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千虫百击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香格里拉勇者的墓穴
在香格里拉地底的黑暗洞穴,目前被排斥在两大阵营之外,身分相当尴尬的爱菱,正埋头工作,修复因为战斗而破损的机械铠甲。
靠着兰斯洛、源五郎的先后救治,爱菱的伤势已经愈合大半,只是用力过大时,体内仍然隐隐作痛,显示受到过大冲击的腑脏,仍有回复咒文所不能医治的伤害,所以没工作个几下,汗流浃背的少女,就承受不住疲惫的袭击,扔下手中的焊枪,摘下护眼罩,躺在石壁上喘气。
“啊啊啊……如果是在太研院就好了,这里的材料根本不足,修起来很麻烦啊!”
“吵死人了,材料不够,你可以去偷去抢啊!你师兄不是在这里吗?你材料不够,就去从那边弄啊!”
石壁的另一侧,传来了雪特人的聒噪声音,本来爱菱与有雪是藉着敲击石壁的暗码来联络,不过,这样的联络方式进行几天后,爱菱就不辱当代第一发明家的称号,用身上零件拼装了一部机械,贴放在石壁上,搜集、过滤、强化所收到的声波,这样子当有雪背靠在石壁的另一侧,高声说话时,这个机械就能把声音传透过来。
这堵石壁本身也有奇异的能量在运作,根据有雪的说法,他站在另一边,却可以清楚听见这一边的声音,只是无法开启石门而已。爱菱藉此与有雪保持联络,但却也有些担心,因为虽然每次联络,雪特人都是一副嘻笑怒骂的语气,但她还是听得出来,声音里头的疲惫与沉重,与日俱增。
门的另一侧,照理说就是“勇者的墓穴”试炼洞窟,是远古时代英雄、武者为了打倒敌人,求得强大力量,磨练自身技艺的所在,机关重重,还有一堆凶猛巨兽,即使是兰斯洛师兄、源五郎先生进去,恐怕都倍受考验,他一个完全没有自卫之力的雪特人,要怎么在那里头求生?
想着这些问题,爱菱问出口的却是另一件事。
“有雪先生,假如……真的是石崇他们帮你开门,那……你就要把通天炮交给他们吗?”
之前爱菱已经负责同时发信给敌我双方,只要谁在十二月三号那天,能够打开这座石门,放出被困在其中的有雪,他所发现的通天炮装置,便会交给那人。可是,说是这么说,爱菱却不太相信有雪真的会这样做,也担心起假如他真的这样做,自己该怎么办?
“有什么不可以?石崇那大奸狗不是好人,源五郎那人妖一肚子坏水,也不是好东西,他们可以无耻,那我就无情无义,这有什么不对?”
“可……可是,就算真是这样,通天炮的存在,会对风之大陆上的生命造成威胁,身为一个科学家,我有责任阻止坏人利用太古魔道胡作非为,我、我不可以眼睁睁地看到它落在坏人手上。”
爱菱站起身来,一番话说得非常认真,俏美的小脸上,尽是不可亵du的光辉表情,尽管过去遭逢许多次的考验,但少女在科学家的应有操守上,依然是怀抱着理想,绝不让那些太古魔道的败类,滥用本应造福其他生命的技术。
“哦?那你就可以眼睁睁地看我被困死在门里头吗?一个有责任、有良心的科学家,可以见死不救?这就是你的正义?”
“那……那是……我……哎呀!雪特人先生,你别每次都说这种狡猾的话嘛!”
本来义正词严的爱菱,被有雪这样一讽刺,整个表情就垮了下来,支支吾吾地说不上话,最后只能跺脚嗔叫。
爱菱确实是非常坚持自己的操守与正义,因为她自小便觉得,掌握了太古魔道技术的人,有能力影响风之大陆上各种族的祸福存亡,所以一定要有很正确的道德与坚持,然而见死不救,这种事却又是身而为人不该有的罪行,当两种“正义”互相冲突,她直线条而热血的脑筋,就乱得一塌糊涂,不知该如何是好,也因此一直被看穿她单纯个性的有雪抓到把柄,半胁迫半诱导地一起共同行动。
“好啦,你不用担心,一切的计划我不是都已经告诉你了吗?你只要配合著去做,他们进入地宫以后的事,就是我的事了。我用雪特人的名誉向你保证,这件事情之后,你的兰斯洛师兄绝对不会怪罪你的。”
“你……你要说话算话喔!”
到最后,爱菱只能很不安地点头,相信雪特人的话。大师兄兰斯洛是个很有正义感的男子汉,又是己方众人的领袖,如果他不会怪罪自己,那……自己应该没有变成“背叛者”吧!
体力虚弱的爱菱,需要休息,沉沉睡去,但她却一直忽视掉一个很奇怪的问题,那就是最近进出洞窟,她都没有再遇到半只奇形巨兽的攻击,本来守卫着这座洞窟的诡异生物,自从有雪进入地宫后,就一日少过一日,这两天更是连一只都看不到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正显示于石壁的另一侧,同样躺靠在石壁上,松懈着一身疲惫的雪特人身上。
假如爱菱能够透视石壁,看到这一端的景象,一定会对此大吃一惊,因为刚才一直捉弄、嘲讽她,轻松耍弄她诚恳心情的雪特人,浑身都是带血的伤口,有些已经干涸,有些却仍泊泊流着黑红色的热血,以一种几乎无法再睁开眼睛的疲倦表情,死死地躺靠在石壁上。
(妈、妈的……老子一定是这世上最辛苦的雪特人了……)
连喘气都没有力气,尤其是一点细微动作,牵动身上伤口,更是痛得几乎要流出泪来。打从进入这座地宫后,就一直在生死关头徘徊,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好几次都差点完蛋,尤其是那次被巨大蟑螂扑倒,在背脊、小腹上留下深深血痕,险些就要肚破肠流,如果不是因为卷轴及时发挥威力,瞬间移动,没有被腐蚀酸液喷中,就要当场死在那里了。
“混、混帐……平常都可以插科打诨过去的,这些怪生物,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听不懂老子的笑话……”
过去遇到强敌,不管是石崇还是多尔衮,只要对方有理智、懂思考,那就能以言语动作来挑拨,又或者是没尊严地扮小丑混过关,但地宫中的这些巨兽,不管对它们说什么东西都没用,机巧智慧根本派不上用场,只能以最真实的力量来闯过一次次生死险关,对雪特人来说,这确实是前所未有的严苛环境。
“咳……咳……哇!”
冰凉又潮湿的空气,被吸进已穿孔而出现血沫的肺里,又是造成一阵剧烈咳嗽,咳了几声后,血液就从口鼻中大股倒呛出来,呼吸困难,脑里痛得几乎要晕去。
幸好,等待多时的黄金色光芒,从紧握在手里的卷轴骤然绽放。鲜血早已把卷轴外围的绢布染成一片红黑印渍,但璀璨的黄金光芒,却明曜过天上的千个太阳,温暖地从手里迸放,渐渐延伸,把雪特人整个身体都笼罩在内,一点一点地痊愈各处伤患。
“真是彼其娘之,医好人有什么用,也不会把我直接转移出去,这样子医治人,医了又伤,那根本是折磨人嘛!”
随着伤势渐愈,有雪慢慢回复元气,但心里却是又恼又恨。这是每个使用回复咒文的术者,共同的苦恼心声,回复咒文可以加快痊愈速度,让肉体尽早康复,这点是事实没错,但痊愈之后,却是为了能立刻上战场,然后立刻又受伤倒下,那么催愈不但不是好事,反而是更增添人们的苦痛了。
有雪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但却是别无选择,因为如果抛弃掉手里的卷轴,身上的伤势即刻就会致命,而如果要保命,就只能继续这个受伤、催愈、受伤的无限回圈。
这座地宫自古以来就被称为“勇者的墓穴”。远古时代,葬身于其中的武者、剑士、魔导师,不计其数,其中甚至不乏天位武者。这些高手尚且不免死于非命,有雪这么一个仅堪缚鸡之力的九流角色,能在地宫中存活至今,就是靠着他人称“雪特不死身”的本事。
在暹罗城混战的时候,因为有源五郎不断施展回复咒文,催愈肉体,所以有雪得到了这个外号。今次源五郎不在身边,启动催愈效果的,是他手中的保命卷轴,然而,这卷轴所做到的效果,却并非如斯简单。
自从进入地宫后,有雪就发现了一道阶梯,每百阶会抵达一层辽阔的地室,在地室某处则会有通往下一层的阶梯入口;百阶之下又百阶,究竟有多少层地室,有雪根本无法估计。而数不清的怪兽,就从入口处开始出现、袭击,逼得有雪只有一再顺阶而下,在这些怪物追来之前,争取短暂的喘息空间。
怪物追来的速度越来越快,但每次只要能拖延到一定时间,这管卷轴就会启动,把有雪给转移位置,直接退出地宫,回到那堵被封死的石壁,发动回复功能,开始替他疗伤镇痛。
如果不是因为有这管卷轴,一百、一千个雪特人也早就没命了。过去进入地宫的英雄豪杰,想必没有如此好运,所以才在不能休息的连续攻击下丧命,令这座地宫在吸汲无数鲜血后,得到“勇者墓穴”之名。
在这种时候,有雪确实会想念兰斯洛的存在,因为如果兰斯洛在这里,以他事事争着当先的个性,肯定会担受大部分的攻击,绝不会让自己落得如此境地,至少,不用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自从进入这座地宫以来,自己只能短暂休息,根本没机会阖眼睡觉。
“妈的……来得这么快……存心不让人休息了。”
疗伤的程序还没有完,已经在这里经历过数十次生死追逐的有雪,一反雪特人的迟钝,敏锐察觉到周遭大气流动有异,抓着卷轴,拔足就跑。
才跑出十多步,大量的虫虫爬行声,伴著令人不快的黏腻湿气,就从后面快速靠近。有雪的五短身材,当然不是短跑健将的料,可是,只要在脚踝与鞋底绑上梅琳送的“神行符”,倒也不至于在速度上吃亏,一下子就甩开后面追来的虫类,踏上地宫的石阶,沿着阶梯跑下去。
卷轴上的金光仍在闪动,发挥治愈效果,有雪肯定这道金光里头,除了治愈之外,还有别的效用。地底无日月,但自己进入地宫至今,应该已有数天了,这数天之间未曾阖眼歇息,却没有困意,每次疗伤完毕,就觉得精神奕奕,这岂是正常状态?
没有睡意,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可是,肉体没有疲劳,并不代表精神就没有疲惫。连续几天都维持精神清醒,不停地做事,有雪觉得自己的理智就快要崩溃了。
有一件事,有雪并不知道,那就是他已经创下有史以来,单人进入“勇者墓穴”地宫的最久生存纪录,不过即使知道这点,对他的精神也没有任何帮助。他现在唯一所希望的事,就是早点从这令人发狂的亢奋状态中解脱,离开这时时刻刻生死一瞬、紧绷神经的地狱。
(老天真是不公平,难得有一个想要力争上游的雪特人,却对他这么残忍,我难得想要励志耶……)
一开始还没尝到厉害之前,有雪确实想过,落得这处境也不失为一个机会,假如这座地宫是用做试炼之用,自己大可以在这里头锻炼,要是真能练成什么本事,也可以出去逞能,至少证明自己并不是个只能扮小丑的雪特废物。
无奈现实严苛得多,假如这座地宫真有那么好应付,那么它就不是“勇者的墓穴”,而是某出三流戏剧了。数日里头不知多少次的生死挣扎,早就把雪特人的理性摧残殆尽,刚刚冒出头的雄心壮志,此刻全变成了对生存的最后努力。
(干脆,我就直接不要动,让那些臭虫涌上来,把我给……)
在精神压力的缝隙中,这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让本来意识恍惚的有雪动作微微一顿,这时,一样高速飞行的东西,以些微之差,从他鼻端飞擦过去,扑振起来的风压,甚至令眼睛刺痛。
“波”的一声,那样东西撞在旁边的石壁上,原来是一只瓢虫大小的古怪虫类,自杀式地高速乱飞,一下子撞个稀巴烂,可是,石壁却被它撞出个小洞来。
(什、什么东西,这么会钻?)
有雪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只见石墙上出现一个深刻凹痕,墨绿色的黏液,发着阵阵中人欲呕的腐臭气息,沿着石壁滑下,所经之处,石壁立遭腐蚀,延伸出一道浅浅凹槽。
如果刚刚被这个东西撞到……
“浑、浑帐,这又是什么鬼东西?有了大的还不够,现在还来了个小的,这……这他妈的太过分了。”
之前除了体积庞大的巨兽外,所遭遇的最小生物,也是如同豺狼,现在却出现了这种超小型的生物,防不胜防,也不可能防,令本来就已经艰苦生存的自己,更加没有浑水摸鱼的余地。
“不行,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刚刚还一度放弃生存意念的雪特人,现在呈现着极度惊恐的崩溃状态,惨叫一声,双手抱着头,拔足向前飞奔。
他才一动,身后“嗤嗤嗤嗤”声连响不绝,顷刻间也不知道有多少细小虫类,狂风骤雨般地乱袭而来,全都被高速奔驰的有雪险险甩在身后,击打在石壁上,撞个粉碎后,冒出呛鼻的白烟。
后方的阶梯,传来风雷一般的兽吼声,百余头巨兽从后头鱼贯追来,其中有些是落地无声,但有些却是如狂象急奔,非独声如擂鼓,简直是摇天动地。那些乱飞乱撞的怪虫不分敌我,沾着就伤,没碰到有雪,却全都打在衔尾追来的巨兽身上,登时造成了一场大乱。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才不要死在这里……”
仿佛梦呓似的狂喊着,雪特人瞳孔已经失去了焦距,只是照本能动作拔足狂奔。这些阶梯他本来就已经跑得熟之又熟,纵然失去意识,仍是脚下飞快,全然没有半分窒碍,每一个弯道都轻松转过,顺阶而下,转眼间就跑过了地下十三层。
之前他就是在地下的第十三层,看到了那个机械,古里古怪,像是沉在沼泽里一样,一半沉在坚硬的石质地面之下,一半浮露在外。特殊的奇异造型,与整座地宫格格不入,有雪当时一眼就认出这是什么东西,但是被巨兽群追得发狂的他,连跑过去摸一摸的时间都没有,只能仓皇逃命,在休息时间把这消息告诉爱菱,藉以勒索外头的两大阵营。
脚下急奔如飞,一下子就从十四层直闯到二十五层。这是他目前为止从没立下的新纪录,上一次在二十三层就被蜂涌而至的巨兽扑倒,给弄得浑身是血,险些就给大卸八块,幸好终于拖到了时间,卷轴启动转移效果,这才逃出生天,有命和爱菱说话。
闯到地下二十五层,这是有雪的新纪录,但是较诸这不知有几百几千层的无底地宫,这并不是什么伟大纪录,也不是人类的新纪录,而且,后头的怪兽已经追了上来,那种熟悉的利爪破风声,距离耳后越来越近,即使不用回头,有雪也知道身后那只怪物,是一只有着三个头、六双尖角,似牛非牛、似犬非犬的赤眼异兽,只要稍稍被它尖角带到,立刻就是开膛破肚之祸。
“放屁!放屁!老子上次没有死在你这牛肉干的手上,这次也一定不会的!臭牛!”
激励最后志气的狂吼声,喊得很响亮,但却没什么阻吓效果,锐利尖角所散出的寒气,让整个后腰与脊椎都痛了起来,而眼角余光则瞥到右侧的石壁上,一个像蜘蛛蜜蜂混合体的巨大生物慢慢从中浮现,之前有一次也是遇到这种情形,差点就被两边夹攻,死于非命。
“我不会死,我不会死在这里的……”
已经预见两头巨兽的攻击模式,有雪狂喊一声,把全身力气都集中在腿上,用力一蹬、一跳,整个人在空中一个翻滚,先是撞到上方石壁,痛彻心肺,然后一下子滚了下来。
在这之前,两头笨重的巨兽,狠狠地撞在一起,发出愤怒的咆叫声,用利角、酸液攻击对方,相互嘶咬;摔下来的有雪看准位置,在其中一个硕大的牛头上重重一踏,借力再一跳,整个人就跃到了前方那个黝黑的阶梯入口,落地时重心不稳,一脚踩空,便顺着百阶阶梯滚了下去。
“哎……哎……啊……哎呀!”
跌得鼻青脸肿,头上手上被石阶磨得多处擦伤,就这么到了地下第二十六层,才刚刚挣扎着站起来,突然觉得脚底下踩着的东西有些古怪。
“呃……怎么凹凹凸凸的,不会是有骷髅吧?”
照理说,这里是不可能有骷髅的,各种贪婪而且饥饿的生物,会把尸体的每一个部分啃噬干净,不过当有雪惶恐地往脚下望去,一阵激动造成的晕眩,让他忍不住骂了出来。
“该死!”
过去有雪曾经在太研院见过地雷,此刻脚下的那个东西虽然不是机械,但却令他有踩着地雷的感觉。
一个魔法阵,一个小小的圆形魔法阵,而当这魔法阵开始窜闪着瑰丽的赤红邪芒,有雪才看清楚,这个小小的魔法阵,是一座大魔法阵图的一部份,以长形树状往周围延伸,连墙壁上都有,不知蔓延往何方何处。
在阵阵闪光中,前方隐隐有些兽吼声传过来,体型巨大,有翼有角,但却作着人形;三角形的血红目光中,隐隐见到蕴含某种情绪的眼神,代表等一下要攻击过来的,并不是盲目嘶咬的巨兽,而是具有某种程度思考能力的灵智邪物。
有雪这才想起来,传说中那些试炼洞窟里面,除了各色器械机关,也还有魔法陷阱,从喷火、冰冻、泥沼凹陷,到自动召唤魔界凶兽,千变万化,无所不包,自己之前是只遇到地宫本身的异兽,可是,难道从二十五层开始,这个唯恐杀勇者不死的浑帐地宫加设了魔法陷阱?
在这瞬间,有雪唯一的念头就是往回跑,可是后头又传来了巨兽追来的吼叫声,进退不得,正想要找路逃跑,握在手里的卷轴突然暴亮,黄金光辉闪动。
对于有雪来说,这简直是“得救了”的灯号,可是他也有些疑惑,因为这次金光亮起的时间,比平时来得快,不太寻常。跟着,他就发现卷轴金光闪动的节奏,竟是和脚下魔法阵的邪异红芒相呼应,像是启动着什么东西时,他就狂叫着不妙。
“啊,糟了,脚被黏住了,我……”
逃生无门,有雪惊得魂飞天外,正惨叫出声,脚下的赤红魔法阵骤生异变,慢慢由邪异的红芒,改变成璀璨而温暖的和煦金光,和蔓延至整个辽阔石室的红芒相较,显得格外凸兀。前方正被召唤出来的几头魔物,似乎也觉得金光刺眼,发出了邪恶的咆哮,扑动白骨翅膀,扑击过来。
只是,就在那些魔物攻击过来的前一刻,黄金光芒陡然大盛,被金芒所笼罩的雪特人,一下子就失去了踪影。而失去攻击目标,一下子扑空的几头魔物,被魔法阵的力量遣回,还没落地,整个身体就化为飞灰,在空中飘散殆尽。
※※※
隶属雷因斯阵营的一行人,进入香格里拉的目的,是为了争夺通天炮的控制权,虽然之前被情报的掌握不清给拖慢进度,但随着事情渐渐明朗,一切决定权终于集中在“勇者墓穴”的地宫。
“搞到最后,居然被有雪掌握到最后的发展,这实在是一件很伤脑筋的事,不过……雪特人起码是人畜无害,如果换成是落到奇雷斯的手上,我们的处境就……所以,把这看成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担负起策划众人行动的源五郎,这样慨叹地说着。
“能有一次这么风光的机会,去主导整个风之大陆的命运,老四应该觉得很荣幸吧!不过这种福气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想的,我们就为他祈祷,那些怪物会对他的笑话感兴趣,不把他当食物吞吧!”
并不是嘲讽,源五郎确实担心有雪的情形,可是,再怎么担心也没用,他确实没办法进入那座地宫,至少,在取得另一尊黄金像之前,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启那道石门。
“祸福天定,已经发生的事,再担心也没用,我们做好我们该做的东西,剩下的……就看老四自己的命数了。”
与有雪情谊深厚的几个人,都担心着他的安危,不过和雪特人交情有限的海稼轩却不想这些,反而很在意另一件事,就是目前和雪特人一个阵营的矮人少女。
“那个丫头到底是哪一边的?如果非要动手,她怎么处理?”
海稼轩确实不想和爱菱动手。撇开人情压力不谈,估算双方实力,海稼轩虽然觉得自己稳占上风,但是看多尔衮遇到这丫头,也是闹得狼狈不堪,他当然不愿同样的事也发生在自己身上。
“怎样都不会算是敌人那边。那丫头只是心地太软,看不得我家老四一个人孤单寂寞,所以才偷跑去帮他,真的有事,不会倒戈相向的。”
“是吗?那丫头不是口口声声坚持,要维护太古魔道的正义,绝不让歹人滥用太古魔道吗?如果她的信念真是如此,她应该和我们一起行动啊!”
“信念这种东西,每个人的看法不一样。对周公瑾、陆游来说,是誓死捍卫的东西,因为失去了信念,他们的人生和灵魂就一无所有;可是对小姑娘来说,信念是种可以协调的原则,她还很年轻,还没有因为失去的太多,累积了太多的包袱,必须用信念来捍卫自己的灵魂。”
源五郎微微一笑,反手在海稼轩肩头拍上一记,笑道:“而且,小姑娘不愿意过来,正是因为我们这里有歹人啊!你敢说我们现在所作的,一定就是对的吗?”
一直到现在,众人对于夺得通天炮之后,该如何定夺处理,意见仍然分歧。
妮儿认为应该一夺到手,立刻摧毁,甚至直接以摧毁为目的,但除了她之外,源五郎、海稼轩和泉樱都持相反意见。这么重要的东西,就算己方阵营没有使用的打算,却也是一个相当重要的筹码,如果随便毁掉,日后后悔就来不及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通天炮的制造,是太古魔道技术的颠峰成就,动力装置更是其中菁华,如果交给太研院去分析,改进目前的技术,也一样能造福百姓。”
海稼轩提出的理由,妮儿不怎么信服,然而,这个问题自从文明存在以来,便无时不刻地存在,别说是通天炮这样危险的武器,即使只是普通的切肉刀、取暖的火炬,使用不慎都会酿成灾祸,如果有危险性就不能使用,那么人类只能一直停留在野蛮时代了。
“我知道了啦,到时候我会配合团体活动的。”
妮儿之所以这样提出保证,是因为到时候要去执行任务的,可能只有她独自一个,如果她一意孤行,根本没有人能够阻止她。
“我们这边的人力布置,我和阿海会负责去拖延多尔衮,泉樱小姐专心开演唱会,至于地底下的一切,就交给妮儿小姐了。”
源五郎这样调配着人力。与多尔衮的约战如箭在弦上,他和海稼轩都不得不赴约,好在敌方除了多尔衮,战力上也没什么强手,妮儿可以应付得过来。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很怀疑,牵制多尔衮只有小五就够了吧!需要用到两个人吗?”
源五郎只说要和海稼轩一起去牵制多尔衮,却并没有交代多尔衮约战一事,就妮儿想来,这自然是很奇怪,因为多尔衮虽强,也不至于强到需要让己方虚耗两名主将去应付,这根本是人力上的浪费。
“该不会……你们两个王八蛋是和多尔衮串通好,一起留下来看某样好看的东西吧?”
妮儿的怒气,是因为两个时辰以前,石崇刚刚颁下了一道特别命令。在十二月三号当天,因为香格里拉城内太多庆祝活动,为了预防恐怖份子混入生事,搜查不易,所以当天无论参加哪个庆典活动,无分男女,一律穿着泳装以策安全。
“浑帐透顶了,那个变态东西把女性当成是什么?衣服穿得少就不会藏凶器、不会杀人了吗?”
“可是,又不是只有女孩子穿泳装,他是规定男女都要,所以男人也有穿,你这样说好像有点不公平。而且,香格里拉的市民好像不怎么反对,他们看起来都很高兴啊!”
“那、那是因为这个城市道德沦丧,不知羞耻,总之……你们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被源五郎一说,妮儿整个气得跳了起来,很有气势地叉腰训话,一下子说石崇卑鄙无耻;一下又说海稼轩与源五郎贪淫好色,与多尔衮私下勾结,要结伴偷窥养眼东西;最后把话扯到周公瑾身上,说这个世界都是因为男人无聊的野心,才会变得动荡不安,如果男人全部被消灭,世上只剩女性,那么即使魔族重来,两边的女性也会共同缔造世界和平。
慷慨激昂的理想政见,让源五郎与海稼轩端着茶杯,张大了口,泥塑石像般地呆了良久,直到回过神来,为了守住男性卑微的小小尊严,源五郎尝试提出抗辩。
“如果只有阿海那就算了,他是浪情淫蝶,本来就爱看光溜溜的女人,但我对妮儿小姐的真情,日月可昭,又怎么会放着妮儿小姐不看,去看那些庸脂俗粉呢?”
一个俊朗优雅的美男子,这样情深款款地赞美着,假如是在北门天关时期,妮儿一定会满意地点点头,如往常那样说“你倒也有眼光,这次就放过你吧”,但这次马屁却拍错了位置,妮儿的脸上才刚现喜色,马上就转为怒容。
“浑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奸计吗?你放着光溜溜的女人不看,是因为你想看的是那些男人!变态的东西!”
一拳打上了左眼,在哀嚎声出来之前,又一脚补踢在椅子上,把人踹倒在地,然后才气冲冲地出门。凛冽的气势,连本来想要向源五郎发作的海稼轩,都连忙转过头去,拿起桌上的一本诗集摇头细读,不想被牵扯进去。
“卑鄙无耻!如果那天被我发现你不来帮忙,你就等着被我活活扁到死。”
扔下了这一句,妮儿像一阵风似的冲出门去。海稼轩放下手中诗集,有些同情又有些不解地,看着挣扎起身的源五郎,尤其是他俊美面上的那个黑眼圈。
“以你的修为、武者尊严,怎会每次都搞得……”
“老兄啊,武者尊严没有耐心重要,别小看这个方法,我就是靠它扭转妮儿小姐的恋兄情节,干掉头号情敌的。”
“我不懂。”
“我也不懂,当年你们两个相处,遇到这种情形时,你到底是怎么处理的?”
“婉儿很温柔,绝不会这样诉诸暴力,要是她有什么脾气,我会立刻拂袖而去,给她三天时间冷静,等到她明白自己的问题,再见面时自然会向我认错。”
“呵,好威风、好得意,圣人有云:夫纲不振,何以治国?大丈夫当如是也啊!”
源五郎用力鼓掌,笑了起来,乍看之下似是羡慕,可是却随即反手拍在友人的肩头,笑意不变,语气却是别含机锋。
“那么……我的兄弟啊!你会懂的。不用多久,你会懂的。”
※※※
“唔……头好昏啊,这里是什么鬼地方啊?周围怎么这么黑啊?我是不是下到地狱了……”
一想到地狱两个字,数日来一直在玩着生存游戏的有雪顿时惊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先滚离开现在的位置,然后摆好一个防御体态,再谨慎地打量着四周。
漂亮而流畅的动作,就算是让最严苛的特种部队教练来审核,也找不出破绽,尽管雪特人自己都还没发现,可是,这几天的刻苦求生,确实在他身上出现了改变,深深埋下的种子,如今已开始发芽生长……
能够起身,并不代表已经安全,身后气流的突然异常,有雪警觉到某种生物正急速靠近,而从那“嗡嗡”的闷响,他判断是一群类似蜜蜂的细小生物。
(飞得不是很快,不然我早死了,那一定是有剧毒……)
这个念头在脑里闪电划过,有雪百忙中滚了出去,险险避过及身的一击,但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楚,脑袋更撞在一块地上的石头,疼得眼冒金星。
蜂群第一次攻击失败,如附骨之蛆般再度攻击过来,这次有雪甚至来不及起身,也无暇闪躲,脑里唯一想的,就是拿某个东西丢出去,可是探手腰间的宝囊,仓促间哪里来得拿什么东西?听见蜂群靠近的声音,有雪只能举起左手,反应动作地去挡。
就在他抬手的瞬间,一件难以形容的奇事发生,一股热流不知由体内何处窜出,急速涌到手掌心,跟着就像江河溃堤一样崩轰出去。
下一刻,无比炽烈的火焰在有雪身前出现,由掌心发出,熊熊喷发十数尺的血焰,将整群毒蜂全数吞噬,只听得连串“叽叽”嗡鸣声响,数百只手掌大小的毒蜂全部化为火块,掉落在地上,不住弹动,渐渐化为焦炭。
而目睹这一切的有雪,像是看到最不可思议的魔术,好半晌之后,才喃喃从口中吐出一句话。
“……我……我变成纵火超人了吗……”
第三章 惊慑对战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香格里拉勇者的墓穴
有雪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想破脑子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直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卷轴所记载的各种忍术中,好像确实是有某个部分,详述着各式各样的召唤术,从召唤水火风雷的自然元素,到呼唤魔兽生物,范围极广。
可是,自己之前一直没有修练成功,连召唤雷电都会被雷劈中,似乎不该突然就……
“真是奇怪,奇怪……哎呀!”
有雪叫了一声痛,抱着脚看了起来,刚才边思考边走路,踏着了一只被焚烧的毒蜂残骸,只觉得脚底像是踩在什么锐利金属上头,如果不是及时抽脚,肯定被刺得洞穿血流。
“这些王八羔子的生物,死了都还要害人……”
口中这样说,有雪心下骇然,这群蓝紫色的毒蜂,不但含有剧毒,而且身躯还这般坚硬,但刚才几乎是一沾到自己的火焰,就失去抵抗力地掉落,迅速被焚成焦炭,这样子看来,自己的火焰确实很厉害。
想想实在是很惊讶,有雪突然感觉到一股自信,如果自己有一定程度的武力,能够自卫,而不是单纯只有依靠机智与反应,那么在这座地宫中生存的机会就高多了。
有了自信,接着要做的就是探险,其实也是不得不然,因为如果不继续往前走,那就只能站在这里等死,现在背后没有一堆巨兽在追,而且所在的位置也不像是之前的空间,卷轴的转移功能多半不会启动,自己必须主动寻找出路。
“灯。”
有雪念了一串咒语,然后喊一声,手中的卷轴便发出柔和亮光,徐徐照亮前路,虽然能看到的范围并不是很远,不过却已足够让他慢慢往前走去。
走了片刻,有雪就发现这里果然和之前的空间有所不同,明明已经走了一会儿,但却找不到阶梯所在,无法更下一层,也没法往上一层走去,而且空间的辽阔宽广,更在之前的地层之上。
无比深邃,仿佛置身地心的感觉,确实令有雪感觉到惊惧。照理说,这么深入地层的地方,应该感觉得到地热,让人呼吸维艰,肺部灼烫,但这里似乎被某种力量给守护住,走起来没有丝毫炎热的感觉,虽然清凉,但空气却很干爽,不如之前的潮湿。
这个小小探险,并不是单纯的和平无阻,之间也遇过几次危机与生物袭击,但每次都是有雪一面逃,一面反击,而反击的力量也从一开始的烈火,慢慢变成别的东西。
第三次遇到毒蜂群的时候,是释放出了强烈的电流,在连串爆裂异响声中,将毒蜂群殛成飞灰,有雪还看到几只毒蜂坠落在地面时,身上碧绿电流往外窜射,像激起层层涟漪一样,令周围一尺地面抖荡爆炸。
之间有一次遇到一头像是豹子之类的生物,却不是放电也不是放火,而是激荡起一阵寒风,犹如最凛冽的冰雪,瞬间令得附近温度急降,有雪被冻得猛打哆嗦,最后抬头一看,那头豹子已经被凝冻成一块巨冰,轻轻伸手一敲,整块巨冰迅速遍布着裂痕,最后在清脆的声响中崩解碎裂。
经过几次使用,有雪在惊喜之余,也累积出了一些心得,发现这些异能并不可以随心所欲地乱用,相反地,这些攻击相当地消耗体力,尤其是攻击性越强的元素,火、电,消耗体力最大,在把毒蜂群电得灰飞湮灭之后,有雪软腿地跪倒在地上,好半晌都站不直身子,要是在这种时候受到攻击,那就必死无疑。
“看……看来还得看情形来使用咧!不能每次喷火放电完了,都要找地洞躲啊……”
在第七次的攻击结束后,有雪撑着身体,剧烈地喘息,汗出如浆。尽管身上不痛也不伤,但所承受着的疲惫感觉,却远较之前更为沉重,几乎连脚步都抬不起来了。
仔细想想,这也难怪,之前每次受伤与逃生的时候,卷轴的功能都是在辅助自己回复体力、痊愈伤势上头,所以自己才能支撑,但现在卷轴既然用来攻击,那就是单纯地消耗体力,不可能一面消耗、一面又补充体力,这也就难怪自己身体这么疲惫了。
正当有雪大口喘着气,还想学狗那样吐着舌头来散热时,突然前方泛起了浅浅的淡紫色光芒,距离看来相隔颇远,但对于必须在无边黑暗中摸索的有雪来说,却不啻为最直接的方向指引。
“有光好过没光,前途无量怎都好过前途无亮啊!”
有雪心里其实很焦急,他不知道刚才自己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究竟现在身在何处。地宫外的两帮人马应该已经有所动作,如果没法在三天的期限之前赶回去,即使地宫开启,自己也没办法趁机离开,那就要被一直困在这里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有雪快步朝着紫光闪动处跑去,越是靠近,就觉得那光亮越是强烈。途中,不幸地遭遇了几次战斗,受了一点轻伤,约莫在两个时辰后,走得脚底发痛,两眼发昏的他,终于来到了一座高岩,从这边往下俯视,下头就是紫光闪动的位置。
“这……这个是……”
很难用言语去描述眼前的奇景,有雪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看到了“龙”。
在东方仙术的观念里,大地之下伏藏有龙,是谓“地龙”。龙的存在,操纵大地之气,引导着能量,影响着地表上的一切,生风生水,顺应这股能量,趋吉避凶,这就是风水堪舆之道。
地底下是否真的有龙,这个问题即使拿去问身为龙族族长的泉樱,恐怕她也是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但如果龙是以气脉的形式存在,那无疑就是有雪此刻所看见的东西。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有一道靛青色的洪流,滔滔不绝地奔涌过来,宽数十尺,高数十尺,绵延无尽,不知道延伸到哪里去,远远望去,像是一条辽阔的江河,只不过流动于其中的不是水。
有雪不知道这条“河”里头流动的物质,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在激烈的奔腾中,偶尔有几滴“水流”飞溅上来,还没及身,就化作淡淡的紫青色烟雾,消失在大气当中,但在那几滴“水流”汽化消散的同时,有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个大铁球迎面打中,痛得眼泪直流,蹲到地上去,半句话也说不出口。
很难想像,在那几滴“水流”消散的过程中,随着型态的改变,居然释放出这么强大的能量?要是真的被那些水流泼中,或是在面门上爆开,哪里还有命在?
话虽如此,有雪也不能只是站在这边干等,如果往回走,在那一片黑暗里头,也不知道是否还有出路,而他心中确实有股直觉,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就要从眼前的奔流来着手。
自己目前所立足之处,是一个突出的高岩,本身并没有什么可以给人攀爬下去的地方,如果要接近下头的那条奔流,似乎只有纵身跳下一途。然而,想到刚才面门上的剧痛,有雪哪敢作这种形同赌命的事?
“嗯……直接跳下去,太冒险了吧?还是先作个实验比较稳当。”
左右找不到什么趁手物体,最理想的东西,就是脚边一块拳头大的石块,有雪弯腰拾起,考虑到刚才那股能量气爆的激烈,他甚至不敢直接重手抛出去,只是轻轻地垂放开手,让那块石头笔直坠落,被下方靛青色的滚滚奔流给吞噬。
才一丢下去,有雪就觉得后悔,脑里浮现起以前曾在太研院看过,把一滴清水滴到一杯高浓度酸液中,结果发生大爆炸的惨烈场景。假如下方的洪流真如自己所推测,是高密度能量的具象化,那么自己现在所作的事,与把水滴到强酸里头有何分别?
石头落入洪流的瞬间,倒是没发生什么异常,平静无波地被吞没下去,但周围突然静得可怕,令人不安的异样沉静,让有雪产生一股暴风雨前夕的危机感。
“糟糕!大事不妙了……”
惊觉到不对的有雪,拔腿就跑,但却仍然是慢了一步,下头的滚滚洪流发生了大爆炸,像是刚刚掘通的喷泉,往上疯狂喷发;不知是否是幻觉影响,有雪甚至看见那股洪流幻化变形,成为一头张牙舞爪的狰狞青龙,形象威猛凶恶,一爪闪电朝自己挥来。
凭着神行符的帮助,有雪当时已经跑出了十来尺的距离,但却还是无法从波及范围内逃脱,他适才所立足的巨岩,第一时间被爆发的气流毁灭,强猛风压与气流,一下子把他给吸扯住,倒卷了回去。
依照能量爆发的冲击力与规模,别说是血肉之躯,就算有雪真的练成铜筋铁骨之身,也肯定是粉身碎骨的结局,特别是当引发连锁爆炸,那时将会造成的破坏,简直无法想像。
但有雪虽然没有铜铁之躯,却有一样更为厉害的武器,那就是他的运道实在是不错,由卷轴中适时发出的耀眼金光,让他知道自己又成功地过了一劫。
卷轴中所出现的金光,迅速向外扩张,组成了一个球体光幕,把有雪包覆在其中,结实护住。让他身在黄金光球之中,顺着滚滚奔流,迅速移动。
靠得近了,有雪看得更是清楚,在透明的金色光幕下,构成这条奔流的物质,赫然不是实体,而是某种如烟如雾的靛青色气体,一下子凝聚若水,起伏流动;一下又散化如气,氤氲虚渺。
整道奔流就这么聚合无定,型态不一地朝某个方向流去,有雪则是想不通,到底自己听过的那种地理现象会像这样,忽水忽气,而且还蕴含着如此庞大的能量?最后实在想不出来,只得放弃,但也暗自骇然,假如这东西真是存在于香格里拉的地下,以这道奔流的恐怖规模,前后都看不到边际,那么要是有个什么爆炸,造成的惨烈结果,恐怕会波及大半个自由都市……
“咦?这个是……”
在这奇异的流动之旅中,有雪发现了另一件奇事,就是身下的气体除了凝结成液,有时候还会组成一些奇异的形体,虎、豹、狮、象……各种动物,乃至于昆虫、植物,甚至人类与其他的类人生物,型态变化明灭不定,但每次幻化出生物型态,那些生物并不是死板僵硬,而是渐渐作着动作,挥舞肢体,有雪甚至还可以看见他们的表情、神态,栩栩如生。
“哦,真是了不起,还有这种东西可以看……”
怪事一桩接着一桩,有雪也懒得再去在意些什么。既然着急也没用,那他就索性躺了下来,看着眼前一幕幕影像变幻,放松身心,不久,脑里有一个念头隐约浮现,但认真去想,又想不起是什么,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自从进入这座地宫后,已经很久没有机会这样地好睡,现在把生死存亡的一切顾虑都抛开,这一觉睡得出奇香甜,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被这股奔流带出了多远,熟睡中的有雪突然觉得身体剧烈震荡,整个惊醒过来。
睁开眼睛,外头的情形已经整个不一样了,本来平静的滚滚奔流,变成狂涌的海潮怒涛一般,澎湃地朝前方奔旋;前方的景象也不再是一片黑暗,而是另外出现了两道同等规模的红、蓝色奔流,由左右两个方向,滔滔不绝地涌来。
红、青、蓝,分别来自东西南三方,奔流汇聚于一处,强大的冲击力,形成了一个狂啸中的百里巨大漩涡,疯狂吞噬着附近的一切,三种不同的色彩,在水波中闪闪发光,瑰丽夺目,随着漩涡而快速流转,“水滴”由漩涡中飞溅而出,洒在黑暗虚空,乍明乍灭,最后化作朵朵朦胧的流星暗花,美丽的景象,远远看去仿佛是旋转中的灿丽星河。
虽然明明知道自己该是身在地底,但眼前所看到的景象,却让有雪觉得自己仿佛来到世界的中心,亲眼目睹天地星辰初生的那一刻,这壮阔绝伦的至美景象。
百里之外,在三道滔滔奔流汇聚的中心点,一道规模不逊于三支奔流的白色光柱,旋转着笔直参天,放出的明亮光华灿如白昼,但却不会逼得人难以直视,感觉非常地柔和温暖,甚至觉得脑里昏昏,整个身体软绵绵地极是舒服,眼睛微眯,就这么甜甜地睡倒下去。
(呼……真是舒服,从来没那么好睡过,咦?那个猪头死胖子是谁?好面熟,好像还是个雪特人,他是……)
睡得迷迷糊湖,有雪只觉得自己仿佛漂浮于云端,只是被什么东西给拦阻住,这才无法飘上九天,只是被拦在这里。他觉得不耐烦,想睁眼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拦住自己,却瞥见下头好像有个人体,肥肥胖胖,五短身材,真个是面目可憎的丑陋生物,但模样又依稀有些熟悉,猛地一惊,发现那就是自己的形貌,也就是自己的肉体,而自己现在……
(灵魂出窍了?啊,糟糕……)
这一惊吓,灵魂立即回归体内,有雪猛地翻身坐起,吓出了一身冷汗,知道那个巨大的白色光柱果然神效非凡,会强行拘锁生物的魂魄出体,自己如果不是因为被卷轴的黄金光幕给封住,魂魄没有飘出,恐怕一下子就完蛋了。而这个惊险经历,则让那个一直盘旋于他脑海中的念头,骤然明朗。
(如果说,刚刚看到的那些生物影像,不是幻象,是实际的魂魄,那么这条他妈的青河就是……就是……就是各种生物魂魄的大量聚合体了,那这个地方是……)
假使三条奔流都是无数幽魂的聚合体,那么最终容纳三条奔流的巨大漩涡,岂不就是阴间?这里岂不就是阴曹地府?
