚才那番卖力苦撑,九曜极速连续催运,自己可是累得只想找张大床,好奸大睡一场。

    ?源五郎叹道:“果然它的完美体有弱点,在全力发动攻击时,完美体的防护就会出现破绽。“这就是战术的根据,当大蛇的两个头全力向对方攻击,自身的完美体就出现破绽,而冰霜、火焰交错击在对方无防备的身躯上,这样的伤害比什么攻击都来得有效。

    ?“其实这想法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敢肯定,能够一举成功,侥幸的成分占了大半。“

    ?“老三你已经干得不错了,可惜我们不能追下去砍它几刀,不然就可以证实这战术究竟有多少效果了。“兰斯洛皱眉道:“对了,天丛云剑呢?不是说打倒大蛇就会拿到吗?”

    ?“谁晓得?你不是说天丛云剑藏在大蛇体内吗?那打倒大蛇就可以拿到的意思,大概是要你自己从尸体里头解剖去拿吧。“瞥一眼无底地渊,源五郎道:“所以……如果你有勇气下去,分解大蛇尸体,神剑就是你的了。“

    ?“神经病,我会做这么没脑子的事吗?一把破剑而已,练武功是要*自己,拿着一两把神兵,就想要天下无敌,这是懦夫才会有的想法。“说得帅气,兰斯洛掉头就走,还在源五郎背上重重拍一记。

    ?“……最起码,等你回去睡一觉养足精神之后,再让你下去拿吧。”

    ?“我?”

    ?“那当然啦,这么多的寻宝故事,你什么时候听说主角要自己去拿宝物的?我是独裁者,有事派手下去做,那也是应该的。“理所当然地这么说着,兰斯洛在源五郎背上重拍二记,对着洞窟口的妮儿、泉樱挥手,就往那边走去。

    ?“老大,我有一个问题。”

    ?苦笑着,源五郎却回想起刚才躲在岩壁凹洞里,撑过冰火激流侵袭的情景。那时,好不容易才在岩壁上击出一个足以让两人藏身的凹洞,才一进去,冰火激流便已经袭来,兰斯洛全然不假思索,一把将义弟推向岩洞,自身却拦在洞口,全力以强天位力量做出防壁,援护内里的源五郎。

    ?那当然并不轻松,在这段时间里,兰斯洛的手臂、肢体,都出现了焦黑与裂伤,只不过在两尾大蛇相继倒下后,他用乙太不灭体催愈复原而已。兰斯洛在登基大典之前,对源五郎所做的威胁,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也因为这样,对于义兄刚刚那样的举动,着实感到几分错愕。

    ?“有什么需要特别谈的吗?我有乙太不灭体,能够马上催愈伤处,回复战力,你却不行,以效果而言,由我去撑,比让你去撑好得多,我认为这是最符合现实的做法。“兰斯洛持续往前走去,口中道:“就算我们两个人做事风格不同,有些对彼此下太满意的地方,但你已经做出选择,现在是与我同一阵线,再怎么说,我们都是结义兄弟,我这么做……需要大惊小怪吗?“

    ?说不出来的复杂感觉,但把这些话听在耳里,感觉却是十分受用。或许这样想有点奇怪,不过在那样的情况下,自己确实感受到了几分兄弟隋。源五郎微微一笑,抢上去也在兰斯洛背上一拍,道:“就冲着这句话,等一下睡过觉,养足精神后,我陪你下去找找吧。“?”什么?不是只有你自己一个人吗?“

    ?“想都别想,那些寻宝故事里头,宝物都是归拿到宝物的那个角色所有,你想要一、二、三、四……随着一个又一个的蛇头出现,兰斯洛和源五郎的脸色坏得无以复加。

    ?“老三,我的眼睛有没有看花?”

    ?“大概没有,如果有的话,那除非我的眼睛也花了。”

    ?“你之前说我们这一战胜算不足一半,现在还剩多少?”

    ?“不知道,你之前提供的情报根本不准,现在根本无法评估了。”

    ?大蛇的苏醒,开始影响着整个地窟,从那地渊深处到周围的岩壁、石乳石笋,都发出一种“呜呜”的震鸣,细碎的石块不住洒落,脚下也随之摇晃起来。这股震波迅速蔓延开去,不久之后,整个昆仑山都开始地震。蛇瞳的森寒目光,很快地就往兰斯洛、源五郎的方向,由最初的一丝模糊,迅速变成了一条金黄直线,充满狰狞杀气,没等两人有所动作,其中两头大蛇就已经张口吐出冲击波,直袭过来。

    ?“不好。”

    ?两人见机也很快,立刻采取防御体势,全力张开气罩挡架,由于相距甚远,这边又是两人合力挡架,所以虽然仓促了些,但仍是从容挡住,并不会太吃力。可是当第三、第四,甚至连第五个蛇头都一并往这吐出冲击波,兰斯洛和源五郎脸色大变,没等那排山倒海般的冲击波轰破防御壁,抢先将防壁全力往前一推,跟着就是没命地往后跑。

    ?“身为当代的一流高手,居然被一头畜生追着跑,老三,你不觉得这样很丢脸吗?“

    ?“你如果觉得丢脸,就别跑在我前面啊。”

    ?“那怎么行?你的九曜极速跑得那么快,如果我不抢在前头,等一下不是被你远远甩在后面?“

    ?拔足急奔,在后头越来越近的剧烈爆炸声中,冲击波狂扫,两人全速往洞口冲去。这世上有些战斗,即使打赢了也不值得高兴,同样的,也有一些就算输了也不可耻的情形,这种时候,任何人都会有着这样的判断。而这绝对是正确的决定,因为从后头传来的声音,两人很明确地知道,洞窟里头的岩壁、石柱,正在颓圮崩坏,甚至连地渊的崖壁都坍崩了好大一块。之前在这座洞窟内的战斗,不管打得多激烈,这座受到神奇结界所保护的洞窟,都不曾因为大蛇的冲击波、火焰、冰霜而受到半点伤害,这也是战斗之所以能够成立的理由。可是现在,洞窟的崩坏越来越明显,这似乎暗示着当大蛇的蛇头觉醒超过两个时,所合并施威的破坏力,已经超出洞窟结界的承受力,如此一来,继续在洞窟内战斗,就会处于相当不利的状态。倘使能像过去那样,只要离开洞窟,大蛇就不会追来,那是再好不过,不然,到较开阔的地方交手,施展轻功腾挪的空间也比较大,比在洞窟中有利,所以兰斯洛与源五郎全速往洞口飙去。

    ?二刚一后,两人几乎是一起冲出洞口,连同本来在洞口的三女,五个人迅速离开洞窟,奔离约莫半里路之后,屏息看着洞窟的方向,静待片刻,等不到什么动静后,彼此相视而笑。

    ?“运气不错,那几个蠢东西好像……”

    ?源五郎一句庆幸话语还没能说完,只听见一声天崩地裂似的巨响,洞窟方向一片烟尘弥漫,大小石块碎落如雨,纷飞砸下。烟尘中,隐约见到几个巨硕形影摇曳晃动,发出“嘶嘶”的裂风声响,当满天尘雾渐渐沉寂下来,出现在兰斯洛等人眼前的,就是一幕让人难以置信的景象。

    ?一、二、三、四、五、六……当数出来的数字超过六,妮儿不禁痛苦地呻吟出声。而最后,众人只能呆呆地望着那仿佛参天而立的巨大蛇躯,还有那以森寒目光俯视着下方一切的九个巨头。

    ?九头蛇!籼大蛇对战至今,就以此刻所受到的打击最大,过去尽管知道大蛇有着强大威力、完美的防御,但总是能想出妥善方法去应对,可是现在看着这九个正在搜寻猎物的巨大蛇头,任谁都是一阵手脚冰冷。单只是一个蛇头,就令己方应付得极为吃力,如若曰疋以数名天位高手围攻一个蛇头,或许还有些微胜算,但别说这时己方的天位高手仅有五人,就算有九个天位高手一起出阵,以一对一,战胜机会也是相当渺茫。

    ?“我们现在怎么办?”开口的,是一直保持沉默的枫儿,构思战术非她所长,所以就用这样的问话,让同志们回过神来。

    ?兰斯洛抹去脸上汗水,道:“不可能有那种真正完美的生物,这头畜生一定也有着致命的破绽,只要找到这一点,我们仍然有胜算。“这句话的鼓励意义多过实质。虽然大蛇有着许多的破绽,力量强大却在离口后迅速衰退,攻击形式也是单纯地由口中喷发,动作上更没有理智可言,但是整体而言,它仍是有着压倒一切的绝对力量,单只是完美体,就足以让兰斯洛等人无能为力,即使真正找到它的破绽,又如何去攻击呢?

    ?泉樱道:“对付蛇类,都是打击其七寸的部位,如果依照放大的尺寸来计算……“

    ?妮儿白了她一眼,道:“什么放大的尺寸都不用算啦,那九只的七寸部位,你想要一只一只去打吗?“

    ?类似这样的情形迅速上演几次,一个战术才被提出二止刻就被战友齐声否决。面对这种超乎常识存在的生物,符合正规常识的战术根本就没有作用,无法实施。大蛇也没有呆呆地停在那里。从千万年的沉睡禁梏中彻底觉醒,更首次破开昆仑山的结界,接触到外界空气,大蛇的动作显得有些呆滞,九个脑袋各望一方,吐着鲜红蛇信,黄金瞳孔眺望着极远处的地平线。可是很快地,呆滞眼神就被愤怒与杀意所取代,它觉得很怒很怒,更有一种不能明白的饥渴与沉闷,当一座山脚下的村庄进入它眼界,里头的生人气息与生命力,吸引了它的注意。

    ?早在山上传来连串剧爆,开始地震时,昆仑山周遭的百姓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只是过去的几千年中,每次大蛇有苏醒危机,不久后总是会被山中的巫女们平复沉睡下去,这次虽然闹得厉害了些,却也不该例外,因此人人都没把这当回事,持续各自的工作,直到大蛇的巨影在山上现身,这才如梦初醒,狂呼大叫,相争逃命。可是这样子的逃跑速度,在大蛇眼中,却是几乎难以察觉的移动,它甚至也不用怎么追赶,稍稍转个方向,张口吐出冲击波,高温火焰肆虐之下,只见得耀眼红光一闪,轰隆巨爆声响起,山脚下出现一个黑色大凹坑,袅袅青烟往上冒升,本来在那里的村子,整个化为乌有。

    ?残酷的景象,让在大老远山上看到这一幕的兰斯洛等人,为之目瞪口呆,特别是看到大蛇缓缓移动,在喷发过火焰之后,张口一吸,数百道蓝绿交织的奇异萤光,像是水中蝌蚪一样,全被大蛇吸进嘴里所吞没,更是让源五郎面如死灰。

    ?“这……那头东西在做什么?”妮儿看不太懂,只是隐约知道事情很不妙。

    ?“这头东西……似乎能藉着吞噬灵魂来补充能量,虽然不知道能补充多少,但是如果让它再这么肆虐下去,昆仑山周围很快就没有活人了。“源五郎苦笑道:“当然不只是昆仑山。要是以这样的速度,让它继续活动,不久,整个出云之国,甚至全日本,都会成为它的狩猎范围,而假若这头理智尽失的东西,有跨海渡洋的能力,那么……“因为顾虑到泉樱,源五郎没有—把话说得很清楚,但谁也知道,当大蛇渡海而去,首当其冲的雷因斯,伤亡将无法估计。

    ?妮儿乾涩着嗓音,道:“嘿,不要随便开这种玩笑,一个搞不好,会导致全大陆灭亡的,你们该不是想要说,区区一条大蛇,比当初魔族大军进犯人间更可怕吧?“

    ?源五郎摇头道:“这就很难说了,不过纪录上的记载,当初九州大战时,魔族那边可没有九个强天位高手。至于这一头……不知道为什么,我宁愿面对九个强天位高手,至少不用撞上完美体,也比较有各个击破的机会。“?讨论一时间没有个结论,大蛇却已经又发现了一个村落,朝那边调整角度。距离太远,兰斯洛等人无计可施,其实就是距离近了,五人联手张设防御壁,对上九头齐轰,正面对撞,多半只是多五个天位炮灰而已。

    ?“兰斯洛大人,我想先行告退。”出奇地,做这要求的竟然是枫儿,“即使在这边,我也帮不上什么,无法直接参子战斗,但如果是帮着疏散,多少还能做一点事……“

    ?说到这里就够了,枫儿晓得兰斯洛并不是那种以欣赏别人死难为乐的人,只不过全力对敌的此刻,无法顾及其他而己,自己这么做,多少也能为他分忧。在兰斯洛的点头首肯下,枫儿与泉樱先后往山下掠去,妮儿微一思索,也要跟着下去,却被源五郎拉住。

    ?“干嘛?”

    ?“不,我只是有一点点的好奇,妮儿小姐不是说,日本人是日本人,死光了也不关你的事吗?为什么也急着下去?—“

    ?“说的时候,当然就只是这个样子啊,可是,当实际看到了,他们实际在我眼前……不管是哪国人,他们都是人啊。我……我没有办法就这么只是坐着看。“抛下这么简短的一句,妮儿便往山下奔去,直追着泉樱的背影,大叫道:“别想藉机开溜,我和你的帐还没算完呢……“

    ?她们三人不但武功强,处事手腕也相当俐落,有她们帮着疏散,应该可以减低不少伤亡。至于被留在山上的两个男人,则是扛下了更重的担子,要在这里打倒动乱的根源。

    ?“老三,我们有另辟战场的可能吗?”

    ?“不容易。李二哥、梅琳老师行踪不明,白起末醒,我们能召集的天位战力,全部集中在这里了,如果要说有什么环境对我们更有利,那就是把战场换到稷下城外,使用最终防御系统,泉樱小姐也使用龙枪。“源五郎道:“不过,还有一个更理想的情形,如若大蛇登陆,整个风之大陆都会受到威胁,以这为大义名份,要求全大陆的天位高手群起合攻,届时你师兄王五、梅琳老师,甚至山中老人和陆游都有可能……“?”那乾脆把天草叫来,大家一起开同学会算了,要不要再送个信给魔界,请大魔神王也来帮我们一把?好歹也是几千岁的怪物,有他帮忙,说不定比李老二更可*。如果事情真能那么理想,我就直接把这头鬼东西送到魔界,从此我们就高枕无忧。“

    ?兰斯洛摇头道:“我做不出这种事。如果让大蛇越洋登陆,不知道有多少人死于非命,我是雷因斯的王,既然是王者,在这里把大蛇停下,就是我不能逃避的责任,所以……我们没有退路了。“彼此都是聪明人,话问到这里也就足够,兰斯洛正色道:“不用再维持笑容了,这里已经没有需要我们鼓励的人了。“

    ?“嗯,我也笑不出来了。”源五郎敛起笑容,遥遥眺望向那盘旋舞动中的巨硕蛇躯。

    ?“那么,还剩下一个战术可用……”源五郎拍拍背上的长形包袱,道:“既然找不到帮手,就只好由我们去帮别人。“

    ?“就信你一次了,希望你这九流军师的计划终于有一次成功的……”

    ?个人战获胜次数、计策成功次数互相比低的两人,一下击掌后,并肩往大蛇移动方向飞驰而去。

    ?

    尽管有十足的心理准备,但是一贴近大蛇肆虐范围,那种冲击波狂扫、天崩地裂似的感觉,仍是给着兰斯洛二人沉重的负担。甫一接近,源五郎重重一掌击在兰斯洛背上,同时,兰斯洛放弃了威力较强的天魔功,全力催运艺成以来未曾用过的乾阳大日心法,集合两人内力后,他手中的风华刀像是个小太阳般骤亮起来,闪烁着耀目金光,璀璨刺眼,一波波热浪开始往旁边散去。

    ?强大的光与热,不但吸引了人们的目光,同样也引起大蛇的注意。几乎是四个蛇头一起回转过来,冰霜、火焰齐喷,之间还夹杂着一种极其腥臭的气味。

    ?(毒?这头东西开始会放毒了?)

    ?这个疑惑出现在两人心中,没能多想,烈焰、寒风已经先后扑面而来。源五郎很有默契地与兰斯洛一击掌,让他借力飞开,但应该同样往旁飞退的自己,却往大蛇飙飞而去。

    ?“喂,老三,你做什……”

    ?兰斯洛相当诧异,因为依照本来的构想,为表诚意,应该是自己主攻,引走大蛇的注意,源五郎则趁隙寻找破绽,怎知道这平时最擅长逃之天天的义弟,今日忽然转了性子。

    ?(九曜极速,今天能不能保命,就要全看你的了……)

    ?心头默默祝祷,源五郎脚下施劲,速度赫然倍增,几乎只是一眨眼,就已经闯过火网、强风,悄没声息地出现在几个蛇头的视线死角。

    ?“这么快都行?”

    ?兰斯洛一惊,从这不逊织田香的神速,还有种种异常表现,他晓得源五郎改变了平时以保留实力为第一优先的作战方针,难得地认真了起来。?无比的神速,瞬间贴至距离敌人的极近处,倘使是一般天位战,早巳一击而胜,然而,对方却不是能以人类道理去估计的生物,当源五郎掠至几个蛇头的视线死角,要以小天星剑攻击时,却同时也把自己暴露在另外两个蛇头的眼前。后方传来空气急剧流动声,源五郎把身法速度再提,以一个几乎是不可能的角度,急降避过直袭而来的两道震波,在察觉到背上衣衫硬化、碎裂时,险些惊出了一身冶汗。

    ?(除了喷火、吐冰、放毒,这东西还会石化吗?石化后立刻碎裂,连救都没得救,这是最糟糕的状况啊!)无暇细想,趁着那两个蛇头刚刚发力完毕,未能回气再喷的空档,源五郎的小天星剑全面发放出去。

    ?与以往由食、中两指并力而发的剑气不同,这次的发放,是以整个身体为中心,朝四面八方喷发着剑气雨。数千道锐利的小天星剑气,疯狂刺击向大蛇躯体,由于目标实在太过巨大,这阵剑气雨的每一“滴”,几乎都毫不落空,全部射在大蛇身躯上。

    ?可惜这阵攻击仍然宣告失败,锋锐的剑气雨虽然命中,却没有突破气罩的能力,在与完美体接触后,立刻冰消瓦解。不只是剑气,就连适才那两头大蛇所喷发的石化冲击波与酸液,掠过源五郎误击向同伴,都在接触完美体后消散。

    ?(真恐怖!这完美体难道真的无法可破?)

    ?想不出足以扭转局面的主意,源五郎急提一口真气,当身形再次由停顿变成急旋,整个身体赫然被一团烈火所包围。与白家的光电腿相同,九曜极速也有着因为冲动过快,无法腾出手来攻击的缺憾,钻研这门绝技多年,源五郎对这一点的体会,比织田香更深,而他所构想出来的改良法,除了倚仗本身的冲撞威力,就是在体外凝聚《烈火》合并助威。?这记深藏不露的绝招一经使用,声威骇人,只见一团烈火在空中高速移动,划破阴暗的雾气,在所经过的每一处,都留下一道璀璨的火焰尾巴。本来九曜极速的威力所在,是*几乎无法被六识感官所捕捉的高速,神出鬼没地袭敌,多了火焰之后,一切移动轨迹清清楚楚,反而不妙,但用在攻击上头,即使维持高速移位的源五郎,没有再发射剑气,但这道火流星所经过的每一处,都造成远逾小天星剑数倍的强大杀伤力。当大蛇张口吐焰,藉着体外火焰护身的源五郎,赫然能够在火壁中逆流疾冲,即使是面对着与冲击波同发的毒雾、酸液,也能够多支撑片刻,一时间,这颗火流星就好像是一个所向无敌的存在,纵横来去,无物可挡。然而,当前方出现相反属性的冰霜,刺骨寒风伴随着霜雪一同袭来,纵然是源五郎也没法再横冲直撞下去,速度整个慢了下来,火势也不如先前旺盛。大蛇早已经没有了理智,但却仍维持着起码的兽性与直觉,当发现这方法可以有效遏阻那只在身边不停飞绕的可侩蚊蝇,它们以冰霜为主攻,辅以其余的毒雾、酸液,以冲击波疯狂地扫出去。

    ?大蛇轰出口的力量,本会随着距离而急剧减退威力:但是当两、三头轰出的力量柱合并,那股力道赫然能够维持得更久,减退得更慢。察觉到前方涌来的力量浪潮完全没有衰退,特别是当第四、第五个蛇头也一并张口开轰,那力量甚至瞬间增幅超越了强天位,源五郎哪敢硬接,散卸去全身火焰,以最快速度险险避过。

    ?但是麻烦也随之出现,因为大蛇慢慢地压*过来,收拢了包围圈,当九头大蛇以完美体作为拦截防壁,在避免相互碰撞抵消的同时,一起朝内圈施加压力,被缩减活动空间的源五郎,就无法再发挥九曜极速的长处。

    ?“老三,辛苦你了!”

