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水火相争
“天草莳贞过世后,我本以为在场感受过他威力的你,可以有所突破的,不过现在看来,还是这几招旧把式,没什么新意嘛!”
“嘿,你这星贤者传人又有什么了不起?只学得卡达尔那小贼的奸狡,没学到他的五成力量。”
“哈哈哈,武功那么高有什么用?像卡达尔那样,再被你的诡计多干掉一次吗?做人还是学得狡猾点好,所以卡达尔完蛋了,而适应时代的我却能生存。”
“哼,把这句话带下去给卡达尔问好吧!”
暴喝一声,多尔衮的烈焰刀提升至六阳境界,像有灵性般往源五郎烧去。
“哈哈哈,谁会下去,很难说喔!”
长笑声中,源五郎后退一步,双目短暂一闭,天心意识运转,周围空间忽然扭曲变化,再稳定下来时,赫然便是洪水滔滔,碧波万顷,恍若置身大海中央。
烈焰刀的炽盛火舌,迅速蒸发了最前头的几道浪潮,但火势却不可免地受挫萎缩下来;把握住这个机会,两道冷电似的指劲,穿破海浪而至,一举击溃了势道已老的烈焰刀。
“耍这些小技俩,成什么大气候?”
多尔衮作战时,极少催动天心,变换周遭环境。因为两名同等修为的武者生死相搏,每一分天心运用都很重要,用天心意识创造能辅助自己的环境,分心之下,对力量的控制、细微运用,就会出现破绽,严重时候,甚至可能被强敌逆转战局,一招击杀,所以其实是一柄锋锐的两面刃。不过,既然这小子喜欢卖弄这样的鬼祟技俩,自己难道当真就弱于他了?
六枚烈阳火球压缩一聚,烈焰刀再次组织成形,多尔衮运转天心,周围的温度像是煮滚水般迅速提升,一道火柱从他立足之处往上卷烧,甫与涌来的大水接触,就仿佛燎原野火般,把所接触的大水化成了熊熊火海,倒往源五郎烧去。
“接招!”
多尔衮扬起双臂,火海中掀起两道浪头,一道高高往下奔冲,一道则诡异地由左往右斜击,燎烧着烈焰的巨浪中蕴含无匹刀劲,封死源五郎的退路,像两条张牙舞爪的火龙般,朝他吞噬过去。
“哈哈,好厉害,在力量减弱的情形下,还能水火共济,使用这么精妙的招数,老前辈的经验果然就是不一样啊!”
源五郎笑得很灿烂,不过面对这两记狠招,他也不得不选择暂时退避,从右方的缺口飞退出去,令那两道火龙扑了个空。
然而,敌人的真正攻着,却是早已等候在这道蓄意留下的缺口外,源五郎一从这缺口闪出,爆发着强光与高热的烈焰刀,也狠狠地斩向他腰侧。
紧要关头,九曜极速不愧为当代高速身法之首,本来高速往右疾冲的源五郎,竟然能无视惯性法则,连稍稍的停顿都没有,刹那间如流星般又朝左边飙射回去。
“走得了吗?”
既知敌人艺出星贤者门下,多尔衮对于九曜极速早已有备,在源五郎往左回射的同时,两道因为击空而渐渐消灭的火龙巨浪,突然间起死回生,爆发着最炽烈的光焰,封死在源五郎的退路上,疯狂地朝他噬击过去。
整个交战过程如电光石火,发生在短短一瞬间,几乎是多尔衮才鼓动火龙刀浪攻敌,源五郎就已经完成两次闪避,跟着不得不面对受到三方烈焰同时夹击的窘境。
“尽是玩弄三流的小把戏,你就为自己的奸狡付出代价吧!”
汹涌的火焰浪潮,疾冲而至,源五郎的高速身法受到封锁,无法再行闪躲,眼见周围左右尽是强猛杀着,危急时刻,急吸一口真气,身形陡然拔高三尺。
“还想躲吗?可是你忘了这里不是平地,是地底啊,蠢材!”
仿佛是为这句话作印证,受到上方的岩壁所阻,源五郎闪避的身形顿挫,而下方炽盛的火焰合并归一,爆发更加猛烈的光焰,汇聚于烈阳火球,一下子就将源五郎的身影吞没。
※※※
“让这头狗动作快一点,至少先把我给解开,慢吞吞再拖下去,里面两个人打完,我们就没戏唱了。”
“已经在快了,先等一等啦……”
利用卡布其诺,有雪和爱菱逐渐解开源五郎的点穴,小天星指的劲道,直透骨髓深处,没有独门手法很难解得开,不过爱菱当初与华扁鹊合作,根据医理,半完成了T1000的武学系统,其中也包括如何解穴,而卡布其诺的脑中储存着相关资料,可以尝试破解。
而想到被源五郎偷袭,封住穴道,有雪还是非常地气愤,不住大骂。
“真可恶,被石崇那头大奸狗恶整也就算了,居然连自己人都会暗算我们,一点都不把人放在眼里,哼……哼……”
同伴气呼呼的样子,爱菱不是很懂,不过看他的表情,那无疑就是正在计划要如何报复的样子,尤其是在他突然露出喜色,仿佛想到什么诡异主意,这点尤其令爱菱觉得忐忑不安。
“喂,不要东张西望,告诉我,那座地宫里头到底有什么?黄金像又是什么东西?”
一面解穴,有雪一面也向爱菱询问黄金像,想知道这个人人争夺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模样。
“这个……应该是重要机密……”
“我们现在同坐一条船上,还一起像木乃伊一样站在这里,应该要同仇敌忾才对,你事先什么都不告诉我,害得我被你牵扯下来,现在还半点同情心都没有!”
被有雪这么抱怨,向有雪解释。
风之大陆上,有封锁天地元气的四大地窟,这点有雪早就知道了,不过,四大地窟中的几座,还有大陆上的几个特异点,设有门户,阻止外人进入,而开启这门户的钥匙,就是几尊由隆?贝多芬亲自铸造的黄金像。
目前被公瑾掌握在手中、对整个风之大陆产生威胁的通天炮,其能源动力为何,太研院迄今还没有一个定论,但肯定与天地元气有关。如果说四大地窟是天地元气的门户,那么位于全风之大陆中心点的香格里拉,地底的“勇者墓穴”,也同样是一个天地元气枢纽的特异位置,太研院一致认为这座地宫藏着某些秘密,如果能在这里把能量截流,或许也会影响到通天炮。
更何况,汇聚各方势力所得的情报,一个可能性渐渐浮现在众人脑中:石崇已经将通天炮的动力装置,藏放……或根本就失落在这座地宫了。
“梅琳老师率领的魔导师部队,前几天用魔法回溯捕捉到一些残余画面,当石崇在城外拦截动力装置的时候,先是传送法阵一亮,动力装置浮现在法阵中央,不过前后不到三十秒的时间,动力装置就从法阵中下沉消失,石崇连碰到的机会都没有。”
“嗯,那个老东西一脸衰样,难怪这么衰,所以你是过来负责抢夺通天炮的?”
话说到一半,有雪忽然发现了一个诡异之处:“等等,我听人说过,四大地窟在远古时期就有,是由太古神明所完成,你老子又不是太古神明,为什么四大地窟的钥匙是他打的?”
问题虽然古怪,但却合情合理,而爱菱对这问题的解答,却是“……所以,四大地窟只有几个有门户”的怪异答案。面对这个明显想要蒙混过去的心虚答案,有雪持续逼问,最后却听得脸都黑掉了。
“简单来说……皇太极和你的矮人老爸,曾经联手找寻四大地窟的位置,想要利用天地元气,而被他们找到的几个地方,为了防止别人进去,所以他们就另外再设了门壁与结界,所以……你老爸才有钥匙?”
解开了穴道,咄咄逼人的有雪,皱起了表情,把脸贴在爱菱的面孔前,几乎像是流氓勒索似的逼问着;面对一张这么怕人的脸孔,穴道没有完全解开的爱菱,只能怯懦地小声说话。
“好、好像就是这个样子耶!”
少女的娇怯令人爱怜,但这句话才一出口,就被淹没在雪特人狂喷过来的口水与怒吼声中。
“你们这群不要脸的东西!”
有雪怒喝道:“为了自己的私欲,就私自在公有的土地上盖围墙,这和那些霸占森林入口卖烤香肠的恶劣小贩有什么不同?你居然还好意思拿着钥匙,像回自己家后院一样晃到这里来,你这个土地小偷!”
“可、可是,门又不是我盖的,人家也没有想要……”
“胡说,你持有钥匙,又是打造钥匙之人的女儿,一样有罪,为了表示你的忏悔,快点把钥匙拿出来充公,由我归还给广大的人民群众。”
“喔……喔,好。”
被有雪的近距离攻势弄得头晕脑涨,爱菱忙不迭地点头,伸手往腰间的皮囊摸去,但手才伸到一半,就察觉不对劲。连忙把有雪推开,笑骂道:“我才不会一直中雪特人先生的诡计呢,华姊姊说过,整天说谎话的人,将来一定会下地狱的……”
“如果要担心地狱,这个世上的雪特人都不用混饭吃了……咦?什么声音?”
有雪侧耳倾听,而爱菱也察觉古怪,好像有某种细细的声音,从后方洞穴中传来,照方向算,该是源五郎与多尔衮的所在处。
“难道是什么生物吗?不,这是……水声,听起来好像是……河流奔流的声音。”
“这怎么可能?丫头,我们可是身在地底啊!就算有地下溪流,难道你的豆腐脑会认为这里有……有……”
“有洪水!我们明明是在地底下啊!喔~~”
基于物理常识,雪特人发出了抗议的怒吼,但拍击过来的洪水却将他与爱菱瞬间没顶,假如没有爱菱抢先反应过来,两手抓住有雪,又用腰间的机械紧抓住附近岩壁,他们就不晓得会被洪水冲到哪里去了。
(呜……有雪先生,你……)
爱菱已经先憋住了一口气,而且随时可以启动机械设备,供给氧气,但有雪却似乎被大浪打得太过突然,被埋入水中后,断绝气息,手脚胡挥乱舞,而紧贴在他身后的爱菱,便吃了不少苦头。
正想要尽快镇定下来,再次开启T1000的装甲脱离此地,哪想得到周围的洪水忽然发生剧变,先是温度陡然升高,恍若置身滚水,跟着竟然转化为熊熊烈火,一下子就让两人置身于火焰当中。
“T1000紧急开启,物理遮断、温度隔绝模式,紧急启动!”
爱菱的设计极其优良,几乎只是念头一动,铠甲就已迅速着身,然而,这些高温火焰来得更快,要不是有雪反应更快一步,在被浸在水里的时候,就已经手握卷轴,使用潜地异能缓慢沉入地下,那么一定无法在烈火焚烧的短短前几秒,即时遁入地底,逃出生天。
(这……这是什么东西?刚才好像有某种能量……仪器没有纪录……)
首次见到有雪使用卷轴,爱菱吃了一惊,不过还没等她多想,洞穴中忽然出现一股无比强大的吸力,就连潜入地下不深的有雪与爱菱都受到牵引,一时间稳不住身形,被整个拉出地面,身不由主地顺着逆流的火焰狂流,一起被牵拉过去。
第五章 渔翁得利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一月香格里拉勇者的墓穴
在炽盛的烈阳刀劲之下,源五郎显得不堪一击,整个被击飞上去,深深撞嵌入壁顶,动也不动一下。
“敌人还有多少成力量,你以为这么容易就可以算准吗?像公瑾小儿那样的技俩,不可能再成功第二次了,你想学他那样耍诡计,就注定你今天要死在这里!”
多尔衮战意勃发,看来完全不像有伤在身、功力受损的样子,手臂一振,所有火海烈焰迅速集中,收起变化周围环境的天心意识,将力量归并于炽盛放光的烈阳火球内,令得六阳烈焰刀璀璨炫目,爆发着无比雄强的劲道,朝源五郎吞噬。
(力量与速度都没得挑剔,漂亮的作法,可惜……为武而痴的你大概很难理解,打胜仗的方法永远不只一种,在你手上不成的方法,未必在别人手上就没效。)
在源五郎的眼中,六阳烈焰刀的魄力与爆发力非凡,尤其是在所有火劲汇入烈阳焰球的刹那,威力到达颠峰,然而,也是在这一瞬间,烈焰刀斩击的路线归一,不可能再行变化,即使有破绽,也无法再去改变了。
心随念转,源五郎的出手,与环境变化一起发生,正将烈焰刀斩向敌人的多尔衮,陡然间觉得眼前景物变幻,源五郎的身影,连同上方的岩壁一起消失,换作是一片缥缈无尽的浩瀚苍穹。
黑暗的天幕,无穷无尽的银河,闪耀发亮的永恒星辰,单单只是仰望着这些,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大气势,就令多尔衮的意识有片刻散动,太阳的光华虽烈,但有穷之力仅能够照耀大地,却不可能驱走这无垠的黑暗。
(不好,分神了,他变化出这些东西是想做什么?)
源五郎的回答,宇宙的回答,很快就出现在多尔衮的眼前。无数的星辰从空中坠下,璀璨耀眼的光辉,高速划过所造成的影响,拖出了长长的尾巴,而当这些庞然巨物瞬间靠近,多尔衮便感觉到那种异乎寻常的压迫感。
(召唤术?还是幻觉?不,这该是实质力量,但他是用什么方式推动的?)
如果打中身体却没实质伤害,那就是单纯幻觉,不过以天心意识变化环境,每一发攻击,都是靠实际力量推动,周公瑾便是选择对自己最适合的大海环境,以乱鞭推动浪潮,那么源五郎是用什么来制造陨石?
不及细想,既然失去了源五郎的踪影,多尔衮唯有鼓起烈焰刀劲,将六枚烈阳火球变得更为巨硕,血焰飞腾,尽数挡架坠击下来的每一颗流星。
刚猛无匹的刀劲、高温的烈焰,两者合一的威力,让流星雨甫与巨大的烈焰刀接触,就被一一摧毁破坏,不过后续的流星却接二连三地持续攻击过来,而且从原本的分散攻击,开始有目的地撞击六枚烈阳火球,当这样的攻击持续到第三波,如一头火龙般的烈焰刀,硬挡千多颗陨石撞击后,烈焰刀的火势终于出现了衰弱。
火势骤弱,这只代表多尔衮需要回气再攻,但是在这极短暂的片刻内,天上乍现一道瑰幻星芒,迸发着寒冰似的锐利光华,高速闪过宇宙天幕。假使说刚才的攻击,是陨石之雨;那么此刻的星芒,就是最璀璨的彗星,雪亮的光度足以灼痛人们的视线,高速闪动,笔直飙向六阳焰球中心的那一点。
两力正面对撼,彗星、太阳的能量撞击,在本身剧烈爆炸的同时,也化作恐怖的风暴洪流,疯狂袭击四方,而能量风暴的核心,在片刻对峙僵持后,整个空间仿佛碎裂开来,宇宙、烈阳、火海、彗星全都碎成片片残屑,纷散还原,变回原本的地底洞穴;两名激战武者的身影也渐渐清晰显露出来。
源五郎的身体斜斜地悬在半空,表情冷静森然,完全不见平时的温雅笑意,右手剑指连同本身悬空的重量,一起刺在对方的手腕上;多尔衮却反而露出一丝狰狞笑意,身上红袍鼓涨得像是一个灌满气的气球,不住扬动,面色却是乍红乍白,散发著令人窒息的诡异气氛。
“砰!轰!轰!轰!”
短暂的僵持不下后,一连串的爆炸声响分开了两人,从指腕对击处爆发出来的冲击力量,将两大高手一起震飞,源五郎在空中翻滚了十多个圈子后,飘然落地;多尔衮却是踉跄连跌了十几步,这才一脚重重踩进石地,止住了退势。
“哼!卡达尔小子的星野天河剑!”
说出了创伤自己的绝学之名,面色苍白的多尔衮,强悍地抹去嘴角血迹,却无法止住被创及腑脏所造成的连续出血。
“唔,闭关这种东西真是越来越有效果了,看来下次我也该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闭上一年半载的……”
源五郎苦笑着低声自语,和眼前敌人相比,身上无伤的他,外表无疑是潇洒自在得多,但却仅限于外表而已。适才自己一记星野天河剑,破去了多尔衮的六阳烈焰刀,在他未能回气重组之前,创伤他手腕的气脉,但想不到这个野兽般的汉子,拼着两败俱伤,将溃散的烈阳焰球轰入自己体内,虽然伤不到自己什么,但那焚烧五脏的感觉却委实难受。
依照本来计算,被耗去部分力量的多尔衮,承受自己一记星野天河剑,该会立刻挫败,手腕骨折,没理由还能还自己一击,现在会出现这样的误算,最主要的理由,该是出在多尔衮这段销声匿迹的时间里,有对护身硬功特别锻炼,大大地增强了本身抗击力吧!
“两千年过去了,星野天河剑在卡达尔手上的缺点,你居然没有丝毫改进,真是令人失望。”
虽然被伤及腑脏,嘴角不住溢血,多尔衮却浑不在意,一把撕裂身上红袍,露出了结实虬起的精猛肌肉,还有那被炽盛战意所迫出的一身汗水。
“每个绝招都有不能避免的破绽点,尤其当优点与缺点同在的时候,这种现象会特别棘手,星野天河剑也不能例外。”
面对着好像马上要扑过来再战的凶恶对手,源五郎没有摆出战斗姿态,只是淡淡道:“不过,这样的情形不只是出现在星野天河剑,也出现在你的烈焰刀上。”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让多尔衮止步,双臂交叠,斜睨向这名令他感到高深难测的年轻人。
“烈焰刀是日贤者的绝学,催运到八阳以上,能够把本身力量迫增一个层次,虽然短暂,不过爆发力十足,用在最后一击或是拼命,往往能创造不可思议的战果,很适合挑战更强于自己的敌人。”
源五郎缓缓解说,一方面是趁机观察对手的状态,一方面……他觉得有点怪,周围的石壁、脚下的地面,好像有某种难言的诡异正在发生。
“我不想知道你预备用这套武学去对付谁,不过,同样都是三贤者的继承人,你的个性、处境,我多少有些了解,所以你的假想敌人是谁,我心里大概也有个底。”
“嘿,这么说,我现在就应该把你就地正法,杀人灭口啰?”
“众人皆知的事,何必灭口?不过,单凭你的烈焰刀,即使催运到九阳境界,也不可能伤到他什么,如果你想靠烈焰刀来当决胜武器,现在就可以死心了。”
源五郎笑道:“我不知道当初日贤者是用什么心情来创出烈焰刀,但从你的刀劲看来,爆发力虽然强得可怕,劲道却不够集中,开阖之际的破绽过于明显,反而削减了应有威力,对付同级数的敌手,固然杀伤力惊人,但如果要对付那一位……”
多尔衮默不作声,但这反常的沉默却形成一股重大的压力,令源五郎感同身受。他们双方都知道,多尔衮的那名预设敌人有多么难以对付,在相隔这么多年之后,根本无法推测他如今的修为到了怎样的一个程度;与他对战,即使抱着生死觉悟,只怕仍是不够吧!
“所以,如果你真的想要与他分胜负,相信你最终的希望仍然是在那一招。”
“那一招?”
“对,就是那一招。堪称是日贤者毕生武学成就颠峰的一式,只有它直达灵魂深处的刚猛,才能把你的力量彻底发挥,然而……连皇太极当年都未能完全掌握的一式,你能否真正完成呢?”
带着几分挑衅,源五郎一面深深戒备,预防多尔衮突然出手袭击,不料对方却退了几步,全身的紧绷气势稍敛,冷笑道:“很有趣的话,但你该不是认为,用这些话分我心神后,就可以趁机闯关进门吧?”
源五郎把目光望向黑暗的尽头,尽管石屑与土尘遮蔽视线,但以他的目力仍然可以清楚看见,远处石壁上繁复的符文图腾,还有那仿佛是门户似的两道缝隙。
“做这种事有什么意义吗?我手上没有黄金像,就算闯过你,我也开不了门。地宫深处连结四大地窟,积存的天地元气蠢动不安,如果不用正常手法开启,等若是扔火到瓦斯库里,不只香格里拉会被轰上天去,你我也不可能没事,假使不是因为这样,你自己不是早就强行开门了?”
就是因为这个顾忌,两名高手只能看着这堵石门,却谁也不敢强行闯关。开门的关键,在爱菱手上的黄金像,问题是,源五郎死死地守在前头,不闯过这一关,多尔衮也无法进行抢夺。
“……所以呢?你要一直与我耗在这里?难道你认为我会就这么放弃,让你有机会进去?”
情势演变成这样,多尔衮确实不敢轻易离开。如果让源五郎先找到隆?贝多芬的女儿,取得黄金像,来这里先开了门,慢上一步的自己就会处于弱势,相反来说,只要一直守在这里,即使源五郎取得黄金像,也得过了自己这关才能开门,这个方法虽然笨,但谁也无法否认它的实效。
“以你一贯的作风,我确实不敢作如是想,不过,试探性的交手,刚才已经做完了,在彼此都不打算全力以赴的大前提下,我很好奇我们还能做些什么。”
“嘿,难得来到这里,当然得有些新花样,刚才你那名小朋友做了个很有趣的动作,让我有了一个想法……”
“哈,不会这么巧,再度英雄所见略同吧?”
在对峙说话的时候,两人同时都在潜运神功,而从对方的力量波动与天心运转中,他们也大致猜出了彼此碰巧一致的企图,当这两句话说完,彼此都是一声大喝,全身不动,单单一股强天位内劲由腿上直传入地面,在轰然巨响声中,踏足处前方三尺的厚密石地,整个炸裂开来,石屑纷飞乱散,两道巨大黑影从中飞出。
没等这一切沉寂下来,源五郎与多尔衮已经再度发动攻势,但这一次出手的却不是他们,而是他们脚下所驾驭的巨大生物。
之前的交手,分不出明显的胜负,尚不愿全力出手的两人,只得使用其他形式的战斗,来进一步探测对方的实力。强天位天心意识所能做到的,并不只是单单改变周遭环境而已;当意念集中,也能像爱菱那样,使用强化之后的脑电波,去操控附近的生物。
“勇者墓穴”里的巨大生物,尽管型态可怖,但却没有什么高智能,要凭借天心意识操控,并不为难,两大高手以意念搜寻、控制、召唤后,很快就把要驾驭的生物唤来,破地而出。
在多尔衮脚下,一头巨大的百足蜈蚣,张足舞爪,口喷淡紫色的毒雾,巨大的身躯宽长十数尺,大半身体还埋在地下,威势惊人;源五郎召唤的却不是蜈蚣,而是之前与泉樱等人有过“一面之缘”的蟑螂类生物,咖啡色的双翅鼓动腥风,将蜈蚣喷出的毒气吹散。
被多尔衮、源五郎连续将强天位力量输入、强化,两头巨大昆虫的复眼中都泛起红光,虎视眈眈地瞪着眼前的对手,预备扑上去撕咬攻杀,但就在这个企图实现的前一刻,本来被翻掀得乱七八糟的地面,忽然又有了小小的骚动,两个人影在不同地方窜出。
“骗子!把东西还给我!”
“你想得美,到了我手里,东西就已经是我的了,想从雪特人手里拿东西出来,下辈子吧!”
从土中翻出来的两人,正是有雪与爱菱。之前两人受到源五郎与多尔衮的战斗波及,被吸扯过来,但有雪机警应变,立刻使用卷轴潜入地下,缓缓而行,靠着卷轴的神异能力,竟然避过了源五郎与多尔衮的天心侦测,直到爱菱闹了起来,这才不得不破土现身。
原本处于紧绷状态的两大高手,突然见到爱菱现身,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多尔衮的动作最快,驱动脚下的巨大蜈蚣,喷发毒雾,猛地朝爱菱飙卷过去。
“天!天啊,这是什么?”
乍然从地底上来,爱菱对周围环境还没能完全掌握,见到这么一个庞然怪物朝己扑来,吓了一大跳。T1000早已着装完毕,毒雾根本发挥不出效果,尚未近身,便已经给铠甲远远弹出,但物理崩坏枪仓促间只填装了两成能量,射出的一击,伤不了多尔衮输劲保护的巨大蜈蚣,眨眼间就被它扑至近身,张爪扑击过来。
“嘿,老兄,对待纤弱的女性,要客气一点啊!”
紧要关头,一道巨大的黑影拦在爱菱身前,及时为她挡下蜈蚣的扑击,不过,当爱菱看清楚那样东西的真面目,一声熟悉的惊叫声,透过T1000的发声系统,狂震着整个地宫。
“蟑、蟑螂啊~~”
情急之下,发声系统的音量未及调整,媲美轰雷霹雳的音量,不但石壁土尘飞扬,就连正在近距离交手的多尔衮、源五郎,都被震得眼前昏昏,首当其冲的源五郎更是险些从巨型蟑螂的背上摔下来。
多尔衮怎会放弃这个好机会,一面挥出重拳,把源五郎迫开,一面从蜈蚣顶上跃起,一爪便向爱菱抓去,预备先擒人再夺黄金像。然而,他的两名对手应变速度都不慢,源五郎虽然从蟑螂上被迫退,但坠落前却以天心驱动巨兽,巨型蟑螂飞扑起来,恰好就拦截住多尔衮的攻击。
攻击势道受阻,多尔衮尚不及发招将蟑螂震开,爱菱已经再次出击,先发射两道扰敌用的能量光束,跟着也不管能量只存蓄到三成,一发物理崩坏枪朝敌人射击出去。
多尔衮识得厉害,更深知有大敌在侧,哪肯耗力硬接,手掌一翻一扬,斜斜地将这一击轰飞上天,瞬间也不知穿透多少层岩壁,轰射到地面上去。
只这么一耽搁,源五郎施展九曜极速,一下翻身旋飞,已经重新踩在巨蟑头上,护在爱菱身前,不让敌人再次有可趁之机。
“我点穴没有很用力,你们解了穴不赶快逃跑,又跑回来做什么?”
“你……哪有不用力啊?我们解了好久呢!”
“少啰唆,用小天心指的标准,那已经是最轻的了,嗯,老四……不对,黄金像没事吗?”
略加思索,源五郎确认了询问的重心,而听到有雪的名字,爱菱好像被惊醒似的叫起来。
“啊,源五郎先生……”
多尔衮再次攻了上来,源五郎只得抢迎上去,让蜈蚣与蟑螂相互碰撞撕咬,而两大高手则踩在昆虫头上,烈焰刀与小天星指短兵相接,激烈互斗。
“不要废话,如果黄金像没事,就快点离开这里,我可不能让美丽的女性受伤害啊!”
“哼,这句话是在说你自己吗?”
“怎样?你羡慕吗?”
在两人互斗的掌风与冰冷讽刺中,爱菱的声音显得有些微弱,不过却仍然造成了震惊。
“黄金像被……被雪特人先生偷走了啦!”
之前爱菱一直没有发现,在两人同被洪水淹没,自己救他一把,以为他的贼手趁机在自己身上乱摸时,这个雪特人已经探手自己腰间,把黄金像给拿走了。后来在地底潜行,T1000作身体检测时,发现重要装备失落,自己才知道黄金像遭窃,不过才稍微一动,有雪便抢先一步破土而出。
“什么?”
为了黄金像,源五郎和多尔衮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爱菱身上,谁也没去多在意雪特人的存在,直到听见这一声叫唤,才惊觉事情不妙,搜寻起雪特人的身影,发现他已趁机偷溜到极为靠近石壁的地方,正蹑手蹑脚地从怀里掏出东西,从那金光闪闪的特征来看,不是黄金像是什么?
“好大的狗胆!”
“老四,小心!”
多尔衮顾及黄金像,不敢用烈焰刀出击,只是一记劈空拳轰出,而源五郎一道小天星指后发先至,从中拦截,两股劲道半空相撞,爆出强猛罡风。
“哈哈,两头天位笨蛋,如果脑里装肌肉会有用,所有神话故事里得到最后胜利的,就不会是雪特人了!”
一面掏出黄金像,有雪狂妄地大笑,快速跑向石壁,预备将之开启,而在他取出黄金像的那一刻,石壁仿佛起了共鸣,除了一种莫名的奇异声响,开始在地宫中鸣动,石壁表面亦焕发金黄色的豪光。
“滚开!”
“闯得过去就试试看。”
鼓劲架开多尔衮的烈焰刀,源五郎侧头对爱菱喝道:“拦下老四,现在还不是开启的时候,地宫内部是试练之阶,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没有充足准备,进去太危险了。”
这份关怀,表示了源五郎对结义兄弟的关心,但另一方却显得很不领情,虽然听见了这句话,却仍是固执地往石壁跑去。
“哈哈,死老三,你还算是有点人情味,等我进到里面拿了宝藏,不会忘记便宜你一份,给你一帖治娘娘腔的灵药。”
有雪笑得非常得意,因为他现在距离那座石壁,仅余十步不到,而随着黄金像的光彩焕发,与之呼应的石壁,光彩亮到令人不敢直视,就连石壁上的符文图腾,都有七彩光华流转,炫目华丽到了极点,而在共鸣效果的影响下,石壁的门缝不住落下砂土,发出巨大的机括转动声,显然已经开启在即了。
多尔衮见状,攻势更急;源五郎则拦在前头,卖力招架;爱菱飞身往有雪射去,预备先将他拉回,或是和他一起进去,保护他的安全;有雪就像是全然事不关己一样,挥舞着手中灿烂的黄金像,张狂地大笑,朝石壁冲跑过去。
就在这紧要关头,一切的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或许是因为石壁上豪气万千的光芒太过刺眼,没有什么人发现,一道小小的蓝色光华,在有雪的怀中缓缓绽放,是那管卷轴的光芒,在短短时间内提升了亮度。
最先发现的是爱菱,她惊叫了一声,源五郎和多尔衮也注意到了,但一时间来不及停手,而最慢注意到的是有雪,他对自己怀中的蓝芒,露出诧异眼神,跟着意识到光芒来自卷轴,不过想归想,脚下却没能停住脚步,就这么笔直往前冲过去。
十步的距离,转眼之间就到了,一刹那只见蓝光与金芒交织,照亮了整个地宫,就连多尔衮与源五郎都睁不开眼睛,而当这阵强光骤然消失,整个地宫回复成一片黑暗,追著有雪而去的爱菱降落下来,只见眼前石壁寂然紧闭,什么也没有。
……没有开门、没有强光、没有雪特人,也没有……黄金像!
凝望着这幕奇景,多尔衮和源五郎都停下了手,目光一起望向石壁,脑里思索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将几条线索合并归一,答案慢慢浮现出来,虽然荒唐,但这却是最接近现实的可能性。这整座地宫都处于特殊结界的影响范围,有雪的卷轴虽然异能变化多端,但就连潜地而行都受到限制,绝对不可能单靠卷轴就钻入石壁门扉之内。
只是,有雪这次还持有了黄金像……
黄金像是开启石壁的唯一钥匙,而创世纪之书有潜地钻行的异能,当这两者效果合一,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形呢?虽然没有人实际试用过,但是照可能的答案来延伸,就算有人不开启石门,直接遁入了石壁之后,这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众多豪强千方百计想要进入的地宫,居多被一个雪特人用这么荒唐的方式进去了。被人抢先了一步,虽然很值得气恼,却仍不打紧,重要的问题是,能够再次开启石壁的黄金像呢?
“黄……黄金像被雪特人先生带进去了,这、这种事真是不科学。”
爱菱失魂落魄地说着,突如其来的变化,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源五郎呆了半晌,使他难以决定该做什么样的表情,而最后他决定顺从本能,抱着肚子,在空中放声大笑。
“哈哈~~不愧是老四,哈哈~~”
有些狂态的大笑,不仅在表现对有雪的叹服,也是为了对自己的讽刺,辛苦筹谋相争一场,却仍是被这雪特人渔翁得利,但这渔翁把最要命的钥匙给带了进去,到时候又要怎么脱身出来?世事荒唐,莫逾于此。
源五郎开怀大笑,另一个顺从本能的男人,可没有这等好心情。看到事情演变得如此荒唐,多尔衮爆发了狂怒。
“你们……你们……全都给我纳命受死!”
如雷吼声,与炽烈的血焰刀劲一同出现,只是在多尔衮出手同时,源五郎也同时动手,架住了他的一击。
“想打架吗?刚好我也很想动手,那大家就先痛快干上一架吧!”
轰然声响,短短时间内,也不知两人究竟交击了多少拳掌,只听得凛冽风声中,夹杂着无数的土石崩落声,最后是一声巨响,撞穿岩壁,两人连同脚下的骑乘物,全都消失在漫空的土石尘雾中。
被T1000保护住的爱菱,自然没有受伤之虞,而在看到源五郎与多尔衮的剧斗后,她稍稍定了定神,想要追赶上去,看看能否帮上什么忙,这时,一个小小的声音,从石壁里头隐约传过来。
假如是在正常的情形下,身无武功的爱菱,一定会忽略掉这几乎听不见的小声音,但T1000的系统却立刻将之捕捉,并且归纳出来,这是一种石头敲击石壁的声音,并且规律地打出某种暗码。
“这个声音,难道会是……”
第六章 奇异之斗
对于正在驿馆中休憩的雷因斯一行人来说,这两天真是无比繁忙而疲惫,即使与石崇的斗争暂时告一段落,驿馆内各种事故仍是层出不穷。
妮儿和海稼轩双双躺在软榻上,将热毛巾敷在额头,也顺道遮住眼睛。两人维持这姿势已经有一个时辰,却始终无法如愿安然入睡,耳边犹自嗡嗡作响,无法忘记在他们双双失去意识之前,所接触到的东西。
“真……真是不可思议,怎、怎么会有那样的声音?”
“唔,浑厚又不失嘹亮,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龙之音了,你应该觉得庆幸,在古籍中,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听到的。”
“哦?是普通人发不出这种声音吧?当年天草那家伙闯升龙山的时候,如果放这种龙之音出去,天草早就死在升龙山上了,哪有机会回日本海迷路?”
“……说、说得也是,丫头,你要不要喝杯水?”
“什么丫头?你才是个黄毛小鬼……嗯,我不要喝水,肚里只要一有东西,又会想吐了。”
像是梦呓,两人就这么低声说话,尝试尽早回复过来,而最令他们困惑的是,明明身体这么不舒服,但脑里深处却仿佛有个声音,不断地在煽动与唆使,催促着他们再去聆听一次那浑厚而奇妙的歌声。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而来,就在两人竭力挥去脑内的晕眩感,试图回复清醒,生气勃勃的泉樱开门进来,带来了一件相当匪夷所思的消息,尽管这是青楼联盟以最急件传来的情报,但连传讯之人自己都怀疑这件情报的真伪,而泉樱在阅读之后,也是一副觉得好像收到恶作剧传讯的表情。
“我觉得很荒唐,因为有小草和源五郎师兄在,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我已经请青楼联盟再去确认,不过还是来与你们两位商量一下。”
消息与雷因斯有关,所以妮儿这位雷因斯公主,当然是拥有最高的裁决权,不过彼此还没说上几句,海稼轩就忽然皱起眉头,表示地底下似乎有些不寻常。
“不寻常?你怎么知道?”
“我感应出来的。”
“放你的狗屁啦!你连武功都废了,还感应些什么东西?”
“还不全都是被你拖累的,我怎么会被你们给暗算到?”
“哈,真是抱歉啊!要我和那个人妖配一对,他想得美。”
其实,如果单单是两个人相处,妮儿和海稼轩都还能相安无事,不过只要有第三者在场,两人很容易就斗起嘴来,早已经习惯的泉樱,无法拆解,正想说些什么,突然脚下地面一阵摇晃,剧烈地震撼动着附近。
“地震?”