这一惊非同小可,想到自己已经到了阴间,有雪什么睡意都飞到九霄云外,唯一的想法,就是尽早设法离开这里,但在那之前,有另一个严重问题,是他马上要面对的。黄金光幕底下的这条靛青色奔流,终点是通往那个狂啸着的大漩涡,如果不想办法脱离开去,那么最后的下场肯定是被大漩涡吸进去,届时,卷轴的神效是否能一再保护自己,实在难说。
(我……我要逃跑……逃跑的方向是……)
想归这样想,但是身在黄金光幕中,连使劲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是找地方跑了。有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漩涡吸扯过去,而越是接近漩涡的引力范围,三道奔流就亦发显出变化,本来寄宿于其中的各种魂体,大量独立呈现。
目光所及,尽是一个又一个的生物,在黑暗虚空中闪动,作出各种动作,似乎想要逃离开去,但没有一个能够成功,在漩涡的吸引牵扯下,先是形影短暂地一顿,跟着就化作流星似的光影,在空中划出最耀眼的光芒后,一一没入漩涡星河之后,消失不见。
在漩涡的吸扯之下,没有一个灵体能够逃脱,当虚空中的流星闪逝越来越密集,最后满空都是点点星光飞逝,有雪也来到奔流的末端,受着那股巨大力量的牵扯,疯狂地开始加速。
逃生无门,如果继续被吸过去,那只会像其余的各个灵体一样,全部被无尽虚空吞噬,不知被送到何处,亦或是根本就被彻底消灭,有雪脑里只剩下一个冒险的念头,但因为风险太高,让他不敢轻易尝试,然而,当一直守护他的黄金光幕,在连番冲击下,渐渐出现了裂痕,极冻冷风吹在雪特人哆嗦的皮肤上,他不得不赌上性命,冒险求生。
“是死是活都是这一注了,面条秘笈,就看你的了。”
从来没人告诉有雪,他手中的这管忍术卷轴,有个叫做《创世纪之书》的伟大名字,所以他仅是用卷轴封面上的字体,来作为使用名称。在一声大喊之后,他手臂一扬,把这个一直守护他性命的圣物给抛扔了出去,直直朝漩涡中心,那个宏伟的白色光柱飞去。
这么冒险的根据,只有一个。自从有雪看到这个漩涡,就心中一动,而漩涡中心的白色光柱,更让他回想到当日在耶路撒冷地下,公瑾开动通天炮之前,汇聚天地元气,形成光柱的样子,假使说,三个不同颜色的洪流,分别代表三种性质不同的强大能量,传输来到这个风之大陆的地理中心,那么枫儿当初的冒险手段,就可以一试。
那时,枫儿曾经使用天丛云剑,去改变、干扰天地元气的运作,自己手中虽然没有天丛云剑,但这管卷轴也是一件神物,冒险一试,说不定也有干扰效用。尽管说这样子干扰下去,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实在无法预估,但若放任情形演变,最后的结果肯定是自己完蛋。
使尽全力将卷轴抛出,从有雪所在的位置到白色光柱,至少相隔了过百里的遥远距离,就算是天位武者,都不见得能够一掷而过,单单凭他的臂力,自然是难上加难,只有将希望寄托在卷轴本身的灵性上,而卷轴也确实回应了他的祈求。
投出去的卷轴,在空中稍稍停顿后,便亮度骤升,像是一个小型太阳般燃发光焰,朝白光巨柱飞射而去,越过周围的万千魂体流星,穿透过漩涡的吸力范围,眨眼间穿越百里遥距,与白光巨柱接触。
“轰!”
刹那间所爆发出来的暴风,席卷四面八方,白光巨柱的亮度与热度,急遽提升到狂暴化的程度,连串的霹雳爆响,震得有雪头痛欲裂,能源爆发所形成的强烈冲击波,在几次撞击后,将黄金光幕彻底粉碎,每一下强风吹过所造成的痛楚,就像是要把身上肌肉一次掀割飞去。
滔滔不绝的三色奔流,突然像是静止一样,整个停顿了下来,巨大的漩涡也消失不见;随着奔流的静止化,本来的漩涡变成了一个平静深潭,虽然无比深邃,但却也清净澄澈,平滑如镜,就连偶尔的涟漪都显得那么平静;三方奔流在注入深潭的那一刻,无数的幽魂被释放出来,一一归回本来面目,浮游在深潭的上方,慢慢朝着白光巨柱靠去。
有雪目睹着这一幕幕景象,讶异得什么都说不出,也没察觉到自己渐渐漂浮起来,似缓实疾地朝白光巨柱飞射过去,等到他终于惊觉白色光华已在眼前,吓了一大跳,但却又看见之前掷出的卷轴,正漂浮在白光的最外围,轻轻地飘动,似乎正在等待自己的到来。
“想不到,在今天这种世界,连一根卷轴都比人有良心。”
这么感叹了一声,有雪稍稍前倾身体,在与卷轴擦身而过时,手臂一伸,就把卷轴重新掌握回来。
就在卷轴与他掌心接触的刹那,数不清的精神讯息,从卷轴那边整个倒流了过来,像是最强烈的电流,让有雪右半身整个麻痹掉,剧烈颤抖,跟着就直接顺着神经脉络,传入他的脑海。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痛楚,超越人类容忍极限的痛,有雪甚至觉得自己的半边身体正在冒烟,嘴角也吐出了白沫,但在这同时,千百万个闪动的影像、画面,在他脑海里如跑马灯似的迅速闪过。
这座地宫,位于风之大陆正中心,不住吸纳着来自四大地窟的能量,经由盘根错节的地脉气道,贯串了整个风之大陆,代表着“地理”;有雪手中的《创世纪之书》,记录了天地创世以来,每一个时光点所发生的画面、声音,代表着“时间”。当纪录“地理”与“时间”的神物终于相触,其所在的这个空间就“活”了过来。
它是无物,亦是所有;既是虚空,又是这个世界过去与未来的任何一点;无数日月轮转、生老病死、缘起缘灭的画面,在无数魂体幽光的浮沉中,飞快掠过于有雪的眼前,在这像是短暂、又像永恒的时间里,他耳边听到了许多的声音,有老有少,但每一句话都像是浮写出文字般的深刻。
奉至仁至慈的真主之名,一切赞颂,全归真主,全世界的主……
照见五蕴皆空,舍利子,色不异空……
惟有听从我的,必安然居住,得享安静,不怕灾祸……
度一切苦厄……三世诸佛……颠倒梦想……
掳掠人的必被掳掠。用刀杀人的、必被刀杀。圣徒的忍耐和信心、就是在此……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夹杂在这众多渐渐模糊的语音中,有一丝细语逐渐清晰起来,有雪发现这管卷轴正在对自己“说话”,告诉自己它的传承、它的历史、它之所以存在的意义,还有这座地宫的秘密。
“勇者墓穴”地宫,位于香格里拉的地下,而香格里拉则是风之大陆的地理中心,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却只有少数人才晓得,“勇者墓穴”地宫会通往一个神秘空间,而这个被称为“归墟”的神秘空间,则是连通四大地窟的气脉。
四大地窟,千万年来吸纳、储存风之大陆上的天地元气,蓄藏于本身的地窟中,但本身仅是一个调节库的作用,当能量多到满溢的程度,就会经由大地气脉,传送到“归墟”。在雷因斯的古籍中解释,“归墟”两字,就代表着“没有底的无尽深墟”,所以此处才是整块风之大陆最终的能量归所。
假如源五郎在此,长年以来旅行大陆各地,对这类学问都有深入研究的他,一定会作这样的解释,但如果深问一层,天地元气进入归墟后,是怎样的一个情形?又或者天地元气本身是怎样的一个运作,是怎样的一种能量,能够成为所有天位武者的力量源头?这点相信源五郎答不出来,而过去风之大陆上无数才智之士,也都无法回答这个无解之题。
而这些问题的答案,现在《创世纪之书》正缓缓地告诉着它的主人,告诉他这个自然系统的运作。
在天地初生的时候,有一股能量、一股元气,这种能量具体成形,就是日月星辰、山川河流,与一切的生命体。当生命体寿元告终,本身随着腐朽消灭化为纯能源,那么就会再度回到自然能量的循环系统中,这些自然能量的总和,就是天地元气。
能量正常循环,生生不息,所以才有日升月落,春去秋来的大自然运作,如果这个运作步骤受到干扰,那么自然界就会出现破坏,甚至是大规模的毁灭。
本来大自然有相当强的清洁能力,去把一些中小规模的破坏遮掩,渐渐回复,但是人类的出现,所带来的战争与杀戮,破坏得太过严重,渐渐令自然的回复支柱有所倾斜,而天位力量的被发现与使用,更是让生态急遽恶化,在九州大战时期,曾有人类为求得到对抗魔族的力量,尝试爆破四大地窟,试图让天地元气的流动更快。
亦是因为如此,两千年前在一个绝世天才的消逝后,创世之神将四大地窟彻底封闭,令天地元气降到了一个无法运用的低点,不让这些喜好斗争的生物,继续把世界弄至一个无可收拾的地步。
但是,纵是众神作了这样的防范,四大地窟仍然在两千年后,被居住于这块大陆上的生物亲手打破,使得风之大陆在阿朗巴特魔震后,急速失去了原有的自然秩序,连场天灾人祸,把这块尚未从九州大战中回复过来的土地,再次弄得一塌糊涂。
在这些“细语”里,夹杂着很多的画面。有雪看见这里原本的模样,蓝、红、青、金四色奔流,分别来自四方,汇聚于中心的巨柱,但在阿朗巴特魔震后,这根白色光柱再不能完全净化四方的能量,渐渐在下方形成水流。
阿朗巴特魔震后,人间界武者的连串恶斗,每一次都牵连甚广,不但破坏了环境,更大肆毁灭着波及到的所有生命,特别是其中一些嗜杀成狂的武者,像奇雷斯、多尔衮,每次战斗都是一场生灵浩劫。生命体的大量死亡、强大能量的冲击影响,迅速加深了对整个自然体系的伤害。
日本之战,则是给这块大地无比沉重的一击。这次的损害更重,狂乱爆发的天地元气,影响着风之大陆东北的整个生态,各种天地巨变的出现,如果没有立即处理,数十以亿万计的死伤,将会在元气洞窟开启的几十天内出现。
兰斯洛与源五郎的紧急决断,将整个日本陆沉至海底,把当时的损伤减到最低,似乎是解决了问题,可是,沉至深海的元气地窟,并没有就此封闭,而是持续地放出天地元气,只不过隔着厚重的海水,影响一时之间并不明显,在海中慢慢地持续发酵。
从源五郎将日本陆沉的那刻起,输往香格里拉地底的四道洪流,就永远地断了一条,这里的深潭也变成激烈漩涡。靠着四大元气地窟的均衡,维持正常运作的能量系统,因此出现了巨大倾斜,日复一日地恶性循环,已经快要到崩溃的边缘了。
当这里的系统宣告崩溃,位于其上的风之大陆,也将面临一场浩劫巨变,这些事是那么地重要,但是这块大地上的人们,却毫不知情,也毫不关心,仍在为着各自的霸权而争战,没有人听到这块即将崩毁的土地,无声地发出悲鸣。
在“时空”、“大地”的无数座标轴中漂流,《创世纪之书》把它主人的意识,带往未来,让他看见由此刻开始,即将在风之大陆上出现的各种灾变。就有雪个人的经验来看,那些不是什么很新鲜的画面,毕竟跟着兰斯洛等人混了那么久,见了那么多大场面,什么岩浆、暴雷、狂风、洪水……早就看得很麻木,并没有什么感觉。
可是,近距离看着一个接着一个的生命,在原本的幸福中,骤然面临生离死别,他们惊惶的呼声,悲痛欲绝的神情,还有最后那仿佛是黑暗深渊般的绝望心情,都深深传进有雪的心底,触动他的情绪。
好几次,当看见肢体不全的伤者,目光渐渐由空洞转至呆滞,在身体渐趋冰冷僵硬的同时,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把手伸向天空,想试着抓住些什么,或是生死不明的亲人,又或是对生命的难以割舍,有雪都想伸出手去,给他们一点慰藉,特别是某次看到一个已经在岩浆中半熟的小男孩,尝试抓回正被火焰吞噬冒烟的一个绒布熊偶,有雪忍不住想把那熊偶推过去,但才一动念,就被卷轴继续带往下一个时光轴。
有雪不会忘记那一幕景象,不会忘记那个小男孩在彻底被岩浆吞没之前,眼神中那股依恋与不舍;更不会忘记,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天上有几道黑影,像是最敏捷的昆虫般火速闪动,尽管听不见声音,但从身形上辨认,那是奇雷斯、多尔衮,还有两个看不清的面孔,却肯定不是人类的武者。
即使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世界已经化为末日绝境,他们仍然在战……
时间继续流动,十天,一百天,一年,一百年……当所有的暴雷、岩浆、海啸、地震都归于平寂,有雪静静地站在大地上,环顾着一望无际的四周,不知道自己所站立的地方,究竟是陆地还是海洋,因为所能够看到的一切,都已经被厚厚的大雪给覆盖。
天上不见日光,也不见明月星辰,只有无尽的黑暗,深深地朝四方延伸出去,除了墨黑之外,唯一的色彩,就是不住飘落下来的白雪,触手生寒。但白色却并非雪花的唯一颜色,有三成的雪花,从飘落的那刻起,就是以黑乌乌的颜色降下。
雪特人有些错愕,可是往旁边望去,看见缓缓飘移的肮脏浮冰,他多少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某些伴随着毁灭而来的污染,在自然系统崩溃之后,把这个世界彻底改变,所以,自己再没法在这里找到任何生命体,所余下的东西,就是无止境的寂寞、孤独,还有冰点以下的寒意。
像之前看到的许多人一样,有雪向天空伸出了手,任飘落下来的黑雪,在手掌心增添了冰冷,迅速地化成一滩污水,令掌心阵阵刺痛。
有雪呆了一下,意识开始有些模糊,当他再次回复清醒,却发现刚才的那些末日景象已经消失,自己身在那个白光巨柱的中心,皮肤上感觉到的温度,既不热,也不冷,而下方一度被时空变幻所影响消失的大漩涡,又再次开始转动。
时光轴回到了现代,卷轴已经把它的故事说完了,剩下来的只是一个未解的问题,无声地问着它的持有人。
……已经知道这一切的你,打算做些什么?
第四章 骇人奸计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自由都市香格里拉
雷因斯左大丞相在香格里拉地底的奇遇,地表上的人们没有一个想得到,而他所知道的秘密,目前更是不为人们所知,尽管这秘密所代表的严重意义,可能在不久之后,令风之大陆再起一番风云变化,但至少在此时,人们注意的焦点只是一天半以后,那场说来不甚光彩的零件争夺战。
相较于这场争夺战的攻防意义,连正在艾尔铁诺境内发生的两国交锋,都显得光芒黯淡,不管是雷因斯亦或是石崇阵营,双方都只把地底下的秘密当成头号目标,浑不在意朝中都推进的雷因斯军、严阵以待的艾尔铁诺军,正面交锋时,究竟谁略胜一筹。
或许还有一场战争被人们忽略掉了。单纯就战争意义上来说,这场战争可能比同时期发生的一切争斗更为重要,战场的位置,是风之大陆西北第一大港都海牙,目前正遭到十万海贼大军侵入,烧杀劫掠,而原本负责防卫此地的第二集团军,还在赶回家乡的急行军当中,预估在两天后会正式与敌军接触,届时会爆发的战争规模有多大?持续多久?这些事情完全没有人能预料。
乍看之下,各种不同的纷扰斗争,犹如一个又一个的火头,在风之大陆各处不住点燃冒出,吸引着人们的目光,令他们一时间注意不到潜藏于地下的火苗,包括香格里拉,还有……耶路撒冷。
即使全部的守军已经撤离,各大势力仍然不会忘记,堪称“最危险的人类”的那个男人,目前正隐藏在耶路撒冷的地下,不知道在进行些什么东西,尽管各方势力都尝试派出间谍,去探查耶路撒冷地下的情形,但所能得到的,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
自从公瑾闭关不出以后,各大势力所派出的间谍,迄今无一生还。说得正确一点,只要尝试由地面的破裂缝口进入,意图探测地底下实际状态的工作人员,在下去之后,就不曾再上来过,而魔导师的遥距探测,则显示底下完全没有人类的生命迹象。
要杀这些人,不可能是由公瑾亲自出手,照这个想法来推测,那就是公瑾启动了某些防护装置,让某些不明型态的“守卫”,在地下警戒。事实上,如果说地底下是太古魔道的大型遗迹,掌握其控制中心的公瑾,要放出一些机械生物来戒备,根本就轻而易举,而与他有过战斗经验的雷因斯一行人,一听就知道,那肯定是之前令泉樱等人甚为困扰的“苍巾力士”。
人人都知道,耶路撒冷地下的情形非常重要,但同时期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就连自由都市的沿海地带,最近都开始发生天变,各大势力自顾不暇,也就没有余力去在意耶路撒冷的情形了。
尽管如此,耶路撒冷地底的太古魔道设备,仍在持续着运转。在巨大遗迹的核心地堑部分,数百颗以星为名的球体房室之下,控制着整座遗迹的主“星”内,某个平板的电子语音,正缓缓地说着报告。
“第九千四百七十二次模拟战结束,较预定时间多出三分零九秒,差误在0·03%之内,炼狱道第三程式圆功。警告,基于使用者肉体状况考量,极度不建议开启第四程式。”
声音说到这里,就突然中断,因为已经明白系统要说些什么的操作者,不需要再听这些浪费他时间的东西。
一道舱门迅速地打开,先是足以让活人瞬间冻成冰尸的寒气喷冒出来,与常温空气接触,化作阵阵浓密的白雾,遮蔽了整个空间,跟着,白雾中出现了一个纤瘦却不失力量的精壮躯体,随着他在这四十八时辰内的首次呼吸,周围的白雾缓缓地被驱散开来。
当公瑾睁开双眼,实际看到的东西,除了一片雾蒙蒙的白色景象外,就是衣衫上的大片血渍,正在快速消失。皮肤上僵硬的触感,告诉他这座机械正以某种技术,像先前数千次的治疗一样,迅速为自己止住出血,并且治好一些外表的皮肉伤。
这个技术到底是靠着什么原理在运作的,公瑾一点都不明白,但对他来说,只要这个机械可以持续运作,那就足够了。单从技术层面来说,自己身后的这个舱房,应该比传闻中白字世家的模拟系统更为先进,因为那个系统完全是用脑波模拟,但自己这些天来使用的舱房,除了脑波虚拟,还有更进一步的强化。
当炼狱道的程式开启,舱房内会形成拟真空间,藉由强大能量的推动,制造出敌人的形体,进行实战修练。尽管这个虚拟出来的敌人,与实际仍有些许误差,但公瑾却深信这样的实战,远比单纯的脑波虚拟作战更有效果,也更能助己调整状况。
由于程式开动时,周围会形成能量力场,尽管里头正爆发着强天位战,冲击威力却被阻截大半,再加上此处深埋地底,地面上除非是拿精密仪器扫描测量,否则半点摇晃都感觉不出来。毕竟,本来这里在设计上的原意,就是希望能够长期躲藏、苦修,等到力量有所突破,再行出关作战,假如在练功阶段就被敌人发现,那躲藏就没有意义了。
可是,这样子的实战方式,对肉体的负担也远较单纯脑波模拟为重,尤其是在实际受伤的时候,负担更是严苛。但公瑾已经在与王五的对战中得到领悟,明白当自己将神经逼成了一条钢索般的细线时,整个心神将会前所未有地集中,犹如一把尖细而锋利的小刀,在那时进行修练,所得的成果,几乎是飞跃式的自我提升。
这样的自我锻炼,风险自是极高,很有可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否则程式也不必以“炼狱之道”来命名,但公瑾却坚持认为,如果自己承受不了这样的训练,那就更不可能面对外头的那些强敌,与其耻辱地败死在敌人手上,不如就死在这里算了。
如此强硬的坚持,加上另一个特殊理由,公瑾几乎每次模拟战都是全力以赴,甚至是舍生忘死地奋战至今。
“可惜……如果不是因为王五给我的创伤,这次修练可以坚持更久一点的……”
不得不提早出关,这对公瑾来说是个遗憾,但他自己也知道,即使强撑下去,完成一万次实战,自己也不可能突破到炼狱道的第四程式。目前的修练,已是自己肉体所能负荷的最大范围了。
当冰冷的白雾逐渐散去,公瑾已再次盘膝坐在指挥室的中心,数十个漂浮的电子光幕,迅速地跑出种种数据,告诉公瑾地面上各方向的动态,其中各大都市的天地元气变化,最令公瑾注意,也让他察觉到有某些不寻常的事,正在香格里拉的地底发生。
“这数字……雷因斯人已经撑不住了吗?三个魔法阵结界已经将近崩溃,可是,如果魔导公会这么早就撤守,单单凭这座金鳌岛废墟的力量,是不足以完成大计的。”
没有人可以商量,公瑾只能这么自言自语地思考,目光则是紧盯着右上角的一个电子萤幕,里头显示着的讯息与画面,是风之大陆东北方,雷因斯·蒂伦的外海,也是公瑾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萤幕的右下角,正跑着一行迅速倒数的数字,显示出系统将在多久之后正式运转,目前积蓄的天地元气,是否足以支撑系统运作等等。这座金鳌岛遗迹上的所有器械,都是以天地元气为能量,藉以维持运作的。
过去公瑾也曾经在典籍里头读过,香格里拉与耶路撒冷的地底,分别埋藏着能够影响天地元气的重要装置,只不过香格里拉的地宫,是诸神所遗下的设施;耶路撒冷的遗迹,是太古魔道技术所留下的成果。
看看通天炮的超精密设计,还有这个名为“金鳌岛”的都市遗迹,不难想像当年的繁荣景象,利用天地元气作为一切设施的能源,发展出一个空前绝后的辉煌文明。可是,古典中的记载,操纵这个文明的人们,无止境地滥用天地元气,因为过于满足自己的成就,失去了谦逊之心,不但向神明夸耀,甚至自以为神,最后终于在相互的争战中自取灭亡。
“……把天地元气滥用在军事用途上,听起来简直就是现在的写照,哼,古时候的人和现在也没多少差别嘛,亿万年过去,人们似乎没学到什么教训……或者,只要掌控文明的仍是人类,就不可能学到些什么呢?”
可能是因为孤独的关系,向来务实的公瑾,少有地作着感慨。然而,使用着这些远远超出当今技术水平的机械,操作着足以灭世的通天炮,公瑾确实有着伤感。
亿万年过去,这些武器仍在运作,仍有着不可思议的巨大威力,但是当初设计这些武器、深深倚赖它的威力来征服或自保的人们,却已经一个不剩地消逝在时光的洪流当中,假若他们当初料想到后来有这样的局面,会不会后悔做出这些全然帮不到自己什么的东西?
而若是亿万年前的那个文明,是因为人们滥用天地元气武器,发动战争,相互对轰,那么今时今日,众多使用天地元气交战的武者与魔法师,又算不算正在重蹈历史的覆辙?
打破这个无意义的伤感,旁边突然响起一道铃声,之前特别设定搜索的一样东西,刚刚终于传回了讯息。
“……这个位置……东南方……果然不错,米迦勒心思细密,差点就被她蒙骗过去了……”
事关重大,不能交给苍巾力士去办,朱炎和郝可莲迄今未归,自己这边也没有别的人手可以调用,更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金鳌岛,那么唯一可行的方法,就只有……
正自思索得出神,公瑾戴着金属面具的半边面孔骤然一痛,当他伸手覆盖住脸颊时,眼前的白雾好像有了变化,渐渐凝聚成一个纤巧的女子倩影。
自从在这里闭关苦练之后,这种现象就开始出现,也不知道究竟是鬼魅现身,亦或只是自己单纯的心魔幻觉,总之,每当自己结束实战训练,伤势重得有些意识不清时,面具下的脸孔就会莫名抽痛起来,跟着,就会看到这样的幻象。
说出去肯定会引人耻笑,不过,自己却很期待这样的一场幻梦,为此不惜在模拟战中豁出性命,因为只有当自己暂时跨越了生死之际的那条线,才能在这恍惚空间内,见到那个已经不在人世的人。
“……你来了啊,公主殿下……”
没有旁人能告诉公瑾,眼前所见的一切究竟是幻是真,当然他也并不需要。只要还能看见,还能再多感受眼前的那道幻影一刻,那就是莫大的幸福了。
影像逐渐清晰起来,站在公瑾身前的,是一名笑得很甜的长发少女。说是少女或许有些不适当,因为这个甜甜的可人儿,面上的笑容带着几分稚气,看来比实际年龄更年轻了许多,个头更是娇小俏美,背负着双手,像一只轻快云雀似的,灵活地来到公瑾身前,盈盈一礼。
“……好不容易才又见到你,虽然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可是只要你还那么开心,我就放心了。”
少女笑着摇了摇头,右手放在喉咙上,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由那双剪水晶眸传递着关心,诉说着她的担忧。
“我并不觉得自己太过勉强,这只是我应该做的事,当初我答应过你,会守护你最爱的艾尔铁诺,这个诺言我会好好守住,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公瑾的声音非常地轻柔,完全不似平时那样的冷硬,可是聆听着他说话的少女,却仍是在摇头,笑容从原本的欢喜悦乐,渐渐多添上了一层悲悯,有些哀伤地看着这个曾经深爱过的男人。
“我现在正在做的事,还有不久之后即将要做的事,我知道你未必会喜欢,可是也请你明白,不管是敌人还是我,走到了这一步,就都无法再回头了。”
少女的摇头,表示着她的不认同,尽管她一直尝试要说些什么,但却始终无法发出她美妙的声音,只是在连续几次的开口无声后,轻捂在雪颈上的小手,渐渐染上了一丝红渍。
如果说这个美梦有什么缺憾,那么就是这一刻了。不管第几次相逢,公瑾都无法再听见她的声音,过去她轻巧而纯美的歌声,总是如此轻易地引动着他的情怀,而今,即使是在虚渺不实的幻梦中,他都再难重闻记忆中的那个美妙声音。
而公瑾更是明白,为什么自己无法听见她的声音。或许自己可以假装忘记,但已经背负在身上的罪孽,却总是将记忆底层的淤泥给一再翻掀上来。当那些充满悲伤的画面,在脑中闪过,这名在战场上叱吒风云的无敌铁帅,也不禁垂下了他自尊自傲的头颈。
“……呜……呜……我……”
不断地努力,从浅浅的呜鸣,变成了模糊不清的呓语,看着公瑾的垂首,少女走上前去,张开双臂,想要像从前那样,搂抱着从战场回来的他,轻轻地拍抚,做着只有两人才知道的祝福仪式。
但当她张开双臂,怀抱住那几乎只能用冰冷来形容的精壮躯体时,一抹鲜艳的朱红细线。
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公瑾的头发与肩头上,随着那股淡淡的血腥味骤然转浓,像是疾来骤雨般的狂洒在身上,公瑾知道这次的相会马上就要结束,而在可能重会无期之前,他有一句话想告诉拥抱自己的妻子。
“……小乔,我很想你。”
※※※
“太好了,这东西终于送来了,我还一直担心,这个东西来不及在明天之前送到呢!”
“黄金像?这个东西不是和有雪一起,被埋在香格里拉地底了吗?你从哪里弄来的?”
“妮儿小姐有所不知,当初隆·贝多芬做的是四大黄金像,落在老四手底的那个,只是其中之一,如果找来其他三个的任一个,应该也有类似的功用,碰巧我知道其中之一的下落,所以……就便宜老四了。”
源五郎耸肩笑着,却照例不把事情最遗憾的一点告诉妮儿。便宜了有雪,但却让一众雪特人倒了霉,梅琳终究是晚到了一步,不然应该可以减少一些伤亡的。
有雪的约定是一天半之后,源五郎有考虑不照约定来,可是转念一想,以他对雪特人的了解,总觉得有雪的约定没有那么简单,或许他另外有某些计划也说不定,自己应该尝试去相信他一次。
“你要把胜算赌在雪特人身上,这点我是管不着啦!反正等到这边的事情解决了,我们要立刻赶去艾尔铁诺。两国大战居然在这种情形下开打,真是太乱来了。”
“哦?我看你是觉得这么大的战事没有你参与,心有不甘吧?”
讽刺妮儿的是海稼轩,当雷因斯军队正式攻入艾尔铁诺时,得知此事的海稼轩,表情显得非常古怪,但是几次欲言又止之后,就不再对此事表示意见,再后来,他就完全像是个局外人一样,对这件大事浑不关心,反而留意着自由都市的天地异变。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一定是因为那个埋在地底不断气的铁面人妖,又在使什么奸计,所以自由都市的天变才会这么厉害,等到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我立刻就去把他给做了,让他永埋地底,死得不能再死。”
牢记着之前战败的羞辱,如今力量大增的妮儿,对自己充满信心,也把公瑾列为必杀强敌之一。不明白妮儿心理的海稼轩,只是淡淡讥讽一句:“事情告一段落后,又要去艾尔铁诺协助作战,又要把铁面人妖永埋地底,你可真是天字第一号大忙人啊!”
海稼轩当然也明白,天地元气异变一事,与公瑾绝对脱不了关系,然而,他却又感觉到,事情并不是如此简单,有某些自己并不知道的变化,正在发生。
截至此刻为止,梅琳并没有把天地元气大乱,与小草断去联络一事,传达给香格里拉,而有雪在地宫中的发现,也尚未为众人所知,无论敌我双方,都在全然无知的情形下,迎向一天半以后的变局。
第五章 空城再现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自由都市麻六甲
当人们将争夺通天炮的目光焦点,全数集中在香格里拉,有一个地方却受到了冷落,没有得到它应该受到的重视,那就是位于自由都市东南方的港都──麻六甲。
虽然这是东方世家的属地,但却并非东方世家的总堡,不受到众人的重视,也是应有之理。相反地,假如这里受到各方势力的瞩目,那么雷因斯方面就要大伤脑筋了,因为雷因斯的重要盟友,东方世家的现任当家主东方玄龙,近日来正待在这里,眺望着大海的另一方,等待着雷因斯方面的使者。
之前,在耶路撒冷攻略战的时候,白夜四骑士之首的米迦勒,自知敌方势大,正面硬拼,己方必然无幸,所以在与战友以身殉教之前,将通天炮的重要核心部份,分别送离耶路撒冷。笨重的动力装置,传送至香格里拉,中途为石崇所拦截,可是操纵不当,沉没进下方的“勇者墓穴”地宫,但最重要的操控晶片,则是交给东方玄龙,在开战前就带离耶路撒冷。
因为这个缘故,当耶路撒冷沦陷,通天炮落入公瑾手中,这具恐怖的灭世兵器才没有马上造成威胁。尽管各方很快就注意到香格里拉的变化,赶去争夺动力装置的所有权,但东方玄龙这边的秘密,却终究是成功守住,没有被旁人发现。
话虽如此,一早便得知此事的雷因斯,也没法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去接收晶片,因为当时敌对势力已经在调查东方玄龙的行踪,并且怀疑除了那具动力装置外,米迦勒另有后着,再加上当时雷因斯的人力调派吃紧,结果一直拖到今日,在确认过敌方高手也分身乏术后,雷因斯的使者才终于来到麻六甲,在海滩边找到了一身粗布灰袍的老人。
“我早知道有人会来,但没想到那人今天才来,更没想到他们会派你过来取货。”
“我来这里,是为了拿东西走人,不是为了和老**说哲理的。我的工作很忙,一票不成材的喽啰还在附近等我,这两天还要再搜索五百里,灭十多个村子,多吸纳三千五百道生魂,才够实验数目,没有时间再在这里说闲话了。”
“……这里好歹是我们家的地盘,要杀什么人、屠什么村子之类的话题,可不可以等到我离开了之后再谈?”
碰着这号人物,东方玄龙也只有叹气的份了,在稷下的时候,就听说这个婆娘非常阴狠厉害,生人勿近,就连白无忌这样不知畏惧为何物的登徒子,碰着她也是调头走,后来听说她受聘当了什么黑暗魔导研究院的院长,就知道雷因斯人从此有难了,只是想不到为何会派遣她来担任取物的重责。
“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只不过因为取货的资格,起码要是天位战力,而稷下那边没有别的天位战力了。”
华扁鹊抖了抖身上的黑披风,把沾着衣袍的海水抖去。麻六甲濒临海岸,本身的磁场又是属于湿热夏季,吹来的海风又碱又热,在这种气候下,就连一向冷漠的华扁鹊,都不得不换去厚重的斗篷,黑色披风之下,只有贴身的皮革劲装。
浑圆的肩头、没有一丝多余赘肉的平滑小腹。黝黑的幼滑肌肤,散发着健康的油亮光泽,令人为着她独特的性感魅力而眩惑,直到靠得近了才会感觉到,那种长年与死灵、阴尸为伍的森冷气息。
“唔,这点老夫倒是可以理解,不过,听说雷因斯一向指使你不动,就连协助张设结界,消弭自由都市混乱元气,都没法调动你出来,怎么这次突然转了立场,屈就这个任务呢?”
“……这就是我为什么强烈反对暴力和女巫的理由。”
华扁鹊突然站定,转过头来,之前由于她的黝黑肌肤,外加说话不正眼看人,东方玄龙并没有发现,不过现在正面相对,对着光一看,便赫然发现这名冷艳女郎的左眼,有一个黑眼圈,明显是被人一拳打黑的。
从话意来听,她之所以前来此地的理由,似是被人以暴力胁迫,但这女人在雷因斯本就是辣手人物,旁人避之唯恐不及,谁敢去多惹她一下?除非……女巫,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传闻中魔导公会的那名超级长老──梅琳·格林了。
“我没有把东西随身携带,跟我来,东XZ在我堡垒里的地下密室。”
“当敌人用天心意识扫描,你觉得地下密室有什么作用吗?”
“我想没多大意义,不过,至少敌人用天心意识找到东西时,可以不用因为我正在旁边,顺手把老头子我给一并干掉。”
纯以武功来说,当东方玄龙使用六阳尊诀的最后杀着“星雨燃烧”,这套舍身技的恐怖威力,当日就连陆游都提醒公瑾要特别小心,可是站在雷因斯的立场,总不能因为这个理由,就要老人家做好准备,随时牺牲自己去杀敌,所以,即使东方玄龙这么说,也没有人能够质疑他什么。
距离海岸不远处的巨石堡垒,是东方家建在此处的要塞,内中设有七座大镕炉,不分昼夜地燃起熊熊火焰,用以锻造兵器,至于东方玄龙带华扁鹊前往的地下密室,深入地下数十尺,未见清凉,反而倍觉炎热。
“单纯的使用煤炭或柴火,太不经济实惠了,东方家的先祖挑选在岩浆地段附近建筑堡垒,引地热为锻造的能源。”
这么解释着,东方玄龙把人带到地下密室,才刚要取出晶片,两人的天心意识不约而同地震动起来,感应到某些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具体的情况并不明白,但是外头响起了惨叫声,锻造场中的七座大镕炉,有些像是火山喷发一样,爆炸开来;有些则像是地底出现了某种巨大吸力,一下子把满炉的洪火岩浆全给倒吸回去;最夸张的一座,甚至瞬间凝结成冰,连带在旁边走避不及的矮人们,全都给封冻在里头。
开堡千余年来从不曾发生过的变化,让麻六甲堡垒里的所有人都被吓到了,但真正的危机,却是从此刻才开始到来。
“这……这是什么?天上怎么了?”
一阵阵轰隆隆的声响,犹如闷雷也似,由西北方传了过来,速度好快,几乎是才一听见,天上就已经看不见日光,无比巨大的浓密乌云,将整个天空完全遮蔽。
※※※
虽说同处自由都市,但与麻六甲相隔万里的香格里拉,并没有感受到万里外的风云变色。假如青楼联盟的情报体系还在,那么麻六甲所发生的变化,情报将会以最快速度传递给各方势力,但如今,人们对自己都市以外的事,则是在未知中迎向喜悦。
未知,往往是不安与忧虑的源头,但一体两面的情绪,也会通往喜悦,尤其是人们为了遗忘不安,主动寻求喜乐的时候。
香格里拉眼下的情形就是这样。城中的百姓并不至于无知若斯,对于整个世界的变化、整个时代的变化,他们都不可避免地被牵涉在其中,尽管他们不像兰斯洛、源五郎、周公瑾一样知道得那么清楚,但他们心里也约略感受到,该是好好珍惜身边一切的时候了,很可能在今日之后,明天的某一个突来变化,就会令他们家破人亡,一夕间生活崩溃。
用着这样的心情,香格里拉的市民期待着夜幕到来。当华灯初上,月亮缓缓升起,而市府所燃放的烟花,在空中轰然迸炸出缤纷色彩,市民们携家带眷,开始进行今日的庆祝活动。
本来今天就是香格里拉的节庆,官方预备了放烟花、游行之类的庆祝节目,在子时的凌晨,还有一样很特殊的全城大活动,不过,现在多数市民的注目焦点,却都集中在香格里拉中央巨蛋广场,即将开始的演唱会。
为了迎接这场演唱会,除了巨蛋会场布置得灯火辉煌,外头也早就排满了一层又一层的浩瀚人龙。虽说那些鱼贯入场的群众,面上清一色的幸福表情,让局外人看得有些错愕,但浓厚的节庆感觉,随着天上烟花飞射,五光十色,仍是在每个人的心头洋溢喜气。
而这些热闹的气氛,身在演唱会场中心的工作人员,就绝对感受得到,只不过这些出身青楼联盟的工作人员,早就已经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不管外头局势如何,也不管今晚将会发生什么,他们都只是专注于手上的工作,迅速完成演唱会的前置作业。
“我们都是艺人身边的工作人员,所负责的,都是演艺工作,即使是世界末日,我们都只会死在舞台上;至于演艺工作以外的事,我们帮不上什么忙,只有祝福几位工作顺利了。”
当妮儿质问起青楼的工作人员,有没有接到什么来自魔屋的特殊指示时,就得到这样的恭敬回答。而看着百余名工作人员排成队伍,伏地行礼,一副任由宰割的模样,妮儿也觉得自己说不出什么了。
“真是气死人了,我总觉得,我义姊一定在暗中策划些什么,阴谋的气息太重了啦!”
妮儿是单纯凭着直觉这么说的,而她也找不到别人商量,因为源五郎和海稼轩在一刻钟之前已经离开,临走的时候,妮儿问起他们要如何对付多尔衮,这两人还一搭一唱地说着双簧,勾肩搭背不说,面上的狡狯微笑,简直像是双胞胎兄弟一般。
既然没得商量,妮儿就绕着巨蛋巡视。在今晚预定的几个行程中,妮儿也有自己要去执行的任务,但是在出发之前,她突然想在会场附近走走。
看看蜂涌而入的大批人潮,那早已爆满的座位,再眺望一下窗外一层又一层的人海,对演唱会强大的吸金能力感到叹服,接着就溜到了后台。
比起忙成一团的外头,后台的情形并没有好到哪儿去,尤其是今晚主角所在的化妆室,更是乱得天翻地覆。仿佛为了要印证演唱者的人气一样,大批记者与保安人员在门外推挤,单是听那个声音就吵翻了天。
妮儿没有靠近过去,反而在走廊上转了个弯,进到最末端的一个小房间,这是她最近才知道的一个秘密,过去每当演唱会举行前后,枫儿总是待在这样的僻静房间里,准备好面对繁华喧闹场面的心境切换。
枫儿并不在这里,但是代替她上台的泉樱,却理所当然地继承了这个习惯,当妮儿推开房门,里头的侍女团先是一惊,随即就让开一旁,给妮儿通过。
衣裙不整的泉樱,正在换装,看见妮儿进来,有些靦腆地微微一笑。
过去龙族的经济状况并不算富裕,泉樱独居杭州时,主要的花用多半由白鹿洞供给,虽然维持着贵族品级的生活,但衣着都是偏重典雅大方,与艺人舞台服装的豪华夸张,可说是南辕北辙,过惯简单生活的泉樱,在初次接触舞台装时,整个乱了手脚,聪慧的头脑全然派不上用场,最后只好窘着脸,请侍女们进来协助,把一件件不知道该穿在哪里的衣饰着装上身。
这件糗事曾让妮儿捧腹大笑,变成往后一段时间的取笑话题,不过现在看泉樱好整以暇地掀高裙摆,扣好并调整腿上的丝袜,再把裙子放下,整个动作优雅得挑不出一丝毛病,显然已经完全驾轻就熟,克服了早先的陌生。
而当凝视着此刻的泉樱,妮儿才真的产生一种甘拜下风的感受。无法增减一分的完美曲线,即使用弧月形的眼罩遮掩面容,站在那里的泉樱,仍是美得惊心动魄,连同为女子之身的妮儿,都对她的每个细微动作、若仙风姿,看得心神荡漾。
“怎么了?你的眼神好奇怪啊!”