    ?在被逼到绝境之前,战友终于伸出援手,自天而降的兰斯洛,因为源五郎正吸引住大蛇注意力的关系,幸运地没有成为九头大蛇张口齐轰的集中点,甫一闯入大蛇的包围圈内,鸿翼刀劲在大日功的鼓催下,化作一道道热浪,猛往四周攻去。耀眼而充满纯阳正气的金芒,对于千万年栖居在无边黑暗的诅咒生物来说,就是一种很惹它们厌恶的东西,大蛇不约而同地发出愤怒的嘶鸣,下意识地闪躲这些乱射刀芒,。找寻敌人力量的源头。雄姿英发一式,是鸿翼刀中专门用来以寡击众的招数,只见金黄色的刀芒,如波涛般狂袭向大蛇,虽然全部被完美体给瓦解,但是所制造出来的炫目光华,却遮蔽了大蛇的感官,令兰斯洛能够把握时机冲进去,与近乎精疲力尽的源五郎会合。

    ?“怎么样,还活着吗?”

    ?“泛么晚才来,差一点就要被大蛇给吞了……”

    ?“话不要说得太早,我们现在仍然大有被吞的可能。”

    ?连抱怨的短短时间,也变成了一种奢侈,因为这一下攻击失手后,源五郎和兰斯洛就陷身于九个蛇头的包围中心。在这位置,看得更是清楚,只见下方一条无比巨硕的蛇尾,连结着九具蛇躯,婉蜒盘绕,蛇信发出“嘶嘶”啸声,情形比被九个天位高手包围更加恶劣。

    ?九个蛇头围绕成圆,位置上有高有低,无隙可趁,往上、往下逃窜,只是让自己成为九头联攻的集中点,最是不智,而当大蛇的攻击即将要发动,剩下来的策略,就只剩一个。

    ?再次联手起来,源五郎卸下了直背在背上的长形包袱,卸去了罩在外头的结界法咒,往上一抛,与兰斯洛一起隔空出掌,重重击在上头,同时不顾一切地发劲逃跑。

    ?蕴含着大日功的气劲,在击中包袱中那事物时,再次金芒爆闪,化作千万道太阳般的强烈光华,大蛇的目光全都被吸引过去,张口攻击,忽略了下方奔逃中的两名敌人。?紧跟着,仿佛星体炸裂开来的光亮,整个绽放开来,在大老远处忙着避难、疏散的地方百姓,只看见山上一道火红的蕈状云笔直冲天,将大半个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红色,热浪、暴风、冲击波,骤然亮起的红云,甚至把那九道伟岸身影也为之吞没。

    ?“果然还是用了那个东西……”

    ?妮儿喃喃说着。这是昨夜和太研院改造兵器一起送来的东西,一枚经过强化制造的中子炸弹,爆发时除了强大威力,更会感染生物的有机组织,是一种变相的剧毒,好处是事后不会对环境造成二度污染,是太研院继内战时期的改良核弹后,进一步开发的产品。

    ?在商讨对付大蛇的策略时,兰斯洛就已经想到使用太古魔道兵器,虽然不敢肯定能产生多少作用,但面对这样过于强大的敌人,手上筹码是越多越好。与完美体接触后,众人便不认为这种程度的太古魔道兵器能帮上多少,可是只要善用,仍是能帮助战术进行。

    ?及时避开风暴的锋头所在,兰斯洛与源五郎合力,将九曜极速的速度推至极限,两个人化作一道光影,瞬间脱离风暴范围,却未有丝毫停留,笔直奔出数百里外,把仍在山十的妮儿、泉樱远远抛开,直到昆仑山成为背后的一抹绿影,这才停步下来。

    ?“跑得这么远,够了吗?”

    ?“不清楚,可是应该够了吧,那个东西的天心意识又不是很好,没理由这样还找得到我们。“源五郎气喘地回答,连番虚耗,又都足以最耗真气、体力的方式作战,加上这样子刹那间挪移数百里的辛苦劳动,才一停步,整个人险些累得滚倒在地上。

    ?“如果找不到我们,那么它会找些什么人出来呢?”

    ?“等着看吧……?兰斯洛一把背起源五郎,隐匿自身气息,缓缓地往昆仑山方向行进。即使眼中只看到一抹绿影,但从天心意识的感应,他“看到”那九道如山如岩的巨硕身躯,经历那场把数十里内移为平地的大爆炸,夷然无损,重新耸立起来,发出愤怒不已的嘶鸣声,九双黄金眼瞳往四方搜寻着敌人。目光水平横冲,在山脚下,它感应到很多的生人气息,这些蝼蚁般的东西,确实刺激了它的怒气,可是仍然不是那一直向它挑衅,最令它想要撕杀的目标。

    ?数白里的距离,对强天位高手来说,并不至于难以追踪,但是在一个理智尽失的猛兽身上,却足以令愤怒的它找不到敌人所在。两只苍蝇飞逸无踪,越益高涨的怒气无处发泄,大蛇仰天狂啸,一道巨大火柱笔直冲上云端,将整个天空点燃成一片烈火云海。

    ?蓦地,大蛇停住了动作,虽然很细微、虽然经过了特别的压抑,但是就在周身数里内,它感应到了一股气息,一股和刚才那两只苍蝇之一极其相似的气息,虽然仍有着不同,但是那种炽热、刚猛、如天上白日一样的烈阳感觉,却是别无二异。?生物最直接的反应与判断,大蛇将这股气息判断为敌人,而将满腔怒气全部发泄在上头。

    ?大蛇的怒啸,化作疾风,狂吹着周遭,原本就已经在剧烈震荡的大地,现在更是左右摇晃起来。适才烧向天空的火壁,这次以更近的距离,笔直烧向地面,炽热的高温,还没与地表接触,所有草木已经灰化飞去,地面更融化成浆,下住往两旁散开。

    ?“畜生!”

    ?一声愤怒的呼喝,在火焰破开地层之前,一道红影破地飞出,笔直往上冲去。从这场战斗开始就一直潜藏在地底的多尔衮,却因为大蛇的攻击,不得不现身出来。兰斯洛以大日功催动鸿翼刀时,地底的他已经觉得不对,因为虽然同样是破不了完美体,但天魔功无疑就此大日功更强横,为何兰斯洛舍天魔功不用,却催起大日功战敌?这是多尔衮所不能理解的事。

    ?而当源五郎带着兰斯洛高速移位出数百里外,多尔衮更有一种中计的感觉,尽管还无法明确知道中了什么计,然而,在这每一分体力都很重要的关键时刻,源五郎没理由做出这么大耗功力的无意义举动。

    ?答案很快就显现。任谁都想得到,会在雷因斯一方与大蛇两败俱伤后,出来占渔翁之利的多尔衮,不可能离战场太远,定是藏身在随时都能出手影响战局的近处。全力对付大蛇的兰斯洛与源五郎,没有半点余力再招惹强敌,但是只要巧妙设计,他们一样可以成为坐收渔利的一方,正如此刻,远远地听见多尔衮的怒吼声,两名义兄弟对击一掌,险些笑疼了肚子。?“我师叔的武功好像比我们都高,不知道他的情形怎么样?“?对于多尔衮的来历、武功,兰斯洛之前向源五郎询问,另外一方为了不多给他添加心理负担,则是以“多尔衮是日贤者皇太极的师弟,两人当年交情很不好“来解释。

    ?“刚不可久,应该撑不了多久,反正*近一点去看,就知道答案了。”源五郎说完,抬头望着天色,和不久之前比起来,乌云比适才都多,脚下的震动也比早先更加激烈。?扶着源五郎,兰斯洛与他一起缓步前进。身上衣衫早巳湿透,像是刚从水池里出来一样,大量的疲劳化作汗水,持续地为身体增加压力。不过这算不上什么,因为比起过去的苦战,所有衣衫被鲜血所打湿,现在的疲劳简直像是天堂。这场战斗还没有结束,两人调匀呼吸,希望尽快回复体力,重返战场。

    ?稍事歇息,两人隐蔽气息,重新飞回昆仑山,观看整体战况进行。还在数十里外,就见到火光冲天,风雷鸣啸,除了大蛇所喷发的燎天火壁,还有一道灿烂金光,任那火壁的光焰再强,也是掩它不下。

    ?“好厉害,大日功也能这么用吗?别的不敢说,至少和陆游单挑绝对不会输。“看着眼前的景象,兰斯洛不由得赞叹起来。多尔衮的武功,较己要高出一筹,这点自己早巳心里有数,不过看他将人日功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几乎是以自己不曾想过的方式在战斗,心里仍然是非常佩服。一抹红影在空中飞快移动,闪躲大蛇的扑击与口中力量波。和早先只顾着闪躲、无法正面游斗的源五郎不同,多尔衮确实是以一人之力,单独和九头大蛇对战,速度上不及九曜极速,多尔衮的闪避动作险象环生,好几次都是被火壁、冰霜喷个正着,却凭自身力量从冰火冲击中强行破出。?多尔衮双臂一振,红袍翻飞间,数个耀眼光球出现在他周身,每个都有头颅般大小,白芒环绕,火光流转,赤焰飞腾,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太阳,与东方家六阳尊诀的“灿烂今生”有异曲同工之妙。

    ?光焰燃亮了周遭空间,即使相隔大老远的距离,兰斯洛仍是感受到那烈阳罡球内所充塞的沛然元气,不知道要灌注多少能量,才能有如斯效果。随着功力鼓催,烈阳球出现得越来越多,当数目增多到八个,便在多尔衮身外圆组成环,飞旋曲绕,把他的护身气罩进一步强化。喷近身边的火焰、冰霜,赫然被这道高度集中的八阳气环拒诸体外,无法稍有寸进;至于威胁较低一层的酸液、毒雾,更是还没贴近,就被蒸发殆尽。

    ?“真行,这样子把真气集中使用,威力起码提升了一层。如果不计天心意识,单*纯力量比拚,恐怕就算遇到强二个天位的敌人都有一拚之力。“兰斯洛道:“不过,有点奇怪,这样子的武功,奸像是专门用来对付比自己更强一个天位的敌人用的,我这位师叔不是这么恋战成癣吧?“

    ?回答不上来,源五郎只是凝神调息,希望尽速回复体力。?另外一边,局面又有了变化,不甘只是一味挨打,身陷重围之中的多尔衮,悍然反攻。?手臂一振,圈绕成环的八颗烈阳焰球贯串成链,抖将开来,仿佛就是一道长兵器,而当他再次以真气灌注,只见烈焰飞腾,鲜红的血焰轰然绽放,变成了一把数十尺长的烈焰刀。?

    大蛇吐出了高温火焰,与烈焰刀对撞,和那百余尺长宽的火壁相比,烈焰巨刀的尺寸还显得不足,但却在两道火焰对击的前一刻,笔直的火刀忽然改变形状,弯曲如蛇,巧妙地绕过火壁。

    ?强劲冰霜是第二层阻拦,但是火刀却在与冰霜接触之前,忽然缩短,就此巧妙地避开。几下转折,烈焰刀已经结结实实地劈斩在大蛇身上。

    ?第一轮碰触,受到完美体力场反激,烈焰刀立刻崩溃四散,不能成形,然而多尔衮却另行变招,在烈焰刀斩击威力尚未完全消散之前,将剩余的火焰刀刀进散开来,化作四道龙形火柱,张牙舞爪地飞击向大蛇。?轰然巨爆声响起,大蛇的雪白鳞片上,赫然多了二抹红印,虽然一闪即逝,但却确实存在过,而且大蛇也发出了疼痛的呼啸。

    ?“找到了!”

    ?同样的惊呼声,从兰斯洛和源五郎口中嚷出来。不出所料,多尔衮策划这件阴谋多时,又曾两度旁观兰斯洛等人与大蛇的激战,有所心得,必然已经发现了某些大蛇的破绽。

    ?就如同在攻击时有力量减退的缺点一样,大蛇的完美体也并非完美,而有着一般护身硬功常有的几个缺点之一:无法在第一重力道尚未化消之前,承受第二重力道的冲击。

    ?这缺点兰斯洛之前曾经猜测过,但还来不及出手证实,就被大蛇打得抱头鼠窜,没有试验机会。现在,多尔衮从之前众人的失败中得到经验,出手一击,成功突破了完美体的防壁,击中了大蛇。

    ?“好家伙,只要知道方法,那就可以解决了。”

    ?终于知道了突破完美体的方法,兰斯洛显得斗志高昂,吸一口气,扬起风华刀,就要飞上前去,却被旁边的源五郎一把拉住。等一下,事情有一点不对。源五郎的表情相当慎重,让兰斯洛有所警觉。

    ?“你师叔的这种打法看起来威风,但却完全是透支体力在作战,虽然他斗志惊人,但也没理由能够挺到现在。“源五郎道:”没发现吗?我们的体力、力量,回复得太快了。“

    ?确实,本来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迅速回复精力,真气就像未曾耗损过一样,充盈体内,令得整个人精神饱满,有一种想要大呼大叫的冲动。为什么体力会这么快回复?自己并没有吃什么药,也没有作什么特别举动啊,而且,与其说是体力回复,这感觉更像……

    ?不只是兰斯洛,在场的所有天位武者,甚至是没练过武的一般人,有些都感受到这股不,寻常的身心悸动,自己的力量,正在增长……

    ?“大蛇动,地窟开,如果这个说法没错,那么……”目光冲向昆仑山,源五郎道:“地窟已经打开,我们迟了二步了。”

    ?彷佛是为这句话作注解,脚下地面开始左右摇晃,甚至可以说颠簸起来,强烈的地震,在昆仑山方圆数百里内的地面上撕扯出裂痕,同时,一道赤红飞焰笔直冲向天空,不是大蛇的吐焰,也不是多尔衮的烈焰刀,而是昆仑山其中一座山峰轰然爆开,滚烫的岩浆与灰尘,挑衅似的朝天生喷发……

    ?“喂,你师哥在做什么?一个人躲在那边画魔法阵,一面画还一面那样子托着下巴傻笑,看起来奸诡异啊。“

    ?“他在傻笑?我看看……喔喔,这是很有名的死神的微笑啊,你真有眼福,这个笑容在炎之大陆上很有名,很多人想看还看不到啊。“

    ?“为什么?”

    ?“因为……他每这样笑一次,敌军起码就要少十万条人命……不过这里是风之大陆,我师兄目前人畜无害,不用担心。“

    ?“……算了,异大陆的事我管不着,将来要是有机会,我招待你去魔界七日游。“

    ?地面的激烈晃动,打断了两人的谈话,韩特放下杯子,朝西方眺望。震动的源头是在那边,本来以为小小地震很快就会停歇,但是已经一刻钟多了,地震却是越来越强烈,海上的波涛之大,也已经到了扫人酒兴的地步,显然事情不如自己预估得那么简单。昨大白家曾有一封紧急联络,要自己把一批太古魔道兵器运到出云之国,但自己因为忙着与老友喝酒,不愿意参与雷因斯与日本两边的斗争,因而推辞了这单生意。从军火的数量与规模来看,那只臭猴子肯定是打算在那边大干一场。

    ?仰望天空,自己头上烈日当中,碧蓝天空像是一片美丽的汪洋,与身边的万顷波涛相映成趣,海天一色。但是瞥向出云之国的方向,只见那边尽是被浓密的乌云所掩盖,隐隐有电光闪动,情势诡异至极。

    ?(搞什么?猴子在那边打天位战吗?日本的天位高手……天草或是织田香,打起来用得着这么惊天动地吗?)

    ?地震的感觉也很不对劲,起先像是以出云之国的方向为源头,一波波的震波往外头传开,可是现在的感觉,却像是四面八方出现了十几个震源,抖荡不休,交相传递增幅,让地震越来越激烈,只怕大半日本现在都笼罩在这场地震中。而且,这种天崩地裂的不祥感觉,自己似曾相识,奸像以前曾经在哪里经历过……对了,当日在阿朗巴特山,封锁天地元气的洞窟开启,那时候的感觉,就与现在极为类似……

    ?想到那场让人极为不快的回忆,韩特霍地站起,将手上酒杯抛掷人海水中,溅起一片涟漪。不想去搅浑水,但是又觉得这件事情不能坐视不管,韩特皱起眉头,心中一时拿不定主意。

    ?“别多想了,既然想去,那就去吧。”

    ?一只手掌搭上肩头,背后友人开了口,清明的双目中已经看不见丝毫醉意,冶冽眼神如剑如锋,笔直望向前方。

    ?“自从暹罗城分开,到现在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了,难得几个兄弟这么齐,我也该去看看那几个臭东西了……“

第一章 束手无策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艾尔铁诺边境升龙山位于艾尔铁诺和武炼的边境地带,周围被蛮荒森林所包围,人迹罕至,升龙山长年云雾缭绕,看上去像是一座笔直参天的青色巨柱,大半个苍郁山峰全部都深埋在云里,仰之弥高,特别是间歇响起的龙啸,威传百里。

    由于是龙族的根据地,附近数十里之内,各类飞禽走兽都感应得到山上的凛冽龙气,相争走避,龙族本身也拒绝外人的*近,就以这样子的封闭型态,度过了千万年之久的漫长岁月。入云的山腰上,百余头不同体型、颜色的飞龙,盘旋翔动,发出威猛的龙啸,震慑四方。山腰丛林间的村落,是龙族世代居住之地,附近的山林洞穴中,则是各类飞龙栖息的所在,只要闻得主人呼哨,就会赶来。飞龙是寿命极长、生育力极低,数量又非常稀少的生物,即使在升龙山上,飞龙的数目也不多,年前和天草四郎遭遇时,折损数十头,大大伤及了升龙山的战力,尤其令龙族感到痛惜。

    族长紫钰在北门天关一战中失踪,生死不明,但族人们的反应看不出多少担忧,甚至可以说丝毫不受影响。原本在紫钰病体痊愈、自杭州返回升龙山之前,龙族事务就由三大长老联合执掌,有没有这个族长的存在,其实并没有太大差别。

    相较于紫钰持重谨慎的态度,新一代的龙族人早已感到不耐,期望能以更快见效的方式,重新取回龙族应有的荣光和尊崇。如果不是因为对外界的大批天位高手有所顾忌,自恃龙骑兵威力举世无双的他们,早已采取实际行动了。

    不过,等待已久的时机终于到来。每一名龙族人都知道,三大长老已经与艾尔铁诺当前最有势力的权臣共谋合作,预备结合双方力量,镇压整个大陆的混乱局势,在奠定艾尔铁诺霸权的同时,也让龙族荣光重新显赫于世。

    而对于当前的天位高手,他们也有了应付的策略。

    只要想到这一点,每一名龙族人都会忍不住地望向升龙山的密窟。昔日传自赤龙神之血的圣物、堪称是龙族至宝之一的黄金龙,在得到外人帮助,取得魔法技术突破后,如今已经可以繁殖,并且很快就会有结果。而当新编组出来的黄金龙骑团出现于世,龙族就会得到新生,再次得到这块大陆上所有生物的敬畏。

    自豪之余,龙族人偶尔也会抬头望向上方。升龙山的山腰部分,是龙族的居所,长年缭绕在云雾之中,但是更上方的山顶,已经傲立于云海之上,不受雾岚遮挡。传闻中,龙族人的祖先,赤龙神座下的五大龙神,就栖息在这与尘世彻底隔绝的圣地峰顶,祂们拥有着寻常生物梦也梦不到的强大力量,然而,传说终究只是传说,龙族千万年来除了族主,谁也不敢踏上圣地一步,谁也不敢确定,升龙山的山顶上,是否真的有五头龙神栖息?