经过连番骚动事件后,没有人会觉得这是单纯的自然事件,泉樱第一个飞身出去,妮儿紧追在后,两道纤巧身影飘然若仙,如飞鸟一般由窗口射出,翻身上了屋顶,朝四周探看过去。
这时地面震动更加明显,泉樱与妮儿稍微以天心探索,发现是某个位于地下的震源,不住发出强猛能量,影响了香格里拉。从震源会快速移动来看,这就证明地震并不单纯。
“是什么能量在冲突?”
“不清楚,可能是有天位武者在地底下交手。”
什么人?又为了什么交手?这点还猜测不出,但既然会在地底下动手,难道会是为了争夺地底洞窟的某些机密物件?
一想到这里,妮儿和泉樱都觉得不能错过机会。眼看地底震源逐渐朝地面移动,即将破土而出,两女对看一眼,不约而同地飞身出去,朝那个震源追赶。
天心意识的感应,破土的位置,是在城内一处人烟较少的广场,经过海稼轩特别训练的泉樱,天心意识明显较妮儿为佳,先算出了预定位置,斜飞降落,才一落地,就看见地面上裂痕四起,往四面八方快速延伸。
(好强烈的能量冲击,交战的双方都不是普通人……强天位中有此修为的屈指可数,该不会是奇雷斯那厮来了吧?)
带着几分不安,泉樱摆出了防御架势,而当妮儿也降落在身边,一声轰然爆响之后,巨石土块冲天而起,连同两个无比巨硕的黑影,一起飙射向朗月天空。
强天位武者的举手抬足,自然伴随不凡威势,妮儿和泉樱之前也曾猜想,不知是何方高手,以怎样的猛烈声势现身,不过当沙尘土块渐渐平息,看清楚前方景象的两人,却不由得娇躯剧震,脸如土色。
不只是泉樱与妮儿,这场震动同时也闹醒了香格里拉民众的好梦,不少人或是从窗口,或是直接走到街上,往外探看,然后指着所看到的东西,狂呼大叫。
“这、这是什么?”
“恶魔啊!有恶魔啊~~”
用“恶魔”两字来形容,实在是稍嫌侮辱了些,但却也很难想出更好的形容词。在朗月清辉之下,银白色的月光遍洒漫空,两个比任何楼房更高的百尺巨物,几乎是参天般地耸立,而眼尖的人则是看出在这两个巨物顶上,有两个人负手对峙,紧绷气势一触即发。
能够立足于百尺高的耸立巨物上,与强敌对峙,这确实是充满高手气派,不过当人们再看清楚,便发现那两个巨物都是活物:一头百尺长的巨硕蜈蚣,张牙舞爪,掀动百足;一头有着爬虫类手足的雄伟蟑螂,长长的触须来回摇摆,眼中发出血红光芒;两头巨兽不住在空中摆动摇晃,似乎随时都会扑上去,撕咬着面前的敌人。
当人们确认了眼前巨兽的型态,连串惨叫就在香格里拉各处掀起,无论是民宅,或是临时搭建的市长官邸,都有或大或小的惨嚎,全然没理性地响起。
靠得最近的妮儿与泉樱首当其冲,无论是眼前所见的景象、鼻中所嗅的腥味,都提醒着她们那晚发生在香格里拉地下的恶梦,而且这次还更变本加厉,除了大蟑螂,又多出一条大蜈蚣,仿佛想要测试自己理智极限一样,在那里摇来摇去。
泉樱不是个胆怯的女人,不过此刻却由于天性,一张美丽脸庞几乎没了血色,旁边的妮儿更糟糕,手指着前方的巨型蟑螂,不停地颤抖,口中呢喃一些自己也听不懂的字句,险些就要口喷白沫了。
“这是什么?魔族攻打人间了吗?太快了吧!”
“妖、妖怪大决战啊!”
因为情势太过怪异,众人一时间都忽略了踩踏在巨兽顶上的两人。不过多尔衮和源五郎却都没忘记,甚至可以说,他们“清醒”了过来。
之前怒气勃发,战得太过激烈,一时间眼中只有对方,精神全集中在拳来指往上,直至破地而出,这才稍稍回气,成为对峙状态,然后惊觉自己的所在。
多尔衮与源五郎都一言不发,目光死盯着对方,注意着对方的每一处破绽,不过心神却都分了三成,在注意底下的动静,尤其是源五郎,在惊觉到自己是以何等怪异姿态出现于人前后,他脑中只想着一件事:如何尽快甩脱多尔衮,躲回地底去。
一心同理,多尔衮自然不喜欢成为众人眼前的小丑,但只要想到顶多杀光香格里拉的人灭口,此刻的丑态就没什么大不了,而当他略微注意下方的动静,确认石崇与鸠摩狮是否来到附近掠阵时,他发现了正栖息在百尺外阁楼屋檐的一道黑影,还有下方的两名女子。
(唔,那个女人是……)
意外在此见到目标人物,多尔衮身形一闪,从蜈蚣顶上飞扑直下,红袍翻飞,眨眼间便已迫近至泉樱两女的身前。
察觉到敌人攻击,泉樱自然不会束手待毙,正要出手防御,却被急欲一试自己力量增进多少的妮儿抢先,一掌推在她肩头,自己则像是羽箭般飞射出去,拦截多尔衮。
不欲一出手就将这少女伤了,多尔衮收起烈焰火劲,只是以纯力量斩出手刀,劈向妮儿。
真气一提,妮儿感受着体内所充塞的强大力量,内力几乎是飞跃式地行遍全身,像是没止境地提升。这股力量所带来的信心,妮儿夷然不惧,举臂便架,硬碰硬地对撞多尔衮的手刀。
一声巨响,妮儿被多尔衮的巨力压得稍稍屈膝,但却毫发无伤地接下了多尔衮一击。这个战果所带来的讶异,同时出现在双方眼中,妮儿满意于自己的力量进展,多尔衮却惊愕于石崇的情报果真不假,这个本来只算强天位下段级数的少女,不知得了什么异遇,力量一夕之间激增,竟只稍逊自己一筹。
两股过于强大的力量对撞,气流刮面如刀,双方一时僵持不下,而那道潜藏在百尺外屋檐的黑影,一面注意着这一幕,一面屈伸着他锋锐的指爪,在那令人不安的怪笑声中,做着没人能理解的低语。
“漂亮的力量运用,再来……左侧踢,然后头锤……”
正与妮儿比拼内力的多尔衮,并不急于增力压倒这丫头,而是思索着几个问题。
(连石崇也想不出究竟……天魔功诚然是旷世绝学,成就不可限量,但即使是铁木真那样的武学天才,也不可能一夕间激增若此……除非有外力影响,可是以天魔功的霸杀,其他的武学不能与之并存……)
广博的知识与经验,多尔衮找出了之前石崇猜想不出的答案,并且为着这个答案深深颤栗与兴奋。
“……天武圣功?是谁做了这种事……”
多尔衮犹自惊喜,就听旁边的泉樱也喊了一句:“妮儿,小心,别忘记海师兄曾经嘱咐过,要你……”
一句话未说完,妮儿已经发动了抢攻。
力量仍在体内沸腾,仿佛没有限度一样,只要丹田真气一提,全身就充满着无穷无尽的力量,无休无止,不吐不快,虽然之前海稼轩曾经叮咛过,遇上敌人时,只许用其他心法应战,不可使用天魔功,但是碰上了强敌,如果不拿出真本事,怎么测试得出力量有多少长进?
单纯力量比拼,已经尝试过了,接下来就该进行实战。妮儿双臂招架住多尔衮的手刀,难以撤守,便闪电飞起左腿,侧踢敌人腰腹,多尔衮凛于腿上附着的内劲,扬臂一挡,手刀攻势出现破绽,妮儿一仰身,跟着就是一记头锤撞过去,把敌人给撞开。
“……左拳……右扫腿……飞空追击……对了,趁着这声势,用天魔爪追击,真是聪明……”
仿佛完全依循着这几句在百尺外所发出的话语,妮儿的攻击一气呵成,在扫腿之后,追击往飞向空中的多尔衮,抢在他前头,一爪用力挥击出去。
连续的攻击,多尔衮似乎没有招架之力,只是一直后退,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放弃了攻击的企图,藉由试招来了解妮儿的力量与招数。
妮儿知道这些,却不在意这些,只是尽情发泄着体内充塞的能量。在连续几回合的交手后,她有些知道海稼轩的顾虑是什么了,强大的力量像是失控了一样,源源不绝地从体内涌出,流到指尖与身体的每一处,好像如果没有立刻挥使出去,就会迸裂身体。
而将这些力量使用在实战上,就是绝对的强。就连多尔衮也无法否认,这不正常的力量确实异常强大,特别是当妮儿挥出一拳,将烈焰刀劲轻易击成粉碎飞散,一再为之惊愕的多尔衮,认真地考虑是否该反守为攻。
在他看来,这名少女的强大,不单单在于力量,而是力量的增幅,几乎是每一刻都在不停地增强,每一击都比上一击更为沉重,这样子的战斗方式,即使一开始实力相当,也会在战斗中被她超越过去,只是……这样的异常强大能维持多久呢?
(好痛快,怎么以前从来没有那么享受过?这就是战斗的感觉吗?)
对于自己的异常力量,妮儿心中不是没有恐惧,但昂扬的情绪却更在恐惧之上。
拳头快速从眼前擦过,吹动发丝的感觉、像是要斩开身体的猛烈罡风,在险险避过的那一瞬间,所激起的颤栗,体验到的触感、风声、火烧声、血在体内流动的声音、振奋的心跳声……
六识感官比平时灵敏千倍,任何一点变化,都会造成强烈刺激,令得情绪无比亢奋飞扬,每一下出拳、侧身、飞翔、踢腿,都像是聚集了生命精华的高峰,让妮儿难以自制,甚至渐渐忘掉正在与强敌作战,只是专注于自己的每一下动作。
高度的精神集中,妮儿并没有发现,除了力量,自己的速度也是一再提升。像是一抹惊然乍现的急电,又仿佛回旋于空中的翔燕,妮儿的身影忽焉在前,瞬息在后,配合著强猛力量出击,令得多尔衮无坚不摧的烈焰刀相形见拙。
“真是恐怖,不靠九曜极速,居然能够发挥这种速度,而且力量还不减反增……”
在地面上观战,泉樱感到自己完全没有介入余地。一般的常理,速度一快,出手时蓄力时间不够,力量就会减低,但妮儿却似乎不受这个限制,速度连续增快,攻击力道却越来越重。
之前靠着海稼轩的指导与自我苦练,泉樱自觉力量颇有长进,可是现在和妮儿飞跃式的突进相比,她不能不慨叹自己的进展奇差。话虽如此,但泉樱却不觉得羡慕或是忌妒,反而感到担忧。
这样子异常的强大力量,在常理上一定伴随着高风险而来,妮儿就等若踩在一条悬在高空的钢索上,只要一脚踏空,随时都可能会粉身碎骨。假如这种情形真的出现,泉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向丈夫兰斯洛交代。
怀着这种担心,泉樱瞥向源五郎。尽管妮儿好像没有发现他,不过自始至终,他都站在那头巨型蟑怪的顶端,以沉思的眼光打量着妮儿,进行思考,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把目光投向天空。
泉樱跟着源五郎的动作,抬头望天,除了一泓冰清银月,就只有乌云缓缓移动。
“……桀桀……右腕擒拿……旋转飞行……是了,用你的天魔爪去品尝敌人鲜血吧……”
就如同这声妖异之音的宣告,妮儿的攻击越来越快,像是一道不着痕迹的清烟,绕着多尔衮周身打转,烈焰刀的威力虽强,却根本带不到她一片衣袂,尽管是这样的近距离,妮儿总能在烈焰刀及身的前一刻逃逸开去,趁机反击。
不用多少时间,多尔衮的身上就出现血痕,确实地被伤到。受伤的野兽,本该加倍地凶暴狂愤,但多尔衮却不惊不怒,只是以一种令人心悸的冷静,一面专注于防守,一面注意天上那片逐渐朝明月移动的黑云。
把全副精神放在攻击的妮儿,当然不会注意到这些,她只是为着战果的丰硕而喜悦,并且……虽然不太想承认,但在攻击撕杀敌人的时候,偶尔确实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仿佛电流般贯串全身,令情绪加倍高昂。
承着狂吹的夜风,妮儿将功力再次催运提升,跟着,以一个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使出的手势,双臂一错,仿佛羽箭似的飙射向多尔衮,作着最后的强猛一击。
“……天崩之后,是血魔龙的雏形?真是可怕的资质……爱死你了……”
不知是否由于发言者的个性问题,“死”这个字的发音,明显比“爱”要长,然而,说这句话的语气,除了赞叹之外,也多了一丝惋惜的意味。
正当妮儿要以全力攻向多尔衮,天上的乌云终于遮蔽了明月,在这极短暂的时间,约莫是百分之一秒内,妮儿突然觉得气息一窒,仿佛像是走钢索一脚踩空的感觉,攻击的气势与力量也随之一顿。
时间真的很短暂,而且妮儿隐约有个感觉,就是倘使自己不是把力量催运到极限,全力攻击,这个问题绝不会出现。但这稍纵即逝的小破绽,对于正绞紧每一分神经,以天心意识注意敌人动作的多尔衮,却已经非常足够。
为了把握时间集中力量,多尔衮没有使用烈焰刀,只是将力量集中在拳头,发出平实无奇的一记重拳,迎着扑击过来的妮儿,重轰过去。
迅速回气的妮儿想要防御,却仍是晚了一步,只觉得强猛劲风压得头痛欲裂,跟着眼前一黑,强大力量重重轰在面门,就这么被当场打晕过去,不醒人事。
一拳就把战局逆转,多尔衮自是乘胜追击。妮儿中拳时的护身力量之强,还在他先前估计之上,这一拳并无法对她造成多大伤害,只是单纯晕去而已,但她此时防御尽失,全然没有自护能力,只需随意再补上一拳,立刻便能取她性命。
“哼!”
这一拳没有能够挥出去,因为一道冷电似的快疾身影,眨眼间傲立在多尔衮之前,一手以柔劲将妮儿轻送给地上的泉樱,一手举臂挡架,硬碰硬地拦截住多尔衮的重击。
“比力量我自认不如,可是要比速度,我对九曜极速很有自信的。”
能够抢先拦截的,当然是源五郎。早已紧绷神经注意着战局的突变,一有不对,他立刻用九曜极速闪电救援,在实际伤害造成之前,顺利地挡住多尔衮。
“怎样?要再战吗?妖怪大对决很不好看啊!”
“继承卡达尔的小子,在下次碰着之前,你就尝试化解天武圣功与天魔功的冲突变化吧!幸运不会有第二次的……”
假如是平时的多尔衮,即使没有源五郎这番嘲讽,也一定会悍然再战下去,不过这次却有些例外,多尔衮撂下这句话后,立即收劲,急速飘身后退,一袭红影顷刻间便消失在月光之下。
令多尔衮收敛霸道作风的理由,并非单是因为源五郎。就在月光骤暗,多尔衮挥拳击向妮儿时,除了源五郎飞身救援,百尺外屋檐暗角里,一道黑影如妖如魔,像枚浑沌火弩似的朝这边轰射过来,速度上较诸源五郎稍有不及,但一路吹翻屋墙、撕裂地面的无匹威势却远有过之。
因为顾虑同时被两大高手夹击,而自身在经历连场激斗后,也已经出现疲态,多尔衮决定退避,不在这时候多做冲突。
当多尔衮飘身退走,那道朝这方向轰射而来的黑影,就像是突然撞进了某个异空间,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后头一长串的破坏轨迹,告知人们他曾经来过。
战斗已经结束,源五郎瞥向那一片破坏的痕迹。他知道那道黑影是谁,知道这位王子殿下为何而来,也知道这名魔族中的魔族为何退走。
“唉,真是麻烦啊!有个漂亮的交往对象,如果不盯紧一点,很容易就出现竞争对手了呢!”
这么感叹着,当泉樱以放心的表情,说出妮儿只是晕去,并无大碍,稍后便会醒来,源五郎微笑着点头,以有些迟疑的态度,瞥向地面上的那个大洞。
两头巨兽已经消失。在失去驾驭者的控制后,两头本就不应离开地宫的巨兽,依循着自我本能,重新又回到了地下。
虽然势必会造成骚动,但巨兽的问题仍算好摆平,不过,还待在下头的人呢?那个应该被困在地宫里的雪特人,还有不知是否已经离开地下的少女,这些该怎么处理呢?
短暂思考了一下,源五郎决定先不把这些事告知泉樱,免得增添无谓的困扰。
“嗯,我知道了,我们先回去吧!”
※※※
拳击的伤害不大,不过由于激斗中的体力耗损,妮儿清醒过来是在一个时辰以后的事。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驿馆的房间里,熟悉的天花板,几乎让妮儿以为自己只是熟睡了一场。
接着,昏倒之前的记忆,慢慢重回脑里,她记起了自己的战斗,与多尔衮打得无比激烈,但最后却可耻地被敌人一拳打昏。
“可惜,真是可惜……”
紧紧握起拳头,妮儿不是不晓得自己赢得侥幸,但多尔衮在守势下仍受了伤,这也是事实,假如自己能够再多撑一刻,那么是否就有可能击倒这名超级强敌呢?
“大概还是不可能吧!太自大了……”
平日所受的扎实训练与教导,让妮儿不至于得意忘形,自我膨胀,而紧接着,她想起作战时候,好像看见了源五郎。
“小五?他终于来了吗?”
见不到面的时候,并不会特别想念,只是偶尔闲下来,想到他的声音与形象,莫名地恼火起来,气他这时候不在身边,暗暗发誓回去之后要痛扁他一顿出气而已;可是,一旦知道他已经来了,妮儿也说不出为什么,自己忽然就变得迫不及待,非常地想要见到他。
也不管脑袋还有一点晕眩,妮儿匆匆翻身下床,开门跑出去,找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小五!小五你在哪里?快点滚出来,你这个死男人,不声不响地就来了,你跑到哪里去了?小五~~”
在驿馆内的走廊楼阁中奔跑,清脆的呼唤声,响彻驿馆内的每一处地方,少女轻盈曼妙的身影,虽然充满活力之美,却不经意地流露着一丝急惶。
想要见他,不知道为什么,打从心里想要见他,只想要立刻见到他!
像是一个走失的孩子,妮儿漫无方向地跑着。空气中仿佛有着源五郎的味道,但天心意识却找不到他的所在,只能胡乱寻找着,难道自己的记忆真是作梦,小五没有来这里吗?
担心见不到面的失落与害怕,渐渐变成了一种焦急的压力,妮儿摇摇头,略为镇定,这才想起来,随手拉起一个刚才被撞倒的杂役,问出究竟,就笔直跑向后花园的凉亭。
“小五!”
把门一推开,熟悉的俊逸身影一如往昔,站在凉亭里,简单的布袍,长发捆放在脑后,温雅的微笑,俊美得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为什么以前从来不会觉得,这男人生得这么好看?
“啊,妮儿小姐,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呢?这会儿天才刚亮啊!”
优雅好听的声音,载着满溢的关怀,传入耳里,妮儿发现自己脸红了。
“妮儿小姐的脸有些红,怎么了?没睡好吗?”
斯文的声音,却让妮儿娇俏的脸蛋更红,回答不出话来。
真可恶,为什么这么久不见,他还可以这么风度翩翩,而自己却表现得像个小女孩一样,丢脸到家了。
不行,自己不可以这样给人看笑话,还是应该收起笑脸,先把他扁上一顿出气,这样子才划算。
“喂,你这个死男人,我刚才叫你你是没听……”
扳着面孔,双手叉腰,妮儿怒气冲冲地向源五郎冲去,但就在她预备发作之前,源五郎俊美的面孔忽然发生变化。
唇边出现了一只手,掐住了脸颊,然后使劲地往外拉,把原本的笑容变成了一个滑稽鬼脸,而一个童音也同时响起。
“你们这两个看够了没有?不管别人会恶心的吗?”
面对海稼轩的破坏,还有身前笑得前仰后翻的妮儿,源五郎咧着嘴,无奈地苦笑道:“好久不见了,妮儿小姐。”
第七章 故旧相逢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一月香格里拉市长官邸(临时)
“其实我不得不说一声感谢,如果刚才那场骚动是发生在这里,那一天之内连换两次临时府第,我会很伤脑筋的……”
带着几分懊恼的苦笑,石崇在临时官邸里与多尔衮会谈。这不是预定中的会面,至少……彼此身上的疲惫不在预定之内。
多尔衮的情形比较好,身上虽然有血污与伤痕,但那都是皮肉之伤。妮儿的攻击诚然凌厉,但在刻意防守下,并没有办法伤到多尔衮的钢铁肉体。
石崇的状况就糟得多,毕竟连日来的几桩骚动事件,他都是牵涉其中的主角,自从被那来历不明的阿里巴巴古得三世击伤后,就没有能够好好调养,反而因为连续的事件弄得伤势加剧,现在一面与多尔衮苦笑说话,一面嘴角还冒出血丝。
看到石崇这么一副狼狈模样,多尔衮也不是不理解,为何石崇会做出这样的感谢。
“你的魔鹫法师呢?”
“伤势严重,已经立刻觅地疗伤去了,不然以他现在的状况,要是被敌人的高手碰上,我怕他随时会被敌人干掉。”
石崇苦笑道:“本来是因为香格里拉战情紧张,好不容易才决心把他传召出来,没想到还未正式出手,就被伤成这样,看来隐藏战力这种东西,如果藏得过久,确实会贬值的。”
“不站在实战的第一线,缺少生死之际的锻炼,能有什么实际修为?鸠摩狮的败阵,是意料中事。”
一直以来,在外界的认知中,石崇一方的实力就是个谜团,不管是哪方势力都弄不清楚,与多尔衮的结盟、与周公瑾的联手,每一件事都发生得如此突然,各方势力无不愕然,到底石字世家除了石崇本人,还有多少隐藏实力未曾展现?
作为石崇的盟友,多尔衮所知自是远较他人为多。在与周公瑾的联盟关系渐渐破裂后,已经没有其他人可以利用的石崇,不得不动用真正属于自身的高手与部属,鸠摩狮就是一着不应轻易出现的底牌,却不料惨败得如此之快,而目前香格里拉的局势并不乐观,石崇一人独力难支,如此一来,势必得让其余后着提前浮现了。
“鸣雷纯叛变,鸠摩狮重伤,可动用的还有两人,再加上多尔衮兄与我,应该能镇住场面。”
“鸣雷纯是否当真叛变,不是由你说了算,如果她真的有什么问题,我自然会清理门户,不用你来暗示些什么,而我今天来见你,也不是来听你报告的。”
“是的,以多尔衮兄的眼力,应该已经认了出来,那个小女娃儿是否真的是……”
“相貌与我记忆中的有些不同,但气息与感觉应该没有错,若非如此,追着她不放?”
“那也说得是,我正奇怪以那厮的辣手,这丫头怎会活到现在?可是她最近几次战斗中展现的力量,委实非同小可,是否因为天魔变带给她这样的力量?多尔衮兄可曾探出个究竟?”
“天魔变是有影响的,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进入天魔变,但她身上确实有天魔变的痕迹。不过,她现在的力量,主要是来自天武圣功的影响。”
“天武圣功?”
石崇露出疑惑的表情,以他的见识之博,自然知道位列鲲仑世界的三大盖世绝学:《天魔功》、《皇极惊世典》,还有号称天下武学总纲的《天武圣功》。但除了天魔功,其余两种在风之大陆上向来未有流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丫头的身上?
“那自然是有人下的功夫了。”
多尔衮冷哼一声,本来刚毅沉稳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感叹,慢慢道:“事情要从当年九州大战结束,胤禛退回魔界后说起,那是三贤者搞出来的问题……”
除了三贤者之外,风之大陆上应该没有别人知晓此事了,但多尔衮却拥有皇太极大部分的记忆,因此知道此事的始末。
当年九州大战结束,魔族虽然撤离人间,让饱受蹂躏的人间界得到惨胜,但三贤者却料定,魔族日后必将卷土重来,而依照武学进境来估计,届时已为大魔神王的胤禛将无人能敌,为了不让人间界沦亡于魔族手中,三贤者共同拟定了几个策略。
“其中之一,就是三贤者的密约。这是由皇太极老头所提议的,他认为长治久安的和平,只会带来腐败与堕落,唯有乱世才能出强人。为了在魔族重临时,有新一代的强者能够与之对抗,所以每隔数百年,三贤者各自选出代表,让风之大陆动乱起来,自然地培养出人才……嘿,可笑。”
“虽然可笑,不过听来却甚合多尔衮兄的脾胃,而照这样说来,雷因斯的猴子国王,就是这个密约下选出来的代表了吧?”
“唔,另一个策略,是由当时的陆老儿提出。他认为魔界皇族之所以强大,是因为有天魔功这样的顶尖绝学,凌驾风之大陆的武学水平,所以为了对抗天魔功,就必须找寻与之比肩,甚至更强大的神功。”
“有道理,天魔功的强大,确实不是白鹿洞的微末技俩能够相提并论。所以,三贤者做了什么针对措施?”
趁着魔族甫退离人间的真空期,三贤者连袂出海,至海外求取神功绝学,用以对抗天魔功。而首要的目标,就是与天魔功并列的两门神功。
《皇极惊世典》是炎之大陆的帝王神功,历来只传于正统帝皇,用以扫荡群邪、统一王权。但是当三贤者历经跋涉,抵达炎之大陆,却得知皇极惊世神功早已失传,炎之大陆亦已数千年之久,不再有广得人心的正统王者。
失败的第一步,并没有停止三贤者的寻访。在经过数个月的探访找寻后,三贤者来到了炎之大陆的信仰中心──绯樱神宫,并由该处的宫主与长老指引,得到了天武圣功的下落。
“炎之大陆的人这么慷慨?我还以为四块大陆之间是彼此不相干扰的,他们为什么愿意帮助三贤者?因为彼此同属于正义的一方吗?”
“不,他们只是把一切都交给天意,因为天武圣功并不是一个如你我想像的简单东西,修习者永远只能练到最近似于天武圣功的东西,无法练成真正的神功。”
石崇听得茫然不解,即使以他的见识,也想像不出这是怎样一回事,当下不再多言,只是听多尔衮讲述那一段回忆。
“依照神官们的指引,三贤者长途跋涉,来到了冰之大陆上一处终年冰雪封山的古城,闯过几道防御机关后,终于见到了天武圣功的秘笈……”
多尔衮的冷笑其来有自,记忆中的画面,让他得知三贤者在亲眼目睹“秘笈”的那一刻,是何等的震惊,又觉得何等的荒唐。
所谓的秘笈,并不是一本书,而是一块数人高的平滑透明石壁。一开始,三人都以为那是水晶之壁,神功口诀就刻在石壁之上,但稍后他们却发现石壁之上平滑如镜,一无所有,而一种近似晕眩的心灵感应,开始在脑中回旋鸣动,他们才想起了一个古老传说中的神物。
“秘笈不是书,也不记载于任何物件上,而是一块巨大的希鲁哈斯之眼。”
“这怎么可能?”
骤闻神物之名,石崇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惊得站立起来。
希鲁哈斯之眼,翻成普通语,就是“神秘之锁钥”,无论是在哪一个神话传说中,都是被归类于最高等的圣物。传说是神话时代,太古诸神联合以神力所创,后传至精灵王,再传于命运三女神,后随神话时代的终结,而不知所踪。
根据古老文献记载,它的作用,是能够打开生物的灵智,启动潜能,只要生物具有某种程度的潜能,它便能将之开启,突破原本界限,开出一片开阔天地。
它虽不能令人突然爆增功力,但对于真正的绝顶高手而言,这样宝物的意义,几乎是无可取代的宝贵,当自身功力与见识陷入瓶颈,这是他们得到突破的唯一途径。
假若这就是天武圣功的真面目,那么它被称为天下武学总纲的理由,也就可以理解了。在炎之大陆的传说里,圣贤王凭之创出“圣心剑法”,龙冥王凭之创出“啸天心诀”,轩辕皇帝在观视三昼夜之后,悟出了《皇极惊世典》,甚至有人怀疑,历代魔族王室,之所以能如此之强大,乃是从希鲁哈斯之眼获益良多,环顾传说,几乎所有的绝顶神功,都与之有所牵涉。
“不过,那些神功威力虽强,但却不是真正的天武圣功,只不过是由希鲁哈斯之眼启发的片段画面,加上每一名潜思者的创意,捕捉出来的神功影子。三贤者远道而去,自然不甘只是捕捉个残影,但他们三人的资质,却又没有一个能够尽窥神功真貌,最后是由卡达尔这个小子想出了主意。”
多尔衮道:“根据那古城里留下的资料手稿,他让三贤者从希鲁哈斯之眼中吸取能量,把天武圣功一分为三,每个人各自修练一部份。修练的那个部分,对本身力量有辅助效果,但是上阵对敌却是全然无用,唯有当三者合一,才能在实战上发挥强大威力。”
所以依照计划,当三贤者各自将本身那部分的力量修练完成,汇集于一人身上,就能够诞生出足以对抗天魔功的强大战力。然而,世事变化更超越想像之上,在九州大战结束时,三贤者就隐然有不睦的迹象,察觉到这点的卡达尔,策划用这形势修练天武圣功,当中也存着共同修行,维系兄弟情感不致破裂的想法。
然而事与愿违。建筑在薄弱的互信基础上,共同修练天武圣功一事,只是为三人造成了更大的摩擦与不快,短短数个月的时间,当三贤者重返风之大陆,曾经在九州大战中并肩出生入死的三名义兄弟,便因为各自的情仇、理念与道义,闹至不可开交,最后大打出手,反面成仇,而合作练武一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人类确实是很有趣的生物,虽然有着那么坚定的理想,不过最后还是因为各自的私利而分裂,千百年来反覆上演功亏一篑的闹剧。”
石崇笑道:“但那个丫头的体内为何有天武圣功?是什么人传给她的?”
“哼!那当然是三贤者留下的尾巴了。”
虽然反面成仇,但天武圣功本身就是个极大的诱因,皇太极、陆游、卡达尔不可能放弃修练,即使身殁,也会把本身所修练的部分,转输给传人,继续流传下去,为风之大陆日后对抗魔族留下希望。
“皇太极修练的部分,为我所得;当年卡达尔被我狙杀于日本,他的那部分我本以为就此失落,但今日交手,我发现那部分存在于天野源五郎的身上;至于陆老儿的那部分,我曾在中都特别观察过周公瑾,不过他身上并没有天武圣功的气息……”
“可是那丫头的身上却有天武圣功,假如说天武圣功的传承是与三贤者有关,那个丫头身上的天武圣功,就是由陆游那边得来了?”
问题是,这怎么可能?那丫头并不是白鹿洞子弟,陆游没有理由把这么重要的神功,不传给自己的七大弟子,却传给一个外人,这点别说石崇听来匪夷所思,就连多尔衮自己也说得有点奇怪。
“原来是这样子,不过,多尔衮兄似乎有些言有未尽之处?”
归纳刚才所听到的东西,石崇也发现到,假使说天武圣功被分成三部分后,是以一种可以传输转移的能量存在,那么拥有其中三分之一的多尔衮,当然可以将剩下两部分据为己有,成就神功。
“不错,当年三贤者分别突破小天位,其中颇有借助天武圣功之处,如果能够三者合一……”
或许就是一条突破强天位的捷径,更有甚者,以天武圣功在传说中的威名,就算再更上一层楼,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石崇暗自揣测,如果真让这个桀傲不逊、以武为痴的男人,修练到如此神功,对自己来说,那仍是弊多于利,因为本来就没什么互信基础的利益合作,将因为其中一方的过于膨胀,而导致崩溃。
但与其让事情演变成这样,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尝试,由己方来夺取神功呢?
从片刻的沉思中醒来,石崇迎向多尔衮带有嘲讽的冷笑眼神,那恍若岩盘似的沉稳嗓音,发出豪爽的大笑。
“你大可放心,多尔衮行事一向独来独往,亲力亲为,不会要你给我协助的,毕竟,要是我修成神功,你这盟友想必……很不安吧!”
在多尔衮的大笑声中,石崇的表情显得很不真实,他们双方都没有忘记,缺乏互信基础的合作关系,在面临利益关头时,会是何等的薄弱……
※※※
“……通天炮发射的时候,你知道我们有多危险吗?那条光柱好粗好长,比十个小五你还要粗……
“……那个雪特浑蛋真是不要脸,见色忘义,早知道以前和花家军队作战的时候,我就不救他,让他被那些杂碎千刀万剐,今天也就不会……
“……最可恶的就是那个铁面人妖,小五你知道吗?他说我是为了私欲窃国的盗贼,不但侮辱哥哥,还说弟兄们的殉难都是报应……
“……还有这个,然后还有那个……,因为这样……,所以最后就都变成……小五你有没有在听?小五小五小五……”
久别之后的重逢,妮儿把分别以来这段时间所经历的种种,迫不及待地全部向这个男人倾诉。
源五郎始终保持微笑,默默地听着,适时地“嗯”上一两句,当妮儿说得口干,就把倒满温茶的杯子递过去,让她畅饮后继续说话。
并不需要出言附和些什么,少女只是需要一个听她说话的对象,这点源五郎很清楚。尽管个性活泼乐观,但妮儿小姐其实没有什么能说知心话的好友,最近这阵子颠沛流离的冒险,各种情义面的冲击,心里累积的压力一定不少,也真是苦了她了。
也因为这样,所以不管妮儿说得有多激动,一下重拍桌子,一下又哭又笑,源五郎始终是那么一副云淡风轻的微笑表情,尽管他心里也随着妮儿的话语而激烈波动,但他知道,这样的表情,是对妮儿最佳的安慰药剂。
不过这种情形,看在旁观的海稼轩眼中,就很可笑。这一对无聊的痴男怨女,在这边言不及义,明明三言两语可以报告完的事,要又哭又笑地说上个把时辰,真是浪费生命。
有得选择的话,海稼轩当然不想听这些东西,事实上,妮儿一开始说话的时候,他就想要离开回避,可是才一起身,刚刚开口要告辞,腰间就中指,被旁边那个一脸无辜表情的源五郎无耻暗算,然后就像一个大嘴僵尸一样,直挺挺地站在这边个把时辰,连听到里面泉樱在喊吃饭都不能进去。
这是一个道德沦丧,弱肉强食的时代,身上没有武功,不能自保的下场,就是这样子任人宰割。
“……原来如此,妮儿小姐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呢!没有能够在你身旁帮到你,真是很对不起,嗯,你辛苦了。”
在聆听完一切之后,轻轻地说上一句“你辛苦了”,对妮儿来说,好像所有的险难都有了意义,她本来想要像以前那样,重重拍这个哥儿们的肩膀,然后嘲笑他别装模作样,但看着他的俊俏面孔,自己脸上却不知为何红了起来,结果她只能举起茶杯,藉着喝茶的动作,把表情给藏住。
(奇怪,我真的把什么都说了吗?好像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忘了说,到底是什么……)
心情七上八下,妮儿脑中难免胡思乱想,正自分神,源五郎已经悄悄出指,解开旁边已呆站个把时辰的友人。
被迫站了那么久,两条腿都酸麻难当,海稼轩吸了一口气,正要说话,旁边的妮儿突然重重一下放下茶杯,很狐疑地望向面前的两名男性。
“喂,小五,这个讨人厌的臭小鬼说以前认识你,还说你们是同穿一条裤子的好朋友,是真的吗?”
刚才妮儿忙着说话,一直忘记询问这个大疑团,但是看这两人很熟稔的模样,这个答案应该是肯定的。
“嗯……是啊,我们两个……确实很熟,算是旧识。”
源五郎略为有些怪异的表情,并没有能够瞒过妮儿,她的第二个问题也连珠而来。
“这小鬼那时候还说过,你们两个是同乡,有没有这回事?”
源五郎闻言表情更怪,但没等他开口,抢着报一箭之仇的海稼轩,便拉着他的白皙脸颊往外扯,冷笑似的说道:“怎么样?老乡,你该不会翻脸不认人吧?”