泉樱当然没有忘记几天前妮儿的那一巴掌。为了那个恶劣冲突,这几天妮儿一直避不见面,不过她现在主动到来,眼神与表情都不像是来挑衅的,那么,应该可以沟通吧!
“妮儿,今晚的赴会,还是我陪你一起去吧!我总觉得有些担心……”
话从口出,泉樱顿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以妮儿的自尊心,自己这样说,会不会反而刺激到她,让她认为自己看她不起呢?
幸好没有。
“神经病,你马上就要上台了,现在跑掉,演唱会就要开天窗,你要我们怎么向外头的大队人马交代?而且你之前不是说喜欢上台唱歌吗?这么快就反悔啦?”
“我憎恶不负责任的人,也确实满喜欢这个暂时打工的。但确保妮儿你平平安安,这点比什么都重要,以这点为大前提,这里的工作我可以随时放下。”
泉樱恳切的说辞,令旁边的侍女群起了一阵大骚动,有人几乎就要跪地哀嚎了;与她面对面的妮儿,心里也不是一点动荡都没有的,只是她仍刻意地板起面孔,扬起右手,道:“喂,如果你又鬼扯什么丈夫小姑、守护责任的,就别怪我把你的嘴巴打肿,等一下上不了台。”
“不、不是那样的……虽然一开始确实有这个意思,但现在……现在的感觉是……”
吞吞吐吐了一段时间,最后在妮儿质疑的目光下,泉樱大著胆子,把心里的感觉老实说出来。
“妮儿你又开朗又乐观,和你一起相处……很开心,即使不是因为他的关系,我也很想为你作些事,多关心你一点,其实……其实,我一直很想要一个妹妹的……”
向来给人理智印象的泉樱,放开身段这么说话,一面说,还一面侧眼偷看妮儿的反应。假如被某个忙着灵体出窍,到处扮起黑衣蒙面侠的热血汉子看见,一定会不甘心地大声反驳“喂,你这个女人不要老公了吗”,不过对妮儿来说,却是另一种心情。
“……什、什么……鬼扯什么东西嘛……你都几岁的人了,说话还那么幼稚,真是笑死人了。”
故作悠闲,少女说着与真实心情完全两样的话语。
不能在这个时候松懈下来!一直紧绷的理智之弦,假如这个时候被温暖给软化,一定再也无法上紧,那时候许多被自己强迫遗忘的问题,就会一下子涌上来,令意志崩溃掉。
“我可是雷因斯·蒂伦在稷下以外的最高军事司令官,再怎么说,还没有落魄到要被你同情与担忧的情况,搞定石崇的这点小事,以我的能力根本就轻轻松松,不费吹灰之力,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妮儿双手叉腰,趾高气昂地把话说完,跟着就要转头离去,但泉樱却向她招招手,要她靠近过去。
“干什么?光明磊落的人,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要讲悄悄……啊!”
“变态!变态!”
骂的声音很响亮,但其中却感觉不出多少怒意,而察觉到这点的侍女们,笑得更是欢愉。也就在妮儿嚷完最后一声“好色的女变态”,正要出门时,后头传来了泉樱的轻声叮咛。
“妮儿……要回来喔!”
轻轻的说话,像是普通的家常问候语,却是无与伦比。然而,她什么话也不说,就这样昂首阔步地走出门去,赶赴香格里拉的地宫入口。
“泉樱小姐,时间到了。”
“知道了,我们走吧!”
送走了妮儿,登台的时间终于到来,泉樱使用之前就准备好的秘道,离开了准备室,独自走上舞台。
在所有同伴都要面对各自战局、出生入死的夜晚,自己居然清闲地进行演艺活动,这点实在让泉樱无法释怀。可是,源五郎之前也向她解释过,告诉她这场演唱会的重要性,在某个方面来说,这场关系到数千万群众心智与性命的演唱会,比其余的任一场斗争都更重要。
“大家好,梦雪很高兴大家不远千里而来,支持这场演唱会。今晚……梦雪只属于现场的大家,希望在这里的每一位,都能有一个好梦。”
说着每次冷梦雪登台的招牌话语,当音乐声轻轻扬起,舞台上的瑰丽幻光投射出图案,泉樱轻盈地在台上踱着细碎水步,尽管只是简单的移动致意,但裙摆飘荡间,看起来已经像是一曲似水轻舞了。
只不过,在平静的外表下,泉樱仍有少许担忧。源五郎和海稼轩联手在一起,几乎当世无敌,虽然不知道多尔衮会怎么应变,但这两个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是,妮儿的状况就让自己有不祥预感。诚如她所言,假如敌方能调度的人力只剩石崇一个,那么以她如今的强绝武功,石崇根本无法对她造成威胁。
但这几天妮儿给人的感觉很不寻常,尤其是刚才的告别,自己竟然在她身上感觉到一种气势,那是一种只有在相当觉悟之后,才会产生的强烈气势,而单从任务的规模与困难度来看,泉樱看不出她为何要有这样的觉悟。
站在舞台上,泉樱扬起半透明的蝉翼水袖,作着无限曼妙的舞姿,心中则是向丈夫祈祷,希望妮儿此行能够平安圆满。
当音符奏转为急促,泉樱轻启芳唇,让那不应存在于世间的绝妙歌声流泄出来,在全场听众为之强烈震撼的同时,泉樱亦是心头一震,目光望向观众席最前排的一个位置,在那里……有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为什么?他现在不该出现在这里啊……)
第六章 智镇危局
妮儿携带着黄金像,进入香格里拉的地下,一路上感觉非常奇怪,因为上次来到此地遇着的怪物,现在一头也不剩。自己本来是做好了一面尖叫、一面轰杀巨型蟑螂的心理准备,哪知道这次竟然全无用武之地。
片刻后,当她来到地宫入口,却对着眼前的情景发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奇怪,时间没错啊!难道我来的日子不对吗?这怎么可能……”
有雪约定的日子,应该就是演唱会举行的同一时刻,可是为何自己来到这里,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呢?石崇又到哪里去了?他完全不派人过来吗?
“莫非时间真的搞错了……”
“不,时间没有错。”
少女嗓音,回答着妮儿的问题。角落处一块不起眼的岩石突然起了变化,不但站了起来,岩石的颜色更迅速转换为雪亮银白,慢慢显现成一个穿着银亮盔甲的少女。
少女在脸部盔甲上轻碰一下,面罩随即收起,露出底下娇美但却显出迷惘表情的脸庞。
“小爱菱?”
“妮儿姊姊,约定的时间是现在没有错,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石崇没有派人过来。对了,你有带黄金像吗?”
“带是带来了,可是石崇他们……呃,总不会他们是因为拿不到黄金像,没有办法开门,就索性不出席,直接去听演唱会了吧?”
“啊!原来是这样。”
妮儿说的玩笑话,爱菱可以信以为真,但妮儿却不能。假如石崇真的是这种人,那么艾尔铁诺早就完蛋,他也不会变成变成己方除铁面人妖以外的头号大敌了。
“嗯,会不会是像有雪一样,用遁地之类的术法?说不定他正藏在地底喔!”
妮儿说着,还故意跺了跺脚,像是想把地底下的敌人踩出来,但爱菱却否定了这个可能性,告诉她有雪之前的经验。这个洞窟似乎有某种奇异的能量立场在守护,潜地十分困难,即使花费力气潜下去,也很容易就被逼出来,而且自己刚刚扫描过,地底下并没有敌人存在。
“那……现在该怎么办?”
妮儿心中暗叹,己方的军师实在不及格,虽然针对石崇想了一堆策略,预备对付,但人家现在轻轻松松地耍一招弃权离场,这些策略就都成了泡影,这该说是很彻底的失策吧!
横竖此刻也没得选择,即使石崇不来,也总不能把雪特人一直留在洞窟里头。妮儿叹了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了黄金像,从掀开裹布,令黄金像光芒四射的那刻起,地宫入口就开始共鸣,先是两扇石门迸放豪光,不住摇晃,接着共鸣效果散布到附近的石壁,最后好像整个空间都在晃动,无数细小土石簌簌落下。
在共鸣效果的震动中,两扇巨厚石门缓缓开启,露出里头的黑暗洞穴,却没有看到有雪。
“这个浑蛋死胖子,把人约到这里,自己却跑得不见人影,这还是第一次有男人敢放我鸽子,就算人不来,也该把机械零件带来啊!”
有雪的踪影全无,让妮儿气得跳脚,但又莫可奈何。雪特人不出来,那肯定是在里头遇到了麻烦,自己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即使他真的死在里头,自己也要确认这一点,更何况通天炮的零件还在地下,也不能就这么搁着不管。
“我要进去,把那个雪特浑蛋给揪出来,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妮儿曾听海稼轩提过爱菱身上这套机械装甲的威力,即使地宫里有什么危险,相信她也足以自保。
可是爱菱却拒绝了这个邀约,有些欲言又止地思考了一下,最后告诉妮儿,她要继续藏匿在这里,如果石崇是打着渔翁得利的念头,稍后才出现,那么至少留一个人,才不会让他变成最后的黄雀。
从少女不自然的表情,妮儿看出她说的并非实话,但仔细想想,进入地宫有一定的危险,这座地宫号称是“勇者的墓穴”,想必有些很威猛强力的机关布置,如果情形比想像中严重,自己未必能够周全守护爱菱,让她留在外头,这样可能比较安全。
就这样商议完毕,两女分道扬镳,但是妮儿没有察觉到,爱菱的扫描器也没有侦测到,有一股奇异的生命能量,附着在妮儿的影子里头,随她一起进入地宫。
“真是讨人厌,这些算是什么东西?入门的测试用怪物吗?”
一如有雪早先的经验,当妮儿进入地宫,没有多久,就有巨兽出现朝她攻击。
但与有雪截然不同的是,妮儿一点都不畏惧这些巨兽。雷因斯稷下军区外的最高总司令,从来就不是一名胆怯的女人,相反地,她的勇武之名天下皆知,而且此刻的她,武功正是前所未有的颠峰状态,风之大陆上能与她平手相搏的对手实在不多。
首先袭来的,是一头体积硕大的类鱼生物,二十尺长的巨大身躯,在急冲过来的时候,四排尖锐巨齿尤其显得威势不凡。看它身上的厚重鳞甲,基于前几次对付巨型蟑螂时,拳劲对它坚硬外壳损伤不大的经验,妮儿并不敢太过大意,也没预期自己一击能有多好成绩。
可是拳劲甫发,单是从那劲道激荡的感觉,妮儿就开始对这一拳的效果抱有信心,扭腰转臂,令这一拳更强、更猛地轰发出去。
天魔变,对于天魔功修练者而言,是修为上的另一个新里程;再与天武圣功配合,产生了史无前例的威力变化。当妮儿的猛拳击中巨鱼,原本来势狠恶的巨鱼就蓦地停顿,强大的天魔劲与其坚硬鱼鳞、硬骨对撞,全身的鱼鳞与体内硬骨都分裂出无数细小碎纹。
灌满劲道而发的一击,造成了这样的效果,尽管从外部看来,巨鱼除了停顿半空,就没有别的伤害,但在内部却已是伤痕累累,而当妮儿的第二、第三拳左右连环挥出,整条巨鱼就像一棵早已腐朽脆化的神木,瞬间崩解碎裂,炸成满空的碎屑。
“喔,好强,好强喔!虽然没办法像哥哥那样放雷放电,但是有这种威力,就一定不会输给他了。”
缔造巨大战果的妮儿喜形于色,为着自己的拳威之强、进境之速,高兴得几乎跳起来,但随即好像是被一桶冷水当头浇下般,整个人被一股凄凉冷意给攫住身心。
(唔,不行,一定要振作起来,现在不是丧失斗志的时候。)
右侧迅速有怪物攻击过来,对于正想要摆脱颓丧心境的妮儿来说,这些无疑是最好的祭品。
大踏步地往前行,妮儿的前进姿态只能用“势如破竹”来比喻。所有遇上的怪物,她看也不看,一律重拳轰出,而寄托着她愤怒、不甘与意志的拳头,并没有背叛主人的期待,不管是遇到什么敌人,都在五拳之内解决。
崩解、碎裂,无数怪物的残肢碎块,在妮儿所经过的路上堆叠起来,为她的辉煌战绩作见证。这一刻,少女就是这层地宫里最强的生物,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全都在她的重击下碎裂成屑,被踩在脚底。
假如敌手换作是人类,一定早就被妮儿的凛然神威所摄,相争着逃命远去了,但这些只是单纯受本能驱策的巨怪,见到同伴死伤无数,仍好像没感觉一样,前仆后继地扑冲上来,成为妮儿手下的牺牲品。
“哼,东西像是死不完的一样,那个死胖子也是面对同样的东西吗?如果是的话,肯定连尸体都被啃得没有了。”
一路过关斩将,妮儿很快便找到了阶梯,下了一层又一层,在持续她无敌战绩的同时,也担忧起雪特人的安危。有雪可没有天位力量,根本不可能像自己这样消灭巨怪,单单是逃跑都很困难,要孤身一个人在这种地狱里支撑数日,就算他再怎么洪福齐天,也是撑不下去的,那么,他该不会已经死在这里面了吧?
抱着这个忧虑,妮儿突破地下第十层,命丧于她手底的生物起码上千,而这个数字在突破地下第十层后,更是以倍数快速成长,之前令有雪抱头鼠窜的小型生物,毒蜂、金属怪鸟,甚至连妮儿的一击都接不下,被重拳风压一扫,不是腐蚀坠落,就是直接冰冻脆裂,转眼间就被消灭数百只。
所向无敌的前进步伐,在踏入地下十三层之后,终于被迫停了下来,不是因为巨兽的阻挡,而是因为妮儿找到了目标物之一。
尽管造型有些怪异,但是会存在于这种地方的机械零件,怎么想都只有一个答案,妮儿把附近最后一头尖牙巨虎给杀毙后,皱着眉头走向那组机件,也开始思考自己到底要怎么搬运这个鬼东西。
就在她正要尝试搬运那组机件,一股莫名警兆,突然自心头窜升,令她强烈不安。起先,她怀疑是某种巨兽无声地袭来,但天心意识的感应,却告诉她这威胁远在巨兽之上,已经不只是敌兽,而是确实的敌人了。
“谁?”
毫不畏惧来自后方的偷袭,妮儿果决大胆地回头,虽然莽撞,但是配合她之前一路闯来的无敌气势,也确实震慑住后头的来人。
“哇,吓死我了,妮儿小姐的气势好惊人,我差一点就被吓得滚跌下去了呢!”
出现在妮儿身后的,赫然便是源五郎,理应与海稼轩同赴多尔衮约战的他,竟然尾随妮儿来此,这点连妮儿都觉得很奇怪。看他拍手微笑的模样,妮儿不禁怀疑,是否这又是他的某个后着或布置?
“你来这里做什么?一声不吭的想吓死人啊!我差点就把你当作石崇痛扁了?”妮儿皱着眉头,说话的口气十足像是打翻了醋醰。
源五郎微笑着走向妮儿,道:“哈哈,石崇想用多尔衮来分散我们的战力,这等雕虫小技,我怎么会上当呢?要对付多尔衮,小海一个人就够了,这是我的计策啊!”
“明明就是衰尾军师,还学人玩什么计策?还有,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你想拿我当饵吗?”
“别这么说嘛,正所谓未欺敌,先欺己,只有妮儿小姐这样的武功,才能担当如此大任啊!”
“少废话,碍事的怪兽都已经被我摆平,现在我要去找有雪,这边的破铜烂铁就由你负责搬出去,快点工作吧,奴隶!”
皱眉说完这些话,妮儿像是懒得管一样,转头就走,从源五郎的身边经过。在两人错身的一刹那,妮儿直视着前方的目光,并没有看见身旁的源五郎露出一丝异样神色……
※※※
“嘿,我说……吾友啊!你还记得以前日贤者老兄的约会风格吗?”
“不是很清楚了,那家伙是头野生动物,又是狂科学家,把杀人或是解剖研究看得比喝酒重要,常常迟到不说,还有爽约的坏习惯,以前的同志与他约了要吃饭,一定先吃饱了才去,不然动不动就要在那里枯等一个时辰,肚子很难受的。”
“嗯,是这个样子没错,所以这次我们才故意晚了半个时辰赴约,不过到现在都没看到人影,你认为多尔衮是等不到我们,被气跑了?还是他也有同样的迟到习惯?”
“谁知道,寄生虫这种生物,很难猜的。”
傲然飘立于千尺高空之上,任冷风吹拂,源五郎和海稼轩虽然不觉得寒冷,但是却也满腹牢骚。
在来此赴约之前,他们已经先用餐过,把肚子吃得半饱,以免敌人迟到太久,要在饿肚子的情形下与敌人动手。不吃得八分饱的原因,是因为源五郎想到底下正在进行演唱会,如果不小心靠近听到了,出现头晕呕吐的症状,肚子里东西少一点,负担不会太沉重。
不过,多尔衮比起他的前身日贤者皇太极,似乎在迟到习惯上有所长进,两人在等候将近一个时辰后,一袭红影翻飞出现,多尔衮终于现身。
十二月三日的夜空,只有一弧细细的弦月,斜挂在东边天空,相较于地面上的灯火通明,五光十色,倍显得孤绝清高,而漂浮在高空之上,以鼎足之势分三边站立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先把目光望向天空。
“好美的天空,冷月寒星,看起来像是一幅名画,真美。”源五郎停止了仰望的动作,把目光投在周围的人身上,微笑道:“只可惜,这样的美景得不到日光照映,实在是一大缺憾。”
“天理循环,自有定数,日月轮转,一升一落,这就是天地的道理。”承受着源五郎的目光,多尔衮冷笑道:“要日、月、星三光同一天幕出现,这是违背天理的事,你这春秋大梦留到下辈子再作吧!”
“哦?多尔衮大兄似乎对天文学不太了解呢!月亮的光辉是由太阳借来,从这角度来看,要说日月星同一天幕,那也并无不可,可别用你狭隘的天文偏见来解释天理啊!”
源五郎道:“而且,在黎明晨曦的那一刻,确实也有可能出现三光混一的景色,这点你不会不了解,因为当年你就是以这个三光奇阵,先杀卡达尔于日本,后来又杀皇太极的。”
自从星贤者亡故后,源五郎就开始追查这一连串事故的始末,一直到最近与海稼轩会合,双方交换情报资料后,才慢慢拼组出事实。
多尔衮存在已经数百年,之间一直与皇太极相互争夺肉体的掌控权,随着多尔衮的日渐壮盛,许多事情已经完全是多尔衮独立行动,皇太极非但不能阻止,甚至毫不知情,直到多尔衮因为衰弱而交还躯体,这才由沉睡中回复清醒。
当时,多尔衮有了一个极为歹毒的想法,利用库藏的太古魔道兵器,再配合三光奇阵,在日本布下杀局,一举诛灭掉人间界的头号威胁──星贤者卡达尔。这个计划皇太极一无所知,直到计划成功,卡达尔的死讯传来,皇太极才推测出事情始末,既心伤义弟身殁,复又认为这是自己的过错与责任,双重打击之下,身心更是衰弱,加速了本身人格的死亡。
这件事关系复杂,外人根本无从得知,就连山中老人西纳恩、月贤者陆游,都只是一知半解,以为皇太极难抑旧愤,设局诛杀义兄弟;而皇太极自责之下,也不愿向旁人诉苦与求助,终于让多尔衮成了最终的获益者。
源五郎与海稼轩推测出这个事实之后,本来也无从肯定,但如今看多尔衮一副志得意满的冷笑模样,这个推断显然就是事实。
“嘿,卡达尔已经死了十七年,皇太极也已经不复存在,就算知道了这些,你们又能改变些什么?”
似乎被这件生平得意事给激发了战意,多尔衮狂笑道:“源五郎小子,你不是说月亮能反映太阳光华吗?嘿,那你现在就开始祈祷,看看那死老鬼皇太极能不能从天上放光来保佑你吧!”
“他不用保佑我什么,只要害他的人能够得到报应,那就足够了。”
“你们两个家伙啰唆够没有?我不是来这里陪你们闲话家常的。”
一旁的海稼轩终于开口,正式介入这场针锋相对的谈话,而他更不是只有单纯地空口说白话,在开口同时,源自他身上的凛冽剑气,令原本无惧寒风的两大高手骤觉一股冻意刺痛血肉。
多尔衮道:“也对,三贤者的传承,历经两千年后的再会,如果只是像群老人家泡茶闲聊,那就太惹人讪笑了……以血为始,以血为终。”
在多尔衮说话的时候,一直就对这场战斗极度反感的源五郎,本想还口说“泡茶闲聊也没什么不好,我就和另一个食客已经泡了好多天”,但听多尔衮冷冷地吐出那八个字,心头刹时间感触良多。
海稼轩也是一样,已经深埋许久的记忆,一下子涌上眼前。那是在一场修罗地狱般的凄惨血战后,一个满身见骨重伤的年轻铁汉,与两名同样是伤痕累累,一同并肩奋战,撑到最后幸存的战友握手,无视身上重伤地大笑发出豪语。
以血为始,以血为终。
在血战中出生入死所缔结的道义,即使最后结束,也是三名义兄弟一起死在满是鲜血的修罗战场上。
这是皇太极亲口许下的誓言,而当年的他由于魔族血统,倍受旁人异样眼光,养成了外冷内热的极端个性,纵然是在慷慨结誓的时候,口气仍是冰冰冷冷,恍惚间,他的身影就与此刻的多尔衮重叠,仿佛皇太极重生,又来到眼前。
然而,那句以血为终的誓言,是染着敌人的鲜血,却不是为了同室操戈啊……
“三贤者的恩怨,该有个尽头了。”
多尔衮扬起手臂,一团耀目火光随着红袍翻飞,迅速增添了亮度与热度,为他的攻击开启了前奏。
“已经是时候了,该有个人下去向死老鬼皇太极问好了……”
多尔衮凝神望向源五郎,即使等一下发生的场面可能是三人大乱斗,他始终对这个星贤者传人忌惮最深,但却想不到左右两方异口同声地回答了一句话。
“是吗?那就你下去吧!”
仿佛是约好的暗号般,在这同声同气的一句冷喝后,源五郎和海稼轩一起出手,来势奇快,几乎是声音才喊出,两人就已经飙至多尔衮身前。
三人之间相隔的距离太近,源五郎的九曜极速未能显现威力,与海稼轩同时逼至多尔衮身前两尺,遇上了爆发斩出的烈焰刀劲。
情知敌人厉害,多尔衮一出手就先用上了七阳火劲,但这本来足以迫退两名强敌中任一人的强猛劲道,如今却产生不了什么效果,在海稼轩和源五郎的夹击下,竟被一攻而破,全然阻挡不了什么。
“你、你们两个……”
两名强敌都是强天位中的绝顶高手,天心意识的运用圆熟老辣,被这两人联手夹击,那可真不是说笑,多尔衮的个性勇悍,本来不易退却,但一记烈焰刀被破,仓促间不及回气,只得选择后退,暂避这两名强敌联手的无比锋芒。
来时容易去时难,特别是当对方有个以速度奇快为特长的源五郎,多尔衮才一退,就几乎被他抢先封住退路。为求突破封锁,多尔衮运转天心,预备变化周遭环境,助长火焰攻势,但是甫才运转天心,与他相邻极近的两人立即察觉。
“嘿,要变化环境吗?想变个什么出来?一块被烧烤成焦炭的肥猪肉如何?”
源五郎冷笑一声,同样运转天心,而一个难得的情景,就在此刻出现,尝试运转天心变化环境的多尔衮,脑门骤觉千针刺痛,疼得连眼前都发黑了,天心意识更是无法运作,一下子防御失守,被源五郎的一记剑指险险擦过,手臂溅血。
过去也不乏强天位武者在战斗中同时以天心变造环境的战斗,但是却鲜少有这种彼此实力相若,又是以多敌一的天位战,当源五郎与海稼轩合力,他们赫然能直接反攻,强行封锁对方的天心影响,而多尔衮就像脑里被扔了个炸弹似的,痛得几欲晕去。
但多尔衮也确实是一头强悍的猛兽,受了这样的创伤,虎吼一声,烈焰刀劲自左右两手同时发出,拼着体力耗损,一举斩向左右的敌人。
“无耻小人,你们真是让我失望,居然联手战我!”
“哈哈,这是拜你所赐啊,你不是要了结恩怨吗?既然你这么要求,我们就联手来把恩怨了结。”
海稼轩长声大笑,却对斩来的烈焰刀不敢怠慢,轻轻一飘,姿势飘逸灵动,躲到烈焰刀的追击范围外。
“肌肉先生好像有点搞错了,日贤者与月贤者的关系不睦,与星贤者也有旧怨,但是星贤者与月贤者之间本来就没什么仇恨,当初只是因为对于治理人间的理念不同,所以发生争执,这种意气之争,不需要在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我和海兄这两天已经另行战过,把新仇旧恨清算完毕了。”
当海稼轩选择退避,源五郎却锐身直进,小天星指幻化点点寒芒,与烈焰刀劲相抵触,而当炽热的烈阳焰球撞来,他扬声吐气,把点点繁星骤然遽缩成一条闪亮银河,星野天河剑奏功,将烈阳焰球击得崩散碎灭。
“不可能,如果你们两个人当真战过,没理由还保有这等实力……”
“这种事情不用讨论了!”
大喝阻断多尔衮的话语,并且从后头斩击过来的,便是海稼轩。想到那场延续两天的战局,就让他觉得很不愉快,尤其是当今早黎明,随着第一道阳光透射进来,赢得全面胜利的源五郎兴奋得大跳大叫,对天空喊着:“哈哈,皇天有眼,我终于赢了,终于有个凯子惨败给我了,天啊、神啊,从今以后,麻将桌上我再也不是最烂的那一个了,哇哈哈哈!”
谦谦君子,不懂得赌博是应该的,但是莫名其妙欠下大笔赌债,海稼轩还是觉得很不痛快,甚至怀疑对方可能诈赌,不过趁现在背后暗算他,或是与多尔衮联手,这都不是有道之士所为,还是把一肚子窝囊气先出在这个寄生虫的身上。
“更重要的是,多尔衮大兄似乎忘记了,三贤者当年的几场成名战役,都是联手以多打少,这样才战赢魔族的,现在对付你这魔族,我们怎能违背这个良好传统?”
赌桌得意,战场得意,源五郎俊美面容上的笑意,几乎可以画成一个大大的弯月,而配合著海稼轩的凝冰巨剑,阻截多尔衮的烈焰,源五郎也施展九曜极速,迅若飞星,寻隙而攻。
“你真的有皇太极的记忆吗?如果有,你应该不会忘记,加鲁旺斯一战被干掉的那个魔族王子,到临终的时候还在哀嚎,要我们人类不能总是这样,他很想单挑啊!”
“从王子殿下与多尔衮大兄的故事告诉我们,人缘在战斗时候变得很重要啊!”
源五郎与海稼轩口中调笑,但手中的精妙招数可不是说笑,寒冰巨剑、倒挂天河,与多尔衮的烈焰双刀激战,此来彼去,分割天空,情境壮阔之至,看上去仿佛置身史前神话世纪。
但多尔衮的心中却只有脏话可骂。他虽然好战,可是这种被人压着打的郁闷战斗,却让他满腹牢骚,除了连声大骂敌人卑鄙无耻,什么激昂战意都提不起来。
海稼轩与源五郎,任一个都是足以与他战得不分上下的强敌,当这两人不顾廉耻,嘻皮笑脸地连成一气,强天位之内无人能敌,即使让王五以全盛的双倍天位力量应战,胜负也是未知之数,多尔衮想要扭转战局,那需要的不只是努力与变数,而是奇迹。
“还有一点是我不能不提的,只要能在这里把多尔衮大兄摆平,那么我继赌桌之后,也将要一举扫去百败军师的污名了。”
源五郎的长声大笑,气得多尔衮七窍生烟。一如海稼轩在赌桌上惨败给源五郎时的重大挫折感,多尔衮自然也不愿意成为源五郎挽回军师名誉的祭品,然而,只有源五郎自己才知道,在表面轻狂的同时,自己一直在小心地计算战斗节奏,因为多尔衮虽然一直被压在下风,但仍保有体力,八阳烈焰刀更只是偶一为之,并没有多少消耗,这些都是危险讯号。
假如让多尔衮决心拼命,不惜耗损体力与内力,施展九阳烈焰刀,那种强力压缩爆发的极限绝招,纵然是高一个天位阶的武者,都有可能受到重创,自己和海稼轩实在没有多少把握能全身而退,所以,必须要让多尔衮分神,别让他太早警觉到,使用最后一步。
“浑帐东西,你们这两个无耻小人,我……”
多尔衮怒吼着,烈焰刀芒自红袍中旋飞斩射,但却被源五郎和海稼轩分别以迅速、飘逸的身法避开,还大声笑了出来,可是看到这一幕,多尔衮心中的怒气却蓦地一敛,多年的丰富战斗经验,让多尔衮的野性直觉发现到不对劲。
这两个小子既然可以放下恩怨、放下武者荣誉,不顾羞耻地联手了,那么,这对没羞耻心的搭档,会只是单纯联手而已?或是作了初一,再作十五,使用一些更具效率的策略,不择手段地谋求胜利?那么……
多尔衮虎目一睁,想到了什么,但却已经晚了一步,在源五郎的长笑声中,身在多尔衮背后的海稼轩,突然散去手上的冰剑,双臂飞画,在虚空中写着符文,而随着符文的渐渐完成,下方的香格里拉突然起了能量波动,一股似曾相识的寒气,令吃过苦头的多尔衮心中一震。
“想去哪里?现在才发现,好像太晚了吧!或是说你想当个弃战而逃的懦夫?”
源五郎展开九曜极速,闪身拦在多尔衮之前。为了拦阻他打断海稼轩的动作,还不得不咬牙硬接了一记八阳烈焰刀,胸中气血翻腾,暗惊于敌人还有这么强的反击力量。
但也因为源五郎的援护,海稼轩已经迅速完法圆功,只见他白发飘扬,脚踏罡步,手持凝玉剑往下一指,长喝出声。
“圣剑划无极,正气牵两仪,南火东木,北水西金,土归玄黄,浑沌洪荒百万剑阵!”
转两仪,生太极,五行调动,当初曾经撼动整个中都皇城的百万剑阵,此刻便于魔都香格里拉重现,只不过规模小得实在太多,百余堆由寒冰琉璃所组成的剑圈,零零落落地环绕着香格里拉的外围,与之前中都皇城内高耸宏伟的剑阵山群不能相提并论。
但海稼轩岂会作徒劳之举,尽管规模小得太多,法阵却仍是有着威力,从剑阵被召唤出来的那一刻起,多尔衮骤觉身体沉重,气劲运转不灵,与当初受制于百万剑阵的情形一模一样。
“你们……又用这一招!”
“怎么样?我们白鹿洞子弟,走到哪里都是用这一招的,你怎么不说自己每次都蠢得中同一招?等到你挂了之后,我就把它改名为‘多尔衮剑阵’来纪念你。”
海稼轩冷笑说话,手里也在颤抖,中都皇城的百万剑阵是历经数百年能量积蓄,所以才有那等规模,而如今底下的剑阵,是自多尔衮约战后才在源五郎的建议下施布,不过短短两天,又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被多尔衮或石崇察觉,不敢布置太多,根本就只是个仓促赶出的急就章,全靠自己大量耗损力量来支撑,顶多撑个半刻钟,就会自动瓦解了。
但是目前这样并不足够,多尔衮还能动,烈焰刀还是能发出,所以为了追求全胜,必须动用到源五郎的另一记后着。
第七章 情义难解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三日自由都市香格里拉
要完全锁缚多尔衮,单靠一个仓促建成的百万剑阵,是绝对不够的,但是海稼轩分身乏术,能够再作些什么的,就只有源五郎了。
与海稼轩之前的动作大同小异,源五郎凝神敛气,催动力量,跟着便是一声长喝。
“九极星神变!”
长喝声中,漆黑的夜空,舫穗、紫微、天机、魉魅、蛊冥、鹫翎、破军、古梦、馥思,九颗鲲仑夜空的主星,蓦地大亮,九道星光急射而下,贯串多尔衮的健壮身躯,将他牢牢锁住。
与星野天河剑并列为星贤者的两大绝学之一,是当年孤峰之战,得窥魔族星罗秘法后所创,照理说本该无往不利,但多尔衮之前已知星贤者一门有此绝学,也曾模拟过实战中遇上该如何应对的战法,这时将一股纯阳罡气运遍全身,每一吋肌肉都像股满劲道似的虬结突起,在狂吼声中,整个人化作一个巨大火球。
“尽管放马过来!我不会输给你们这些懦弱东西的!”
怒雷似的狂吼声,响彻天空,炽烈的火舌燎烧到十余尺外,尽展骇人威势,如同太阳般的光焰,竟将九极星神变的璀璨星光拒于体外,缓缓往上推升,不能产生锁缚作用。
(妈的,这个疯子!)
源五郎和海稼轩何等眼力,早就看出来多尔衮这样运使大日功,强抗九极星神变,实是一种先伤己、再伤敌的牺牲功法,只要与他游斗,拖延一点时间,他自己就要精疲力尽,不战自溃了。然而,在他自身崩溃之前,还是有能力将全身力量集中,发出最后的拼命一击,甚至是两三击,想到九阳烈焰刀的恐怖,两人都决定尽早制服这个对手,不让他有机会发招。
海稼轩朝源五郎望了一眼,不必使眼色,两人培养出来的默契,已经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你这小子最狡猾,先拿你开刀。”
多尔衮何尝不知道自己的不利,于是决定在力量耗损殆尽前,先斩了源五郎,破去九极星神变,但烈阳焰球甫才聚于掌上,对面的源五郎背后突然人影一闪,出现了海稼轩的身影,他在百万剑阵中留下了支撑片刻的力量后,赶来赴援。
“一个人锁你不住,两个人呢?”
海稼轩长笑一声,双掌贴在源五郎后心,源源不绝地将充沛内力输入,这样一来,九极星神变的威力激增,冷冽星光像是锋利的箭矢,如天崩地裂般坠砸下来,瞬间攻破了多尔衮的裂阳火劲,贯串身体,将他彻底锁死。
鼓尽全身力道的烈阳火劲一下被破,多尔衮受创非轻,在狂吼声中,身上多处肌肉破裂渗血,而被锁缚住的经脉,什么气劲也运不上来。
“臭寄生虫,你给我下地狱忏悔吧!”
早就在等待这一刻,海稼轩和源五郎立刻飙射向前,手中各自聚力,预备以最强力的绝招,一举重创甚至搏杀这名宿敌。
假如这一击当真击中,多尔衮不死也是重伤,但就在两人要联手攻击的同时,他们突然感到背后有一种寒意,一股攻击力量正从后方袭来。
(妈的,这臭贼真的有援手!)
(可惜,这一击功败垂成。)
之前源五郎在策划此战战术时,就估计到如若一切顺利,当百万剑阵与九极星神变联合作用,多尔衮应已无力反抗,而唯一能改变最后结局的,就是出现外力援助。但石崇一方的高手应该已经派往各处战场,而且多尔衮生性狂傲,只怕也不容许在这么重要的战斗里有人插手干预,所以不应该会有援手。
可是两人还是商量过,如果援手出现,应该要如何处理的计划,当时达成的结论是,如果敌人的实力只是一般,那么由其中一人掩护,另一人持续下手攻杀;但如果敌人实力极为强横,那便选择放弃,虽说两人都很想诛灭多尔衮,可是并没有哪个人愿意为此付上生命代价,而此刻背后这一击所给他们的感觉,就是来人的武功强之至极,刚猛霸烈之处与多尔衮不相上下,但灵巧程度却有过之。
(石崇那边哪来的这种高手?)
如此强敌,又是占住优势从背后袭击,如果挨上一记,后果不啻是硬接一记九阳烈焰刀,源五郎与海稼轩心头一叹,不约而同地往两个方向斜斜退开,避过这雷霆万钧的一式劈空拳。
成功躲过一击,九极星神变、百万剑阵的效果也到了极限,自然崩解,心有不忿的两人,想看看破坏自己计划的人究竟是谁,却听见了一个怪异的声音。
“……若前方为黑暗,便斩下黑暗;若前方为光明,便轰杀光明……”
这一句仿佛是某个变态出场的宣告词,源五郎已经听妮儿和泉樱说过,最近那几乎已经变成雷因斯一方的救火乐章,每当有谁的情势危急如火,这台救火车就会及时出现救人。
黑色的披风飘扬,黑色的大衣、黑色的毡帽、黑色的手套……站在高空之上的伟岸身躯……
……尽管源五郎不想承认,但天位武者中会没事变装,飘到高空上说变态话语的白痴,就只有这一个了。
“即使这冷酷的世间,没有神的存在,但天在呼唤,地在呼唤,人在呼唤,呼唤我打倒邪恶。恶人们听好,我就是正义与爱的战士,阿里巴巴古得三世。”
看似很威风的宣告完毕,如果照过去的惯例,每次说完这些出场词之后,就是一场激烈大战爆发,但这次的情形却不同,朗声宣告之后,刚才险受袭击的两人并没有出手,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位不请自来的黑衣大侠。
与雷因斯没有渊源的海稼轩,表情尤其冰冷,他也知道这台救火车的故事,只是不能理解,这个男人是不是救人救上了瘾,搞到敌我不分,在这种重要关头出来捣乱。九极星神变、百万剑阵的效果一解,往后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而被这样的压力给逼视,身处压力中心的人不能不说句话了。
“嘿,两位,别露出这种眼神嘛!你们知道我和他是什么关系,我出现在这里,没有什么不对啊!”
多尔衮、皇太极、兰斯洛,这三个个体之间的关系,说来复杂,但也不难了解,可是,这仍然无法解释两人心头的疑惑。
但源五郎知道一点,就是这个猴子义兄并非什么思绪条理清晰之人,如果要等他清清楚楚解释完毕,恐怕天都亮了,横竖事情变成这样,攻杀多尔衮的最佳时机已经过去,还是先把这头大猴子的来意弄清楚一点。
源五郎身形闪动,一下子就来到了兰斯洛的面前,问道:“别的不多说,我只问一句,你是来这里救他的吗?”
“并不能说是,虽然看起来很像,但我是来这里与这男人了结一些东西的。”
“原来如此。”
源五郎大致了解兰斯洛在想什么了。多尔衮对他来说,是个有多重意义的存在,当他终于知道多尔衮的实际身分,接着该做的,就是要厘清目前的关系,如果不是把他当成一个类似恩师的存在,那么就是把他当作杀师仇人,而不管是这两者中的哪一种,这件事必须亲自解决,不能给旁人干预,尤其是后者。
……从兰斯洛的话里头听来,他显然已经选择了后者。
“朋友,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源五郎拍拍兰斯洛的肩膀,不再言语。虽然他觉得这样做根本是多此一举,只要让自己与海稼轩下手,干掉多尔衮,什么深仇大恨不就都报了吗?不过,他多少也懂得所谓男人的坚持,换作是自己,如果有人对妮儿小姐怎么样,那复仇工作可不能假手于人,一定要自己亲自来。
刚刚那一轮战斗,削减了多尔衮不少实力,但身上的伤势却不重,没有损及战斗能力,经过这段时间的回气,这些轻伤可能更激发了野兽的凶性,现在的多尔衮可以说比刚才更危险。
源五郎想要对此多加提点,但兰斯洛却豁达地一笑,反手在源五郎肩头一拍。
“放心,我有能力应付的。从今之后,你再也不是百战百败的衰尾军师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还当真是源五郎最在意的一句话,不过横竖他不可能让旁人参与这场战局,自己多待在这里也没用,还是趁早离开好了。
海稼轩的心情当然好不到哪去,一场本可快速了结的战局,现在多添了变数,可是连源五郎都已经放弃,自己坚持下去也是徒劳,更说不定会演变成被人多打一的情形,也就只有放弃,选择与源五郎一同离去。
“哼!乱七八糟,不知所谓。”
“算了吧,家家有本难念经,师徒之间就是这么麻烦的,你们白鹿洞的师徒关系不也是一本大烂帐?”