    长年封闭,禁绝任何生物探索的绝峰,连龙族人自己也无法进入。除非是继承了圣母龙血统的龙骑士,其余的龙族人,即使是尊贵的长老们,只要一碰触到圣地的结界,立刻就会被弹出百里之外,或者直接四分五裂。

    可是,在龙族人全然没有察觉到的情形下,这已经静寂千万年的绝峰,今日赫然有了访客。

    一切的强力结界,对她都起不了作用,因为只要是和魔法有关的事物,在她之前,就只是随手可破去的东西。同时,针对生物所布下的结界,也不可能对「非生者」产生什么效果。

    彼此的交谈,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讨论因为双方立场的坚持,并没有得到什么结果,而相较于她细细的甜美嗓音,对方的每一句回答,都与天地共鸣,卷动狂风,排啸四方,震得下方云海起了阵阵涟漪,不住朝外头翻滚而去。

    这种闷雷似的声响,听在下方龙族人的耳里,想必会以为山顶正在雷电大作吧,也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威势,龙这种生物才会傲居于万物之上,俯视着这块大陆。

    自己没有实体,应该说是此刻最大的幸运了,因为若非如此,单是近距离承受这些沉雷轰响,耳边一个接着一个的霹雳大作,自己恐怕就要给震成内伤。

    「……吾等的存在,只为维持这块土地上的平衡,避免有超越常理的存在出现,或是异大陆力量入侵。日本并不属于风之大陆疆界,吾等不愿也无法干涉。」

    黄金色的龙瞳,光是那颗眼睛,已经比自己半身还要大,面对着如此巨硕的生物,想要据理力争,还真是需要些勇气,然而,自己也有不能轻易退缩的理由。

    「我明白,然而,即使是神明,也有应该担负的责任与义务吧?现在在日本的那一位,难道不是你们的责任吗?」

    目光缓缓望向东北方,在那层层云朵之后的千万里,丈夫与姊妹们想必正陷入苦战吧?为了支持他们,为了让这场一面倒的战斗有转机,自己也必须努力才行。

    「乱七八糟,到底是在搞什么?昆仑山是火山地带吗?」

    瞪着眼前的情境,妮儿一面指挥居民往安全的方向退避,一面恨恨地说着。

    地震像是没有休止一样,持续摇晃着地面,空中狂风大作,浓密乌云急涌而来,遮天蔽日,把一切笼罩于黑暗之下,但受到高密度能量激烈撞击的影响,乌云里头电光乱窜,不停地发出爆裂声。

    应该是黑暗一片的环境,却被其它的闪耀光源照得亮如白昼。火红的滚烫岩浆,从迸炸开的山峰顶上喷出,沿着山线迅速流下,将沿途所碰触到的草木竹树,全部点燃起火,继而吞没在滚滚岩浆流之中。

    比起岩浆,正在激斗中的双方,则是焕闪着更强烈的锋芒。多尔衮的烈焰刀,火光飞腾,变幻无方,以各种刁钻角度,突破大蛇的防御,重重击在敌人身上,迸闪出朱血一般的鲜艳赤色。

    高温火焰、刺骨冰霜等等的强大能量,一波又一波地自大蛇口中喷发,每一次发射,就是长长一道力量之墙,厚实高耸,无隙可趁,令得全力猛攻的多尔衮,不得不闪身退避,或是被迫撤刀回防。

    攻守之间,均是极为抢眼的杰作,看得在大老远旁观的兰斯洛血脉贲张,把风华刀一摆,就要上前帮忙,只是才一跨步,就被源五郎拉住。

    「等一下,要帮忙也要看人啊,你师叔是这么的……加上被我们设计之后,怒气冲天,九成九会趁你和大蛇作战时,背后给你一刀,到时候你就等着当大蛇点心吧。」

    源五郎摇头道:「要帮手是可以的,除非几个强天位高手一起合作,不然胜利无望。可是,至少我们要确定,你师叔除了杀蛇之外,已经没有多余力气来捅我们,那个时候动手,才对我们有利。」

    「嗯,你说得有道理,那么我们就是在这边继续看吗?」

    「元气地窟已经开启,在打倒大蛇之前,我们不可能把它关上,既然你也觉得力量在增长,那就趁机会去适应、掌握这股力量。」源五郎狡狯地一笑,道:「帮忙的方式,并不只是一种,除了参战,我们应该还有些别的事情可作。」

    「你是说……」

    两人对望一眼,很快就有了决定,开始了动作。

    和这两个有闲暇时间在下头休息的小辈不同,在半空中苦战的多尔衮,根本就是陷身于一场灾难。

    原本只是打算躲在地底,伺机而动,不但可以坐收渔人之利,甚至有可能在掌握破绽后,给予这八歧大蛇致命一击,怎知藏身位置被大蛇所发现,不但所图成空,而且还被迫离开地底,与大蛇交锋。

    早先源五郎与兰斯洛联手,对上这九头大蛇,也不敢正面揽其缨,而是*灵活身法游斗,但不擅长高速身法的多尔衮却是正面抗敌,以一己之力,独抗那每一个蛇头都不逊于自己的九头大蛇。

    *着自己的强绝武功,还有老辣的战斗经验,多尔衮将大日功发挥到极限,烈焰刀纵横来去,所向披靡,纵然大蛇神威,也无法将他压下,远远望去,一个渺小的人体,单独对抗一座庞然巨物,威风有若天神。

    但这却只是假象,大日功本来使的是纯阳正气,如同王五那般,以和煦大日,不急不徐,光化万物,但在多尔衮手上,为了追求更为霸杀的强横威力,将大日功推向另一个极峰,虽然威力更霸、更强,但却出现了耗力过大、后劲不继的隐忧。

    如果是和自己级数相若的对手交战,那么高度集中的大日功,所爆发出来的杀伤力,可以在极短时间内速战速决,把敌人压下、解决,令得隐忧不显,可是对上更胜自己一筹的敌人,战斗不得不延长进行时,他的缺点也就开始暴露。

    一如此刻,纵然从外头看起来,多尔衮仍然能维持有攻有守的形势,但事实上他却自知不利。以这样的形式催运大日功,相当地损耗自身真元,估计再过不久,就要被迫反攻为守,届时面对大蛇的反攻,气势已衰的自己将再难为继。

    瞬间于同一处连续攻击,确实可以突破大蛇的护身气罩,但要造成效果,至少也要是强天位程度的出力,想偷懒一点都不成,更何况大蛇鳞甲甚硬,自己的烈阳劲突破气罩后,已是强弩之末,击打在雪亮白鳞之上,徒然耀闪着火光,起不了多少作用。

    这样子战下去,自然是有败无胜,大蛇九头齐轰的气劲交集,力量远远不是自身所能承受,特别是面对那些不同属性的攻击,相互增补威力,烈焰刀所能推出去的距离也越来越短,渐渐无法突破火壁、酸液的阻碍。

    不过,除了理性考量之外,多尔衮更有一种无法用理智去估量的斗志。

    或许该说是一种武痴的本质,面对战斗、置身于杀戮当中,令他无可抑制地处于高度亢奋中。眼前的敌人越强,他的战意就燃烧得越旺盛,人生于世,难得碰到这样子的强悍生物,如果不能放手一搏,岂不是抱憾终生?是以明知道久战不利,仍是一口气狂攻过去。

    然而他也不至于完全失去理智,除了眼前强敌,其余敌人的动向,令他心中难安。主客形势对调,本来在与大蛇苦战的敌人,现在跑到一旁乘凉,他们会不会偷袭自己,这件事难说得很,自己不得不分出多余心神去注意。

    忽然,一阵喧闹声音传入耳里,远遁到远方的兰斯洛和源五郎有了动作,两个人在数十里外疯狂鼓掌,高声叫喊。

    「师叔,你真了不起,勇猛强悍,实在是弟子的楷模。」

    「多尔衮大人,你好样的,单枪匹马杀蛇,我们小辈佩服得五体投地,将来一定要向您好好请教。」

    「能把大日功使得这么威风凛凛,比我师兄更霸道,师叔你果然是真硬汉,我他妈的太崇拜你了。」

    「了不起啊,偶像!多尔衮大人,你确实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子、真男人!加油,不要放弃,我们买你赢啊!」

    「再加把劲,砍重一点,师叔,不要害得我输钱啊,必胜、必胜,师叔、必胜!」

    一句一句摆明是看好戏的揶揄,传入多尔衮耳中,险些令他气炸了肺,斜眼瞥望过去,只见兰斯洛、源五郎坐在大老远的一个土丘上,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两坛酒,正自举坛痛饮,跟着就对这边拍掌叫好,挥手致意,就好象正在看一场精采的擂台赛,只差没有喝得高兴,把酒坛也扔上来。

    「两头狗畜生!」

    让人怒火中烧的景象,多尔衮气得甚至忘了自己还在战场,就要飞身过去,将这两个敌人一一斩杀,可是身子才一动,就被大蛇的火焰轰个正着,整个人都被火焰吞没,当下只得敛起心神,运劲护身之余,全力应战。

    (两头畜生!不把你们像狗一样地屠杀,这笔帐不能算完……)

    怎样愤怒也是没用,兰斯洛两人继续以这样的方式,远远地加油,希望这位强手主将能够在战斗中,把大蛇的弱点逐步暴露。

    另外一方面,没有能力参与战斗,在山下忙得不可开交的三女,则是全神灌注于疏散人群的工作上。

    从整个昆仑山脉的河水山泉尽染赤红开始,附近百姓就已经知道不对,只是根据千百年来的经验,他们都固执地认为山中巫女、神官们,会一如过去那样地让大蛇沉睡,一切重归平静,哪知道地震越来越厉害,各种异象不停地出现,到最后天崩地裂,仿佛末日到来般的景象,甚至连大蛇都破山而出,这才知道事情不妙。

    要让这群世代居住于此、朝夕务农的村民,拋下赖以为生的土地逃跑,并不是件容易事,但总之就是凛于大蛇凶残,在泉樱、枫儿的分头疏散下,人们开始缓缓移动。

    泉樱的气度沉稳,枫儿见惯了大场面,两位大美人儿不慌不惊的态度,确实的稳定人心,舒缓了百姓的恐慌,让疏散行动不至于失去秩序。妮儿就比较使不上力,不会说日语的她,即使要向人解说什么,也只会越闹越忙,因此便飘身于空中,向撤退中的人群指引方向。

    「上面战得好象很激烈,又看不到兰斯洛大人,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相信夫君,他一定没问题的。」

    没有太多的时间,枫儿和泉樱这样简短地交换两句,让彼此心安。这样的动作,看在上方妮儿的眼中,实在让少女感到不解。

    如果依照兄长的解释,之所以不对这蜥蜴女动手的理由,是要利用她去对付大蛇,耗损这九头怪物的气力,那么,现在在与大蛇战斗的,就应该是她才对,为何自始至终,都是兄长和小五在卖命,这女子却好整以暇地作着轻松工作呢?

    而且,看她的表情,似乎对兄长非常地关心,单从那种神情来看,绝对不是两个感情不深的人所会有,换言之,在自己到来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她与兄长之间……

    (不,这个样子下去,哪里有天理?如果没有别的人肯作,那么,就由我亲自来把她给……)

    瞥向泉樱的背影,妮儿把手握紧成拳,考虑着由自己出手,趁着对方没有提防时,给予她致命一击的可行性。兄长和小五正紧盯着大蛇那边的战况,如果自己出手,他们绝对来不及阻拦,而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形下,这一击有着很大的成功率。

    (只要一击,就可以报弟兄们的仇了……)

    越想越是觉得蠢蠢欲动,虽然知道现在处于非常时刻,不可以意气用事,要顾全大局,救人为先,可是看着蜥蜴女的身影,枯耳山上的回忆一幕幕自脑中闪过,妮儿气得握紧了手,竭力压抑那不住拍击胸口的狂愤。

    「不好啦!岩浆下来啦~~」

    地上民众的惊呼声,让妮儿惊醒过来,只见山头的岩浆喷发越益激烈,流速增快,其中一道沿着山脊,几乎是笔直而下,烧毁房舍,填越山溪,已经快要蔓延到山脚。以速度来看,很快就要追上殿后的民众,届时便是惨重伤亡。

    不是想其它事的时候,妮儿镇定下来,心内略一估算各种招数的效果后,朝岩浆漫流的方向飞掠而去,越过一群又一群奔逃中的人民,口中低声吟诵法咒,碧蓝色的波光在身边闪耀,开始祭起了双重禁咒曲,预备发动深蓝的判决。

    「自九幽地渊之底复现,我以自身鲜血为誓,传承彼幽暗之力……」

    乍见到这片蓝光,泉樱不由得一呆,只觉得恍惚之间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究竟在何处见过,一些朦胧的印象,在脑内掠过,好象想起了什么,却又完全记不起来。

    (我过去……曾经见过这一招?曾经挨过这一招吗?这么美的蓝色光泽,我曾经看过吗?)

    看着妮儿周身闪耀的蓝宝石光华,泉樱呆呆地站着,一时间全然忘了身外之物。

    「赐予所能触及的一切,彼之判决!」

    法咒在妮儿唱诵完毕、双臂挥出的剎那间发动,蓝白色的光球,迅速增大了体积,形成气墙与冲击波,对着岩浆涌来的路线推去。纯以力量来算,这一下并不会比天位力量要强,但是属于黑暗法咒所带有的寒气,却是镇压岩浆热流的绝妙利器。

    两边一接触,滚烫的岩浆很快地冒起袅袅青烟,变成黑晶状的半固体,跟着被深蓝判决的冲击威力一推,整个倒卷回去,笔直往后推送,一下子就倒推了半里,暂时遏止了岩浆奔流的危机。

    全身被瑰丽的宝蓝色光华所包围,妮儿绑在脑后的马尾束发,也随之飘扬起来,焕发着明耀而深邃的蓝光,一闪一闪,看在忙于奔逃的群众眼中,就像是一名不属于这世界的女神,以其独一无二的方式,呈现着美丽的姿态,不少人甚至看得忘了奔跑,对着这幕景象,开始祈祷。

    假如妮儿察觉到这件事,想必会乐得手舞足蹈吧,不过猛盯着山上各处岩浆奔流位置的她,心中只是在计算,应该移动到哪边,继续阻止岩浆奔流,或者,直接杀上喷发中的火山口,设法将之封闭,彻底封住岩浆。

    无奈,这道宝蓝之幕实在太过耀眼,不只是山下的人群,就连山上正在与敌人缠斗的双方,都注意到了妮儿的存在。多尔衮以一敌九,战得正自痛快淋漓,又不住听着兰斯洛两人的吶喊加油,一股怒气直冲脑门,根本无暇去管﹔但大蛇察觉到这道蓝光之后,其中一个头立刻转过方向,朝这边喷出极冻冰霜。

    「啊,糟糕……」

    寒气扑面而来,速度实在太快,正在施放深蓝判决的妮儿,全然来不及收手撤招,当下唯有将力量集中,径自以法咒威力抵御冰霜。

    过去,深蓝的判决曾经数度为妮儿扭转败局,发挥出连双方当事人都意想不到的强大威力,可是那毕竟不是常态。威力仅仅限于地界的双重禁咒曲,无法发挥出深蓝判决应有威力的千百分之一,之所以能挫败天草、击破五极天式,那全是凭着咒术中传自深蓝魔王的气息。

    此刻,大蛇的冰霜轰击中既没有混合法咒增威,也不是任何黑暗系的术法,而是百分百纯力量的冲击,这股强大威力,就连兰斯洛、多尔衮这样的强天位高手也要先避其锋,更何况是只以地界力量去抵抗的妮儿。

    冰霜与深蓝光幕一接触,便将光幕撕毁破入,直向妮儿攻涌过去。施展中的法咒被破,妮儿不及回气,只能拼尽眼下能凝聚的力量,交叉双臂,抵挡这一记雪崩云裂似的冰霜冲击。

    整个身体为之血液僵凝,眉发瞬间结冻,但是在这些感觉之前,剧烈痛楚先撕扯着少女的痛觉,手臂、小腿、小腹都被那夹带强大威力的冰霜击破出血,涌出来的血液却又马上被冻住,待得察觉,所有关节都已经僵化,连根小指头都动弹不得了。

    (不、不会吧……我就要这样完蛋了吗?我……)

    面对过不少次出生入死的大场面,但却是第一次在这么毫无预兆的情形下,瞬间迫近死亡,少女的脑中无数念头纷至沓来,只觉得强烈的不甘心。

    忽然,眼前一花,好象有什么人跳到自己身前,截断了冰霜对自己的袭击,令寒冻痛楚稍稍减弱。

    会这样子赶来相救,是哥哥?还是小五?朦胧中,那身影看来好纤细,是小五吧?毕竟每次自己有危险时,他都会赶过来相救,虽然他总是迟到,也总是等自己已经伤痕累累之后才登场,但如果自己倒下,却总会有他垫在背后……

    一只手掌搭在肩头,已经知觉麻痹的妮儿并没有发现,但当灼热火劲自肩头透入,迅速传遍全身,化解体内寒气,散化僵封处的气血凝滞,妮儿很快地回复意识,看见是枫儿出现在一旁,以她的火系内力助己打通气血。

    「走!」

    枫儿一拉一带,整个身体虚脱无力的妮儿,便被她拉着飞退起来。离地时朝前方一看,一名女子旋动朱枪,以天位力量张开防御壁,抵挡着猛烈袭来的霜雪,却不是泉樱是谁?

    「我们……她……」意识还没完全回复,妮儿没法把话说得很清楚。亲身体验过大蛇的威力之后,她很清楚,单单一名小天位,怎么能和如此强大的力量抗衡?

    「看到妮儿小姐有事,泉樱小姐动身的时候就说了,先救你,不要管她,别让两个人都失陷在里头。」

    枫儿道:「你是兰斯洛大人的妹妹,如果你有什么闪失,我们就是死了也没脸去见你哥哥。」

    被所憎恶的敌人所救,那感觉实在很怪异,而枫儿刚才说了「我们」两字,更是让妮儿理解不过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反而变成被排挤在己方团体之外的人了呢?

    这个疑问并没有机会提出来,因为才一把妮儿拉退,枫儿再用柔劲一推一送,把妮儿送到安全地方,她自己就赶去支持泉樱。

    小天位和地界,力量相差云泥,但是在这连强天位高手都接得险象环生的巨大力量之前,却也没什么分别,泉樱虽是有备而来,竭力张开防御壁,然而与冰霜冲击一碰,防御壁根本施展不开,半边身体立刻笼罩在霜雪中。

    情形危急之至,只不过为了让枫儿有时间救人,泉樱竭力苦撑下去,当察觉到枫儿已经把人带走,想要跃离,却发现自己关节僵凝,动弹不得,连跃起都做不到。

    (果然是太勉强了吗……)

    低温之下,意识很快就昏昏沉沉,正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昏睡过去,忽然间一声震天大吼,仿佛九天龙啸,穿越遥远时空,由心灵深处直震向脑门,把模糊不清的意识整个弄醒过来。

    (这是……什么声音……好怀念、好象很熟悉的感觉……)

    一股热流在体内飞快运作,将本来冻凝住的气血一一化开,打通淤结经脉,随着意识苏醒,灵台一片清明,体内陡然增生出一股大力,双臂本能地往前一推,竟与势道已老的无尽冰霜拼个势均力敌,甚至还将之倒推回一两尺。

    (好机会!)

    趁着冰霜未能袭体的良机,泉樱往后一跃,刚好迎向飞掠而来的枫儿,两人手一搭,加速离去,避过了大蛇喷击过来的第二下极冻冰霜。

    落地之后,泉樱脚下踉跄,险些就一跤摔跌下去。适才支撑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耗力、伤势却都不轻,血脉行开之后,本来被封冻住的伤口都泊泊流出血来。

    「你还支撑得住吗?」

    「我没事,和上一次的伤比起来,现在这根本就不算什么。」

    强装出笑脸,泉樱以这样的方式为战友打气,跟着便抬头搜寻妮儿的踪迹。

    「妮儿她没事吗?」

    「说不上没事,不过,至少不会比你更严重。」

    这个解释让泉樱心里稍安。在人群中找到妮儿,与她目光相接,但她却将脸别开,拒绝这样的接触。泉樱心中惋惜,以彼此的关系来说,她是夫君的妹妹,自己应该要和这女孩好好相处的,而且,即使不计自己过去对她的负欠,这少女确实是一个很有朝气、心地正直的好女孩,如果可能,自己希望能与她相结为友。

    方要说话,脑内突然闪过许多的画面,自从适才「听」见那声龙啸之后,整个脑袋就不太对劲,现在更开始疼痛起来。这么重要的节骨眼上,为什么身体就这么给自己找麻烦呢?