“嗯……是啊……额们两格的确是来自同一个地荒……”
脸颊被扯,源五郎说话声音有些漏风,发音不正,不过报仇得逞的海稼轩才笑出来,妮儿就用力一拍桌子,指着他鼻子道:“这么说来……我早就怀疑了,原来你这小鬼也是日本鬼子!”
莫名其妙被指着鼻子骂,海稼轩气往上冲,反唇相讥:“彼其娘之,谁是日本鬼子,你这个山本五十六才是真的女倭……”
“哎呀,老乡,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东西了?”
“女倭贼”一词刚要说出口,腰间突然剧痛,但这次不是点穴,而是那个依旧一脸无辜表情的源五郎,两根指头捏掐在他腰间,用力拧转,提醒他不要说出自打嘴巴的话。
“好,我的确是日本鬼子,不过那又怎么样?你对异民族有歧视吗?”
不知该说是老奸巨猾,亦或是从善如流,海稼轩斩钉截铁地回答妮儿问题,同时为了还以颜色,掐在源五郎面颊上的手,急遽增加了力道。
仿佛是互相咬着对方尾巴的两头蛇,一个在桌面上掐得越凶,一个在桌面下就捏得越用力,僵持片刻后,双方额上都冒起冷汗,脸色渐渐变得雪白,嘴角的那抹微笑,已经越来越像是狞笑。
这场诡异的耐力大赛,比拼到最后,究竟谁是赢家,这是一件相当耐人寻味的事。不过自古以来,鹬蚌相争这种事,总是一旁的渔夫得利,他们完全没有发现到,在他们把注意力放在彼此身上的时候,妮儿的脸色变得极度难看。
“你们……你们这两个不要脸的屁精!”
少女爆发着狂怒,招牌式的迁怒动作,她随手拎起旁边两个沉重的石凳,就往对峙中的两人砸去。
“砰”、“砰”两声闷响,手还使劲抓在对方身上的两人,猝不及防,吃了这一记重击,被打倒在地,头晕脑胀,还没来得及作反应,愤怒的少女掀翻了石桌,将他们两人一起埋在下头。
“你们这两个屁精,堂堂男子汉什么东西不好做,居然去做那种出卖身体灵魂的工作,太肮脏下流了,什么幻雾非真居嘛!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男人化妆,穿那种恶心的衣服,你们居然还穿同一条裤子工作,恶心死了,这世上怎么会有你们这么龌龊的……的……混帐东西!”
记起那天在石崇府上拦截到的资料,妮儿越骂越是气急败坏,那箱子资料所记载的,是对源五郎出身资料的调查,其中特别注明的,就是他曾经在日本的幻雾非真居长期工作,并且是里头最当红的艺妓,报告书上说明,怀疑源五郎就是在那时候与卡达尔结识,并且在卡达尔死后,成为星贤者的武技传人。
这些妮儿可不管,她只知道自己一向倚重并信赖的男人,居然有这么糜烂的过去,而现在有一个过去的同乡、同事好友来找他,两个人还你掐我、我掐你,挤眉弄眼,一派亲热的深情模样,看了实在让人气炸了肺,如果再不给他们两个一下当头棒喝,说不定他们就此“误入歧途”了。
妮儿比手画脚,整整快骂了一刻钟之久,最后是气得受不了,转身离去,也直到她离开花园后,翻倒过来的石桌下,才传出两个声音。
“怎么样?这就是妮儿小姐的成名绝技──大石砸死蟹,专门用来克制石家的大地金刚身,很有一套吧?”
“彼你娘之,你的野蛮妞一点都不懂得留手,我算是病人耶,要不是刚刚回复了两成功力,被石凳打了那一下,我已经没命了。”
“她也是看出这点才动手的啊!而且女人都是这样的啦!被气疯了,管你是天王老子还是病人小鬼,都是照发泄不误的。如果想要泡妞的话,就咬牙忍下来,回去自己敷药吧!”
“这么痛苦?我不信。”
“你不信也不成,如果你的观念泡得到马子,那你就不用千里迢迢跑来找我。”
“那……那倒也说得是,你对女人从以前就很有办法,是出了名的小白脸。”
“聪明,这就是你要学的第一课,永远都是小白脸才讨女人欢心,黑口黑面是没有女人会要的,尤其是你这样的有道之士。除非你狗运好到像我们家的猴子老大那样,人在家中坐,美女天上来,不然你只好老实一点,学着放软身段吧!”
两人说着,从石桌下头挣扎起身,把石桌与石凳归位,拍拍身上的灰尘,继续谈话。要谈的东西,不是如何泡妞之类的话题,而是之前被妮儿打断,他们正在商谈的大事。
“你刚刚说,你已经与多尔衮交手了,那条寄生虫把你认出来了吗?”
“我想他多少有点怀疑吧!不过他是一个对自己很有自信的人,不太可能往这边想……事实上,你能够认出我来,这点我实在觉得很讶异。”
“单纯用六识感官,确实很难辨认,但是……或许是因为有同样的经历吧!我觉得可以在你身上感觉到一种相同的气味。”
“去,还是别用这么暧昧的说法吧!再气味过来气味过去的,妮儿小姐又是两记桌凳砸上来了。”
“谁叫你选一个这么泼辣的妞儿,对了,青楼联盟崩溃,你的出身秘密很难保住,公瑾一定已经查到你的出身资料了。”
海稼轩这样提醒着友人,源五郎耸耸肩,并不怎么在乎的样子,他不是不知道这事的严重性,但这么久以来,多多少少有些准备了。
在确认过这一点之后,海稼轩再次把话题放回妮儿身上,所谈的不只是妮儿,还有如今在妮儿体内的天武圣功。
源五郎的天武圣功,直传袭于星贤者卡达尔,但从枯耳山上相逢开始,源五郎就在为妮儿作着准备,调整她的经脉状况与内息,预备等到调整完成后,就把体内的天武圣功作转移。但准备工作完成时,妮儿却来到香格里拉,意外与海稼轩相遇,而偷鸡不着的海稼轩,在运功确认妮儿体内真气状况时,本身的天武圣功真气起了反应,如江河汇海般转注于妮儿。
本来以海稼轩的立场,怎样都不甘心白白损失这份力量,但源五郎却竭力劝说,希望他就此放弃,把那份力量交给妮儿使用,这点海稼轩自是难以认同,甚至拍桌大骂。
“你脑袋疯了不成?谈情说爱是谈情说爱,不可以和正事混为一谈啊!天武圣功的传承,关系到整个风之大陆的兴亡,这丫头怎么说都是……哼,总之我不能把对抗魔族的希望,放在一个随时可能变成敌人的女人身上。”
“谁是敌人,谁是友人,真的要分得那么清楚?真的能分得那么清楚吗?我一直以为你已经学到些东西了,未到真正的战时,谁是敌谁是友都很难说,为什么妮儿小姐就会是敌人?难道你想保证周公瑾那时候会变成战友吗?醒醒吧,吾友,同样的过错,你要重复到什么时候?”
听了源五郎这样的一席话,海稼轩也不得不退一步思考了。不能集全另外两部分的天武圣功,对自己其实一点用也没有,然而,神功可以不必成就于己,但传承者却必须令自己心服,相处多日观察的结果,妮儿这小丫头不是坏人,然而……
“武者的强大,不在于武技,是在于强而不倒的心,这丫头的精神状态根本就不合格,像个小姑娘似的,被敌人说个几句就动摇了,天武圣功怎能传承给这种人?”
刚才妮儿与源五郎对话,其中谈到了在耶路撒冷地底废墟时,与周公瑾的对峙与激辩,当时妮儿被说得哑口无言,心志动摇,这点在海稼轩看来,实在是可笑非常,敌人高兴说什么,那是他家的事,直接过去把人砍成两截,岂不是一了百了?世间千万种人,有千万种想法,怎么可能全都顾到?会为了敌人的指责而动摇,这样的武者怎能承担大任?
“是的,你我都知道,周公瑾的话里头其实有着许多破绽,只要强行回辩过去,他的话就不攻自破,但是回答这些话,是只有妮儿小姐才有资格做的事,她的历练确实还不足,心志也还不够坚强,可是这也是我选中她的地方。”
源五郎这样说,海稼轩则是一副“你脑子比周公瑾坏得更厉害”的表情,而源五郎也只有解释自己的想法。
“以一个武者而言,妮儿小姐确实还很不成熟,不过,有着这些迷惑与迟疑的妮儿小姐,远比我们更像是个人,在心灵与思想上,她有我们所欠缺、已经冰冷掉的东西。三贤者对天武圣功的传承者期望些什么?不就是期望她能够从魔族手上守护这个人间吗?”
源五郎续道:“经过这许多年,我领悟到的一个想法,就是拯救人的事,应该由人来做。武者一旦超凡入圣,变成什么非人的贤者与剑圣,就失去了人心,失去人心的东西又怎么能够救人呢?”
这番话缓缓道来,发挥着它的说服力,海稼轩沉默良久,心中反覆挣扎,尽管心中充满着强烈的不舍与不甘,但他却无法否认这些话的真实性。
仰起头来,朗日晴空,白云在天,辽阔的景象,看得令人心头舒畅,像是一把无形的心剑,斩断了许多负面情绪的羁绊。也许,友人并没有说错,该把拯救人世的责任,归还给人,而不是交给一些自以为是的圣者与贤人。
“算了,我放弃了,反正我留着也没什么用,还会被那条寄生虫寻上来找麻烦,就送给那个不成熟的丫头片子吧!”
海稼轩浑不在意地挥挥手,故意说得轻描淡写,可是熟知他性情的源五郎,却知道要他做出这些退让,有多么地不容易。
“谢谢你了,朋友,日后全人类都会感谢你的,我……”
“不要高兴得太早,我有两个条件,你要先答应才成,第一就是先帮我回复成应有样子与武功,整天当个小鬼,真是恶心。”
“我倒不觉得小孩子有什么不好,至少可以名正言顺地与大姊姊洗澡,更何况考虑到阁下泡妞的对象,你用这样子去泡,不是最适合不过了吗?嘿,说说而已,不要插我眼睛……嗯,回复武功倒不是问题,你现在这样,只是失去天武圣功的干扰效果,一个人打坐运气,见效甚缓,有我帮你,几天功夫就能回复了。第二件事是什么?”
“哼哼,第二件事嘛,就是……”
很阴沉地笑了一会儿,海稼轩突然转过头,掐住源五郎的脖子,用力摇晃。
“你这个阴险的小白脸,把你的那一份也早点交出去,只有我一个人损失,太不公平了!”
“咳……咳……我知道……咳……一定会的……快断气了……”
“抱歉,两位,我这边有点事……”
缓步靠近过来的泉樱,对于眼前看到的东西,感到很不可思议。源五郎师兄确实是一个很好相处、很和气的斯文男子,但海稼轩师兄……并没有那么好亲近,自己与他相处以来,虽然感觉得到他对自己的关心与好意,却也更感觉到他那如剑一般的冷淡。这两个人能够处得如此亲匿,还真是满不可思议的。
因为泉樱的来到,源五郎和海稼轩收起了打闹的笑脸,摆出严肃的面孔,藉以挽回一点形象与地位,而泉樱问的问题相当古怪,她问源五郎,目前雷因斯的军政大权,是否由源五郎暂时摄理?
“唉,当然是了,你以为我很愿意吗?那些家伙一个一个都不负责任,如果可能,我也想去闭关修练,或是去调和天地元气顺便冬眠,至少就不用来香格里拉打生打死的。”
源五郎哀声叹气地说话,但却没有得到身旁友人的同情,反而高声讥讽相向。
“可是你如果再不来,你的野蛮泼辣妞可能就要被别人横刀夺爱,你这小白脸到时便可以弄顶绿帽子来戴了。”
“放你的狗屁,你自己的妞还不是跑了,绿色帽子你自己先戴,唷,忘记了兄台现下人小头小,绿帽子一戴会遮住脑袋,名符其实的缩头王八乌龟!”
一阵恶言相向,跟着又是一阵拳来脚往,泉樱一面哀叹为何共事者全没有一个正经人物,一面问出第二个问题。
“源五郎师兄,以您之见,现在是对艾尔铁诺用兵的好时候吗?”
“对艾尔铁诺用兵?谁?雷因斯吗?在外行人眼中或许是个绝妙时刻吧!不过铁面人妖的通天炮和轨道光炮是个大危机,如果不先解决,岂不是让军队去送死……哎呀!”
“少用你的小人之心去臆度,公瑾那……咳,那家伙,是个很有原则的人,绝不会对平民使用那种武器的。”
“就算是吧,但我们眼下的危机,是在香格里拉,全部人手必须集中在此应变,哪有多余的人力用兵?况且花天邪率军退走,短期内不会有人进攻北门天关,我们又何必多事,另开一条顾不到的战线?”
“源五郎师兄的想法与我相同,可是……青楼联盟那边频频传来报告,雷因斯进攻艾尔铁诺了。”
“什么?”
正在斗殴中的两人,闻言俱是一惊,齐齐把目光望向泉樱,但是震惊之下,一人忘记收手,一人忘记防御,结果就是有人又遭了殃。
“呜……你这个死矮鬼,又插我眼睛……”
如果太在意这些,根本就无法说话了,泉樱心里轻叹一声,继续把话说完:“青楼联盟传来的情报,以五色旗为首,雷因斯大军于日前出北门天关,进攻艾尔铁诺,势如破竹,已经控制了龙腾山脉周边的数个州。我反覆确认过,这情报该是真的。”
“不可能,国王闭关,首席幕僚冬眠,被委托处理军政大权的我在这里,有谁能够发动攻击命令?这个消息应该是误传,是否是敌人刻意放出的风声?”
“我刚开始也这样想,但敌人这样做,于他们有何好处?我想请源五郎师兄回想一下,您是否有将处理大事的权力,委托给什么人?或是当您不在雷因斯的时候,照体制的运作,有什么人能够代替您下命令?”
“照体制上来说,国王不在,两名宰相也不在,应该是没有人能够下军令。如果遇到疑难大事,白德昭那个老人,会持着能够调度白家子弟的掌门令符,协助稳定局面。”
“令符?那是什么?”泉樱心中一动,连忙追问。在她的直觉里,事情只怕与这枚令符很有关系。
“掌门的印信啊!每个门派都有这种东西吧?白鹿洞没有吗?虽然令符能够调度的范围仅限于白家子弟,但只要在雷因斯,这样就代表一切了。本来我们草夫人在离开前要把东西给我,不过我没有要,省得担下这莫名其妙的责任。”
“那……那枚印符现在在何人手里?”
“目前的当家主在海外,大概是送到恶魔岛去了吧!如果小草小姐嫌麻烦,就是交给够份量的天位武者守护……目前在稷下的天位高手……啊!糟糕,我把她给忘记了。”
惊叫声中,源五郎身上冷汗涔涔而下,一个想法出现在他脑中。也许,自己真的忽略掉一个危险人物了……
第八章 暗战将起
其他国家的军官或许很难想像,但隶属白字世家的雷因斯军人,甚至可以说从数个世代以前,就进行着极其详细的征伐演习,因应空间与时间的变化,不停模拟着应该如何进攻风之大陆的诸国。
雷因斯内战结束,兰斯洛王取得正统王权后,与艾尔铁诺爆发过数次边境战争,进攻艾尔铁诺的可能性相对提高,大量补给品流水般地往北门天关运输过去,早就建立好了随时爆发进攻战争的基础准备,这次用兵命令从象牙白塔一下,驻守在北门天关的军队立刻出动,军行神速,当天就出龙腾山道,攻入艾尔铁诺境内。
与北门天关遥遥相对的,是过去花字世家的领地,但应该负责戍守此地的士兵,早在之前的连串战争中,丧生在敌我双方的攻防下,雷因斯军几乎是进入了完全不设防的土地,在地方百姓与农民的诧异眼光中,长驱直入,顺利占领大片土地。
这个情形确实在雷因斯一众军官的意料中,连续多次的战争,早就大量耗去艾尔铁诺的防卫力量,眼下最强的第二集团军仍在自由都市,尚未归来;原本隶属石崇的第一集团军,正在花天邪的率领下,朝香格里拉行军,预备与石崇会合;真正能够防卫艾尔铁诺的力量,只剩下驻扎在王都附近,听命于皇子旭烈兀本人的第三集团军。
如果一切顺利,雷因斯军甚至可以笔直攻入艾尔铁诺的核心,直到中都附近才与敌人主力遭遇。
从这一点上,现在进攻艾尔铁诺确实是占了便宜,但认真说来,这点便宜与优势,似乎没有好到值得雷因斯打破本身保守立场,主动朝敌国发动战争。特别是这么重要的战争,国王本人不在,最高阶的几名军事指挥者也不在,更是一件十分怪异的事。
虽然说少掉了这几个最高指挥者,一切军事任务全由白家出身的将领来负责,整个作战更是如臂使指,非常顺畅,少掉了被军事白痴下错误命令的阻碍,但最前线的军官们仍是难以理解,为何稷下会挑在此时发出攻击命令?
稷下城中的象牙白塔,自来便是雷因斯的政治中心,连串军政命令都是从这边发出,传达至雷因斯各地,而来自各地的情报也汇集于此处,供决策之人做出判断。
自从兰斯洛王登基以来,首席幕僚苍月草、右大丞相白无忌便是在这里处理政务,不过由于连串事故发生,白无忌遇刺、苍月草告假失踪,象牙白塔内的官员欲忙无从,直到数天之前,一个突来的意外,让象牙白塔忙碌起来,进入一片紧张气氛之中。
“五色旗蓝字部传来捷报,已占领艾尔铁诺兖州首府,正控制周边土地。”
“五色旗青字部与敌人发生遭遇战,歼敌八千,正往西持续前进中。”
“粮草供给无碍,配合太研院的飞行运输部队,最新一批粮草将在三个时辰内运抵最前线,可供给大军十日之用。”
“枪械弹药目前尚算充足,但请求出动魔导师部队,帮助扫荡东北地方的敌军。”
连串情报,透过最先进的传讯手法,或是魔法水镜,或是太古魔道设备,迅速传送回象牙白塔,而这边也同样把各种情报与指令传送出去。
一众出身白字世家的文官武将,忙得不可开交,处理复杂的战争、占领、扫荡、征服事务,尽管忙碌,但动作与秩序上却不见紊乱,毕竟类似的东西,打从出生起,他们已经不知道做过多少次模拟演习了。
只不过这次实在有点特别,因为坐在最高指挥官宝座上的那个女人,非但不姓白,甚至不是人类,是一名黑肤黑发的半精灵异种,全身上下充满着一种女王的气势,纤手轻托着下巴,美丽深邃的黑瞳炯炯有神,沉着地下达各种命令。
两天前,稷下城内的军政官员被紧急集合到象牙白塔,相顾愕然时,她就是这么突如其来地出现,带着她那一群穿戴古怪的部下,手持白字世家的令符,向众人高声说话。
有人认了出来,她是稷下学宫新成立的黑魔导研究院院长──华扁鹊,地位崇高,并且暂代魔导公会主席之职,是一名非同小可的大人物,但是为何掌门令符会到她手里,这点就令众人匪夷所思。
思不出来的问题也就不用思了。当华扁鹊宣布自己是受到国王与现任家主所托,代掌雷因斯国政,同时发出攻击命令,确实有人提出质疑,表示如此大事,之前完全没有听说,怎可凭着掌门令符便仓促实施?
对于这全然合理的质疑,黑魔导研究院的院长大人,只是用那令人心悸的眼光,像是打量着一件残破的死物般,冷冷地瞄了质疑者一眼,就让那人承受不住心理压力,口吐鲜血地倒地晕去。
“所谓的奇兵突出,就是要攻敌不备,这样才能出人意料,如果事先都被你们知道了,那怎么算是奇兵?”
乍听之下似是合理的话,却由于发言者的身分诡异,而分外令人生疑。在场的军政官员不是没想过继续抗争,但他们却发现,一批又一批穿着邪异黑袍的魔导师部队,迅速占领了象牙白塔,“武装政变”这个名词,出现在众人的脑海,而华扁鹊身上的森寒气势,让在场众人觉悟,原来自己已经命悬人手了。
依照宗族家规,这种时候白家子弟应该奋不顾身,誓死与敌人抗战,决不屈服于暴力胁迫之下,展现世家子弟的气魄,可是,这个女人手上却又持着掌门符印,拥有最正统的法源,与她唱反调只会被认定为叛徒。这下子,白家子弟都糊涂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判断才好。
占领象牙白塔,突然间宣布要对敌国用兵,实行白家的百年大计,这种作法疯狂吗?
当然是疯狂的。问题是,这种疯狂的作法,却正是白家的传统家风,谁也不敢保证,这命令不是当真出自国王与新任家主的密令。
“过去我曾经听说,白家子弟完全服从领导人的命令,看来传言与事实有点差误,不过我毕竟是代掌大权,要直接出手清理门户,于理不合,所以先给各位一点东西看看。”
华扁鹊简略地说完,戴着黑绢手套的右掌一扬,也不见什么风声、气味,靠在人群最外围的一名非白家份子,本来一直左张右望,尝试逃离此地,这时忽然两眼发白,开始摇头晃脑,手舞足蹈,全身不住地摇晃,就这么晃着晃着,靠到了窗户边,跟着自动打开窗户,一下子跳了出去。
……在天位武者眼中,象牙白塔的高度实在不算什么;但是对普通人来说,这里是十七楼……
并不是没有部属悄声质疑,院长大人为何不能使用平常一点的示威法,然而,这名根本不知“平常”为何物的黑魔导女王,只是淡淡地开口。
“各位还有没有别的话要说?”
经过短暂的挣扎后,他们决定老实地依命而行,因为谁也看得出来,形势比人强,如果继续质疑命令,只会成为被对方杀人立威的头号牺牲品;再者,演习了数百年的征服大计,终于有付诸实行的一天,众人心里也是有些兴奋的……他们毕竟也流着白字世家的血。
结果,在没有第二个声音反对之下,这场影响风之大陆甚钜的战争,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爆发,驻守于北门天关的五色旗,服从了这个看来很荒唐的命令,发动了战争。
或许是因为彼此都属同一类人的关系,华扁鹊入主黑魔导研究院才不过短短数月,已经获得了所有黑魔导师的全面支持与拥戴,地位稳固的程度,一如隆?爱因斯坦在太研院的情形,从这点上说来,小草确实是慧眼独具,因为即使是她自己,在担任魔导公会主席时,也无法获得黑魔导师这样的支持。
这次的突然兵变,是研究院中所有黑魔导师都同意的结果。华扁鹊说服他们的理由非常简单,就是对几个大国数百年来相互忍让、避免正面冲突,使得对峙情形无止境延续下去,感到极度不耐烦。
“就让全面战争爆发,腥风血雨,剩下还存在的那个赢得最后胜利,一切问题不就都迎刃而解?战争一开打,大陆共主的地位将在半年内有所决定,何等痛快?”
战争,也就是破坏、死亡、苦痛的等义词,而会讨厌这些东西的黑魔导师,大概不存在于正常的体制中,这个提案获得迅速的通过。然而,尽管魔导师们不把生民福祉放在心上,但他们却不能无视于白字世家的存在,尤其是年老一辈的黑魔导师,绝不会忘记当年白军皇在位时的辣手手段。
莉雅女王驾崩,白无忌遇刺身亡,但听说新任家主织田香是个不逊于前几任家主的恐怖人物,而且长老梅琳?格林也还在,若是过于妄为,会否因此开罪他们,招至惩戒呢?
当华扁鹊下令再次拒绝香格里拉方面要求的紧急联络,几名已过五百岁高龄的资深黑魔导师,悄悄报告已经将那名跳塔的男子中途救起,送回养伤,同时也提出劝谏,希望院长多多注意。
对于素来以冷血、心狠手辣形象著名的黑魔导师而言,这点相当难得,因为他们居然主动担心起这位上司的安全,这点足以证明华扁鹊的统御高明,不过对着这些劝告,她毫不动容,简单地表示,既然白家当初将掌门之令交给她,那就表示是由她来放手而为,如果说因为自己下令用兵,白家就感到后悔,那么这种识人不明的废物,应该自我检讨,因为白家最讨厌无能的废物。
“院长,话虽如此,但……”
“另外有一件事。这里发出的每一道命令,西西科嘉岛都会收到吗?”
“本来只是可能,不过我们占领象牙白塔后,照您的指示做了处理,现在每一道命令发出的同时,都会发一份到恶魔岛去。”
“那就成了,只要西西科嘉岛保持沉默,白家就不会有任何意见。”
当黑暗女王以那旁若无人的冷傲姿态,无声地冷笑,周围的魔导师面面相觑,最后一起用斗篷遮住面孔,向眼前的女性低头致敬。
※※※
经过了连续几场喧闹,香格里拉的地下洞窟被弄得乱七八糟,满目疮痍,不过,当制造破坏的源头已经离开,这个充满神秘力量的洞窟,发挥着它的异力,仿佛是有生命的活物一般,开始迅速回复原貌。
那些由石壁中出现的巨兽生物,像是负有使命的搬运工,从一处浮现,活动到另一处,在这样的过程中,将破损不堪的洞窟迅速修复,不过是半天功夫,就连之前源五郎与多尔衮破地而出的那个大洞,都填补封闭起来。
不过,洞窟深处的那个石门,通往勇者墓穴地宫的入口,方圆百尺之内,却没有半头巨兽靠近,生物的本能反应,它们主动避免出没于该处,昨日若非源五郎和多尔衮以强力咒法召唤,它们根本就不会出现。
一如此刻,巨兽们只是在百尺外,远远地看着那处散发出来的闪耀亮光,尽管它们不会靠近,但它们却探知那处“禁地”仍有生物存在,一个已经进入那千余年未曾开启的石门,另一个虽然体态娇小,但却有着恐怖的攻击力,不是随便可以吞食的目标。
“嘿唷!嘿唷!这里还要再加把劲,多修改一点……这里的程式也要改写,让它能飞,下次再登场,要让大家都被吓一跳。”
手中拿着高热的焊枪,爱菱一面抹着额上香汗,一面聚精会神地对武器作改造。
T1000的铠甲主体是由隆?贝多芬亲自打***菱在铸造魔导器方面的本事,尚不及乃父多矣,无法自行变造,但铠甲内的细微机关变化,与太古魔道的结合,这点她手艺之巧,犹胜父亲十倍,自是由她亲手改造强化。
与多尔衮的遭遇战,给了爱菱很宝贵的经验。她知道自己的不足,也知道该如何改进,趁着还在洞窟里,她运用手边的科技装备,对T1000作全面的强化修改。
外头的情势太过复杂,自己的脑筋不好,还是先别出去淌混水,先把铠甲改造好比较安全,除此之外,与有雪约定的联络时间也快到了,是否……
正分神思索,石壁另一侧传来了“叩!叩!叩!”的声音,是有雪约定的联络暗码,一个时辰前,有雪曾说他有一个计划,一个时辰后会整理好,要爱菱帮他准备,可是当爱菱凝神听完了暗码,却显得很困惑。
“你……你有没有搞错啊?要我把这种话带给石崇?好……好丢人喔。”
风姿物语座谈会(二)
梅琳:照作者的说法,本集实在不想开座谈会,因为连续几天背后都很酸痛,
坐下来打字实在很辛苦。
兰斯洛:所以才把东西拖到要进印刷场的前夕才送出来啊,而不得不赶写座谈会
的理由,是因为有些要向读者交代的事,不说不行。
梅琳:是啊,其中之一,就是五月的时候,读者朋友大概看不到应有的第七集,
不得不停书一个月。
兰斯洛:理由当然不是吃喝玩乐,或是游山玩水啦,虽然作者本人也很想像偶像
漫画家一样,风风光光说是外出取材,但形势比人强,真正的理由是身
体检查。
梅琳:都市人的职业病,在电脑工作者的身上特别严重,最近除了眼眶发痛,
腹侧也不时隐隐作痛,最有趣的是,每次写到武打场面,有某个角色腹
侧被踢一脚,飞跌出去的时候,作者自己其实很想笑,因为自己的腹侧
就在发痛。
兰斯洛:两个月前的验血,血糖报告单上310这个数字,也让作者目瞪口呆了
好一阵子,最后终于决定排一下时间,五月的时候休息一个月,顺便去
看看医生。
梅琳:在电话那头听到这个消息的总编辑,高兴得脸色都发青了,不过最后双
方还是很友善地达成协议,争取到休假。可喜可贺。
兰斯洛:另一个要交代的事情,就是有关书本的厚度,有读者质疑书好像变薄了
,在这里必须做出解释。
梅琳:其实不论厚薄,从风姿一开始到现在,一向都是一本六万字的传统,这
点从来都没有变过,不会因为说书变薄了,字就变少了。
兰斯洛:但至于书变薄的问题,作者有特别去问过出版社,编辑方面的回答是,
因为所用的纸与以前不同,过去我意天下系列的书,纸质较劣,较为厚
重,所以书比较厚,但不利保存,而现在则是采用了较为优质的纸,所
以书本变薄。
梅琳:其实书本薄,放起来还比较容易,不占空间,只要字数没改变,就是对
得起大家了。
兰斯洛:谢谢大家对此的支持,不过由于作者在场外大喊腰痛,所以这边要先告
一段落了,可是在本次座谈会告一段落之前,我有个问题要提出来。
梅琳:什么?
兰斯洛:老师,为什么会是我和您两个人主持座谈会呢?我一直以为会和别的健
康美女一起,而不是像您这样的老……
梅琳:理由很简单,因为只有在这里,才有适当的地方教训你啊!
兰斯洛:啊?
梅琳:你这个臭小子,教你灵体脱离是为了紧急时候使用,不是为了让你变装
耍帅和泡妞的!看到那边的一堆东西没有,准备一样一样接受惩罚吧!
兰斯洛:……老师,你这样破坏形象,变成天使波利的天草会在阴间哭泣的。
《风姿物语》卷四完
第一章 战情酝酿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一月艾尔铁诺中都皇城
雷因斯大军犯境,闪电占领龙腾山脉下数个州,势如破竹朝中都前进。这个轰动整个风之大陆的消息,透过传讯管道,在最短的时间内传到中都。
艾尔铁诺的朝廷,对于战情报告这种东西并不陌生,毕竟自从立国以来,大小内外战就从来没有断过,军部处理类似情况的经验也相当地驾轻就熟。不过,这次的情形实在有些特殊,毕竟一个惯于侵略他人的强大国度,平常并没有什么机会,接到敌国入侵的紧急通知。
一开始,军部的将官接到这封讯息时,还有些会意不过来,想说最靠近国境的第一集团军,正在缓慢移往自由都市的路上,怎么会突然又攻回北门天关去,难道这又是什么人的计谋?再看一次,这才被讯息中的语句给惊醒过来,万分震骇地确认了雷因斯大军犯境的事实。
虽然自从兰斯洛王登基后,就曾公然发表艾尔铁诺阴谋造成雷因斯内战,所以整军经武,预备讨伐艾尔铁诺的消息,让艾尔铁诺军部绷紧了神经,不过,向来以和平主义立国的文化古邦雷因斯,居然主动发动侵略战争,这还是很让人惊讶的。
“可恶,怎么选在这种时候,如果早两年或晚两年,就不会……”
军部的将官在闻讯之后,都有这样扼腕的叹息。他们对目前掌握艾尔铁诺大权的旭烈兀、周公瑾深具信心,在他们两人的领导与新政下,艾尔铁诺国政已有逐渐好转的迹象,若是这场战役再晚两年发生,以艾尔铁诺的人口与兵力,自当稳操胜算。
而若是提早两年,当时五大军团长虽然不合,相互间嫌隙甚多,但遇到这等大事,仍会在国家的大义名份下,联合对外抗敌,以凌驾雷因斯全国总兵力五倍的优势军力,给予迎头痛击。
但偏生是此刻,经过连场剧烈内斗,艾尔铁诺的防卫力量分崩离析,石崇的第一集团军正移往自由都市,摆明不会再接受艾尔铁诺的命令;周公瑾的第二集团军仍在回师途中,不及赶上;花字世家的第四集团军、武炼的第五集团军,不是已经冰消瓦解,就是彻底翻脸;唯一能够防御艾尔铁诺庞大国土的,只有旭烈兀皇子的第三集团军。
而且,过去数百年来一直是艾尔铁诺人民信仰中心的“月贤者”陆游,已经在不久之前过世。无论他一生功过如何,至少在他生前,艾尔铁诺的军民一直深信,即使是再危险的情势,只要有剑圣宗师的庇护,艾尔铁诺一定能够履险如夷。
但此刻,擎天大树被自己砍倒了,在现实条件处于最恶劣的同时,敌国却出动了超越当前战争水准的强大部队──五色旗!
光只是听到这个名字,艾尔铁诺的军方就感到一阵颤栗。那支千百年来驻守西西科嘉岛,以凶戾魔物为敌的恐怖军队,如今把刀尖转向人类,要浩浩荡荡地杀过来了,单凭一般的军队,怎么可能挡得住这支由非人者所组成的部队?
如果处理得不好,那么……亡国之祸,就在眼前了。但以严苛的现实条件,又怎样才能“好好处理”?
意识到情形严重,一众军官几乎是呻吟似的下达命令。没有决策权的他们,一面把消息飞传给自由都市,询问周大元帅的裁决,并且请他尽快率军回防;另一方面,自然是把这紧急军情,传送给目前坐在艾尔铁诺至尊之座上的那人。
“快,把这封紧急军文送入宫中,让旭烈兀殿下裁决。”
自从上次中都事变,周公瑾发动军谏后,目前统治艾尔铁诺的实质掌权人,就是旭烈兀?麦第奇了。
说他是个坐在至尊之座上的男人,这个形容词有点谬误,因为自从入主皇宫以后,他多数的办公时间还是待在宫外府第,而这“多数的办公时间”,较诸他其余出城游玩、聆听乐曲的嗜好,却是微不足道地短暂,所以当带着紧急传书的将官,急急忙忙赶到他办公的府第后,却得到他目前不在府内的消息。
“啊,那……殿下到哪里去了?”
“与陛下一起外出,到城外东山去了。”
目前艾尔铁诺的皇帝,仍是那个有名无实,已经被从大权之位驱逐下来的曹寿。所有宫内侍卫都知道,自从中都事变之后,这个被剥夺实质大权,并且形同软禁的男人,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精力,整天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活死人,在被软禁的宫殿花园内来回漫步,怅然若失地看着天空。
成功夺取父亲大位的旭烈兀,倒是完全遵从白鹿洞的教导,表现出尊重孝道的一面,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去宫殿里谒见父亲。父子两人一同出游的机会也不少,但只有宫内侍卫才晓得,他们最常外出造访的地点,是中都城外的东敏宫。
军情紧急,不能有片刻耽搁,急得像是热锅上蚂蚁的几名将官,只好快马策骑出城,到城外东山去找人。
中都城外的东山,是一处风景秀丽,可以俯视周围数百里景观的雅致地方,不过从山腰以上的东敏宫开始,被辟为高级墓园,游人止步,平时相当地安静,让沉睡于园中的死者,能够安详地永眠。
听说旭烈兀皇子前往该处,将官们心里不是没有嘀咕,毕竟中都城附近的游玩所在不少,怎会选到墓园里游憩?东敏宫的墓园,也并非艾尔铁诺的皇家陵寝,虽说环境清雅,但安葬于其中的,多数是文人雅士,生前留下许多文章诗歌,死后获得白鹿洞的推崇,葬于东敏宫墓园,以为荣耀。
有人记起旭烈兀喜好风雅的习性,提出自己的猜测。
“记得好像有几个名妓,也是葬在那里,难道旭烈兀殿下……”
“一国之君怎会如此无聊?东敏宫安葬的多数是白鹿洞学士,文武双全,说不定是有白鹿洞的武学秘笈陪葬,所以殿下才……”
在众人发挥想像力的各种臆度中,有一个不是很肯定的声音,悄悄地提出来。
“那个墓园……我听人说,周大元帅每次回到中都,都一定会进去吊唁一次。”
这个声音并没有获得众人的重视,而当快马骑上东山,在东敏宫的大门口,他们被一众御前侍卫拦下,在问明来意之后,他们连同那封紧急军情,一起被带到旭烈兀的面前。
见到这位掌握帝国大权的皇子时,他仅是简单地坐在石阶之上,浑不在意石阶上污泥玷染了他的白衣,一众将官是打从心眼里感到好奇。
众所周知,旭烈兀并不是一个不能吃苦、爱摆皇室尊贵架子的人,然而,他对于优雅高贵的排场,却相当讲究,豪奢到一举一动、一衣一箸,都被崇拜者刻意模仿,形成了以他为名的品牌,流行国际。
如果是照他的行事风格,怎么会寒酸地坐在石阶上,连最近的随从都远在百尺之外?正常来说,即使没有洒上厚厚的芬芳花瓣、铺好羊毛织的上等绒毯,至少也该拉上一张豪华到让人睁不开眼的黄金椅,现在这么简单的作风,实在是让这几名将官难以置信。
“有什么要说的?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仍是这么不正经的语调,旭烈兀聆听着他在半个时辰前已经得知的军情,淡淡地下着指示,要军队在中都城周围布防,同时要军部发讯给第二集团军的周大元帅,请他尽速归国。
“但是……殿下,如果军队只在中都周围布防,那都城以外的帝国臣民,不就都被敌人的铁蹄蹂躏了吗?”