“要你多事!”
两个人简单地对话,一起从天空中消失了身影,只余下那个如天神般伟岸站立的黑衣男子,还有他背后逐渐炽盛的烈阳火光。
“给你这些时间调息,足够了没有?如果够了的话,有没有什么话想说的?把话早点说完,算帐的时候到了。”
※※※
一个天空不可能有两个太阳,同样地,在同一个时空中,不可能存在两个源五郎,尤其是他又没有孪生兄弟,实在没理由突然冒出一个源五郎二号来。
但是,正当源五郎在空中恶斗多尔衮时,轻而易举突破到地下十三层的妮儿,也遇到了另一个源五郎,并且将通天炮的动力核心交给他,与他错身而过,预备独自去救援有雪。
妮儿的背后没有长眼睛,当然也看不到,就在她与这个人错身的刹那,他的眼中露出了诡异杀气,手掌不带风声地扬起,朝她背后击下。
“对了,小五,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仿佛想到了什么,妮儿忽然停步站住,尽管没有回身,但却吓住了身后的偷袭者,连忙收手,装作一副没事的样子,还用源五郎的声音,轻轻问道:“怎么了吗?妮……”
“妮你娘亲!吃我一拳。”
事情的急遽转变,让人看傻了眼,本来还只是停步问话的妮儿,蓦地爆发了惊人的战意,以乃兄的战斗名句大喝一声,振臂出拳,把身后的男人打得措手不及。
“喔~~”
这一拳的力道无比强劲,凄厉的惨叫声,几乎让人错疑是否连内脏都给打得喷了出来,这名可怜的偷袭者甚至连运气护身都来不及,把妮儿的拳劲照单全收,整个身体飞跌出去,撞进旁边的石壁里,在轰然巨响声中,满天碎石乱飞,完全凹陷进去了。
妮儿自是不肯罢休,一拳得手后,立刻飞身追上,一手天魔刀劲尽碎空中拦路的碎石,另一手已经朝着敌人轰下,对方险险闪过这一击,衰弱又似不甘心地问话。
“住、住手,你……为什么你会发现我的……”
“为什么会发现你的伪装是吗?其实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但如果我不告诉你,你一定会死不瞑目吧!”
妮儿轻快地说着,突然耸耸肩,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悄声说道:“我又不是那种靠脑筋吃饭的女人,其实啊,我根本就没发现你是假的,是因为你先挨了我一拳,功力不对,我才发现你是假货。”
“你……你没看穿我的伪装,那为什么、为什么……”
“笑话,不是假货就不能打吗?你以为那个死人妖平常是怎么存活过来的?他应该在天上作战,却出现在这里,擅离职守,这就该打;明明有计策却不告诉我,还胡扯什么要欺敌先欺己的鬼话,这不只是该打,简直是该死了,所以我就先打再说……我这么说,你该死而无怨了吧?”
即使妮儿说用什么神妙技术识破伪装,大概也不会比这个真实答案更具冲击性,以受害者的意愿而言,他甚至愿意听见前者。大概是这个刺激实在太大了吧,当妮儿的重拳落下,他歇斯底里地吼叫出来。
“你……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女人……”
“哼,说了我最不爱听的话,这问题你留着去下面问阎罗王吧!”
有点恼羞成怒,妮儿重重一拳狂打下去。以她此刻的强劲拳力,要这样不挡不避,纯以护身气劲与肉身硬接她一拳,便是兰斯洛、多尔衮这样的强人也吃不消,如果是低位阶的强天位武者,硬接几击后,甚至可能被活活打死,这个偷袭者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一拳打下去,对方固然是惨嚎着重创,但以最快身法急退飞掠开的,却是妮儿自己。
“怎……怎么回事……我不是在作梦吧……”
说不讶异是不可能的,假如对方只有吐血,又或是身体炸裂,那么已经见惯血腥战斗场面的妮儿,都不会如此吃惊,但刚刚那一拳下去,在初接触的异样柔软感觉过后,拳头上却全然没有受力的感觉,这一拳打得山石迸裂,炸开了好大好深的一个洞口,但却完全没有打到敌人,对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不,并不是凭空消失,当妮儿定睛看去,在所有的碎石屑中,赫然见到一点一点的白色东西蠕动,乍看之下不是很清楚,可是仔细一看,便发现那些蠕动的东西是生物,是数千只活动的白色蛞蝓,东一处、西一处,蠕动着尝试聚合成堆。
“这是什么鬼地方?又是大蟑螂,又是这些恶心东西……天啊,早知道我宁愿去战多尔衮。”
这是妮儿的真心感想,再怎么说,多尔衮虽然长相不合自己的标准,却确实是个很多肌肉的壮男,单纯以欣赏眼光看看人家的肌肉,还觉得不坏,怎么说都好过与这些恶心东西为伍。
自己原本以为是某个敌人诡计偷袭,可是自己的敌人不管是哪一方,石崇也好,周公瑾也好,都应该不会变成这么恐怖的样子吧?就算是奇雷斯那个蝙蝠猫男,自己也不信把他打死以后,会变成蛞蝓,这个家伙到底是来自哪方的人马?
“不管那么多了,讨厌的东西,还是先消灭比较顺眼。”
用拳头打蛞蝓,妮儿光是想到就恶心得想吐,但是凌空发出天魔刀劲,把这些蛞蝓消灭,这点妮儿还是敢的。可是在她动手之前,一声叱喝从后头传来。
“住手!危险啊!”
声音熟悉,妮儿转头一看,发出声阻止的是海稼轩。腰配凝玉剑的他,正从阶梯的另一端快步奔来,高声喝止自己的追击。
“这个东西是魔界凶物,能够聚合人形,变化无常,不但诡异难防,而且如果出手方法不对,逼出它体内的毒素,那时后果便不堪设想。”
海稼轩抽出腰间的凝玉剑,将寒冰内劲运至剑上,寒声道:“用极冻寒冰,或是高温火焰,在消灭蛞蝓形体的同时,也才能够把毒素封住,不然随意消灭,不但自己有中毒之虞,此地还会遗毒百年。”
战友来援,妮儿本该觉得欣喜,但是有一个蛞蝓源五郎的前例在先,她不得不谨慎从事,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白发青年。
“你怎么也会来的?该不会……你也是假的吗?要不要我先打一拳再说?”
“你有时间做无聊事就做吧,我是和那个人妖一起过来的,多尔衮那边刚刚已经搞定了,怕你这边被敌人暗算,所以先来接应。”
海稼轩盯着蛞蝓,如临大敌,目光一下都不敢斜视,也不望向妮儿,只是把手往阶梯方向一指。
妮儿顺着方向看去,只看见源五郎半趴着身体,从洞口往这边窥看,似乎是畏惧挨上一拳的样子,不敢下来。
“喂,你这个死人妖在怕什么?还不下来?这里现在忙得要死,又要杀蛞蝓,又要搬机器,还要找一个不知道死哪里去的雪特人,正缺人手,你再不下来,我真的扁死你喔!”
诚如自己所言,妮儿并不是一个靠脑筋吃饭的武者,可是,她也不是一个全无心眼的女人,在与源五郎喊话的时候,她脑里其实还有另一个想法。
(看来像是真的了,可是安全起见……管他的,平常又不是没打过,女人生下来是赔钱货,男人生下来就是活该挨揍的……)
对敌人而言,不得不面对这个全然不靠理智作战的暴龙女,简直是一场灾难。这个女人的恐怖,不在于她的理性,而在于她的不理性,明明已经相信了,她仍然肆无忌惮地对同伴下毒手。
就在妮儿与源五郎喊话的同时,海稼轩目露凶光,手中凝玉剑如电激旋,急速斩向妮儿右臂,但也就在衣破溅血,他因得手而面露喜色的同一刻,却发现一个强劲的拳头,无声无息地印上自己小腹,脸上表情急转为惊讶、震骇,跟着就是五官扭曲的极度痛苦,整个人在一下无声的哀嚎中,发出了激烈的气爆声音,往后飞撞出去。
“喔~~”
“哼!”
假如不是出拳在先,即使是兰斯洛那么敏捷的野性反应,都不可能有这么快的还击速度,因而减弱了敌人的劈砍力道,右臂仅受到皮肉伤害,没有伤筋断骨;但即使是兰斯洛亲自在此,他也很难摆脱这样的连环杀局。
妮儿闷哼了一声,骤觉右肩剧痛难当,血流如注,气恼自己居然仍是受骗上当,却又讶然发现,本来站在阶梯口的源五郎已经消失,变成一座等人同高的岩石,看来是某种变形术法,竟然一时骗过了自己。
事情发生只在短短一瞬,就在妮儿击退第二名伪装者,又惊于源五郎的消失,心神略分,警戒心松懈的同时,敌袭的第二波攻击也随之到来。先是脚底一痛,整个膝盖都没了力气,跟着一道奇异影像由她脚下的影子中闪出,转瞬间便贴到妮儿身后,重手击向她的背心要害。
袭击并不只是如此简单,散落在前方石壁上的数千只蛞蝓,迅速聚合为一,变成一道白色人影,朝妮儿发动攻击。
(糟糕!挡得住吗?)
妮儿权衡轻重,瞬间决定了应对顺序,左臂往前推出,一记大天魔刀,沛然内劲凝聚成耀眼金芒,朝前方的白色人影推出去,右臂则退缩成拳,半扭过身子,一拳迎向背后敌人的偷袭。
力量与速度兼备的还击,大天魔刀的无比威力,正面迎向前方的白色人影,对方哪想到她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仍有如此凌厉的还击手段,甚至连闪躲都来不及,只发出一声惊叫,就被大天魔刀的金芒环劲击个正着,粉身碎骨,再次分解为蛞蝓群。
后头的偷袭就没有那么好应付,妮儿一拳推出,却发现对方也是劲道刚猛的重拳型对手,仓促之下,自己蓄劲未足,又分劲发了一记天魔刀,不知能否挡架得住。
轰然一响,两记重拳相互对撞,妮儿闷哼一声,右肩剧痛,鲜血激喷上来,这才想起自己右肩受创,尚未包扎,这样一下与人鼓劲对撞,创口自然破裂出血。
气力一分,这样的拳劲对撞就落于下风,被敌人催劲一推,妮儿防御劲道崩溃,登时受了内伤,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往后飞跌出去,手腕剧痛难当,险些当场就骨折了。
跌滚出去,妮儿心知不妙,因为敌人的攻击必然连环而来,但是自己却已受创,战力下降,不知能否承受得住敌人的攻击。果然,还没站直身子,敌人便自三个不同方向一起攻来。
经过刚才那番交手,敌人显然明白这名少女的危险性,如果持续与她缠斗,那等若是与世上最凶狠的猛兽对上,所以趁着她受创、未能回气的当口,要一举将她击溃。
妮儿拼尽残余力气,想鼓发天魔刀轮,可是金芒甫现,胸口气息一窒,真气不畅,金芒便告碎裂,没法成功提运天魔功。
就这么一下耽搁,来自三个不同方向的敌袭同时攻到!
第八章 风声鹤唳
兰斯洛与多尔衮的激战,一开始就以最激烈的形式爆发。对彼此而言,这场战斗都有特殊意义,从许久以前开始,多尔衮就一直希望干掉皇太极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条尾巴,因为这人的存在,像是皇太极留下来对付自己的一记后着,始终令己如芒刺在背,不拔不快,只不过之前的兰斯洛受到种种庇护,自己多次暗中加害,甚至曾亲赴稷下暗杀,却总是未能成功,这才令他成长到今日能正面威胁到自己的程度。
就兰斯洛而言,当他从梅琳口中得知一切,面对着多尔衮时,就总像是面对着养父皇太极,毕竟这两者之间有太多的相同与相似,尽管理智上明白,可是心绪上并非那么容易割舍区分的。
然而,既然已经对决,要作的事情就很简单,那就是把这个令养父皇太极永远消逝的罪魁祸首,狠狠地打至不成人形就成了。
“皇太极的小狗,看看你学成了那条老狗的几成本事!”
记取适才的教训,多尔衮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八枚烈阳火球几乎将天空烧成了白昼,聚合成一把烈火巨刃,朝兰斯洛挥斩过去。
“哼,什么老狗小狗的,也不见得你这头公狗就有多高明。”
兰斯洛当然不会对敌人的称呼有什么好感,面对烈焰刀斩来,他振臂挥出,鼓劲还击,当一道炽烈火光升起,火红耀眼的光芒,朝着烈焰刀迎去,赫然也是另一把烈焰刀。
(这头小狗不以天魔功应战,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见到兰斯洛的还击,多尔衮着实一惊,但是两劲对撞,发觉对方使得是纯阳正气,确实是正宗的干阳大日神功,几招一拆,兰斯洛完全没有变招的打算,完全以烈焰刀对抗烈焰刀,一时拼得难分难解,多尔衮顿时明白了他的想法。
如果是以天魔功来对抗大日功,纵然分出个胜负,那也不过是单纯的武斗,但兰斯洛是希望为皇太极做点什么,所以才执意使用皇太极的毕生绝技,想用大日功来击败大日功,为已故的养父扬眉吐气。
自从体内的雄霸天下真气,在暹罗被李煜给打散还原,兰斯洛就有着最精纯的大日真气,尽管后来都在修练天魔功,但只要转换内力,仍可施展正宗的干阳大日神功。
但在多尔衮看来,敌人无谓的骄傲与执着,正是自己可以把握的胜因。自从上一次与兰斯洛交手,多尔衮对他的武功一直深深忌惮,异变之后的天魔功更显犀利,配上每次出手缠绕的妖雷魔电,那已经变成天底下一等一的强悍武技,多尔衮数次扪心自问,除了用九阳烈焰刀拼尽,不然真想不出其余方法正面获胜。
可是,如果兰斯洛不使天魔功,情形便就不同。不管他从皇太极身上得到多少好处,自己毕竟在大日功上苦修千年,更从中推创出九阳烈焰刀的神技,要比起对大日功的认知与了解,举世无人能及,这小鬼又怎是自己的对手?
“小鬼,准备为你的无知付出代价,要玩大日功对决,你还得让皇太极老鬼多调教你几年啊!”
多尔衮的豪语并非无的放矢。与他的狂妄成正比,烈焰刀在他手中的光焰,耀眼得无与伦比,劈、砍、削、剁,每一记攻击的大威力、大气势,将烈焰刀中的八枚烈阳火球,催得光热暴炽,化成一道又一道的雪白光虹。
相形之下,兰斯洛的大日功就相形见绌,虽然同样是以八枚烈阳火球推动的烈焰刀,可是当相互劈砍撞击过百次后,兰斯洛就渐渐被压在下风,烈焰刀像是崩散瓦解似的,火舌越来越小,与初施展时候的赫然声威,天差地远。
(妈的,不愧是那个臭老头的身体,如果要比大日功,我还真不是他的对手咧!)
情形一如原先预料,如果是使用天魔功,那就可以全力一战,但是自己在大日功方面的修为不足,久战之下,最后一定不如多尔衮。这件事兰斯洛在开战前就知道了,而战斗至今,也让他再次实际体会到这一点,不过他并没有想转换功力,改以天魔功应战的打算。
知道自己的大日功不能超越多尔衮,兰斯洛并不愤怒或沮丧,反而隐隐有一点高兴。在皇太极已经不在的此刻,“超越皇太极”这个成就,并不能带给自己什么快慰,反而会造成一种难受的疏远感;得知养父的修为仍在自己之上,好像仍然是某种不能超越的目标,就在那里,抬头就可以看到,这种感觉……很好。
然而,尽管兰斯洛坚持不用天魔功应战,但他也不是为了战败才来此赴战的,既然明知道使用大日功会趋于不利,那么他自然会另外藏着一些致胜后着。
“小狗!再不使用天魔功,你就下地狱去接受皇太极老鬼的教诲吧!”
多尔衮抖振手臂,数十尺长的烈焰巨刀席卷天空,熊熊火舌吞噬云雾,瞬间蒸发一切水分的高温,朝敌人的最后防线斩去。在他心中,实在不敢肯定当兰斯洛终于改变念头,以天魔功应战时,自己能有多少胜算?之前与源五郎二人的交手,自己并不是一点影响都没有的,所以,要在那种不利情形出现之前,先杀伤与减弱兰斯洛的战力。
两把烈焰巨刀再次对撞,和多尔衮燎天焚云的大气势相比,兰斯洛的烈焰刀黯淡得可怜,几乎是两刃相互碰撞的那一瞬间,整把烈焰刀就轰然崩解,散着满天的火星,流焰四射,再也不成刀形。
(好极,终于破碎了他的烈焰刀……怪了,怎会这么容易?)
一举攻破兰斯洛的防御,多尔衮先是心中一喜,却又凛于得手过于容易,因为以兰斯洛的雄厚力量,纵然落于下风,也不该这么快就露出疲态,令烈焰刀崩解,这件事情委实不合常理。
心头错愕,多尔衮更见到一幕怪异景象。八枚零散发光的烈阳火球,在烈焰刀崩解之后,仿佛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飘移在兰斯洛的周围,高速飞旋缭绕,旋转成一个太阳飞环,竟然挡住了自己的一记烈焰刀斩击。
“多尔衮,你不是常常想比较你与我义父的高下吗?现在我就告诉你,也许在武功上你确实有独到之处,但是最后你仍然是输的。”
兰斯洛朗声道:“和我义父相比,你从来没有在世上留下什么东西,而他当年所留下的东西,就是你今天失败的主因。”
“哼!如果不是皇太极和唐婉多次从中作梗,你这小狗哪会苟活到今日?这是你的运道,不过今天你不会再有这样的好运道了。”
要把烈阳火球组织烈焰刀,需要耗费相当的体力与时间,多尔衮一击得手,就不再给兰斯洛重组烈焰刀的时间,大日真劲一提,烈焰刀熊熊斩下。
“嘿,不把别人说话听清楚就动手吗?我义父留下来的东西,可不是只有我而已啊!”
兰斯洛微微一笑,竟全不将烈焰刀放在眼里,也不趋后退避,当烈焰刀斩到近处,反掌扣住中指,脱指一弹,环绕在周身飞舞的六颗烈阳火球立即迸射而出,去如雷火流星,四颗弹丸激打在烈焰刀锋上,激荡出璀璨火光,炙热的冲击波烫得人毛发欲焦。
一边是刀法中力道最大的直劈,另一边却是像机弩弹射般飙投,加上距离算得精准,虽然只是四颗烈阳火球,却足以挡住多尔衮的八阳烈焰刀,但趁着多尔衮全力攻击、护身力量大弱的当口,另外两枚烈阳火球却朝他疾射过去。
“啊?!”
烈阳球是大日神功的最强杀伤力所聚,随便被打上一记,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多尔衮如何不识厉害,但是要回刀防御,巨大的烈焰刀刚与敌劲碰撞,正需要回气维持,哪能这么快就运刀回防?
脑里一乱,不知该如何应变,就这么一下耽搁,两枚烈阳火球已经射至眼前,多尔衮一下急忙仰身,任两枚烈阳火球水平自身体上方交错擦过。
虽然没有击中身体,但是烈阳火球何等威力,这样子近距离贴身擦过,惊人高温令五尺内的一切无风自燃,多尔衮身上的红袍着火,胸腹肌肉就像被人用一块烧红的烙铁贴上般,疼痛得嚎叫出声。
“贼小子,耍什么小技俩。”
多尔衮怒喝声中,翻身起来,扬手便是一刀,但兰斯洛应对的态度却全不似正在作战,反而像是一个变着戏法的小丑,双臂挥动,十指灵活地左右开弓弹扬,拉着无形的操控丝线,就这么控御着八枚烈阳火球,在周身无定飞旋,画着一个又一个的圆形。
或正圆、或椭圆,有的快、有的慢,当八个烈阳火球以各自轨道运行,在兰斯洛身外组成一个天体保护圈,相辅相成,多尔衮的烈焰刀就面对了一个最坚固的防御网,任他狂风暴雨攻击,也无法突破这个防御网分毫。
(这……这不可能……大日功不可能这样子使用,他怎么能在这么近的距离运使烈阳焰球?)
在干阳大日神功方面的修为举世无双,多尔衮自然明白,烈阳火球距离操控者越近,威力越强,所以自己的烈焰刀砍不进对方保护圈,是应有之理;但是烈阳火球一凝聚出现,就散发着无比的光与热,不仅伤敌,也会伤己,把八枚烈阳火球近身运使,直接承受那无与伦比的热度,这根本是引火*的行为,连自己都无法做到,这小子是用什么秘诀来完成的?
(是天魔功中的什么变化吗?或者……难道死老鬼皇太极真的留下了什么后着,要这小畜生来对付我?呸!这个老鬼死都死了,还能做什么怪?)
多尔衮狂傲豪迈,从不把什么因果报应放在心上,但与皇太极争夺肉体操控权数百年,虽然最后获胜,但却对皇太极忌惮甚深,想起这个生死强敌的手段,那种就算身死也要反咬一口的狠劲,心中不禁有了几分惧意,而这个反应并没有逃过兰斯洛的观察。
“怎么了?多尔衮,这个样子就开始害怕了吗?那也没错,我说过我今天是来替我义父算帐的,面对他的手段,你是该非常害怕啊,哈哈哈……”
“小畜生,就这么几手变魔术的三脚猫把戏,想得意还嫌早呢!”
看不破敌人的武技奥妙所在,多尔衮纵然困惑,却也只有继续硬上,但尽管他的斩击威猛无匹,可是兰斯洛却根本不与他硬碰硬对战,只是控御着八枚烈阳火球,灵巧地与他一式一式拆招,尝试虚耗他的体力,尤其是当双方又拆十多招后,兰斯洛一改站在原地不动的沉稳打法,施展小巧身法腾挪,绕着多尔衮攻防。
刚刚单是站在一个地方,八枚烈阳火球纵横来去,就足以让人眼花撩乱,现在加上兰斯洛本身的移动,忽焉飘近,忽焉远扬,八枚烈阳火球此来彼去,化作经天流星,煞是好看,却神出鬼没,根本无从防御起。
(他这样子分开操控八枚烈阳球,天心意识高度集中,耗损程度是控制烈焰刀的八倍,极不讨好,不可能撑得了太久……)
多尔衮身经百战,纵是面对全然陌生的武技,也能迅速归纳出这武技可能存在的优缺点,但归纳得出是一回事,要在实战中找出破解方法又是另一回事,对上了这个全然陌生的大日功,他一时间也只有招架之功,脑中更是浮现一个又一个的疑问。
(近身运使烈阳火球的痛楚不说,小畜生这样子高速移动,还要分神操控烈阳火球,力量耗损应该很大,怎么还能在那边贼笑?他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掌握到什么秘诀?他对大日功的掌握不可能在我之上,除非……除非真是死老鬼皇太极的……)
干阳大日神功的许多霸道招数,都是多尔衮独力钻研完成,半数以上甚至是皇太极亡故于阿朗巴特山以后的事,是以即使皇太极复生,多尔衮也不认为自己的大日功会输给对方,然而,皇太极毕竟是干阳大日神功的创始人,如果说他从这套心法的根本之处,创发了什么秘诀,又或是破解了某个缺陷,将秘诀传给兰斯洛,那么……
(连死了也还在作怪,这个死老鬼……)
作战时心无旁鹜,百分百地投入与享受战斗,这是所有敌人对多尔衮畏惧的优点,可是今天这狂人却栽了觔斗。打从心底对皇太极的忌惮,令他没法抛开繁杂思绪,全神作战,在不知不觉间,战斗的节奏掌控已然易主,之前一直被压在下风的兰斯洛,慢慢掌握到这场战斗的主动了。
“多尔衮老头,刚刚只是变戏法,你是不是不过瘾啊?现在给你一点正经的东西,睁大眼睛看着吧!”
当确认敌人的体力与斗志都被削弱,兰斯洛决定反守为攻,手臂一振,八枚烈阳火球飙如流星,去势神妙无方,其中几个与烈焰刀一沾即退,牵制着敌人的最大战力,其余的却以最快速度飞袭多尔衮。
相较之下,威力绝伦的烈焰刀,这时就显得笨重呆滞,别说攻击兰斯洛,单是自保已极为窘困。多尔衮必须一面挥刀,一面腾挪闪躲,这才能够不被烈阳球给击中,总算烈阳火球分开攻敌,单独的威力远逊烈焰刀,杀伤力不强,多尔衮的压力才没有那么重。
但是,长时间下来顾此失彼,好不容易躲过兰斯洛弹射的烈阳火球,却不料两个射空的烈阳火球在后方对撞,反弹乱射回来,正中多尔衮背心,烧出老大一块焦黑。
“吼~~”
剧痛的吼声,在十里内的天空掀起声爆巨涛,好比猛烈的爆雷,一波一波震往地上。大半力量放在维持烈焰刀上,在被烈阳火球击中的瞬间,多尔衮疼得眼前发黑,大口鲜血甫才喷出口,就被烈焰蒸发殆尽,假如不是他平日就以类似方式进行地狱苦练,现在一定无法承受。
(这招是……鸿翼刀的雄姿英发?)
在背心受到重击的瞬间,多尔衮脑里闪过这个念头,更隐约想到一件事,只不过兰斯洛的攻击连珠而来,必须聚精会神,先行招架,没法再行细想而已。
“多尔衮,你不是自负大日功的修为举世无双吗?怎么这点小把戏就把你给困住啦?别让我太失望啊!”
“小畜生,你这是哪门子的大日功?”
“唷,前辈,难道你以为大日功是你的专利吗?始创人可不会同意啊,哈哈哈……”
兰斯洛朗声长笑,似是极为欢愉,尽显对这场战斗的驾驭自在,浑然没有半分紧张激昂的模样,但手底下的妙着却层出不穷,在以乱射攻敌取得一胜后,他十指弹动,继续操控烈阳焰球攻敌。
假如用之前的方法拦截防御,那么只会在敌人没有常理可循的流弹弹射中连接受创,多尔衮情知不能再有所保留,虎吼一声,两臂分扬,将烈焰刀一分为二,挥舞着双刀,灵活度与杀伤力倍增,拦截兰斯洛的射击。
“一刀变双刀,这算不算换汤不换药啊?好,我们就来斗斗。”
兰斯洛左臂一扬,像是发号施令一般,飞旋中的烈阳火球速度激增,一下子绕过多尔衮的防御刀网与火舌,突进入防守空隙后,三枚烈阳火球骤然串联并组,光焰暴炽,耀眼夺目,像是一把缭绕火舌的赤红小剑,猛朝多尔衮飞射过去。
之前每一枚烈阳火球单舞攻敌,威力不强,多尔衮的压力比较没有那么重,可是此刻三枚烈阳火球串组,杀伤力以倍数递增,若是受上一击,这伤势就足以决定胜负。
“妈的,这是什么鬼东西?修练烈焰刀失败的半成品吗?”
从没见过这等诡异招数,又是从烈焰刀的防御死角攻来,多尔衮毫无选择,只能在百忙间紧急闪避,闹得好生狼狈。
火剑一射即散,分解成零散的火球,快速闪动,避过多尔衮的愤怒斩击,于绵密的烈火刀网中,找寻死角,重组攻击,奇幻无方的攻势,一再把多尔衮逼到绝境,而脑里反覆出现的疑问,更是让这武道狂人为之疯狂。
战斗到现在,多尔衮也已经察觉到,兰斯洛并不是在胡乱攻击,确实是从大日功原有的战斗模式中,找到了新的变化要诀。不管是他自行领悟,亦或是得自皇太极的秘密传授,他的大日功已到了一个自己不能理解的变化范围。
假如两人正面对决,多尔衮败在兰斯洛的天魔功之下,那么他并不会觉得难受,因为经历过天魔变的天魔功,威力之强悍,不是普通人能够轻易战胜,那也是魔族之主千万年来在魔界权位屹立不摇的理由,战败并不奇怪。可是败在大日功之下,这真是让多尔衮有种一败涂地的感觉,特别是他想不通,兰斯洛怎么能够这么灵活地操控烈阳球。
(纯以天心意识操控八枚烈阳球,耗损剧烈,根本不可能支撑到现在,但如果不是用天心意识驾驭,大日功的雄强威力也无法凝缩成烈阳球,他这样运使大日功的秘诀到底在哪里?)
把烈阳火球凝聚成烈焰刀,这是为了以完全姿态爆发最强杀伤力,也是为了减轻对天心意识的负担,可是兰斯洛如今却把烈阳火球分开运用,灵动矫捷,乍分乍合,威力无穷,这已经突破了大日功原本的技术难关,多尔衮虽然自信聪明才智不输给敌人,只要有时间,同样能领悟出这个秘诀,但在实战中却根本不可能有那种时间。
然而,就在多尔衮狂舞着烈焰双刀怒吼,气急败坏的同时,他突然惊觉到,兰斯洛操控烈阳火球分合进击的手法,依稀有些熟悉,再想到适才烈阳火球乱弹折射的攻敌招法,一个念头在他脑中出现。
(该不会……这当真是……)
为了测试这个想法,多尔衮故意露出破绽,在一枚烈阳火球由死角窜入时,不避不闪,硬生生受了一击。惊人的高温,让他有如感受烙铁焚身般的剧痛,呛鼻焦臭更是立刻传入鼻端,可是在他狂吼着鼓劲震溃火球的那一刻,他如预期中那样地感受到某种气流,像潜伏于水面下的暗流,迅速而不着形迹地窜动着。
……就是这股伏流,一直在操控烈阳火球的分合移动。
大气流动,即是风。这块大陆之上最凌厉的风之刀,传自于武炼王家,而众所周知的风之王者,那是……
“王五!”
这个来得太迟的领悟,从多尔衮口中硬生生地迸出,整件事情来得太突然,他居然把皇太极在世上的另一个传人给忘记了。
“好像发现了啊!老头,不过现在才想到,实在是晚了吧?我说过了,你会失败,是因为你想不到我义父到底在世上留下了什么东西。”
兰斯洛随手一扬,像是推动着什么,一股无形的潜藏伏流由大气而发,再次操控着飞旋的烈阳火球攻击,脑里却不期然地想到多日以前的一个景象:当时,耶路撒冷的大战打得如火如荼,正在象牙白塔内闭关练功的自己,却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密函。
对于一个正在闭关的人来说,自然是越少接到打扰越好,可是,小草却感觉到这封未署名密函的不寻常,便将这封信函带入密室,交给自己,而当自己阅读完这封信函的内容,受到的震惊确实非同小可。
信函里头所记载的,是密密麻麻的武功秘诀,包含了如何将大日功的压缩劲催上第九阳境界,还有如何在烈焰刀之外,另辟攻守绝技。尽管之前从未见过这个笔迹,但是把整封信的内容读到一半,兰斯洛立刻肯定,这封信是出自师兄王五的手书。
干阳大日神功创自皇太极,在多尔衮手上有了进一步的强化,以自身为烈阳真火,由火燃火,不住爆发更强的高温与光焰,由此诞生的烈焰刀绝学,足以与天下群雄争一日短长;但这却不是王五的想法,在他眼中,这样子燃尽自身血肉的鼓催,并不是一门上乘武功。
顺应自然,随风而行,把一切归诸于天地的循环,由风生火,生生流转,无穷无尽。因为相信这样的观念,王五从多尔衮思考的不可能处,辟出可能,把干阳大日神功提升到一个新的层次。辅以鸿翼刀诀的心法,以高速气流绕体护身,降低高温;又用潜流来操控烈阳火球的分合移动,不但对肉体的负担较小,攻守之际的灵活变化,威力更是大幅度提升。
阅读着一字一字的心法秘诀,兰斯洛震惊于师兄登峰造极的武技成就,也随着阅读,渐渐理解到一些师兄没有明白表示的东西。
这套绝学,外界闻所未闻,当兰斯洛向梅琳查问,梅琳亦是回答从不记得王五使用过这套绝技。即使王五不喜欢与人动手,但一套武功创成后从未使用,这点也诡异了些,师兄王五并不是一个会故意隐藏武功的人,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就一定有特殊理由。
而最可能的理由,是师兄已经料到,将来有朝一日会遇上师徒对决的可能,所以才暗藏这套武术防身。
事实上,兰斯洛所料不虚,当年皇太极授艺于王五,分别时表情古怪,王五外表懒散粗豪,内里却着实精细,日后屡次回想,总是觉得不对,尤其是当北门天关大战后,多尔衮正式现身江湖,更是令王五有了警戒;遂从大日功中研究出自己的心得,自信能在这方面令原创者大吃一惊,即使自己的大日功是得人传授,却也绝不因此而弱于对方,以免被人在传功时留有破绽,一举败杀。
亦是因为这个理由,王五创出功法后,从未一现于人前,直至耶路撒冷大战之前,王五自忖难以置身事外,此去吉凶未卜,又料到师弟与多尔衮冲突难免,于是便将此绝学寄托。
与周公瑾对战时,王五单是凭着鸿翼刀、双天位力量,便足以力压周公瑾,又顾念到师弟往后的防身,便将这套武技按下不用,讵料战场生死一瞬间,丝毫保留,便扭转最终结局,就此败于周公瑾之手。当王五落败失踪的消息传来,兰斯洛正好阅读完密函,登时领悟师兄临战托付的深意,心念激荡,几乎就要忍耐不住,出关决战周公瑾,只是被小草与梅琳拦下。
之后他一面修练天魔功,一面将信函上的秘诀修练完毕,知道多尔衮身在香格里拉,也明白双方难免对决战阵,待得功法修练完毕,这一役亲身赴战,果然打得多尔衮措手不及。
“想不到……王五这厮如此狡猾,之前应该第一个料理他的……”
兰斯洛能想到的事,多尔衮自然也想得到。从这套武学的征兆,推想出王五的存在后,多尔衮顿时明白王五的用意,而自己之前一直低估了这点,尽管有心想铲除这个皇太极的首徒,却忌惮他的武功与刀法,未敢轻易动手,见他惨败于周公瑾之手,几年内无法东山再起后,更是不将他放在心上,哪料到他有如此厉害的后着?现在虽然气愤,却是束手无策,面对绝世天刀的妙着,多尔衮心中只有不住的惊叹。
“我义父,是个了不起的人,能够传他武技的人,绝对不是你这样的人!”
把师兄苦心创发的绝学发挥到极至,烈阳火球在兰斯洛的操控下,越来越神出鬼没,屡屡突破多尔衮的刀网,从空隙攻击。
多尔衮尝试还击与抢攻,但是对方的一招一式,全是针对烈焰刀的缺陷而发,仓促之间想要突破,哪有这等简单?多尔衮只觉得自己施展的每一式斩击,都被兰斯洛以烈阳火球的弹射给封住,而当自己攻击一滞,游离周围的烈阳火球就串联合并,骤施袭击,几次以后,迫得自己的招数破绽越来越大。
(……枭雄末路,当空红日也难免有黯淡一刻,难道今日便是我多尔衮的穷途之日?)
这个不祥的念头骤然在心头闪过,多尔衮只觉得胸中气血阵阵翻涌,难以平复,眼前急飙射来的烈阳火球,看来竟是无比的炫目耀眼,心里一下迟疑,振发着烈焰刀劲的双手,居然有些虚弱无力……
(浑帐,再怎么落魄,我也不能在皇太极的小畜生面前丢人现眼,我还有九阳烈焰刀,不信干不掉这个小畜生……)
心随意转,多尔衮双臂一错,烈焰刀的光焰合一,骤然爆发无比热力,扫向方圆数十里空间,开战以来最炽烈的火舌,犹如腾空火凤,朝兰斯洛的烈阳火球吞噬过去……
风姿物语座谈会(三)
源五郎:第六集的结束,大家感觉是如何呢?根据作者自己的感觉,很喜欢开头那一段萝莉魔法师与花天邪的对峙喔!
妮儿:太过分了吧,几千岁的老女人,算是哪门子的萝莉啊?
源五郎:呵呵,我们只看能够看到的东西,从外表看来,梅琳老师百分百是个超级萝莉喔!
妮儿: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嘛,敢公开顶撞我?
源五郎:哈哈,这个怎么敢当呢,妮儿小姐在本集中大发神威,群邪慑服,小人敬女神而远之,哪敢顶撞妮儿小姐?
妮儿:算你识相。
源五郎:有人问到,风姿物语除了目前正在连载中的第三部外,还有没有什么计划。
妮儿:这个答案其实是有的。作者并不打算还有风姿第四部,一切会在第三部里头有个结束,所以是没有风姿第四部的,这一点,应该在连载之初就说过了。
源五郎:但是有两个外传的计划,每一个大约一集的篇幅,有可能最近开始动笔。西王母族的秘辛姑且不论,周大铁面的故事,现在是该清楚交代了。
妮儿:哼,谁要看那个变态人妖的故事?真的要有外传的话,我比较想看的是……小五在日本的隐事外传。
源五郎:……那种东西不可以看的,少年不宜啊!
妮儿:嗯,简单来说,还有一句话是不能不提的,这也是这次座谈会的主要目的。
源五郎:上次座谈会时已经预告过了,作者五月时争取休息一个月,让手与背部有疗养的机会,所以五月时候停止风姿一个月。
妮儿:所以,下次再见面,就是六月十日时候的事了。
源五郎:不过,话虽如此,五月的时候,作者可不是什么书都不出喔,还是有一本书会在五月二十号上市的。
妮儿:对,但是作者名字并不是罗森。
源五郎:嗯?那会是什么?
妮儿:不……不能说,因为某种理由,不可以直接交代,反正到时候留意河图出版社推出的书就知道了。
源五郎:那么,我们六月十号再见了。
《风姿物语》卷六完
第一章 惑!梦雪迷音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三日自由都市香格里拉
随着夜幕低垂,香格里拉的繁华夜色渐渐升到高峰。和平常夜晚有些不同的是,今晚的香格里拉更为热闹,冷梦雪的演唱会将整个城市热闹气氛点燃到高峰。
在演唱会进行的同时,各式各样的旗海飘扬,五颜六色的烟火,争先恐后地射向天空,人们利用这个节庆,表达对于此刻繁华的歌颂,还有深深冀望来年也能享有如此平安。
盛大庆典往往也是城内各大商家展现实力的机会。单纯放射烟花,摆上几百、过千门的炮仗,这固然能够炫耀本身财力雄厚,但是一些真正的大商家,却请来高手匠人,精心制作独树一格的特殊烟火。
烟花腾空,闪出一道炫目蛇焰,在天上画出种种美丽的图案,写下商家标志的印记,又或是直接几道烟花连环炸开,显露出贺人欢喜的字样。各种布置争奇斗巧,也正因为如此,市民们并没有发现,在香格里拉的上空,已经连续进行了好几场的激战。
空中闪着一阵又一阵的炫目火光,仿佛火山爆发一般,炽热流焰喷向四面八方,令整个天空刹那间亮如白昼,这种诡异的景象,在市民眼中看来,只以为这是某家大店铺的特殊烟花;就连之前偶尔下了几阵冰雨,坚固剔透如水晶的细碎冰雨自天上缓缓落下,也只是让底下群众大声叫好,以为今年的烟火技术又有突破,居然出现如此特殊效果。
“不过,今年的烟火……风好像大了点。”
“那也是特殊效果啦,连碎冰都有,风大一点算什么?”