    「泉樱小姐,你没事吧?」看出了战友的异样,枫儿担心地问道。

    「没事,祇不过有点头痛而已,不碍事的。不过,如果你继续叫我小姐,我的头就会痛下去,可能一直都好不了。」勉强一笑,泉樱道:「就算不论我们与同一个男人的关系,现在我们好歹也是战友吧?叫得那么生疏,我觉得好别扭喔,喂,如果你再这样叫我,我也要叫你公主娘娘喔。」

    如果是以前,枫儿一定不会有所响应,不过现在听到泉樱这么说,她只是微微一笑。

    「知道了,我们一起奋战吧,泉樱。」

    两个人的亲昵神态,看在妮儿眼中,就分外不是味道。究竟谁是战友?

    谁是敌人?自己越来越搞不清楚了。刚才还打算偷偷下手了结的人,却挺身救了自己,这时向她出手,自己岂非禽兽不如?但如果不动手,又怎么向旧日弟兄交代?

    面对这么复杂的困局,稍微想一想都觉得头晕脑胀,妮儿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人群中喧闹起来,一队大概有数百人的女子队伍,全部身穿白色绢袍,作着神职人员打扮,忽然在山脚出现,甫一现身,就三人一组编成小队,张设防御结界,阻住满天乱飞的火山灰、落石,能力强一点的,则是联合起来,设法以精神力移动大石,试图阻断岩浆的漫流。

    「她们是……」

    这样子的打扮,枫儿当然认得出她们的身分,只是想不太通,为什么西王母族会在这时候出现,相助己方?

    撤离中的人民也很兴奋,因为山中的巫女们终于现身,有她们帮助,一定可以让大蛇再度沉睡下去。

    忙乱中,一名白衣女子骑马赶奔到泉樱、枫儿这边,向她们微一施礼,跟着就表示自己是这一行人的指挥,目前西王母族的八名长老因为身受重创,族内没人指挥,但是看见大蛇肆虐地方,族人们怎样都无法坐视不管,又得到西王母娘娘的指令,把能够行动、愿意下山帮忙的族人组织起来,开始帮忙疏散。

    与上层有命令、低位者誓死服从的白家不同,西王母族并不是很遵从族主的指示,很多人因为长老没有允许,不愿行动,但仍是有人响应族主的号召,出来帮助百姓。说到底,她们也是生于出云,逃散中的人群,有些根本就是她们的亲人啊。

    「娘娘的指示,要我们听从几位的指挥,所以……就拜托了。不管立场如何,至少在救人的心意上,我们可以合作的。」

    能够在这时候得到强助,枫儿与泉樱都是不胜之喜,当下也不推辞,将各自任务分派下去,依照能力强弱,分别担起不同的工作。

    而始终在老远一旁默不作声的妮儿,也受到这番话的打动,把一直紧握的手松放下来。西王母族在这时候都肯拋开立场,以人命为重,捐弃成见,如果自己只惦记着一己的私怨,没有做该做的事,往后又怎么对死难者交代呢?

    (别的都先不管了,有什么事,等到摆平这头大蛇再说吧……)

    下了这样的决心,少女朝着岩浆流最快的地方飞掠而去。

    人群开始逐步撤离,告别自己生长的家园,但是另外一方面,骚动的源头却是越演越烈。对着九头大蛇,多尔衮勇不可当,八阳烈焰光照大千,纵横扫曳,倒像是占尽上风,可是兰斯洛两人都看得很清楚,这是强弩之末,败象已成了。

    「差不多该动手了吧?再晚一点,我怕我就要少个师叔了。」

    「少说违心之论了,你是巴不得这个师叔早少早好吧?」

    「确实,他的武功太强,如果和他为敌,我承受的风险太大,不过……

    眼下我们需要他的力量,这却是事实。」

    兰斯洛道:「不过,现在出手没问题吗?师叔大人不会捅我们吗?」

    「想是很想的,但他应该也知道,只有我们三人合力,才有希望突破完美体,走向胜利,倘使让他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下去,只有死路一条而已,所以,和我们合作是势在必行。」

    源五郎道:「另外,综合我们旁观的结果,大蛇所喷的不同属性,包括火焰、冰霜、毒雾、酸液,还有最麻烦的石化气体,但倘使每个头都有不同属性,会不会还有四种我们不知道的东西隐藏着?」

    「这点确实可虑,你想让我师叔多撑一下,看看那四种属性是什么吗?」

    「不……再撑下去,你师叔就要不行了,其实我刚才在想一个问题,就是不晓得应不应该提出来……」

    「婆婆妈妈的,不像个男人,你在特种酒吧上班上出瘾了吗?直接说出来吧。」

    「……既然你要听,那我就说了。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大蛇身体八歧,共有九头一尾,以尾端做连结……」

    「所以连结处的心脏位置,就是它的弱点,你想说的是这个吗?」

    「不,我是纳闷,这么大的生物,怎么处理排泄物?是像一般蛇类那样吗?可是我们缠斗那么久,并没有看到类似……的洞,而大蛇的嘴巴又这么会喷东西,剩下四个我们所猜不透的属性中,会不会有一个是用天位力量大量喷出热热的……」

    「够了!」对这份臆度感到不寒而栗,宁愿被烈火焚身、冰霜封冻,也不愿挨上这种攻击,兰斯洛连忙出言打住,「快要上阵了,还做什么生物研究?不会有那种事的,就算有,也会喷在师叔的头上……反正不要想那种东西,我们的目标是大蛇,干掉它就好了。」

    不再多想,兰斯洛与源五郎一同掠身,朝焰光最强的战场飞驰而去。

    处于激战当中,多尔衮胸中的怒气,比手上的烈焰刀烧得更是旺盛。

    炽烈的战意,在这一轮激斗之后,宣泄不少,他并非只知好勇斗狠的莽夫,在战斗欲望得到满足后,早就动了撤身离开的念头,但是大蛇的完美体委实厉害,几个身体交错拦阻,连着压迫过来,完美体无疑就成了一道不可破的防壁,封死多尔衮的去路。

    同一时间连续重击,虽可摧破完美体,但是毁了一道,另外一道马上递补,面对这九道完美体之壁,最后反而是多尔衮先行不支,体力即将耗竭。

    后方源五郎、兰斯洛正朝这边掠来,多尔衮感应得到。如果从战术上来计算,三个人联手起来,确实有机会打倒大蛇,也是一条敌我双赢的妙策,然而,自己完全被人所利用的不快感,却让多尔衮对这情形分外地不满。

    (一群小辈们,把人给看扁了!)

    倘使什么事情都能照最佳的理性计算去进行,那么所谓的变量,就会减少很多,无奈世事并非如此。运起九曜极速,开始突入大蛇包围圈的源五郎,察觉到多尔衮猛吸一口气,本来壮硕的体格变得更巨、更霸,浑身迸发着烈阳气势,心中一惊。

    (他想要做什么?在这种情形下运气,只会引来大蛇联攻,死得更快,就算拒绝我们帮助,也不用这样拼命吧?)

    思量间,多尔衮狂吼一声,红袍飞扬,整个人化身成为一团烈焰,而已然显得黯淡的八阳血焰,赫然重新暴亮了起来,闪耀夺目,更在环状激烈运转间,又多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火球,连续三下回转后,迅速增大,与其它八个烈阳球同样大小。

    (怎会?能把大日功推到第九阳,别说王五,就连当初日贤者也做不到,他不循正路练功,怎能精进若此?)

    惊见多尔衮的九阳烈焰,源五郎心头大震,但很快就知道不对,因为勉力迫出第九阳的多尔衮,身形摇摇欲坠,显然已经催运过度,却仍是不顾一切地狂吼,重重一掌击在胸膛,大口鲜血喷出,洒在烈阳光球上,整个光环登时光芒四射,赤红的血焰像有生命一样,四下窜烧,锋头之猛,连喷发火焰的大蛇都停下动作。

    「贼小子!先取你的狗命!」

    夹带着激速旋转的九阳烈焰,多尔衮化作一柄火焰之刃,势若疯虎地朝飞近此地的源五郎扑过去,强大的压迫感,还有那种一击分出生死的气势,尚未接触,源五郎背后就已经渗出了冷汗。

    (去,找我当拼命的,真把我当成了软柿子啦?)

    心中不忿,源五郎却也不敢有丝毫大意,当下收敛心神,一面加快九曜极速,以冲击力增加威力,一面将全身的精气神集中,内力运聚于指尖,不是施展小天星剑,而是预备以更强的招数一击分出胜负。

    在九头大蛇的包围中,两人仿佛流星对撞,就要做着最激烈的接触,但在相互碰撞的前一刻,多尔衮却转了方向,急潜下去,避开源五郎的锋芒,朝吐着酸液、毒雾的那两头大蛇轰去。

    巨响连声,在这拼命一击的爆发力之前,雾气、酸液也显得承受不住,直被多尔衮冲到躯体近处,才以完美体将他拦截下来,但是当多尔衮自爆九阳焰环,散化出九头火龙,同一时间激撞在完美体气罩上,大蛇发出痛苦的嚎叫,被他瞬间连破两层完美体。

    同一时间,第三头的冲击波轰至,将完全失去抵御能力的多尔衮,由背后轰中,当场血洒长空,拋滚了出去,遥遥飞出,消失在乌云当中。

    败走的样子极其狼狈、凄惨,但在场的每个人,却都听见他狂傲苍劲的大笑声。也许别人不知道这狂人为何发笑,但源五郎却很了解,那是因为他已经成功从大蛇的包围中脱离,而由自己与兰斯洛代换了进去。

    宁愿让自己身受重创、宁愿两败俱伤,也不愿意双赢,让敌人得到好处,这就是多尔衮的答案了。

    「损人不利己啊,这种人真是麻烦……」

    源五郎没有太多的抱怨时间,因为八歧大蛇已经从几个不同方位包围而来,将他围在中心,开始攻击。

    仓促间结束全力攻击的状态,尚未能回气,要面对这些攻击委实吃力,幸好兰斯洛扬刀赶到,鸿翼刀锋芒绽放,把大蛇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减轻义弟的压力。

    论功力,兰斯洛只比多尔衮稍逊一筹,但是比起对大日功的研究,那就差得远了,别说八阳,他连一阳都迫不出来,更无法施展那样身意合一的烈焰巨刀,当下只能将千百道火焰刀劲四散攻敌,找寻机会与源五郎会合。

    「嘿,你的主意不管用,我们被人反将了一军啊。」

    「你师叔他拼着一身伤,也要和我们同归于尽,那我还有什么话好说?」

    「那怎么办?我们被包围了喔。」

    「你也是练大日功的,他的战术你能不能依样画葫芦?我看满有效的。」「在这之前,我可不知道大日功可以这样练。如果给我时间,我可以去大舅子留下的记忆库找找,不过现在来不及了。」

    「看来只能*我们两个人硬撑了。」

    「男人打仗本来就该*自己,想着有什么别人来帮忙,这根本就是邪道。」兰斯洛笑道:「话是这么说,不过能和你这小子一起并肩作战,我可是很高兴的喔。」

    「嘿嘿,你继位之前的那天晚上,好象不是对我这么说的。」与兰斯洛背*背的站立,看着那逐渐收拢过来的八歧大蛇,感受到完美体的压迫感,源五郎道:「算了,讨论这些都没意义,保命才是第一要务,平均起来,一个人要负担四个半蛇头,好象不是太严重。」

    「只要不会用天位力量喷大便,本大爷什么都不怕啦。」

    呼啸一声,兰斯洛和源五郎一起朝东方飞去,在兰斯洛以风华刀重重劈下,与完美体力场相抵触时,源五郎同一时间施展小天星剑,密集的同时攻击,立刻便将完美体摧破。

    「成功了!」

    *着多尔衮之前的战术,一举奏功,可是当剑气刀劲击打在雪白蛇鳞上,被反弹回来,两人也就知道适才多尔衮苦战无功的理由。距离完美体重组,还有时间,只要集中两人的力量攻击,应该可以破开蛇鳞,斩伤大蛇,但是其余的八个蛇头却不会坐视,快速吐出冲击波,令得他们不得不扼腕地放弃。

    「伤脑筋,要怎么样才能干掉这九头东西?」

    「再多五个……不,只要再多四个与我们同样修为的强天位,我们就能取胜。」

    商谈等于是没有结果,两兄弟继续与巨兽苦战。

    同样的激战,也在昆仑山中上演。被源五郎以传送术送走,在山中的某处醒来,回复意识的风华,发现到八歧大蛇已经完全苏醒,正与雷因斯一方激战,脑里几个念头迅速闪过,最后,她决定号召听从己命的族人,一起行动。

    「一直以来,西王母族都是为了守护人间的爱与正义而存在,现在,看着人们身受苦厄,却无动于衷,这算是什么神职人员?哪位神明会赞赏这种行为?」

    「在与尘世间断绝关系之前,这里的各位,都曾经是某个家庭的女儿,相信大家也都明白,你们的家人,此刻正在下头遭遇危险,我知道你们不会无动于衷,希望你们把力量借给我,大家一起来改变这个情形。」

    当族主忽然现身,在众人之前这样高声恳求,所有西王母族的族人面面相觑,万万想不到这位娇怯怯的族主,在重要时刻,竟是一位出乎众人预期的行动派。

    有些人立刻开始行动了,她们整理好队伍,朝山下疾奔而去,但是还有更多的人,在山上不肯行动。

    「不愿意下山的人,可以和我一起施放防御结界和重力咒缚,只要能牵制大蛇行动,对于整体局面就有帮助。」

    纵然看不见族人们的表情,风华仍是小心翼翼,不让人们发现她摇摇欲倒的疲态。在艾尔铁诺帮泉樱施咒护身、在池田屋事件时帮兰斯洛与枫儿设护身结界,那都是会耗损自身生命力的大咒文,这样密集地使用,身体早已非常虚弱,现在能支撑起来,一半以上是凭着超越肉体状态的精神力。

    不过要说动族人们,仍然很困难。西王母一族,近千年来都是由八名长老联合议事,族人们对长老的敬畏,远比对自己要深,如果不是八名长老伤重闭关,那么哪怕自己再怎么喊,也不会有人理会自己。

    长老们的说法,八歧大蛇是被神明封锁在地渊,其存在必然有着意义,只是我辈凡人无法理解而已,西王母族的任务,就是看守大蛇,如果拋弃这份职责,对大蛇兵刃相向,那就是亵渎神明的行为。

    这说法西王母族里人人都知道,因此尽管长老们不在,肯附和自己的人仍是不多,但是如果不尽快让族人们动起来,局面就会更糟。

    「我……只希望能让大家明白……」

    强吸一口气,风华想要撑住身体,但一股晕眩感却让她难以为继,这时,人群中又有骚动,只见几名年纪较大的族人,从甬道中跑出来,大声高喊。

    「奉长老法谕,玉签风华亵渎神职,背叛我族,即刻起开革族主之位,捉拿待审,不得有误。」

    那是较亲长老派的族人,在看到风华现身掌握局势之后,发现情形不妙,连忙赶去长老们闭关的地点,请求指示,在取得指令后赶过来,要发动族人将叛逆的「前」族长捉拿。

    比较倾向风华那一边的族人,九成九都已经响应她的号召,下山救人去了,现在面对着眼前的千多名群众,风华完全孤立无援。

    九州战后,西王母就不必勤修武术,而为了补全这缺憾,在几代之前,西王母的身边,有专门修练武术的护法骑士负责护卫,但自从长老们取得大权,就取消了这个传统,而众人又知道本代族主没有实战能力,是以都很放心,逐步进逼过去。

    生平所修练的几乎都是神圣法咒,伤人威力不强,但是要抵抗,仍是能有一些作为,然而风华感到仿徨,怎样也好,她不愿意去伤害这些伴着自己长大,或者是看着自己长大的族人。

    空气中的感觉越来越紧绷,可见外头的情势已是非常危急,自己是希望能够再做点什么的,可是面对种种不利因素,自己能够做的,却又那么稀少……

    「抓起来!」

    「把她送去喂蛇,大蛇就会沉睡了!」

    大半还留在这里的西王母族人,都有一个想法。到外头去打生打死,太危险了,只要在这里把这女人拿下,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吗?

    这些心态,风华全都感受得到。早在回到昆仑山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有了视死如归的决心,然而,为了把生命尽可能地延续,自己并没有放弃,一直也在做着种种努力。

    (好象不行了……以西王母血肉为祭,让大蛇重新沉睡,这是只有在大蛇并未完全苏醒时才有用,可是现在……该试一试吗?)

    脑海里头出现兰斯洛在空中浴血苦战,满身伤痕的样子,风华觉得无比地心痛,片刻后,对着涌上来的人群,她放弃了任何的抵抗。

    「嘿嘿嘿!」

    在众人涌上前来的同时,于那千多个吵杂的声音里,风华忽然听见一声冷笑,竟是男子语音,而自己先前完全没有发现此人。是哪个天位高手驾临此地了?

    电光石火间,风华的脑中闪过了「花天邪」这个人名……

    兰斯洛与源五郎合力的威力虽强,效果却是不彰。人力有时而穷,但是八歧大蛇的沛然能量却像是无穷无尽,数种不同元素的强大力量来回扫射,让两人大感吃不消,难以为继。

    无法催愈自身肉体,源五郎没有多久就多了好几处伤口﹔另外一边的兰斯洛,则是连催愈自己伤口的时间都没有,忙着闪躲、反击,还要掩护源五郎。到了后来,他们甚至已经无法吸引住九头大蛇的所有注意力,当六个头以元素冲击、完美体力场封锁他们,另外三个头则将目标转向山下,朝那仓皇疏散中的人群望去。

    昆仑山周围的居民着实不少,分布又广,此次事起仓促,无车无马,全凭步行,人们扶老携幼,一时间哪能撤走这许多?由山上望去,密密麻麻的一群,像是迁移中的蚂蚁。

    「轰!」

    大蛇张口吐出极冻冰霜,强大力量推动之下,范围远得惊人,直冲击到山脚下,还没与地面接触,立刻就结起数十尺方圆、尺余高的冰层,当这道冰霜封寒水平横移,凡是在范围内的生物,全都被冻结在冰层里头。

    没有足够力量去维持生命,被封冻进去的人,立刻死亡,当另一道火焰洪流喷发过来,冰层迸裂四碎,里头所有东西都散成了泥粉。

    悲伤惊叫、哭泣声,在人群中响起,但却无法改变些什么。过不多时,一道又一道的紫青色萤光,从碎裂的冰尘中飘起,像是蝌蚪般的模样,瑰丽变幻,慢慢往上升去,到了一定高度后,只听得空气中一声急吸,这些灵光全部被吸摄到大蛇口中,一口吞没。

    「不成,如果这样下去,伤亡一定很惨重,我们根本防不住的。」

    看到这样的情境,枫儿便明白,大蛇轰击的范围与速度,自己计决追赶不上,任它这样肆虐下去,没等到人群撤离光,这里就已经没有半个活人了。

    与她有着相同的想法,泉樱眼中激昂一闪,提起朱枪,整个人飙飞出去,直迎向一个喷着酸雾中的蛇头。

    无独有偶,在数十里外另一山侧的妮儿,也采取了同样的动作。两人的心思都是一样,只有再去吸引住蛇头的注意力,不让它去攻击下方人群,撤退的人才有活路。

    斗志可嘉,实力却是欠佳,还没飞近半里之内,两人就已经闹得浑身是伤。以强天位以上力量喷发出的酸液,她们根本就无能承受,衣衫破损,血痕迅速湿溽了衣衫。

    饶是这样,在引走大蛇的注意力上头,确实也发生了功效,一人负责一个,尽可能地游斗拖延。

    但是对于在内圈苦战的兰斯洛两人来说,看见泉樱与妮儿这样锐身参战,就让他们为之心惊胆跳,多了几分牵挂。以大蛇的包围圈之严,真有了什么事,仓促间绝对来不及出手救援。

    这份担心很快就成真了,身上有伤的泉樱,首先出现疲态,动作才稍微一慢,被酸液雨喷个正着,真气一松,登时摔坠下去,在地上连滚数圈,大蛇跟着也就噬咬下来。

    瞥见这一幕的兰斯洛,心几乎跃出胸口,想要赶抢过去,却又哪里能够。

    红影一闪,一道身影及时闪入,在第二波酸雨淋头之前,将泉樱夹起带走。与源五郎一样,以快速身法为看家本领的枫儿,在这紧要关头救了姊妹一命。

    一击得手,厄运却没有休止,因为这一停顿,八歧大蛇注意到了她们,连续几个蛇头掉转过来攻击,枫儿迫不得已,将泉樱扔拋出包围圈,以真气助她一把,自己却被一头大蛇喷个正着。