当将官们惊讶地高叫着,这名贵公子只是以看休闲书刊的表情,看着那张紧急军文,轻松地扬了扬眉,淡淡说话。
“哦?但是……敌人的传单上说他们是仁义之师,而且那个强盗出身的猴子王又没有亲自领军,所以看起来不太像是会虐待百姓的样子,至少基本的衣食应该会获得保障,幸运的话……你们不觉得,百姓或许比被我们统治还要幸福喔!”
会用这种态度面对侵略者的一国之君,史上大概绝无仅有,九成九是个即将成为亡国之君的白痴。然而,胆敢质疑旭烈兀是否是个白痴的人,艾尔铁诺里头恐怕还没有,众人只是静静地等待,让这无从发挥幽默感的年轻少主,用比较正经的方法来解释。
“在你们的估计中,分散兵力逐关把守、率先急行军迎击、集合兵力在中都周边防御,三种战术哪种胜算高?”
将官们为之默然。纯以军事理论来说,第一个犯了兵力分散的错误,怕会被强大的敌人势如破竹,一路轻易杀到中都;第二个虽然胜负难料,但终究不及第三种以逸代劳。
“军人的任务,是保家卫国?还是打胜仗?”
这个问题,与知识和理论无关,纯粹是人性的考量,而眼前的独裁者已经把态度表明清楚了。
“那么,讨论结束,诸卿没有什么额外问题了吧?”
“是……”
尽管这是理论上正确的裁决,不过众将官多少有些期待,希望这位传说中才智超卓的皇子殿下,能够发挥超越他们的天才智力,想出奇策,扭转乾坤,重重地痛击敌人。如果应变之策只是如此简单,那么无疑是很让人失望的一件事。
“哼,笨方法才是好方法,胜利没有捷径,没有奇策的。你们怎么失望是你们的自由,我的决策不会改变。”
因为情绪紧张与低沉,将官们忘记了,这个皇子并不是他的昏庸父亲曹寿,众位将官内心在想什么,旭烈兀一眼就看了出来,并且毫不客气地予以嘲讽。
与白无忌不同,旭烈兀在优雅高贵的外表之下,对自身势力采取严格的冷血统治,凡是胆敢质疑领导人实力与做法的属下,早已被肃清殆尽。不过,他倒也明白,该适时地给予属下信心。
“想清楚点。第二集团军正在从自由都市回国的路上,以周大元帅的智慧,一定会配合我们的部署,形成前后夹击的局面……届时,会发生些什么事,你们已经知道了吧?”
这番话让部属们喜形于色,像是得到了无比信心,向皇子殿下行了一个深深的弯腰鞠躬礼之后,三步并做两步,赶去处理军令了。也就在他们的身影从台阶上消失后,旭烈兀的微笑表情消失,转为一种有些感叹似的神情,抬头望天,低低说了一句。
“唉,真是好骗的种族……连我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们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呢?要是这么容易就能解决,白家早就被魔族给消灭了……自以为是与无知真是可怕。”
轻轻这么说着,旭烈兀很快又回复了轻松的表情,就好像艾尔铁诺兴亡盛衰全然与他无关似的。
“皇帝的工作,真是不好处理,什么妖魔鬼怪都会找上门来……”
在整个谈话过程中,旭烈兀手上一直拿着一张金碧辉煌的信笺在把玩,白金为底的信纸,上头用黄金捻成的丝线刺字,极度豪奢的作风,旁人都以为是他弄出来的新花样,未有留意,更不晓得这封信笺的关系重大。
“潘朵拉那个女人在想些什么啊?总不会在空中流浪久了,就开始随便找人合作吧?嗯嗯嗯,石崇是很讨人厌没错,不过……”
旭烈兀沉吟不语,掌上运起了紫电神功,电劲到处,那张金帖迅速地被融化分解,眨眼间就被毁得干干净净。
“就先这样吧,如果真的想找我合作,总不会因为吃了一次闭门羹就却步吧!”
用这方法来测试对方有多少的诚意,应该是不错的,反正要着急的人不是自己,为何不可悠悠哉哉地办事?
跟着,旭烈兀把目光望向背后的石阶尽头,在那狭窄的羊肠小道、浓密绿荫之后,是一座安静的墓园,微风带来了闻起来很舒服的青草、木头清香,悦耳的鸟鸣声间歇地传来,让人很想一直坐在这里。
隶属于麦第奇家的众多护卫高手都知道,皇帝正在墓园里头吊唁死者,但却只有旭烈兀才晓得,这个令自己与父亲多次到此祭拜的死者是什么人。
在这座墓园里,沉睡着一个旭烈兀未曾有机会谋面的姊姊,过世时遵照她的生前喜好,不葬入皇家陵寝,而秘密葬在这处雅致、安谧的好山好水,得知此事的旭烈兀,一方面觉得这位小姊姊是个怪人,一方面却觉得自己也会做同样的事。
“或许……这就是血缘吧!”
旭烈兀这样感叹着,多少带着一些欣慰的感觉。由于槿花之乱而迁到艾尔铁诺后,旭烈兀就不时造访着东敏宫,最近的次数虽然多了些,但没有一次他曾经进入墓园,都只是这么坐在墓园外的台阶上。
“不干净的人,还是别与太爱干净的人接触吧!如果被我这样的人打扰,小乔姊姊或许也会不高兴的……”
虽然奇怪,但旭烈兀确实是这样想的。因此,每次来到东敏宫,他都只是使用这样“朴素”的方式,屏弃一切奢华风格,静静地为这位不曾见过面的姊姊,表达自己的吊唁与哀思。
※※※
被这场突来战争所波及到的,并不只是艾尔铁诺的中都城,雷因斯方面也是绞紧神经来准备,然而,却没有多少人知道,真正在掌控这场战争进行的,并不是稷下的象牙白塔。
对于军学与战争,目前控制象牙白塔的华扁鹊,是个彻底的外行,根本就没有能力指挥军队,所以稷下的军部在她掌控下,只能下达最简单的大原则命令,其余的细节由最前线部队自行判断。
从稷下方面所收到的报告来看,五色旗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强大军队,行动迅速而正确,没有浪费半点多余的时间与资源,但身在最前线的五色旗却不做如是想,因为他们只是单纯地完成来自另一个方向的命令。
象牙白塔的命令很重要、白家的家主令牌绝不可被轻视,但如果没有白家最高领导的指示、没有家主的授意,凭那一面破令牌也许可以唬唬别人,却不可能指挥得动白家的势力,更动不了五色旗。早在接到稷下开战命令的同时,代为统领北门天关部队的副长官白千浪,就直接向西西科嘉岛请示,是否将这命令付诸实施。
而得到的命令,是肯定的。
截至此刻为止,一切的攻击行动,都在西西科嘉岛军部的控制之下,包括各种战情资讯、数据,远比传回稷下更十倍详细地送到恶魔岛上,而岛上的白家总部则是将这些讯息,全部交给最高领导人作判断。
与艾尔铁诺的情形有些类似,最高领导人并不在指挥总部内,所以几名将官是带着资料,行色匆匆地赶到海边,去谒见目前白字世家的最高领导,前任家主的兄长──白起。
“家主在哪里?”
“找到了,那是家主的座椅。”
在正式纪录上,白起从未成为白家家主过,但恶魔岛上的白家子弟,却无不以家主视之,特别是在白无忌倒下后,众人更是直接使用了这个敬称。然而,当他们在海边发现悬浮着的个人机械座椅,快步赶去的时候,眼前所见的景象,却令几名中年将领魂飞魄散,双膝一软,跪成了一地。
“家、家主……”
尽管恶魔岛上每个人都知道白起的身体状况极度恶劣,是靠机械勉强维持生命,但却没有心理准备,那么早便面对这一天。躺坐在机械座椅中的白起,双手垂下,面孔更被一块白巾给遮住,正是一幅众人近日想也不敢想的恶梦写照。
跪在地上的将领们,年纪都比白起要大,其中两名更是他的长辈,但白起执掌白家多年,尽管露面机会不多,手段又严厉冷酷,不过众人对于这名强力领导者的感觉,已经近似风之大陆百姓对“月贤者”陆游那般,如神如魔的崇敬。而今见他忽然逝去,白家骤失一名太过强大的领导人,想到往后的日子何其冷清寂寥,众人已经忍不住带着哭音。
“家主,您怎么就这么……咦?”
一名将领发现那只白巾微微地飘动,心中方自一奇,一个冰冷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又怎么了?你们这群东西在急些什么?”
冷淡的语调,白起伸手将面上的遮蔽物揭起,眼光扫过那只白巾,平淡而冰冷的面容上,一丝微窘的气恼苦笑,稍闪即逝。
“这丫头……明明告诉过她很多次,不可以趁人睡觉的时候恶作剧……”
从这句话里头,跪在地上的一众将领已知发生何事,只不过碍于场面,纷纷强忍住笑,不敢把声音发出来而已。
“算了……这样子也不错,或许是给你们一个很好的预习机会吧!你们也该好好想想以后的事了。”
当体会到这句话中的意思,众人心中的莞尔感觉消失无踪,再次被一种沉重感压着全身。如果不是因为一个兴高采烈的欢叫声及时传来,他们真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起哥哥,起哥哥。”
这里是海边,所以声音也是从大海中由远而近,最后就是一道巨影破浪而出,吓了众人一跳。
破浪而出的是一条巨鲨,插着一把尖锐鱼叉的巨鲨,看它齿尖牙利的大口、身上淌着凄厉鲜血,显然生前挣扎剧烈,众人不由得心头一凛,不过,这丝惊惧却在看见鱼叉主人的瞬间,烟消云散。
织田香这名异国公主的美丽,是西西科嘉岛上没有人能够否认的事实,即使是来自魔界的凶狠魔物,也会在看到她之后,温驯地匍伏在她脚边,不过那种异于平常的魔性之美,却在这时得到了不同性质的升华。
赤足踩着海浪碧波,略带稚气却秀丽可爱的脸蛋,洋溢着满是活力的笑容,向众人点头示意;但最令众人注目的,不是那超脱世间的美貌容颜,而是她身上的服装。
既然是下海捕鱼,当然不可能有人穿着繁复的宫装礼服,话虽如此,但能够看到美丽小公主轻便泳装登场,这仍是一件令人惊喜交集的事。“起哥哥,阿香抓到一头很大的鱼鱼喔!”
抛去了手中的鱼叉与巨鲨,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阵淡淡大海气味的香风擦过,跟着就看到小公主已飞身贴绕到白起家主的身旁,像是撒娇似的搂着他脖子,亲匿地笑语嫣嫣。
甜蜜温馨的景象,却不知怎地,让众人面上一红,跟着才回过神来,纷纷低下头去,掩饰自己的失态。
白起把这些情形都看在眼里,却没有类似的感受。因为他很明白,虽然已经拥有颠倒众生的魅力,不再是昔日只具有冰冷面孔的鬼姬,但在这躯体之内,却尚未形成一颗炽热的人心。
目前的她,只是成功把当“宗次郎”时候的伪装情绪与面孔,转移到自己的真面目上头,但在心里,她仍是像个异种生物一样,冷漠而困惑地注视着周边的人类,观察并尝试理解。
就因为彼此同是“非人者”,所以自己很了解这些……
未尽理想,但较诸之前已有进步,只要她照着自己的指导,持续学习下去,最终有一日会成功的。然而,自己所剩无多的生命,不知道还能拖多久,要是有一天自己逝去,还会有别人能理解这丫头的想法、心情吗?
非人者的生命,是天地间最孤独的一种存在。过去在暗无天日的塔中,自己常常思索,如果注定要变成人,《木偶奇遇记》一书中的木偶,为何又要生为木偶?
明明就是与人类不同的生命,为何却偏偏要生在人类的世界里,还深深地慕恋人类的生活方式,在反覆模仿、学习的过程中挣扎痛苦?母亲不是说过,人们是为了得到幸福,而来到世间的吗?如果非人者的生命本质就是痛苦,那么“生存”这件事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了?
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白起一时间悠悠出神,而这份没有旁人能理解的心情,也只有他身旁的织田香才能窥见一二,所以两个人突然都沉默下来,直到白起察觉前面部属们的尴尬,这才要他们一一报告。
“家……大少,之前照您与香公主的意思,找借口扣住送给黑暗魔导研究院的生体素材,现在是否该发放过去了?”
“预期中的效果已经达成,她为了得到实验素材,已经做了该做的事,我们自然该给她她所应得的东西。”
“大少,照您之前的战略指示,我方部队已经拿下兖州,估计十天之内可以再夺下青州,并且稳定珠江一带的统治权。”
“……嗯,传令下去,我给他们一周的时间。”
“遵命。另外,粮草和运输路线的确保……”
几名将领一一趋前,把手边最新的资讯与情报,全数向机械座椅上的领导人详细报告。他们其实不是很清楚这些细微数据的意义,但却相信领导人定能凭靠这些,作最妥善的安排。
而当诸般大事有了一个底定,将领们终于提到他们最大的隐忧。以五色旗的战力,他们并不怎么把旭烈兀的麦第奇家军队放在眼里,虽然可能发生一番苦战,但长年与魔族战斗、经历无数死斗的五色旗,定能获得最后胜利,然而……
“大少,艾尔铁诺的第二集团军,正从自由都市急速靠近中,您看我们是否要……”
以五色旗的高速机动力,现在仍来得及掉头,抢先予以第二集团军痛击,免得日后决战中都,被数倍于己的兵力前后夹击,全军覆没。其实,众人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对于号称“艾尔铁诺最强部队”的第二集团军,众人真正畏惧的,并非是那数十万人,而是数十万大军之后的那个人。
五色旗的强大,是千百年来经历无数生死险难的成果;但第二集团军的厉害,却有一半是建筑在主帅周公瑾的身上。这里的几名将领都知道,周公瑾因为通天炮的缘故,逗留在耶路撒冷,没有随大军返国,眼下第二集团军没有了指挥者,正是最脆弱的时候,五色旗掉转头来一击,肯定能大大削弱敌人的实力。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白起身上,但出声的,却是趴伏在他背后的美丽小公主。
“起哥哥,那个周公瑾很强吗?要不要阿香去把他破坏掉?”
不伦不类的说话,却让众人喜出望外。他们居住在西西科嘉岛上,当然曾经听过日本“鬼姬”的响亮名头,在白家私下做的实力评估中,香公主是目前强天位高手中的佼佼者,更是有强横实力与周公瑾死战的顶级高手,若是由她出阵,就不用顾忌周公瑾了。
只不过,白起却间接否决了这个提案。
“周公瑾的全副心神,都放在通天炮上。在通天炮尚未启动前,他不会现身,也不会和任何人作战,去了也找他不到;而若通天炮能动,那更不用考虑军队的问题了。”
众人听得有些莫名其妙,如果真是这样,那今次攻打艾尔铁诺还有什么意义?即使打下,只要周公瑾发射通天炮,一切的战果就化为乌有了。
“周公瑾不是那种人,不会拿通天炮来对付一般人类,造成没意义的死伤。如果他会做出这种事,那他也就不会如此可怕了。”
一个在最艰难环境的考验下,仍然不改变原则与信念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人。正因为自己也是这一类的人,所以白起很轻易便知道公瑾的禁忌。
“……这次出兵,是为了打乱局势,不让敌人一路掌握着主动权,胜负成败的意义倒是不大……算了,你们把我这些话忘记吧!这些不是你们需要考虑的事。”
白起道:“照原定计划,拿下该拿下的地方,除了必要的军事行动,暂时不要给地方民众太多困扰,否则会过早把周公瑾激出来,至于第二集团军,不用担心,我已经有个笨方法,会让这支部队一个人都上不了东部的战场。”
对于领导人究竟有何奇策,众人由衷感到好奇,毕竟谁也都知道,以白起目前的身体状况,不可能再像当年一样,孤身潜入敌营,大肆破坏,阻止敌人军队的行进,那么难道他要另外遣派高手,比如说身后的小公主?
正在纳闷,白起座椅上的紧急通讯灯突然亮起,赤红色的灯光转了三次,在尖锐的警告音中熄灭。众人将目光望向白起冷静如恒的面孔,听他做出解释。
“……没什么,只不过是象牙白塔那边传来的秘密消息,有个户头终于被刷爆了。”
第二章 云端重逢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一月自由都市香格里拉
艾尔铁诺与雷因斯交战的消息,在经过快马传递后,也送到了自由都市,特别是最繁华的香格里拉。
除了引起震惊与一片哗然,市民们都在等着看,想知道石崇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这位曾在艾尔铁诺享有高官厚禄的要人,目前正把自己的手下与军队调来自由都市,艾尔铁诺遭逢国难,理应会向他求助,而只要他把军队调回去,与艾尔铁诺的军队并肩作战,雷因斯将立刻面临劣势。
这是寻常百姓的想法,不过,任何一个深知内情的人,都晓得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因为目前掌握艾尔铁诺大权的皇子旭烈兀,一直是石崇的死对头,要这两人联手抗敌,恐怕还没碰到敌人,双方军队就先拼个你死我活。
就算基于唇亡齿寒的立场,石崇与旭烈兀合作,但除非他愿意把军队交给旭烈兀指挥,否则就要离开自由都市,亲自指挥部队作战。问题是,石崇在自由都市根基未稳,近来香格里拉又频频出事,如果他轻离此地,被驱逐出去的青楼联盟随时会卷土重来,再将他取而代之。
就是因为这样,当军部官员不死心地向旭烈兀谏言,这位皇子只是冷冷地表示,军部可以尝试,但别用他的名义;而石崇在接到来自艾尔铁诺军部的紧急文书后,一看并非是以旭烈兀名义发出,连拆也不拆,直接就扔掉了。
在某个方面来说,这对斗争多年的死敌,确实很了解对方的作风。
石崇对于艾尔铁诺方面的状况,并非不闻不问,但是雷因斯方面的高手陆续在香格里拉现身,自己这一帮人若要独力面对敌方的所有高手,烦恼连串天位战都没时间了,哪还有心情去管什么一般人的战争?
自然,行踪不明的青楼联盟一干人,也是一个心腹之患的重大隐忧,尽管不晓得她们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但照常理推判,应该是在香格里拉附近,因为她们不可能就这样放弃夺回根据地的希望。
“是……是的……我会仔细考虑……这件事已经在进行了,相信很快就会有进展……”
在一间特殊密室里,石崇使用水镜通讯,与身在远方的对象说话。基本上,除去太古魔道的通讯设备不谈,“水镜术”是风之大陆上用得最广的远距离通讯法,只要魔力够强大,“水镜术”的通讯可以无时间差地沟通风之大陆东、西两端。
但与其他大多数的魔法一样,“水镜术”有能力上的特殊限制,就是“遇海则止”。目前已知的技术,“水镜术”并无法与出海的船只取得联系,更罔论穿越海洋,与大海另一头的陆地通讯。
不过在香格里拉,却留有几个不可思议的设备,其中之一便是现在石崇所使用的,一个祭坛似的石砌水池,周围画满蝌蚪般的诡异符文,还用数不清的方形折纸,串联成纸绳,交错纵横在密室内。
据说,这些装置有增强通讯传波的效果,但其中道理连石崇也不明白,因此在使用这座水池的时候,他戒慎恐惧地检查了周围环境,还布下多重结界,因为如果再被敌人闯入,双方乒乒乓乓乱打一阵,把这里波及捣毁,风之大陆上可没有人会修理这座装备。
在过去,使用这座能够跨海通讯的超远距离水镜,是风之大陆千叶家首领的权力,这数百年来都是由潘朵拉那个女人独占,但最近已经变成自己的专利。
“诚如你所言,这么不合理的事早该停止了,从今天起,就结束掉那个帐号吧……”
水镜另一头的人影,是异大陆上千叶家本部的总管。他们对于风之大陆上的权力易主,看来全不关心,但却很着急地告知,从今天起,一个原本青楼联盟所属银楼中的帐号,将被冻结起来,炎之大陆不会再运钱过来,供给这边的无限量开支。
这件事石崇有些纳闷,但不好多问,因为从对方面上的尴尬表情,这好像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据自己的侧面了解,为了补充这个帐号所花去的资金,炎之大陆上的唯一政体──绯樱帝国,已经严重透支了下年度的国防预算,所以不得不紧急喊停。
“是的,我会完成这些工作……不过,没有个正式的名份,做起事来是有些碍手碍脚……明白了,我会用《创世纪之书》来证明我的能力。”
对于风之大陆正统继承权的归属,本部所开出来的条件,是取得《创世纪之书》,只要自己把书送还给本部,就可正式统领风之大陆上所有千叶家势力,这事潘朵拉那个婆娘想必知道,虽然她夺了书也得不到继承权,但为了阻止自己,想必她也会全力以赴。
结束了通讯之后,石崇缓步走出密室,自从夺得香格里拉,在接掌一众机密情报的资料库后,手上的权力也大为拓展,而这些惊人的实力,更令自己心惊于千叶家的黑暗力量高于原先预估之上,那绝非单单是把自己之前的权力乘以三倍,所能相提并论的。
(这些力量,潘朵拉过去没有得到授权,也是可望不可及,但只要我取得《创世纪之书》,这些大权从此就归我所有……)
最早的时候,自己并非千叶家出身的子弟,只是一介外来宾客,为了某个目的,以外人身分加入千叶家的组织,这件事距今时间已久,加上自己成为三名统领人之一后,刻意加以掩饰,肯定连潘朵拉都不知道。
当时正值千叶家世代交替的关口,面对另外两宗推举公孙家姊妹当继承人,声气相连,浩浩荡荡,自己这一宗的长老们眼见派系内并无能人,夺取当家主之位无望,便与自己一拍即合,由自己接掌本宗大权,与公孙家姊妹争位。
自己看准以公孙楚倩的豪迈个性,不会久待在千叶家的黑暗世界,与其姊的联合只是暂时,因此接掌本宗大权后,率着自己的势力销声匿迹,断绝与其他两宗的往来,等待她们姊妹拆伙,再寻隙击破。
果然自己眼光无差,公孙楚倩与王五相恋后,叛出千叶家,仅剩潘朵拉独撑大局。而公孙楚倩叛变出门的消息,传至异大陆,由本部派来的掌刑使者差点就将公孙楚倩一掌打死,但不知道潘朵拉如何周旋,此事不了了之,公孙楚倩被逐出门墙,再与千叶家不相往来;但潘朵拉那一身更胜其妹的强横武功、超卓剑术,却也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成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女子。
为了要保持安全,隐身于黑暗,惩处公孙楚倩的那场会议,自己并没有现身出席,这才使得她逃出生天,苦心计划功亏一篑,实是扼腕之至,但能够把公孙楚倩逐出千叶家,又废去潘朵拉的武功,一举拔除两名强敌,也算不枉了。
然而,就在自己要发动夺位战之前,却突然传出消息,原属公孙楚倩的势力,尽数移交潘朵拉打理,这下两宗合一,声势大壮,自己还未发动战争,便已经先败了,尽管遗憾,但也只有宣告放弃,藏入更深的地下,做好更久更完善的准备,而后一朝发动风雷之势,夺取大位。
数百年的潜伏与准备,终于到了收成的荣耀时刻,但是忆起当初加入千叶家的本来目的,石崇却感到一阵颤栗,突然间,他终于明白,为何千万年来虽然屡有外来强人加入千叶家,登上当家主的大位,之间甚至不乏原本深深憎恶千叶家的豪杰,但却从来没有一人在登位后,反过来毁灭这个组织的。
为何?为何?
实在是因为这份手握大权的滋味太过甜美。只要成为三宗的共主,取得运用所有权力的资格,自己就是风之大陆的至尊王者了,掌握的范围之深之远,过往风之大陆上的帝王无人能及,就连九州大战时候的大魔神王都不能相比。
自己……抗拒得了这份诱惑吗?
“石……市长大人,刚刚有人送了这个东西过来……”
一名部属匆匆赶到石崇身前,递上了一封信函,拆开来一看,发现是一封字迹拙劣的警告信函。
敬告大笨蛋石崇,你藏起来的通天炮零件已经被我取得,下次……
只稍稍看了开头,石崇眉头一皱,摊开手掌,化石邪功内力到处,整张信纸化为石粉飞散,没留下一点痕迹。
“市长大人?”
“这点投石问路的肤浅伎俩,也敢来老夫面前耍弄?真是太把人看小了。”
故意送出这样一封鬼祟信件,让人疑神疑鬼,去查看东西是否丢失,藉此得知珍宝的位置,这是偷儿行窃的惯用技俩,石崇这样的老江湖,当然不会中计,只是心中暗凛,通天炮如此机密的大事,因为拖得太久,现在闹得沸沸扬扬,不但各方势力横加干涉,就连这些鸡鸣狗盗都大胆欺上门来了。
(虽然乱一些比较好,但……这也未免太像一场闹剧了吧?咦?)
当属下露出了然的敬佩表情,石崇却心中一动,忆起刚才那封信签,虽然字迹拙劣,但好像有某个特殊之处,墨汁的气味有些古怪,该不会……
待要查证,那封信签已被他整个毁去,随风散得老远,却要从哪里再去找回来?
石崇一呆,这时又有一名属下奔跑过来,说是又收到一封信函,而且是直接被人用袖箭射进来,钉在墙上,外头还附着一张纸。
“在哪里?”
“呃……上面有些不雅的文字,我们不知是否该……”
“拿来给我。”
石崇夹手把信夺过,先不看内容,凑近一闻,随即肯定这并非是寻常墨水,而是用太古魔道设备喷墨印刷出来的字体,换言之,这也就代表了敌人的身分。
石崇大奸狗,老子知道你妈妈没有把你教好,一定会撕掉第一封信,现在大发慈悲补上第二封,如果因为你的手贱,失去了得到通天炮的重要线索,那就去耶路撒冷,让铁面人妖杀了你吧!
这张纸看完,石崇的面色阵青阵红,既是气恼难当,又为了敌人能够算准自己的动作而尴尬,连忙拆开那封信,仔细观看。
“什么?叫我办这种东西?那个胖子脑袋疯了不成?”
以石崇的老到镇定,看完信之后也不禁惊叫一声,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但反覆重看一次,发现自己看到的东西没错,而且“绑匪”还在信尾特别附注,如果不依照规矩办事,那么就会立即撕票,从此大家一拍两散,谁也得不到那具动力装置。
“可恶,他以为我会傻得照办吗……呃。”
石崇突然想到,对方能够这么快就发来第二封信,肯定是看着手下取走第一封信,立刻就补上第二封。照这样算来,即使离开了,应该也走得不远,甚至有可能还在这附近。
※※※
换上了T1000的生体装甲,爱菱选择低空的方式迅速飞行,预备回到洞窟,与有雪会合。
对于雪特人的交代,她仍是感觉到半信半疑,虽然听起来好像是那么一回事,不过敌人真的会撕掉信签,要重复送上第二次吗?这点自己问过雪特人,他的回答似是自信满满,但所持的理由却非常奇怪。
“大奸狗一定会这么做的,因为千百年来,每出三流戏剧里的坏人说话和做事都差不多。”
“石崇又没有在演三流戏剧……”
“丫头,在正常情形下,现实世界通常会比三流戏剧更加荒唐。”
总之,因为雪特人这么说,自己就担任他的信差,过来送信,不过他也特别叮咛,送完信一定要立刻离开,因为敌人会想到自己还在附近,追击过来,假如遇到的人是多尔衮,事情就很不妙了。
“遇到多尔衮,你要很小心,但是如果遇到人妖老三,你就要更小心。多尔衮和李老二是杀人不打招呼,可是老三连暗算人都不会打招呼。”
听来好像有点道理,不过即使不用他说,爱菱也知道不能久留,所以发完第二封信,便立刻离开,但飞行了一会儿后,T1000的雷达显示,她已被人追踪在后。
“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似乎有点多余。以爱菱目前的立场来说,香格里拉城内所有的天位武者,全都是敌人,至少全都是见了面马上要闪的人,然而,T1000的系统却给了一个意外答案。
“强天位出力,速度普通,火形气劲护体……非东方家武学系统。”
根据这些特征,再与目前资料库中的天位武者一核对,系统给出了一个正确性高达百分之八十三点七的回答。
“朱炎?海尔,隆?贝多芬的唯一弟子,目前隶属周公瑾阵营……”
即使系统没有报出这一长串头衔介绍,爱菱也知道来的人是谁了。她万里迢迢从稷下偷溜出来,赶到香格里拉,就是为了要找这位大师兄,只不过一来就被卷入各种事端,没有机会去找他。
看来华姊姊还真是说得没错,只要距离在百里之内,就算不刻意碰头,两名天位武者也很容易因为卷入种种骚动而见面,因为基本上他们就是破坏与动乱的源头。
就要碰头了,但这时候要选择在哪里见面就很伤脑筋,爱菱迟疑了一下,最后选择笔直往上飞去,冲破云霄,停留在云层之上。她并没有刻意启动藏匿起自身气息的设备,所以在她冲上云端后不久,一道熊熊火光破云而出,在她之前停了下来。
火光渐渐消失,露出了里头的俊朗身影。朱炎的武功源自魔界,与人间的火系武学颇有不同,每当要以轻功全力追赶目标,就会催发火焰增速,同时也提升自身的防御,不过既然是要见面,当然是要把这些火焰收起来。
“小师妹,你来这里作什么?”
一句话问完,高空的凛冽寒风吹来,朱炎的眉头皱了一下,解下身上外衣,飘前一步,道:“这里风大,你……”
话才出口,连他自己也觉得好笑。之前就已经知道,小师妹早已与过去的印象不同了,而且现在还穿着师父隆?贝多芬的最高杰作──T1000装甲,能够飞到这样的高空来,自然有温度调节设备,怎会怕冷?只是,不管眼前的形象怎样改变,下意识里,她仍是过去那个总是装错螺丝,莫名其妙引发一堆爆炸后,就在那里嚎啕大哭,需要自己赶去善后的小女孩……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现在的香格里拉局势混乱,小师妹你不应该待在这里的。”
“小师妹”这个称呼,对爱菱来说有特别意义。在她认识的所有人中,只有这个大师兄,从没有叫过她“丫头”或“矮冬瓜”,而是很亲切地称呼她小师妹,因为朱炎知道,这个从来也得不到父亲关爱的女孩,有多么期待受到肯定。
也因为如此,在爱菱的心中,这位师兄是足以与父亲并列的两名亲人。尽管她在雷因斯变成了众研究员的宠儿,每个人都争着讨她开心,而兰斯洛师兄、华扁鹊姊姊也对她呵护倍至,但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对那两名亲人的想念。
“我……我来找你啊!”
一句话说出,爱菱一直强自压抑的情绪就止不住地流泄出来。
“师兄你才是奇怪呢!为什么你又会在这里呢?你不是一直都待在布玛身边的吗?为什么会跑到人间界来?如果是来这里观光旅游,那可以到雷因斯找我啊,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听我的组员说,稷下城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好像还有一些很特别的俱乐部……嗯,他们送我一堆折价券,我都还没有机会用,快过期了……总之,总之你为什么要跑去帮那个铁面具的坏蛋啦?”
连串的问句,相互之间杂乱无章,从这点就可以看出爱菱的心情有多混乱了。她不喜欢斗争,不喜欢仇恨与对立,但却更畏惧与往日亲友相互敌对的场面,过去在阿朗巴特山曾经发生过的同室操戈,是爱菱最不愿回忆的凄凉画面。
“这个……有很多事你不了解。”
朱炎叹了口气,往前飘移一步,爱菱却不自觉地退了一步。她信任这个从小就对她极好的师兄,也相信他光明磊落的作风,但是前日在洞窟里,被源五郎猝不及防地点住穴道的记忆犹新,高度警戒之下,她连头盔、甲胄都不敢卸下,看见师兄靠近,紧绷的神经立即反应,退了一步之后,才惊觉到自己做了多余的事。
“啊……师兄,对不起。”
仿佛为了表示诚意,少女九十度地深深鞠了一个躬,表示道歉,然而,这却已经让双方明白到,彼此间的立场,已经为他们画下一道无形的间隙,虽然他们都试图避免,但现实就是这么一个残酷的东西。
朱炎叹了口气,再怎么说,他也是爱菱的师兄,不能摆出一副小气的样子。
“没关系,不过……小师妹,你认为公瑾大人是个坏人吗?”
这是一个早就已经肯定的问题,爱菱忙不迭地用力点头。
“为什么?”
“因为,他滥用太古魔道的技术啊!一个正直的好人应该把太古魔道用在有意义的方面,不是用来穷兵黩武,这是皇太极老师指导的第一课,太古魔道的技术,不可以落在心术不正的人手上,现在通天炮落在他手里,会造成整个风之大陆的不安,所以师兄你不该帮他。”
爱菱说得掷地有声,她就是以这样的坚定信念在统帅着太研院,然而,朱炎却不表认同。
“好人与坏人,不是这么简单就可以分的,至于皇太极老师虽然说得冠冕堂皇,可是他自己在作研究的时候,实验数据可是用尸首所堆积出来的,这种做法小师妹一定不能认同吧?那你崇拜一个你完全不能认同的人当偶像,这岂不是很荒唐?”
这句话令爱菱哑口无言,如果单纯是为了驳回,她可以强辩说这是早期的事,晚年的皇太极老师已经大澈大悟,走上一个研究员该走的正道。
然而,爱菱并不是一个爱说谎的女孩,她自己也知道,在研究员的本质上,皇太极老师与华扁鹊姊姊,还有众多的天位武者都一样,有着轻视生命的倾向,即使是与自己相遇时候的他,假如真的有需要,他想必也不介意让身边尸积如山。
“这……这个……关于这个……”
“我没有责怪小师妹的意思,不过是想让你明白,世上的事并非如此简单,有时候你会很喜欢某些人,不管他作什么,你都会义无反顾地支持。”
这段话假如给源五郎和海稼轩听到,两人大概都会用力地大点其头吧!不过,爱菱却联想到另一件事。
“可是,他滥用那些轨道光炮,作战的时候尽用一些卑鄙手段……”
“什么算是卑鄙手段呢?公瑾大人并不是江湖游侠,如果要逞血溅五步的匹夫之勇,光是每天的决斗书都会接到手软。他身系艾尔铁诺的安邦重任,又是第二集团军全体交托性命的军事领袖,兵不厌诈,乘敌弱疲之际,用最小伤亡,换取己方的胜利,这才是真正大英雄的所为。”
朱炎道:“你可以说他卑鄙,可以说他无耻,但英雄豪杰的是非功过,后世自有定论,像公瑾大人这样的存在,不管世人或褒或贬,都不能不承认他是一名大人物,就算小师妹你骂他是乌龟大浑蛋,那也不会影响什么。”
从师兄的语气里,爱菱失望地发现他对于周公瑾坚定支持的态度,看来自己不太可能令他改变立场,不过,念及交涉失败,马上就要面对同门阋墙的局面,爱菱还是想要再作一些努力。
“可是……布玛最讨厌的就是人类,师兄你是布玛唯一的弟子,怎么可以帮人类做事?而且还帮周公瑾作那些太古魔道兵器?”