或许是生在魔法世界的缘故,让人们很轻易地接受了这些不寻常之处,因为只要想到可能是哪家大商会,请魔导师制作了特殊烟花,那么这些奇异效果就一点都不值得奇怪了。
能够察觉到这一波波天象变化、冲击波所形成的强风,到底代表了什么讯息,那就只有目前分处城内的众多天位武者了。虽然香格里拉不是穷乡僻壤,但在同一时间内,居然容纳了这么多的天位武者,这个数字应该破历史纪录了。
被整个世界视为动乱的根源,这些天位武者停留在香格里拉,当然不会只是吃饭睡觉。他们其中的大多数,正处于激烈的战斗状态,不过也有几名特异份子,忙着进行闯空门的伟大任务,甚至还有两名,正在唱歌与听歌。
“Mylastnightherewithyou,Maybeyes,Maybeno……”
脚底下踩着细碎的舞步,泉樱清亮而兼具浑厚特性的音色,响彻能够容纳十数万人的巨蛋大会场。
“HowcanIletyouknow?Iammorethanthedressandvoice……”
歌曲所用的词句,并非风之大陆的一般通用语言,而是之前已经失传亿万年之久的文明,如今已成为太古魔道研究专用语的古老文字。理所当然,全场没有半个人听得懂,不过这些并不重要。
正因为听不懂歌词,所以人们对于曲子的旋律、歌手的声音与情感,就听得格外专心,而这也就是咒文歌曲发挥效力的时候。趁着人们全神倾听,无暇思及外务的那一刻,与人们的心神结合,将潜藏在乐曲里的命令话语,植入人们的深度意识。
姑且不论这些歌曲的特殊意义,至少在表面上,群众是被那一首又一首的美丽歌曲,迷醉得心神荡漾。从好几年前开始,冷梦雪的梦幻音乐,就是香格里拉千万市民的救世之音,今晚,许多听众甚至是一进入演唱会场,就感动得开始流泪了。
虽然说,今晚的演唱会与过去稍有不同,在演唱会开始的前半个时辰,不知是台上灯光过于炫目瑰丽,还是场内的空气流动不佳,演唱会场内的十余万听众,没有一个不是头晕目眩,想要大吐一场,即使有少数意志比较坚定,能够苦苦支撑的,也都在忍耐一刻钟之后,把那股强烈的呕吐yu望付诸实现……这实在是不容易的事,因为即使拥有强天位修为,当日源五郎与海稼轩甚至连半刻钟都支撑不了。
主办单位对这种情形是有备而来,除了前头座位早就放了厚纸袋,而且每一刻钟就会有专门的服务队伍,迅速而安静地收走纸袋,并更换上新的纸袋,每个侍者都带上了耳塞,动作快速而不失礼节,如果没有他们的努力,这场演唱会一定会在恶梦中结束。
上天对人类还算是仁慈,因为奇迹这种东西,总会适时地出现在人们最需要的时候。
在演唱会的前半个小时结束后,那些为剧烈晕眩感所苦的忠实听众,觉得体内的晕眩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脑里一种莫可言喻的甜美感受,随着歌曲的流泄,自己身心仿佛若飘荡于仙境,只觉得所接触到的一切,都是那么地光明美好。
于是,一反前半个小时的异样沉静与间歇呕吐声,演唱会场内被海潮般的喝采、叫好声给掩盖,当歌曲由慢至快,变成快节奏的舞曲,场内十数万群众的大多数都随之站起,在座位上摆动身躯,与那美妙旋律一同轻舞。
而尽管早就习惯统驭他人、对大队人马下命令,但是一次成为十多万群众的焦点,被他们寄托期望、信任、理想、生命,泉樱还是感觉到一股庞大的压力,只不过面对着这种压力,她的精神不但未有退缩,反而更见昂扬,这点再次让她体认到,自己确实很善于站在统驭的位置上,因为今晚站上舞台的感觉,是生命中前所未有的充实。
假如排除一个因素,今晚的盛宴就可以说是十全十美了。
那个令泉樱始终觉得芒刺在背的理由,就是坐在演唱会场最前排的一名贵宾,也是一名不该出现在此地的男人,香格里拉目前的最高权力者──市长石崇。
在演唱会刚刚开始,泉樱看见石崇端坐在演唱会最前一排,周围一排的位子被他单独包下,没有旁人时,确实被吓了一大跳。因为照原本的预估,石崇一方的人力吃紧,当多尔衮亲赴战场牵制源五郎与海稼轩,石崇本人就应该赶到香格里拉地底,去赴有雪的约会。
既然如此,为何石崇会出现在这里,还好像很神闲气定般的听歌,难道他对地窟中的情势演变,当真是这么有把握?
一想到这点,泉樱就感到不安,她并不认为石崇会放弃夺取通天炮,那么,石崇本人会出现在这里,就代表他对地窟中的情势另有布置,而这点并非是己方的预估戏码,独赴地底的妮儿会不会有危险呢?
与妮儿分别时的不祥感觉,让泉樱难以释怀,有股冲动想要丢下演唱会,直奔香格里拉的地底,援助妮儿。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迅速被理智给压下,因为泉樱想到今天各自出发之前,源五郎和海稼轩看起来真是非常有把握的样子。
这两个人都不是那种得意忘形的人,会让他们如此自信满满,想必是对整个局势有了相当布置。自己一直觉得,己方这次的计划疏漏颇多,如果有什么突发状况,可能无法顺利应变,可是,假如源五郎一如自己所信任的足智多谋,那么会不会他们另外有什么想法没告诉自己呢?
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实上,“先欺己,再欺敌”这句话,据说已经变成了雷因斯一方的作战风格,而且在讨论中自己也发现,源五郎与海稼轩两人……尤其是海稼轩,有种歧视年轻人,认为自己与妮儿尚不能承担大局的想法,那么,假使他们两人有什么秘密计划要实施,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前两天隐约听他们提起,怀疑石崇的魔族背景,认为他真实身分可能是前来人间界兴风作浪的魔族,与多尔衮也是在魔界结盟,那么,他一定不会是只身前来。与他一同前来人间界的魔族还有多少呢?要怎么把这些魔族都引诱出来呢?
只要顺着这个方向去想,就不难理解源五郎想做的是什么,只不过,这种总是先欺骗自己人的作风,实在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啊!自己尊敬他们两人,对这样的做法是还可以理解与体谅啦!但是,妮儿那边会这么好说话吗?假如石崇的党羽当真被引诱出来,数量又多,武功又强,那么独力面对这些魔族的妮儿,会有多少怒气呢?依情节轻重程度的不同……可能某人要有变成伤残人士的觉悟了。
“……谢谢大家,我们等一下再见!”
当这首舞曲告一段落,泉樱顺着舞姿,飞扬似的抬举起手,典雅而不失活力的美丽动作,再度引起一阵喝采声浪。
中场的休息时间,对天位武者来说根本就不需要。演唱会这么一点运动量,比起任何一场实战都来得太轻松,不过,泉樱还是向观众摇手高喝后,走向后台。
她有点预感,只要自己到后台来,那么或许就像以饵钓鱼一样,有某些人也会跟到后台来。
聪慧的女子很少料错,正当泉樱在后台换装完毕,刚刚喝了杯水润喉,预备进行下一轮演唱的时候,工作人员急忙跑来报告。
“石崇市长前来拜访祝贺了。”
※※※
香格里拉城里城外,天上天下,忙于战斗的天位武者很多,但忙于其他事务的天位武者也不少,其中有一名少女,尽管没有天位力量,但她的武力却是任何高手都不敢轻视。
开启了T1000的可视光遮断功能,爱菱在香格里拉城中高速奔走,朝着石崇的市长官邸行去。
此刻,石崇一方的所有高手都已经不在,赶赴各自的战场,这座市长官邸等若是完全空虚的不设防之地,当爱菱以T1000的藏匿功能潜入,高速移动,这里根本没有人发现她的存在。
而她之所以来到这里,则是为了一个颇不名誉的理由:当个闯空门的盗贼。
即使是傻瓜也看得出来,石崇的官邸今日定然空虚,不管要偷要抢,再没有比今晚更好的机会了。这个点子并非出自爱菱的脑袋瓜,而是来自与她共谋的雪特人。
对这类偷鸡摸狗的机会特别敏感,有雪在要求爱菱送信给石崇的同时,也就与她商议好这个调虎离山的计划。趁着石崇一方的高手前往洞窟,夺取通天炮的同时,爱菱也潜入市长官邸行窃,不管敌方我方,一定都想不到这个计划,正因为如此,这个有些行险的奇策便有实施的价值。
至于爱菱发誓要弄到手的东西,就是通天炮的整体蓝图。之前已经听说师兄朱炎将此物交给石崇,所以东西应该就藏在石崇这边。
“这么重要的东西,石崇不可能送到别处去,也不会放心交给别人保管的,要嘛藏在市长官邸,要嘛就随身携带。所以我们的做法也很简单,你直接去市长官邸搜索,如果找不到,就先一把火将官邸烧成白地,然后再和大家合力围殴石崇,查查他身上的东西,要是还找不到,那就杀人灭口,一刀一个,干净俐落。”
有雪的这个计策,让爱菱当时为之瞠目结舌。她还真是想不到,原来在雪特人先生订下约会的背后,还另外有这样的计谋,这就是人类所谓的计中有计吗?
“我是不喜欢这样说啦,因为那些整天说自己计中计、计外计的聪明人,常常莫名其妙就计到别人的计里去,死都死得糊里糊涂的,我们家的人妖老三就是因为想太多,才倒楣到现在,我只是顺着情势的演变,偷鸡摸狗而已。”
话虽如此,这个偷鸡摸狗也具有正面意义,以通天炮的高危险性,单单是公瑾一个人持有,就已经够麻烦的了,实在没必要再多搞一个石崇。出现两台通天炮对轰的情形,假如那种场面真的出现,就是世界末日了,所以,即使石崇手上只有一张不完整的设计图,还要是尽早剥夺掉这种可能性。
“而且,这也是买保险啊,如果不立下一点功劳,你以后回雷因斯怎么做人啊?”
有雪最后的这句补充,还真是让爱菱感动到不行,原来这个雪特人也是有为同伴着想的,这样子也就不枉自己为他东奔西走,遇到那么多危险,差一点连命也丢了。
当时,感动到眼眶湿润的爱菱,完全没有察觉到,在石壁另一侧的有雪,身上早已伤痕累累,一直都处于“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最终状态,只是很坚强地告诉自己,不可以辜负雪特人先生的委托与信任,一定要把事情给办好。
因此,从这晚的约会一开始,爱菱就躲在洞窟外头,虽然等不到石崇出现,让少女很是担心,不过责任就是责任,当妮儿进入洞窟后,爱菱也就立即启程,前往市长官邸。
假如爱菱还留在地窟,与妮儿并肩作战,那么敌人纵然能够偷袭得手,将付出的代价之大,肯定比如今惨重得多,但是爱菱当然不晓得这些,只是很专心地在市长官邸的各处房舍间奔走,找寻自己的目标物。
一个人要在这么多的房舍建筑里,逐次翻箱倒柜,找寻一张不知是否存在的蓝图,这无疑是痴人说梦,就算是再强的天心意识,也不可能完成这种任务,但爱菱却可以。
T1000里头许多匪夷所思的功能,在任务的实用性上头,甚至比天心意识更为好用,能够快速而无痕迹地扫描一定范围内的物件,如果确认那是纸张,就开始迅速扫过内容,确认是否为目标物。这个过程需要时间,但爱菱上一回潜入此地送信时,已经先利用机会,扫描过三分之一的地带,现在只要处理剩余的三分之二,尤其是那些之前可能藏有高手,不便搜索的地区就好了。
(老爷爷说得对,偷懒就是推动文明的原动力,当初因为在院里搜索文件方便,特别开发出来的扫描功能,现在真的派上用场了……)
爱菱开发出来的特殊功能,相当地有效,在极短的时间内,又搜索完三分之一的地带,不过这种特殊电波所造成的副作用,多少产生了一点影响,市长官邸内的所有警卫都在纳闷,为何今晚附近几条街的猫狗宠物?
小小的副作用,算不上警戒,也就不必特别担心,没有引起警卫们的注意。而在侵入市长官邸的两刻钟后,爱菱终于有了发现,在一处不是很起眼的特别密室中,找到了那张结构蓝图。
“找、找到了!”
结构蓝图不只是一张,而是二十多张蓝图所叠起来的宗卷,爱菱匆匆瞥过一遍后,靠着自己的专业知识,她知道自己找对了东西,除了高兴能够平安完成任务,更高兴的是不用照有雪说的那样子放火烧屋,因为她一直担心这样做会造成无谓伤亡。
(可是,怎么这么简单……)
爱菱还是觉得很奇怪,照道理说,像蓝图这么重要的东西,应该保管在更隐密的地方,就算花更长时间找不到,又或是有高手守卫,这都不足为奇,怎么会放在这么一个保险柜中?周围摆放的情报资料宗卷、金银财宝,看来是颇有价值,外头也有警卫来回巡视,是还算得上戒备森严,但和通天炮蓝图的重要性相比,怎样都说不过去。
怀着这样的困惑,爱菱并不知道,这里确实不是石崇放置最重要物件的保险处。至于石崇的秘密置物处,由于上次的大火事件,令他心痛如绞,这次为了避免重蹈覆辙,被人盗走蓝图时顺手再来一把火,把所剩无多的收藏品烧尽,所以特别将东西分开放置。
“算了,管他去死,先把东西带走再说。”
既然找到了结构蓝图,那么就要先行离开,不然被人家发现,那就是轮到自己给人围殴了,再怎么说,T1000自保尚称足矣,但要与天下群雄争锋却嫌不够,自己可没有那种故意逗留,引来敌人大打一场的勇气呢!
可是,正当她轻轻关上柜子,预备要离去的时候,T1000发出警讯,跟着爱菱发现不对劲,有某个人无声无息地站在门口,注视着自己。
“我想过你或许会趁这机会来找蓝图,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师兄?”
爱菱惊呼一声,流露出来的绝对不是喜悦之情,尽管她与这个英伟挺拔的男子曾经这么亲匿,但自从上次的意外对决之后,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师兄,是敌?或是友?
之前源五郎给自己的经验,就是即使对着同伴,仍然不可以失去警戒,更何况是一个敌友难分的人物。尽管没有多说什么,爱菱却迅速调整好位置,摆出了戒备的架势,这点……朱炎看得清清楚楚。
“我没有要拦阻你,也从来不曾想过要伤害你,所以,你可以不用太担心。”
朱炎后退了两步,退到了门口,知道这时候不适宜把爱菱逼得太紧,令本来就惶恐不安的她,更形惊惧,只有像是对待野生动物一样,先表现出自己的诚意。
“上次的事情演变成那个样子,非常对你不起,我唯一想说的是……”
“师兄,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现在打算要我怎么样?”
无视于师兄付出的善意,爱菱选择直捣问题中心,因为无论师兄妹两人说了什么,这个问题仍然是必须要面对的,如果他还是那个疼爱自己的好师兄,这时候就不应该拦住自己的,不是吗?
而对朱炎来说,这是他最不愿意回答的一个问题,本来照他的想法,最好能够解释之前的误会,再来处理这问题,但显然小师妹已经从连串历练中,学会了何谓人心险诈……
“我今天来这里,是来销毁这张蓝图的,我不想让这张东西一直落在石崇手上。”
但惭愧的一点是,单单凭自己,并没有能耐在层层房舍中找到这张蓝图,小师妹真是天纵奇才,居然有办法设计出这样的搜索仪器,自己实是远远不及,今天如果不是发现小师妹的身影,偷偷远跟在后,衣服上又洒了能避开侦测电波的特殊铁屑,那么自己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找出这张设计图。
但现在所面临的问题,并不比独力在市长官邸中找设计得来得轻松,因为对自己存有误解的小师妹,多半是不肯将蓝图交出的,然而,以小师妹的个性,对于通天炮这样的强力武器,应是深具戒心,认为这种过于强力的武器,最终会毁灭世界,以这样的立场来说服她,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我……我不答应。”
听完了朱炎的理由,爱菱却反常地一口拒绝。以她的想法,这十几张蓝图还是直接烧掉比较好,但如果是“敌人”要求自己毁掉,那么这些蓝图就一定对己方有利,对敌方不利。自己的智慧无法判断这些事,所以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拼死把这些蓝图带回去,交给有能力判断的人来处理。
一个念头想定,爱菱不再迟疑,也不再花时间僵持,抬手在肩膀上一按,胸口的甲胄便开了一个空隙,把蓝图塞入胸口后,甲胄立即复原,完好如初,这下子如果有人要抢蓝图,只能把T1000打到快要分解,强行硬夺,否则再没有第二种可能了。
“师兄如果你要抢走这些蓝图的话,就直接把我打死好了。我要对我的朋友交代,这些蓝图……是他们努力引开敌人,我才能拿到手的,绝对不给你。”
爱菱后退两步,拉远距离,正式摆出了不惜一战的态度。朱炎看在眼底,一方面是感叹小女孩真的长大了,一方面却也感到黯然,因为在连串的冲突过后,他们师兄妹终于要面对这样的决裂。通天炮的结构蓝图落在雷因斯手里,是个比石崇更糟糕的选项,石崇手下并没有太古魔道的人才,但雷因斯不但有,而且还有大量机械设备,只要再得到动力装置,以小师妹的天才手段,恐怕十天之内就能造出一台来。
“我说过,我是不会对小师妹动手的,不过……”
“不过怎样?你要反悔吗?我才不怕你呢!”
“丫头你始终江湖阅历太浅,要打倒你拿走蓝图,不一定就需要动手啊!”
在朱炎说话的同时,T1000的扫描仪器,突然侦测到周围空气的结构有异,首先温度开始升高,像是某种炎系武学即将发动的前兆,紧跟着就是里头多了几种怪异的成分,分析起来很像是……草药?
“啊!师兄你……”
本来T1000的甲胄一直灿发着淡淡银光,可是在朱炎说完那句话后,雪亮银光却突然黯淡下来,像是失去了能源一样,爱菱低呼一声,支撑不住身体,半跪了下来。
(成功了!云梦古泽的迷药,果然有效!)
这几天早就有觉悟可能碰上师兄妹对决的场面,朱炎既不愿与师妹大打出手,又对T1000忌惮极深,几次思索之后,便找郝可莲配制迷药,用来避免战斗。
适才师兄妹两人言语不投机,朱炎便暗中施放,并且故意运起火劲,引走爱菱的注意。他知道T1000能够扫描出空气中的异常成分,所以配制迷药时,特别选择了特殊药物,让T1000从扫描完毕,到确认这是迷药要花上一些时间。出自毒皇一脉的迷药何等厉害,只是这片刻的耽搁,就足以对天位武者发挥效果,更何况爱菱并不具有天位力量。
“小师妹,这么做对你很抱歉,但如果让你受到伤害,我哪里有脸回去见师父?你不用担心,我销毁蓝图之后,会把你安然送离开这里的。”
朱炎一面靠近爱菱,一面也庆幸不必与她实际动手。只是,如果说爱菱没有想到师兄会使出下迷药这种手段,朱炎也同样忽略了雷因斯那边有个叫做华扁鹊的鬼婆娘,在T1000的创设过程中,她全程参与,而她使蛊放毒的本事,与郝可莲并没有相差多少。
T1000本身对于中毒之后的反应,有一套完整的流程。只要一发现周围有异常成分,或是甲胄内的使用者中了毒,就会自动注射泛用型血清,驱除毒物,同时积蓄能量,先示敌以弱,等待意图坐收渔利的敌人靠近,然后由程式发动强力反击。
因此,当朱炎大意地靠近半跪在地上的爱菱,却惊见T1000的甲胄银光大亮,心中才警戒地暗叫不妙,已经被一双铁掌给击中。
(糟!是极寒的掌劲,专门克制炎系武学的……)
(不行,拼着受伤,也要先回复行动力才行。)
主意一定,朱炎更不迟疑,拼尽全力凝运灼热真气,强行鼓荡,把僵凝的气血一一化开。片刻之后,他一张口,连续两、三口喷出的血水,着地立刻冻结成一块又一块的冰石,在身受内伤的同时,已经回复行动力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小师妹刚才并没有向我追击,我要与她动手吗?)
脑里才在迟疑,周围空气陡然一热,轰隆轰隆的声响中,T1000背后多出了一具喷射筒,强烈喷发推进火焰,只听见“哗啦”一声,屋顶穿破一个大洞,T1000化作一道雪灿银光,已经破空而去。
(这是……啊,原来如此。)
些许困惑,朱炎随即领悟。T1000虽然厉害,但毒皇一脉的迷药岂同泛泛,爱菱仍是受到迷药影响,刚才的攻击,是写在T1000程式内的自动反应,而爱菱即使没有昏迷,也多半手足无力,难以动弹,所以一见自己回复行动能力,便只好开启程式,抢先以这样惊天动地的方式,高速弹射出去。
(小师妹不能动吗?这么说,我还有希望……)
这个念头才刚刚升起,陡然听见外头连串巨响,跟着就是十余道闪闪金光,争先恐后地飙射向夜空,看那个声势,八成是石崇手下的那些黄金龙骑士,自己虽然看他们不起,却无法否认,这些已经沦为石崇走狗的龙族鹰犬,委实是不好对付,小师妹这下子危险了。
长叹一声,朱炎运起火劲护身,也朝天空飙射过去。当初率队重来人间界的时候,虽然已经有过觉悟,但实在没想到会复杂麻烦成这样子的……
第二章 冒牌勇者
天上、地上,各自有各自的战局与骚动,但在香格里拉的地底,一场骚动好不容易才平息。
勉强算是得到胜利的一方,实在没有多少兴奋的心情,因为之前自信满满,认为绝无破绽可寻的杀局,居然给人破得这么乱七八糟,令己方付出了远超预估的重大代价,而杀局被搞得七零八落的理由,不是因为对方智慧无双,计高一筹,只是单纯因为一个少女的直觉与任性,结果搞得己方人人受创。
“怎么这么危险?”
“真是好险啊,刚才我们差一点就全军覆没了。”
“计划不是很完美吗?我看她应该没有察觉到我们的身分啊,为什么我们会……”
“可能她平常对付自己人也是一样的态度吧,听说她手底下的人一个个都是鼻青脸肿的,这次我们扮成她的人,当然会遭殃。”
石崇让多尔衮牵制住海稼轩与源五郎,早就估计过雷因斯能够赶赴地底战局的人,可能会是哪些人。这个杀局倒不是针对妮儿,而是不管是谁来,都有一定的成功性。在实际动手之前,鸠摩狮还认为这个阵仗太过夸张,对同伴发出豪语。
“以三敌一,嘿,难道这个黄毛丫头是陆游吗?就算是陆游,被我们这样子奇袭,一样不死也重伤,还怕她一个黄毛丫头飞上天去!”
三名强天位战力围剿一人,还有周密计划配合,攻敌不备,即使是当年中都之战也不过如此。三人都认为这样的出手小题大作,只不过因为通天炮关系重大,所以才慎重从事,合力动手,哪知道却闹得人人带伤的下场。
“妈的,那个黄毛丫头简直比陆游还难对付,之前也就算了,刚才那一下,她明明已经受伤,还能发挥那么强烈的反击,真是恐怖。我不懂为什么要生擒她?直接把她宰掉,事情就少得多了。”
提出这样的质疑,不是没有理由的,适才三方夹击妮儿,明明她已经受伤在先,应该是十拿九稳的局面,哪知道重掌下去,她竟然能爆发无比强悍的反击,大天魔刀的金环刀芒,朝周围乱环斩出,三人近距离之下全部闪避不掉,闷哼声中纷纷中刀,剧痛攻心,功力稍弱一点的,甚至当场就折了骨头。
这样的损伤,当然不是没有意义,三人忍痛夹击,没有撤手后退的结果,就是三股强天位力量的重击,都打在妮儿的身上。非同小可的冲击,妮儿纵有金刚之躯也难以承受,痛哼一声后,就这么软倒在地,失去意识。
尽管终于将敌人击倒,三个人却相顾骇然,刚刚那一击在得手瞬间,三人掌上都感觉到同样强劲的反震力道,这名少女的内力之强,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濒临昏倒的重伤之躯,还能震得他们掌骨欲折,假如双方是毫无花巧地正面交手,那真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怎么会有这么强悍的人类?真是恐怖。”
“听说这女人是人类里头的暴龙,周围的人类都被她整得屁滚尿流。”
“大家还是小心点好,这么危险的女人,说不定她现在是装晕,随时会给我们一击呢!”
“装晕?我们刚才那一下这么重,换作是你中了,现在还有能耐装晕?先想想还有没有机会睁眼吧!”
再争议下去,就会发生口角,三人中唯一有魔法师身份的鸠摩狮扬袖打断发言,道:“不管那么多了,既然石崇大人的意思是要我们生擒,我们就负责把人带到他面前就好了。”
话说得容易,但实行起来却有技术问题,特别是如果这丫头一醒,回复些许战力,届时双方又是一场激战,己方虽是占了人数上的优势,但实在不敢保证些什么。
“也许石大人这次的决策错了,这么危险的雌性生物,还是早点杀了干净。”
说话的白衣男子,声音阴声细气,面上像是擦了粉一样,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颜色。就是这个男子,在不久之前一下子散化为千百蛞蝓,让妮儿大惊失色。
“蛭妖,你不要横生枝节,石崇大人交代的命令,照着办就好了,如果你随便违抗他的意思,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可负责不起。”
冷静的声音,来自蛭妖身旁的一名带发头陀。尽管穿着邪异的黑色僧袍,但是露在衣服外的肢体部分,全都用一重又一重的绷带裹着,瞧不见本来肤色与模样。
这两个人,再加上中了妮儿大天魔刀主力一击的鸠摩狮,就是石崇一方派来参与今晚行动的人手。尽管还称不上是最后的底牌,但是终于动员到这一批高手,也是石崇不得以而为之的决定了。
“蛭妖、阿难达,你们两个负责带这个女人回去,这台笨重的机械就先交给我吧!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两件东西,快点把东西带回去,就可以趁早交差了。”
鸠摩狮分配着工作,但是负责把女人带回去的两名同伴却有意见,蛭妖认为这名女子太过危险,倘若路上突然醒来,单凭自己两人恐怕擒拿不住,而以她的武功,寻常的点穴、魔法咒缚恐怕也产生不了效果。
“我有一个好主意,只要我们趁着现在,把这臭丫头的手脚都给折断,就算她醒来又能如何?资料上可没写说她有乙太不灭体,也没说她有斋天位力量啊,哈哈哈……”
“反正,石崇大人只是要我们把这个女人活着带回去,没说要完好无缺,擒她的时候,打得那么激烈……就算有什么损伤都不足为奇啊!”
蛭妖那充满邪恶气息的阴笑,令两名同伴颇为不悦。不过,彼此都是一起做事的同志,犯不着为了此事起争执,再者,蛭妖这种做法也有一定道理,能够确保顺利将人擒回,免得多生事端。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么小弟就勉为其难地代劳吧!”
“蛭妖你爱做就做吧,扯上我们干什么?”
既然没有人持反对意见,蛭妖就很干脆地将喜好付诸实现,当他来到妮儿昏迷的躯体旁,抬起她露在袖子外的雪嫩玉臂,几乎就要被那洋溢着健康光泽的肌肤给迷惑,先细细地舔上一遍。
“……哎呀,差点就忘记本来目的了,真是危险啊……呵呵呵……”
蛭妖抬举起粉臂,正要一口气将之折断,洞窟中的大气却开始波动,有某种不寻常的气势无声无息地出现。察觉到这一点的人们举目四望,却只在四周的深层黑暗中,听到了一个不知来自何处的声音。
“……若前方为黑暗,便斩下黑暗;若前方为光明,便轰杀光明……”
令人非常熟悉的一句话,却是最没有可能在此时响起的一句话,因为过去几次说这句话的主角,正在高空上与多尔衮激战,根本不可能还分身有术,到地底再来当救火队。
可是,在这里的这些人却不可能知道这件事。他们即使没有亲自遭遇过,也都从石崇与鸠摩狮的口中,听过那场令己方败得灰头土脸的战役,那个将石崇、鸠摩狮轻易重创的男人,武功无疑比这名少女更高一筹,己方除了多尔衮之外便无人能敌。
想到这一点,蛭妖与阿难达都不禁面色铁青,全神戒备,而吃过兰斯洛大苦头的鸠摩狮,更是连正面敌对都不敢,在往旁边寻找起退路了。
“即使这冷酷的世间,没有神的存在,但天在呼唤,地在呼唤,人在呼唤……”
声音不住传达过来,每说一句,周围的压力就直线倍增。三人都知道,只要那个男人把这串话念完,立刻就是雷霆万钧的攻击,心中惴惴不安,运功的运功、找退路的找退路,还有一个已经打起了挟持人质的主意。
而当那一串宣告说到了最后,目光最是锐利的阿难达,在西北方的黑暗高处发现了敌踪。
黑色的披风飘扬,黑色的大衣、黑色的毡帽、黑色的手套……隐藏在黑暗之中的肥胖身躯……
肥胖?
“……呼唤我打倒邪恶。恶人们听好,我就是正义与爱的战士,阿里巴巴古德十三世。”
“啊?十三世?”
突如其来的惊吓,三名紧绷着神经、咬牙以待的男人,一时间心神大乱,不知道敌人究竟在弄什么玄虚,而就在这一瞬间,潜伏在暗中的敌人已经发动攻势。
敌人并不是单数,而是为数众多的复数,千百毒虫巨兽一时间大量从四面八方的石壁涌出,猛朝三人攻击过去。
勇者的墓穴大名鼎鼎,就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蛭妖、鸠摩狮、阿难达各显神通,以各自的武功、魔法进行防御,三股强大力量往外扫去,但是这本该可以扫出数里遥距的冲击波,才推出两丈就受到阻碍。
以甲壳类的异种巨兽为首,千百虫类组成了一道无坚不摧的攻击火线,三人推出来的天位力量,击打在巨兽的坚硬甲壳上,虽然出现了凹痕与裂声,但却没有造成致命伤害,而无数虫虫则趁着他们回气的当口,潮水般地攻击过去。
直至此刻,鸠摩狮三人才知道之前随手杀毙巨兽虫虫的妮儿有多厉害,要在三拳之内把这些骨骼甲壳坚硬的巨兽击杀,恐怖的力量简直足以崩天。
不过,他们仍然不太了解,本来潜入此地时,一直都没有碰上这些异种生物的阻拦,为何现在一股脑地出现,难道真的是待得太久了,引动此处的生物攻击吗?
强劲的掌力、冲击波,与阵阵闷雷似的虫虫嘶鸣声交杂,在三人的联手防御下,千百毒虫来势虽猛,一时间却也只留下死伤,难以越过雷池一步,但由于异种生物的凶猛攻击,疲于应付的三人都忘记了敌人的存在,直到蛭妖发现有某个东西在虫虫群中移动,利用无数虫虫的掩饰,逐渐贴近自己这边,这才醒悟到敌人想趁此机会抢救人质。
“浑帐!哪有这么简单?你当自己是陆游吗?”
蛭妖喝了一声,但是却没有出手,而是由距离敌人较近的阿难达发出一记劈空拳,想要震杀敌人,但察觉到这一点的敌人,却抢先躲入了巨兽群的掩护中,那一拳只能击中巨兽的硬甲,产生不了实质伤害,三人只是看见一闪即逝的敌人影像,确认那是一个穿着黑衣、戴着黑帽与黑眼罩的胖子。
(难道是那个雪特胖子?)
这个疑惑出现在三人的心中,不过他们的困惑并没有延续到下一刻,因为就在阿难达攻击不中的瞬间,蛭妖忽然惊觉自己身侧爆发着一股极为强横的杀意,如箭如枪,雷轰电闪般朝自己射来。
“啊!不好……”
就算叫得再大声也无济于事,因为这一记兼具威力与速度的袭击,程度上远远不是巨兽虫虫所能相提并论。一双白皙秀气的拳头,闪电击中蛭妖的左腰与腹侧,先是爆发着核融拳的导弹拳劲,跟着双拳一错,上下拉开一道长弧,金亮锋锐的虹光灿然夺目,大天魔刀几乎是贴着身侧斩了进去。
……蛭妖先前的揶揄言语没有说错,倒在地上的那名重伤少女确实是在装晕,等着报一箭之仇。
“啊~~”
长声惨呼,蛭妖被大天魔刀透体而过,假如是旁人,一定被这一劈斩成两段,身体前后分家,骨肉糜烂,但蛭妖却只是受到冲击,身体还原作千百蛞蝓,簌簌而散。
可是,同样的方法可一不可再,当妮儿早就知道敌人的化劲方式,并且作出针对攻击,一记近身透体发出的大天魔刀,并不是没有效果的。千百只散落在地上的蛞蝓,有将近半数甫才落地,便像是落入强酸池里似的开始腐蚀,又或是凝冻成一个小冰块,崩解碎裂。
透入体内的天魔劲,即使肉体分解,依然存在于躯体的每个部份中,腐血蚀肉,纵是蛭妖化身千万,也难以逃过重创的结果,假如不是两名同伴紧急来救,这个初次在人间界露面动手的魔界妖人,就要完蛋了。
“蛭妖!”
“啊!那女人……”
两声不同的惊呼,表达着一样的错愕与惊恐,如今外有毒虫兽群,内有盛怒暴龙女,情势恶劣无以复加,如果蛭妖再阵亡,那么真不知道自己要靠什么生存下去。
鸠摩狮与阿难达分从左右攻上。看着那个威风抖擞的少女身影,心里没有半分胜算,只想趁着她刚刚发完天魔刀,体力虚耗,尚未回气的极短时间,行险一击,不让她有机会出手,令蛭妖能够逃过一劫,重组身体。
“哼,两个瘪三,有什么了不起……”
见到敌人的左右夹击,妮儿眼中闪过不屑一顾的神色,但俏丽的唇边却绽放一丝苦笑,跟着一道鲜血流出,在敌人两边拳劲合击之前,脚下一软,颓然倒下。她适才在三方夹击下受创,伤势委实不轻,只是强以一口元气撑住,意识不晕,趁着敌人分神他顾,发动雷霆一击,重创敌人,但却也耗尽残余力量,现在再无半分力气剩下,面对敌人袭击,只能倒下。
“太好了!这个泼辣东西终于倒下来了!”
毫无信心的合击,在正面硬撼之前敌人突然倒下,这简直就是老天捧送过来的特别大礼,鸠摩狮与阿难达心头的狂喜难以形容。有蛭妖的例子在前头,他们这次动手全无疑虑,要一下子就粉碎少女的四肢关节,以免再受反噬。
“轰隆!”
又一次战局变化,正当两人准备骤施辣手,突然觉得脚底一震,好像地底有什么变化,不由得心中一惊,放弃攻击,先回招自守,哪知妮儿脚底突然出现一道裂缝,某样东西从裂缝中突出,将她顶高。
“什么东西?”
“体积不小,是个大玩意儿啊!”
鸠摩狮与阿难达同感惊愕,只见到一样庞然大物把地面顶成小丘,跟着迅速破地而出,有甲有壳,数十尺的咖啡色巨躯,型态无比狰狞,竟然是洞窟中的巨兽之一。
巨兽身上有一个黑色人影,手上持着某个发光的卷轴,趁着巨兽突出地面,妮儿滚落在巨兽身上的当口,将妮儿一把抓住,跟着在巨兽身上一拍,就好像人类驱策马匹一样,巨兽扬起双翼,鼓荡腥风,一下离地飞起,朝远侧的阶梯出口飞去。
勇者墓穴存在的亿万年时间里,虽然不乏妮儿这样的勇悍强者,但来犯者再强,却从未发生过能有武者驱策洞窟内生物的案例。太过诡异的画面,鸠摩狮二人一时间看傻了眼,直到巨兽飞离了十三层,他们才如梦初醒。
“糟糕!居然给他们跑了……”
糟糕的事情还不只是如此,当阿难达抵抗着周围虫虫巨兽的攻击,蛭妖重新聚合成形,看来摇摇欲倒,勉强靠鸠摩狮传过魔力,才站直起身体,却惊讶地看见地上出现一个凹洞,而本来在那个位置的机械,那具传承久远的动力装置已经不见。
“敌人会使用地行术,一定是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从地底把东西给带跑了。”
石崇说过,那个雪特人会使用一些奇异的术法,但因为他不会武功,所以不可能扛走那具三个寻常壮汉都无法搬动的重物。可是,假如有一头身长数十尺的巨兽来驮,结果自又不同了。
被重重耍了一遭,三人无复出发之前的锐气,终于明白为何以石崇的老谋深算,在人间界仍屡屡行动失败。摇头叹气都无助于事,三人唯有重新振起决心,发誓要追回失物。
雪特人不会武功,那名怪力女又已经身受重伤,只要追上去,应该是可以手到擒来吧……应该是吧!
地上的战斗、地下的战斗,都进行到了一个段落,但天上的战斗却才刚刚进入白热化。
在经历过一段时间的交手后,多尔衮终于明白,要比招数变化与灵活,自己确实比不过这套王五开创出的风之刀,唯一所恃者,就只有连王五都深感畏惧的烈阳最终绝学──九阳烈焰刀。
超越极限的鼓催,以生命推动的炽焰,当烈阳火劲反覆压缩到极点,最终爆发于一击之内,这样子所形成的九阳烈焰刀,多尔衮有信心斩杀世上任何高手,即使是更高一天位的武者,中这一刀也难逃死厄。
“兰斯洛小狗,你很得意吗?今天就算王五与你联手,我也会将你们两个一起斩下,让皇太极老鬼彻底绝后,哈哈哈……”
用豪语激发着胸中壮志,手中的力量也相应提升,多尔衮双臂一错,烈焰刀的光焰合一,骤然爆发无比热力,扫向方圆数十里空间,开战以来最炽烈的火舌,犹如腾空火凤,朝兰斯洛的烈阳火球吞噬过去。
“嘿,狠话不是说了就做得到的,想斩人吗?来试试看啊!”
期待多时的一击终于到来,兰斯洛并不畏惧,手臂挥扬,长风推送,烈阳火球飞射出去,迎向敌人的火焰。
两大高手作着最后的比拼,使得都是最正宗的干阳大日神功,但是与多尔衮相比,兰斯洛这边的炎劲却相形见绌。当多尔衮把大日真劲鼓催到九阳境界,火势便一发不可收拾,炽烈炎劲如同水银泄地,凡是经过的地方,全部都被化为火焰。
云雾中蕴含的水气,在与高温烈焰接触的瞬间,就被整个蒸发殆尽,但即使所有云层消失不见,靠着大日真劲维继的火焰却没有消失,反而把数十里方圆的空间化作烈火之海,天地八方,举目所见,尽是一片燎天之焰。
惊人的声势中,有着不起眼的东西。交战中的两大高手并没有察觉到,这场战斗不知何时多了一名观战者,无声无息地来到距离他们不足半里的近处,一面咬着指甲,一面冷眼斜睨着这场战斗,燎烧的强烈火焰吞卷过来,他不动也不改变姿势,在火焰焚烧中冷冷观战,估算着这场战斗的结果。
(桀桀……多尔衮这老鬼功力有限,如果不帮他一把,这一仗他没什么胜算可言啊……他妈的,为什么我要帮他一把……也许我该他妈的落井下石,一把打烂他的讨厌臭头……哦,这是……)
无边火海般的高温世界中,某种无声的波动,狂撼着人们的天心意识,火焰不再只有单纯焚烧,而是渐渐聚合成形,随着九枚烈阳火球的串联,爆发出的强光与高热,让人几乎错疑是天上太阳殒落人间。
“小狗,死在你死鬼师父的武功之下吧!”
多尔衮狂喝声中,九阳烈焰刀朝兰斯洛劈斩下去,在运力的过程中,过度催劲的他一口鲜血喷出,险些体力不支,但是鲜血喷在双掌上,仿佛也有某种鼓催作用,令这一刀更强更霸地斩向敌人。
巨刀当头斩下,虽然还在百尺之外,兰斯洛已经感觉到那股异常高热,他的眉毛、头发先是灼烫难当,跟着竟然焚烧起来,远远看去,只见他身形闪动,头上却拖着一道长长的耀目火光。
身遭火焚,这痛楚自然不好受,但是随着火焰燃烧的却不只是身体,还有兰斯洛的信心。
(不愧是连师兄都没练成的九阳境界,它果然强啊……老头,你好好看吧,替你算帐的时候到了。)
第三章 炙!烈阳灼天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三日自由都市香格里拉
“看着吧!多尔衮老头,我确实挡不下这一刀,但却不代表我没有能力破它。”
当烈火吞卷到身前十尺,兰斯洛凝聚气血精元,将功力提升到颠峰,双掌往前一推,本来环绕在他周身防御的烈阳火球,连续激射出去。
去势如流星,最前头的第一颗烈阳球,与多尔衮的烈焰刀相撞,几乎瞬间就被燎天血焰给吞噬,没能留下半点痕迹,但是第二颗再趁势突入,与烈焰刀接触的刹那,自行爆炸开来,强烈压缩之后的烈阳真火一次爆发,这便让烈焰刀的刀势出现片刻停顿。
而兰斯洛所要争取的,就是这极短的一瞬间,因为连王五本人都说,如果用到第三枚烈阳球都还无法令九阳烈焰刀停顿,那么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立刻撒手逃跑,然后祈祷自己在凶恶的九阳刀下能顺利逃生。
与第二枚烈阳球相撞的震击力,令多尔衮手腕一麻,正要再催力量下击,兰斯洛的第三枚烈阳球已经击到,撞在烈焰刀的锋口上,却没有立刻消失,随之而来的第四枚,则是撞击在第三枚的上头。
两枚烈阳火球的撞击,转化为一股强横之极的大力,狂撼着另一端的烈焰刀,正以全副精神操控烈焰成形的多尔衮双目一瞪,感受到那股不寻常的大力,激烈反震向自己手腕,而他的战斗经验也隐约告诉他,敌人采取的战术是什么。
但却已经晚了一步。在多尔衮能够反应之前,烈阳火球已经连珠射来,如羽箭、如弹丸,每一颗都狠狠地撞击在前一颗的尾端,高速划过大气的冲击力,在两颗烈阳球相撞的一瞬间,造成了烈阳球内部的巨大能量再次压缩,类似核融合的能量反应,当这股力量往外爆发,首当其冲的,就是另一端的烈焰刀。
两阳爆发一次,三阳爆发一次,每当多一枚烈阳火球撞击上来,激烈的能量反应就爆发一次,每次的威力都较先前数倍递增,当爆发的数目累积到第四阳,多尔衮手腕剧痛,虎口溅血,烈焰刀的光华变得黯淡,火焰胡乱吞卷燎烧,已经无法维持固定型态,隐约呈现崩解征兆。
(不妙,这小狗还有两阳威力未发……)
多尔衮心里叫糟,正想要再次竭力鼓催,尝试突破自我极限,重振烈焰刀攻势破敌,但是胸口、丹田却剧痛攻心,一片空荡荡地运不上力气,顿时明白之前与源五郎、海稼轩激战所受到的内伤,终于在这气空力尽、无法镇压的当口发作出来。
兰斯洛的第七阳射至,当那股沛然大力袭来,多尔衮一双手臂的细微血管整个迸裂,鲜血激喷而出,烈焰刀也不堪巨力冲击,焰火间出现了明显的空隙,解体在即。
“第八阳,去吧!”
