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冒险!未知涌现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一月自由都市香格里拉
有雪在魔屋的活跃表现,让那边的女人们感叹深刻,不过,在香格里拉的两位女性,也相对立下不错的成绩。
相较于行刺城主,居然有人在香格里拉所有权贵巨集的宴会上,这实在是不可饶恕的事。假如是普通一名平民女子,事情还可以被带过去,偏偏那名受辱的女性大有来头,是众人心中的女神冷梦雪的贴身侍女,更因为此事,冷梦雪愤而离席,好好一场宴会登时闹得众人面上无光。
当下,追究责任的压力就往石崇涌去,由于众怒难犯,石崇完全没有庇护的打算,朱炎来自第二集团军一事,很快就广为人知。
自从战争爆发以来,没有一个香格里拉市民对艾尔铁诺军人抱持好感,特别是在石崇入主香格里拉后,要求第二集团军撤离的声音,更不时在石崇左右出现,如今公瑾手下的高级将领做出这等丢人事,简直就像是把生鱼丢进滚烫油锅,整个情绪一下子爆发开来了。
整件事情中,最倒楣的就是朱炎。尽管怀疑自己可能中人设计,但最后他也只能吃下这闷亏,带着右脸上又深又红的五道指印,匆匆离开,把善后问题全丢给石崇去想办法。
“在某个方面来说,这也是一种成功喔!你说他的武功比你稍微强一些,这次能够痛快打他一巴掌,你应该很过瘾吧?”
“少说风凉话,你那么喜欢打人耳光。早知道机关是这回事,我宁愿当场翻脸,用天魔功直接开打。”
“乖,乖,你受委屈了,我完全体谅你的辛苦喔!”
当离开宴会后,泉樱这样安慰着气坏了的妮儿。并非毫无价值,事实上,她们得到了一个很好的脱身良机,而泉樱确实需要这样的自由时间。
“其实,在听耶路撒冷之战的经过时,我就怀疑一件事……”
米迦勒使用传送装置,把通天炮的动力设备偷偷运走,而这个传送装置,则是地底都市遗迹的一部份。
“虽然说是传送,不过你觉得可能传送去任何地方吗?如果只是为了安全,为什么不传去云龙阁?武威?或是任何一个荒山?”
“因为……因为那里没有能够接收的装置啊!”妮儿随口说道。
“对,但是香格里拉却能够接收,这是为什么?”
因为香格里拉有接收装置,而被泉樱这样一点醒,妮儿登时想到另一个可能,香格里拉的地底下,会不会另外有一个类似耶路撒冷那样的都市遗迹呢?这不是不可能的,如果说青楼联盟的建都地点,都是经过特殊挑选,那么……
“但……这种事青楼联盟不会不知道,我们现在执行重要任务,义姊没理由不告诉我们啊!”
泉樱对这问题不正面回答。她很喜欢,甚至是羡慕妮儿可以这样去相信人,如果缺少这份信任,联盟就不成立了,所以,她把自己几乎可以说是肯定事实的猜想隐藏在心里,只说或许有什么转达问题吧!然后就与妮儿一起逐一检视刚才收到的情报。
从素质来看,这些情报真是乱七八糟,有些甚至真实性欠佳,只是单方面传来某艺人的生活绯闻,无关军国大事,妮儿和泉樱都想不通,交这种情报过来干什么。
不过,也不是没有珍贵情报,其中某几样记载石崇行踪、与朱炎私下会面地点的讯息,就显得非常重要。尤其是石崇曾频繁造访一处古宅,还秘密调动精锐部队戒护的情报,被泉樱列为重点。
“如何?要去探探吗?”泉樱问。
“去就去,难道我会怕你吗?”
妮儿一口答应,而作这个提案的泉樱,虽然本身是慎重派,但目前状况混沌未明,青楼联盟又不见得多可靠,如果自己不主动去掌握情报,那么根本就跟不上局势的演变。
依照所收到的情报,对照香格里拉地图,两人预备离开前往那所古宅,耶路撒冷的地下遗迹入口就是位于一处古宅之下,所以这个地方分外引起她们的注意。
离开之前,妮儿向一众青楼联盟的工作人员告知外出,却没有告诉他们要去哪里。冷眼旁观的泉樱,发现那些人似乎正在忙碌于某些工作,而且并不是有关冷梦雪行程的安排,倒像是其他的情报工作,换言之,青楼联盟另有计划在进行的猜测,应该是没错的。
“我们走吧!丑话我先说在前头,你这蜥蜴女是我的仇人,别指望我会照应你,要是你遇到什么危险,我绝对会袖手旁观,不会救你的。”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是个心地很善良的女孩,有危险的时候我会救你的啦!”