第三章 逼入绝境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一月自由都市香格里拉
终于也问到这个最尴尬的问题,可能的话,朱炎并不想回答,因为这个答案恐怕并非小师妹能够负荷。
然而,正如他这次来到人间界之前,就晓得小师妹已经在敌对国雷因斯任职一样,那时的他也就知道,当轨道光炮建立战功后,自己早晚会面对这个问题……一个不知道该怎样开口的答案。
异样的沉默,爱菱也发现气氛有些古怪,整个心头凉飕飕的。虽然高空上的低温寒风强劲,但铠甲内的温度调节器又没有坏,应该会保持在最佳的室温状态,那为何自己会不住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师兄……”
“小师妹,你知道轨道光炮的制作原理是什么吗?它位于云层以外的孤绝虚空上,以宇宙元气为能量,经过程式调整之后,轰发至操纵者天心意识所能感知到的范围内,无坚不摧。”
这些本该是轨道光炮的秘密,但朱炎说来毫无隐瞒,因为以爱菱的专业与锐利目光,肯定早已知道了这些。
“轨道光炮的组件,是由我一手设计,至于程式与构想,则是沿袭于白起在雷因斯内战时所作的一击,但是,归并宇宙元气时的庞大能量,世上没有任何一种天然物质、合金能够承受,所以是由恩师亲自开炉,打造九十七座轨道光炮的所有零件。”
经过隆?贝多芬以独门秘术锻造的物体,不再是寻常的物质,而是封藏魔力、力量的特殊金属,当日他以此法为魔族打造“村正刀”、“十字圣剑”,锋利无匹,对阵时罕有斩不断的兵器,而后又为铁木真制作“黑魔铠”,在铁木真武功有成之前,不只一次挡住天位武者的暗杀。
撇开通天炮那个不属于现今文明的诡异物体不谈,像轨道光炮这么夸张的东西,如果没有隆?贝多芬所锻冶的特殊金属,根本就不可能制作得出来,即使能勉强拼凑,那也是完全没有实用性的东西,就像白起在雷因斯内战时的发射一样,光雷甫发,炮台就被庞大能量炸得粉碎。
“……所以,这些光炮可以说是师父和我合力完成的作品,单单只有我一人,并没有使用这些光炮的资格……小师妹,在你眼中,师兄是个会擅自盗出师门重宝,背叛师父的人吗?”
这个答案应该是否定的,既然如此,另一个恐怖的念头,就开始浮现在爱菱的脑海中了。
“师、师兄你的意思是说……是说布玛他……”
“在铸造轨道光炮之初,我就已经禀明恩师光炮的用途,而我这一次来到人间界,也是获得恩师首肯,让我携同光炮与技术人员,来助公瑾大人一臂之力的。”
“布玛他想支持艾尔铁诺……不,是支持周公瑾吗?”
这句话连爱菱自己都不敢相信,父亲在母亲亡故以后,是那么样地讨厌人类,连体内流着一半人类血统的自己,都受到他的厌恶,怎么可能会这么摆明姿态地帮助人类的国家,争夺风之大陆霸权?
“我不知道,恩师的心意,我并不明白。”
这句话却是谎言,长年追随隆?贝多芬左右的朱炎,怎么可能不了解恩师的想法?然而,面对小师妹忧心忡忡的表情,朱炎什么也说不出口。
……像轨道光炮这么强大的武器,必定是用在最激烈、最顶峰的天位战里,光是天位武者本身的破坏力,就足以震惊百里,再加上狂轰乱击的轨道光炮,一场战斗下来,绝对重创该处,波及无辜生灵难以计数。
对一个彻底痛恨人间界,希望杀绝而后快的复仇者来说,有什么方式比这更有效率?事实上,公瑾初次使用轨道光炮,就造成了大破坏,之后用以与王五激战,影响所及,造成了把整个自由都市卷入的大灾变,死伤累积已经超过千万人。
假如轨道光炮不是交给公瑾,而是落入多尔衮、花天邪、石崇这些轻视人命的狂人手中,自由都市早就变成人间地狱了。从这点来看,恩师确实达成了他所期望的目标。
可是朱炎不能把这些话说出口,因为以小师妹的善良,如果知道了恩师的想法,就一定会把这些人类的伤亡,当成是自己的责任。她娇俏可爱的小脸,应该整天盛放着灿然的欢笑,不该被忧愁的乌云遮上眉梢,所以,自己要保守住这个秘密。
“可是……如果布玛要支持周公瑾,为什么又把T1000寄给我呢?这样不是很奇怪吗?”
“我也不明白,但或许是因为师父担心你在人间界的安全,把这机械装甲送给你防身吧!”
这点朱炎确实不太理解。T1000是远古文明的遗产,与通天炮同一技术水平下设计的超级兵器,日贤者皇太极穷五百年时间研究,在阿朗巴特魔震之前,亲访恩师交付一张未完成的设计图,请恩师依样打造。
这些机件极其复杂,耗去师父无数个日夜的心血,直至近日才完工,这之间恩师完全是独立制作,一再拒绝了自己的协助,所以这套装甲堪称是日贤者与恩师合力的最高杰作,尤其是物理崩坏枪,FULLPOWER时候的威力甚至凌驾轨道光炮,自己实在难以理解,为何恩师会将这套作品交付给小师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可是,就算布玛同意了,师兄你也该有自己的选择啊!白鹿洞对人类以外的种族,态度一直都很恶劣,那个周公瑾是白鹿洞的领袖人物,师兄你是魔族,他一定是在利用你的……”
想起了本来目的,爱菱把话题回到劝说师兄上头,据理力争。
“公瑾大人并非是白鹿洞的腐儒,对魔族从来没有仇视心理,所以才会与他师父陆游不合。我和郝可莲能够追随于他,这就是最好的证明,事实上,我们愿意把希望放在他身上,假如是这样的人来主宰人间界,或许他能完成前任大魔神王未能完成的事情……”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单纯就魔族的立场来看,公瑾确实是愿意伸出友谊之手,可以谈得来的对象,不像其余的人类势力,一见面就喊打喊杀,当然爱菱无法认同这样的说法。
“师兄!你是太古魔道的学者吧?通天炮那种危险的东西,根本就应该被历史埋葬掉,周公瑾现在拿它出来作战,整个风之大陆都会被他变成地狱的,你怎么可以继续助他为虐?”
“不……虽然我也不是了解得很清楚,但是根据我的观察,公瑾大人的想法并不是这个样子,因为他一向很重视其他生命的生存权利,从不作不必要的杀生,所以他真正的想法,应该是……”
“他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并不重要,重点是他确实握有通天炮的发射权力,是个有能力毁灭风之大陆的千古罪人,只要知道这点就够了。”
一个冷冷的声音,从旁边全没预兆地传过来。急忙摆出防御架势的爱菱与朱炎,则是震惊地看着那道鲜艳的红影,从云雾中缓缓现身。
“多、多尔衮。”
这么快就再次碰头,实在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不过那都该怪谈话中的自己太过粗心,明明知道石崇那边会有人追出来,居然还粗心大意。香格里拉如今高手聚集,自己虽然跑到云上来说话,但时间拖得太久,多尔衮追着气机找过来,哪有找不到的道理?只怕,他已经在这里好一会儿了。
仿佛看穿了爱菱的想法,多尔衮一声长笑,朗声道:“小小娃儿,不用这么紧张,老夫虽然没打算让你继续活下去,但却也不屑偷袭于你。打开你的四宝剑,存好它的能量,我会让你今天死得心服口服。”
就算心服口服,爱菱也不想这么短命,这句话真是把她吓了一跳,而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无匹霸气与杀气,更令她难以判断这句话是真是假,连忙开启物理崩坏枪的扳机,储存能量,同时不自禁地望向师兄。
朱炎又怎么可能坐视小师妹受到威胁?尽管他晓得多尔衮的武功有多强,知道自己与这男人的差距,但他绝不会让这亲妹子一样的少女受到伤害。然而,他才刚要有动作,多尔衮的霸道目光已经冷冷地移来。
“我们与周公瑾目前是合作关系,你是周公瑾的心腹,也是他身旁的头号技术人员,看在他面子上,我不想杀你,你不要多事;如果你替他着想,那么就滚到一边去……或者你想成为主动破坏双边关系的罪人?”
这番话恩威并施,可是却动摇不了朱炎的意志。虽然与石崇方面的合作关系确实重要,此刻也绝不是一个好的破脸机会,但如果自己坐视恩师的女儿被人伤害,这岂非猪狗不如?自己哪有脸回去见师父?
拼着在这时候全面开战的风险,朱炎暗自运劲,脑中闪过十数个念头,构思该如何掩护小师妹逃离这里。
(毕竟是三贤者之一,太强了,不是石崇之流能够相提并论的……要正面与他作战,就算是与小师妹联手,也是毫无胜算。除非有其他高手过来助阵,又或者……有什么其他的援助……)
要找其他的高手,可行性不高,至少朱炎这边已经没有其他高手好找了,但只要惊动雷因斯方面的高手,那也不至于没有援兵,不过朱炎却不愿意这样子和敌人握手,反而思考着另一件武器的可能性。
(公瑾大人给了我使用权,但紧急连线,把方位调整过来,需要一刻钟的时间,小师妹能够撑到一刻钟吗?)
朱炎的问题有了答案,爱菱并不是那种待在原地,任人宰割的傻女孩,一见情形不妙,她立刻就开动推进装置,飞身逃跑。
(师兄他……真的不帮忙吗?)
爱菱不是洞悉一切的神仙,尽管她非常愿意相信师兄的为人,还有两人之间的情谊,可是当看到朱炎在多尔衮威胁下,动也不动一步,也不过来伸予援手,心里却不能不感到失望。
单凭自己一个人,没有把握成功逃跑,如果要作战,尚未调整完毕的T1000,不晓得能够发挥出几成战力……
“走得了吗?”
多尔衮并没有说什么“让你跑掉就倒着写名字”之类的豪语,霸气凛然地扬起右臂,心念一动,天心意识变化着周遭环境,原本是冷月清辉之下的滔滔云海,刹那间彷似野火燎原,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烈焰之洋。
这场面爱菱之前在地底洞窟就已经历过,现在自是驾轻就熟,T1000打开物理遮断的防御能力,双臂交错地护在身前,速度分毫不减,就这么冲出火云之墙。
“警告!左右两方同时有高能量物体袭来,怀疑是战术第七号与第十四号综合,物理遮断全开,建议使用第二十六号战术应对……”
战术第七号,是左右同时夹攻;战术第十四号,是先用某个威势十足的虚招,吸引敌人注意,当敌人突破这足以伤人的虚招,放松戒心后,才用真正的重手出击,也就是爱菱此刻所面临的处境,在突破炽烈火云后,两尾喷着高温血焰的火龙,同时自左右两方袭来。
防御的准备时间不够,爱菱尽全力去挡这一击,在一阵剧烈震荡后,她闷哼一声,被轰得往后摔跌回去。
多尔衮对T1000有极高的评价,单单这两击不可能破坏与黑魔铠相同等级的盔甲,即使多击上几十记,恐怕仍难以造成致命伤害,这两击仅是为了把那女孩逼回来,趁着她身形大失,给予重击。然而,事情却从爱菱接近他周身三尺范围的那刻开始改变。
“第二十六号战术,十八罗汉程式,开动!”
战术电脑中的第二十六号策略,是藉着倒飞或被敌人吸扯过去的时候,顺势发动攻击。身经百战的多尔衮,也估算到有这种可能,但是敌人的攻击方式,却不是他预计中的任何一种。
明明是一拳打来,但拳头却忽然松开,一枚小型浑沌火弩射出,正中多尔衮挥击出来的左拳,强烈爆炸狂震着多尔衮的红袍,烟尘弥漫,视线不清,只是感应到敌人挥拳击来,想用烟雾掩饰攻击,多尔衮心中冷笑,左掌、右掌分别扬起,轻易接下并锁住敌人的一双拳头,正要发劲用力,头顶忽然一痛。
(搞什么东西?)
会在这种时候打中自己的,当然是某个敌人的袭击,但这小丫头的双手已在自己钳制中,朱炎又远在十尺外,那么到底是什么东西打了自己一记?微微困惑,又发现左右腹侧、胸口、两边脚踝都有冰寒劲风袭来,甚至感到割肉的痛楚,显然敌人正从多个方位同时发动攻击。
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但是距离太近,双手又在与敌人相钳制,根本就不可能在这种情形下闪躲,结果同时被几样不同的攻击打中,痛彻心肺,但多尔衮确实不愧是当今世上最难斗的几个武者之一,凭着野兽般的战斗直觉,在被击中的同时,重拳轰击出去,刚猛无匹的大日劲,在未能曲伸手臂的狭窄空间内爆发威力,将敌人轰了出去,阻止她第二波的攻击。
轰走敌人,多尔衮却未趁胜追击,刚才的那一轮袭击,目标全是身体的柔软要害,饶是他将肉体锻炼得如铁似钢,却也痛得厉害,心里更是火冒三丈,堪称是近年来少有的奇耻大辱。但仔细一感觉,几处伤口的痛楚完全不一样,倒是猜不出敌人究竟用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兵器。
多尔衮才稍一回气,爱菱就已经再次扑击过来,重组攻势的速度之快,似乎较自己更快一筹。仔细一想,这也难怪,本来T1000就只是一具机械装甲,只有承不承受得住敌人攻击的问题,并不会感到痛楚,只要机甲还能动,爱菱马上就能再攻过来。
这只是多尔衮的猜测,然而,他并不知道经过上次的失败后,爱菱参考王五与公瑾一战的资料,把T1000的能源槽一增为数,多了好几个短暂的副能源供给,每当主能源槽一时降到低点,副能源槽便立刻支撑整体的能源供给,让T1000能够一直维持在最高效能的战斗状态,和寻常武者相较,简直没有所谓的回气问题。
“呼!”
火焰与狂风并起,把周围的烟雾整个驱散,多尔衮不想再给这小丫头混水摸鱼的机会,可是眼前所看见的东西,却让他微微咋舌。那丫头双掌合十,背后伸展出十八只金属手臂,分持不同兵器,像是一尊千手神像般,狂风暴雨似的乱舞攻来。
(荒唐!这是什么鬼东西?)
以多尔衮丰富的战斗经验,却也从没碰过这样乱七八糟的敌人。才震开一柄当头刺下的金属长枪,一鞭、一剑便同时斩向左右双臂,当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及时将刀剑推震开去,小腹上却中了一记日月轮,虽然护身气劲将之弹卸开去,只被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却热辣辣地甚是疼痛。
强如多尔衮,一时间也被闹了个手忙脚乱,假如是实力次一级的天位武者,可能就会在这样眼花撩乱的攻击中迅速落败,但多尔衮很快就想出了应变之道。
用双臂双腿去挡架十八只手臂的怪物,怎样都不可能来得及,况且对方能变化出十八只,焉知不能再变出三十六只?自己并非卡达尔那类的速度型武者,比拼下去必然极度吃亏,但人体物理的限制不会改变,力分则弱,她把力量平分在十八只手臂上,力量肯定相对减弱,这便是易于以强破弱的良机。
主意一定,多尔衮放弃所有的防御动作,浑身燃起熊熊烈焰,凝聚起独门护体神功,预备硬挨一记敌人的多层次攻击,趁隙还以重击,逆转战局。
照这战术实施,多尔衮却取不到应有的战果,丰富的战斗经验在此时反而成了盲点,他仍然没有意识到,敌方并非人体,一些属于人体的物理限制,在她身上并不适用,尤其是在爱菱针对这点改装之后,十八只手臂分别由十八个独立的主副能源个别供给力量,根本就没有人类力分则弱的缺点,无论力量、速度,都是以完全无异全盛时期的状态出击。
“砰!砰!砰!砰!”
十多下轻重不同的声响,有些像是击在败革棉絮,有些却割在钢铁合金,或是闷响,或是刺耳锐音,多尔衮的重重一击,被金钩、日月轮、小斧三样兵器的联合防守,化去了七成力道,余下的三成打在爱菱胸口,根本破不了T1000的物理遮断防御,而他本人则受到另外十五样兵器的重击,脸色都快要铁青起来。
一击成功,爱菱却没有能够再次出击,反而斜斜退出三尺距离,因为系统的警告,T1000已经到了所能负荷的临界点,如果再用这样的高功率多出一击,连隆?贝多芬的特殊材质都无法承受,必须先行后退,等待能源槽冷却稳定,才能够再次出击。
这次在做大修改的时候,爱菱经过一番忐忑不安的挣扎后,狠心把一个战术系统灌装了进去。这套名为“零式系统”的战术程式,是华扁鹊姊姊某天晚上神秘兮兮地拿来,嘱咐说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据说是来自西西科嘉岛上,一个白字世家的平凡少年之作。
之前测试的时候,发现T1000在“零式系统”的支援下,战斗功能会变得不可思议地强大,但是这套超越当今技术水平的战术程式,会令T1000在承受高负担的状况下作战,出现蓝底白字警告字样的机率奇高,为了爱护自己的作品,爱菱早先并不肯使用,直到经过地底洞窟的战斗,明白现实情形的严峻,才狠心加灌了零式系统,果然打得强敌手忙脚乱。
假如被多尔衮发现自己的破绽,趁隙攻来,那就糟糕了。幸好,零式系统在这时给予了适当的建议,在消耗掉多尔衮两成体力后,可以采用第七十八号战术。
“超音波强化预备终了,模拟灵波完成,双声道发射!”
T1000有纪录周遭影像、声音、细微波动的功能,在地底洞窟的时候,爱菱录下某样东西,当时她就觉得,这样东西或许会发挥一些效果,让敌人大惊失色。
爱菱的这个动作,朱炎并没有察觉,但多尔衮却发现了诡异之处,那个不起眼的小丫头,身上竟然散发出强大的魔力波动,而且所使用的技巧,和自己的咒法如出一辙,那是……
第四章 天降救兵
如同朱炎早先的预期,只要时间拖得长了,雷因斯方面的高手自然会被战斗给惊动,赶过来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然而,朱炎却不晓得,今晚却是一个很糟糕的时刻,因为雷因斯方面唯一能与多尔衮正面敌对的源五郎,正为了帮友人逆转经脉、回复气脉运行,与海稼轩一起闭门运功。
事关重大,妮儿是理所当然的护法人选,即使感应到了什么,也不能擅离位置,唯一能保有行动自由的,只剩下泉樱一个。不过,当那件奇事骤然发生,她和妮儿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妮儿,你看看那边,我……我的眼睛好像花了。”
“不是花,是幻觉,正常世界哪有可能看到这种东西?”
就在香格里拉的东南角,亦是之前源五郎、多尔衮御兽破地而出的位置,这个日后被人称为“百鬼台”的纪念地点,在一声足以惊醒全城人的轰然巨响中,一道直径十五尺的庞然巨物破地而出。
仔细一看,那并非是什么单一物体,而是一道由数万头大小生物所组成的黑色浊流,如河似浪,长度已有过百尺长的生物洪流,源源不绝地从地底冒出,前端部分在空中两下转折后,便像怒发的洪水一样,朝东北方向奔流过去。
别说普通人看了之后有什么感想,即使是妮儿与泉樱,看到这么诡异的场面,都为之瞠目结舌,阵阵鸡皮疙瘩直冒。
但是,泉樱却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并非是天心意识的感应,只是单纯的女性第六感,让她突然感觉到,如果追着这些东西去,好像可以遇到什么自己很期待的东西。
(难道是……)
出现在脑里的那个答案,让泉樱惊喜得站了起来,但是考虑到一些顾忌,她不希望妮儿也跟着过去。幸好,当泉樱要求妮儿在这里继续护法,由自己负责过去看看时,向来好动好事的妮儿,这时却摆出了很畏惧的态度。
“……要去你自己去……我最讨厌的就是什么蜘蛛、蜈蚣、大苍蝇之类的东西了……反正超过四只脚的东西都很恶心……”
看到妮儿慌忙摇头摇手的样子,泉樱不由得记起妮儿在日本大啖章鱼烧名产,像是很开心的样子,难道章鱼只有四只脚吗?
想归想,泉樱并没有多做停留,而是带起天丛云剑,飞身就往东北方向赶飙过去。
※※※
同样的诡异情形,当然也出现在多尔衮等人的眼前。尽管之前已发现这丫头用的是召唤术,但多尔衮也发现只是依样画葫芦的她,并不是当真了解召唤术的咒法,模拟时候使用的咒文乱七八糟,完全没有指定对象,以这个方式召唤,召唤目标就是香格里拉地底的所有生物。
(哼?这样也行……)
多尔衮心中一惊,跟着就看到了那一大片乌压压的生物洪流,像是潮水一样,一路呼啸过来。
(这……这是什么……七百万魔族大军杀到人间界来了吗?)
正在与远端进行连线,暂时无法有动作的朱炎,也是看得目瞪口呆。九州大战时,魔族进攻人间,便是号称七百万大军,当朱炎看到眼前一片叫不出名字的生物,浩浩荡荡地杀过来,他除了用这样的方式表达感想,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该怎么比喻。
这群生物的体型,有大有小,有些只是香格里拉地下的蟑螂、田鼠、蚯蚓;有些却是来自“勇者墓穴”地窟的巨型怪物,但无论体型如何,被咒文召唤、牵引而来的它们,本身已经被咒文强加上亢奋效果,激发着最原始的杀戮yu望,要毁灭敌人、毁灭敌人、毁灭敌人……
即使是多尔衮,也感受得到那股不寻常的压迫感,数万生物的意志集中在一起,一次怒涌过来的杀气与压迫,比实质的刀剑更为锋利、比万年冰雪更为寒冷,若是多尔衮的心肺功能稍弱半分,可能当场就要停止呼吸了。不过,他脑里却想到一件事,之前和源五郎比斗时,由于厮杀目标只有彼此,所以在召唤出魔兽后,他们并不需要再指定攻击对象,但这里现在却有三个人,那个只懂得照抄咒文的丫头,知道怎么指定对象吗?
多尔衮的这个想法合理,但却太多虑了。诚然爱菱根本不懂得指定对象,甚至也不懂得召唤术,不过被召唤过来的数万生物,在魔力仍然持续放出的情形下,不会反噬施法者,而在剩余的两个人中,它们挑了最显眼的那个目标攻击。
……自古以来,对多数生物而言,红色都是一种能够激发亢奋敌意的颜色,特别是那个一身红袍的壮汉,还怕自己不显眼似的,在身上燃起了灿烂的火焰。
由数万生物所组成的黑色洪流,怒涛一般地往多尔衮撞去。多尔衮眼中闪过一丝紧张,但却把护身火劲鼓荡得加倍炽热,预备迎接这未曾面对过的猛烈攻击。
同一时间,爱菱见到多尔衮的如临大敌,差点高兴得手舞足蹈,却完全没发现到,由于她没有指定召唤目标,各式各样的生物仍是源源不绝地从那地洞冒出。这样没止境的召唤,对于尚未调整完毕,又因为适才与多尔衮激战,能量降至低点的T1000来说,当然是个大考验,十八个能源槽的警示灯,在少女兴奋过头的雀跃中,一一亮起……
截至目前为止,事情都还算正常发展,不过,也只正常到这一刻……
“警告!系统不堪负荷,即将自动关机,请将您正使用的程式存档,以免流失。”
令人怵目惊心的蓝底白字,一时间占据了爱菱所有的视线,即使隔着隔音效果绝佳的胄甲,多尔衮和朱炎却同时听见一声恐怖的女性惨叫,紧跟着,一丛雪白耀目的璀璨火花,从T1000的背后部分喷放出来,像是烟火一样,刹时间雪亮得令人无法正视。
“哇!哇!哇!烧死我了,烧死我了,屁股烧起来了……”
T1000应该并未失去所有能力,因为至少爱菱仍然保有了飘浮空中的能力,铠甲也并未解体,但是少女一面在云上跳着脚,高声尖叫;一面摇着喷冒火花的背部,慌张地逃窜,这却是谁都看在眼底的事实。
纵然是多尔衮、朱炎这样的豪雄,一时也都给太过混乱的场面,弄得不知该怎么反应,直到爱菱在尖叫声中窜入云层,藉着水分灭火,多尔衮这才回过神来,想要趁机发动攻击,可是,围绕在周围的虫虫大军却不给他这机会。
T1000虽然当机,但控制数万虫虫的电波与能量仍在持续放送,只不过因为系统错乱的影响,本就只是依样照抄的咒文,变得颠三倒四,支离破碎,产生出来的结果就乱七八糟。
数万虫虫大军胡乱攻击,一身红袍的多尔衮固是首当其冲,就连仍在进行紧急连线的朱炎都受到波及,一同被卷入攻击范围中。
这些没有思想的虫虫,攻击方式非常奇怪,甚至不像是攻击,只是不顾一切地扑到目标的身上,紧紧依附,死都不肯下来,只要打死了一只,周围的虫虫群就像是被喷了兴奋剂一样,争先恐后地扑上。
这么说虽然有点古怪,但是这些虫虫朝多尔衮扑击的模样,就与为冷梦雪高声欢呼的歌迷群众毫无分别,多尔衮的天心意识,不住感觉到它们的兴奋、迷醉,还有即使是死也要扑上来摸一下的狂热。
对于多尔衮这个战斗狂人来说,再没有比碰到同样是狂人的东西,更令他难以忍受的事了,目前所遭遇的情形,不仅让他愤怒,更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
“滚开!全给我粉身碎骨地滚出去!”
多尔衮吼出声,额上青筋浮起,鼓起与强敌作战时都未必会用到的刚猛力量,不顾一切地狂震出去,要把所有近身的生物毫不留情地格杀。强天位力量推动的护身劲岂同泛泛,那些蟑螂、苍蝇、螳螂之类的昆虫生物,尚未近身便粉身碎骨,连同体液一起被震射出十里之外。
然而,攻击过来的却不是只有这些细小东西,还有堪称是昆虫祖宗的巨型霸王,那些来自“勇者墓穴”地窟的巨大变种昆虫,在召唤咒文的影响下,前仆后继地冲锋上来,对于这些庞然巨物,多尔衮就无法这么轻松地将之击飞。
“畜生!胆敢在老夫面前放肆?”
尽管愤怒,但这些为太古神明塑造、不属于尘世生物圈的异种生命,皮坚甲厚,并不是那么容易摧毁的。假如多尔衮全力以赴,又或者他没有像其他的天位武者那样,被天地元气的混乱影响实力,他应该是可以轻松解决这些恼人东西,但现在却完全是另一回事。
护体的飞腾烈焰狂击出去,把最前头一只巨型蜻蜓似的东西震得支离破碎;但未及回气,另一头巨型蟑螂又从左边扑上来,被多尔衮蓄劲未足的凌空刀气斩中,只是拦腰断成两截,而手臂上所感应到的强硬反震力,却让多尔衮皱起眉头;这时又一只三头巨型螳螂闪到面前,多尔衮扬臂出击,但力量连续消耗又尚未回气的影响,令他虽然将这异形螳螂凌空斩杀,却无法将其沉重的残肢震飞,反而坠落在自己身上。
多尔衮狂暴嗜杀,敌人的鲜血、尸块溅到身上,非旦不会令他畏惧,反而更能激起他的凶性。不过现在却是另一种情形,隔了这些坚硬无比的尸块,他护体神功的劲道击在那些巨型生物身上,就像是受到两层胄甲的阻隔,力道锐减,杀伤力大幅减弱。
只是这样的一个小差误,多尔衮就无法成功干掉扑上来的那头生物,被它重伤身躯缠上的结果,本来的防御网顿时出现了缺口,外围的所有生物一涌而上。只听得连串暴躁怒吼声,仿佛云中闷雷似的不断响起,在数万只大小生物的覆盖、缠贴之下,它们慢慢组成了一个黑色的大球,将目标人物包裹在里头。
“呼,累死了,终于搞定起火问题了……”
当爱菱惊险地利用云中水气,解去火烧屁股的困境,从云层中浮现出来,却很讶异地看着眼前情况说不出话来。由于能源供给不上,加上系统死当的关系,T1000已经停止了召唤,只是维持着对附近生物持续地下令攻击而已。
多尔衮已经不见了,连声音也听不到了,但是那颗直径长达数十尺,表面上爬满无数密密麻麻昆虫的大球,应该就是他没有错。趁着强敌这时候被困住,倒是个很好的开溜机会。
爱菱当然不肯放过这个好机会,只是,在她决定开启推进设备离开前,却仍是忍不住多看师兄两眼。隐约充盈着湿热水气的眼眸,无声地问着一个黯然神伤的问题。
朱炎当然知道小师妹要问的是什么。他实在想不到,还不用自己出手帮助,小师妹就有了独力应付强敌的本事,虽然过程有点碰巧与幸运,但却无可置疑地是她的实力。
只要紧急连线完成,启动轨道光炮,那么自己就有拦截多尔衮的能力,可以保护小师妹安然离开。可是,过错既然已经造成,朱炎的自尊便不允许自己解释,求取别人的谅解,所以他只是淡淡地望向爱菱,想干着声音说两句话。
“小师妹,师兄……”
一句话方出口,朱炎的眼中忽然绽放恐惧之情。距离隔得太远,爱菱看不见师兄的眼神,而系统大乱的T1000更没有发出警示,告诉爱菱她身后的那颗大黑球突然迸发炽烈能量,一道璀璨夺目的血红火光,自黑球中破射而出,直往爱菱飙射过来。
“啊~~”
少女的痛楚悲鸣声中,朱炎惊惶地看着自己所疼爱的小师妹,被那一记威力万钧的烈焰刀从背后贯穿胸口,血花还没溅出来,就在体内被蒸发殆尽,整个过程只是一瞬间,没等朱炎冲上去救人,那道刚柔并济的炽烈火焰,就像青蛙的长舌般倒卷而归,把重伤的爱菱一起带回黑球中。
“小师妹!”
朱炎惊得魂飞天外,也顾不得轨道光炮的连线尚未成功,合身扑上,奋起一身力量,就往那数万虫虫覆盖包裹成的大黑球击下。
“砰”的一声闷响,朱炎的一击虽然将表面千百昆虫震毙焚杀,但却无损大黑球的整体形状。构成这个大黑球的主体,是那些无比坚硬的巨大虫兽,即使是多尔衮也应付得颇为吃力,更何况是朱炎,又更何况他在那一击之中察觉到,应是被困在球内的多尔衮反过来运力保护大黑球,变成一道坚固防壁,阻止自己救援。
“小师妹,爱菱,你支持下去,师兄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一生中从未这样害怕惊惶过,朱炎意态若狂,不住运劲轰击大黑球的表面,希望能够破开防壁救人,但理智却告诉他,即使能成功,也绝对不可能在两刻钟之内做到,而多尔衮杀人的时间……
“丫头,本来我不想这么早就干掉你的,但你的存在,对我们来说是种危险,控制太古魔道的人,只要有我们这边就够了……”
在大黑球的内部,早就震开巨虫缠体的多尔衮,全身滚绕着炽热的火焰,一手掐在爱菱的颈子上,等待着因为受创过度的T1000自行解除爱菱的着装状态。
“我和隆?贝多芬是老交情了,或者该说皇太极那老鬼与他有交情。本来我不想让他没人送终,既然现在变成这样,我宰掉你之后就顺手去把他干掉好了。丫头,你猜猜我杀你要多久时间?”
早就被重伤与失血弄得失去意识的爱菱,在咽喉的痛楚中,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前头那张依稀熟悉,却无比狰狞可怖的血腥面孔,连抬起一只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脑里只是反覆地回想着几个画面。
※※※
朱炎师兄站在那边,冷漠地看着自己……
多尔衮拿双方合作利益要胁,要他不要插手……
在战斗中始终保持沉默,冷冷地站在那里的朱炎师兄……
自己本来要离去时,朱炎师兄无动于衷的冰冷表情……
这几个画面此来彼去地闪动,最后汇聚成一个孤独的声音。
……师兄,你为什么不救我?
……师兄,你在哪里?
※※※
半昏迷的少女,当然不可能知道朱炎正在外头奋力救人,只是为着那种仿佛被最亲的人背叛的痛楚,在生死之间的那一刻,流着无比伤心的泪水,然而,一个不知道是幻是真的声音,却在她即将消失的意识中出现,给了她继续撑下去的力量。
“丫头,你做得很好,师兄感觉到你现在的痛苦,过来助你一臂之力了,只是……不知道你还肯不肯再多信任我这师兄一次。”
这句心语传话,只在爱菱的意识中响起,并没有任何旁人听见,可是,不管是掐着爱菱咽喉的多尔衮,还是正在外头努力破坏防壁的朱炎,却都感应到一丝……不妥。
“那是……不妙!”
停顿下动作,抬头望天的朱炎,以最快的速度飞身闪开,只见一道巨大的紫白色雷电,伴随着无比浓烈的强大魔气,像是万神天谴,自天上猛轰而下,在朱炎飞身退开的那一刹那,雷霆万钧地轰在那大黑球上。
“轰!轰!轰!轰!轰!”
没有人能够形容,那是怎样的霹雳声响,由于声音太大,一时间耳朵里什么也听不见,只剩一种近似晕眩的震撼感受。
经过强天位力量硬化的坚皮厚甲,在妖雷魔电的劈打下,竟似全然不堪一击,不但立刻爆出缺口,而且构成大黑球的所有虫体,被妖雷魔电灌体而过,从构成肉体的最小单位开始整个脆化,最后在轰然爆响声中,直径数十尺的巨大黑球,随着火焰雷光,炸得四散纷飞,点滴无存。
当妖雷魔电轰出缺口的瞬间,多尔衮首当其冲,不得不出手抵御雷电袭击。蓄劲不足下仓卒抵御,只觉得从挡架的左臂开始,半个身体酸麻难当,像是被点了穴道般的运转不灵,但大日功真气一提,立刻又回复劲道。
不过,就只是这一下子的空隙,大黑球核心的狭窄空间内多了一人,趁着多尔衮无法以左臂回防的刹那,重拳朝他面门击来。
假如多尔衮是石崇那样的奸险个性,或许他就会直接用爱菱来挡这一击,但个性粗豪的他,却本能地撒手放开爱菱,用右臂挡架。其实,他若当真用人来挡,也起不了作用,因为敌人在出拳同时,另一手则用妙至巅峰的擒拿反扣他右腕,细腻的手法,甚至没有让爱菱颠动到,就轻轻巧巧将人夺过来。
“你!”
多尔衮一声未出,右臂与敌人的重拳一接,只觉得右手痛至不可思议,像是整只手在不运功的情形下,直接放入腐蚀酸液中的感受,如果不是大日功及时发挥护体作用,整只手臂恐怕就要废了。
护住手臂,身形就立足不稳,被敌人的拳劲一吐,多尔衮向后跌撞出去,和正在爆炸的黑球之壁一起,在无数亮紫电光飞窜之中,远远地被轰飞出去。
太过璀璨耀目的画面,不得不暂时闭上眼睛的朱炎,险些就闪不过窜动的妖雷魔电。而当他惊讶地睁开眼睛,看见多尔衮跌撞似地往外飞出,心中又是惊骇,又是不解。以多尔衮的武功之强,当世有谁能将他逼退?又有谁能将他击出这么远去?