在兰斯洛的呼喝声中,最后的第八枚烈阳火球激射出去,仿佛是来自天外的高速陨石,用最狠恶的势道,急撞在前头的五枚烈阳火球上。
六阳连珠,威力层层相递,把之前累积的力量一次引爆,莫可言喻的沛然大力急涌而去,霹雳巨响声中,构成烈焰刀的九颗烈阳球炸得支离破碎,化作无数的星火热流,往四面八方散去,情景直若火山喷发,金黄炽亮的火焰在下坠的过程中,开出朵朵流金火花,耀眼夺目。
“哇……”
全力凝聚的烈焰刀被破,多尔衮内伤无比严重,大口鲜血呛喷而出,一咳出口便化作熊熊烈火,整个人被烈焰刀破碎时的震力抛甩出去,才至中途,化散不了的余力便震碎他腕骨。
“多尔衮~~”
一击得手,追击心切的兰斯洛甚至不等回气,便如猛虎一般飙冲出去,突破前方熊炽燃烧的火焰之壁,鼓荡的护身真气将沾身火焰全给逼开,整个人在空中画出一道璀璨火线,直逼向坠落中的多尔衮。
“你算好狗命,师兄这一击居然还干不掉你,不过不要紧,能让我亲手收拾善后,就是你的霉运了。”
兰斯洛怒吼着冲了上去,但有一点却是盛怒中的他所无法明白。这一式烈阳连珠,是王五专门用来破解烈焰刀的一式,但杀伤力却还不算强大,这点并非招数的先天缺陷,而是王五有意为之。
王五重视情感、道义,凡事希望留有余地的个性,完全呈现在他的武学里头。即使这套武学可能用在师徒对决,即使要面对的敌人是多尔衮,王五仍然希望给对方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反悔的机会,不要因为一时重手,为往后留下了莫大遗憾,所以在创设武学时存有慈悲之念,特意压抑了杀伤力,只破招而不伤人命,若非如此,以烈阳连珠的强大杀伤力,若真是不作保留的全面发挥,趁着烈焰刀被破,多尔衮最脆弱的那一瞬间,难道当真杀不了一个疲惫的重伤者?
这份心意,是兰斯洛无法体会的地方,不过他也无心体会,因为当烈焰刀被破,多尔衮重创飞出,他之前一直勉强压下的怒意与恨意,终于溃堤而出。
“我的义父,他虽然残忍、阴险、粗鲁、没人性,但却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这一拳,是为他而打的。”
正常人大概很难想像,一个残忍、阴险、粗鲁、没人性的男子汉到底是什么模样,但盛怒中的兰斯洛却不管这些,迫近多尔衮身旁,一记重拳轰在他小腹,令这伤疲不堪的重创者又是一口鲜血激喷。
“在我心里头,他是一个很值得尊敬的人,这世上没有人可以取代他,但是因为你这龟蛋的关系,我再也见不到他了……这一拳,是为我自己打的。”
怒喝声中又是一拳,震开多尔衮软弱无力的手刀,正中他的胸口,本来肋骨断了数根的胸口,脆弱的护身力量根本无力承受,被兰斯洛一拳打中,两排肋骨断了个干干净净。
“不只是我而已,在我义父的一生中,他害了很多人,但也让很多人得到幸福。我师兄,还有我小师妹,他们都很希望能够再见他一次,全都是因为你这龟蛋,他们见不到了,多尔衮,你知道自己的罪过有多大吗?这一拳是为我师兄和师妹揍的!”
对多尔衮来说,这是极度屈辱的一刻,因为不管他心里有多么气恼、不忿,甚至察觉到兰斯洛也因为一再的极限催运,不回气就抢着追击,力量大幅消耗,如今挥出来的拳劲,较刚开始作战时已大为衰弱,正是反击制胜的良机,但伤重的身躯却已经发挥不出那种力量。
英雄与枭雄,走到末路的那一刻,都最是悲惨,曾经燎烧半边天空的炽热火焰,如今多尔衮只能令掌心红光微微一现,便被兰斯洛震开手臂,又是一拳击中下巴。
“哇!”
激喷出的鲜血中,带着细微的碎肉,多尔衮今晚连斗源五郎、多尔衮、兰斯洛三大高手,在连续经历这么长时间的激烈战斗后,就算是再怎么坚强的钢铁身躯也禁受不起,在兰斯洛的重拳之下,渐渐意识迷乱。
“还有这一拳,这一拳是……是为了……”
怒火冲昏了理智,兰斯洛一时间也想不起还有什么理由可用,但这一拳却不能不打,迟疑了一下,便继续挥落下去。
“这一拳是为了聪明的渔翁而打的。”
在兰斯洛给多尔衮最后一拳的时候,一个阴恻恻的不祥语音,毫无预兆地从多尔衮身后传来。怒火燃烧中的兰斯洛骤觉不妙,即使自己力量大幅虚耗、多尔衮重伤,能够让自己二人毫不察觉地潜至近处,来人武功肯定非同小可,而这人花偌大心思潜近,绝不会只是单单说两句话就没事,当下连忙撤招回防。
可是来人既然敢说话露形,自然有着十拿九稳的把握,在兰斯洛未及回拳防御前,一个黑黝黝的干瘦拳头,自多尔衮的胸口破出,正中兰斯洛的胸膛。
即使力量大幅虚耗,兰斯洛的护身真气之强,仍不是普通高手能随便催破,但来人同样是当今天位武者中的顶尖人物,一拳击中,迅速化拳为爪,指爪锋锐有若神兵利器,第一时间攻破护身真气,在兰斯洛胸口留下血痕,而兰斯洛也从这只手爪认出敌人身分。
“是你这臭蝙蝠──奇雷斯?”
“桀,怎么感觉不对啊?你这臭人类没血没肉吗?啊,我知道是为什么了,桀,帮你灵体脱离的人有没有警告过你,要是碰到擅使天魔功的高手,会有什么后果?”
梅琳确实是特别警告过的,但是那些东西现在说来却无济于事。奇雷斯得手在先,现在一运起天魔功,兰斯洛便察觉自己浑身精元如同江河外泄,根本凝止不住,飞快被吸蚀散化。
天魔功本就有吸蚀异能,能够分化血肉,吸纳能量,但假如遇到灵体脱离的状态,本身没有血肉阻隔,直接就是一个大能量体,只要施功者能够承受,吸蚀起来说多快就有多快。
兰斯洛知道厉害,第一时间鼓劲震退奇雷斯,急速往后掠退,可是奇雷斯展动蝠翼,身法奇快无比,反手甩开多尔衮,速度再增,后发先制追上了兰斯洛,这次连出手擒拿都不用,简单地一振臂,强大的吸蚀劲道自五爪间源源而发。
“哈哈哈,能跑得了多远就跑吧,妈的臭女人,怎么说都说不听,我直接把你干掉,再屠杀掉那个小白脸,断了她所有的羁绊,就不信她还能继续留在人类世界。”
奇雷斯高声狂笑,浓密的玄墨魔气随着天魔劲飞散,形成了一个半径十数尺长的魔气漩涡,疯狂吸扯附近的一切。兰斯洛的退势虽快,但却仍避不了魔气漩涡的卷绕,给魔气的末端带到,登时剧痛攻心,眼睁睁看着被天魔劲扫过的躯体化散消失,情知在魂魄受损之下,躯体的创伤必然更重十倍。
(好死不死,别人也就算了,偏偏撞上这个疯子……先天情形太不利了,再打下去,被他把半个身体化掉,就算有乙太不灭体都回天乏术……撑不下去,老三和丫头只好自求多福了……)
纵使仍旧担心这里的情形,兰斯洛也只能选择退去,不但魂魄离体的时间已经到了极限,而且肉体所受到的创伤,也让他不能够再继续强撑。只不过,奇雷斯并非易与之辈,全力施为下,浓密魔气铺天盖地而来,形成一张天罗地网,根本无处遁逃。
“哼!逼人太甚,如果正面决斗,你以为我真的输给你吗?”
左拳往后一缩,拉出一个足够发挥的间距,兰斯洛刹那间转换力量,纯正的天魔功重手轰出。如出一辙的玄墨魔气,两相碰撞,一时间僵持不下,但是当紫色闪光在魔气中乍现,强劲的妖雷魔电迸炸开来,奇雷斯的魔气漩涡就被破出一个缺口,强大反震力之下,这个猖狂不可一世的恶魔便被震飞出去。
“嘿,好家伙,很久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东西了……”
即使已经驱出敌劲,奇雷斯仍然感觉到手腕上的阵阵酸麻,这还是在天魔劲强力吸蚀,已经大幅减弱敌劲的情形下,仍有如此威力。假如不是只拼上这一记,而是双方连续重拳对撼,互击上数百拳,那么谁胜谁负,真是一个未知数,而自己被这样的猛拳打中身体,能够支撑到什么程度,这也是一个自己极想知道的问题。
不过现在已经没机会去寻找答案了,兰斯洛拼着力量被奇雷斯给吸收,硬出了一击后,已经趁隙突围消失,奇雷斯就是想追上去再战,也已经找不到对手。
“妈的,溜得这么快,还有另外一个呢……”
被短暂交手所撩拨起来的激昂战意,已经难以按耐下去,奇雷斯跟着就找寻另一名对手,但是身受重创的多尔衮,也不知何时消失了身影,整个天空上就只剩下他独自一人。
“狗屎东西!这下子没有搞头了……”
如果要照之前宣示的办,那么创伤兰斯洛之后,应该要先宰掉源五郎,问题是自己来得太晚,到场时只见到那场师徒对决,源五郎与海稼轩已经不知去向,假使要搜寻起来,又得花上偌长时间。
奇雷斯向来就不是一头很有耐性的生物,要花时间搜寻对手,这件事情让他感到极度的不耐烦,而这时候,地面的喧闹声引起他注意,令他察觉到就在正下方的都市,有大量活物可以供自己宣泄焦躁心情。
“好像数目还不少嘛,天亮以前普普通通杀掉一半,不晓得还剩下多少人口……”
以奇雷斯的辣手,这念头自然不会只是说说而已,但就在他预备将这主意付诸实现,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像是某个全然陌生的危机,刺激着他的天心意识。
这个感觉的源头,来自东南方……
奇雷斯转朝东南方望去,将天心意识不住往远方推伸,去探索那边的变化,感受到某种超高速逼近的气息,正推动云气,滚滚翻涌而来,可是这感觉一闪即逝,奇雷斯明白这是因为对方洞悉到自己的搜索,所以刻意敛去本身气息。
“哈哈哈,有意思,这实在太有意思了,好,我就姑且再等一会儿,看看老朋友你能玩出什么东西来……”
云聚、云散,适才多尔衮与兰斯洛激战,沸腾高热把附近云层的水气蒸发殆尽,方圆数十里化为晴朗夜空,但在奇雷斯的狂笑声中,浓密水气迅速聚合成云,一波又一波的浓密乌云,像海潮般涌来,遮蔽了整个天空。
星星不见,月亮不见,云层之上的黑色恶魔也消失不见……
※※※
迷迷糊糊地趴着,妮儿并没有失去意识,但明明心里着急,却怎样都没法睁开眼睛,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那一记三名强天位武者联手的重击,重创了体内的大小气脉,如今气血翻涌,要拨乱反正殊不容易,自己一直想要运功镇住内创,但越是运功,身体就疼得越是厉害,天魔功在疗伤镇痛方面的能耐,实在是差劲得很。
“不要着急,妮儿小姐你小心走火入魔了,我们起步在先,那些浑蛋没这么容易追上我们,就是真的追上,我们也还有一拼之力,你只要祈祷我们别撞上那头蝙蝠臭妖,那就可以平安逃出去。”
声音很熟,其实刚刚被带着飞起时,妮儿就知道救援自己的一定是有雪,但却想不通有雪怎么如此神通广大,不但及时救了自己一把,还可以驱使洞窟内的那些虫虫巨兽。
“哦,不用讶异,什么事情都是要找方法的,找到了方法就没事,我刚刚进入洞窟的时候,过的真是惨绝人寰的日子,这些生物根本没有幽默感,说笑话给它们听一点用都没有。”
有雪大笑道:“不过我最后发现,原来它们虽然没有幽默感,但是却很喜欢听鬼故事,只要我讲鬼故事给它们听,所有的生物就会停下攻击,然后我们就有交情了,哈哈哈,怪物喜欢听鬼故事,你说好笑不好笑?”
这么不合常理的怪事,妮儿可笑不出来,但是,只要听见有雪这样子说话,心里就觉得很轻松,一种仿佛与家人同在的温暖,洗涤着妮儿心里的紧张与疲惫。
“不过我为什么那么喜欢讲笑话呢?想想好像还是因为你耶,以前我们和石家的浑蛋打生打死,我们打输了你不开心,我们打赢了,你杀了一堆石家人也是不开心,结果老大就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讲笑话给你听……我都快吓得尿裤子了耶,哪有心情讲笑话?但是你看到我结结巴巴说笑话的样子,就会笑出来。”
真的有这样的事吗?好像是有的。四十大盗时候的记忆,一点一点浮上心头,与石家的军队对抗、四出掠劫,过着那样的草莽日子,明明距离现在不过短短几年而已,为什么好像已经很久了呢?
“结果,在那之后我就惨了,每次遇到你不开心,那些浑蛋就用好几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讲笑话给你听。所以想想那些浑蛋死了也活该,雪特人也是人啊,居然这样子逼我搞笑……不过都无所谓了,反正不管活着、死了,生命最终是会回到那个地方去的,那些家伙现在一定是在天上看着我们,说不定日子比我们更舒服惬意咧!”
妮儿没有有雪的那段经历,当然不知道那有关天地秘密的种种异象,但是这段话听来也不至于无法理解,只是心里头倍觉唏嘘。
这时,妮儿运功的情形好转了些,伤势略见镇压,手指能动,眼睛睁开,只见有雪正盘膝坐在身旁不远处,黑衣黑眼罩的模样颇见威武,而他身后放着一台机械,看那模样似乎就是通天炮的动力装置。
机械抢了回来,人也被他给救了,这雪特胖子还真是风风光光地立了大功。原本自己是打算一见到他,就要先痛扁他一顿,责怪他鬼迷心窍,倒戈助敌的,谁知道反而欠了他一个大人情,看他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肯定是在洞窟中有奇遇,得到了好处,这个胖子……真是好狗运啊!
有雪不是单单坐在那里,还从怀中掏出了一袋不知是什么用途的金属粉,洒在动力装置上。粉末一点一点地渗透进去,转眼间就踪影全无,从那奇异的光亮来看,似乎是某种太古魔道的器械,就是不晓得他在弄什么玄虚。
妮儿想出口问话,但一时间却仍使不上力道,只有睁眼的力气,于是将目光四面移动,登时发现了一件怪异的事。
周围都是石壁,显然自己仍在地窟之中,尚未回到地面,而下方有某种生物驮着自己与有雪飞行。从这个趴着的角度,妮儿无法看见那生物的形象,但是从那种异样的气味、咖啡色的甲壳翅膀,却给妮儿一个非常糟糕的联想。
(这……这个东西,该不会真的是……)
这个怀疑真是多余,以有雪的品味、物以类聚的必然性,实在没有第二种可能性了,而即使武功在短期内一再爆发性的增强,少女的胆量与喜好却没有多大变化,妮儿的反应就与之前毫无二异。
“啊~~”
紧急的时候,生物会激发出非同小可的潜力,这点果真是一点也不错,在这声尖叫中,居然生出一股力道,让妮儿稳稳地坐起身体,并且神智一清。
只不过,当她体力稍复,神智也较为清醒,却发现前头的有雪似乎有些不妥。
“喂,胖子……你……”
妮儿的体力只是稍稍回复,所以碰在有雪背心的那一指,也是软弱无力,可是承受了这一按的有雪,居然就这么颓然而倒。
“哇,胖子,你怎么了,你……”
软软倒下来的雪特人,虽然没有口吐白沫,但却两眼翻白,口鼻耳朵往外流血,十足像是一只触电倒闭的胖青蛙。刚刚妮儿在尖叫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身边的人并不是同样拥有强天位力量护身的泉樱,而是高兴到得意忘形的有雪。
不足一尺的近距离,被那样蕴含力量的尖叫声贯脑,等若是硬挨了一记天魔怒震,假如不是妮儿正值重伤乏力,有雪这些时日又大有长进,单是这一下就被声爆给碎脑了。
“胖子,你别吓我啊!你如果就这样挂了,没人知道怎么控制你的这个同类啊……”
最后的那句话,似乎才是妮儿惊恐的源头。好在连续挨了两、三巴掌后,本来昏迷的雪特人慢慢转醒,一睁眼便立刻翻身坐起,也不管口鼻耳朵的血渍,半昏半醒地看着妮儿,微睁着眼说话。
“妮儿小姐,你刚刚有没有看到?”
“看到什么东西?”
“我刚刚好像看到了我那过世的母亲,站在一条好清澈的河流对岸,旁边有很多花瓣飞舞,她很和蔼地向我招手,要我过去吃饭……”
“这、这个……这个是……”
这番话听得妮儿寒毛直竖,几乎忍不住想要转过头去。妮儿对鬼神的恐惧远没有昆虫来得厉害,不过,当心中有着罪恶感的时候,那又另当别论。
“还有,为什么我的脸好痛?刚才我除了见到母亲大人之外,好像还有一只头上长角的女鬼,不停地打着我的脸……”
“不、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凶手……”
不敢承受被害者的目光,妮儿心虚地说不出话来,只有一面转过头,一面支支吾吾地回答。
“那个头上长角的女鬼非常凶残,不但重重地打我,而且还逼我喝她的尿,还有舔她的……”
“喂!女恶鬼也就算了,逼你喝尿这个太夸张了吧,你胡乱作梦也要有限度一点,不然我就直接送你去和你妈见面了。”
即使身体状况不佳,发起怒来的威势还是很强,不过当雪特人冷漠着表情,很无奈地回看过来,妮儿只有讪讪地放开手,向雪特人赔礼道歉,询问他是否安好。
“还死不掉啦……幸好我这次在这里练得不错,受伤痊愈的速度比以前快很多,嘿嘿,我差点夺得这里不死之身的称号咧!”
“你……你真是越来越不像人类了。”
看有雪的得意样子,妮儿实在很好奇他这几天在洞窟内的遭遇,因为他看来的确是一副得到某种力量的样子。这个洞窟号称“勇者的墓穴”,但本来建立的原意,是藉由严苛训练,给英雄、勇者们足以对抗邪恶的强大力量,所以有雪即使得到什么,那也不足为奇,但他会被自己的一声尖叫给震伤,显然在力量方面进展有限。
那么,是得到了什么力量以外的东西吗……
“喂!好像不太对劲啊!”
有雪的话惊醒妮儿,起初她还不太理解,但是顺著有雪的目光往前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不太清楚自己刚才到底闭眼了多久,可是算算两人斗嘴到现在的时间、这头巨型蟑螂飞行的速度,理应飞出了老长一段距离,至少也该见到往上一层的阶梯。
可是,前头却只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不晓得还要奔驰多久,才会到达尽头,这件事情委实透着诡异,因为妮儿和有雪都记得,一层阶梯到另一层阶梯的距离,绝对没有这么长,尤其是已经跑过几十次的有雪,更是感觉到古怪。
“胖子,这是洞窟本身的防御功能吗?你以前闯关的时候,有遇到这样子的东西吗?”
听说这一类的试炼洞窟,除了机关重重之外,很多时候还架设有魔法迷宫,让人迷路于其内,找不到出路。对于眼前的诡异变化,妮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如此。
“没有这样的事,洞窟里的各种机能应该都暂停掉了,这不是洞窟本身的功能啊!”
有雪摇头否认,并且告诉妮儿,这座洞窟所有的拦截功能,应该都已经被他暂时给关掉了,不然自己二人正在突围,却放出一堆障碍物来拦路,那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脚?
妮儿是很怀疑雪特人有这种本事,但是看他能够驱策洞窟内的虫虫巨兽,而前方又确实一片空荡荡,没有任何生物拦阻,全然不似自己闯入时的阻碍重重,显然他真有控制洞窟内机关的能耐,换言之,自己二人所遭遇到的迷宫,并不是这个洞窟本身所弄的玄机。
(那是谁搞的鬼?敌人……刚刚那三个家伙里头,记得有一个是魔导师,难道他在尾随我下去的时候,沿路上做了什么手脚?)
妮儿反应极快,一下子便想到了问题核心,而在两人对话的这段时间里,底下的“座骑”又飞出老长一段距离,但前方的黑幕仍然无边无际,遥遥看不见出路,百分百可以肯定是被人做了手脚。
“不用飞了,我们肯定是被人暗算了,这里藏了某种迷宫或结界,除非我们能够破法,否则怎么样都无法离开这里。”
“哇,怎么每次和你在一起,都那么衰啊!”
“和你在一起才是咧!”
两人相互推卸责任,这时突然听见后头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冷笑。
“你们两个死到临头,倒还很有心情说笑话。”
突如其来的一声,有雪并没有被吓一跳,因为在震惊程度上来说,这比起妮儿刚刚的那一声,实在差很多;至于早有准备的妮儿,更是立刻低声告诉有雪,当敌人发动攻击时,这个法咒九成九无法维持,通路会出现,那时就是最佳的突围机会。
这个纯属外行人的看法实在太过乐天,因为当敌人迅速现身,分从左右夹击过来,而前方仍是一片黑暗,妮儿才知道自己估计错误。
(对了,他们有三个人……这两个家伙来攻击,还有一个躲在暗处控制法阵。浑帐,该怎么把人给逼出来……)
这个念头一闪即逝,妮儿根本没有时间深思。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高速飞行,底下蟑螂型巨兽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敌人就把握这个机会,一下子飙快了上来,一道阴柔掌劲攻向妮儿,另一个人却伸手抓向后方动力装置。
“哼,变态妖怪,别太得寸进尺了。”
妮儿怒斥一声,举掌反攻回去。适才与有雪一番说话,体内真气运行,她回复了一点力量,虽然仍是举臂乏力,但以她此刻内力之强,心随意转,掌力夹带的劲风刮体如刀,与蛭妖的阴柔掌劲一触,只听得对方怪叫一声,全无招架之力,被震得往后滚跌开去。
可是这一下用力,牵动伤势,妮儿口中满是腥味,淡淡血丝溢出嘴角,虽然想出手击退另一边的敌人,却是根本抬不起手来,只能任由敌人夺取动力装置。
“嘿,动手动脚的,当我雪特大人死了吗?”
出乎妮儿意料的事发生了,当那名带发头陀阿难达恃强攻来,预备一把抓下动力装置,坐在前头的有雪突然回身,一扬掌就是耀眼火光轰发。
“啊?干阳大日神功?”
惊见这当世第一的炎系武学,阿难达如何不惧,大惊之下,完全忘了要夺动力装置的意图,连忙双掌交错身前,全力运劲护体,被有雪喷发的火焰轰个正着,踉跄后跌出去。
“哈哈,灰头土脸,知道厉害了吧?下次再敢过来,就赏你一记九阳烈焰刀,让你到阴间找阎王漂白。”
一击得手,有雪乐得在巨兽背上手舞足蹈,作出种种足以气炸敌人的低级挑衅动作,看在妮儿眼里,又是好笑,又是诧异,但有一点是她可以肯定的,就是有雪根本不会什么大日功,只不过刚才那一下事出突然,释放出的火劲又强又猛,这才让敌人产生误会,而看敌人只是滚跌下去,没有多少实质伤害,就知道那一击的威吓意义大于实际。
“杀千刀的雪特人,有种不要跑。”
阿难达摔落后运功内视,发现除了面孔、手臂灰头土脸外,并没有受伤,而干阳大日神功威猛凌厉,如果当真中了一击,怎可能全身而退?定是这雪特人使用诈术弄鬼,让自己上当。
“居然敢用这种小技俩……”
中计已经够气愤的了,但更让人不悦的,是雪特人的大笑声音连接传来,那才真是让人气炸了肺。
“哈哈哈,连这种小技俩都能成功,你该自己检讨了,不过连石崇我都不放在眼里,你们这种小喽啰滚一边去吧!”
有雪踩在巨兽背上,得意洋洋,指手划脚地嘲讽着被甩在后头的敌人,全没发现妮儿在旁边的一声惊呼,直到妮儿拉了他一把,这才从中惊醒过来,发现前方的黑暗空间中,出现大量陨石似的飞石,朝这边乱击射来。
“喔!陨石?这里是地下十三层耶!”
“快……快点闪啊,被击中的话就不得了了。”
“闪?体积这么大的生物,你闪给我看看?这样子都能闪,下次我用鼻孔吃面给你看!”
雪特人的怒吼并非无因,这些陨石的来势又快又密,而他们所乘骑的蟑螂巨兽体积硕大,要一面飞行一面闪躲,这点根本不可能。但是有雪也没有傻傻地坐以待毙,而是从怀中取出卷轴,念念有词,召唤着某样东西。
“出来吧!狂雷。”
在雪特人的高喊声中,两人前方数尺之处的虚空,突然电光四窜,青色的强劲电流交织组出一张电网,尽挡袭击过来的每一发陨石,只听见霹雳爆炸声连响,数十颗大小陨石都在接触电网后,随着青金色的电光窜闪,被殛爆为飞灰。
第一波陨石攻击被有雪成功防御,但既然落在敌人的法阵之中,攻击当然不会只有如此而已。一波陨石被消灭,还没来得及欢呼,前方的黑暗中又再度出现飞行陨石,而且一来就是数波。
“浑帐,陨石怎么就来得这么快?少来几颗陨石会死吗?”
叫喊无用,伤重的妮儿也帮不上忙,有雪仍然只能独力应付,高举起闪着金黄色光芒的卷轴,大声叫喊。
“狂雷!狂雷!狂雷~~”
电网的光华乱窜,青色金蛇飞闪至空间中的每个角落,没有任何陨石能够突破防御网,只见无数细小爆炸在前方出现,高速飞行所造成的劲风擦过身边,反映电光的雪特人,看来就像是一座神殿中的雕像,虽不高大,但确实威武,妮儿不禁兴奋高叫。
“喔,好本事啊,胖子,你真的是脱胎换骨了!”
然而,对于同伴的喜悦,雪特人却没有之前的兴高采烈,妮儿只听见一声夹杂在电光窜闪中的低语。
“……不,只有看起来是而已,使用这个招数是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
想来也有点道理,没有强大的力量修为,却能推动这种猛招,确实有可能付出重大代价,问题是,到底是什么代价呢?
“胖子,你千万别告诉我,这一招一生只能用三次,用完之后就会透支精力而死掉,我……我承担不起啊!”
“那倒是没有这么严重啦,只不过……这一招释放出去的电流,有不足一成的份量会回殛使用者自身,虽然没什么杀伤力,但是被电殛久了,肌肉会松弛、失去控制,尤其是两条腿……”
“什么意思?胖子你支撑不住了吗?还是腿软了?别想用这理由叫我帮你按摩,这招小五以前用过,被我扁成了猪头。”
“比那个更糟,腿部肌肉失去控制,又被频繁电击,大概过了三、五次之后,会发生失禁效果……你手一直按在蟑螂背上,有没有觉得湿湿的?有没有被电得麻麻的?”
“喔!我去你冥府妈妈的。”
这个袭击太过厉害,妮儿在急忙缩手的同时,差点一脚踢向有雪,上演同袍阋墙的惨剧。而敌人也在有雪电网出现衰竭的此刻,再次发动袭击,两名应该被抛甩在后头的敌人,居然在前方随着新一波陨石的出现,一起朝这边攻击过来。
“挡、挡不住了。”
不用有雪惊叫,妮儿也明白这个事实,而她自己尚未回复战力,眼见求助无门,脑里顿时闪过一个念头。
(那个蝙蝠怪物说过,会一直在我附近盯着我,如果他真的那么变态,现在叫他出来的话……可是,该向他求助吗?)
太过困难的抉择,妮儿一时间根本拿不定主意,略为一呆,敌人已经双双攻到,阿难达在左、蛭妖在右,掌风压得人呼吸维艰,配合著陨石助威,一下子就将有雪的防御电网摧破。
这次敌人也吸取教训,不再分力攻击,两边的攻击重点都在妮儿身上,不管动力装置的存在,先把人制住再说。
(管不了那么多,先凝聚个一、两成功力,拼个粉身碎骨。)
想是这样想,但却难以实现。别说凝聚一两成内力,才稍微一运劲,就从胸口疼痛到手臂,根本不可能动手。
(怎么偏偏挑在这种时候动不了手……)
敌人从两个方向夹击,劲力又使全了力,完全是硬碰硬的情势,有雪根本无从施计,两眼圆睁地看着敌人攻来。
“啊~~”
在有雪的大叫声中,局面竟然再起变化。所有攻击过来的陨石,在一瞬之间全部消失,本来无边无际的虚空,一下子露出了通道,通往上一层的阶梯显现在有雪的侧前方。
“喔,得救了!”
法阵被破,就能与外界取得联系,只要回到了洞窟的正常环境,那么便是有雪所能操控的世界,心念一动,无数的虫虫巨兽便由两侧石壁中迅速窜出,飞攻向两名敌人。
阿难达和蛭妖可以无惧于那些巨兽,但是却不能无视于那些如同骤雨星火般飞射过来的妖虫,这些妖虫不仅体质坚硬,飞行冲撞的速度又快又猛,要是被几十只连接冲撞,单靠护身真气绝对招架不住,于是只得放弃攻击,先行撤招回防。
得到了这个空隙,有雪操控巨兽转弯,双翼一振,飞行速度陡然提升,从旁边斜斜地一下转弯回翔,猛然冲上了十二层。
到底是什么人在危急时给自己援手呢?照情形看来,那肯定是有人从旁袭击鸠摩狮,使他无法分力操控法阵,所以迷宫才会被破,但妮儿一时间却想不出可能的人选。
难道是源五郎吗?或者是与他一起行动的海稼轩?还是说应该身在稷下的兄长也赶赴这边战局援手了?
就在妮儿与有雪一举冲上十二层的同时,妮儿听到了那个答案,那是一声模糊不清的怒吼。
“鸣雷纯,你这个又扮巫婆又扮鬼的人,胆敢出卖我们!”
第四章 枭獍其心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三日自由都市香格里拉
开启T1000的推进装置,爱菱一飞冲天,银亮盔甲在空中画出闪耀虹线,后头则有十多个金点穷追不舍,双方都是以高速飞行,转眼间就在香格里拉的上空兜了数圈。
“烦死人了,这些家伙……别一直追嘛!”
在威力上,T1000有物理崩坏枪,那是足以威胁到当前强天位武者的犀利武器,但是在速度上,T1000并没有什么出色表现,爱菱在天上兜了两、三圈,却始终无法将敌人甩脱。
如果掉转头来,与敌人正面作战,那也是一个方法。然而,上次与多尔衮对战,T1000受创颇重,爱菱虽然利用几天时间紧急修复,但香格里拉可不是太研院,没有那么多的替代器材,爱菱顶多只能做个大致修复,没法把T1000的威力调整至颠峰,像是供给物理崩坏枪的能量,就只能储存到七成左右,无法全力出击。
以这样的状态,与黄金龙群殴那是足够的,但就怕一交上手,被敌人缠住,来了什么强敌,那就难以应付,自己身上的机械蓝图非常重要,一定要平安送回雷因斯。
(朱炎师兄他……)
无暇回头探看,可是T1000的探测功能告诉爱菱,朱炎师兄正衔尾追在黄金龙骑士的队伍后头,成了另一种僵持。往好的方面想,这是师兄要与自己联手抗敌,但无论T1000的战术电脑,还是爱菱本身的理智,都不能排除一个充满恶意的念头,那就是朱炎想等到双方两败俱伤,再趁机下手夺取机械蓝图。
正是因为顾忌诸多,所以爱菱只能选择持续飙逃,但不管怎样的逃避,也都该有一个限度,爱菱觉得自己无法纯以速度摆脱黄金龙骑士的追击,除非自己打算一路拖着他们回到雷因斯,否则就要另想他法摆平这群东西。
(决定了,那么,先尝试一下障碍物吧……)
将这主意付诸实现,爱菱声控开启了T1000的扰敌程式,推进系统喷发的气流骤然一变,喷发出大量浓密而且呛鼻的白烟,迅速在空中凝结成雾,往后头看去,爱菱身后尽是一片白茫茫的大雾。
(烟雾放出去了,效果怎么样呢?)
效果理所当然地并不怎么样。如果是一般生物那也就算了,追在后头的这些黄金龙骑士,都有着类似天心意识的灵感思维,直接感应正确方位,这样子的视线遮蔽,对他们根本不算什么。
假如要扰乱天位武者的行动,那么就要先扰乱他们的天心意识,这点爱菱是知道的,但一时间却根本无法做到。爱菱与周围的人确实相信,以她的天才,终有一日能写出比拟天心意识的特殊程式,不过那并不是现在。放眼当世,除了恶魔岛上的绝世白起,是没有任何天位武者能作到这种事的。
但做不到,并不代表爱菱就没有准备……
(药效该发作了吧,一、二、三……)
与爱菱的默数相配合,当她心里默念到三,那些穿出白色云雾的黄金龙骑士,全都像是头晕目眩似的,在空中摇摇欲坠,飘立不稳。
“成功了!”
爱菱兴高采烈地几乎跳起来,满心想着的,就是回去以后一定要向义姐表示感谢,这次香格里拉之行,T1000所发生的数场战斗中,已经多次靠着华扁鹊的技术支援,才转危为安,就连眼下摆平这些黄金龙骑士,都是靠义姐亲自调配的迷烟,才能一举奏功。
“虽然没办法作出让天位武者头晕目眩的干扰,但如果是要做出让所有生物都头晕目眩的干扰,技术上是作得到的。”
以此为考量的华扁鹊,她所调配出的药物,在她不在场的情形下,取得了一胜,但她也有个疏忽,那就是忘记叮咛爱菱要趁着敌人头晕的短暂时间内攻击。龙族战士的体质,与人类不太相同,尤其与黄金龙铠甲化结合后,抗毒性大幅度提升,爱菱所用的迷烟并非致命剧毒,高空风急,他们在短暂的头晕后,迅速地清醒过来,继续朝爱菱追击。
“啊!做错了……”
醒悟到自己高兴过早的少女,再次开启推动装置奔逃,想要故计重施,但敌人这次也有提防,整个追击队伍散开,就算遇到浓烟大雾,也不会全体陷落在里头,使得爱菱放弃了这个念头,必须另谋他计。
(物理崩坏枪的能量,快要蓄满七成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用这个拼一下,如果能把这群东西逼退,那就好办了。)
爱菱悄悄地掣开物理崩坏枪的枢纽,稍微放慢了飞行速度,却打开了T1000的背后攻击系统。
第一波的背后攻击,还真是把黄金龙骑士给闹得手忙脚乱,谁也没有料到,那丫头背后会突然射出这么强劲的雷射光,而且一开启就是十多道同时迸射,凭靠雷达扫描追踪,几乎百发百中,饶是黄金龙骑士铠甲化护身的抗击力特强,还是忍不住痛得喊出声来。
但爱菱却不敢再进行第二波背后攻击,因为还是有黄金龙骑士成功避过了这一击,而打空的雷射光直射地面,命中地面上的一个公园铜像,那个足足有真人三倍大的铜像,瞬间就熔解消失,如果是轰在某处民宅……爱菱真是不敢想像后果。
(难道该用导弹吗?可是……)
双方一追一逃,谁也没发现整个队伍的最后头,无声无息少了一人;更没察觉到在队伍的最前方,有两名不速之客悄然出现。
“喂,那个不是你们家的小朋友吗?”
“还真的是耶,这小丫头不在地窟里头,跑上来做什么?后头还跟着一大串东西,包粽子吗?”
对话的正是源五郎与海稼轩,他们两人脱离了多尔衮和兰斯洛的战场,海稼轩觉得东南方的天空有点古怪,与源五郎用天心意识探测,察觉不到什么,耽搁了一点时间,正要赶去地底洞窟,便遇到了爱菱与敌人的追逐战。
不管怎么说,两人都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呼哨一声,并肩赶了过去,由源五郎抢在前头,要把爱菱先拦下来。
“喂!丫头,不用跑了,我们来帮你了。”
“啊!源五郎神官先生!”
在危难的时候得到援手,如果是照正常情形发展,这大可演变成一场奔投入怀、相拥而泣的感人景象,但或许是因为前车之鉴的记忆太深刻,爱菱看到源五郎的反应,比看到后头的黄金龙骑士群更为紧张,跟着竟然不假思索,本能似的掏枪便射。
“吃我一枪!”
刚刚蓄满七成力量,本来预备对敌人射击的物理崩坏枪,就朝着源五郎近距离发射,本来还满脸笑容的俊美青年,一下子眼前满是耀目闪光,几乎照得连脸都青了。
“星、星野天河剑!”
多尔衮在十足状态下,都要花费偌大功夫才能接下的枪击,源五郎岂敢怠慢,一举手就是生平最强绝技,绝世锋芒犹若天陨流星,雪亮光华耀眼夺目,正面硬撼的结果,将物理崩坏枪的枪击一剑而破。
“哦~~”
一剑奏功,却不代表没有代价,源五郎几乎是苍白着面孔,握着手指叫痛。惊觉到自己做出错误反应的爱菱,忙着抢飞过来,又是道歉又是鞠躬。
“对不起啦,源五郎先生,其实都是你自己不好,害我神经紧张,才会一见到你就……”
“痛、痛、痛,好痛啊……你这个冷血的小丫头,一点人性都没有,看见是我还射……”
“……两个颠三倒四的家伙,敌人当前还能乱打一气,不知所谓。”
比较起来,海稼轩似乎是最能维持冷静形象的人了,而他的出手则比说话更冷,当他自爱菱、源五郎身边迅速飙过,一股冰寒刺骨的强风,就令周围左右的气温狂降。
每个武者都有自己所习惯的招式与战斗风格,海稼轩腰间所悬挂的凝玉剑,是白鹿洞的镇派神兵,锋锐无匹,但是比起持剑战斗,海稼轩更喜好另一种战斗模式。
心随意转,当海稼轩扬起右臂,空气中的水分随着寒气瞬间冻结,一把无柄的寒兵巨剑就出现在众人眼前,长十尺、宽一尺,透明而苍白的剑身,像是最美丽的冰晶,不住流散着凝雪寒气。
“这么美的剑,拿来斩蜥蜴是可惜了些,不过既然是名种的黄金蜥蜴,那我便放低水准,将就一点吧!”
“今天晚上的月色实在不错啊!只有这样皎洁的月色,才够资格衬托梦雪小姐的盛宴之美。”
演唱会场的后台,完全没有沾染到半点紧张的战斗气氛,负手踱近舞台的石崇显得一派悠闲,先赠上鲜花,再优雅地向眼前的玉人示好。
“您上半场的演出,实在太精采了,能够这样子聆听您的歌声,真是石某人的莫大荣幸,虽然最前面的那一点时间,实在是有点……”
泉樱才无暇理会最前头的那一段时间里,台下到底有多少人吐得脸色发青,她只是忧心忡忡,到底石崇来见自己的目的为何。
今晚的月色诚然皎洁澄澈,但只要是有眼睛的人,没有人会注意到月色到底是什么颜色,因为大半个晚上的天空,不是闪着火焰,就是紫电金雷横空,甚至还偶尔下起冰雨,根本看不见月色。
外行人是可以很高兴地把这当作是特殊烟火,但泉樱可没有那么天真。天心意识已经告诉她,在香格里拉的地下、天上,激烈战斗像是频繁点起的火头,正逐渐进入白热化。这些自己都感应得到的东西,石崇不会浑然无所觉,但他仍能表现得胜券在握,悠悠闲闲地聆听演唱,到底是有什么奸计在进行?
“奸计确实是有的,不过我本来不希望因此打扰到这场演唱会,但是我几个手下远比预期中要没用,实在是令人失望……或者,是雷因斯的各位实力太强,总是产生意外的变化,令他们难以招架呢?”
本以为献花之后,石崇会像平常那样寒喧,不料他奇兵突出,一句话就令泉樱大出意料,这才醒悟到,对方是来摊牌的。
“石君侯此言……”
“哦哦,请别误会,我没有打算在这里与梦雪小姐动手,只不过必须要稍稍对您表示歉意而已。”
“歉意?”