    如果是冰霜、火焰,枫儿都有支撑一下的能力,但是喷出来的,却是最糟糕的石化气体……

    激战中的兰斯洛,只见到大蛇一张口,枫儿就僵在原地,跟着,半边身体迅速地化为石像。

    「枫儿……」

    惊愕的叫声截断在口中,男人只能看着她吃力地扬起手,眼中依稀充蕴着柔情,朝这边看来一眼。

    「兰……斯洛……大人……」

    没有能让她再多说什么,两头大蛇一起朝那边轰击过去,冰火气劲巨爆声中,兰斯洛眼中失去了枫儿的身影。

第二章 非人对决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日本出云之国「嘿」

    正预备放弃抵抗,任由族人处置的风华,忽然听见这样一声冷笑,虽然在人群喧哗声中,听来仍是清清楚楚,又是男子语音,心头不由得一惊。

    起先怀疑是否是花天邪现身来此,却又随即否定了这个猜想,来人的身上虽然有着淡淡邪气,但气势却与花天邪全然不同,特别是当他不再隐匿自身气息,现身出来后,这感觉更是明显。

    「不过两千年没来,想不到西王母族已经堕落成这个德性,早知道当年上升龙山之前,应该先把这边扫荡干净,不用手下留情。」

    远没有风华那样的听觉神通,西王母族人纵使双目能视,却几乎都是听见这个声音,这才发现有人侵入进来。

    只见一名黑袍剑士缓步从黑暗甬道中走出,腰悬长剑,头发梳在脑后,手里提着一个葫芦,模样甚是潇洒,当他以轻蔑的眼神,扫过眼前众人,登时有人认出,这是当前幕府大师范天草四郎。

    对于自称是日贤者的多尔衮,西王母族感到敬畏,但是对天草,她们的心情就比较复杂,毕竟这曾经有过投身魔族纪录的大师范,以西王母族的善恶划分标准来说,似乎算不上什么好人。

    只是,自从西王母族中衰之后,就不得不与这归居日本的强人维持好关系,不敢轻言得罪,几代之后,所有入族的新生代族人,幼时都是听着大师范的名头长大,对之奉若神明,自然也就不会主动去拍老虎头上的苍蝇。

    「我只说一次。闪开,别像垃圾一样地阻着我的路。」

    不需要更多的威胁,单单仅是这样一句,就让在场千余人安静无声,迟疑着是否应该让出路来。

    最后,是几个年纪较大、适才为长老传令的族人,站了出来。

    「天草先生,西王母族与你素来友好,有什么事可以」

    应该要好好谈的事,再也没有机会开口了,或许是因为两千年来,天草四郎始终与昆仑山和平相处的事实,让她们忘了这人原本就是个杀性极大的魔头。

    原本双方就不是同路人,只不过念着彼此都是同一国族的情分,天草四郎才容忍这些从事黑幕活动的女人,但是当这些人堕落成日本之耻,流着大和之血的他,毫不犹豫地开始清理门户。指尖剑气扫过,血光与碎肉喷溅,这个再明白不过的警告,在一众惊呼声中,迅速起了作用,不只是让路,这里的千余人几乎是一哄而散。

    「一群没用的东西,这样就被吓到,丢人现眼,也许我现在就该把你们全」

    天草的话,在他发现逃散的西王母族人,有不少退到周遭甬道,集合起来预备以咒法攻击时,稍微停顿。这样的反应还算不错,可是,自己应该怎么处理呢?是否就该维持初衷,把西王母族在今日画上休止符

    「对不起。各位,请你们住手」

    打破这僵持局面的是风华,因为天草忽然出现,擒着她的人放手撤开,而她亦在发现族人有危险后,挺身而出,缓步踱到天草之前。

    尽管看不见,但是那源自于前方的压迫感,仍是令风华呼吸不顺。对于没有武术修为的她来说,承受这股气势,并不好受。

    这一点天草四郎也看得出来,所以当这位娇弱无力的西王母娘娘,努力踱到自己身前,与己对峙时,天草高傲的眼神中,流露着赞许之色。

    没有说话,风华只是察觉身上受到的压迫、杀气骤然不见,明白对方至少目前不打算伤害自己,心中一定,调匀呼吸后,道:「我是本代西王母玉签风华,天草先生有什么话,请对我说,不要波及我的族人。」

    尽一己之力,支撑着疲惫的身体,风华继续捍卫着自己的族人,而这份勇气也得到了对方的响应。

    「嘿,很有意思的小小姐,也只有这样的人,才值得以礼相待。」天草四郎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对你动手的,不过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地窟枢纽的位置,身为一族之主,你应该知道元气地窟的枢纽在什么地方吧?」

    话说得很明白,出云闹了这么大的骚动,天草四郎不可能毫无所知。赶来此地的他,在审视局势之后,立刻直指问题中心。如果放任大蛇肆虐,至少一两天内,受害的只是出云一地,可是如果让这正撼动整个日本列岛的地震持续下去,灾情就会在全日本越演越烈。

    在这之前,天草四郎虽然晓得大蛇的存在,但对于昆仑山中有元气地窟所在一事,却是毫无所知,直到大蛇觉醒,整件事情完全浮上台面后,这才如梦初醒,感到一种被愚弄的愤怒。

    在赶来此地的路上,除了地层崩裂、下陷之外,也看到不少火山喷发,岩浆纵流,那些本来都不是火山的,全是因为地窟开启,巨大能量撼动整个地脉,这才造成如斯钜变。就像阿朗巴特山的魔震一样,要摆平这些问题,就要把地窟重新关上,是以天草四郎直闯昆仑山,希望能阻止灾变的源头。

    不必和那八个老太婆打交道,实在是大喜,因为那种宗教狂,就算被剑抵着脖子,也未必会说老实话,这位小姑娘看来像是可以说得通的对象,与她合力,应该

    「是的,我知道位置,请随我来。」

    权衡轻重,风华觉得可以信任这人,而天草四郎也确实是自己现在能得到的最好帮手,当下就决定与他合作,转身欲往地窟方向前去。可是,才一转过身,前方甬道的深处,传来一种奇异感觉。

    有人正等在那边,感觉上似乎也是刚刚才到,但那气息不是西王母族人所有,是另外有外人侵入昆仑山。只是,这股气息自己依稀有些熟悉,好象许久之前曾经感受过,是个自己极为敬重的人。

    「潜入、保护你的安全,似乎是多此一举了,如果早知道你会有这么强的贵人及时搭救,那丫头就不用这么担心,要我赶来昆仑山。」

    慈祥而带几分戏谑之意的稚嫩嗓音,唤醒了风华的记忆,而从身后天草四郎的剧震,她更明白自己的猜测没错,躬身施礼。

    「许久未曾谒见于您了,梅琳老师。」

    小小的黑色身影,缓慢从甬道中踱出,尽管风华看不见,但她仿佛就感觉得到,那歪戴着大大魔法帽的女童,正对己露出微笑。

    远从数代之前,梅琳就代表雷因斯,与西王母族有着往来,更曾经在数百年前,协助处理一件险些就让西王母族延续断绝的大危机,纵是八名执事长老,也要对她客客气气。

    风华本身相当怀念这名长辈,能够在此刻见到她现身,为了相助自己而来,这也是一件让她非常感动的事,不过,她清明的慧心,仍是没有遗漏地捕捉到身后天草四郎的反应。

    当感受到前方的气息,看见那没可能在此地出现的人缓步踱出甬道,天草四郎忘记了移步,脑里剎那间一片空白,就连自己为何会站在这里都想不起来,险些连手中剑都忘了握紧,摔落下去,总算在松手之际,心头一惊,这才免去了出丑的窘样。

    「为什么你会来这里」

    这句话问出口,天草才发现附近的西王母族人已经跑得差不多,似乎是因为无法处理的大人物连接现身,跑去向长老们请示了吧。

    「基本上,我们两个人应该有着同样的目的,对于雷因斯来说,如果这次的问题不能尽快解决,会有很大的麻烦。」

    元气地窟将其千万年来封锁住的能量一次倾泄,对大气、地脉的影响,绝对不只是单单动摇日本而已。在日本列岛引起火山爆发、大型地震的同时,周遭海域也是风高浪急,估计再过不久,当海底火山连续爆发后,强烈海啸会直扑雷因斯,甚至是自由都市沿岸,届时若是还无法将地窟关闭,那么日本列岛发生的各种灾变,就会正式在风之大陆本土上演。

    雷因斯和青楼联盟都已经警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开始采取对策,这些事情不难理解,但天草四郎仍觉得疑惑。除非有其必要性,不然以梅琳的个性,是不会轻易出现在自己面前,特别是当风华已经脱险,自己又与她有同一目的,会为之代劳,她并没有必要特别现身出来。

    「现实是第一个考量。看在我们两张老面子的份上,希望他会知难而退,省去另辟战场的困扰。」

    梅琳所说的,自然是多尔衮。因为一些理由,天草四郎对日贤者魔变之事略有所知,在他眼中,多尔衮与九州大战时期的皇太极并没有什么差别,只不过是一个没选择人类阵营的日贤者而已,彼此说不上有好感,但是却也没什么私人恩怨。

    没面子可谈、没情分好讲,要对方知难而退,这当然没有可能,不过,自己与梅琳同行,两人联手,多尔衮想不知难而退也不行。问题是,真的只有这样吗?

    「另外一个理由」

    当再次与天草带着疑虑的眼神相触,梅琳的微笑依旧,表情中却已经找不到原本的闲适。

    「可是,如果事情朝最坏的可能走下去,那么」

    扑冲出去救援泉樱,这是枫儿自己都没想过会去做的事,不过,见她遇险,自己的第一反应就是奋不顾身地冲去援护。

    自己应该不是那么有爱心的人啊?为什么会

    当最后陷身于大蛇的包围圈中,无法逃脱时,枫儿脑里闪过这样的念头,但最后,得不到答案的她,只是以一抹自嘲的苦笑,全力把泉樱推送出去,脱离包围圈。

    跟随兰斯洛大人的这段时间里,最起码自己学会了一件事,比起相信自己的理智,听任自己的直觉,更不会让自己后悔。该做什么的时候,就付诸行动,自己从来也就不是那种深思熟虑的人,不必多想一些有的没有的事。

    然而,当自己被石化冲击波轰个正着,全身僵化,开始一点一点地化为石质,心里忽然有着强烈的不舍。那不是后悔,只是好想再多看看这男人一眼

    如果把石化气体看做是一种毒质,那么用天位力量去抵抗,会不会有效果呢?答案是肯定的,可是那微不足道的效果,却几乎起不了任何作用,只能任石化术法开始蔓延。换言之,即使兰斯洛大人赶到身边,不会法术的他,也挽救不了既成的事实。

    竭尽所能地转着已不听使唤的身子,终于看见了兰斯洛大人。瞥见他焦急的神情、激怒欲狂的眼神,在心痛之余,也觉得一切已足够了。有人会这么样地关心自己,就身而为人的价值来说,已经很足够了,不是吗?

    跟着这幕景象被无情地遮断,两头大蛇出现拦在前方,一起往这边轰压过来,看样子,似乎是要比比谁能先将自己吞噬下口。

    无法闭眼,但已经石化的那一边,早已失去视觉,当眼前一片黑暗,大蛇的腥臭味道、狂风怒鸣整个席涌而来,熟悉的死亡气息无声地笼罩了下来,然而,当枫儿再度回过神来,却又发现死亡气息迅速地离己而去。

    那纯粹是心灵上的感觉,不过,尚未石化的部分肌肤,所感应到的劲风急掠,却显示自己的身体正在高速移动,为什么会这样?

    一个问题未能解答,枫儿又觉得有人重重一掌击在自己脑门,即使是隔着已经被石化的血肉,脑里仍然是觉得一阵晕眩似的强烈震撼,有自己辨识不出的力量,传入体内,迅速流窜。

    失去知觉的肌肤,慢慢地有了强风拂体、衣料摩擦的感受,跟着模糊判断出自己是被某个人夹着飞行。对方的身体柔软娇小,是个女子,加上她所展现出的高速,难道是

    当左右手掌都能够合握,枫儿眼睛一眨,回复了视觉,定睛一看,在眼前极近处的那张美丽脸庞,正是织田香。虽然仍旧是那么冷冷地没有半分表情,可是她出手相救自己,这却是最具说服力的事实。

    看她以九曜极速,携着自己在空中快速转折,在每条大蛇的轰击追上前倏乎消失,一下子就脱出包围圈,枫儿心头五味杂陈,但是最多的感受,仍然是欣喜与感谢。

    「阿」

    一句话还没说出口,便给织田香松手拋下,百忙中拿定身形,在空中翻转几下,双脚落地。看着织田香快速远去的背影,枫儿高声叫喊。

    「阿香!」

    上次在京都附近相遇时,枫儿对她的称呼是「织田香公主」,但是从之后经历的一些事,里头给枫儿的感觉,她决定不相信天草的说法。即使只有小小的可能,枫儿仍相信这孩子的「人性」,那么,这样的叫法,应该是比冷冰冰的称呼要好。

    织田香在半空中停住,冷冷地转过身来。雪般清冷的娇颜上,看不见一丝可以称为表情的东西,倘使不是枫儿坚信自己想法没错,几乎就要把这表情当成是杀意了。

    「很对不起你,一万个对不起你!」

    几乎是吶喊地这么叫着,枫儿深吸一口气,朗声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解释才好,可是阿香,你可以再相信妈妈一次吗?我们还有这个地方、这个国家、这里的人,需要你的帮助,请你助我们一臂之力,一起合作好吗?」

    或许是因为距离太远,枫儿看不见织田香有什么表示,但两人这么对看了一会儿,只听见织田香冷冷地说了一句「我的国家,我来守护」之后,就化身一道疾风,朝正与兰斯洛两人恶斗的八歧大蛇飞掠过去。

    枫儿这边的险状,因为出现了意外的救星,而得到了解救,但是另一边的泉樱却没有这样好运。

    之前为了掩护妮儿,泉樱受的伤着实不轻,动作变得迟钝,力量也减弱,加上脑里嗡嗡作痛,各种影像此来彼去,根本无法专心战斗,因此第一个被大蛇轰击重创,虽然在枫儿的掩护下,被拋了出去,但是才脱出包围圈不久,就又有大蛇追轰了过来。

    假如一切体能正常,至不济泉樱也能逃走,可是她此刻却完全感觉不到外头的事物,整个身心都沉浸在无数幻象里。耳边所听到的,是并不存在于此地的激烈杀伐声,脚下也踩着一头凶恶威武的飞龙,从高处俯视下去,自己处身于一个富家大院的上空,一名俏丽少女正对自己怒目而视。

    她是谁?虽然说发色不对,可是那似曾相识的怒容,除了妮儿,不会还有别人。她为什么这样子看着自己?是因为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想要问一问,可是出口的,却是全然两样的话语,紧跟着,朱枪一晃,双方就动起手来。

    为什么要与妮儿作战呢?自己是那么地想要与她维持良好关系,这一战到底是为了什么?

    身不由主,只能持枪作战,可是对手的身形却忽然模糊了起来,到再看清楚,前面的人已经变成源五郎,而自己满怀怒气,誓要将他杀毙于枪下。

    没有多久,周围景色又再度模糊,不久,那个富家大院已经消失,变成了一个烽烟正酣,数十万人惨烈杀伐的大战场,对手仍是源五郎,自己舞枪刺击,一次又一次地与他交击。

    类似这样的情形不断重演,对手始终是源五郎,自己似乎曾在不少地方与他交手过,但荒唐的是,自己甚至想不起来为什么要和这总是对己友善客气的好看男子动手。

    时序轮转,一切景物似梦似真,就仿佛在许多次的轮回中,自己都在与同样的人交手,只不过地点不同、环境不同,接着,自己提起朱枪,要往源五郎身上刺下去时,前方忽然一花,变成了夫君兰斯洛。

    是他没有错,可是样子却非常狼狈,被头散发,手里拿着风华刀,嘴角溢血,胸口出现一个大血洞,野兽般的凶狠眼神,死死地盯着自己,而自己竟毫不犹豫地提枪刺了下去。

    想要停止,想要大声叫喊出来,可是却什么也做不到,只能让事情这么发生,剎那间,脑子里的疼痛以倍数飙增,整个意识一片空白,要不是因为被一声突来厉喝震醒,说不定就此浑浑噩噩,什么都不会再想了。

    「你这疯女人!什么时候了,还在作梦啊!」

    声如春雷,笔直传入脑里,让泉樱一惊而醒,当她的视觉重新与现实连结,看见眼前景物,登时惊出一身冷汗。

    自己半躺卧在地上,身上多处都传来痛楚,显然在刚才失神的时候多添了不少伤痕,但最要命的,却是在前方不足五尺处,那头要把自己一口吞下肚的大蛇。

    蛇口已经大张,两根巨大蛇牙也闪耀着雪白的厉芒,血红蛇信翻动着,似乎就要朝自己卷过来,之所以未能如愿,是因为有一个人正挡在蛇口,一双玉手牢牢抓住蛇牙尖端,两脚分张,硬是以一身神力将蛇嘴撑开,阻止了它的吞噬行动。

    是因为她的救援,泉樱才没有丧生于大蛇口中,可是,泉樱却想不到,一直敌视自己的妮儿,会甘冒奇险过来相救。情形与当日自己从蛇口中救出兰斯洛如出一辙,但自己是因为与夫君情深难舍,妮儿却又为了什么?

    「你还在发什么神经?快点滚一边去,这畜生的力气好大,我一个人就快要撑不住了!」

    其实,以大蛇的巨硕体积来看,身形娇小的妮儿,却能够发挥出如此神力,这才是不合常理。不过比起大蛇正在和自己斗力气,想要把嘴巴合闭的动作,妮儿更担心这畜生脑子一灵光,直接轰吐出冲击波,空门大开的自己正面挨上一击,肯定有死无生。

    「谢谢你。」

    一旦回复神智,泉樱的动作就很俐落,翻身站起,全速后撤飞遁,到了半空,连续出手,数道掌劲破空击向大蛇,趁着它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的同时,让被困在那边的妮儿得以抽身而出。

    苦苦支撑,妮儿早已经累得满身大汗,虽然自己是看好位置出手,没有给蛇牙伤到,但被蛇信在身上乱舔的感觉,真是好恶心,而且那阵阵腥臭毒气,也熏得自己脑袋昏昏,八成是中了毒。但是最生气的,还是后面那个疯女人还在呆呆看着自己,没有动作,气起来真是想撒手走掉算了。

    好不容易等到大蛇注意力分散,蛇口压力稍轻,马上就撤身飞退,听着那声沉闷的合闭重响,心头也是一阵惧意,想不到自己居然这样胆大,刚才只要有些微之差,就是轮到自己要葬身蛇腹,替人去当牺牲品了。

    才一分神,旁边又有一头大蛇朝这边吐出毒雾。单纯以毒性来说,这种程度的剧毒,不足以威胁妮儿,她的天魔功,本身就是克制毒素的利器,但是伴随着这股毒雾一同涌来的强大力量,却非她能够抵挡,当下只有仓皇急退的份。

    位置不利,闪躲的动作很是僵滞,所幸一道升龙气旋从旁袭来,把自己加速拉开,暂时解去危机,跟着,泉樱的朱枪朝大蛇击去,自己也出掌配合,两人合力,终于脱出追击范围,闪到外头,稍事喘息。

    在忙于战斗时,两人全心全意对付大蛇,没有心思他顾,但现在有了喘气余裕,问题也就出来。耗力太大,妮儿赫然有些腿软,一下踉跄,往后跌去,旁边的泉樱连忙伸手相扶,但却被妮儿大力一把推开,加上她自身亦是伤疲交加,站立不稳,两女就这么跌成了一团。

    「妳滚开我才不要、才不要和妳碰在一起。」大口喘着气,妮儿往旁边滚开,挣扎着起身。

    看到这反应,妮儿对己的怨恨显然未有稍减,泉樱心下一沉,但却也更为纳闷,为何敌视自己的妮儿会出手相救?

    「妮儿,你为什么救我?」

    这问题无疑是妮儿此刻最不想听见的东西,有时候她实在很痛恨自己的个性,为何这么像哥哥一样,都是直线条的单细胞生物,事情一发生,脑子

    想都来不及想,立刻就冲出去了?