“……若前方为黑暗,便斩下黑暗;若前方为光明,便轰杀光明……”
话意古怪的一句话语,传入朱炎耳中,由于情形太过诡异,朱炎一时间甚至以为自己正在看着哪部拙劣的三流戏剧,只是呆呆地瞪着前方的黑色身影。
黑色的披风飘扬,黑色的大衣、黑色的毡帽、黑色的手套……被笼罩在一层黑色气息之下的伟岸身躯,像是来自地狱的魔神,散发著令人不安的压迫感。
“即使这冷酷的世间,没有神的存在,但天在呼唤,地在呼唤,人在呼唤,呼唤我打倒邪恶。恶人们听好,我就是正义与爱的天才魔导师,阿里巴巴古德三世。”
“阿里巴巴古德三世?你就是那个疯子?”
这实在是最煞风景的一个反应,不过自从上次他大闹市长官邸,将石崇、鸠摩狮击成重伤,情报传了出去,朱炎所知的消息就是有个蒙面疯子重创了石崇与其手下,虽然也曾暗中揣测那到底是何方神圣,但实际碰到面,他的反应却是如此直接。
假如对方真是个疯子,那么为着他的这个反应,朱炎就难逃一场激烈战斗,而从对方能够与多尔衮比肩的实力来看,朱炎计绝讨不了好。幸亏对方不愿作战,朗声念完宣告身分的话语后,突然就把头一转,全速飞行离开现场。
朱炎起先不解,直到看见一道璀璨火光从远方飙射过来,这才明白他离去的理由,刚刚他肯定是以某些巧妙的手法,加上高明的战术,猝不及防之下击退多尔衮,但双方实力相若,那一击并没有能够伤到多尔衮什么,所以当多尔衮愤怒地赶来,不欲久战的阿里巴巴古德三世就选择离开。
从他能一击便轰破坚固的大黑球,又同时轰退多尔衮的实力,朱炎并不认为正面对战,这男人就会弱于多尔衮,所以对他选择避战的做法,有些许的困惑,然而,在阿里巴巴古德三世闪电离去时,朱炎看到被他抱在臂弯里那个娇小身影,顿时明白了一切,也因此,他要做一个师兄该做的事。
“想跑到哪里去?给我留下来!”
多尔衮一迫近,就预备再次运转天心,像早先拦截爱菱那样,以熊熊火壁拦阻这人,再配合自己的追击,应该可以成功将他截下。但当他打算付诸行动时,朱炎却拦阻在他身前。
“多尔衮,你想做恶到什么时候?”
“你算是什么东西?就凭你一个,拦得住我吗?”
“单单只靠我一个,是不能阻到你什么,可是老天自然会给你应得的天谴。”
“嘿,多尔衮纵横一生,何尝怕过因果报应,贼老天若是真有本事,你不妨让他……”
多尔衮并非蠢人,话说到这里,也就明白朱炎的意思,而朱炎也没有再多等下去,立刻以心语命令发动连线成功的轨道光炮,阻住多尔衮往前的道路,五道光炮同时对准他发射。
蓝白色的雪亮光炮,像是天谴一样,朝多尔衮轰击而去。尽管多尔衮对这种机械武器不屑一顾,但他却也没法无视轨道光炮的存在,迳自追截敌人,假若是天位武者中最快的织田香、源五郎,那还可以试试看,但属于沉稳型的多尔衮根本就不可能有那种速度。
虎吼声中,多尔衮的烈焰刀硬撼五枚光雷,爆出火花与空气震击,虽然光雷连接发射下来,但在六阳烈焰刀的纵横刀网防护下,被越隔越远,无法在逼近到他周身三尺距离,渐渐失去了威胁。
朱炎额上冷汗涔涔而下,暗忖这人果然是当今天位武者中的首席人物,烈焰刀的爆发威力,竟能这么快就压下轨道光炮的威胁,实是可畏可怖。当初公瑾大人的顾虑没有错,轨道光炮只能由公瑾大人亲自使用,假如让别人一用,许多轨道光炮的弱点就会一一暴露,现在拿来对付多尔衮,希望粗豪的他没有这么仔细的眼力……
在个性上来说,多尔衮确实不是细心的那一型,但假如朱炎知道在数百尺之外,另外有一双野兽般的条纹瞳孔,注视着这边发生的所有事,他必然会非常后悔,因为即使是再粗线条的人,都懂得“旁观者清”这个道理。
“桀桀……果然……这套玩具不能射落在眼睛看不见的地方,操控的数目与时间,是与天心意识相关……桀桀……”
因为这样,所以周公瑾能同时操控的光炮数目,就远在朱炎之上,但即使是周公瑾,也不可能同一时间发动九十多尊轨道光炮。
而轨道光炮的另一个缺点是,由于控制光炮轨道是靠使用者的天心意识,所以使用者必须身在战场上。像朱炎这样的级数,当他同时运作五座轨道光炮,落点甚至只能击在目光所及之处,假如多尔衮也像王五那样躲入云层,无法以天心意识配合仪器追踪目标的朱炎,就只能胡乱轰击,逼人出来。
“……真是可怕啊,那个男人……他居然在这种状态下击败米迦勒和王五……”
奇雷斯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这头绝世凶兽现在确实感觉到一股颤栗感。一面与强敌作战,一面用天心意识全力操控轨道光炮,准确无误地攻击敌人,那需要多强的精神力啊?这男人简直是逼自己在一条细细的刀锋钢索上走高空……
高风险、高觉悟,确实有可能大幅提升天心意识的灵敏度,发挥出超越本身实力的力量,甚至有可能在战斗中突破本来界限,令修为更上一层楼,不过,即使是那个梦想修练到斋天位快要想疯的陆游,都没有做出这么疯狂的事,那个素来给人冷静印象的男人,为什么要把自己逼成这样?
“……他不像是自虐狂啊……桀……难道是因为失恋吗?嘻嘻,确实是一个让男人疯狂的好理由……妈的……怎么泡个妞这么麻烦?又不能随便扭断她脖子……还是应该先把她与人类的羁绊给清掉,先宰掉她那个猴子老哥再说吧……”
不知是否因为感应到这阵呓语的关系,正在空中高速奔驰的阿里巴巴古德三世,突然感觉到一阵背脊发寒。
继续在空中飞行,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因为天上过于辽阔,在有心人眼中太好追踪,自己能继续停留现身的时间无多,虽然单就力量上来说,自己无惧香格里拉之内的任何敌人,但支撑自己出现的灵力却快要消耗殆尽,必须要找个地方降落下来了。
黑影闪动,像个暗夜魔神似的阿里巴巴古德三世,轻轻降落在寂静无人的暗巷之内,稳健而不失柔软的步伐,好似处于全盛时期的猛兽。纵然自信满满,他并没有忘记在落地的那瞬间,最有可能遭受到敌人的攻击,提高了警觉。
果然,才一落地,就有一个声音从后面靠近。
“阿里巴巴先生……”
紧绷的神经,早已酝酿着攻击,在听见脚步声的瞬间,便像山洪爆发一样地把重拳挥出去,可是却在看清楚来人秀丽无双的面容后,硬生生把那沛然拳劲给强行止住。
拳头停在面门前的距离,只剩下短短数寸,但泉樱的表情没有改变,仍是笑吟吟地往前直视,慧黠眼神中的信心没有一丝动摇。虽然连续两次都是在这种尴尬情形下碰面,但是有了上次的经验,泉樱可是自信满满,知道这看似吓人的重拳绝不会让自己掉一根头发。
“阿里巴巴先生,您好,我是你忠实的……影迷,承蒙你的救命之恩,对你非常的仰慕。”
说是影迷,只是因为说歌迷会更不伦不类,但是当泉樱这么轻柔地说着,往前踏上一步,“阿里巴巴”的眼中却闪过惶恐之情,忙不迭地后退后步,像是遇到了极可怕的强敌一样,拼命摇着左手,颤声说话。
“不不不,本大……大魔导师上次已经说过了,我是个志向高洁的流浪骑士,怀抱着伟大的志向,不可以和任何女性有关系;你是有夫之妇,也不可以和任何男人发生关系。”
乱七八糟的一番话,多少可以看出当事人惊惶的心情,饶是如此,他却仍不忘牢牢叮咛泉樱一遍,这实在是一种令她不禁莞尔的心态,不过,深深掌握住这种心态的她,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绯红着脸,俏然转动纤腰,在长裙轻轻一旋中,双手捧着面颊,像是很害羞似的小声说话。
“啊!真的吗?可是……春天那么温暖,小鸟叫得那么好听,我是个已经成熟的女人,好想和某个英俊的男人发生关系喔!”
“什么?是哪个男人?谁敢那么大胆?”
本来还好像拒女色于千里外的态度,突然间变成一头发狂的猛虎,不但声音提高了十八度,还如泉樱所愿地主动靠了过来。
“是不是老三那个小白脸?英俊有什么了不起?我立刻去画花他的脸,活剥了他的皮,还要砍去他双手双脚!”
吼声如雷,不过由于声音太大,说话中的两人都没有留意到,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重物坠地,还有木桶杂物滚动的声响。
“那个……男人,就是你,亲爱的阿里巴巴古德先生。”
第五章 锥心之泪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一月自由都市香格里拉
“黑衣蒙面,盗匪所为,一点品味都没有的穿着……喂,你还真是越混越长进了,什么人不帮,选一个这么变态的人物出来辅助。”
“少挑剔了,你有看过这么强的变态吗?不爽的话,你去和他单挑啊,这个世上越强的人就越变态,难道你认为多尔衮和奇雷斯算正常人吗?”
“如果不是因为我武功尚未回复,你以为我不敢挑吗?”
※※※
悄悄地躲在巷口,源五郎与海稼轩一面交谈,但因为顾忌被巷内的人发现,他们只是快速地以手语无声对谈,一句话都不敢说。
刚刚多尔衮与爱菱的连串激战,还有妖雷魔电横空飞窜的震动,当然瞒不过这两大高手的灵觉。在行功完毕后,他们瞒着妮儿,两人偷偷地追踪出来,赶到了这里。
海稼轩虽然尚未回复武功,但是外表体型却已经回复到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尽管他主张明人不作暗事,却仍不得不与源五郎一起躲在这里,因为如果在这时候现身,情形一定很尴尬。
当两人把视线一起投入巷内,则是看见那个黑衣汉子在听见泉樱盈盈浅笑地说了那句话后,整个凶猛的气势瞬间消失,向后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似乎又想说些什么。
“但是……虽然我很仰慕阿里巴巴先生,现在的我却非常地伤心……”
喜悦的声音,突然变成哀凄的低喃,虽然不是很激动,但深深的怅然与悲伤,却足以让每个铁石心肠的男人都为之不忍,尤其是当她轻轻地闭上眼睛,在长长睫毛的颤动下,一行晶莹珠泪画过绝美的如仙容颜,那种醉人心魄的至美风情,就连正在巷口偷窥的两名男子,都感到极度的愤慨。
“混帐!敢让这么美丽的女性伤心落泪,真是禽兽,尤其是那些存心不良、自以为是的家伙。”
“说得对,这个变态家伙真是禽兽,居然敢这样对待我的……喂,你他妈的刚刚最后一句在说什么?”
只是在巷口偷看,现在却演变成互掐脖子的两人,都受到这样的冲击,在近距离目睹泉樱落泪的黑衣汉子,更是像面对天塌下来般的手足无措,很着急地走近过去,一面乱搓着手,很笨拙地作着安慰。
“不……不要哭了啦,我最怕你们这样了,有什么话好好说嘛,如果有什么不痛快,我一定会帮你解决的,是谁让你掉眼泪呢?我可以马上就去把他打成稀烂……”
“我难过,是因为我的丈夫抛弃了我。虽然我在这里常常想着他,但他却对我不闻不问,一句话都没有对我说,我在想,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了?不然为什么他完全不理睬我,每次我尝试联络稷下,都得不到他的回音呢?我们明明在日本约好,要好好做夫妻的……”
说着凄凉的话语,泉樱的泪珠一串又一串,流过雪白面颊,表现出全然不同于平时坚强形象的娇弱。
把这一幕看在眼底,“阿里巴巴”更是急得手忙脚乱,前几次重创石崇、对战多尔衮时机智勇悍的沉稳,全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尝试尽一切的努力,只求这位心爱的龙族美人别继续在自己的面前落泪。
“没有啦,你千万别这么想,你这么美丽又善良的夫人,哪有人会抛弃你呢?一切都是你的笨蛋老公不好啦,他一定是……一定是……对,他一定是觉得自己是个浑帐王八蛋,过去对你做过很多不好的错事,非常地惭愧,没有脸见你,所以、所以才会一直躲着你的,真的都是他不好,你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啦,求求你,把眼泪擦一擦好吗?”
黑衣汉子慌忙地想在身上找手帕,根本忘记自己这一生从来不带这种娘们的琐碎东西,最后想到可以撕下衣服来时,他对面的泉樱却已经停住啜泣,而且还趁彼此贴近的时候,纤细玉臂搂抱住他的虎腰,跟着缠上他宽厚结实的后背。
刹时间,他知道在这场捉迷藏游戏中,自己又再次成为输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即使隐约猜到有点受骗上当的可能,他也舍不得自己挚爱的女性流泪。自从被她们交托人生的那刻起,自己的责任就是让她们幸福快乐,怎么可以让她们伤心而落泪呢?那自己别说是男子汉,根本连一条毛毛虫都不如了。
“阿里巴巴先生,你认识我的五师兄吗?”
“呃……这个……”
“我的五师兄,一生际遇起伏颠沛,虽然未必称得上是英雄,但却是一个没人能否认的豪杰人物。在海外的时候,有天晚上他在闲聊的时候对我说,他青梅竹马的一生所爱,这些年来将他拒诸门外,不能相见,这是他目前最大的伤心事。”
“呃……我也知道你不好受,所以我说一切都是你丈夫他……”
“五师兄说,他最伤心的是,在每一次见不到那位女性的难过同时,他心里竟然也觉得这样其实最好,因为如果见到那名女性,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向她表示自己的歉疚。他觉得自己做错了很多事,对不起那位女性,所以每次被拒诸门外后,他都会留下一朵白梅,安静离去。”
这些事是李煜在有了些微酒意后,半自言自语地与当时同为情感问题犹豫的泉樱说话。不管是妮儿或源五郎都不曾听过,这时听泉樱细细道来,不仅黑衣汉子觉得诧异,连巷口的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是……是这样的吗?我还以为他会宰光附近的所有人出气呢……”
黑衣汉子本来想说“想不到那家伙会这么肉麻”,可是,当他俯首看见泉樱认真而深情的眼眸,他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在漆黑无光的暗巷里,泉樱那犹挂着未干泪渍的雪白仙容,凄美得令人屏息,原本就怀有罪恶感的他,连半句不正经的嘲弄话语都出不了口。
“五师兄聪明绝顶,神剑无双,是我白鹿洞千载一现的绝世人物,可是,在这件事情上,我认为他做错了。真心相爱,愿意交托彼此人生的男女,有什么问题不能彼此倚靠、承担呢?爱,是建筑在信任的基础上,只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所爱的人,我认为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合力解决的。如果五师兄和那位女性不是采取这种逃避态度,他们今天可以走出阴霾,携手漫游天下,过着神仙一般的生活,而不是隔着重重门墙,遗憾两地。”
将自己的想法一口气说完,泉樱并没有放开手,因为她太过了解自己爱侣的大男人个性,如果不在这时候多逼他一步,放开手后他一定会马上跑开,下次自己可不见得敢把这些话再说一次。
“……老公,你还不肯把脸上的那块东西拿下来吗?我想我不会那么浪漫地送你白梅花喔!”
正如泉樱对这个男人的熟悉一样,兰斯洛也很了解这个小女人自傲却不骄纵的个性,像今天这样毫没矜持的款款深诉,在她而言,是很难为情的事,既然她这么样委屈地主动放低身段,自己再没有一点表示,就太说不过去了。
“这个眼罩……拿不下来的……”
“咦?”
“我是用灵体脱离的技巧,从稷下赶来这里,现在你接触到的这个身体,并不是真实存在,眼罩和衣服等若是身体的一部分,没有办法摘下来。”
泉樱约略知道这种术法,所以大概还可以理解丈夫目前的状态,不过这样想起来,目前的他难道真是一直穿着这套怪模怪样的衣服在闭关?
这想法实在有些好笑,但不管实际情形如何,能听他亲口承认身分,夫妻坦然相见,对自己来说就已经足够,因为如果说丈夫对自己有歉疚,自己心里又何尝不是对他有所负欠?可是如果夫妻两人都学五师兄那样的做法,那岂不是永远也不用见面了?
“唔……让你们在这里这么辛苦,我真是很对你和枫儿不起……之前我对你又是那么……”
“嗯,没关系的,我也有很多独断行事的地方,要向你道歉啊,如果我之前没有牵挂族人,先回到升龙山去,那就不会给你添这么多麻烦了。”
“不……我想说抱歉的并不是这个,是……”
兰斯洛笨拙地想说些什么,可是他别在胸口固定披风的那块黑色徽章,突然变成了橘红色,不住发出“嘟!嘟!嘟!”的声响。
“这是……”
“梅琳老师留下的警告器,如果支持灵体脱离的能量快要耗尽,就会这个样子响个不停……对不起,我要走了。”
纵然遗憾,泉樱也只能微笑着面对分别,在祝福丈夫一切平安的同时,她心里其实有个小小的声音。
“我没有办法把眼罩拿下来,不过,这样子说再见还是可以的。”
(真可惜,这么快就走了……)
泉樱睁开眼睛,想确认丈夫已经不在的事实,但却看到一幕出乎意料的景象。在巷口,有一个孤零零的身影独自站着,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朝这边看。
“真是不公平……不过就是会哭而已,有什么了不起?要装哭我也会哭啊……”
“……妮儿,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看见面色古怪、迈步朝这边走来的妮儿,泉樱的心里确实有些七上八下。即使没有有雪的告知,细心的她也早就从妮儿的言语态度,看出这女孩对自己兄长有些异样的情愫,所以今晚抱着能与丈夫会面的心情出来时,特别瞒过了她,想不到她仍然追出来了。
泉樱很喜欢这个作风明快爽朗的少女,如果龙族的同胞都能似她这般率直热诚,自己肯定会少掉很多遗憾吧!就个人情感上,泉樱希望能与她结成好朋友;就双方关系来看,她不但是己方的重要战力,更是丈夫唯一的妹妹,是自己一定要打好关系的女性,难得最近大家相处融洽,妮儿对自己的仇视减少很多,泉樱不希望破坏这份得来不易的友谊。
“你知道我第一次在他面前装哭的时候,他怎么安慰我的吗?那个笨蛋哥哥……他给了我一拳耶!”
“是……是这样的吗?”
“他给了我一拳,把我打倒在地上,对我说什么大侠流血不流泪,只有真正的大侠才可以流泪,我不是大侠,所以不可以流泪,只能吃香蕉,然后就塞给我一根香蕉……就这么跑掉了。”
过去泉樱一直以为,再没有比恩师陆游更乱来的教养方式了,没想到丈夫在这方面却更胜一筹,妮儿在他的教育下仍然能身心正常地成长,真是个奇迹,或者……这是源五郎师兄的苦心改造呢?
不过,总是为兰斯洛设想的泉樱却宁愿相信,当时的丈夫肯定也与现在一样,看到妹妹的眼泪就手足无措,所以做出了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怪异行为后,忙着逃之夭夭。
“真是一点都不公平,我也是女孩子啊,为什么你掉眼泪就会被温柔安慰?我掉眼泪就要黑眼圈吃香蕉?”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非常清楚,如果妮儿是在另一个男人的面前装哭,不用等眼泪掉下来,源五郎就会把她当成公主似的哄开心,不过这句话泉樱可不敢冒昧说出来。
仔细端详妮儿的脸色,泉樱放下了大半颗心,因为妮儿虽然皱着眉头,但表情却看不出有什么怒意,最多也只是有点懊恼,看来不像是打翻醋醰、即将要大发脾气的样子。
“真是很对不起,不过我想当时你哥哥只是……”
“啪!”
清脆而响亮的一声巴掌,在巷子里响起,更令藏匿在另一端巷口的两人同感震惊,万万想不到少女不动声色地靠近后,居然冷不防地出这等重手!
完全没有提防准备的泉樱,更是连闪躲的念头都来不及出现。妮儿这一巴掌打得好重,不但雪白面颊立刻浮肿,还浮现赤红色的五指掌印,嗡嗡的耳鸣声与强烈晕眩感觉,让泉樱在强自咽下口中的血腥苦味后,几乎没法清醒地站直身子。
或许是因为夜色太过昏暗的关系,当泉樱勉强想用不住晃动的视线,确认妮儿的面容时,几乎看不清楚妮儿的表情,只是依稀看到她像是有点惊讶似的呆了一呆,然后就愤怒地吼叫出来。
“反正……反正……反正我就是讨厌你这个蜥蜴女!”
焦躁而愤怒的一声重吼,妮儿头也不回地奔跑出去,在冲过巷口时,造成了一阵意外的小小骚动,两个急忙伪装成醉汉的男子,趴在地上胡乱找东西。
“我的眼镜……我的眼镜在哪里……”
“酒呢?俺的酒到哪里去了……”
海稼轩应该是不必跟着源五郎动作的,但连他也觉得在这种时候碰到面,一定非常尴尬,本来他就不太喜欢处理这种男女情爱纠葛的问题,相较之下,趴在地上装醉鬼实在算不了什么。
当然,这情形看在追出来的泉樱眼中,就是另外一个感觉。
“海师兄、源五郎师兄,你们两个滚倒在地上作什么?”
※※※
“唉,现在的女孩子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
“对不起。”
“谈情说爱、争风吃醋,那也就算了,居然还见死不救,真是一点人性都没有。”
“这是我的错,非常地对不起,我会负起责任,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回到众人所居住的驿馆内,在医道上颇有心得的海稼轩与源五郎分别进行医治工作,海稼轩负责指导泉樱运气导劲,消去脸上的浮肿与指痕,源五郎则是帮犹自昏迷不醒的爱菱治伤。
不久之前,在兰斯洛与泉樱情深款款地说话时,少女就一直被扔在地上,毫无意识地昏迷着。一开始兰斯洛降落时,臂弯里是还挟着这个小师妹的,但一看到泉樱,再加上眼泪的惊吓,这个本就粗线条的男人竟然忘记手上有人,手臂一松,就把爱菱掉落在地上,接下来的时间里完全将她抛诸脑后。
为了救助师妹,千里而来,却在救到人之后这样的处置,假如爱菱能够清醒发言,一定会气得跳起来骂人。糗的是,泉樱只是单纯追逐兰斯洛而去,并不晓得之前爱菱与多尔衮的那一串激战,加上夜色太过昏暗,她居然没有发现爱菱的存在,而当时藏在巷口的两人虽然看见,可是碍于情形尴尬,结果就只有等到一切告一段落,泉樱追出巷口时,这才拦住她,让她回头看看那具趴卧在地上不醒人事的少女躯体。
“对不起,这真是太对不起了,爱菱她没事吧?”
向来精明仔细的泉樱,居然会犯这种错误,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饶恕,在两名师兄的斥责下低垂着头,半晌都不敢吭一声。
“没事,不过……”
源五郎把目光望向海稼轩,在两人视线相触的刹那,仿佛迸出了锐利的火花。
“真的是那个技巧?”
“是啊,我也很讶异呢,还以为除了胤禛之外再也没别人会用了呢!”
“嘿,这算是夸奖你们家那头变态猴子吗?”
古怪的谈话,饶是泉樱聪慧多智,却也听得一头雾水,晶莹肌肤竟找不到一丝伤口!听说她是被多尔衮的烈焰刀透胸而过,那么强的威力与热度,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是天魔功练到极深处时候的高等应用技,被那些魔族称为黑暗版本的回复咒文,不过……九州大战结束后,现在人间界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一招了。”
海稼轩语含讥嘲地说着,心里则是回忆起这个技巧的原理。那是利用天魔功的吸蚀特性,蚀烂伤口的血肉,让血肉在稀烂状态下融合,然后大量释放出魔气,把血肉稳定下来。
这种治疗方式与回复咒文的愈合效果不同,严格说来,只不过是一种在裂口上涂抹浆糊补丁的修理技巧,和正常的生理愈合扯不上关系。但是大部分的魔界生物,血肉与人类不同,只要把伤口覆盖住,很快就能自动痊愈。
用在类人生命体身上,效果当然大打折扣,因为即使止住了表面的伤势,如果内脏破裂,那一样是要死。然而,当所有天位武者的肉体都无法被回复咒文治愈,只能用乙太不灭体那样的技巧,折损生命力来催愈肉体时,却再没有比这技巧更方便的止血、急救模式,只要本身的魔气够强大,就连自己的断臂都能连接回去。
之前兰斯洛就是用这技巧,先后救了有雪与爱菱,愈合他们的伤口,再以蕴含魔气的内力驱走他们体内的敌劲,但爱菱的内脏被烈焰刀重伤,他虽能以天魔功吸走烈焰刀劲,止住内外出血急救,却对内脏已经造成的破坏束手无策,必须要交给源五郎等人做进一步治疗。
很幸运地,爱菱虽然靠T1000发挥天位战力,但却不是靠着本身力量融会天地元气,肉体不受天位法则限制,在源五郎以回复咒文治疗后,立刻就痊愈过来。当然,假如没有兰斯洛先以天魔功吸尽她体内的烈焰刀劲,那么源五郎的回复咒文也无从施其技,因为肉体才一催愈,就立刻会被滞留体内的烈焰刀劲破坏。
“……整个情形大概就是这样,这个技巧用在人体可是很麻烦的呢,一个控制不好,天魔功在吸蚀伤口血肉的同时,会失控把整个身体一起化掉。除非本身的天心意识、力量控制到达相当境界,否则根本没法使用这种高等技巧。”
用手巾擦擦手,源五郎完成了治愈工作,开始苏醒过来。
“哎……”
“哦?醒啦?睁开眼睛看一看吧!”
“伤口还痛不痛?痛的话就说一声。”
两声奇妙而柔和的语音,和平常的电子闹钟声完全不同,看到两名相貌俊雅不凡的美男子站在床前,各自交叠着双臂,对己微笑,登时记起了昏迷前的种种恐怖。
“哇~~我、我死了吗?我一定是上天堂了……”
爱菱的这个反应,让源五郎与海稼轩为之莞尔,醒来后会以为自己已死的情形,这个倒是不难理解,但以为自己已死,却能上天堂的人,除了耶路撒冷的宗教狂,大概就只有这个心地善良的丫头了。
“错了,不是天堂,是天堂的跳板,如果你有话不老实说,要让我动到拷问手段,我保证你会爽到上天堂。”
横竖已经在小姑娘心里留下恶劣的坏人印象,源五郎索性摆出恶狠狠的架式,厉声威吓,问她为何去石崇那边,惹来多尔衮。
“我……我是去替有雪先生送信。”
“信?老四又在玩什么花招?”
“雪特人先生还有一封信是要交给源五郎先生的……”
脑里犹自昏昏沉沉,爱菱匆匆把信从怀中取出,递给源五郎,后者看也不看,直接就把信塞给旁边的白发友人,让他大声把信念出来。
“敬告人妖五太夫足下,你那无耻下流的心灵,由于你背后暗算兄弟的卑鄙行径,我决定从今之后每天诅咒你$@#……”
有雪这封信长度极长,海稼轩也不客气,滔滔不绝地把信念出来,全不顾到会否伤及源五郎的颜面。泉樱听了几十字,就两颊生晕,快步离开;爱菱虽然也听得很不好意思,但这封信本来就是有雪以暗码输出,由她转成文字,一切早就看过,想躲也来不及了。
海稼轩念了好一会儿,约莫有个三、五千字,才终于说到正题。有雪在信中表示,他虽然被困在地底洞穴中,但却已经找到了那个机械装置,目前决定公平交易,三天之后,谁能打开那个大门,他就把那个机械交给谁。
“……所以,类似的一封信,也交到石崇手上了?嘿,这样也好,这个装置的争夺拖得太久,再不解决,大家都烦了。”
“不……石崇的那一篇,比源五郎先生短得多,也没有那么多的句子,因为……因为……”
“好了,不用解释了,你伤势才刚刚好,不要多说话,躺下去多休息一下吧!”
这个蠢问题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什么,那个雪特人怀恨在心,连原本应该直接交给己方阵营的东西,都要这样竞标,那还有什么话是他说不出来的?
不过,源五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要爱菱好好休息,这点反而让爱菱不解,因为假如源五郎还像上次那样阴险,那不是应该给“背叛”己方阵营的自己处分吗?
“神经病,你以为我是虐待儿童的变态狂魔吗?不要多想了,盖上被子睡一觉,不要着凉了。”
爱菱迷迷糊糊地点头,事实上,她重伤甫愈,失血过多,脑子一直有点不太清醒……
“咦?我的扣子……怎么一直是开开的?”
“我、我的扣子……”
“哦,这个问题啊,因为刚才要帮你治伤,如果不这样做,回复咒文的效果会受到阻碍,所以只好请你牺牲一下了。
问题是,虽然没碰,这两个阴险的男人却是一声不吭地饱享眼福。
爱菱扯过被子,一面忙着在被子里扣扣子,一面很委屈地道:“可、可是……人家是女生,你们却……却……”
少女快要哭出来的可怜表情,却没有打动眼前的两名男士,他们各自侧过头,思索了一下,然后分别开口。
“我是人妖,天生丽质。”
“我是有道之士,心如止水,看什么东西都没关系。”
单从话意来说,源五郎和海稼轩都没有占小女孩便宜的意思,而他们的理直气壮,有一半是为了彼此较劲斗口,所以把话说完后,不约而同地用挑衅目光瞥向对方。
不过爱菱才不管这些。虽然这两个美男子的面容,仍是那么俊雅好看,但在此刻的爱菱眼中,他们就像是流着贪婪口水。
在轰然声响中,爱菱休憩所在的屋子,发生了大爆炸。尽管因为能源积蓄不足,不可能开动物理崩坏枪,但一道蓝白色的镭光剑,却把整间屋子切得粉碎,在胡乱挥舞中,让源五郎和海稼轩慌不择路地逃跑出来。
“哇哈哈哈,真是痛快,好久没有这样子逗小丫头玩了。”
“我更痛快,从以前我就想说你这小白脸看来很像人妖,今天终于有机会把心得感想说一次。”
“哦?你很开心?”
“人生得意须尽欢,该笑就笑,我当然开心,哈哈哈~~”
听见海稼轩得意的笑声,源五郎面上不见怒意,只是饶有兴味地看着他,道:“嘲笑朋友最在意的伤处,那么有趣吗?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家的雪特人老四虽然嘴巴很贱,却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呵,从九州大战至今,你什么时候见过有耐心的雪特人?雪特人有耐心,那多尔衮也会有爱心了。”
“是啊,一个没有耐心的雪特人,怎么会写这么长的信?这不是很奇怪吗?当然啦,如果他是存心要人花一点时间,才能把信读完,那就另当别论了。像我就听说过,大雪山和毒皇一脉的技术交流中,有些药品是可以抹在纸上,经由皮肤来渗透的。”
和颜悦色地微笑提醒到这里,应该已经尽到身为朋友的本分了吧,源五郎忽然冷下表情,低声说道:“怎么你的肚子还不痛吗?听说那种泻药见效很快的,你内力没回复,怎么脑筋和眼力也变逊了?”
不用再辩些什么了,当海稼轩表情沉重,撞开过来想问话的泉樱,消失在黑暗的尽头,源五郎则是对泉樱摊摊双手,摆出一副很无辜的表情,然后就问起泉樱脸上的伤势。
“不碍事的,已经擦了药,很快就会消肿了……我想妮儿是无心的,只不过情绪冲动了点,请别责怪她。”
泉樱抢着为妮儿说话,不是为了怕丈夫难做人,而是她确实喜欢这个爽朗明快的少女。也因此,她多少有些黯然,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关系,现在又要从头来过了。
或许是因为气得太过厉害,妮儿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到驿馆,泉樱虽然牵挂,但也觉得连串事件后,敌方损兵折将,现在恐怕比己方更怕遇到战斗,应该不会有人危及妮儿的安全,大可放心。
“嗯,我会再找妮儿小姐谈一谈的,这一段时间,委屈你了。”
源五郎若有所思地说着,摸摸下巴,心里却盘算着另外一件事。
妮儿小姐确实是脾气暴躁,喜恶分明,也常常直接将怒气诉诸实际行动,可是根据自己的了解,她并不是那种出手不知轻重的女孩,如果她真的恨泉樱,想要清算旧帐,应该是明明白白地约战决斗,不是这样重重打一巴掌,扬长而去。
(该不会……有个什么变故吧?)
第六章 魅影幻神
源五郎的担心,就是目前状态的最佳写照。没有回到驿馆的妮儿,正在一处高楼的屋顶上,仰望天上明月,心中藏着满满的不安。
她不愿意在这时候回到驿馆去,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泉樱。在这个时候回去碰面,大家一定很尴尬吧,而自己别无选择,只能继续抬高下巴,摆出一副很高傲的姿态,因为唯有这样子做,那一巴掌才能合理地解释过去。
其实,人很难控制自己的心意与情感。妮儿自己也发现,仇恨在心里头渐渐淡去,这些时间的祸福与共,并不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的。而自从哥哥在日本结亲,情人数目暴增以后,本来对他深深的依恋之心,也逐渐散去,心里也找不到半分怒意,反而觉得有几分莞尔。
但是甩在泉樱脸上的那一巴掌……其实不是想打她的脸,只是想在她肩头拍几下,像个朋友一样地叹气说话,埋怨自己不幸的童年。可是,一股突如其来的真气爆发,却让手臂动作失控,如果不是自己魂飞天外地猛遽收劲,遏止不住的爆发劲道,可能在泉樱没有防备的情形下,把她的脑袋打个稀烂。
那一瞬间,从丹田爆发出来的气劲,是这么地汹涌狂暴,完全不受本身控制,事前又全无预兆,如果再发生一次,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及时制止危机,而回忆起那个黑皮浑帐的话,这显然只是个开始。
“真是没看过这样的蠢事,居然连当事人自己都没发现,就开始发生天魔变。知不知道什么是天魔变?知不知道魔族史上成功度过天魔变的大魔神王有几个?知不知道没通过天魔变的垃圾,最后下场是什么?你啊……接下来就有好戏看了。”
那天,在小溪畔遭遇奇雷斯的时候,他就是这么恐吓着自己的,一直以来,自己都照着义姊潘朵拉的指示,不去想这件恼人的事,但是,现在似乎到了不能不面对的时候了。
用担忧的眼神,妮儿满心不安,拉起袖子,慢慢把手抬起来,对着淡淡的月色,仔细端详。
虽然还不明显,但确实可以看出来,变得异常粗糙,甚至有点发硬,妮儿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可是脑里止不住的联想,却浮现着白字世家改造那些俘虏魔物时,出现鳞甲化的可怖现象。
想到那些情景,一向以胆大无畏为座右铭的妮儿,无力地蹲跪下来,脆弱得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表情,脑中除了担心与忧虑,就只有一句话。
“你自己考虑吧,如果哪天你想好了,就大声找我……桀桀,当时我是这么说的,想不到你让我等了这么久啊!”
回忆中的话语,在耳边变得异样清晰,直到多出了那不应有的最后一句,妮儿才惊愕地抬头,看见蹲踏在不远处烟囱之上的漆黑人影。
一双蝙蝠似的黑翼,无声地收在背后;黑色吊带的紧身装束,较之前加了更多的金属坠饰;由黑色皮手套中所伸出的锐利指爪,低垂如钩,在银色月光下闪闪生辉,仿佛有意彰显著他并非人类的事实。
“奇、奇雷斯?”
“嗨,帅妞好久不见了……桀,其实也没多久,因为我一直在注意着你,而你就算没发现,肉体也多少有些感觉吧……”
同是天魔功的修练者,就算有什么气机感应也不足为奇,妮儿一听就怒由心起,更不多答一句话,举臂就轰了出去。
“桀桀,好亲热啊!”