“是的,本来我希望能够等到演唱会完毕,再来进行这个步骤,不过由于贵方的奋战,还有我方盟友的提早达到,我不得不遗憾地提早这一步。”
石崇的话,让泉樱全然摸不着头脑,不知他到底意欲何为,但他的下一句话,却给了泉樱一点联想。
“我想梦雪小姐可能不知道,当初在暹罗城各家势力汇聚时,我曾经在地底作下布置,如果那次的计划没有失败,那么暹罗事件留在大陆历史上的,将是一道无比灿烂的烟火,还有我石家兴旺繁盛的未来。”
泉樱慧心一凛,记起来曾经听源五郎说过,暹罗事件时石崇曾经想在地下埋藏魔界爆裂物,一举炸杀暹罗城中各方势力的首脑人物,不过被妮儿误打误撞地给破坏。
但石崇为何对自己提起此事?难道他……
“以梦雪小姐的智慧,应该能够明白石某的意思,当年那道烟花的布置,我如今又在香格里拉准备了一次,就在今日……就在今晚。”
在地底埋设火yao,趁着敌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引爆,这似乎是三流戏剧中奸角的惯常做法,非常没有新意。然而,一个计策能够千百年重复被使用,就有其被使用的特有价值,这点泉樱并不能否认。
既然对方已经把话挑得这么明了,再装作什么也听不懂的样子,也没有什么意义,泉樱微一颔首,轻声道:“听说石君侯的敌人都不是普通人,寻常的火yao对他们似乎产生不了什么作用,这么老套的计谋,真的有什么用吗?”
“今时不同往日,天位武者群聚的香格里拉,的确比暹罗城棘手得多。若是普通的火yao,使出来也只是贻笑大方,徒然让人耻笑我石某人愚蠢不智,不过……”
石崇的温文笑容中,忽然多了一丝锐气,让对面的泉樱感受到一股颤栗,明白这个男人确实是认真的。
“如果连我本人都要准备离开香格里拉,避免被爆炸威力波及,想来这场烟花仍是很有看头的,不是吗?”
再没有什么东西比这更具有说服力了,正是因为深知爆炸起来的威力非同小可,所以石崇才要加速离开,如果明知留在此地必死无疑,有哪个蠢蛋会这样作法自毙?
“听来确实不同凡响呢,可是,如果这是石君侯的歼敌大计,为什么要特别告诉我呢?难道石君侯不怕我将这机密外泄?”
这场演唱会多半开不下去了!泉樱不得不有这样的觉悟,依照石崇所给的答案,双方或许立刻就要翻脸动手,为此,她不动声色地凝聚功力,相信对方也一定在做同样的事。
“呵,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机密外泄又如何?难道那些人走得了吗?就算明知置身沸汤之上,他们还是有太多的斗争与羁绊,会逗留到最后一刻,能走到哪里去?”
石崇笑了两声,突然往后退了数步,拉远与泉樱的距离,破坏泉樱预备发动的一击。
“请别做不聪明的事,让我对梦雪小姐留下不良印象……今天之所以将这个秘密告诉梦雪小姐,是因为我有一名友人,他与我都非常喜欢梦雪小姐的歌,也都认为无论是为了什么理由,如果让您的歌声就此消失世间,那实在太遗憾了。我们希望今晚之后,还有机会能够聆听您的歌声,所以请您善自珍重。”
“……即使我可能是石君侯你的敌人也一样?明知道是敌人,还特意提点,你不觉得这样很傻吗?”
泉樱实在觉得很古怪,难道石崇就单单是为了一己的痴迷,特意来将这杀局秘密告知?以他一代枭雄的身分,怎会做这种蠢事?难道这个杀局也是谎言,只是他想让己方众人闹得手忙脚乱、空忙一场的诡计?
“艺人下台后的身分是什么、喜欢做些什么,这些并不重要,如今在舞台上的你是梦雪小姐,唱着你的歌,这就是我所看到的东西。”
石崇微笑道:“傻与不傻如何分别?人生行事,但求快意,如果为了怕犯傻就畏首畏尾,这样难道就是聪明?喜欢什么、厌恶什么,这些都是与理智无关的事,只要问心无憾,对得起自己的感觉,那也就够了。”
一面说话,石崇一面后退,如流水般平顺的步伐,让人找不到攻击的契机。
单是看那温文敦厚的笑容,泉樱实在很难对这男人产生恶感,暗忖无怪他能只身潜入人类的权力组织,在艾尔铁诺宫廷内左右逢源,建立了偌大势力,不过,听了这段话,她仍然有一个不太理智的问题,忍不住问出口。
“艺人下台的身分是什么不重要吗?那么……即使这艺人不是本来的那一个也无所谓吗?”
以石崇对冷梦雪的迷恋,这实在是非常讽刺的一点,泉樱之前想过许多次,如果石崇得知自己不是枫儿姊姊,不是真正的冷梦雪,受到的打击一定极其强烈,甚至可能当场晕去,然而,当她终于忍不住将这秘密揭开,却只得到对方的微微一笑。
“舞台上的艺人本来就是梦想的聚合体,因为影迷与歌迷有梦,所以才在艺人的身上看见美梦。只要现在的你是梦雪小姐,那就够了,至于梦雪小姐之前是什么人,我并没有兴趣知道,事实上……如果纯以歌声来比较,你的歌比之前那一位更动听,只可惜让人有点晕……”
轻描淡写地把话说完,石崇也已经退到门口,恭谨有礼地一欠身后,扔下了临去前的最后一句话。
“石某人拜别梦雪小姐了,当明早天色一亮,我们今晚所熟悉的一切将不复见,而如何在天亮之前保住香格里拉数千万百姓的身家性命,这就是石某人赠给梦雪小姐的最后表演机会。”
第五章 崩!凝冰碎梦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三日自由都市香格里拉
战斗所燃起的烟火,在天上天下出现、消长,各方的优势不住变化,雷因斯一方与敌方、敌方、敌方的激战,不断地变化着对手,在一场战局结束的同时,又开了新的战局。
不过短短的半个晚上,各方势力的战力迅速消耗,zhan有优势的一方又迅速地主客易位,演变到这个时刻,不管是哪一方都说不上真正zhan有优势,而且情报被切割得零零散散,在地底奔逃的妮儿与有雪,并不知道上头源五郎已经与爱菱会合,源五郎和海稼轩虽然感应到多尔衮那边的战局已经结束,却也不知道兰斯洛已经伤在奇雷斯的偷袭下,撤离消失了。
在源五郎的估计中,自己与海稼轩的夹击,已经创伤了多尔衮,而单是看兰斯洛这几次出手的无匹气势,多尔衮即使正面迎战,也不见得是他对手,如今身上带伤去战,那更是必败无疑,所以当那场战斗迅速沉寂下来,源五郎与海稼轩都不觉有异。
而他们这边所遇到的战况,倒是很快就稳定下来。源五郎伸手庇护住爱菱,拦挡在前,成了一个不能踰越的防线,而海稼轩则是直接闯入敌阵,承接了大部分的攻击。
冰刃横空,海稼轩甚至无须出手操控,只要一个意识、一个眼神,长达十数尺的巨大冰刃就飞旋挥舞,尽挡敌人的冲击波;当黄金龙骑士的攻击出现疲态,冰刃横斩过去,巨大的冲击力就将人整个撞出去。
“唔,好强的反震力,比龙族的原始秘传更强,石崇确实有点门道,居然弄出了这么个玩意儿。”
冰剑以天心意识操控,虽然没有直接的肢体相连,但是冰剑斩击在敌人身体上,受到多少的反震力道,海稼轩却能清楚感觉到,暗凛于石崇的改造强化手段,自己的冰剑威力不弱,但是斩在这些黄金龙化成的铠甲上,不仅不见半丝裂痕,承受到的反震力道,居然还让冰剑出现缺口、裂痕,这确实不可轻忽。
心里是这样想着,海稼轩表现出来的仍是一派悠然,眉目一扬,英气逼人,朗声笑道:“嘿,斩不破铠甲而已,只有这样可保不住你们什么。”
攻击与长笑声同时发动,海稼轩扬动手臂,寒冰巨刃顺势挥斩出去,这次撞击力道似乎不如之前要大,没有挥剑斩击的赫赫之威,但击中敌人后的闷响,听来却像是棍子似的笨拙闷击,而挨了这一剑的黄金龙骑士在力尽时坠下,也没有飞得老远,只是软软地顺着剑身垂下。
黄金龙甲完好无缺,冰剑上的裂痕又多了几分,察觉到这点的海稼轩皱起了眉头,暗自感叹自己的功力未纯,还要再加劲苦练,但他的对手可不只是皱皱眉头那么简单。
“哇!”
一声近似呕吐声的惨嚎,那名黄金龙骑士似乎连支撑身体的力气都没有,单膝跪下,大口呕吐,但甫一出口,就是大量的鲜血与碎肉,凡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刚才那一剑的力道透体而入,尽管铠甲无伤,但却将他所有内脏绞碎,而此刻余力未消,一张口,体内压力连同剑威,就来一次彻彻底底的破坏,当躯体失去生命,坠下云端,鲜血淋漓的尸体内没剩下半根完整骨头。
“喔,好厉害啊!”
爱菱的惊叹声中带着几分恐惧,她虽然对武功所知不多,但整理T1000系统时,曾经像看参考书般读了很多武学秘笈,自然明白海稼轩这一剑里头,蕴含着怎样的武学造诣,而且她自己身上也是穿着铠甲,如果海稼轩这一剑是斩在自己身上……
“没什么讶异的啊!丫头,以柔克刚的柔劲、寻隙插针的潜劲,这些本来就是白鹿洞武学的拿手好戏,过去白鹿洞子弟学习内家真气的必修课程,就是隔着铠甲击停敌人心脏,现在最擅长这一手的,就是你面前这位海大公子了。”
看出了爱菱的忧心,源五郎在旁从容解释。如果说海稼轩这一剑很高明,那么自己可以闲闲地站在这里纳凉,让这家伙跑去出剑,这才是更高明的做法。
“不过,这也不是白鹿洞一开始就有的武术,之所以会特别开发出这方面的武技,那要感谢丫头你的父亲吧!”
“咦?为什么?”
隔着冰凉的盔甲,源五郎在爱菱肩上轻轻一拍,微笑不语,没有告诉她这是因为当年孤峰之战,隆?贝多芬为大魔神王打造的黑魔铠,令群雄大受阻碍,月贤者陆游在战后痛定思痛,专门研究攻击铠甲的武术。
“全都给我滚回去。当年的龙骑士何等英雄,怎么现在尽是一代不如一代的蜥蜴货色?”
海稼轩的剑艺技惊四方,但是看在一众黄金龙骑士的眼中,却似乎没有多少阻吓力,无视他的豪语,一言不发地继续冲攻上来。
“哼,一个个眼神像僵尸似的,石崇平常给你们吃的是什么饲料?”
海稼轩手臂一转,巨剑以惊人威势反斩回来,便击中三名冲在最前头的黄金龙骑士,但这次力量分散,而对方的抗击力却相应提升,一拼之下,三人夷然无损,海稼轩的冰剑却炸成粉碎,化成满天细碎冰雨。
“啊!”
“他没剑了,趁机取他性命!”
终于逮到机会,十数名黄金龙骑士将这视为天赐良机,一拥而上,如万马奔腾般的气势,简直就要压倒敌人了。
“哼!不过碎了一把而已,难道以为我变不出来吗?”
海稼轩自负的冷笑声中,蕴含于大气中的水分再次凝聚,这次是两柄冰晶似的透明巨刃在左右形成,恰好赶上黄金龙骑士的合攻,一记十字剑旋,如同剑气的激烈漩涡,把抢攻上来的黄金龙骑士全都扫得跌飞出去。
“喔!好帅喔!这位白发哥哥的武功好强喔。”
随意挥洒,轻易建功,一旁的爱菱看得两眼发直,震天价响地鼓掌叫好,这点听在海稼轩的耳中着实受用,虽然有道之士不能无耻地自吹自擂,但他也很帅气地用拇指擦过鼻端,双臂交托,十足一副自负自信的高手气派,配上本就俊逸不凡的外貌、轻松退敌的洒脱风采,更是让爱菱不住喝采。
“唷,真是好帅啊!靠几手三脚猫剑法骗小女孩的掌声,老友你干脆摆地摊耍剑卖艺算了,前头还可以顺便摆几瓶膏药,一面耍剑,一面喊些什么父老乡亲多多捧场之类的,如果耍到最后,脱掉上衣卖肉,保证你生意兴隆,连多尔衮都要羡慕你啊!”
源五郎嘲讽的冷言冷语,传入海稼轩耳里,差点给气得七窍生烟,这小子难道以为摆平了多尔衮,从此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再这么给刺激下去,自己等到有机会,就冷不防地给他一剑,让这小白脸得到一点教训。
“喂,丫头,你身上有没有太古魔道的摄影装备?”
“嗯?有啊,这台T1000几乎什么都能做呢,神官先生要我拍些什么?”
“喔,没什么啦,只不过难得我这位老友这么英姿勃发,想请你拍拍他的神勇姿态,也好充作日后怀念啊!”
爱菱不太明白源五郎那奇怪笑容是什么意思,但却觉得他说得很对,这位海哥哥使剑的样子实在是飘逸好看,稳重轻灵兼而有之,将那些不可一世的黄金龙骑士打得落花流水,是应该拍下来以后好好留念。
“对,你先拍拍他,拍拍脸部特写,那个很讨人厌的淫贱表情,对,就是这个样子……好,再把机械给我,让我拍拍你鼓掌叫好的样子,面罩拿下,笑得开心点,我要把这卷带子寄给某个人,作为我老友为老不尊,拈花惹草的证据。”
之前源五郎在旁热嘲冷讽,海稼轩都能维持高手的如山气派,面上表情平和,不受影响,但听见这次的最后一句,整个表情立刻垮了下来,忘了敌人正在夹击,回身指着源五郎就骂。
“浑蛋小白脸,我与你有杀父之仇吗?你到底是来帮我的还是来扯我后腿的?”
被人指着鼻子骂,源五郎索性摊开双手,摆出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无赖姿态,浑不在意;而海稼轩身后的黄金龙骑士却因为受到忽视,怒气勃发地抢攻上去。
“居然敢小看我们,你以为我们龙族战士是来这里当丑角的吗?”
爆喝声中,一众战士手中的黄金龙枪倍显锋锐,合力之下轻易破碎两柄冰晶巨刃,往海稼轩背后刺下,却骤觉眼前一花,对方不知何时已转回过头,还高速移位到众人攻击的死角,令这一记合击为之破绽大露。
“……不然你们以为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冷冷地扔出一句,海稼轩便出剑了。对于这几名黄金龙骑士来说,能够近距离目睹海稼轩的剑光,是一场难得的美梦,也是永难忘记的梦魇。
不再是以心念操控的凝冰成剑,海稼轩终于使用了一直插放腰间的神兵,虽然是近距离之下出招,但是靠得最近的几名黄金龙骑士却没有人能看见他如何拔剑,只是一道清清亮亮的银虹,在眼前划出雪一般的美丽颜色,而在那抹璀璨银虹中,依稀夹带着一蓬怵目惊心的朱红泼墨,洒向天空。
……点点赤雨,喷上了天空,仰目看去,仿佛染红了天上的一弧弯月。
仰望见这幕美如诗梦的景色,而这丝微痒迅速化为疼痛。感觉到这一点的黄金龙骑士有点诧异,因为虽然强化之术尚未完成,但石崇大人保证过铠化后几乎感觉不到痛楚的?
旁边族人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骇然,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那名黄金龙骑士发出了凄绝的惨嚎,他看见自己的胸膛连同黄金龙铠甲一起被切开,伤痕直拖到小腹,深刻得切脏断骨,血如泉涌般大量流出,而那股超乎想像的剧痛,这时才传入脑中。
“……还没完呢!”
再没有别人比源五郎更清楚海稼轩的剑威,在他这句话轻声出口的同时,那名黄金龙骑士背后的铠甲突然出现一丝细小裂痕,随着赤红血线迅速拉长,成为一道与前面伤口等长的缝隙,接着在一阵痛楚的嚎叫中,前后剑伤贯连成一线,以那名黄金龙骑士的脊椎为中心,整个肉体的左右半部斜斜地分开,喷洒着大量血雨,分往两边坠落。
本应坚固难摧的黄金龙铠,居然被人一剑斩破,而且还斩得如此干净俐落,看在一众黄金龙骑士的眼中,那是无比震骇的画面;同伴的惨死,令他们感同身受,本来混浊狂热的眼神,渐渐有了恐惧、清醒之色。
“知道厉害了吗?全都给我滚得远远的吧!”
海稼轩冷笑一声,巨大冰剑再次成形,如狂风般横扫出去,恰到好处地连续击中十多名黄金龙骑士,他们正因为过大的震骇感而呆滞站立,没有及时反应,被这一击打中,顺势远远抛开,在天空中滚跌远飞,一下子便飞得无影无踪,看那高速的跌势,只怕是要摔出香格里拉之外了。
“不中用的东西,金金亮亮的,飞到天边当星星倒是适得其所……嘿,石崇想凭这些来争霸天下,还久得很呢!”
轻易战胜,海稼轩以凯旋的姿态回来,手中剑不知何时早已回鞘,就像他从未出过剑一样。
之前看见海稼轩运使冰剑,随心所欲,爱菱还能大声叫好,但是看他刚才那一抹惊世剑光,龙族战士裂甲、分尸、惨死的景象,爱菱却一阵呆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喂,你对龙族还满客气的嘛,对人类不知道会不会这么手下留情。”
源五郎如是说着。也许对小丫头来说,海稼轩出手太辣,问题是要吓退这群狂热的龙战士,不打泥沼战,就只有一次表现出强横实力、狠辣手段,杀一人以保众人,横竖都是要死一个牺牲品,怎么死法根本不是重点。
如果当真是下手狠辣,如同奇雷斯、多尔衮之辈,那么这里绝不会留下半个活人,而且死相更不会比海稼轩下手好到哪里去。光是看海稼轩杀一人夺其斗志后,只是将他们驱离,不下杀手,就知道他确实是手下留情。
“过去受人所托,有点责任,如果随手把他们杀光,要我怎么向人交代?”
“是顾忌对泉樱很难交代吧?你还真是个好师……呵,不谈这个,你早点出剑把人赶跑就是了,耍什么冰剑花俏,浪费半天时间做什么?”
“学武之人,惜剑如惜命?当然是要到见生死的时候才用剑,如果像你一样,动不动就拔剑,哪里还有半分高手气派?”
“说穿了原来就是为了耍帅泡妞,有这种意图早点说嘛。”
“胡说八道,我劈了你!”
之前还在说不能轻易出剑的海稼轩,差一点就要拔剑出鞘了,但阻止他的却是爱菱。在一阵思索后,爱菱突然抬起头来,问了一句:“可是,好奇怪呢,妮儿小姊姊手上没有剑,但之前对付这些黄金龙的时候,一样是很威风的,这有什么缘故吗?”
这个问题一出口,便让本来得意洋洋的海稼轩,瞬间垮下表情来,摊开两手,学之前源五郎那样,摆出一副“反正正常人类比不过那种异常女人”的无赖姿态。
海稼轩能够如此轻易破开黄金龙甲的坚固防御,将人一分为二,那是靠着精绝的剑术、强大的力量、锋锐的神兵,三者合一的惊人效果,堪称一名武者所能达到的巅峰境界,那一剑之威,纵是兰斯洛、源五郎也会暗自心惊,但之前妮儿遇上黄金龙骑士时,徒手就能轰败撕杀,这与其说是值得夸赞,不如说根本是超脱人类境界以外的事了。
“哼,不谈这个东西,还有一个碍事的家伙呢?”
海稼轩举目四顾,要找寻朱炎的踪迹,但却发现他早在黄金龙骑士攻击之前,就已经不晓得消失到哪里去了。
“你找他做什么?”源五郎笑道:“该不会一见到魔族你就要喊杀吧?人家现在可是跟着周大元帅混饭吃的,勉强攀攀关系,他还算是你白鹿洞的同门咧!”
“天大的笑话,我白鹿洞子弟身为龙的传人,自当持剑卫道,守正不阿,哪有什么人情好讲?”海稼轩怒道:“如果继续放任,这些魔族全都跟着石崇一个一个跑到人间界来了……不成,我今天要替隆?贝多芬清理门户,宰掉他的不肖……”
“哦?清理门户是吗?”
源五郎微笑一声,冷不防地突然出手,把爱菱推到海稼轩的面前,笑道:“那你先把她给做了吧!如果你要替隆?贝多芬清理门户,那么第一个要清的不是不肖徒,而是不肖女啊!”
“这个……”
面对一脸无辜表情的爱菱,海稼轩就变得色厉内荏,顾左右而言他。对于朱炎或是石崇,海稼轩自然是绝没有人情可说,但是对上爱菱,不管有没有人情,他都不愿意对这样的小姑娘动手。
“所以啰,喊打喊杀之前,先考虑一下吧,如果你要自命龙的传人,那岂不是与刚才飞出去的那些家伙是同类?”
源五郎笑道:“兄弟啊,要是你有王五十分之一的耐性与爱心,那么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了。”
海稼轩没好气地哂道:“那人间界就会彻底完蛋了。像他那么心慈手软,还对魔族讲经说法,谁有那种闲功夫做无聊事?”
“是吗?可是我怎么听说你那个时候也很闲?”
“哪有?”海稼轩瞥了爱菱一眼,傲然道:“我那个时候正忙着游历风之大陆,拜访剑术名家,钻研更高深的武术。”
“哦?是这样的吗?”源五郎忍着笑,一掌拍在友人肩膀上,笑道:“是啊,你是躲在用符咒封起来的寒冰狗洞里游历大陆,拜访剑术名家。”
爱菱听不太懂他们的交谈,但却看得出海稼轩瞪源五郎的那一眼并不友善,正要插嘴发问,源五郎的神色骤变,抬头找寻着什么。
“有什么不对吗?”
相交多年,海稼轩从源五郎的表情看出事情不妙。论剑术之精,那自己是胜出不只一筹,可是要比起天心意识的精准运用,目前台面上的天位武者没有几个能胜过源五郎,自己更是不如,所以他必定是警觉到什么自己没有发现的问题了。
源五郎一时不语,他确实感应到某些东西,但这种感觉却甚是陌生,尽管他能确认这是来自周公瑾方面的危机,也曾考虑过周公瑾可能今夜亲临香格里拉战场,所以才和海稼轩守在这里,没有立即投入战力,以备敌人的奇袭,但是目前所感应到的这股压力,却非常的奇特……
“唔……”
慢了源五郎一点时间,海稼轩也感受到那股莫名压力了,但连源五郎都无法察觉压力的来向与源头,海稼轩也只能静待着友人的答案。
“是他终于来了?短短时日,他的武功似乎大有长进啊……”
海稼轩没有说出“真是可怕”这样的评语,但从他的严肃表情,谁也看得出这层意思。
耶路撒冷双雄会战,距离现在并没有多久,当时的公瑾断臂重伤,几乎是垂死状态,依照常理来推测,没有一年以上的安心静养,绝对难以康复。但如今,他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复出,并且压迫感更胜从前,显然他在这段时间里除了养伤,还以伤疲之躯进行了极其严苛的锻炼,把身、心、武技都提升到更高层次,这里头所展现的坚强意志,委实可畏可怖。
假如是其他的武者能够在短时间内有此进境,九成九的理由是因为奇遇,好比妮儿或有雪这样的运道。然而,在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那个男人是不适合“奇遇”这字眼的,如果他真是凭借着某种奇遇,才迅速康复、武功大进,那么众人如今所感受到的气势,就只会是“强”,而不是“可怕”。
“强”与“可怕”,看似相同,但是在武者的感受中却有很大不同。单纯的强,只是力量方面的称号,但是当一个本身已拥有强大力量的武者,再配上坚强意志、能够牺牲一切的觉悟,这样的人就不只是强,而是升华到几乎无敌,能够战无不胜,令所有敌人闻之色变的“可怕”。
而在这一股难以形容的压迫感中,海稼轩和源五郎就感受到那份觉悟、那份意志,源五郎甚至有些后悔,或许自己不该在香格里拉以逸代劳,而是在之前就应主动出击,先清除掉这个大敌才对。
但这些都只是空话,目前他们所遭遇的实际困难,是至今感受到压力已然快半刻钟了,可是两人却都无法找出这股压迫感的方位。
可以肯定的事情只有两点:公瑾来了,公瑾正在用天心意识干扰他人的搜索。
照理说,耶路撒冷位于香格里拉的东南方,公瑾也该是由东南方过来,众人早该感应到东南方的异常,而且公瑾如果要赶来,理应是以天位力量全速飙驰,没理由中途停顿。
但这股压力却很异常,尽管方位不定,却是缓缓而来,像是一把慢慢架在脖子上的利刃,一点一点切下,时间一长,源五郎与海稼轩的额头都冒出了汗珠。
“可恶的家伙,耍什么神秘……”
海稼轩低低骂了一声,心里却很清楚,公瑾的做法完全合乎兵学,上兵伐谋,不用开战,就可以用心理压力夺其势,自己虽是知道,但却无法对抗。
源五郎的天心意识修为,几乎是当世无双,之所以会像傻瓜一样默立这么久,是因为一切事情超出想像的缘故,但饶是公瑾刻意干扰,这却只能瞒他一时,瞒不过一世,约莫过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源五郎终于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难道是……”
喃喃一声低语,源五郎抬头望向天空,这时不只是他和海稼轩,就连爱菱都察觉到不对,T1000的显示仪器大乱特乱,所有指针摇摆不定,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混乱情形。
“发、发生什么事了?”
系统出现这么严重的混乱情形,让爱菱惊得手足无措,在尝试修复的同时,她也在寻找发生这些异变的原因。天位武者的压力再怎么厉害,一旦能够实际影响仪器,一定也影响到了附近的实物,从这些征兆里头来推判,就可以找出敌人的真面目。
温度、大气压力、风速、磁场……几项指标乱成一团,几乎没有可以参考的地方,但正因为所有数据一起乱掉,爱菱反而能够排除掉所有其他可能性,把答案直指唯一的那个。
“怎么会……时空震……在这种地方?”
爱菱的声音不只是惊讶,更多的是错愕,一个几乎只属于太古魔道的专门名词,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香格里拉?这里并没有任何与太古魔道相关的东西啊!而且要形成这种规模的时空震,穿越时空轴的那个物体,其质量与动能……
不用再喊些什么了,巨变的具体现象已经发生,就在爱菱等人上方的数千尺处,晴朗无云的美丽星空,突然裂开了一条漆黑深邃的缝隙,一个无比巨大的钝角物体,慢慢从缝隙之中穿越出来。
“好……好夸张,该不会真的弄了一艘战舰,用光子引擎时空跳跃过来吧?可恶,这是我们本来在研发的计划,居然被他抢先了!”
身为科学家的竞争意识,让爱菱义愤填膺,握拳顿足,却反而迅速从那股震愕感中挣脱出来。可是,之后发生的事情让她陷入更深的惊愕中,因为敌人这次奇袭举动的规模,远远地超出她想像之外。
由时空缝隙中所穿透出来的巨角,非金非铁,更不是什么战舰的前端,而是巨大的岩石。这座巨岩不断地由缝隙中穿出,露在外头的体积越来越大,早已超过一艘战舰的规模,而是母舰级的体积,但却给人感觉到比起尚未出现的部分,外头的巨大体积只是冰山一角。
“到、到底有多大啊……”
爱菱不禁呆呆地呻吟出来,身为太古魔道专家的她,深知要把这样的巨物做时空跳跃,难度有多高,需要多么庞大的能量,心中受到的冲击远比海稼轩、源五郎为大。
海稼轩与源五郎也很难平淡以对,在这座巨物逐渐露出的时候,他们都曾经想过,趁着尚未露出完全,先发动攻击的战术,但是看这巨物的体积,抢先攻击所能够造成的伤害,根本就微乎其微,没有多大的意义。
“那个家伙……到底把什么东西给搬过来了?”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而问题的答案还在逐渐现身中,时空跳跃的穿梭动作越到后头越快,到后来源五郎三人已经看了出来,进行时空跳跃的物体不是什么战舰,而是一座空中都市,一个岛。
公瑾搬了一个岛屿出来!
“太夸张了!”
“小心!”
一声叱喝从身后传来,是海稼轩的声音。虽然同样是对眼前的景象感到震惊,但他却没有看傻眼,也因此注意到时空缝隙的周围不太对,好像有点被卡住的样子,而公瑾如果发现这个现象,必然会加强能量,一下子急冲出来。
海稼轩的警告来得正是时候,几乎他才一喊完,那座巨大的空中岛屿就陡然增快冲势。体积这么庞大的物体,以高速冲出来,那种威势与冲击力实在不是闹着玩的,光是夹带着的强风,就吹得源五郎等人站不稳身子,而他们更发现自己正在这座岛屿冲出来的航路当中。
“散开!”
顾不得什么形象,如果被这个东西撞个正着,纵是强天位武者也不敢保证能够平安无伤,三人唯有以最快速度分开飞散,而爱菱的T1000瞬间加速能力不足,眼看就要被一块岩石碰到,源五郎从身边急闪出现,一手环抱住她的腰,九曜极速瞬间增速,飙驰若星火,一下子就冲出老远,避过了这一撞。
“好、好险啊!”
当源五郎与爱菱终于停稳下来,回头凝望着下方的空中岛屿,两个人都为那种壮阔绝伦的奇异景象而惊愕,直过了好半晌才发现,海稼轩不知闪到哪里去了,并没有出来会合。
“海先生……那位海先生到哪里去了呢?”
“不知道,但是以他的武功本事,要撞死他也没那么简单,大概躲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吧!”
海稼轩是不可能被这种撞击给弄伤的,刚刚闪避的时候自己选择往上飞,他可能选择往下闪避了吧!不管如何,只要平安无事,分散再会合就好了,至于会合的地点……
“怎么样?丫头,要不要下去看看?”
“嗯。”
对于爱菱来说,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她忙不迭地点头,与源五郎一起降落到那座空中岛屿上。
降落的过程尚算平安,至少没有遇到什么防空炮火的袭击,可是从空中望去,这座岛屿并不完整,尤其是后半部好像缺少了一块,被一个长达十数里的大断层,硬生生把一部份削落了。
“啊!这些东西是……”
甫一降落,爱菱便惊呼出声,这并不是一座普通的岛屿,而是一座堪称自己所见最大规模的太古魔道遗迹,从道路、建筑、路灯的样子来看,这座城市在久远年代之前,确实有过生命居住,至于居住在这里的是否是人类,或是什么其他种族的生物,如今已然完全不可考。
“原来是太古魔道遗迹……”源五郎冷笑道:“现在我们起码知道他是怎么把这座东西搬来的了。”
本来爱菱还在纳闷,周公瑾到底是怎么做出能够搬移如此庞然巨物的光子引擎,那是绝对超出当今技术水平,连太研院都要将之视为梦想的工作,但是如果这座都市本身就是太古魔道遗迹,内部或是地下藏了什么机械,这一切就很合理了。
“可是,这么大的一个城市,以前到底藏在哪里啊?”
“这个嘛……可能的答案选项实在太少了,应该就是藏在耶路撒冷地下的东西吧!”
源五郎与爱菱并肩走在冷清的街道上,感受到当初妮儿等人侵入耶路撒冷地下时,同样感受过的凄清感觉。
十几层高的奇形建筑,外表与所有看过的楼房迥异,但爱菱却认出那些与建筑在恶魔岛地下的白家分部样子类似;街边停着的怪异东西,造型有些像是旭烈兀的跑车,但却又遍找不到轮子,当日曾让妮儿感到不解,可是爱菱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太古魔道的高度结晶,磁浮车。
“好厉害,源五郎先生,你看到马路上的那些白线了吗?那不是普通的标志耶,底下都埋藏着磁浮装置,供给这些磁浮车能量,可以安静无声地快速行驶,配合中央电脑系统,几乎不可能有车祸发生,是最干净、最安全的行车方式耶!”
把爱菱放到这座都市遗迹来,那真是放对了地方,比起当日妮儿与有雪的瞠目不识,她几乎是对每一项建筑都如数家珍,迅速做出种种的分析与推测。
“……这么大的都市,从能源系统与车辆的数量来推算,当时起码有一千多万人口在这里居住,如果计算与周边都市流动的人口数量,每天都有数千万人在这里出入活动,这是一个媲美香格里拉的大都市喔!”
“是吗?这么说香格里拉也难免会有这一日了。”
源五郎不是太古魔道学者,少了那种看见学术范本的兴奋,便多了一股难言的悲凉感受。
看着这已经成为蛇鼠巢穴的寂寂空城;空中的蝙蝠群飞来飞去,想脱离这不适应的高空环境,老鼠一群又一群地跑过路面;源五郎可感受不到什么繁华,只是更体会到那种往事如烟的凄凉感,或许正因为这里过去是那么地繁荣,所以才倍显此刻的孤城凋零吧!
“虽然有着这么先进的设备,这么干净、这么安全的高度文明,可是这个文明还是灭亡了。如果说文明也是一种力量,那么这么强大的力量,最后仍是无法保证种族生命的永续。”
源五郎笑了笑,拍拍爱菱的肩膀,轻声道:“所以,小爱菱的责任很重啊!掌握着知识与情报,就是掌握着莫大力量,要如何把太研院导上正轨,不错用他们的力量,那就是你的责任了。”
说到底,尽管登上了这座空中都市,源五郎真正放心不下的,仍是通天炮。公瑾能够启动这座空中都市的机械,把整座都市直接时空跳跃到香格里拉的上方,要做到这一步,他从哪里得到能量?而他做出这么大的动作,目的是为了什么?
“丫头,小心一点啊,虽然我们已经降落下来了,但敌人把这个东西开来这里,应该不是给你考古用的。”
源五郎的话才说完,一抹绯红色的星火直射上半空,像是某种讯号一样,跟着就是千百道明亮强光射破黑暗夜空,本来已经死寂荒废的大楼建筑中,突然升起了千百盏探照灯。
这些探照灯并非固定式的,灯罩的两侧附有机翼,下头则有磁浮装置,像是千百只翔动的蝙蝠,一下子飞舞在城市的上空,慢慢包围源五郎与爱菱,灯光则往四面八方照射,迅速交错移动,把黑暗道路照得清清楚楚。
“源五郎先生,这算是路灯吗?”
“呵,我不知道,这个问题你还是去问敌人吧,要不然……问问他们也可以。”
就在源五郎与爱菱的正前方,突然出现了四个十尺高的巨大金属人。圆滚滚的身体,看来极是坚固;直垂伸到脚边的双臂,长得不合正常人体比例,但却看得出挥击起来的威力十足;脸部眼睛的位置燃着红光,虽然外壳没有文字标志,但从他们颈部所围着的绿布,源五郎知道这就是泉樱口中的“苍巾力士”。
“……就是不知道,这四位老兄有没有办法说些什么了。”
第六章 劲爆A计划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三日自由都市香格里拉
冷梦雪的演唱会,出现了意外的变局,本来应该只有短短一刻钟的休息时间,竟然意外延长,这点令会场内外的无数群众感到不满,高声鼓噪。
工作人员对外交代,是因为舞台设备出了一点小差错,正在紧急修复当中,但真正的问题却是发生在后台,那里的混乱情形比舞台外更糟糕,当泉樱把石崇临去时的说话转告,整个工作团体就像是一锅煮沸的热水,轰然崩开了。
“怎、怎么可以做这种事?他知不知道香格里拉的重要性啊?”
“居然妄想破坏香格里拉,他根本就没有资格接掌当家主的位置。”
“会不会是搞错了?石崇怎么会这么胆大包天?这会不会只是他的恐吓呢?我们不应该乱了阵脚的。”
各式各样的意见,急速涌到泉樱的耳边,刚开始她甚至觉得有些诧异,因为这些平日都似木偶般只懂得说“是”的青楼人员,好像一下子得到了灵魂,变得七嘴八舌起来。
如果是其他情形,泉樱就会觉得很开心,因为集思广益,怎样都比一个人闭门造车来得妥善,但却绝不是现在,当局面已经迫在眉睫,需要的是立即行动,而不是一再的质疑与讨论。
有为数甚多的青楼人员认为,香格里拉是千叶家在风之大陆上经营数千年的基业之所,几乎可以被视为圣地的地方,过去历史上就算千叶家的几名当家主发生权力斗争,也都小心地避开这座圣城,怎么可能有人大胆到想要故意损毁此地?更何况石崇如今已经得到香格里拉大权,没有必要做出这等鬼祟行为。
这个疑虑泉樱也有,但石崇临去时的表情与语气,让她觉得这男人是认真的,不管怎么说,为了安全起见,做起码的疏散是必要的。
“那我们马上把这个讯息传遍全城,叫他们各自逃命吧!”
“不行!这样会引发大骚动,还没逃离就死伤无数。”
日本陆沉时,泉樱有过很丰富的处理经验,深知像香格里拉这样的大都市,出入口全靠东西南北四个城门,不比昆仑山岩浆爆发时四面是旷野,逃跑容易,如果撤退的程序不妥当,引起大骚动,全部堵在城门口出不去,能够逃掉的人绝对十成中到不了一成。
“所以,泉樱小姐的意思,是要我们协助疏散香格里拉的群众,有秩序、不混乱地离开香格里拉是吗?”
“是的,为了避免遗憾的场面发生,我觉得这是最妥善的做法。”
“这……这怎么可能嘛!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泉樱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但也知道青楼人员为何发出惨叫的理由,正因为她很明白这些,所以她的微笑才这么苦涩。
这个演唱会场是有足够的疏散通道,事前也做过规划,如果发生了什么问题,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妥善疏散会场内的十余万人,可是现在谈的不是如何疏散演唱会场的群众,而是疏散香格里拉城内的数千万居民。
事前没有任何的准备,现在也不是白天,更何况此刻城内各处正举办着盛大的庆典,多数人的意识甚至随着酒精而昏沉,不管说什么东西他们都听不进去,更何况要他们有条有理地疏散。
(真是最糟糕的时间点,石崇是故意挑选今天的……可是,他的目的何在?就只是为了打击我们?还是一开始就有意要抹杀香格里拉城内这数千万生命?这么大规模的屠杀对他有什么好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泉樱摇摇脑袋,把疑惑给挥别出去,现在该是实际思索如何做事的时候,不是思考原因的时候。特别是,当这世上有些人不需要任何理由就能杀人,或是单纯以屠杀为乐时,思索杀人动机是一件很没意义的事。
“……我觉得,如果石崇的威胁属实,现在说要撤离全城的人根本就不可能,还是务实一点,我们全体人员先做撤退吧,反正不可能的事情做了也没意义,与其要救人,先替他们预备好棺材还实际一点。”
在众多声音中,这个并不算大声的意见,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这意见无疑就是许多人的心声,但就在这意见即将迅速获得共鸣之前,发言人已经被一把扯住衣领。
“你是青楼联盟的人,大概没有去过日本吧?所以……你应该也没有看过日本陆沉的时候,那些在岩浆前面奔跑、哭叫,最后还是被火焰给吞没进去的人们,不会听见那种即使事情过去几个月,仍然会在耳朵边响起的求救声音吧?”
正确答案当然是没有的,但是近距离面对着那双燃着愤怒火焰的炯炯双瞳,却没有人胆敢说出那个“正确答案”来。
“我曾经看过。那时候,即使有人被岩浆淹没、被大地裂缝吞噬下去,他们还是在自己遇难的那一刻,把旁边的亲人推出去得救,这是很伟大的事,但我再也不想看第二次,尤其是今晚……在这里。”
如果换做是别人在这里,大概很难像泉樱一样,迅速有效率地控制住混乱场面,因为能够同时具有凛然正气、领袖气质的人,实在不是很多。无论是在道理上或威势上,泉樱都不许有人反驳,而她的威仪这时确实发生了效用。
“遇到危险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想要活下去,这是求生的本能,并不可耻,但是……请不要每个人都只想要自己一个人活下去。”
当泉樱的凛然目光环视室内,每一个触及到这目光的人,都仿佛受到鼓励似的,不自禁地点了点头。看见这反应的泉樱,知道自己已经控制住场面,这点非常重要,因为刚才只要有片刻迟疑,让那个“异论”在这里发酵,情形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连区区一个房间里的混乱都无法镇压,自己又怎么指望能在冷静平安的状态下,把全城的人安然撤离呢?
“所以,请大家配合我,我会把大家都带出这里的。”
镇压住了场面,可是情形并没有好转。石崇的布置不知何时会发动,而自己仍然没有具体的应变措施,假如再提不出妥善的方法来,这边好不容易镇压下来的情况就会失控,那……该要怎么办才好呢?
在这个节骨眼上,泉樱脑中却突然想起两个人。一个是丈夫兰斯洛,虽然他在这里可能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但只要看见他宽厚的身影,心里就会觉得很踏实,不会虚荡荡地不安。
另一个则是近乎亲人的好友有雪。他的机巧应变,是自己所不及的,现在的这种场面,需要的不是源五郎与自己的智慧,而是有雪那样的急智。
(如果雪太郎在这里就好办了,他说不定会有什么鬼主意……唉,可惜他还被埋在地底下,妮儿去救他不知道救得怎么样了?)