    「我要先说明白,我只是没办法看人死在我眼前,自己却袖手不管而已,即使是你这个我最讨厌的蜥蜴女也一样,可不是可不是对你有了什么改观。」

    口气强硬地这么说着,妮儿插着腰,怒道:「你当初作过的事,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等到这场战争结束了,不管别人怎么样,我一定会找你算清这笔帐的!」

    过于巨大的裂痕,看来一时间是没有修复的机会了,而对于妮儿这般气势汹汹,根本弄不清楚自己所犯何错的泉樱,如坠五里迷雾,适才所见到的片段景象,又开始流过心头。

    「既然这样,你刚才大可以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冒这样的危险呢?」

    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做法,只是自己的冲动个性不允许。妮儿甚至没有办法看着敌人,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这就要问你了。我们两个明明是敌人,为什么你刚才要先救我一次呢?」

    「那边的情形好象没问题了,这下子老大你可以安心了。」

    「少糗我,刚才妮儿遇险时,你还不是一样慌了手脚,要不是我拉你一把,你也早就被大蛇一口吞了。」

    乍分乍合,兰斯洛与源五郎交换短暂对话,这样的交谈,一定程度上能够帮着他们舒缓精神,不至于因为一直身心紧绷而作出错误判断。若非如此,打这种看不见胜算的苦仗,两个人早就累瘫了。

    妮儿、枫儿、泉樱三人的情形,他们两个都看在眼里。知道没有后顾之忧,可以放心把注意力集中在大蛇身上,固然很好,但是真正对战局产生影响的,仍然是织田香的参战。

    大蛇虽然强,可是因为有着力量离体后急剧减退的缺点,在源五郎的估计中,只要有三名强天位高手合力,便可以尝试将之压制。多尔衮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无奈他选择了两败俱伤的途径,现在有了织田香的递补,这个战略构想就复活了。

    不过,织田香显然没有多少合作的打算。她的战斗方式,全然不顾及源五郎、兰斯洛两人,以一己之力,悍然冲向大蛇,倒像是她想要独力打倒八歧大蛇一样。

    为什么会这么做?源五郎其实是可以理解。对于织田香来说,雷因斯一方是她的敌人,虽然现在双方有着共同目标,但只要战斗一结束,立刻就换成两边要拼个你死我活,和随时会翻脸的敌人联手,没有这种必要,只不过因为不愿意见到大蛇继续将灾害扩大,所以才被迫出手而已。

    同样的问题,多多少少也困扰着兰斯洛。理智上很明白该怎么做,但是兰斯洛个性上的恩仇分明,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让他对于与敌人联手一事,感到些许的别扭。他并不是那种与人携手抗战、同历生死之后,还能厚着脸皮去侵略战友国家的人。

    心里怀着这样的矛盾,兰斯洛只能自嘲本身的觉悟不够彻底,但在没得选择的情形下,他和源五郎分别从左右掩护织田香。基本战术不变,如果要联合的对手不肯过来帮忙,那么己方去协助她,同样也能达到携手合力的效果。

    在三人的分工之下,每个人有效地负责住三头大蛇的攻击圈,飞上窜下,在闪避不同属性的冲击波轰炸之余,也成功地吸引住大蛇的注意力,虽然仍然看不出胜利方向在哪里,却至少让大蛇把攻击目标锁定在三人身上,没有再继续往山下移动,袭击撤退中的平民。

    能够不让妮儿三女参战,兰斯洛和源五郎无疑是大喜过望﹔至于就织田香的观点来看,只要能让百姓平安撤退,自己的攻击行动就有意义,不算是浪费。

    提振内力,鸿翼刀浪配合源五郎的小天星剑,再次攻破大蛇完美体,跟着便在蛇鳞上留下印记,只不过当后面四头大蛇一起包围过来,两人仍是只得被迫撤招逃开。

    另一边的织田香也面临同样问题。手上的兵器已经换成妖刀不知火,吸摄宿主的魔气与精气,迸发出一片深沉血芒,不住在半空中幻化半月弧光,突破大蛇的冲击波,击打在蛇鳞上,但没能深入,就因为另外两头大蛇的合围,被迫放弃。

    整个战况演变成一种很奇异的情形,兰斯洛一方固然是合力战敌,可是另一方面来说,大蛇们却也联合起来,包围了三个敌人。以数目上来说,三头大蛇对付一个敌人,当一头大蛇受到攻击时,另外两头就进行掩护与反攻,虽说欠缺天心意识辅助,它们的力量在离口后迅速减退,不过当包围距离拉近,两头大蛇同时轰出,那力量绝对不是兰斯洛等人能够正面承受。

    所幸,凭着高速身法,源五郎还是能够在狭小空间内进退趋避,险险闪过一道又一道的轰击,兰斯洛就没有那样好运,许多时候只能全力凝运护身气罩,一面挨轰一面拉开距离,若是护身气罩被破,便用以太不灭体迅速催愈过来。

    自从得知以太不灭体的力量来源后,兰斯洛就尽量避免使用这种缩短自身寿元的东西,现在虽然保得无伤,心中却是叫苦不迭。

    但有一件事,是让他们不得不特别注意的。尽管精神上感到疲惫,肉体却是充满了无穷精力,不吐不快,更正确一点的说法是,天地元气的高度凝聚、补充,几乎是不待吸取,便自行充塞于体内的每一个角落,快速运行,到最后,如果不疯狂出招,激烈运转的真气就膨胀得像是要爆开来一样。

    大蛇觉醒、地窟开启,到现在已经有好一段时间,巨量的天地元气释出,造成了这样的效果,只要不再动手,坐下来调息片刻,便能够平复体内这股元气的疯狂增长。更何况对于兰斯洛来说,这样的情形也不是坏事,如果不是*着天地元气的密集补充,自己早就累得倒下,不可能还能在此奋战。

    (问题是,受到影响的不只是我,这头畜生应该也有份吧?假设我们双方都能这样补充,力量短时间内不会耗竭,那我们稳输的!)

    斜眼见另一边织田香的战况,兰斯洛心中一震。两相比较,织田香的九曜极速似乎比源五郎还要更快一筹,不但腾挪快速,形成身影残像,更恃之将包围她的三头大蛇玩弄,引导它们的力量轰击打着对方。

    (好家伙,妖怪与妖怪的战斗,果然不是人类能比拟)

    才刚这样想,便见到织田香在三头大蛇的连续轰击之下,朝这边退来,显然是无法正面相抗,要暂避其锋。

    一头先前与兰斯洛缠斗的大蛇,却快速地朝织田香移过去,不但吐出极冻冰霜,而且还把位置移到织田香的后退途径,以完美体封死退路,加上先前三头的连环追击,形成一个绝佳的包围网。

    当大蛇一动,摆定位置,兰斯洛就看了出来,纵然九曜极速威力强大,但如果四面都被完美体所封,除非有人援手,不然织田香势必落得重伤收场,而没有以太不灭体护身,一名强天位战力就此失去了。眼看源五郎在另外一边被缠得正紧,自己应该出手吗?

    问题是,现在赶过去,有很大的可能,会被几头大蛇的轰击打个正着,有必要为了这个小妖女,冒这样的危险,更要在事后浪费先天元气催愈肉体吗?

    没有太多的时间作考虑,兰斯洛很快有了决定。怎样也好,既然是联手,他就不喜欢对「战友」有所保留,存着私心,倘使连基本的诚意与道义都没有,还不如被大蛇吞了算了。

    飞快追掠过去,对着正闪躲冰霜攻击的织田香一勾一拉,借着九曜极速的效果,两人在半空中急旋下降,恰好躲开大蛇连接而来的三道不同属性冲击波。

    紧跟着,兰斯洛一掌击在织田香肩头,要把她加速推离,自己则力聚全身,预备硬挨一记。

    剎那间,尽管织田香仍是面无表情,但她的眼神兰斯洛似乎就感觉到,这女孩正在问着自己一些问题。

    『?』『虽然你是小妖女,可是,在我眼中你仍只是个小丫头。战斗是大男人应该做的事,像你这种小丫头,躲在男人背后就好了。』

    如果此刻是相互敌对,兰斯洛的想法肯定是「虽然你是小丫头,但在我眼中你仍只是个小妖女,而且是个马上就要被我干掉的小妖女」,只是随着立场不同,他的思考模式也就有所切换。

    没有必要多作解释,兰斯洛豪迈的笑容,就包含了所有的话语。对着织田香的空洞表情,他爽朗一笑,左手扬起大拇指,很得意地看着那小女孩飞快远去。

    被四头大蛇包围在中心,要硬挨一记可能超越强天位程度的力量轰击,情势极端危险,漫天火雨冰箭纷飞中,兰斯洛隐约看见源五郎甩脱了那三头大蛇,全速赶来﹔老远处的枫儿、泉樱、妮儿,各以不同的动作表现了心中震骇。

    (当英雄是有代价的,这下子准备痛了)

    才刚这样想,痛楚却比预估中更快传来,而且不是轰击,是给人在头顶上重重踹了一脚,把自己踢得笔直往下摔落。

    (怎会?是谁?)

    两个疑问匆匆闪过脑海,理智却已经有了回答,能在这距离抢过来踢自己一脚的,自然只有织田香。她用紫微玄鉴借力散劲,改变那一掌之力的方向,再用九曜极速飙回,还踢自己一脚,但这样一来,她本人却陷身在四头大蛇的联合轰击中。

    *着那一脚之力,织田香的身体陡然往上拔高,避开了四头大蛇的轰击锋头,但大蛇们随之调整角度,四种不同的力量元素笔直抬高,跟着就把织田香轰个正着,小小的身体,在酸液、毒雾、冰霜、火焰交织的大爆炸中消失不见。

    「阿香!」

    看到这一幕的枫儿惊叫出声,兰斯洛与织田香是她在整个战场中最关心的两人,虽然兰斯洛没事,可是织田香却陷身于生死大险,不及思索,只想赶过去探看,却被泉樱一把拉着,不让她闯入大蛇的轰击范围。

    (真是乱七八糟,这样的话,我是为什么要特别冲过来啊?)

    情势演化之快,超乎兰斯洛所能掌控,织田香最后仍然是硬挨了四头大蛇的合力轰击,瞧那声势之猛,如果不能挺得住,就算是练成了以太不灭体也没用

    忽然,一道璀璨刀光自爆炸的烟尘中迸射出来,虽然和那燎天火柱相比,显得异常渺小,但妖刀不知火却在行进途中,不住吸摄周围的天地元气,高度集中之下,赫然突破势道已老的炽盛火壁,直击在完美体上头,硬撼之下,引发剧烈爆炸。

    原本是四头大蛇合力轰击,力道平均,这才将轰击点固定于一处,现在有一方力量减弱,这道合击威力赫然往崩溃的一角推移过去,连眨眼余裕都没有,就重重轰击在那头大蛇身上。

    破天巨响,疯狂震撼数百里内每个生物的听觉,只见那头大蛇被血焰火光、激起岩浆所包围,虽然在完美体防护之下没有受创,却也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声,其余八头大蛇似乎感同身受,一起发出痛楚鸣叫。

    这情境看在人们眼中,自然是一项天大喜讯,而一道小小身影更接着飙飞出来,抢在不知火力尽坠下之前,抬手发出一股气流,将之吸回手中。

    漂浮在天上,绯红和服在强烈气流吹拂下,高开叉的下摆不住飘荡,露出一双直遮到膝盖的皮革长靴,还有一截雪白腻人的大腿,织田香手执不知火,淡淡地看着怒啸中的大蛇,表情中看不见喜悦,但是映着火光,清艳丽色仿佛是一朵烽火之花,在战斗中盛放。

    而硬挨了那样的一击,女孩赫然连头发也没少去半根,更不稍作停留,立刻就挥刀飞向咆哮涌来的大蛇们

    耳边响起下方民众的欢呼声,兰斯洛脑中只是不解。因为距离贴得近,所以自己看到织田香刚刚从烟雾中飞出时,那何只是重伤,整个身体有没有剩下二分之一都很难说?

    然而,一下子功夫,她就整个回复过来,肉体完好无缺,就连衣服也没少掉半片,速度之快,几乎让自己以为看花了眼。

    为何她眨眼功夫就痊愈没事?莫非她也练成了以太不灭体?但那种要把肉体无中生有的重伤,要瞬间催愈过来,耗损之大,没有三四天的静养,根本就不可能行动,更别说立刻动手,这是自己才经历的事。

    还是说还是说她已经拥有传说能够自愈肉体的斋天位修为?

    感到不能释怀,兰斯洛在与源五郎错身而过时,险些就一脚踹过去。

    「坏蛋,为什么那小鬼的九曜极速比你还快?你练功都练到狗身上了?

    还是说你到现在都还在隐藏实力?」

    情知自己在同伴眼中一定成了头号偷鸡份子,源五郎只能苦笑。

    『论九曜极速上的修为,两边差不多,如果我全力以赴,或许可以稍胜半筹。可是,那孩子的体重、身形占了很大便宜,而且要做到她那种角度、体位的腾挪,除非我能把自己的肉体变成橡皮。』

    听到这一段心语传讯,兰斯洛登时想起了上趟交手时,织田香的身体奇软如棉,又有橡皮般的绝佳弹性,让自己大吃苦头,看来这小妖女的身上,还藏着不少自己未知的谜团,之所以肉体能够快速催愈,多半也是如此。

    斜眼瞥向源五郎,他身上何尝不是伤痕遍布,不少地方犹自滴淌鲜血,察觉到自己的视线,他报以一记苦笑。

    说来也是辛苦了他,未曾修习以太不灭体,又不是织田香那样的特异生命体,受了伤就只有照单全收,虽说九曜极速的闪避让他将伤势减到最低,但长时间下来,仍是累积了不少轻重伤,也难为他一直撑到现在了。

    「喂,小五,坦白说,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够干掉这头丑恶东西?」

    「修正之后的估计,九到十八个强天位高手一起联手发动攻击,就可以稳操胜卷,这个数字随着围攻者的级数上升而下降,除此之外,就是继续耗,或许老天可怜我们,会忽然发一道天雷下来,把这头前任龙神给劈了也不一定。」

    「你在说什么笑话?九到十八个?就算把陆游、多尔衮、我师兄他们一起请来,也不到这个数字啊!」

    「如果可以笑的话,我也很想笑」

    天地元气异变这一点,源五郎确实有估算到,但因为一开始的情报不足,敌人数目从两个变成九个,这个过于巨大的差距,让战况一面倒地趋于不利。

    其实源五郎还保留了一些话没有说。因为知道说出这些话的后果,让他不敢把这个建议告诉兰斯洛。

    织田香的参战,就代表不同势力间有合作的可能,以此为大前提,如果要号召风之大陆上的强天位高手合力,胜算高得多,是个确切可行的办法,但除了王五之外,要把众多立场不同、彼此关系不良的高手们统合,除非让他们感到切身之痛,也就是让八歧大蛇登陆风之大陆,大肆破坏。这样子所造成的损失,无数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惨剧,是源五郎所不愿意见到的,是以除非别无他法,否则他宁愿在此奋战到最后一刻。

    「嘿你还真出乎意料地是个仁民爱物的家伙啊。」看穿了源五郎没有说出口的东西,兰斯洛微微笑起来。

    「什么话?我这个人本来就很心软,才不像某只猿猴一样,总是软些不该软的地方」

    「你说什么?!」

    看兰斯洛勃然变色的恼怒样,源五郎忍着笑,不让笑容牵动伤口,将目光投向朝这边移来的几头大蛇。

    「或许有另外一个办法,如果能真正破掉完美体,那么单凭我们三个人,也许」

第三章 境外强援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日本昆仑山梅琳、天草四郎分站两边,各自以不同的持咒方式、魔力源,形成不同属性的咒力结界,援护住结界中心的风华。

    虽然曾一度与魔族为伍,但出身耶路撒冷的天草四郎,却施放着最精纯的神圣系咒力。当他持咒唱颂时,周身圣光的明耀与纯净,即使是耶路撒冷的大神官也要为之汗颜。

    梅琳??格林却是完全一个相反的情形。当她敛起了平时的童稚微笑,全神贯注地唱颂黑暗魔神之名,周身赫然缭绕起一层层有若实质的黑暗魔气,隐约更浮现骷髅、怨魂形象,显示了她身为魔导公会首席长老的实力。

    两种截然不同的属性,在巧妙编排下得以共存,相互辅助,形成一个极其坚固的咒力结界。就如同之前梅琳所说,她与天草四郎两人合力,人间界就应该没有任何的高手、强人能破,但此刻两人却不约而同地额头见汗,维持得颇为吃力。

    出现这种情形的理由,是因为这个结界此刻所承受的庞大压力。倘使不是他们这样级数的强力术者出手,就势必会出现数千名魔导师合力施咒的壮观景象。

    在法阵中央,风华双目微睁,衣袂无风自动,原本就雪白晶莹的肌肤,更被一层氤氲光华所笼罩,随着咒文唱颂,脚下的晶石平台渐渐浮现不规则的裂痕,当裂痕扩张到某个程度,便贯串相连起来,组成符文图腾,跟着便暴闪成一道道雪亮光柱,耀眼的青白色强光,笔直往上方冲去。

    光华璀璨,内中所蕴含的强大能量,却与正处于能源激烈释放中的地窟产生共鸣,慢慢将地窟内的地震稳定下来,继而在风华周遭组成一个立体六芒星的法阵,青、朱、白、紫,四种彩光在六芒星上迅速疾走,势道强劲,好几次都险些撞脱出法阵范围,都是被风华以其超越常人的敏锐感应力,抢先一步察觉,导回轨道内。

    (好强……不愧是神明,远距离传递衰退之后,还能有这么强大的力量,这世上还有什么其它生物能相提并论吗?)