奇雷斯的口气似是嘲弄,手里却分毫不敢怠慢,双臂一错,正面挡架,与妮儿的重拳一碰,爆发轰然巨响。
妮儿只觉得体内力量如山洪海啸似的爆发,这次她不刻意压抑,反而全力催运,把一股沛然大力由肩至臂,直传至拳上,当这股力量整个轰发,奇雷斯的眼中闪过错愕,整个防御崩溃,被远远地轰击出去。
“成、成功了……”
一击得手,妮儿自己也吓了一跳,只觉得力量比之前与多尔衮战斗时,似乎又有增长。原本以奇雷斯之强,自己没有想到能在他手底讨得了好,不料双方正面硬撼,自己的天魔功竟似不弱于他,这真是值得欣喜……
“不用高兴,这才不是天魔功……”
诡异的声音,在后方出现,妮儿一惊,回头看去,在相隔一条街的对面屋顶上,漆黑蝠翼的黑色魔物冷笑着朝这望来。自己刚才一拳将他击出,为何他能这么快就回来?自己不但没有察觉,而且他还出现在完全相反的方向,这是怎么回事?
“你的体内,有两种不同的力量……真是古怪,天魔功至强至霸,怎么会有力量能与之并存而不被吞噬……”
声音这次从左方出现,转头追过去看,在左边的屋檐尖角上,摆出一个倒立的诡异姿态。
但是……刚才在背后的那个奇雷斯并没有消失。
“虽然你体内的两种力量都未臻成熟,但是……冰与火、天与地……两种截然相反却又同质的力量共存,可以在短时间内把力量提升七倍。”
这次的声音有点远,而且又尖又细,是从半里外的一座高塔上,以传音入密的方式直送至耳边,话说到一半,又多了一个声音,来自百尺外的一个窗户。
“……力量虽然不成熟,但杀伤力还真是不可小看……桀桀,连我都不太敢靠近,如果再挨上一拳,我可没什么把握能不受伤啊……”
仿佛像是会自我增殖一样,“奇雷斯”的数目越来越多,烟囱上、屋脊上、塔尖顶、街道中心……全都是黑色恶魔的身影,姿势各自不同,有些是双臂交叠,散出森寒杀气;有些却是倒立、翻觔斗,作着种种马戏团小丑般的逗趣动作……
不过,世上大概没有什么人会把这么危险的生物当小丑,妮儿甚至觉得自己才是被嘲弄的一方。在自己力量大幅增强的这段时间里,这头恶魔也有了长进,过去他虽然是强,但那份强却是直接而粗暴,没有现在这样如妖如魔的邪魅诡异。
曾听人说过,天魔功除了雄强霸道的武技,也包括诡异的妖法幻术,但这部分自己全然不会,兄长兰斯洛多半也是未曾习得,而奇雷斯现在所展示的,就是他身为正统天魔功继承人的能耐吗?
“……在火yao库里头点火把,桀桀……威力惊人,场面壮观……可是炸完之后,房子还会存在吗……”
在数十个不同位置的奇雷斯中,有一个特别引起妮儿的注意,他像是被什么东西打中一样,突然飞起,但倒飞中的身影却被某个无形空洞吞噬,消失无踪,可是下一刻又从十尺外的一处楼梯上出现。
(原来如此,是魔法师的瞬间移动……)
与石崇手下那个叫做鸠摩狮的法师一样,奇雷斯也是用这样的方法,化散所中的拳劲,所以才能乍没乍现,难以捉摸。再配上他的分身术,根本无法想像下次与他真正战斗时,会何等棘手?
“懦夫,你不是为我而来吗?为什么躲得老远?靠近过来啊!”
妮儿不敢贸然出击,因为远近范围内起码几十个奇雷斯,自己对分身术法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抑或是都真都假,胡乱出手并非上策,所以希望能诱他靠近。
“……天真的女人,要引诱猎物,起码得拿出像样的诱饵啊,如果你预备拿自己当饵……桀,我对包装太多的礼物没有兴趣……”
话虽如此,奇雷斯并不想靠近妮儿,适才硬接那一拳,自己蓄劲未足,令右臂酸麻至今。尽管不太愿意承认,但这少女在两大神功同修的爆发效果下,已经有了足以威胁自己的力量,如果进行战斗,那再不是游戏、切磋所能摆平的程度,而是以生死为结局的激斗,尽管自己有九成把握获胜,但也得付出不小的代价,况且这不是自己想要的东西。
妮儿一计不成,突然间身形如电,骤闪到最近的一个奇雷斯身旁,重拳挥出,将他打得粉碎,血肉四射,但才刚刚飞溅出来,就变成了幻影消失。
这就是妮儿最大的顾虑。即使奇雷斯真的分成数十个,她也愿意一一冒死去战斗,消灭这势将威胁到一众亲友的恶魔,但如果眼睛看得到的几十个奇雷斯没有一个是真的,那冒死战斗也只会变成笑话。
“唔……明明已经告诉你后果了,为什么还是有人想拿着火把进火yao库,难道恶魔的话没有信用吗……哦,你想趁着力量还在颠峰的时候,消灭掉所有敌人,用自己的牺牲换别人的幸福……桀桀,好伟大、好正义、好热血啊,我被你感动了,桀桀桀……”
妮儿对奇雷斯的冷笑声充耳不闻,只是专心地追着一个又一个的奇雷斯,随手击杀。但虽然表情不变,心里却不可能不受影响,因为敌人确实掌握到了她的想法,自从发现功力增长失去控制,却又没法将之停下后,她早就作了心理准备,要在肉体承受不住力量前,先用这股力量把所有强敌清掉,所以之前无论是对上多尔衮或旁人,她都率先冲上前去。
“……听说你天一亮就会失去力量,现在距离天明还有一个多时辰,如果你要战斗下去,我乐意奉陪,不过,你要不要先看看自己右手比较好?”
这句话恰好说中妮儿心中秘密,她不自禁地停下动作,望向右手臂,却不料旁边最近的一个奇雷斯,身上气势突然千百倍暴增,闪电似地飙射过来,刚猛绝伦的天魔刀闪烁曜目金芒,猛斩向妮儿颈项,力道之强,大有要将她一击斩下头颅的狠恶气势。
妮儿无暇细想,举起右臂便挡,看这金芒的耀眼程度,这记天魔刀之强恐不逊于多尔衮的八阳烈焰,自己已经有牺牲一条手臂,保全性命的觉悟。
“轰!”
能源爆裂的巨响声中,妮儿只觉得劲风刮面如刀,鲜血四溅,但却终究撑了下来,配合著本身内劲的爆发,竟然反将奇雷斯震飞出去。
“哈哈哈,漂亮,真是漂亮,连这样一击都伤你不到,太漂亮了。”
没有再用耗力剧烈的瞬间移动卸劲,奇雷斯在空中连续翻了十几个觔斗,在一处屋檐落脚时,附近的所有分身已经消失。
“不过你可以再看看,你能接下这击的真正理由。”
在恶魔的狂笑声中,本来满面喜色的妮儿顿时呆住,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被笼罩在一层墨黑色、隐约见到鳞甲光华闪动的右腕,五指变得又细又长,指甲更锐化为爪,闪着锋锐寒芒。
正是这样一只强悍手臂,容纳了妮儿急速增长的力量,得以彻底发挥;在奇雷斯的重击下,也只是撕裂出血,但却以惊人速度开始愈合。在力量激增的同时,肉体终于为了适应力量,而发生了“进化”,但这样的改变却是妮儿最怕的一幕,在亲眼看到肉体的明确变化后,她满腔热血与战意瞬间冷了下来。
“桀桀桀,刚开始只是手而已,再来就是脚了,猜猜看整个变化过程要多久?哈,顺利的话,你说不定能用魔族的姿态摘下多尔衮人头,哈哈。”
奇雷斯笑得前翻后仰,妮儿却没有反应。在初时的颤栗感之后,她已经从那种想要大声尖叫的狂乱中镇定下来,敌人越是嘲讽,自己就越不能让他看好戏。
“废话少说,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没有要怎么样啊,只是来看看我的帅妞改变心意没有,如果决定离开人类世界,随时可以找我啊……或者,你要再多等一段时间也可以,等你肉体的异变完成,多见识到一点人类的丑陋面孔,你会遗憾没有早点作出抉择的……”
“我和你这个可怜没人爱的恶魔不一样,我有哥哥、我有朋友,我对他们有信心。”
“信心?对人类?哈哈哈,这是我来人间界以后听过最好笑的一句话了,对人类有信心?真是让我好失望啊,哈哈哈~~”
奇雷斯的狂笑声,在夜风吹拂中显得格外刺耳,妮儿实在没有把握如果他再继续嘲弄自己的隐痛,自己是否还能保持冷静。
在冷笑声中,奇雷斯的身影渐渐淡化消失,不过充满嘲弄意味的话语仍是一直传过来。
“人类对于异类生物的无情,最深切体会这点的应该就是他了……你听过上任大魔神王的名字吗?”
“放屁!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嘿……是啊,这点连我也非常好奇,他与你有什么关系……”
恶魔的黑色身影在夜空中消失,当夜风吹在身上,妮儿骤觉一阵寒意。
自己目前的武功,是一生中前所未有的颠峰状态,内力更是强得超乎常理,但为何……被风吹在身上的感觉,这么冷?
※※※
尽管香格里拉连日来事端不断,几乎每天都会造成某个地带的大破坏,不过,这些对老百姓来说却没有什么大影响,他们只是在事后被远远地挡在外围,眺望着被破坏的地段,猜测究竟又发生了什么阴谋事件。
“这样下去很不好啊,再这么破坏下去,店面开不了,我们都不用做生意了。”
当然也有人这样子在抱怨,不过,香格里拉有着各行各业的商人,即使是遇到战争这样的大破坏,都有人能从其中得到好处,像这样仅仅影响一两条街、十多栋房屋的小场面,更难不倒“无处不成商”的香格里拉市民,至少从事建材、建筑工作的商人们,因为大笔重建工作上门,正乐得合不拢嘴,每晚睡前都期望明天再多倒十几栋房舍楼台,多多便宜自己。
总之,尽管连日来的诡异气氛,为香格里拉增添了无形的压力暗流,令人们隐约有一丝不安,但在表面上,市民的生活没受到影响,市集上充满活力的热络交易,频繁地进行,一切的活动都照常举办,其中也包含了冷梦雪回到自由都市的首次试唱会。
试唱会并不是正式的演唱会,而是类似彩排的预演,只唱短短的五首,无论设备与场地都非常简陋,只是草率地搭了一个大帐篷,不收任何费用地任歌迷自由进出,算是对香格里拉市民的特别回馈。
冷梦雪的艳名远播四方,这次回归香格里拉后,预备举办演唱会的消息一出,不但香格里拉的民众欣喜若狂,就连其他城市的歌迷都专程雇车驾马,披星戴月地赶来香格里拉,排队购票,长长人龙队伍从演唱会预定地一直排到城门口去。
为求买到一票,占个好位置的忠实歌迷,远从三天前就搭帐篷买票,就算天崩地裂都不会离开排队位置,自然与试唱会没关系,但一些来得较迟、早就放弃买票希望的歌迷,就可以先享受一下这小小的福利。
据说,本次的演唱会预备了不少新歌,那是冷梦雪小姐从异大陆归来,学会了带有异大陆风格的新曲,将会让风之大陆的歌迷耳目一新,而试唱会的听众将是最先有耳福的一批。
本来,身为头号歌迷的石崇市长,应该会出现在试唱会场的,不过进入大帐篷内的歌迷们却讶异地没看到他。官方说法,是石崇市长忙于公务,只得忍痛割舍听闻梦雪小姐歌声的机会;不过对市长大人操守不抱信任的市民们,却宁愿相信他胆小怕死,是顾忌出来被人刺杀,所以才躲着不出现,毕竟这几日里市长大人被天位刺客打成重伤的传闻不胫而走,人们当然会往这方面猜测。
只是,一个不受人注意的小道消息,在市民们的流言蜚语中却被彻底忽略了:石崇市长昨夜在接到刺客的书信后不久,便进入了临时官邸的茅厕,迄今仍无法离开……
撇开石崇的情形不谈,那些对于试唱会听众极端羡慕的排队歌迷,发现了一件非常难以解释的怪事。试唱会结束后,每个离开会场的歌迷,都是一副极度满足的幸福表情……这倒没什么稀奇,因为过去冷梦雪的演唱会一向如此……但尽管表情极度幸福,他们的脸色却非常苍白,脚步虚浮得像是一个连续狂饮十日的醉汉,在彼此相互扶持下,颠颠倒倒地出城去,其中有不少走不到城门口就倒下,立即被医护人员抬走治疗。
听歌又不是进毒气室,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实在是一件让人费解的事,不过虽然心中有些忐忑,却没有人放弃排队而离开。至于能够理解适才会场那发生什么事的人,香格里拉内不足五人。
“呃……还真是好浑厚的声音啊,已经一刻钟多了,我的大脑和内脏好像还在震动呢……”
“彼其娘之,早就告诉你那个声音不能听,你还强要把我拉去,害得我也吐了……”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是作手足的道理,我如果不把你拖去,你岂不是会因为我吐到脸色苍白,笑我小白脸一辈子?”
“你本来就是小白脸……”
并肩走在街上,海稼轩与源五郎的脸色都不好看,无论是视觉或听觉,刚才的经验令他们脸色苍白,迄今仍是无法回复。
他们两人都不是冷梦雪的歌迷,不过却对千叶家的黑暗手法很感兴趣,像是塑造出这样一个偶像人物,进而影响整个大陆,这种手法白鹿洞想学却学不来,没有相关技术,所以趁着此次合作,他们也进入了试唱会的现场,不运起护身力量,实际去感受这歌声的特殊之处。
“冷梦雪”的存在并非偶然,更不是随便每个女子经过训练就能胜任的,当初源五郎听到青楼联盟坚持要让泉樱来假扮,就有此怀疑。因为与其找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人,妮儿和其他现成的青楼美女岂不是更好的人选?
“要形成这样的偶像人物,除了本身的姿色气质要有相当水准,声音的特质想必也是很重要的一环,枫儿小姐与泉樱小姐都有这样的特质,能够与蕴含魔力咒文的歌声共振,形成类似洗脑催眠的效果,但妮儿小姐就没有这样的特质。”
在实际到自由都市观察过后,源五郎惊心于冷梦雪的影响力,更远在意料之外,恐怕就连枫儿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存在到底有多少意义。
透过魔力波动,直接与大脑共鸣的歌曲,除了有轻微的洗脑作用,还有很强的上瘾性。比什么毒品麻药的依存性都要更强,只要连续几次接受魔力共鸣,受到影响的个体,就无法挣脱这种无可用言语形容的幸福感受。
源五郎道:“刚刚来自由都市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以香格里拉为中心的几个都市,人们都有那种快要犯毒瘾的征兆。我不知道石崇有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不过如果这个演唱会再不办,最多一个月,就会发生大暴动了……”
第七章 红袍战帖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一月自由都市香格里拉
“一言以蔽之,千叶家驾驭人心的本事实在很厉害,他们的造神运动对风之大陆影响很深,还可以造成上瘾的作用,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完成,比什么统治方法都要管用。”
尽管心里并不认同,但源五郎确实很佩服这种技术。在风之大陆的过往历史上,并没有冷梦雪这样的绝代红星,不过,却出现过几位影响力深远的政治领袖,有着这样颠倒众生的魅力。
源五郎与海稼轩都没有实际见过这样的领袖人物,可是根据典籍记载,这些领袖人物都有奇异的魅惑力,尽管他们往往毫无治国之能,搞得民生凋弊,百姓苦不堪言,可是他们却都有强大的感染与煽动力,能够在一场演说中抓住某个议题,让千万群众沸腾忘我,全然不在乎当权者的言语反覆,愿意为着他们心爱的偶像去战争、去死。
即使这些领袖人物过世,受到他们魅惑操控的群众仍未得到解放,反而因为重度上瘾,变得极度狂燥,进而以暴力发泄。
因为那样的缘故,造成了几场留名于风之大陆史上的血腥战争,影响力则随着其领导人物的势力大小而不同,最糟糕的一次,由于那人生前忙于发动侵略战争,领土几乎涵盖半个风之大陆,结果死后就造成了历史上相当著名的黑暗时期。
“光从书上看起来,确实是满难理解的,我以前一直都想不通这一点,不过,从今天的情形来看,多少可以想像到那时候的情形。造神……嘿,当人们已经搞不清楚自己是谁,开始自以为神,胡乱奔驰的时候,也就是世界错乱的起点。”
海稼轩和源五郎并肩走在街上,看着长长的人龙队伍,每一张面孔上都是相同的兴奋与期待,但只要略加注意,就会发现一丝异状。这么长的人群队伍,彼此间的交谈竟出奇地稀少,多数人都是静静地不发一声,把目光投向即将举办演唱会的巨型建筑,不住地幻想与期待。
当一座牌楼的招牌偶然砸落地面,发出异响,引得附近的数千群众一起回头时,在那一瞬间,源五郎与海稼轩不禁有一种颤栗感,因为数千对不同的眼睛,却闪着一模一样的眼神,尤其是那种仿佛已经到了理性边缘,即将因为毒瘾发作,变成狂暴兽性的焦躁,令整个大气凝滞得极度沉重,即使强如他们两人,仍是感到呼吸不顺,尤其是心头那种不快感,更是难以抹去。
明明知道这是不对的,却又因为种种理由无法阻止,这样的行为又算是什么正道?见不义而不为的自己,又算是哪门子的正道中人了?然而,对于眼前这情形,大呼大叫无济于事,如果不让他们继续饮鸩止渴,那么不用等到禁断症状发作,香格里拉就要血流成河了。
“结果……虽然很多人一上了天位,就把自己当作是神,可是最后还是证明,我们仍然只是个人,比起我们做得到的事,有太多事是我们所做不到的。”
海稼轩眉头深锁的感叹,并没有得到身旁友人的认同,反而立刻就被狠狠地嘲讽回去。
“少来了,你只不过是藉着这个机会,做点怀旧的感慨而已,算算你过去做的那些事,要让我相信你还是个有人性、具有谦虚品德的君子,那是不可能的事。”
“我做的事,我自己相信就够了,并没有勉强你们非认同我不可……嘿,说我没人性,你难道又是什么好东西?出了名的小白脸,交在你手里的仗从来没赢过,亏得你这么厚颜无耻,还在雷因斯当军师混饭吃,他们能苟延残喘到现在,真是不可思议。”
相逢至今,尽管他们两人都嘻嘻哈哈,刻意保持极为友好的交往态度,不过彼此都心知肚明,确实是有一道鸿沟,横越在双方之间,就好像刚才那两句听来很像是开玩笑的对答,只要再多加上一句,就会触及彼此最痛的隐事,演变成一发不可收拾的情形。
这一点,妮儿和泉樱看不出来,可是海稼轩与源五郎却很明白,正如此刻,他们一只脚已经踩在这条边线上,如果其中一方有意往前再跨一步,这道鸿沟就会变成火线,而一直勾肩搭背、嘻笑玩闹的两名好友,就会立刻拔剑相向,进行死斗了。
之所以没有演变成那样的原因,除了各自的理性之外,就是因为他们之间仍有友谊与道义,仍然希望能多在这样的欢笑时刻停留,也许彼此的冲突最终仍是不可避免,但在那一刻来临之前,他们都希望彼此的兄弟情谊维持在记忆中最温暖美好的一瞬。
“……总之,说什么都没用,你我现在都不会与千叶家发生冲突,不管他们要做些什么,都只能视而不见,不过,这次他们说不定会栽个大觔斗喔!”
似是有意转移话题,海稼轩说出了别具涵义的话语,而源五郎立即会意,沉吟道:“除非发生奇迹,不然这个觔斗是栽定了,三天后的演唱会,大家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我怕那个场面会非常壮观……龙族的这个秘密兵器实在太厉害了,九州大战时期早就应该拿出来用的。”
既然知道冷梦雪存在的意义,明眼人当然都晓得,青楼联盟之所以让泉樱等人伪装入城,背后实在是有不得不如此的苦衷,因为这场演唱会只要再迟上半个月,禁断症状失控的群众就要发生无可控制的大暴动了。
然而,纵然有特殊的魔法曲,要发挥魔法曲效果的特殊音频,不是每个人类都能发出来的,即使往非人类那边去找,合格的也实在不多,之所以选择泉樱,是青楼联盟毫无选择之下的结果,想必她们现下也一定拼命在想办法,让枫儿早点康复,过来递补人选吧!
流着龙神之血的泉樱,发声音频与人类有着微妙差异,虽然一般情形下并不明显,但却正符合青楼联盟的需要,欣喜若狂地让她代替枫儿的空缺,但或许是人类与龙族真的有所不同吧,泉樱的音色虽然拥有那种特质,但声波的强度却超过应有十数倍,配合魔法曲一发声,后遗症马上出现。
本来应该只是在不知不觉中与脑部共鸣,但声波过度强化的结果,就像源五郎适才感受到的一样,肺、胃、五脏……仿佛整个体腔内部都震动起来,连续几首歌听下去,在飘飘欲仙、如登极乐的同时,也不免头晕眼花。
就效果上来说,这样的歌声确实能满足禁断症状,让群众的情绪平复下来,可是副作用即将造成的后果,就让源五郎与海稼轩思之不寒而栗。毕竟,能够容纳数万人在内的巨大建筑物,若是在演唱会后被呕吐物给淹没,那场面不管是谁想到都会吓得发抖。
“总之,青楼联盟这次铤而走险,或许是作了一个最赔本的买卖也不一定,我们两人就姑且拭目以待吧!”
源五郎的话里另外有一层意思,那就是在拭目之后,也要把耳朵闭上,这点不用说出口,彼此心照不宣。
两人如同闲庭散步,并肩走在香格里拉的市集上,欣赏这难得一见的繁华景色。
香格里拉不愧是风之大陆上首屈一指的繁华都会,虽然偏处于内陆,但市集上的异国风情,竟是毫不逊于沿海的都市。各种不同的发色、肤色、人种、语言,在市集上复杂地交相错落,连同摊贩上所陈列的货物,仿佛就是一个风之大陆的小缩影。
穿着游牧民族服色的商人,摊子上摆着十多个大小不同的笼子,里头尽是不同型态的动物,其中一头似猫似兔的奇异小兽,叫声惹人爱怜,海稼轩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来自艾尔铁诺的旅行画家,挂起了一幅又一幅得意画作,多半都是描绘沿途景色,尤其是旅经武炼时的大山大水,壮阔之余不失秀丽,引得源五郎驻足欣赏。
五颜六色的丰收瓜果,甜美多汁,酸甜各异;来自各国各族的服饰,锦绣华丽,织工精美;就连街头卖的小吃,都包含了天南地北,甚至是海外异大陆的特殊风味。
源五郎和海稼轩各自捧着一碗冰凉甜品,边走边品尝这用五种豆粉冻煮成的滑润凉膏,他们的手上也并没有忘记再拎一串鸟肉串烧,趁着忙里偷闲的愉快时光,尽情享受逛街的乐趣,至于买东西付不付钱,那是额外娱乐,不在话下。
“两位,进我们馆里看看嘛,来嘛,一定会让你们快活无边的。”
“两位公子生得好俊……咦,啊!原来看错了,是一位公子和一位小姐,不过没关系,姑娘们,掀帘子见客啦!”
尽管一众妙龄妓女热情地拉着海稼轩进去,不过他却被身后气白了脸的友人抓住衣领,一把抓了回来。
“喂?你修的是什么道?”
“道可道,非常道。能够用言语解释的道理,怎么会是天道真理?况且我是不愿,并非不能。不愿好过不能,不能又好过无能,总之怎么说我都强过你这个无能的死人妖。”
“太过分了,人妖和无能是两码子事,说我一个可以,说我两个就不行。”
如果再多说一句,这里可能就要爆发天位战了,不过,这里实在不是一个好战场,旁边的闲杂人等又实在太多,群妓哪听得懂他们别具意义的言语,只是争先恐后地拉扯他们衣衫,想把他们拉进妓馆里“一战”。情况实在太过混乱,最后他们只能连声保证“下次再来战,下次一定来”,然后一起飞奔逃离现场。
※※※
回到了大街上,彼此都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最后源五郎以一句“你的钱包还在吗?我的刚才好像被扒了”为开头,双方继续着未完的讨论。海稼轩问起有关雪特人的约定,问源五郎有没有把握处理。
“那块石壁不能强行开启,唯一开门的黄金像,又被雪特人带到里头去了,你预备用什么方法开门?”
“把握多多少少是有一点,已经有了基本构想,但是成功与否还不敢说,总之,如果这封信真的是发给敌我双方,要是我的方法不成,石崇那边更加不会成功。”
源五郎解释着自己的构想,但是话才说到一半,两人同时都有了感应,抬头望见一个淡淡身影迅速消失在天空另一端,身法极快,却完全没有发现到他们两人。
“喂,你的那个矮人丫头逃跑了,你不追吗?”
“什么我的?关我什么事……嗯,如果要追的话,一开始就不会出来逛街。该走的始终会走,强留何用?事实上,如果她不走,我反而要担心那个雪特胖子一个人在地洞里,万一出了什么问题,真不知道要怎么才好。”
“嘿,你倒还真是有情有义,连对雪特人也是这么……”
海稼轩的话突然止住。他与源五郎都发现,有人追在爱菱的后头,本来似乎要对她做些什么,却因为发现了自己二人在此,把注意力整个转移过来,而糟糕的地方是,自己二人并不打算在这时候与他碰面,至少,考虑到爆发冲突的可能,现在这里实在是一个差劲透顶的位置。
“啊,对了,老朋友,我有一个很棒的点子,现在介绍你一个快活似神仙的好地方!”
海稼轩先是一呆,皱起眉头,随即会意,露出一副狂喜难耐的表情,笑道:“哦?快带我去。”
两人一前一后,转眼间就跑得没了踪影,在没有给周围带来骚动的情形下,几下子转折之后,海稼轩跟着源五郎,来到了一处朴素的院落前。
“喂……你搞什么东西?这里是……”
“你自己不会看吗?那里一堆小孩子,不是幼儿园,难道会是天香苑的分院吗?”
“我知道这里是幼儿园,可是你刚才不是说要……”
“我没说错啊,不信你到里头去检查,如果有哪一个女孩子穿胸衣的话,我就把脑袋切下来给你当球踢。”
身为有道之士,当然是不能做这种事,就连稍微想一想也是罪大恶极。不过,看到源五郎一副得意洋洋的笑脸,海稼轩仍是不可免地有着怒意,一手抓住源五郎的衣领,喝问道:“你带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检查她们?你当我是什么人?”
“不要这么生气嘛,大家那么久没见了,我怎么知道你现在不喜欢这个调调了呢!”
“不是现在!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喜欢过这种事!”
“你不喜欢小女孩?”
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猛虎,虽然手中无剑,但海稼轩这时所散出的森寒剑气,却连一道墙之后的那些幼儿,都突然感到一阵冰凉刺骨。而他瞪着源五郎,一字一字说道:“……你再用这种口气污蔑她一句,我就让你看看我有异性没人性的毒辣手段!”
“嗯……最起码……”
“浑帐!你把我当成是雪特人吗?”
“……但至少,这里对于某位仁兄来说,并不是一个会让他想要大开杀戒的地方。”
这句话说完,海稼轩放开了手,往左方看去,而在他们两人视线的尽头,一道鲜丽夺目的红色,霸气凛然地无声出现。
铁一般的眼神,铁一般的意志,铁一般的雄伟身躯,在这令人屏息的强猛霸气中,本来鲜艳得有点俗气的红袍,都显得有如洒遍鲜血般的凄厉。随着每一步走近,迅速增强的压迫感,当今天位武者之中能丝毫不为所动的,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但与多尔衮对峙的人,却恰好就是其中之二。
注视着多尔衮的脚步,海稼轩面上的笑容消失,但交叠着双臂,靠墙斜睨的他,身上自有一股柔和的剑气,不住中和着多尔衮的霸道气势。
源五郎没有改变姿势,面上笑意依旧,眼睛一下子看看多尔衮,一下子又望向海稼轩,在确认他们双方表情的同时,也发现他们正朝自己看来。与海稼轩不同,源五郎的气势内敛,就像个普通人一样,处于两人的气劲范围之内,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也不影响任何东西。
海稼轩交叠双臂,看来似乎懒洋洋的,但一出口就是近乎挑衅的直接讥讽。
“嘿,寄生虫,这么看着人做什么?你该不是要来一套自我介绍吧?”
“是啊,我想还是介绍一下比较好,多尔衮先生想必已经熟识了。”
从旁补上一句的正是源五郎,如今三个人分站一角,成了彼此对峙的形势。单从表面关系上来看,似乎是源五郎与海稼轩联手,合力对付多尔衮的局面,但无论是他们两人中的哪一个,都没有把握若是当真发生冲突,对方会真心与己合作,而不是偷偷暗算一掌,除此之外,他们也不希望这场只属于彼此单对单的战役,被旁人插手干扰。
多尔衮知道的没有那么清楚,但他也感觉得出,这两个继承了月贤者、星贤者武技与宿命的年轻人,同样也继承了三贤者未了的恩怨,没有那么容易就联手起来。
“寄生虫穿上袍子,倒还有几分人模人样,看不出来是个没人性的东西。”海稼轩冷笑道:“物以类聚,什么人会和你联手合作,这点我还真是有些好奇,就算是愿意与虎谋皮,普通人会有与老虎交易沟通的本事吗?”
被这样子侮辱,多尔衮深沉的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这不是表示他没有怒意,而是对方的挑衅太过明显,如果单单为了这样就怒形于色,这也太说不过去了。更何况,海稼轩的话里更是直指向一个长期以来的谜团,石崇到底是怎么与多尔衮谈判、联手的?
“如果没有你的存在,石崇在北门天关一战后,早就被白鹿洞势力给连根拔起。陆游、周公瑾……不,或许当时周公瑾已与石崇有了协议,但陆游却是单纯顾忌你的存在,这才没有对石崇一方动手。”
源五郎道:“但石崇到底是怎么与你搭上线的?就危险程度来说,你不逊于奇雷斯,石崇找上你合作,却没有被你一掌杀掉,这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甚至他怎么有办法找到你,这点都很古怪。阿朗巴特魔震后,我曾经请青楼联盟为我调查你的行踪,结果搜遍整个人间界,都没有你的下落,也找不到你有离开风之大陆的证据。”
青楼联盟的搜寻能力,应该是无孔不入的,假如说人间界找不到,又不曾离开过风之大陆,那么最可能的情形,就是如同当初韩特寻找妹妹鸣雷纯一样,目标是处于风之大陆的暗大陆──魔界。
世所共知,进入魔界的主要入口,是西西科加岛上的境界隧道,但除了那个大隧道外,风之大陆各地仍有几个地磁的特异点,配合强大能量转压后,可以暂时性地打开小型通道。而以多尔衮的强横武功,做到这一点可以说是毫不为难。
“石崇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在槿花之乱,他以已亡国的大石国后裔身分出现时,这个问题就不曾得到解答。他的化石奇功,确实是大石国皇室的绝学,这点让曹寿深信不疑,口口声声说要补偿祖先的罪孽,迎他为艾尔铁诺的重臣,但他在艾尔铁诺为官多年,出身背景一直都很神秘,就连青楼联盟的情报网也无法探查出什么。”
源五郎道:“当然,后来事实身分揭露,石崇掌握了千叶家在风之大陆的三分之一大权。以这个为基础背景,用相同的黑暗技巧来防护,青楼联盟无法取得他的资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从占领香格里拉,身分化暗为明的那刻起,石崇隐藏的东西似乎已经获得了解答,不过,一切真的只有如此而已吗?”
两人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瞪视着多尔衮,注意着他的反应。多尔衮何尝不知他们是想从自己身上套话,即使不作回答,面上表情、眼神,多少也会泄漏一点东西。
只是,纵然被他们得知真相,那又如何?自己虽然与石崇相互合作,各取所需,却从不是他的手下,更没有理由要为他保守秘密,天下之大,才智之士辈出,怎会有永远的秘密?这两个人能够猜到什么,那是他们的本事,与己何干?自己在意的事只有一样,便是这两个人的实力究竟如何。
源五郎的力量,自己已经测试过,但这名白发青年……
“虽然被石崇彻底地耍弄了一次,但潘朵拉那个女人可不是泛泛之辈,如果石崇这许多年来不是小心翼翼,封锁住所有属下的活动,那么青楼联盟早就有了警觉。问题是,石崇在哪里训练手下与积蓄实力的?天位武者不会平白无故冒出来,尤其是天位魔法师,那根本就是珍奇异兽了。石崇可以在青楼联盟的情报网下藏一个两个,不可能藏起一大群。这些人之前躲在什么地方?他是在什么地方找到你的?”
用冷笑的表情,海稼轩一口气把这些话问完,却发现多尔衮表情古怪,似乎正在做什么,心中方自讶异,一股无比炽热的高温火劲,由源五郎方向闪电朝自己飞射而来。
(好你个小白脸,用这等移花接木的小伎俩……)
海稼轩身经何止百战,经验无比丰富,稍一思索便知其理。多尔衮肯定是正在以暗劲测试源五郎实力,但这奸滑无比的小白脸巧妙地将敌劲转折,全数攻向自己。
之前源五郎选择谈话地点时,就已经用了心思。多尔衮虽是好杀好战,但主要却是针对武道高手,与奇雷斯随意撕杀身边一切生命为乐的习惯有所不同。这里是个狭窄巷道,并非适合天位战的宽阔空间,旁边又有一所幼儿园,这些虽然不足以令多尔衮顾忌,却足以压缩他的战斗yu望,令他出手时不自觉减几分劲。
正如此刻,面对这距离巅峰状态甚远的炽热火劲,海稼轩全然不放在眼里,但考虑到自己闪避之后,这道火劲将会把旁边的幼儿园焚成一片焦土,海稼轩选择了正面挡架的方式。
右脚飞快提起,像是抖落灰尘一样,瞬间在地上连踏三下,动作快如闪电,每一次踏足地面,就发出一道柔和气劲,挡住火劲的喷射爆发,将之吸摄入体,以无上玄功化散,连拔三次后,整道火劲已经消于无形。
“……把上面的问题归纳为一,结论就很清楚了。寄生虫,你怎么如此不长进,居然与魔族勾结?喔,我倒是忘了,本来皇太极就有一半魔族血统,彻底魔化的你,已经是个魔族,勾结这两个字可以省了。”
挡下多尔衮的火劲,海稼轩轻描淡写地把话说完,没有半分窒碍,但在他附近对峙的两大高手却都察觉到,在海稼轩开口说话的同时,由他口中泄出的灼热气息,令这整条街刹时变得暖洋洋的。
“嘿,就算事实真是如此,那又如何?你们这些自命正道的侠士、贤者,杀人还需要找借口吗?如果他不是魔族,你们难道就会握手言和?”
多尔衮没有作任何否认,这点多少是对敌方展现出来的实力表示认同,另外一方面,他则是在作开战可能的评估。
刚才的火劲朝源五郎攻去,这年轻人手不动、脚不抬,纯以一股妙到巅峰的巧劲,就将火劲转移了方向,这正是星贤者绝学《紫微玄鉴》练至极深的造诣。
至于海稼轩,之前有一段时间完全感应不到这白发青年的气息,多尔衮判断他该是出了某些问题,是一个可以趁机下手除去的良机。但看他接挡火劲,从容散化的本事,显已深得白鹿洞武学精髓,武功之高,不在自己之下,可趁之机已经不再。
“如果在这时候动手,我们两个的确不可能联手作战。”源五郎笑道:“这点你大概感觉得出来,可是你是不是也那么有信心,当我们三人其中两人发生死战,剩下的那个人会一直袖手旁观,绝不趁虚而入?还是会渔翁得利,一次干掉伤重的两个人?”