正当泉樱也为妮儿忧心,挂虑她是否因为深处地底,当石崇的机关爆发时会首当其冲,外头突然传来一声轰然巨响,惊动了室内的所有人。刚开始,众人还以为是会场内的歌迷暴动,但仔细一确认,才发现那似乎是某种重物高速坠地的声音。
“怎么回事?哪个人出去看看。”
泉樱不认为这是敌袭,因为石崇临走时既然已经抛出难题,似乎没必要再多此一举,而假若不是敌人攻击,那么最有可能成为空中垃圾、胡乱坠下的人似乎就是……
“哎呀哎呀,你们这边在搞什么鬼啊?有没有医生可以赶快过来一下?啊,医生对天位生物没用的,爱菱那个死丫头到哪里去了?”
在众人包围中冲进来的黑衣胖子,一进门劈头就骂。似曾相识的黑衣打扮,让泉樱心脏狂跳了片刻,却随即认出了有雪,还有斜斜倚靠在他肩膀上,脸色惨白如雪的少女。
“妮儿?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到底是……”
见到重伤的妮儿,泉樱连忙抢上前去,着实让有雪费了一番功夫,才把状况解释清楚。
“这个……一群变态碰到一个花样年华的少女,不过这美少女是一头高度危险的凶暴生物,反咬回去,其中还有人会突然变蛞蝓的……然后,变态与少女,怪异生物对上凶暴生物,乒乒乓乓的一阵,就是这个样子了。”
“……谢谢你,雪太郎,实在是再简明扼要也不过了。”
本来有雪与妮儿突围之后,曾经一度想要折回去,确认郝可莲平安,但是想想一个重伤女子、一个雪特胖子,两个实在算不上什么战力,真的折回去,反而会连累郝可莲难以脱身,如果高速逃脱,敌人倒是会追出来,这样才能减轻郝可莲那边的压力。
这个推论获得了正确的评价,在巨兽飞行到地下三层的时候,那个蛭妖追了上来,双方一阵乱斗,最后有雪和妮儿好不容易冲出洞穴,但是底下的巨兽也已经身受重伤。
有雪挑选位置,勉强迫降在演唱会场的后台,巨兽坠地后归化为土,而本来以为可以躲藏休息的有雪,却没想到自己跳入了另一个火坑。
“啊?什么?石大奸狗又在地底埋了东西?真是没创意,每次都是这一招……你们慢慢聊,有空就喝杯茶,顺便帮灾民订棺材,我遁地走先,以后大家有命再聊了。”
“你、你不要只想着自己一个人逃走!”
“废话,谁要陪那些人类一起死啊!”
泉樱之前苦心做出来的努力,一下子就被自己的同伴推翻了,她只得一把先抓住要逃跑的雪特人,不让他有机会遁地。
“快!帮忙想个办法出来,不然香格里拉完蛋,我不知道谁有命第一个离开,却保证你会第一个英勇殉难。”
有雪真是快要被气得跳脚了,看来自己这辈子真是没有当大侠的份,就连遇到这种大事的委托,人家都不是求恳,而是恫吓威胁,做人做到这种地步真是没意义。
泉樱是何等聪慧的一名女子,有雪的眼神才一动,她已经完全阅读出雪特人心里在想什么东西,脑里念头一转,想起这人的个性,立刻收手。
“拜托啦,雪太郎,在人类里头我不认识什么其他的人,你是我唯一的好朋友,遇到这么重要的事,我只能向你求助了,请你帮帮我好吗?”
如果换做是妮儿,由于彼此实在熟得太厉害,听见她用这么委婉的口气说话,有雪大概会笑倒在地上,没有任何感动情绪;但泉樱却不同,形象上坚强英艳的她,在同伴中出类拔萃,像这样子低声下气的温柔面目,除了兰斯洛之外,没有别人有福气见到,再加上她本身的倾城仙姿,一番软语求恳,让雪特人心花怒放,充满了成就感。
“没问题,有什么天大的难事,我保证为你摆平,哇哈哈哈,这点小事有什么打紧……老板娘,不要客气,今晚的小姐出场我全包了,再给我开两打的……”
高兴得太过头,语无伦次,有雪几乎以为自己正像以前一样,与雷因斯的右大丞相一起到烟花巷“商议国事、刺激民生消费”,被奉承时候的习惯用语滔滔而出,直到周围突然肃静下来,他才讪讪地觉醒。
“不对,亲兄弟明算帐,就算我们两个是好朋友,我和香格里拉的这些人可没交情,他们死不死光,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为什么要为他们放弃早点开溜的机会?”
“救助人命,这是一件很伟大的事啊!如果你救了这几千万人的性命,有许多女孩子一定会疯狂爱上你的。”
泉樱心想这家伙如今官拜雷因斯左相,又听说贪污捞了不少,要用权势,肯定没有用,那就只能诱之以色,谁知道这话一说就碰在马脚上。
“你脑袋发什么龙瘟啊,我现在最喜欢的那个女人又不是人类,那我还应该倒打一把,帮着干掉香格里拉的几千万人类,她才会把我当英雄。”
虽然不是每个魔族都嗜杀成性,但泉樱也无法反驳有雪的话,眼见时间仓促,索性直接问他想要怎么样。
“这是你自己问的,那……其实我要的很简单,没有报酬的事情,我是绝对不干的。”
实际要开条件了,有雪反而像是顾忌多多,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直到泉樱鼓励他有话直说,他才说出一句“事成之后,我要你给我……”迟疑只有短短的一瞬间,泉樱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一口答应,过于明快的态度,让周围刹时间静默一片,直过了好半晌,雪特人才暴出一声狂喜的欢呼,忙着拉过旁边的一堆青楼人员,要求调出香格里拉的整个地形图。
而刚刚裹伤完毕的妮儿,则在这时候靠近过来,有些不安、疑惑地看着泉樱,问说她为何对雪特人如此寄予厚望。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座地宫这么危险,要在里头待上这许多天,不管是你或我,都未必能好端端没事地出来,但雪太郎他却做到了,如果这和个人能力无关,那么他的运势实在强得惊人,而经过这番洗礼后,他的运势可能更强,至少在眼下这个关键点上,我相信他是个能够吸引苍天眷顾的人。”
泉樱道:“白鹿洞一向讲究顺应天道,依势而行,现在是我们最需要运气的时候,我想把希望赌在他的身上。奇迹一向跟随着好运的人。”
“那家伙的贼运一向都不错,也许指望他是正确的。”妮儿道:“不过事成之后,你打算怎么办?真的要给他……或者我们该提前先杀人灭口?”
“现在就杀人灭口,事情就没有人去做了,至于事后报酬……这个嘛,我并不是幸运无限论者,我相信一个人的好运是有限的。”泉樱的笑容温柔依旧,但看在妮儿眼中,却是充满了锐气,“天道循环,一物自有一物克,我的朋友很快就会学到这道理的……”
两人的话才说完,另外一边已经闹了起来,有雪看了地形图之后发现,自己根本就看不懂这些东西,就算运气再怎么强,那也不可能让他在短时间内,想出一个妥善的撤退计划。
“所以,泉樱你的意思,是要大家协助疏散香格里拉的群众,有秩序、不混乱地离开香格里拉是吗?”
“是的,为了避免遗憾的场面发生,我觉得这是最妥善的做法。”
“这……这怎么可能嘛!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我当然知道,你这句话之前他们也问过了。”
平静回答有雪的疑问,泉樱心里也感到一阵颤栗,怀疑自己是否太过于乐观有雪的能耐,如果最终也想不出办法,那就只能立即宣布香格里拉即将爆炸的消息,即使这将使香格里拉陷入大混乱,死伤无数,但至少跑得了一个是一个。
时间正一分一秒地过去,正当泉樱想要有所动作,外头的群众突然整个静了下来,全场半点声音也没有,这个诡异的情形令泉樱心惊,正要派人出去探看,鼓噪的声浪已经像是海啸般爆发开来。
声音比之前更要吵闹十倍,人们轰然叫着、鼓掌着,并且喊着泉樱所不能理解的话语,什么天空之城的特效非常棒,这真是莫名其妙。演唱会并没有准备这种特殊效果,上空的天位战不管怎么打,也不可能打出这种效果来,那难道是……
(该不会……青楼联盟的魔屋来了。)
脑里闪过这个念头,泉樱正想要冲出去一看,另外一边的有雪却呆呆望着墙壁,对着一墙之隔的轰然声响怔怔出神。
“混乱……混乱……那个故事……有了!”
雪特人骤喊出来的大叫声,让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但泉樱和妮儿都听出那叫声中的惊喜之意,不禁心头狂跳,难道有雪当真想出了什么妙计?
“现在这种情形,要有条有理地正常撤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有秩序不一定就需要冷静,即使是狂乱状态的人群,也可以很有秩序地离开香格里拉,具体的方法就是……”
说了一大段没人听得懂的宣誓话语,有雪自信满满地对众人宣告自己的计划,在整个构想述说完毕后,他重重在桌上一拍。
“……能够拯救几千万人的性命,这个壮举将来一定会名留青史,而为了纪念这个光荣的行动与时刻,我把这次行动计划命名为:‘·A’。”
被计划的内容与计划名称给双重震惊,在有雪说完话的片刻时间里,没有人能够从石像般的僵立状态中解脱,只有两个女人用眼神默默地交谈。
……真是时光一去不复返,刚刚应该先杀人灭口的。
第七章 玄!幻影蔽天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三日自由都市香格里拉
演唱会上的十多万群众,是为了天空之中浮现的巨岛而惊呼,他们之中的大多数,确实以为这是一个庆祝节日的特殊效果,虽然不是烟花,但却可能是某种特殊的魔法投影,因为过去香格里拉也曾经使用过类似的方法来庆祝,变出了一头巨龙在天上飞行,只不过因为技术困难、耗资庞大,这种特殊投影是极少使用的“特殊节目”。
然而,知道事实真相的,永远只是少数人。当年并没有什么人知道,那一头市府所谓的飞龙投影,其实当真是一头生物实验失败的凶暴魔龙,只不过为了掩盖真相,当时的香格里拉市政府才在“集体幻觉”、“魔法投影”之间,选择了那个比较像样的借口,正如同此刻对着空中岛屿鼓掌叫好的群众,并不晓得自己已经面临人生中的最大危机,还对着这幕奇异景象大声叫好。
从地上仰望那座遮蔽月亮与半个天空的巨岛,不少人议论纷纷,其中当然也有人充满幻想,希望说这座岛如果不是幻影,自己能够亲自登陆空中岛屿看看,舞云弄月,那真是梦寐以求的美事。
这个心愿虽然离奇,但却不是无法做到,只不过有幸登陆岛上的人们,没有那种闲情逸致观赏云月,而是立即陷入激烈战斗。源五郎与爱菱被苍巾力士给包围,对上了这种史前文明所留下的武器,即使强如源五郎也无法一剑一个地快速结束战局,面对一个又一个冒出的苍巾力士,陷入了无奈的胶着战况。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荣幸,被这样子盛大欢迎。同样是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海稼轩就只是看着环境的冷冷清清,缓步向岛的正中央走去。
以他的天心意识,自是早就感应到了源五郎那边的战斗,一开始他确实是想赶过去伸出援手,但马上就想到一点不对劲,敌人既然能察觉源五郎的到来,当然也知道自己正在岛上,那么,为什么只拦截源五郎,却放任自己的行动?
如果那个男人会有疏忽,自己就不会那么辛苦了,所以这不是一个疏忽,而是一个无声的邀约。
“嗯……是该见一见面的,有何不可呢?”
海稼轩认为自己与公瑾有必要见上一面,把一些话说清楚。不管站在白鹿洞的立场,或是站在整个人类的立场,公瑾的武功与智慧,是一个很珍贵的战力,海稼轩并不希望这战力就此夭折,如果双方能够把话说开,劝公瑾退去,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既然已经确认石崇一党人的身分,是意图进犯人间的魔族先锋,海稼轩的肃清重点就放在他们身上,因此他希望说服公瑾,不要发展成双边的正面作战,尤其是人类之间的自相残杀,那只会令魔族额手庆幸而已。
海稼轩朝着岛的中心而去,正要举步,脑里忽然感应到一个讯息,那是源五郎以天心意识发出的秘语通讯,问他是否也在岛上,又是否也被众多苍巾力士给包围住。
(这小子脑筋有问题吗……没有特定目标,朝全岛发送的天心讯号,做这种事情很耗损精神力的,就算他精神力的修为确实了得,多做几次以后,他就没能力再用天心意识控制力量了。)
海稼轩本来想怒骂回去,但觉得这样子一回话,露了行迹,反而不美,于是索性沉默不语,当作没收到。
可是,太过了解彼此个性的一对好友,他这样的做法看在源五郎眼中,马上就知道了他的情形。
“喂!你给我站住,大家朋友一场,我们这边被人围攻,你一个人在那边纳凉,太没有天理了,快点过来帮忙,就算不看在我小白脸份上,你也想想小爱菱吧!”
“笑话,我刚才对付龙族不成材的东西时,你还不是一个人纳凉?风水轮流转,现在该是你劳动的时候了。”
第一次心语通讯没有得到回音,源五郎马上就知道海稼轩正在岛上,而为了节省力量,他不再使用心语通讯,直接高声呐喊,声闻数里;海稼轩也不再沉默,直接喊了回去。
虽然没有目睹源五郎那边的状况,但海稼轩却很有信心,不管来多少台机械人,都只能浪费源五郎的时间,不可能伤害到他什么,像他那样子出类拔萃的武者,绝对不会输在这种机械玩意儿的阵仗里,即使气力不继,必须选择突围逃走,那也是说走就走,绝不会碰上什么危险的。
因为对源五郎有这样的信心,海稼轩对于他的叫喊根本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往前走。源五郎发现这样的叫喊无法令友人回头后,他也不得不说出真话了。
“喂,你不要去啊!这是个陷阱,你别中了人家的计啊!他是想趁这个机会把你干掉。”
假如海稼轩没有被苍巾力士给拦阻,那么这就代表公瑾想与他单独见面,源五郎当然也看得出这个讯息,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感到忧心,这几天一直与海稼轩形影不离,怕他偷偷溜走。
“只是说几句话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啦,你们不是一向自命是和平主义者吗?怎么相信魔族也不相信自己人?如果能说几句话就把事情解决,不用打生打死,那不是很好?”
话是这样讲,但海稼轩也不得不承认,如果自己与公瑾谈判破裂,他确实已经有了清理门户的觉悟。再怎么说,公瑾是白鹿洞的门徒,如果他持有通天炮,并且因此危害到整个风之大陆,那就是白鹿洞不能规避的历史责任,自己必须要在那之前先阻止。
打败了公瑾之后,要杀掉他吗?
海稼轩并不这么认为。公瑾仍然是个难以被取代的重要人才,所以先封住他的力量,等待他的悔悟,这样也就尽到自己的责任了,但这想法似乎得不到源五郎的认同,即使没有说出口,也看得出他责怪自己感情用事。
“别去啊,他不会老老实实与你说话的,这种鸿门宴,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哈,难道拖着你去会安全一点吗?少当碍事的家伙。”
陷阱这类的东西,当然不会没有,毕竟公瑾也是白鹿洞千年一见的优秀仙道士,况且之前已经从妮儿那丫头口中听说,公瑾曾经利用地面,布下拘锁生人三魂的咒法,对于进去之后会遭遇些什么,海稼轩已经心里有数。
但他仍有着很强的信心,因为如果要比东方仙术的种种技巧,公瑾不会比自己更熟悉,即使他在里头布下了什么,都瞒不过自己的眼睛,进去后随手就能破去,并不是什么问题。
(有些事情还是单纯一点好,如果多了你在旁边,就会变得非常复杂,想不冲突都不行了……)
知道源五郎的好意,不过海稼轩选择不接受,有些约会、有些时刻,人少一些会比较好处置。
察觉到海稼轩越离越远,源五郎终于发出了一句最不愿意说,却又不得不说的秘语。
“你这样去太危险了,因为……你不是周公瑾的对手。”
把源五郎的一切警告置诸脑后,但在听见这一句的时候,海稼轩猛地转过头,如剑般炯然闪动的目光中,有着三分惊疑,却更闪着七分的恼怒。如果说友人之前的话语是慎重,那么这个顾虑实在是慎重得过分了,不管怎么说,要对上公瑾,自己有很足够的把握能将他制服,也正是因为有着清理门户的自信,所以自己才独自赴约的。
“那小子会超越我?应该会吧,不过那是几百年以后的事情,现在?嘿,顾虑太多了……再怎么说,我不可能被他骑在头上的。”
轻声说着这样的低语,海稼轩陡然加速,身形急奔如电,朝着岛屿的正中央飙射过去,一下子就消失了身影,与源五郎切断了联系。
这座岛屿如今的模样,已经与当初听到的不太一样,中央部分突出浮起了一座山峰似的巨石,巍峨傲立,俯视着整座岛屿,光秃秃的巨岩顶端刻着两个大字,以苍劲挺拔的狂草书写着“金鳌”,似乎就是岛屿的名字。
“金鳌岛吗?真是有意思。”
海稼轩展开轻功,朝着那座巨岩狂奔靠近。抵达那座巨岩下方,步履连点,一抹轻烟似的扶摇直上,眨眼间就越过那两个朱红大字,傲立在巨岩顶端,朝下方俯视观看。
根据当初妮儿的转述,海稼轩寻找那个符合叙述的建筑物,他相信公瑾既然让自己前来,就不会浪费没意义的时间,让自己在这岛上迷路。目光快速的移动一遍,最后在岛屿中央偏右的地方,发现了特别的光芒。周围的高楼大厦都是寂静废墟,相较之下,那些若隐若现闪动的光芒,就是最好的指标。
“找到了……”
来如轻烟去如云,当海稼轩以高速身法赶至那座建筑物,从那个四方形的外表,他确认这就是妮儿所说的那座研究所,而在这座研究所的地下,有能够控制金鳌岛一切运作的机关。
“换句话说,通天炮的机关主体也就在这里头了。”
反手一拍腰间的凝玉剑,确认神兵就在身边,海稼轩大步踏进了研究所,闯入那未知的黑暗世界。
逐渐深入地底,黑暗的遮蔽,并不阻碍海稼轩的行进,之前妮儿的叙述已经让他知道正确方向,迅速穿过层层鬼域般的荒废屋舍,通过了那道悬空的浮桥,黑暗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华,地势突然出现缺陷,他知道目的地已达,只要往下一跳,下头就是大量的浮悬建筑物,妮儿口中的“星”。
但就在海稼轩要迈步向前时,他感应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不是来路上见到的那种特殊陶俑,而是真实的生人气息……有人藏在那片虚空里头。
“谁?”
随着这一声断喝,对方在黑暗中缓缓现身,在虚空中缓缓飘扬的蓝黑色斗篷,几乎与黑幕融成一体,但是雪亮的衣袍,却成为画破黑暗的第一丝光亮。
右边腰侧挂着一柄长剑,剑鞘与剑柄上都缠绕金丝、宝石,华丽璀璨,而和宝剑的华美程度相比,悬挂在左边腰侧的那条鞭子,看来就实在很不起眼,黑黝黝的颜色,造型朴实无华,看来很不称头,但在耶路撒冷一战之后,再没有人会对这条鞭子掉以轻心,因为就是这么一条不起眼的鞭子,连续击杀白夜四骑士,更在之后挫败了举世无双的天刀王五。
金属面具的寒铁光芒依旧,但是从面具底下所露出的湛蓝目光,却比之前更要冷冽迫人,尽管其中有几分掩不住的憔悴,但是一种饱受沧桑磨练所累积的钢铁气质,像是傲立绝崖边的孤劲苍松,让人感受到他经过这段养伤时间的潜沉后,如今就要再次跃动于天下这个舞台。
但在注意到这些东西的同时,谁都会不自禁地将目光集中在他的右侧,那只空荡荡的袖子斜插在腰间,应该裹在袖子里的手臂,却是空无一物。
“唉……”
海稼轩长长叹了一口气,尽管他之前已经做好预备,见到公瑾之后有什么话要说,但实际这样碰面,见到他的残缺之身,却是忍不住叹气。
“真是苦了你了,受了这么重的伤,值得吗?”
公瑾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却是很尊敬地躬身行礼,向前方的海稼轩致意,敬重的感觉并非为了礼仪,而是纯出于内心的敬意。
“许久未曾向师父请安,见到恩师您康健如昔,这点比什么都要让人高兴。”
“……那也是全靠你这孝顺徒弟的帮忙,不然转生术不会这么容易完成,势必还要费许多周章。”
一问一答,已经将某个昭然若揭的秘密彻底解开,如果旁边有别的旁观者听到,必然会为这个秘密感到极度震惊,但对话中的两名当事人却看不出有任何表情变化。
海稼轩就是陆游,一个应该早就死在中都皇城之战的亡者,如今却自地狱归来,重新站立在众人眼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转生术是东方仙术的禁咒,师父假死还生,如今的状况如何?这个身体的适用性还好吗?”
“新的身体感觉不错,真气运转无碍,虽然还没有正式接引九天九地之气,修练飞仙之剑,但相信不会是什么大问题,不枉费我两千年的苦心。”
两千年前的孤峰之战,陆游豁尽一切潜力,贸然使用尚未能操控自如的飞仙之剑。这个号称白鹿洞最强武技的剑术,尽管成功创伤强敌铁木真,但是强大的九天九地之气,却远远超越陆游肉体所能负荷,使他身受重创。当时的铁木真就已看出,陆游受此重创后,往后实力进步有限,也无法再次修练、使用飞仙之剑了。
这一点,陆游在不久之后也就察觉。以他心高气傲的个性,自不甘一世被困于这样的制肘牢笼,更不信以白鹿洞世代相传的通神医道、无双仙术,会治疗不好自己受到创伤的经脉。
但很多时候,天意并非个人所能扭转。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陆游疯狂地尝试各种方法,无论是医术、仙道、灵药,他都极力尝试用来治疗自己,务必要在下次魔族重临之前,把实力提升到足以捍卫人间的程度,然而无论他怎么试,已伤的肉体都不可能完好如初,甚至有几次反而弄得更严重,在不得已的情形下,只好冰封于万载寒窟内,避免肉体溃散坏死。
当时,“日贤者”皇太极、“星贤者”卡达尔都已经隐匿无踪,一个隐居荒山,与世隔绝;一个行踪无定,隐姓埋名地游遍风之大陆,足迹甚至广及海外。尽管没有正式说出来,但陆游已然明白,若是死敌胤禛在魔界伤愈,这两名摆明对人间界死心的义兄弟绝不会再为人魔之战出力,唯一能够守护人间界的就只有自己。
九州大战后的人间界,高手凋零,可恨老天还这样封锁自己的机会,假若魔族大军重来,难道所有人类要束手待毙,就此灭亡吗?自己绝不能坐视这种情形的发生,就算做尽一切不合道理的事,也要守护住人间界。
守护人间界的方法有二,一个是积极培养足以抗衡敌人的高手,一个就是积极提振自身实力。而当陆游肯定自身肉体就是限制实力进步的最大障碍,他终于决定要对症下药。
但唯一拥有这种技术的,并非白鹿洞所传承的东方仙术,而是雷因斯白家的太古魔道……
“其实我一直很忌惮多尔衮那厮,他究竟知道多少东西?是否知道我的秘密?是否知道这副躯体的缺陷?这些一度让我极为顾虑。”海稼轩微笑道:“不过,事实证明他并非你师伯皇太极,只不过是一个脑里长肌肉的莽夫,并没有保存太古魔道的知识与记忆,居然认不出这具躯体就是完成于他自己手里。”
要无中生有地制作一个肉体,东方仙术的技术并不成熟,但太古魔道中的基因操作却是这方面的强项。三贤者之中,日、星两人避不见面,但陆游与皇太极在九州大战刚结束的数百年里还有联络,当时的皇太极尚未被人格分裂恶疾缠身,接到了陆游的委托,便亲自来到白鹿洞,协助制作新生肉体。
既然是特别订作,这具肉体当然不会是普通的人类身躯。皇太极使用了生化人技术,剧烈操作基因改良、强化,还将白鹿洞的所有知识、武学秘笈,以记忆密码的方式嵌入其基因中,做出了一个最适合武者的强化身躯。但在做完之后就扬长而去,不再与义兄弟见面。
没有灵魂的强健肉体,只是一个美丽的空壳,但之后的问题却不再属于太古魔道,而是进入了魔法、仙术的范围。无论是灵魂转移、力量传输,这些都是属于超高难度的动作,稍有不慎,就是毁灭性的能量爆炸,即使强如陆游也战战兢兢,花了数百年时间研究,生怕长期心血毁于一旦。
经过许久的钻研、尝试,陆游终于做好准备,要进行肉体转换。照预定的程序,是要先把身上的力量转移过去,之后才进行灵魂转移,但当陆游把内力转注入这个新生肉体,传输到一半时,却出了意外岔子。
没有灵魂、不能思考,却不代表不能行动,一名成功武者往往具有相当的野性本能,在不做思考的情形下,靠着最原始的本能反应来行动。事先不曾想到这一点,当陆游把力量注入到一半,这个“容器”却突然得到了生命,并且开始活动,一下子就从符咒法阵中破出,逃至外界。
对于白鹿洞来说,这自然是一场天降灾厄。拥有陆游的一半力量,纯靠野兽本能活动的疯狂武者,那种危险性绝不逊于后来的奇雷斯,当他与杀戮yu望一同降临,刹那间就把白鹿洞化成一片血海。
陆游感应得到外界所发生的一切,但刚刚进行完一半转移术法的他,却处于气空力尽,难以动弹的尴尬状态。当他重新回复战力,能够自由行动,从冰窟中离开,那已经是“容器”脱离洞窟三天后的事。
顺着血路追踪,陆游追上了这个“容器”,一个埋身在尸山血海中的恶魔,展开决战。不做任何人性思索,纯靠原始本能而行,这样的脑袋竟是出奇地符合“天人合一”至理,当“容器”挥剑催动天位力量,陆游就知道这一战非常凶险,双方力量相若,对于白鹿洞武术的修为相差无几,能够决定关键胜负的,就是一方的野兽本能与另一方的智谋战术,孰胜孰负。
冗长的战斗持续了多日,最后陆游将这“容器”制服,带回白鹿洞。为了平息这个事件,对外宣称是有魔人高手来到人间,大肆杀戮,被剑圣所诛杀。这消息传出去,风之大陆的人民自然对守护神感激涕淋,深自庆幸有这么一位神人庇护。
一个说法,摆平不了所有的质疑者。对于极少数所知较多、不能被这说法满足的白鹿洞干部,陆游便交代这是自己所收的孽徒,因为练功走火,失去理智,所以才失去控制,胡乱杀戮,如今已经被自己亲手诛杀,清理门户。
陆游的弟子,也就是白鹿洞的门生,干出这等丑事,那便是白鹿洞的门户之耻,传出去只会贻笑大方,并无好处。被这么告知的一众白鹿洞长老,自然对外界绝口不提,严守秘密,全然不知道在他们自以为是“能够参与秘密的极少高层”时,其实是完全被排除在外。
但也因为这个事件,“陆游首徒”变成了一个隐约见于耳语的最高机密,在白鹿洞与青楼的高层偶尔流传着,人们知道陆游曾经收过一个天赋极高的弟子,这位首徒是个残忍好杀的辣手人物,但不知为何消失无踪,却没有人知道所谓的陆游首徒根本不曾存在,一切只是陆游为了自己实验失败、捅出大篓子,所做出的荒唐解释。
真正知道事情真相的,除了陆游自己,知道有那“容器”存在而隐约猜到事情真相的皇太极与卡达尔外,就只有一个当时已经入白鹿洞门下,帮助处理整件事情善后工作的周公瑾。当源五郎以“陆游首徒”之名,在稷下正式宣告全大陆,并与公瑾有过一番对话,公瑾便深深觉得疑惑,因为当年的关系者早已死伤殆尽,残余的一、两个也被灭口,不该有其他知道这丑事的人存在。
当时,皇太极已经出现了人格分裂的情形,正全力抑制体内的第二人格,也与旧日故人切断联络,陆游几次尝试联络,都无法找到义兄咨询技术问题。这个强悍身躯虽然破绽颇多,但自己已经做了力量转移,花下偌大精力心血,怎可轻言毁去?
几经考量,陆游最后制作了一个强力的结界咒缚,藏于棺木,再将这具躯体封锁于棺木,藏于自己闭关修练的冰窟,预备等日后能够妥善处理转移问题,再行使用。时间日复一日地过去,尽管陆游已将整个改良计划构思完毕,但有了前次的失败经验在先,却令他不敢轻言进行。
直到人间界动乱再起,天草四郎重履风之大陆、多尔衮现身、石崇的魔族背景隐约浮现,陆游明白如今的力量与残躯已不足够镇压局面,必须要进一步提升,才能够守护他挚爱的人间界,便终于痛下决心,往赴中都皇城,参加这场明知敌方不怀好意的鸿门宴。
要把灵魂转移到新的肉体,那是极其艰难的术法,陆游自忖没有多少把握成功,而一旦失败,就是神形俱灭的最坏下场,所以要先在中都皇城放手大杀一场,即使自己灵魂转移失败,起码可以多清除几个对人间界有害的障碍,不算死得毫无贡献。
“……石崇与多尔衮联手的战力之强,并没有超出原先的预期,但他们能够施放逆行时舟,这却是意料之外的事,如果没有外力的帮助,差一点就要被他们得逞了。”
忆及中都之战的惊险,海稼轩神色严肃了起来,确实是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以为自己当真会死在那一战之中,如果不是天草的插手,这件事就是必然的定局了。不过,尽管心里对故人有着深深谢意,骄傲的个性却让海稼轩不愿承认,只是淡淡说“外力”的帮助,而没有直承其名。
当得到突破的天草四郎,凌空一剑斩来,陆游举剑相迎,剧震之下凝玉剑脱手,破空飞出。这简单的动作,却蕴藏着不寻常的秘密,没有人知道陆游早在赴战之前就已经不断施法,将自己的力量与魂魄与凝玉剑共鸣,只要完成最后程序,就可以把灵魂与力量封藏剑内,进行转移。
凝玉剑破空飞出,插落在封印那“容器”的棺木正上方,这点并非偶然,而是陆游早就预备好的动作。随着一昼夜过去,剑中的魂魄渐渐转移至无意识的躯体,整个移转程序完整达成,得到生命的海稼轩便出现在这世上,找寻着新生后的新目标。
“倒是辛苦你了,这段时间里,你承担了外头的一切弑师骂名……公瑾,你其实可以不用这么委屈自己的,煜儿的时候如此,这一次也是如此,你总是一个人承担着不必要扛起的责任啊!”
海稼轩的语气里带着叹息。也许转生咒术能够瞒得过别人,但却不可能瞒得过早就知道一切的公瑾,特别是他本身就有极高深的仙道术修为,一看到那时没命逃亡的“陆游”,就能认出里头没有灵魂。
公瑾的致命一鞭,将“陆游”给彻底了结,看似残忍无情,却只不过是消灭一具没有灵魂的残躯。假如那时候不由公瑾出手,那么尾随而去,即将亲手了结陆游性命的多尔衮,就有可能察觉到不妥,进而猜测出陆游假死还生的可能。
事实上,这也确实争取到了相当时间。刚转移到新生肉体的海稼轩,出现了些许的排斥反应,导致下半shen麻痹,不能行动,假如这时候受到敌人袭击,那便会相当麻烦,幸好之前中都一战重创多尔衮,又成功转移敌人视线,当敌人对这白发青年有所警觉,已经是他神功尽复以后的事。
“大义所趋,世俗毁誉,不是什么必须顾忌的重点,这是师父向来的教导,公瑾只是遵循行事,并没有什么困扰。”
平淡的语调,公瑾的声音听来很冷,尽管里头有着敬意与礼节,但却不知道为何,总给人一种没有情感起伏的感觉。
海稼轩知道这就是公瑾的个性,深藏而内敛,就算心里有什么情感,也不会表现出来,全部被那张金属面具深深隐藏。这数百年来他都是这种作风,因而招致外界许多误解,然而,这个徒儿也不是一直都是这样,曾经有过一个时期,他也有过近似一般人的情感,那时……
“师父你的平安,对人间界来说比什么都重要。不过我有一事不明,还望恩师解我疑惑。”
“哦?”
“知道恩师有转体新生计画的人并不多。为了保密,当年血案的关系人都已经被清除干净,照理说除了三贤者之外,不该再有别人知道,但雷因斯的源五郎不但自称陆游首徒,去年兰斯洛王登位,他见到那具棺木时一眼就认出来历,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个……既然得知此事,自然是三贤者一脉的传承弟子了。不是皇太极的,不是我的,那就是卡达尔收的了。”
海稼轩的回答,听来只是顺着公瑾的话在说,并没有讲出什么实际的部分,这样的话自然无法让公瑾满足。
“石崇掌握青楼联盟后送来的情报。天野源五郎,在日本陆沉之前的各种正式纪录中,并没有这样的人,唯一一个与之最相符的人选,是京都一所男娼院‘幻雾似真居’的名妓,相貌几乎完全一致。”
公瑾凝望着海稼轩,道:“这个名妓在帝国历五五○年十二月九日时,因为肺病身故,当晚被妓馆弃尸在京都的乱葬岗里,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但从他进入幻雾似真居开始,一直到他死后三个月,三师叔卡达尔亡故为止,没有任何纪录可以证明他曾与三贤者有过接触。”
“是吗?卡达尔那小子从以前就是出了名的小白脸,哪家妓馆里都有他的红颜知己,就算知己到男娼院里,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他与那些红粉知己一夕良缘后,传个几手功夫,又或是直接收作弟子,听来虽然是惊世骇俗,不过每个人收徒标准不同,并不是每个门派都像白鹿洞这样采取高标准的啊!”
海稼轩哂道:“那种纪录又能证明什么呢?负责纪录的是什么人?有强天位修为吗?三贤者嫖院有没有留下纪录,难道普通人能一一记得下来吗?说得明白一点,一具尸体入土三个月,早就腐败溃烂得不成样子,你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并没有。”
沉默了一会儿,公瑾以一种毫无起伏的声音回答。
单从情理上来考量,这些解释足以厘清所有的疑虑,假若三贤者蓄意要隐藏什么事,青楼联盟确实很难调查出来,因为以他们三人的能耐,要消除普通人的记忆只是举手之劳,没留下纪录也没什么好奇怪;收一个男妓为徒,传承技艺,确实是骇人听闻,但考虑到卡达尔的为人行事,倒也说得过去;入土三个月的尸体早已腐败,不可能移作他用,至少在所知的东方仙术中做不到。
这些都是很正常的解释,问题是,当一个先前对这些事感到同样怀疑的人,突然一本正经地提出解释,这件事本身就透着怪异,无形中已经说明了什么。
“别人的事情,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吧?比起石崇和他背后的东西,源五郎的事并不是重点,你不用太过在意别人的事。”
海稼轩淡淡地说着,从双方谈话以来,他与公瑾一直在窥看着对方的表情、动作,而今也该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时候了。
“中都一战前,你没有把杀神计画的内容传给我,这点我并不怪你。如果你是为了整个人间界的安危,要探知石崇的底细,作出了牺牲我的决定,这点你做得很好,深得我心。”
海稼轩道:“可是你在中都战后所作的事,却与我所期望的不同。掀起战端这点我姑且不论,米迦勒、王五,这些都是对人间界非常重要的支柱,都是必须要留存下来的人,你不去扫平石崇,却去动这些支撑人间界的支柱……公瑾,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一开始,海稼轩确实有过期望,认为继承自己理念的公瑾,是故意利用与石崇的合作,探知石崇的真面目,因为之前自己便对石崇存疑甚深,而藉着杀师,取得敌人信任,这是一个很好的方法。
这想法虽然在旁人眼中简直一厢情愿,但当时的他却深信不疑,认为公瑾必能继承自己志愿。但当他重出江湖时所见到的,却是一幕幕脱离预定轨迹的画面。夺得艾尔铁诺大权的公瑾,没有待在中都稳定局势,反而让花天邪出兵北门天关,自己也率军奇袭自由都市,得知此事的海稼轩心头是困惑交加。
定期发动战乱,藉着动乱来产生人才,更刺激原本的高手突飞猛进,这确实是当初三贤者为人间界所拟定的计画,所以海稼轩并没有阻止,但后来情形越来越失控,当白夜四骑士全军覆没、米迦勒战死、王五重伤,海稼轩完全不能肯定公瑾心里在想什么。
野心与权力yu望,这些应该不是影响公瑾的动力,但知道这些并不能让海稼轩心安,因为遵循个人理想、执着行事的人,有时候比单纯的欲权者更棘手。
“还有,通天炮这种东西,不是普通人能够驾驭使用的,我姑且不问你把这东西弄到手,到底要做什么,但是石崇等人是来自魔界一事,这点已是千真万确,你还要继续与他们为伍吗?”
“……只要能够守护住如今的艾尔铁诺,与什么人联手并不是重点。我们与雷因斯的嫌隙已经太深,不可能再和平共处,相较之下,石崇这方面还不失为一个通情达理的盟友。”
“即使他是阴谋来颠覆人间界的魔族也无所谓?”
“阴谋颠覆人间界?我不知道师父您指的是谁,是魔族?是千叶家?还是一直在兴动战乱的我们?想要在历史黑幕下摆弄阴谋的手实在太多了,我不认为魔族是唯一应该承担这罪名的祸首。”
犀利的回答,却并不是海稼轩期望听到的答案。师徒两人的无声对峙,沉默的气氛越来越是紧绷,由本来的些许摩擦迅速升高到火yao味十足,森冷肃杀的感觉,彼此的皮肤都为之寒毛直竖。
“真是可惜啊,公瑾,你的个性与我年轻时很像,又拜在我门下数百年,这几百年以来,我一直认为我们两个不只是师徒而已……”
在陆游闭关冰窟内的时间里,负责处理整个白鹿洞对外事务的就是公瑾,无论是手上掌握的权力、能够调度的资源,他都获得陆游的充分信任,是月贤者在世俗间的代理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许多不能见光的黑暗任务,公瑾是陆游唯一可以托付的人,包括在人间界掀起动乱,还有对其余诸弟子的“培训”,公瑾忠实地完成恩师的各种命令,这点没有其他弟子能够代替。在数百年的时间里,陆游与公瑾的关系超越师徒,一直维持着亦徒亦友的关系,只不过并非什么知心好友,而是相同阵线的盟友、执行政策的同谋,因此,两人之间并非简单的上对下关系,虽然彼此都没意识到,但双方关系一直是近于平等的。
“我相信你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如果你有什么理由或是苦衷,我希望你能够说出来。对整个人间界来说,公瑾你也是一个不可缺的人才啊!”
“所以师父您特别选在这时候,独自来挽救我这个人才,这点确实是很让徒儿感动。”
公瑾的声音,听不出来有任何感动,反而极似冰冷的讽刺,“不过,已经发生的事、将要发生的事,不会因此有什么改变,师父您要怎么想,我无法影响,但对于此刻的人间界,我只是个单纯的破坏者而已……人有祸福聚散,月有阴晴圆缺,师父您以月为号,自然更该明白这个天地至理……”
说着这些话的公瑾突然矮了下去,躬身下拜,朝面前的海稼轩恭恭敬敬地行了三次大礼。
近乎五体投地的虔敬,表现在这个不寻常的时刻,就让人不难猜想到他行礼的意义。明白这一切的海稼轩,静静地闭上了眼睛,承受这三拜大礼。
“入白鹿洞以来,深受您的教诲与照顾,不胜感激,这是我最后一次向您执弟子礼了……事实上,有件事情尚未告知于您,金鳌岛的主炮已经锁定下头的香格里拉,明日日出之前……它将会发射。”
金鳌岛的主炮?通天炮?那个没有动力装置的东西,怎么可能发射?公瑾他到底做了什么?
意识到公瑾在说些什么的海稼轩,蓦地睁开眼睛,双目厉芒闪动,直视前方金属面具下的冰蓝眼瞳。
“君子绝交,不出恶言,公瑾,你这是逼的为师没有其他选择……”
海稼轩右手搭在凝玉剑的剑柄上,缓缓拔剑出鞘。身为一个剑手,极重视自己的配剑,海稼轩一向不在战斗中轻易动用配剑,更鲜少未开战就率先拔剑在手,但这次却不同,无论是这场战斗的意义,或是敌人的强悍,都足够让他以敬重的态度来面对。
“使出你这些年所学到的白鹿洞武技吧……清理门户的时候到了。”
“不,师父,清理门户的时候还早得很。”
把敬意升华成战斗意志,公瑾的配剑虽然仍插在腰间,但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把出鞘神剑,锐不可当,冰蓝眼瞳内所放射出的压迫感,几乎逼得人难以呼吸。
“现在……只是属于各个击破的大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