    全神贯注,风华导引着这份跨越千万里长距传送而来的庞大能量,只要稍有不慎,那么便不是与地窟共鸣,而是两股力量正面相撞,产生足以将这块土地轰上天去的大爆炸。

    此刻,在升龙山顶峰,一定有着另一个六芒星法阵吧?正是因为有另一个女子在那边努力与龙神们交涉,所以才能在这场战役几乎已经看不见胜望的最后时刻,送来援助。

    (所以……真是太好了啊,原来妳还在……)

    基格鲁事件后,雷因斯女王驾崩,听到这消息的风华,将信将疑,虽然心里不愿相信这唯一的女性好友就此逝世,却又找不到证据来证明。兰斯洛能够从异界归来后,风华便对自己的推测有了几分把握,是以刚才接到莉雅的心语通讯,再度感受到那久违的熟悉气息,心中实是说不出的欣喜。

    (辛苦妳了,莉雅,就算没有来到战场上,妳也一直为着大家在努力啊,真是…

    …太谢谢妳了……)

    要潜入升龙山、和龙神们交涉并且将之说服,这没有相当的勇气与毅力是做不到的,想到这一点,风华便对远方的姊妹充满谢意,并且感到一阵喜悦的暖意。

    (谢谢幕后的妳,一直努力到这一刻,现在就是我的责任了……接下妳传来的东西,为他们引导胜利。)

    风华扬起手臂,白玉般的修长纤指,引导着力量的方向,阵阵青白色璀璨光芒,由晶石平台向地下延伸,如奔流溃堤,势不可挡地往外溃撞而去。

    这份努力所造成的效果,立刻在外头的战场上出现。强光在地下蔓延、奔走,将整个昆仑山脉都圈固在范围内,形成数百里方圆的巨大魔法阵,更朝上方凝成巨大的魔力障壁,困住被围在内中的八歧大蛇。

    激烈的能量撞击,原本如天般清蓝的魔力障壁,表面不但像是波浪一样,荡出阵阵起伏涟漪,更幻闪着天上极光般的七色灿彩,瑰丽无方,曲折变幻,不属于人间应有的美丽景象,饶是身处战场,仍是看得众人神驰目眩,不知怎样形容。

    大蛇的九个巨头,连续朝不同方向轰发冲击波,但是与那魔光障壁一相抵触,却全部被化消,不能破壁而出,没有实质杀伤力。

    无法突破,一层层的七彩光壁朝中央压迫过去,逐渐缩小了包围圈。八歧大蛇不住发出怒啸,喷发着不同元素的力量冲击,轰得七彩光壁上的涟漪震荡一阵激烈过一阵,但却始终无法将光壁轰出洞来。

    「好厉害,居然能正面把这头怪物压下。」大概已经了解了整个事态,兰斯洛问道:「不过,两边龙神较劲,这边却被整个压下,是因为这头畜生被抹去灵识变废了?还是因为牠本来就很弱?」

    「正好相反。依照古籍传说,如果不是因为被抹去灵识,这头大蛇当初是五大龙神中的最强,所以才有能力高举叛旗。」

    源五郎凝望着狂啸中的八歧大蛇,道:「只不过,虽然有九个头,但毕竟仍只是一个个体,以一敌四,就算牠再怎么强,也只有趋于下风的份,倘使不是因为能量在远距离传输中巨量消耗,胜负早就分出来了。」

    「本来就该由那些蜥蜴神来摆平的,却让我们乒乒乓乓地乱打了那么久,如果牠们肯早点动手,几千年前就把这头大蛇给搞定,这边就不用搞什么活人祭,我们今天也就不用麻烦了。」

    纵然是面对神明,兰斯洛也没有半分敬意,以这样的语气,说着让人侧目的话语。

    源五郎道:「虽然是光明之神,但五大龙神存在于人间的任务,并非主持正义,或者说是扫荡邪恶,而是维持这块大陆上的力量平衡,避免有太过超越常理的破坏力量出现,平时不得参与人间界的斗争,在祂们的观念里,发生在海外的事,不属于祂们的监控范围,是不得介入的。」

    「不是吧?活了那么久的岁月,连领海的观念都没有,这些龙神平常是吃饲料为生,把脑子吃蠢了吗?」

    源五郎叹道:「这段话我就不附和了,对方是神明,力量和我们不成正比,天心意识更不是这头大蛇能比的。我不想遭天谴,也不想这么早死。」

    两人一面谈话,一面注意着全场的情势。除了确认己方的战友无恙,日方人民也在平稳撤退,也同时专心回复体力,以备各种可能的变化。

    得到这稍事喘息的机会,枫儿调匀气息后,便想找织田香说话,但对方却有意回避,没等她*近,就抢先飘身离开。以她九曜极速的造诣,枫儿自是追之不上,只有暗自叹息的份。

    和争取时间回复体力的众人相比,织田香无疑忙碌许多。与大蛇一样,能够从周遭充沛的天地元气中回复力量,织田香不需要多做调息,在研判此刻并非介入战局的好时机后,她转向朝灾民飞掠过去。

    就在不久之前,众人还在与大蛇奋战时,几支千余人的军队出现,引导路线,协助撤退。由于事出仓促,织田香来不及赶调新撰组来此,所以是在抵达出云一地时,向附近的诸侯调动武士与部队,来应变救灾。

    毫不拖泥带水的决断,发挥了相当的稳定作用,比起那些陌生的异国人,出云的人民更信任这些官差与武士大爷,配合西王母族人的协助,迅速而有秩序地撤离。

    「动作要快,即使撤离这里,也不代表就安全了,这里的灾变应该已经蔓延到全日本,京都立刻要成立指挥中心,筹组各种物资的分配与输送,还有各地也要……」

    织田香的指令,被迅速传递下去,并且以快马同时传往日本各地。尽管没有什么人知道这个持着丰臣家家徽印盒的美丽少女究竟是谁,但她指挥若定的沉稳步调,确实让众人定下心来。倘使织田香不是这么面无表情,而是如同一个正常少女般,表现出极度惊恐的样子,这边的救灾行动一定会大乱特乱。

    将数十道命令发布下去,织田香并没有忘记观察战场上的种种。不仅仅是大蛇,兰斯洛、源五郎、枫儿、泉樱、妮儿,甚至连昆仑山中的异样气脉流动,她都了然于心,因此,织田香察觉了兰斯洛的不妥。

    双方仍是敌人,只要诛杀大蛇后,立刻就会翻脸动手,织田香对这名敌人的头头特别在意。而她也发现,兰斯洛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背部更大量地流着冷汗,尽管不明白为何会如此,但她已看出来兰斯洛的不适。

    (诅咒……要发作了吗?)

    如果再看下去,单是目光,就会引起那个野兽男人的警觉,织田香转过头去,但心中略一推算,就知道兰斯洛身上所中的诅咒,已经压抑不住,正在影响他的肉体。

    (他自身难保了,不足为惧,最具威胁性的人是……)

    织田香瞥向源五郎,那边转过头来,报以一笑,聊表携手抗敌的诚意,但没能再多做表示,战局就起了变化,魔力障壁在持续迫近后,终于与八歧大蛇的完美体正面相撞。

    两股巨大的能源体相互撞击,带给周围的影响,就是一阵天摇地动的剧烈震荡,但这股威力却没能持久,在能量激荡之下,八歧大蛇的完美体变得有若实质,渐渐显现了形状,像是魔力光壁一样的透明障壁,不住因为两种力场的震荡,激出涟漪起伏,快速地往旁边散去。

    「这是……在干什么啊?」

    给一堆剧烈变化弄得头晕脑胀,妮儿看着眼前壮阔奇景愣愣出神。回答她这问题的,是站在兰斯洛身旁的源五郎。

    「真想不到,有生之年,居然看得到两道完美体力场的正面较劲……」以天心意识学者自居,源五郎对这幕只存在于学理中的景象,本身亦是有着感叹。

    (真恐怖,这就是神明的力量啊,虽说这块大陆上的武学在不断地进步,不过…

    …同样的事,我有一天也做得到吗?)

    彷佛看透了他的想法,兰斯洛忽然拍了拍义弟肩膀,像是鼓励一样笑了起来。

    「老三,如果说这是两股完美体的对撞,那么就理论上来说,中和效果应该很快就要发生啰?」

    「纯就理论上来说是这样没错,完美体随着使用者修为而有高下之分,升龙山那边的力量虽然比较强,但是计算到远距离传输造成的耗损,我想双方是不分上下,另外……我也不觉得龙神会这么便宜我们。」

    源五郎的推测立刻就变成了事实。八歧大蛇的愤怒嘶鸣,震得在场所有人耳朵生疼,*得近一些的人群甚至有不少闻声昏去,在地上手脚抽搐,口吐白沫。

    但再怎么愤怒也好,牠无法阻止将发生的一切。两边完美体障壁上的涟漪波浪越来越激烈,但是对周围的影响却越来越小,在彼此力场相抵触却分不出胜负的情形下,完美体慢慢地开始融合为一,化为乌有。

    只见八歧大蛇的完美体障壁越来越薄,震天嘶鸣声中,也出现了愤怒、悲绝的感觉,过不多时,在一声响彻云霄的爆裂声后,所有的强光、七彩,全部消失殆尽,整个空间内安静得怕人,直到八歧大蛇的一声怒鸣,将众人再次震醒。

    伴随这声怒鸣而发的,是满空的鲜血。彷佛是一阵赤红骤雨遍洒地面,大量血雨像是喷泉一样,点点滴滴,自一头大蛇的颈部裂口喷发出来,在空中拉出了一道怵目惊心的红带。

    「完美体已经不存在了,确认完毕。」

    手执不知火,以无比冷澈的表情,漂浮在空中,检视自己适才给敌人造成的伤害,织田香的眼中看不出喜悦或失望。

    推测出大蛇的完美体即将消失,而在完美体被破解后的短暂时间里,大蛇或许会有的呆滞,织田香一早便悄然潜近八歧大蛇,在关键时刻做出攻击,获取最大战果。

    一记像是弓弦断裂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在另一头大蛇的身上,血雨像是泄洪一样,激烈地喷洒出来。

    「嘿,懂得趁火打劫的,可不是只有妳一个人,我当初也是杀人放火起家的。」

    与织田香有着同样心思,兰斯洛也早就飞掠到近处,当完美体消失,立刻出手,将大蛇创伤。

    为了追求最有效率的杀伤力,他们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都使用了拉大伤口面积,造成大量出血的攻击。一来,完美体虽然消失,但蛇鳞仍是非常坚硬,这一击能不能伤及大蛇,谁也没把握;二来,体积如此庞大的生物,倘使大量失血,就算力量再强,也是难以为继。

    结果,趁着完美体被破,大蛇动作呆滞的短暂时刻,两人都袭击得手。适才的完美体撞击,似乎不只是破除了大蛇的完美体,多半还对牠的力量造成了影响,加上两人手持神兵,全力出手,本来坚硬的蛇鳞竟是出乎意料地易破,让他们就这么轻易破开蛇鳞,顺势下拖,拉出一道老长的伤口。

    「老大你趁火打劫成功,这当然是很好,不过请别忘记,每一次的成功都是*幕后牺牲者累积起来的。」

    不比织田香有九曜急速,兰斯洛的抵达时间稍迟,大蛇已经有所反应,在他出手同时,喷发腐蚀酸液攻来,幸而源五郎的小天星剑朝那头大蛇双眼击去,令牠调转方向,将酸液改喷向源五郎,兰斯洛才能成功伤敌,而处于不利位置的源五郎,却险些被酸液喷个正着,闹得好不狼狈。

    「老三,你没怎么样吧?特别是那张脸,要是有了个什么损伤,你以后不就失业了?」

    被人抓到把柄,让自己在「说谎大王」之外,又多了一样耻辱的称号,源五郎早就料到往后会有这种场面,当下苦笑道:「我又不是*脸吃饭的,我……」

    「也对,你是*……」

    「大蛇的力量下降了不少喔,刚才那一击酸液,我居然能用身法和护身劲卸去七成力道,比之前轻松太多了。」

    「干得好,谢谢蜥蜴大神保佑!」兰斯洛回过头,大声喊:「女人们,虽然说大石砸死蟹这种不名誉的工作,让人很不痛快,不过现在该是我们收拾残局的时候了,就做每个正义阵营的角色该做的事……大家一起围殴怪物吧!」

    源五郎说出的讯息,大大地鼓舞了士气,在大蛇力量减弱的此刻,就连小天位都有参战的资格,兰斯洛振臂一呼,在旁观望中的三女也有了反应,一起朝最近的那头大蛇攻去。

    和之前相比,大蛇的力量简直衰退得难以致信,兰斯洛和源五郎都有个感觉,大蛇似乎被封住了吸摄周围天地元气的能力,以至于力量虽强,但衰弱的速度却比先前快上许多。出口时仅有强天位程度的冲击波,轰到敌人身上时,更只剩下小天位程度的出力,对兰斯洛等人全然没有影响。

    就小天位而言,如果单独被冰霜、火壁喷中,仍然是相当危险,但泉樱三人并不各自为战,而是三人一组,当一人成为诱饵,另外两人就趁隙攻击蛇身。有趣的是,除了相互礼让的枫儿、泉樱,就连妮儿也抢着担当最危险的诱饵人选,主要的理由,仍然是不想欠这两个女人的人情。

    托了先前相互救护的福,小天位组的连手气氛相当不错,在三个女人的细密心思、大胆出手、彼此援护之下,也缔造了漂亮战绩,在一头大蛇的身上制造了许多伤口。

    确认过这一点的兰斯洛,终于可以放心地投入战局。在强天位这一边,胜负之差更是明显,*着九曜急速的闪电挪位,又能迅速由天地元气补充力量,织田香简直占尽优势,全然看不出疲态,每一下挥刀斩击,大篷血雨喷洒出来。

    当创伤累积到一定程度,大蛇因为失血而动作迟缓,织田香觑准位置,天位力量疾吐,不知火邪焰炽烧,燃亮蛇鳞,就在大蛇长声悲鸣声中,蛇身上被破砍出一个偌大的血洞,形成了开战以来最重的伤势。

    织田香一击得手,立刻跟着追击,不知火邪焰狂催,整个人化作一片火焰刀芒,以九曜急速飞身增力,便从那个血洞中破入进去,撕体断骨,由另一侧破出。

    严重的创伤,即使是大蛇这样强悍的生物,也支撑不下去。巨大的身躯,软弱无力地摇晃了起来,重重地砸向地面,轰然巨响声中,地上出现了又大又深的凹坑,而倒在凹坑中的大蛇再也起不来,就此没了声息。

    彷佛是有意较劲,织田香这边刚刚解决了一头大蛇,兰斯洛那边也让一端蛇头躺下,两名没有战友意识的人隔着老远互望一眼,继而投入各自的战斗。

    (真是……不痛快啊。)

    如果说眼前情景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最佳写照,身为欺虎之犬的兰斯洛,则是无法从那种自我厌恶中释放出来。与强敌作战,正面击倒强敌,或是用战术取胜,这都会让兰斯洛有一种成就感,可是,因为敌人变弱,所以才能打赢,这样的感受,却让兰斯洛非常讨厌。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十足状态、未曾失去意识的八歧大蛇,实力是昔日升龙山五大龙神之首,倘使不是因为变成这样,在场所有高手联合起来,还不够祂一口吞的,想要以实力正面战胜祂,不啻是痴人说梦。

    (等着吧,我们人类不会一直这么窝囊的,将来有一天,我一定会超越你这头东西!)

    局面发展到此,可以说大势已定,就连不会武功的寻常百姓也看得出来,不久前还纵横无敌的八歧大蛇,现在却只能病奄奄地挨宰,随着身上的创口越来越多,动作也是迟缓无力,再没有逆转情势的可能了。

    泉樱舞动长枪,在空中回翔如意,一面抵御火焰袭身,一面找寻机会攻击,虽然在速度上无法与源五郎、织田香相比,但她的身法却是最为美观,每一下翔动、折旋,充满了力之美。

    受到天地元气变动的影响,泉樱觉得自己的力量正快速攀升,而被封住吸摄天地元气能力的八歧大蛇,轰出的冲击波则一阵弱过一阵,酸液、烈火,在没有足够力量支持下,显得软弱无力,发挥不出应有的杀伤力。

    打得越来越顺手,泉樱心中却仍有着困扰。自己的脑袋仍隐隐作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发作,而且,自从迫近大蛇作战后,有一些不属于自我意识的思想波,变成了破碎的片段画面,间歇流入自己脑里。

    说出去一定会惹人讪笑,不过,自己好像能感知这位前任龙神的心情。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虽然有着不死的生命,却必须千万年、亿万年地枯守绝峰之上,无奈地俯览人世,这种心情随着时间的累积,慢慢变成了对于整个世界、轮回制度的怀疑,对于自我使命的孤寂,最后再转变为对于造出自我之人的反抗,并付诸行动。

    反抗结果是失败的,祂被剥夺了一切,变成了一头不具灵识的凶兽,从此被锁困于昆仑山下。

    可是,为了反抗一样本来就不对的东西,而受到这样的惩罚,这样就是天理,这样就算是公平吗?

    当八歧大蛇仰天发出长长的悲啸,恍惚中,泉樱彷佛就能感觉到那股无尽凄凉的悲怆之意,直袭心头,剎那间心神失守,险些就在无防备状态下,被火焰喷个正着,幸亏背后有人拉了一把,将她往上一提,这才躲过了焚身之厄。

    「作战的时候,专注于眼前的敌人,不要想一些有的没有的事。」放开了抓住泉樱的手,织田香冷冷道:「牠受到的对待公平不公平,这种事情和妳没有关系,没有必要同情敌人。」

    说完,织田香飞身朝大蛇掠去,再度展开攻击,只剩下满心疑惑的泉樱,纳闷不已。

    (难道……除了我之外,香公主也看到了同样的东西吗?)

    与八歧大蛇属于同一血缘的泉樱,并不晓得织田香由于生命形式特异的关系,对这种游离思想波的接收力,远逾常人万倍以上,是以收到的片段画面比她这龙族直系子孙更要完整。

    承受着众人的猛攻,每一个蛇头失去生命,就相对拖慢了八歧大蛇本身的速度与行动,令得攻防之间破绽更大,被兰斯洛等人所掌握后,使战局如同江河日下,成了一面倒的胜局。

    当只剩四个蛇头还能活动,八歧大蛇终于流露出了惧意,长鸣一声,就想要突破众人包围,觅路遁走,但兰斯洛等人又怎会给牠机会,更加卖力地狠打,几下工夫,又一个蛇头失去了生命。

    「好!一股作气把牠干掉,大家今天晚上就吃蛇肉羹了!」

    兰斯洛高声振呼,再一次鼓动士气,心里却实是担忧。即使打倒了大蛇,也不代表问题解决了,地震越来越剧烈,岩浆像是涌之不尽一样地喷发,天地元气急遽聚积的密度,就算马上会引起时空震、空间破裂,自己都不觉得奇怪,如果不能将地窟关上,引起的灾祸之大,恐怕比八歧大蛇更棘手。

    无暇多想,兰斯洛一扬风华刀,正要配合众人的位置攻击,忽然感觉到一种熟悉的细微灵波,稍稍一想,登时醒悟,连忙大叫道:「危险!所有人后退!」

    这句话喊得正及时,众人闻声停住动作,向后飞退,本来的去路上却闪过一阵墨光,黑暗冥气旋绕起来,空间破裂,出现了一道旋转的无底凹洞。

    「星辰之门!」

    在胜利唾手可得时,谁都没料到应该在昆仑山内只剩半口气的西王母族长老们,还有能力出手干涉。

    乍见这五极天式的强招,吃过苦头的兰斯洛表情凝重,连忙把附近的枫儿扯到身后守护,泉樱则是被织田香护住,至于本来想往兄长那边跑的妮儿,源五郎忍着笑,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以魔法修为而言,源五郎、织田香都是不逊于八名西王母族长老连手的天位术者,正要筹谋如何应付,那道乍然出现的星辰之门却消失不见。

    「原来如此……被妮儿小姐所重创,她们根本就已经无力施展五极天式这样的高耗力黑魔法。」源五郎道:「勉强施放了出来,却也撑不了太久,只能吓吓人而已。」

    分析很正确,但就只是这一下子耽搁,八歧大蛇已经逃逸无踪。从体积来看,很难想象身躯这么庞大的生物,会有如此高速,不过本来八歧大蛇的动作就很敏捷,又或者西王母族长老们在以星辰之门阻路时,也施展了什么转移术法吧。

    「跑也跑不了多远,这里没有可以藏蔽牠的地方,肯定是躲回那个鬼地窟去了,除恶务尽,我们追下去把牠给干了!」

    兰斯洛宣示着,正要率人追下去,一阵冷澈恶寒忽然由体内窜生,电流般在体内奔走,一下子瘫痪了他的行动力,手脚乏劲,连站也站不稳,从空中摔落地面。

    异变忽生,众人都吃了一惊,也顾不得追赶大蛇,全都降下去探看。到了地面,只见兰斯洛瘫坐在一个大土坑里头,看样子似乎是试着在运气调息,可是手脚不停地抽搐,脸色也忽青忽红,显然根本就没有效果。

    「哥哥,你怎么样了?」

    妮儿见状大吃一惊,忧心如焚,枫儿与泉樱也是一样,焦急的表情形于颜色。

    在颤抖之后,从手脚开始,一直到背部,快速生长出许多又黑又浓的长长硬毛,一下子就把本来肌肤覆盖住了。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扶着兄长的妮儿,被这些硬毛弄得刺手,连忙将目光投向源五郎。

    「诅咒发作了,如此而已。」一看这征兆,源五郎就已经明白了,「西王母族的诅咒,现在已经进入最终阶段,如果在极短时间内不找到解开诅咒的办法,那么老大就……」

    「就怎么样?」

    源五郎贴近妮儿耳边,小声地说了些话,妮儿几乎是惨叫一样地喊了出来。

    「什么?你说我哥哥会变成猪?!」

    知道这不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事,源五郎也只能无奈地一摆手,表示自己无力解咒。

    泉樱、枫儿虽然心急,但是任两人怎么思索,也想不出办法来。织田香根本不理这边的骚动,也放弃了继续追逐大蛇,而赶去处理灾民安置事宜。

    「不、不用管我,先冲进昆仑山去……」忍着肉体上的剧痛,兰斯洛喘气说话,妮儿被一语惊醒,以为说只要进昆仑山抓到那八个老太婆,就能解开诅咒,但旁人却都晓得,兰斯洛是想到八歧大蛇重新冲回昆仑山,担心着人还在里头的风华。

    「唉,老大,不爱江山爱美人,死到临头,还这么情深义重,你也算是昏君之首了。」

    源五郎笑了笑,就预备带着妮儿由山壁裂口进入昆仑山,但是却被人一句话给停下来。

    「谁要离开都可以,不过在走之前,留一个能做主的下来。」

    童稚的嗓音,一身魔法师黑袍的梅琳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近处,朝这边走过来,背后还跟着有雪。

    当大蛇肆虐,没有自保能力的有雪立刻就躲进昆仑山山腹,和外头的天崩地裂相比,那里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而当梅琳要离开昆仑山时,路上发现了龟缩在暗处的雪特人,顺手就把他给带了出来。

    「八歧大蛇暂时没有威胁性了,对外头的人没有,对山里头的人也没有。」若有所指的话语,梅琳看了兰斯洛一眼,道:「但是真正严重的问题,是元气地窟那一边。」

    用简洁的语句,梅琳大概说明了山里头的情形,关闭元气地窟的闸门已经被破坏,修复的可能性极低,即使能修复,也绝对不是十天半个月之内能够做到,而若是任着地窟持续宣泄巨量天地元气,灾变持续扩大,不出十二时辰就会演变到难以收拾的地步。

    「整个灾情目前已经蔓延到全日本,因为地窟闸门已经毁坏,没有可能关上,所以也无法停止灾变源头,根据太研院的计算,十二时辰之内,火山会在日本的每一处喷发,强烈地震与海啸、雷电,不只是袭击沿岸,也将会影响内陆,届时,日本人的存活率将不足两成。」

    连串数据说下来,听得众人胆颤心惊。这个岛国之上的人民,即将在十二时辰之内,有八成以上失去生命,想到这所代表的残酷意义,妮儿的脸色都要白了。

    然而兰斯洛却知道梅琳没有把话说完,道:「还有呢?老师妳是魔导公会的首席王牌,如果单单只是海外岛国面临大灾变这种事,是不会惊动到妳的。」

    「聪明,和你说话不用花太多力气。」即使是这么说,梅琳还是沉吟了一下,才道:「如果十二个时辰内还是无法关闭元气地窟,整个灾变的影响范围会把风之大陆本土也牵连在内。照太研院的计算,要让地窟中的能量宣泄完毕,并且与外界空间调和正常,起码要九个月,这九个月内灾变会持续加重,雷因斯、自由都市还有部分艾尔铁诺领地,都是受到影响的区域。」

    这番话一说,众人的脸色自然是难看之至,除了源五郎早先隐约料到,剩下的人都是惊愕难当,本来以为只是一场会烧尽日本的大火,结果居然烧到自己身上了!