多尔衮没有这种信心。
假如源五郎与海稼轩两败俱伤,自己一定会出手将这两人收拾掉,倒反过来只怕也是同样情形。这种明显会吃亏的买卖,多尔衮计决不干!
况且,与同等级数的强敌死战,每一分每一刻都闪烁着生命中最灿烂的火花,这种至高的享受,一向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生命精华,不管飞溅在身上的是血是骨,那瞬间的狂热兴奋,是足以证明自己还生存着的最佳证据,怎可轻易浪费掉这种享受?必须要以最完全的杀意、霸气状态去迎战,而不是在这种仓卒的遭遇战中浪费。
这几天,自己已经隐约有点预感。将要发生的这一战,无论激烈与灿烂程度,都是前所未有的亢奋巅峰,再加上三贤者的千载恩怨,还有天武圣功的最终归属,这一战……将会令自己的武痴之血飞扬狂热。
所以,多尔衮作出了决定,红袍一扬,掉转头去,在身形隐没之前,撂下了一句话:
“三日之后,香格里拉城内,三贤者千载恩怨,一朝了结,天武圣功由最后的胜利者掌握。”
说完这一句话,红影就已经消失,把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扔给源五郎与海稼轩。
三日之后,是预备解放有雪出来的约定之日,多尔衮挑这时间撂下约定,摆明是要趁机削弱己方的人手,好增加石崇一方的胜算。但倒过来一想,少掉了多尔衮,石崇那边也是声势大弱,算来不见得会多占便宜。
唯一能确定的事,就是三日后两人一定会赴约,因为多尔衮的邀约带有一定程度的要胁性。
源五郎并不是一个挑食的人,即使是在与强敌决斗的时候,他也不会因为个人好恶而挑地点。然而,某些天位武者却远没有他这么随和,为了表示身分与排场,决斗时会刻意牵连无辜,以千万生命的消逝来纪念此战,多尔衮凶暴嗜杀,既然把话挑明要决战香格里拉,便含有以千万市民生死为胁的意思在,届时若是己方两人不到,混乱场面可想而知。
“嗯,伤脑筋,每次都被人这样威胁,有时候我真是不想当好人啊!”
“什么话,有很多人想当好人还没得当呢!嗯,你这小白脸有没有什么妙计?啊,不该问你的,连你这百败军师的话都能信,那母猪都可以上树了。”
“说对了,人是你邀来香格里拉的,总不会要我一个人负责摆平吧?”
“这条寄生虫虽然蠢得连脑子里都是肌肉,但武功确实不可轻忽,你有信心取胜?”
“天晓得,打不过就跑啰!顶多学习某个厚颜无耻的老头子,每次决斗前都先在地底下埋伏,放那什么破铜烂铁剑阵暗算对手。”
像是互相推卸责任,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但真正的心意,却是深藏在言语之下的。
三日后,当两人应多尔衮之约而出现,届时会是怎样的局面呢?亦或者,为了排除三日后的变数,现在就该把往日恩仇清算……
第八章 血染山城
冷梦雪预定举行演唱会的十二月三号,本来就是香格里拉的大祭典日,据说在数千年前的这日,有某位救了世界的勇者,在此地为了数百村民而挑战毒龙,最后成功杀龙,让百姓安居乐业。为了纪念此事,后人决定在这天举行大祭典。
过去青楼联盟掌握香格里拉时,除了让演艺人员参加庆祝活动,还会举行武斗大赛,出重金引诱风之大陆各地的高手前来比斗,在满足市民观战yu望的同时,也趁机操纵赌盘,大捞一票。
石崇接掌香格里拉后,为了向市民保证繁荣依旧,便需要弄出更胜昔日的热闹排场。从这点来说,冷梦雪的及时归来,确实给了石崇莫大的助益,尽管来不及举办武斗大赛,但除了预定要进行的演唱会,也另外安排了其余的庆祝活动,预备在十二月三号当天,给香格里拉一个不逊于往年的盛大宴会。
幸福,往往是由他人的痛苦所对照形成。香格里拉的市民,对于目前的处境,多多少少有一些意见,不管石崇掩饰得多好,许多人还是难以从“战败者”的心境中挣脱,对这名远道而来的征服者存有不快,然而,自从雷因斯大举入侵艾尔铁诺,爆发战争后,香格里拉市民的心情就有了转变。
同样是经历战事,但是“战争中”、“战争后”的人们,就是两种不同的心态。因为从正苦于烽火连天、物资匮乏的艾尔铁诺人民身上得到对照,香格里拉的市民格外珍惜现有的繁荣与幸福,至少,他们仅是失去了小小的自由,并没有与饥饿、死亡为邻。
相较之下,艾尔铁诺人的处境就比较糟糕了。旭烈兀的基本战略,就是弃守中都以外的领地,利用广大领土来消耗雷因斯本就不足的人力,所以不管战争打得多么激烈,在敌军的羽箭碰到中都城壁之前,全都与他没关系。
中都本身虽然做不到自给自足,但只要守住往西方的补给路线,即使雷因斯军把中都以东全部占领,中都也能凭着坚厚城壁支撑下去,无惧敌军的猛烈攻击。
“照正常的概念去想,反正敌人大军不可能突然就出现在中都城内。不管是飞天还是挖地道,只要他们是用一般的方式行军而来,我们就一定有时间准备。”
旭烈兀的态度就是这么悠闲。看在中都百姓的眼中,确实很有安定民心的效果,但同样的话听在战区人民耳里,却不可免地产生一股怒气,愤恨着自身遭到国家抛弃的命运。
尽管雷因斯向来以正道、人道之国为号召,但影响这场战争的主导,却毕竟是暗黑魔导研究院的黑暗法师,还有西西科嘉岛上的白家决策集团,不管是哪一边,都与人道没什么关系,说得明白一点,他们甚至连基本的人性都欠缺得很,要指望他们善待占领区的百姓,这奢望根本是缘木求鱼,但要求他们好好遮掩战争之余的非人道行为,这群没人性的冷血东西倒是驾轻就熟,不劳吩咐。
话虽如此,但相较于艾尔铁诺的地大物博,雷因斯的军力就显得单薄,尽管精锐而强悍的战力迅速消灭所遭遇的艾尔铁诺军,但当战斗结束,开始实际的占领程序,雷因斯方面人力不足的严重缺点就暴露出来。
“没有办法,建设与单纯的破坏不一样,如果上头下的命令,是杀光、屠尽占领区内的所有人,那还简单一点,可是安抚人心、扩大补给这些问题是不能交给机械人去做的。”
在连场战争中,一名五色旗军官向西西科嘉岛联络时,说出了这样的感慨,而这也确实代表了雷因斯军的心声与困境。
不过,撇开那些已被“死无对证”处理的牺牲者不谈,雷因斯方面大体上仍维持住占领区的补给与治安,尽可能给艾尔铁诺百姓一种“新的统治比从前更好”的感觉。只是,为了与资源、时间赛跑,雷因斯军把进攻路线调整缩短,不再多耗兵力,直线朝中都前进。
从歼灭敌军、扩大占领范围的迅速来看,雷因斯军堪称扬眉吐气,证明了他们不但对付魔族的手段高明,对付人类军队也同样厉害。但在节节胜利之余,他们也有隐忧:一方面,完好无缺地守在中都的第三集团军,是个实力不明的强敌,旭烈兀究竟将他们调教训练得如何,这点实是未知数;另一方面,艾尔铁诺最强的第二集团军,正从自由都市急行军,预备衔尾攻击。
尽管主帅周公瑾不在,但第二集团军依然是一支实力与斗志兼备的健旅,若是在旭烈兀的指挥下,前后夹击雷因斯军,那么数量上处于绝对劣势的雷因斯军,甚至有可能一夕之间就灰飞湮灭。
各大势力的首脑,都密切注意着局势的演变,也在揣测雷因斯方面如何应变。人在自由都市的源五郎和泉樱,私下对此进行过数次讨论。
“擅自使用军令,发动战争,这一点华扁鹊那个鬼巫婆是做得到,但是整个战争程序一丝不茍,流畅顺利得找不到一个多余命令,这点不是她的恣意恶搞所能完成,背后一定有白家要人在主持大局。”
源五郎很早就推测出这一点,但不能肯定白起是否已经复出的他,只能把推测锁在恶魔岛上,无法肯定特殊对象。
“白家人的做事风格,有一定迹象可循,所以照这样子来推测,他们有可能的应变方式是……”
利用军力较少、行动神速的优势,先避开遭到夹击的命运,再尝试将敌人各个击破;或是折返回头,先行对第二集团军设伏,迎头痛击;又或许可以将……
源五郎和泉樱前后思考了七、八个应变策略,每个都有可行之处,但也都有相当风险,只要一个行动失误,闪电战变成了正面硬碰硬,又或是被敌人不惜牺牲地拖住,丧失行动迅速的优势,都有可能令雷因斯全军覆没。
雷因斯究竟会怎样指挥这场战事?如何避免遭到夹击的命运?这是令各大势力绞尽脑汁的谜题。无论是在自由都市忙得头晕脑胀的源五郎,还是在中都城里表现悠闲的旭烈兀,都在期待这个问题的谜底,然而,这时的他们都想不到,谜底会用这样的方式揭晓。
揭晓谜底的答案,是十二月二日清晨,一纸紧急送到第二集团军的军文,亦是在收到这纸军文后的一刻钟内,第二集团军改变行军方向,放弃往东北攻击雷因斯军,而是朝西方疾行,务求在最短时间内赶回海牙。
司马仲达兴兵,巫军大举入侵,请速回防!
这个军令中所载的紧急情报,在不久之后,传到了风之大陆各地,而接到这消息的人则如梦初醒,忆起了这个艾尔铁诺的头号外患。
本来第二集团军驻扎于海牙,就是为了防止来自大海对岸的敌军入侵。一如五色旗长年与魔族作战一样,第二集团军也一直与来自冰之大陆的巫国军队对峙,激战频繁。在正式的记录上,从没有异大陆的军队跨海攻击风之大陆过,可是那些打着海盗旗号、使用正规军装备与武器的军人,其真实身分却是不喻而明,一再扰边掠劫,尝试从风之大陆得到补给物资。
数个月前的中都事变,公瑾调动第二集团军离防,一举攻入自由都市,成了出人意料的奇兵,但根据地海牙却也就此空虚,处于不设防的状态。这一着虽是冒险,但也有行险的依据,公瑾所得到的数十条情报明白显示,冰、炎两块大陆上的政权激战方酣,彼此军力调度都极为吃紧,司马仲达虽然急欲从他处获得补给,但自身战线维持得千钧一发,根本就不可能调派大军进攻海牙。
基于这个判断,公瑾认为海牙可以维持半年左右的安全状态,因此调动第二集团军,征服自由都市,却怎都想不到才不过短短数月,大海对岸的强敌竟能从泥沼战的窘境中摆脱,反过来进攻风之大陆。而或许是因为打算速战速决的关系,这次巫军来袭的人数与规模,均是过往的十倍,浩浩荡荡的二十万人大船队,直逼海牙而来。
依照距离来说,大可以让第二集团军路线不变,攻击雷因斯,由旭烈兀亲率第三集团军赶赴海牙,这样在距离、时间上都比较充裕,但是艾尔铁诺诸将不齐心的缺点,在此时暴露无遗,旭烈兀根本不愿把自己的实力消耗在这种事上,他一面下令第三集团军固守中都,一面则紧急传令给第二集团军,让他们赶回海牙。
麦第奇家的势力源头是武炼,在艾尔铁诺的领地则是西南一带,即使整个艾尔铁诺都受到战火蹂躏,只要西南一带平安无事,那就无损他们的经济实力。以这个为大前提,当旭烈兀看穿巫军来袭的目的只是为了掠夺,并非长久占领后,这就变成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本来旭烈兀就不是那种以黎民疾苦为念的帝王,既然真正能够威胁到自己的敌人是雷因斯,哪有理由把宝贵兵力消耗在他人身上?这种程度的战事,交给第二集团军就好了。
在旭烈兀的这个策略下,第二集团军就成了风之大陆上最疲劳的一群军人。眼看着即将进入雷因斯的占领区,与可恨的敌人决一死战,夺还故土,却传来家乡被敌军入侵的消息,人人气愤扼腕,捶胸顿足,不得不放弃攻击行动,立即赶赴海牙。
在心理上来说,海牙是他们的家乡,是父母妻儿所在之处,而长年累月与巫国军队抗战的第二集团军,深知对方残暴的破坏手段,只要想到自己亲人正处于这样的危险之下,谁能够安心下来?
即使是周公瑾亲自坐镇,恐怕也难以抚平士兵们的恐惧,更何况公瑾不在,暂时接掌指挥任务的,只是身为副手的蒋忠,根本无力压下士兵的蠢动,又更何况他们是接获了旭烈兀的敕令,如果抗命不遵,那是如同叛逆君王般的行为。
于公于私,第二集团军的将领们再也找不到理由,只得恨恨地抛下雷因斯军,转向西方疾行而去。
其实,假若是数个月以前,艾尔铁诺绝不会落于这样的窘境,即使石崇拒绝派兵回援,旭烈兀不肯把兵力调离首都,旭烈兀还是可以发令给武炼,让王五率领第五集团军出击。即使平时不愿服从艾尔铁诺的命令,但本着人道精神行事的王五,定然不会袖手旁观,而是会立刻调动大军,亲自抵抗异大陆的贼军入侵,但在王五重伤的此刻,武炼兽族人人义愤填膺,哪可能过来援手?
“旭烈兀绝对不是一个笨人,但就是因为他太精明,太会为自己打算,所以才会为我们所趁。大凡聪明人都有私心过重的问题,顾全了整个大局,却减损了自己手中的筹码,这种事毫无意义,旭烈兀不会做的。”
白起曾在恶魔岛上这样说过。旭烈兀、周公瑾都是一步百计的聪明人,倘使要和他们比机巧谋略,想要胜出一步,那是千难万难,可是万变不离宗,只要他们还是人,就会有人的yu望和情感羁绊,抓住这些东西,来推测他们的想法,那就八九不离十。
话虽如此,追随在白起左右的属下却都万般佩服,因为他居然能够驱动异大陆的军队,在这个关键时间点袭击海牙,完美守住“让第二集团军一个人都上不了东部战场”的豪语,这等神机妙算,真不知是怎生做到,莫非就只是每天这样在沙滩吹风,便能和异大陆取得联络吗?
但……冰之大陆位于风之大陆的西侧,白起少爷却是往东望,就算他的心灵感应再强,这种事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协议出兵这种事,是不可能的。如果有千叶家居中安排,或许有点可行性,但在我们所知的历史中,四块大陆之间从没有军事联合这种东西,也从不曾缔结过跨大陆的合约。”
白起淡淡地回答属下的问题,坐在机械轮椅上的他,表情仍是一派云淡风轻的平静,简单地把轮椅转了个弯,目光眺望在遥远的海天尽头,那玫瑰色的夕阳彩霞,感受着时光与自身寿元的消逝。
在他手中,把玩着一张巴掌大的硬卡片,有属下认得那是当初李煜赠与兰斯洛的礼物,雷因斯曾凭此获得了超乎想像的丰厚军费,但由于毫无节制地无限量提领,这张金卡已于日前被取消帐号,就此作废,不知道白起少爷为何还对这张废纸恋恋不舍,一再把玩。
“适当的情报与判断,有时候,一张废纸足以驱动一个大国……”
白起的这句低语,部属们就都听得一头雾水,除了跟在他身边的织田香以外,没有人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也没有人知道,就在数日之前,本来正与巫国军队战得你死我活的炎之大陆军,突然之间宣告撤兵,事前没有半点征兆,就这么猝然弃守,远远撤回至自己国境的外围防线。
骤然减轻压力的巫国军队,根本来不及追击,在一番疑神疑鬼的侦查后,确认敌军是真的离开,并非在使用诱敌之策,跟着,好不容易得以喘一口气的巫国军队,把视线移到了因为周公瑾移军,处于全然不设防状态的海牙,大举入侵,要在强大敌军再次攻击之前,先行掠夺补给物资。
造成这一连串变化的源头,自然是炎之大陆军的怪异行径,明明在战争中占了上风,却莫名其妙地撤军,这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这个谜题的真相,是在数个月后才泄漏出来,炎之大陆的军部,为了要因应一笔离奇的巨大花费,导致目前的军费整个被掏空,无力再支持现有的战争规模,为免战线崩溃,只得急忙撤军。
这件事情说来荒唐,但却又确实地影响了三块大陆之间的军政局面,炎之大陆更将此事列为最高机密,军部决策阶层人人耻而不谈,事实上,只差一点点,愤怒的将官们就要掉转军队,先行进攻风之大陆了。
总之,白起成功地守住了自己的豪语,不让第二集团军投入东部的战场,而雷因斯军则雷霆万钧地朝中都前进,于此同时,一些由香格里拉延伸开去的骚动事件,则在自由都市内发生,其中之一,则是在西方边境的一个小城镇──“狗屎山”。
“狗屎山”,另一个比较正式的叫法,是“雪特山”,顾名思义,这是风之大陆上最大的雪特人部族居住之地。照地缘关系算起来,这里其实已经属于武炼的领土,但武炼的兽人们死都不愿意承认领土内有大批雪特人存在,宁愿把这座山算是自由都市领土。尽管实际上的距离不变,但在心理上来说,“相邻”总比“共居”要好听一点。
雪特人群聚的村落,在其他种族看来简直就是垃圾堆,当然不会有人主动想来沾染,但因为雪特人的习惯,常常在外出旅居混饭吃时,随手捡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其中不乏某些珍宝,所以偶尔会有一些商人来访,忍着与雪特人接触的不快感,进行贸易。
罕为外人所知的一点是,在这孤绝僻静的深山里,竟有着一座金碧辉煌的神殿。规模虽然不是很大,但装潢却委实华丽非凡,不但地板、梁柱都覆盖上金箔,几根主梁上还装饰着各色宝石与水晶,蓝宝石、红玛瑙、绿翡翠、紫水晶、黄琥珀……不同颜色的瑰丽光华,像彩虹一样环绕着金光闪闪的柱子,照得人险些连眼睛都睁不开。
建材与装潢极度的豪奢华贵,但整体建筑却显得过于俗气,像是某名暴发户土财主的住所,让人不由自主地轻视。可是,只要想到此处是深山野岭,日常生活过得清苦贫穷的雪特人,到底要花多少心血与时间才能建成这座神殿,批评的标准也就放宽许多。
雪特人的宗教观,属于多神教,甚至有点拜物教的信仰,相信每一样物件中都有精灵寄宿,只要看到特别一点的东西,都会捡回来祭拜,所以在这座黄金神殿的神坛上,乱七八糟地摆着各种宗教的神明,雷因斯的神像、白鹿洞的贤人图、耶路撒冷圣教的十字架,还有一些千年老树的根、超大石头的残骸,有些东西甚至叫不出名字,看上去与其说是神坛,不如说是垃圾坑更加恰当。
在外人看来,以雪特人一向的贪婪自私,居然会建成一座这么气派的神殿,实在是很不可思议的事。但是,住在这个村落里头的雪特人,却是很虔诚地把财宝金银供奉在神殿里,祈求着神明的庇祐。
他们并不是不贪财,但是比起财宝,他们更期盼得到一些无形的东西,比如说,可以自由自在地外出旅行,不用再受到其他种族的白眼与歧视,所居住的偏僻山地能够回复原名“阿沙布鲁”,而不是因为它的居民,被外界唤为“狗屎山”或“雪特山”。
就是因为这样的期盼,千百年来雪特神殿中的昂贵物件从未失窃,而外界也多不知道深山中居然有一座这样华丽的建筑,因此也从没发生盗匪抢劫的事件,直至今日……
上千人的大队人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奇速攻入了雪特山,无论装备与规模,都不是一般的流浪盗贼团能够比拟。雪特人很快就确认了,来者是艾尔铁诺的正规军,不知为了什么理由,艾尔铁诺的军人攻入雪特人的村落,逢人就杀,放火焚烧着所能见到的屋舍。
部分的人们尝试避往神殿,但是一道从天而降的黑影,却抢先一步飞降在神殿门口,漆黑色的蝙蝠之翼,让雪特人想到最近流传的一个不祥耳语:有某个极其邪恶的绝世凶兽,其蝠翼所飞行过处,死亡与毁灭也同时而至。
“奇……奇雷斯吗?”
矮小的雪特人长老,颤声说出那个不祥之名,而来人则以杀戮来回答这一切。
为了保护神殿,雪特人进行了一段为时甚短的战斗,但因为彼此的战力悬殊,这场战斗甚至还来不及激烈化,就变成了单方面的血腥屠杀。最后,获得胜利的那个男人,面无表情地甩去了手上的血肉碎块,踩着被鲜血染红的黄金阶梯,缓步进入神殿。
“……黄金像……被放到哪里去了?这些雪特人该不会藏起来了吧?还要送去香格里拉,没多少时间浪费了……”
经过了短暂搜索,他在神殿的一角,发现了那尊由隆?贝多芬亲自铸造的黄金像,才刚伸手要拿,神殿门口就传来一个稚嫩的女童嗓音。
“古老的俗谚中,有一句是:莫从雪特人的碗中抢食物。意思是别与乞丐争食,也就是奉劝人们别赶尽杀绝……年轻人,你看来不像是个笨蛋,怎么也来效此愚行呢?”
《风姿物语》卷五完
第一章 迷声惑药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雪特山雪特神殿
在自由都市的西方边境,被武炼原始森林所包围的山地中,为整个风之大陆所放逐的雪特人,建立了他们的村落与殿堂。
尽管这座毫无艺术概念的黄金殿堂,建得无比俗气,但确实是众多雪特人寄托信仰与希望的地方。只是,这座华丽的神殿,今天却笼罩着一层血光,一群外来的武装士兵,如狼似虎闯进村来,见人就杀,还攻入了雪特人最尊贵的神殿。
数十具雪特人的尸体,无分男女老幼,横乱地躺倒在神殿外的土地上,凄艳的血光,在黄金梁柱上留下痕迹。造成这些杀戮的凶手,并不是仍在村子里杀人放火的士兵,而是已经进入神殿的那个人,一个有着一双漆黑蝠翼的男人。
他在神殿的混乱摆设中搜索,找寻着此行的目标。花了一会儿功夫后,找到了那个金光闪闪的人像,才刚伸手要拿,身后就传来一把稚嫩的女童嗓音。
“古老的俗谚中,有一句是:莫从雪特人的碗中抢食物。意思是别与乞丐争食,也就是奉劝人们别赶尽杀绝……年轻人,你看来不像是个笨蛋,怎么也效此愚行呢?”
能够在自己警戒下,无声无息地出现,这肯定是当世的绝顶高手,再加上那个童稚的女音,他已经知道来人的身分。
“梅琳老师,能够在此谒见您,真是我的荣幸。”
似乎是笃定对方没必要出手偷袭,他毫不提防地转过身来,对着神殿门口的那个娇小人影,深深地行礼致意。从双方的体型与外表年纪来看,这个行礼显得很怪异,可是两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年轻人的礼貌倒是不错,可是,你堂堂一表人才,为什么要假扮奇雷斯那头东西,出来招摇撞骗呢?”
对于这份指责,他极为谦逊地一欠身,行礼说话。
“我并没有要假冒的意思,只不过一旦需要飞行增速,魔体所生出来的魔翼,就是这个外型与颜色,没得挑选。黑色蝠翼不是奇雷斯的专利,至于招摇撞骗……梅琳老师言重了,有些人类爱扮成魔族,有些魔族喜欢扮成人类,这只是个人嗜好而已,说不上诈骗的。”
“哦……”
梅琳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严峻,重新打量着这名一身蓝衫,面目清秀,却带着几分邪气的青年。自从基格鲁招亲一战之后,他可以说是当时所有人中改变最多的一个,刚刚那么低姿态的行礼,表示出来的诚意与敬意,让她有点吃惊,不过现在听他的话语,显然也不是表示单方面的完全顺从。
还有一件事让梅琳很在意,这个年轻人的身上,除了邪气之外,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既陌生,但又好像很熟悉,让梅琳感觉相当古怪。
在梅琳凝望对面的晚辈,微微思索的同时,花天邪也注意到了几件事。神殿外头的杀伐声已经停止,空气中虽然仍有火焰与血腥的味道,但已经淡薄许多,显然自己携来的艾尔铁诺士兵全都停止了动作。
这些原属石家军团的兽兵,当然不可能是悔悟罪业,痛哭着停手,而是被一路过来的梅琳给收拾掉,可是,这么大量的死亡,自己没理由感觉不到,这到底是……
稍微使用天心意识感应,花天邪已明其理。梅琳为了不惊动敌方高手,所以当她以高速身法一路飙射过来时,只是用劲风封死周围接触到的艾尔铁诺士兵,但这并不是只有单纯的封穴,而是在停止他们动作同时,也截断他们的心脉,这样子一来,被封死动作的士兵,会在片刻后死亡,但在梅琳赶到神殿之前,神殿中的敌人却仍会感到士兵们的心跳与生机,不会察觉到外头全军覆没的事实。
“原来如此,不愧是老江湖,我真是受教了。”
想通了这点,花天邪向梅琳一拱手,表示敬意。似乎刻意有别于过去那个狂傲的形象,他现在表现得一如白鹿洞最模范的儒生,不但每个动作都合于君子之道,就连笑容都变成合乎礼仪的微笑。
这样的变化,让梅琳有些困惑,但只要一想起之前他放手大杀雪特人,那种毫不在意人命的态度,就让梅琳有了笃定,不能将他当成好人看待。
“很有儒生的架势,可惜却没有儒者该有的操守,看来陆游不在以后,白鹿洞变成伪君子聚集的巢穴了。”
“被梅琳老师这样评价,那真是晚辈的过失,不过,我必须为这罪名作一点辩解。我很享受杀人的感觉,尤其是感受一盏盏炽热的生命之火,因我而冰冷、熄灭,那种掌握由生到死的变化,这让我觉得无比痛快;但是当面对值得敬重的人,我用礼仪表达我的敬意和尊重,即使有一天我亲手摘下老师的人头,我仍是一样敬重您……杀人的我、行礼的我,每一刻都是真正的我,我是全心全意地在做我的事,无虚无伪,梅琳老师怎能说我是伪君子呢?”
花天邪脸上的微笑仍然温文有礼,但是给人的邪气感觉更重,尤其是当他随着说话,摊开双手,蕴藏在笑意中的锐气更是令梅琳皱眉,感觉到危险的讯息。
“你说得对,我是说错了,你不是伪君子,而是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了……”
当梅琳冷冷地说出这段话,花天邪没有怒意,只是像个最优雅的绅士,在点头示礼时,微笑着说了声“谢谢”。
而目睹这反应的梅琳,则知道不论这年轻后辈如今的修为如何,他都是天位武者中极难对付的一型。不遗恨过去,不执着目前,忠于本心,顺着“真我”而行,这样的人,最符合天位力量的修练原则,也往往都是最强悍的天位武者。
突然,一丝莫名的波动,令两人的天心意识同起涟漪,跟着,被放在凌乱物件中的黄金像,骤然暴射金光。惊人的亮度,刹那间灿如烈***得两人难以正视,接着更化作一道光柱,不损物体地穿透神殿屋顶,射向天空。
在青翠苍郁的原始森林中,一道圣洁的金光由神殿射出,笔直没入云端,璀璨的黄金光华,即使是数百里外,仍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这幕奇景,要不是雪特人的村子正处于混乱,他们一定会像过去几天一样,趴跪下来向神迹膜拜顶礼。
炫目耀眼的金芒,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消失,神殿中的两个人则是早就回复了视力,凝望着黄金像的光芒消失,各自想到了一些东西。
梅琳道:“我本来有点好奇,为什么你们会知道这里有黄金像,因为源五郎那小子和我保证说,当初在阿朗巴特山,只有他一个人看见雪特人把黄金像捡走,绝对没有其他人知道。现在,我倒是懂了……”
石崇已经接管了千叶家在风之大陆上的情报系统,假如雪特山这边连续几天都像这样子发出参天光柱,他会收不到消息才有鬼。只要稍稍分析,以多尔衮的眼光与知识,自然知道那金光代表什么,也就难怪花天邪会出现在这里。
“梅琳老师料事如神呢!不过我刚刚倒是解了另一个疑惑。本来我方在估算人力的时候,没有把您计算在内的,而是预期会遇到贵方新任黑魔导研究所的那位女巫,因为照理说,您应该忙着泄散天地元气,不会有时间出现在这里,想不到……”
花天邪的眼光看了看黄金像,再看看神殿之外的天色。与包着金箔的檐角相比,蔚蓝天色犹如海洋般澄澈,但花天邪却猜想千里之外,自由都市另一端的天色,肯定是紊乱不堪,因为根据自己所得的资料,这几尊黄金像能够反应天地元气的波动。
换句话说,定然是这块大陆上的某处,天地元气剧烈流动,这才令黄金像起了反应,产生共鸣。而目前风之大陆上,最有可能令天地元气剧烈波动的源头,撇除香格里拉不谈,那就是耶路撒冷了。
“公瑾元帅做了什么?好像给老师您添了不少麻烦啊!真是伤脑筋,虽然大家是同僚,不过有时候他的一些动作,也是违反我方利益的……”
花天邪的推测是,身在耶路撒冷的公瑾定然做了某些事,令本来尚算超然于两边斗争之外的魔导公会改变立场,放弃调整天地元气的工作,抽派出人手来。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以苍月草为首,斜斜贯串自由都市的三处魔法阵,近日来都感到天地风云变色,本就处于混乱状态的天地元气,经过这些时日的疏导,不见平复,反而奔动得更加剧烈,相互冲击,令辛苦支撑法阵的一众魔导师精疲力尽,不知何时才能解脱。
这种情形的出现,一点都不合理,小草很快就找到了缘由。有一股力量自耶路撒冷地下发出,不住影响着天地元气,只要这股力量不停止运作,天地元气的混乱情形根本不会平复,只会渐趋恶化。
从三个魔法阵所在的位置开始,由于持续吸纳了过多的天地元气,地震已经开始出现,天色也变成诡异的紫红色,浮云如血,空气中则尽是呛人的硫磺味;而小草所在的主阵情形最糟,无分白天黑夜,天幕永如墨色,不见阳光,浓浓的黑雾将整个魔法阵吞噬,从外头根本看不进去,周围温度更是降到了冰点以下。
天地异变是由能量的激烈变化所引起,情形会恶化到如此地步,直接承受着这股能量的众多魔法师,身上压力可想而知。三天前,梅琳与风华分别与小草断去了联系,不管使用怎样的心语通讯,都无法连络上小草。
梅琳外表镇定如恒,心里却着实紧张。她相信这个女儿般的弟子有能力自保,可是如果还要兼顾到其余跟随她的部下,那就吃力得很,这孩子从来就学不会壮士断腕,牺牲属下来延续自身的手段,否则在基格鲁就不会演变成那样,要是她这次仍是执着于守护所有人平安,那情形将会非常危险。
(现在的年轻孩子怎么都是这样?天魄也好,魔魂出窍也好,都是在本身的优点外,另有致命缺点,这种应该是紧急时候的救命技巧,不是给他们一天到晚用来耍帅的啊……)
又是气恼,又是担心,梅琳也没法继续坐镇魔法阵,恰好源五郎又传讯过来,请她代为调派人力,梅琳便亲身前来雪特山,夺取黄金像。
“周公瑾那个铁面小子,脑子里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我有时候觉得,比起魔族,这小子好像更想毁灭世界……”
梅琳两手一摊,有些苦笑似的叹气道:“反正天地元气怎么疏导都平缓不下来,这份工作不干也罢,大家一拍两散,我还是早点出来,先把这边的状况解决再说,好了,把黄金像交给我吧!”
“是,就照老师您的意思。”
花天邪一扬手,无形的吸力便将黄金像吸来,不待黄金像入掌,平平地一送,黄金像就如同被一根无形丝线牵引般,平缓地飞向梅琳,到了她的掌心。
“呃……”
说不讶异,那一定是假的,梅琳固然认为花天邪不会誓死反抗,但他居然顺从到这种地步,这还真是令人傻眼。况且,微一运功查探,她便心里有数,这尊黄金像上头既没有暗劲,也没有毒物,花天邪的确是很老实地把黄金像交给自己。
“如果梅琳老师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吩咐,晚辈就此告辞了。”花天邪一揖到地,之后就转身离开。
“……等等,你这小子就这样放弃了吗?以你以往的作风,好像不会这么容易退缩啊!”
以现在的情势,这句话实在问得很奇怪,但梅琳却无法不在意一件事,那就是花天邪眉宇间那股难言的熟悉气质,一直让她觉得心里很不平静,尤其是当他要转身的瞬间,自己心头竟泛起黯然神伤的感觉,这可是两千年来少有的奇事,不能就这么搁着不理。
“以我和梅琳老师的实力差距,这样做不是很合理的事吗?我对自己的武功有自信,但却自认远非老师您的对手,与其被打个半死,再双手奉上黄金像,为什么不直接跳掉那个难堪的过程?而且……”
花天邪转过身,面上笑意仍是那样温雅,但那似曾相识的表情,却让梅琳脑里突然出现了一张面孔,一个曾经熟悉、却已不在人世的故人。
“……我与某个人不同,不会为了一件不该执着的事,虚耗自己的岁月,如果是该放弃的时候,我会懂得放弃的。”
过去,花天邪曾深深慕恋着雷因斯的莉雅公主,执着地坚持这份感情,这段话由他口中说出,听来实在很讽刺,不过梅琳在意的却不是这个,她身躯剧震,为着自己想到的东西而颤栗。
“你……天草他……”
“中都皇城一战,天草莳贞决定自灭之前,他将一生的经验转传到我脑中,也就是说……”
花天邪微笑着敲敲自己的脑袋,道:“在这里,有着他的全部记忆与经验,在某个程度上来说,天草莳贞把他的灵魂寄托给我了,唉,这也可以说是多了一世的轮回吧!”
梅琳怔怔地看着花天邪,想要说话,但却又找不到适合的话来说。她知道之前一直从花天邪身上感受到的气质是什么了,从来没有哪一刻,她觉得对人怀有如此深重的负疚,可是,即使想要表示些什么,能够接受自己致意的人,也已经不在世上,留在自己眼前的,只是一个神似而非的虚体。
“其实我是觉得满困扰的,即使是再厚重的大礼,这样子强塞过来,完全不顾我个人的意愿,那家伙两千年来尽是过着糊里糊涂的日子,我为了不变成路痴,花了不少力气去适应那些经验呢!可是,既然继承了他的记忆,我想我该为他做点事……”
花天邪敲敲脑袋,喃喃道:“那个优柔寡断的笨拙家伙,并没有留下遗言,也没有要我为他转达什么,或许他是不希望为仍然在世的人造成什么困扰吧,不过,如果把他的心情整理,我想他要说的话只有这一句……”
自从九州大战结束后,梅琳还是首次有这种眼眶湿热的感觉,而在这瞬间,听到耳里的声音,与记忆中的语音重叠;背对着一片闪闪金光,向自己弯腰鞠躬的年轻人,无疑就是两千多年前,穿着崭新的魔族军服,以不安却又兴奋的表情,向自己行礼报告的那个文秀青年。
“谢谢您,公主殿下,能够有幸侍奉于您,一生无悔……往后不能再守护您了,请原谅……”
仿佛看到那个熟悉的故人,以他一贯的笨拙表情,很抱歉似的微笑着,在深深一鞠躬后,缓缓在空气中消失,当梅琳稍稍能镇定下来,周围只剩一片宁静,偶尔有几声鸟鸣从远方传来,神殿内除了她便再无一人。
“笨蛋,这个傻瓜……到死都还是这么……”
童稚可爱的嗓音,轻轻地哽咽着,一滴又一滴的晶莹泪珠,滴落在黄金像上,看来就像是神明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