    要是没法在十二时辰内把元气地窟关上,此刻蔓延日本各地的大小灾变,就会越过海洋,出现在雷因斯的领地内。想到事情的严重性,人人都焦急起来。

    「身为雷因斯的王者,该如何裁决,就是陛下你的责任了。」梅琳看着兰斯洛,等着他的回答。而这期间自然有了点小问题,弄不清丈夫何时又成了雷因斯之王的泉樱,被有雪适时地拉到一边,胡扯解释,摆平可能发生的问题。

    「喂,老四,你刚刚和敖小姐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我告诉他老大是炎之大陆的王爷,不过在搞上枫儿公主后,顺便也兼任了雷因斯的国王。」

    「炎之大陆的王爷会兼任雷因斯之王?这么烂的谎话你也敢说?太不合理了吧?」

    「明明已经被老婆捉奸在床,却还强辩说那女的是在帮自己补裤子,这种谎话更不合理,但还是一样有人相信。女人只想听借口,不想知道答案。男女之间的事,很复杂的,很多时候就是这么没有道理可言。」

    「说的像是真的一样……」

    「你这个只能追在妮儿小姐后头吃尘的家伙,没资格和我谈这个啦。」

    姑且不论这边的小小对话,另外那边,梅琳结了几个手印,以自身的法力,帮助兰斯洛压抑即将发作的诅咒,而兰斯洛也想了几个应变方案,但却都被梅琳否决。

    「……这是不可能的,元气地窟不可能以这样的方法被关上,想下一个吧。」

    从梅琳不断地否决中,兰斯洛看出了一点东西,他并非是那种不会察言观色的人,而同样的事,不只是他,旁边的枫儿、泉樱也都看出来了。

    「老师,有什么话就请妳直说吧,时间紧迫,不用再拐弯抹角了。我是个成年的国王,不管妳要说的是什么,我想我都能够承担的……嗯,要我去当活人祭的祭品除外。」

    梅琳笑了笑,开始说出这一段她最不想说的话。

    在动身前来日本之前,她就已经料到,以多尔衮的作风,在打开地窟后,必然会将闸门装置毁去,令得旁人欲关无从,所以同样对四大地窟有深切研究的梅琳,也想出了解决之道。

    「由于元气地窟的影响极大,所以除了闸门之外,还会有两处安全装置,只要一启动,就会把元气地窟沉入海底,将天地元气的释放速度压低到应有的十分之一,灾变也就没有了。」

    终于听到解决方案,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忙着抹去额上汗珠的有雪更是直接嚷了起来,「去,有这么好的办法,应该早一点说嘛,妳这个老……小太婆,故意把这个秘密暗藏不说,是不是想看我们出丑啊?」

    「有雪,闭嘴!」

    兰斯洛凝望着梅琳。虽然脸上仍有笑意,但是她的表情比适才更凝重了,这个解决方案一定有着什么后果,会让她这般迟疑的严重后果是什么?

    把元气地窟沉到海底,这确实是个很理想的方案……难道?!

    「你似乎已经找到答案了啊,年轻的兰斯洛陛下。」梅琳道:「就像你想的一样,当两个安全装置打开,沉下去的不只是地窟,而是地窟所存在的这块土地。」

    「范围……有多大?」

    「不至于波及风之大陆,不过……整个日本都逃不掉,在装置开启后的四个时辰内,全部沉入海底。」

    不是多出乎意料的回答,兰斯洛闭上眼睛,在听到这个答案的瞬间,他有一种十倍于苦战大蛇时候的疲惫感。

    身为雷因斯的帝王,肩上就有这个位置所不能逃避的责任,可是,和与各种强敌作战相比,这次所要面对的抉择,却让自己不得不畏惧起来。

    「那……如果这边沉下去,这里的人会怎么样?」似乎是不想面对事实,妮儿问了这么个不切实际的问题,但体谅到她的心情,谁也不忍苛责她。

    「当然是全部死光啰,整个日本都沉到海里去了,难道每个日本人都能在水里呼吸吗?」有雪道:「老大你是雷因斯王,当然要作对雷因斯有利的决定啊,这种事还用得着想吗?」

    不断摆动的天秤,两边都太过于沉重,众人全都沉默下来,没有反应,有雪慌忙跑扑到兰斯洛身前,摇着他肩膀道:「老大,你还在迟疑什么?你是雷因斯的王啊!

    这么多你的百姓和子民,你是想看到他们都完蛋吗?」

    「有雪,我是雷因斯的王,这点没错,可是……我也是个人啊。」沙哑着声音,兰斯洛的声音听来几乎像是在叹息,「你看看这些流离失所的灾民,他们很多都已经家破人亡,只想找个栖身之所……你不想死,我们雷因斯的子民不想死,但是他们也不想死啊!你叫我……怎么有办法去剥夺他们的生存权利呢?」

    「为什么没办法?你是我们的王,就应该要先为我们着想啊!只会牺牲自己的子民,让自己的子民去死,让别人先活下来,你这是什么狗屁王者?兰斯洛,你去吃狗屎吧!」

    遭到拒绝的雪特人暴跳如雷,指着兰斯洛大骂出来。奇异的场面,但是在这种气氛中,却没有一个人敢出来阻止,直过了好半晌,把几十种通用粗话都用过一遍的有雪终于停了下来。

    「我知道了,你们这些搞政治的都喜欢作秀、讲数据嘛,我们就来讲数据,刚才这个老小太婆不是说了吗?本来日本人的生存率就只有一成多,现在只不过是连那一成多都葛屁上天而已,如果让灾变蔓延到雷因斯,死伤人数可远远超过那一成多,照这么一算,应该怎么做不是很清楚了吗?」

    「你疯啦!那些是都是人命,不是数字啊,你说这种话,有没有人性啊!」对于有雪的话语,第一个脸上变色,跳起来骂人的就是妮儿。

    「死一百个人是人命,死一百万人就只是个数字啦。妳那么喜欢谈人性,在北门天关大战的时候,也不见得妳出手就轻一点了,在混四十大盗的时候呢?那些花家的防卫军呢?妮儿小姐,妳手里也积了不少妳所谓的宝贵人命啊!」

    「那……那些都是因为……那些人……他们为虎作伥,又与我们敌对,所以我们才……」

    「就算他们很坏,难道他们就没有家人朋友吗?妳把他们一股脑地都杀了,他们的家人朋友会不会好伤心?会不会好恨妳?九成九都是会吧。我们这一群人当中,手里染血最少、最不伤人命的肯定非我莫属,要说没人性,妳这杀人魔女*一边站吧!」

    以源五郎对妮儿的溺爱,这时应该挺身为她说话才对,然而,这次他却只是拉过被说得哑口无言的妮儿,轻轻拍她的肩头,让她好过一点。

    而一反平时的懦弱怕事,有雪这时的强悍,气势上压倒了在场所有人,就连兰斯洛自己,也不愿意与有雪目光相接。

    源五郎看得出来,有雪的气势之所以这么强,并不是因为「理直气壮」,而是因为每个人心里都存在着的黑暗念头。兰斯洛、泉樱、枫儿,都不是笨人,有雪说的这些,难道他们会没有想过吗?

    求生,是每个生物的天赋本能,所以损人利己就是生物天性,即使最后仍然选择了善的那一扇门,但是那些属于黑暗面的欲望,也不可能完全没出现。有雪的话,抢先说出了大家心里同样在挣扎的东西,击中了每个人心里最不愿面对的那一点,只不过他这么赤裸裸地说出,又是这么地恶行恶状,面目狰狞,这才分外地惹人反感。

    妮儿可没有想这么多,她只觉得,虽然在道理上,有雪说得好像没有错,但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也许他的道理很对,但是……但是……相对于他的「道理」,应该也有另一套很对的「道理」吧,这世上的道理并不是只有一种的,如果自己不去抗辩,那还有谁能为日本人说话呢?

    看看旁边,出云地方的百姓在西王母族、军方指引下,缓慢离开灾变严重的昆仑山区,试着找个地方暂时安顿。因为大蛇被打倒了,他们脸上表情十分欣喜,似乎认为一定可以克服眼前的灾难,重建家园,然而,这些人中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的命运即将在短短时间内,被旁边这群与他们不相干的异国人给决定。

    如果说,身为外国人的自己,这么关心日本人的命运,是一件很荒唐的事,那么,由一群外国人来决定整个日本的命运,这种事岂不是更加荒谬可笑?也许人的命运自始至终都不能由本身而定,但至少有一件事情是自己可以肯定的,就是世上没有哪个人有权决定另一个人的命运、生死。

    「我……」

    勇于表达自己的意见,妮儿正要继续捍卫自己的主张,但新的阻碍者却又出现,令她瞬间变得势单力孤,而出乎意料的是,出来帮有雪发言的,不是提供沉岛计划的梅琳、不是素来负责维持众人理智思考的源五郎,却是一向只默默等待命令执行的枫儿。

    「我认为有雪大人说得很对,兰斯洛大人身为雷因斯的王者,思考顺位上就应该以雷因斯人为第一优先,否则就是叛国行为,不只是雷因斯百姓会对你失望,小草小姐会对你失望,连我都会觉得很可耻,因为您没有做应该做的事。」

    枫儿强硬的措词、全然不假思索的直接态度,别说是犹自苦思的兰斯洛,就连妮儿、有雪也被她吓到。即使不愿承认,但妮儿也知道这女人对兄长的影响力,要是兄长被她这番话打动,那……

    「灾变的影响范围,不只是雷因斯,自由都市也包含在内,甚至还包括了艾尔铁诺,当估计中的伤害成真,死伤数字将远远超过日本的总人数。这不是是非题,而是一道太过清楚的选择题,我不明白兰斯洛大人为何还做不出决定。」

    「喂!妳这个女人,雪特人不明事理也就算了,怎么连妳都说这种话?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啊!妳在日本的这些时间里,受过他们帮忙与照顾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谁不明事理啦!妮儿小姐,妳要乱骂人请趁我不在的时候,不要光明正大地…

    …」

    有雪的话才出口就被打断。因为想到对手身有武功,妮儿便没有那么多顾忌,话一说完就同时动手打了过去,却被同样运起天位力量反击的枫儿给架住。

    「妮儿小姐,妳今天在这里帮日本人说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雷因斯的百姓了?

    他们也同样照顾过妳,尊敬妳、喜爱妳,还有妳在自由都市的歌迷呢?如果让他们知道,是因为妳现在的坚持,而使得他们置身于火海之中,妳又打算怎么去面对他们?」

    一面运劲与妮儿的天魔功相抗,枫儿的表情很平静,说出的话语,就像是冷水一样,浇在妮儿头上。

    「如果只是因为日本人在妳眼前,而雷因斯人不在,所以妳不忍心对日本人下手,妮儿小姐,这是一样比伪善更严重的罪啊。」

    听到这么严酷的指责,妮儿如遭雷殛,后退几步。自己确实是很冲动、很热血的直线条个性,然而,真是如同这女人说的那样,只是因为今天在自己眼前的是日本人,所以自己才这么样地为他们争取吗?

    应该不是的。自己很明白地知道不是的……但就是知道,自己也没法很大胆地说出口,因为自己就是无法回答,如果今天雷因斯人和日本人都在自己眼前,承受着同样的苦难时,自己又该怎么办?

    一句话就让妮儿心神大乱,不能再说些什么,枫儿转向兰斯洛,道:「兰斯洛大人应该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了,不过,我还是要说一次,如果您做出不利于雷因斯的决定,那么我……我……」

    兰斯洛望向枫儿,确实是有点想知道,她会说出什么样的条件来做威胁,但结果这句话却由旁人解答。

    「那么我与枫儿姊姊就会一起甩掉你离开,像你这么没有魄力、没有决断的男人,我们实在是不想要了。」

    泉樱霍然站起,与枫儿并肩而立,站在兰斯洛的身前,表示着两人同一阵线、同一请求。

    两名在自己生命中都占有重大地位的女性,一起以去留做出要挟,这对兰斯洛来说,确实是一项很大的压力。但打从枫儿出声开始,他原本紧绷的表情就越来越和缓,甚至有了一抹淡淡的苦笑,而当泉樱也站起来说话,他微闭起眼睛,像是感慨、又像是感动。

    事情很明显了啊,不过……在正式扛起来之前,自己仍然想要知道一件事。

    「老师,是谁请动您出来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自己有些畏惧去知道,但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了。

    「雷因斯那边,是由白德昭出面找我的,不过,背后大概是无忌小子在主持吧。」

    梅琳叹道:「整件事情,都是瞒着莉雅丫头进行的。她太过疼你,如果让她知道要让你面临这种处境,肯定会瞒着你,先去解放安全装置了。」

    「果然是这样啊……」

    兰斯洛忽然动作,一手一个,把枫儿与泉樱搂过,道:「老师,妳羡慕我吗?」

    没头没脑的问话,梅琳却是早已理解,「嗯,有几个这么体贴你,抢着替你承担污名、弄脏自己的伴侣,我确实是很羡慕你这小伙子啊。」

    「我想也是的,就因为这样,我不能让她们受到不公平的对待,应该是由男人来承担的东西,没理由要丢给女人承担。」

    利用紧紧抱住的机会,强天位天心意识、强天位力量完美结合,毫无破绽的一击,近距离冲击两女的头部穴位,她们连一声都来不及吭,就晕了过去。

    另一边的妮儿也是一样,由于源五郎没有出手护卫,所以当兰斯洛雷霆一击,她才刚意识到提防,就已经被击晕过去了。

    「现在开始,我要做的事情,是身为雷因斯王的我的自我意志,不受任何人左右,有谁要拦阻我,就用他自己的尸体阻挡我吧。」

    抽出风华刀,兰斯洛这番冷峻的话语充满霸者气势,只不过会阻止他的人都已经昏倒在地,稍稍欠缺点说服力而已。不过,梅琳与源五郎却都能感觉得到,在兰斯洛刻意摆出的坚决姿态下,他的精神并没有外表十分之一的强势……

    照理说,应该还有一个人会闻声而来,阻止兰斯洛,但是当众人意识到要找寻她的存在,才发现织田香早已经不知去向。

    源五郎道:「不意外,听到我们刚才那番说话,聪明一点的人早就跑了,如果我是她,一定已经先跑去找寻安全装置的位置了。」

    「那就不要废话,天野源五郎,我命令你……」兰斯洛道:「保护好地上这三个女人,不得有误,否则我用军法治你。」

    有些意外,源五郎原以为兰斯洛会要自己陪同进昆仑山,协助打倒织田香,或者说解放安全装置,因为被逼着弄脏手的他,没理由让自己好过,却没想到他给了自己这个闲差。

    没再多说什么,兰斯洛飞身朝昆仑山掠去,背后梅琳以浮空魔法紧追而去。

    抢在兰斯洛的前头,听到他们的对谈,早已经料想到会发生什么事的织田香,立刻就进入昆仑山。

    虽然妮儿在争取,但是到了最后,人类自私的天性还是会占上风,那些人一定会来解放安全装置,让日本陆沉,换取他们自己人的生存。所以,与其做口舌之争,不如先进来找到安全装置的位置,看看有没有逆操作的可能,或者试试看修复天地元气闸门。

    尽管不明白人类语言中的「激烈」是什么意思,但织田香要保护日本的念头,却是无比地固执与强硬,无论要面对些什么,不管要打倒什么,她只知道一件事,就是日本要*她来守护。

    感应着整体地窟的气脉流动,织田香很快就找到了目标位置的所在,尽管不是很敢确定,但那里的气息很特殊,如果有什么装置存在于这地窟,就一定在那里。

    兰斯洛等一干人都在外头,自己等若是抢先一步,只要守住这个装置,不让他们得手,日本就……

    正在构思要怎样才能在几名天位高手的围攻下守住此地,织田香忽然停住脚步,站了一会儿,跟着就向前方的黑暗鞠躬行礼。

    「妳好像还记得我当初教过妳的话,不管是什么时候、什么状况,看见师父都要行礼……」

    随着话声,黑暗中的人慢慢显现身形。

    「那么,接下来的就是师父的命令。妳退出昆仑山,这里发生的事,妳不要管。」

    没有人类的错综情感,织田香的理智分析,让她毫不迷惑地瞬间掌握到事态,却不知为何,仍是迟了一会儿,才做出反应。

    既不前进也不后退,织田香站在原地,冷冷道:「师父要舍弃自己的国家了吗?」

    「不,我……」

    天草四郎答不出话。无疑他对自己的祖国,有着无比的热爱,即使到现在,这份情感都没有改变,然而,却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的理由,他现在站在这里,阻止这小徒弟去做对自己国家有利的事。

    这件事就是荒唐、可笑、难以解释。对任何人解释,都未必说得清楚,更何况这个不懂得人类情感为何物的小徒弟,更是没理由要向她解释什么。

    「事情很复杂,师父不想解释,总之,妳离开昆仑山吧。」

    上一次源五郎救走妮儿、枫儿,织田香单独面对天草四郎时,对于这似乎背叛了自己的师父,织田香鞠躬行过敬师礼后,一句话不说地飞回京都,没有找师父的麻烦。

    但这一次,在听完师父的回答后,织田香面无表情地一抖手,妖刀不知火在黑暗中灿发着血焰邪光。

    「师父,殉情与否,请你自己选择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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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618/ 第一时间欣赏风姿物语最新章节! 作者:罗森所写的《风姿物语》为转载作品,风姿物语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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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姿物语介绍:
暴风的前兆,即将撼动整个风之大陆!场内幕重重的婚礼,引来各方人士觊觎,令暹罗城成为七大宗门明争暗斗的角力场。胸怀大志的兰斯洛、剑术卓绝的花次郎、神秘多智的鸿五郎和混水摸鱼的天地有雪,乘着这股暗流,或有意,或无心,在因缘际下齐聚暹罗,共同掀起冲击风之大陆的滔天巨浪。被后世史家冠上“我意王”尊称的男子,兰斯洛,在风之大陆史上留下无数丰功伟业,他的王座在鲜血与火焰中闪烁生光。异世界奇幻冒险钜作,兰斯洛王传奇故事,正式从这里展开!
藏书:前传—太阳篇、月亮篇、星星篇、陨星篇、银河篇;外传—梅之卷、黑姑娘、爱菱篇、鸣雷篇;一些同人小说;风姿正传连载中……
另:写完了。
不知道是八年还是九年,
反正,这段长征已经在今天早上十点四十五分的时候结束了。
这样很好,
就算我周六摔飞机,大家也不怕不能看到风姿结尾了。
风姿物语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风姿物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风姿物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