“你不要随便曲解我的意思!”妮儿说。
出发时,妮儿试图再次强调些什么,但已经完全掌握到她个性的泉樱,只是轻笑着拍拍她的背,用很圆滑的方式,化解了妮儿的言语。
“走吧,落后就不等你了。”
※※※
对有雪来说,从魔屋逃脱实在是一项惊险旅程。本来到发现小艇,学会简易操作为止,都还很顺利,四周也静悄悄地没有被人发现,哪知突然间旁边就跑出大批人马,喊打喊杀地扑过来。
幸好自己这两天偷偷调配了一批的强力zha药,顺手抛掷出去,炸得她们人仰马翻,还顺道轰了旁边的几架小艇,让她们没法顺利追踪上来。
这种个人式的飞行小艇,也不知道是用什么鬼炼金技术做的,样子有点像是木马,但流线型的合金外壳看来却很帅气,骑在上头,稍加操控,也不用很费力,整个人就随艇飙飞出去,冲得老远。
疾劲强风在耳边吹拂,冰寒刺骨的温度几乎让整个身体为之冻结,飞行小艇冲向一大片厚密云雾,惊得有雪魂飞天外,只能死命抓紧把手,期望自己不要摔下去,成为一滩碎烂脂肪。
不过,在他终于从云雾中冲出的那一瞬间,仿佛从重重怒涛里破出的轻松感,让雪特人猛喘一口气,紧闭的眼睛睁开,但见一轮皎洁明月在天,看来是如此的靠近,如此的美丽,仿佛伸手可触;大地尽在脚下,山峦、河流看来比自己的巴掌更小,只要伸脚一踹,就可以轻易踏扁。
这一刻,有雪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尽管难以形容,不过,却让人想要多持续一下这种感觉。听说,王五是一个喜欢从天空俯视大地的人,假如他的感觉与自己一样,那么自己倒是不讨厌这样的嗜好。
不过,被天地美景所震惊的喜悦,却只维持了短短的一刹那,后头传来的呼啸声,把他从那种醉人感觉中惊醒。
“胖子,不要跑!”
“再跑生剐了你!”
不管长得怎么美丽,当一票美人面目狰狞地持械追来,没有男人会主动凑过去挨砍的。雪特人二话不说,猛转把手增加动力,开艇就跑。
这群女武士没有天位力量,不会飞天,可是每个人脚下却踩了一块飞毯,高速飞飙过来。力量未足的她们,剑气、刀罡的波及范围不广,却懂得使用绳枪、链子刀之类的奇门兵器,增加攻击距离,尤其适合打空中战。
“不跑才怪。”
有雪惨叫着开艇逃逸,尽管他尝试用投掷炸弹的方式攻击,但对方却不是不会动的死物,不但轻易闪开,还趁隙反击,险些就把他从小艇上刺下来。双方在空中短暂追逐奔逃后,胡乱冲撞的他,被敌方巧妙地包围起来,当有雪察觉到这一点,已经被团团包围在中央,无法逃脱了。
趴在飞行小艇上,有雪欲逃无门,除了发抖与咒骂敌人之外,他只能向满天神明祈祷。
奇迹总是在最需要的时候发生,正当团团围住的敌人要靠过来时,有雪的意识忽然没由来地一昏,跟着就趴在小艇上不醒人事;而预备将他一举擒下的女武士群,则是惊见他的身影逐渐淡化隐没,连人带小艇一起离奇消失无踪。
姑且不论青楼联盟人员的惊讶,成功逃脱的有雪,在不久之后便回复意识。睁开模糊的眼睛,他只隐约看到前方不远处好像有个人,而原本死命抓着的卷轴,已经不在自己掌中。
(咦?我的卷轴呢?)
勉力睁开疲倦得要死的眼睛,有雪看到自己视若性命的卷轴滚落在前方数尺之处,一只白皙秀气的手掌,正要将之拾起。
(别……别碰我的东西,还给我……)
不知是否因为感应到有雪的意志,当那只手掌碰触到卷轴时,卷轴上骤然暴亮,电光窜闪,在刹那间所爆发的霹雳雷电,耀眼度胜过千个太阳,把整个空间照亮得有如白昼。
“哼!”
那只白皙手掌的主人显然甚有耐力,承受这样的狂猛攻击竟没有发出半点惨叫,只是冷冷的闷哼一声,像甩开什么极可怕的东西般,把卷轴抛开,白皙的手掌竟冒着袅袅轻烟,渐渐转成一股焦炭似的黑色。
“……哼,居然不愿意接受我?难道雪特人更适合成为你的主人吗?真是岂有此理……这下子要大费周章了,嘿,天地元气的状况越来越不妙了,居然能把我的手伤到……”
声音听来有些熟悉,到底是在哪里听过呢?隐约记得,那好像是个有够“彼其娘之”的声音,不过……
承受不住倦意,有雪又昏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是给人一桶冷水洒在身上,又反覆挨了几巴掌,这才渐渐清醒。
“起床了胖子,不过是一下空间转移而已,这样子也要累昏这么久,你这雪特人还真是不经操。”
听见这个声音,有雪真的是惊醒了,先用手往后撑退两尺,拉远距离,这才死死瞪着那名白发飘扬的少年剑手。
“你……你是海……海……”
“干什么结结巴巴?我就是风之大陆此刻的第一有道之士──海稼轩。”
“你就是那个最近在江湖上传言不断,无恶不作?”
“胡说!我什么时候作过那种事?谁是浪情淫蝶?”
雪特人的挑拨实在是非同小可,一直在泉樱面前维持冷淡面容的有道之士,瞬间也失去了理智,高音量吼回去,直到话音出口,这才冷静下来,淡淡道:“刚才你在空中被人围攻,是我路见不平,把你救下来的,你对救命恩人未免太没有礼貌了吧!”
路见不平?有雪还记得,最后一次看到这人是在耶路撒冷城中,与奇雷斯对峙时,这个没义气、没良心的浑蛋,居然一脚踢飞自己,然后飞向空中逃逸,要是说这种人会路见不平,连躺在床上的植物人都会大笑到醒过来。
可是,他之前与泉樱同行过,听众人的评价,他的武功极高,而且深不可测,不是可以轻易得罪的人物,自己目前落单,需要一个“安全地带”来寄托庇护,没理由开罪这人,还是向他说声谢谢好了。
“对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顺着海稼轩的手指,有雪看到远方的香格里拉城壁,由方位换算,这里是香格里拉城外约莫百余里的荒山,要进城去还得另外花一番功夫。目前香格里拉戒备森严,自己要混进去并不容易,但有这么一个强力靠山在,要进去应该不成问题。
“嗯?你是说泉樱已经进入香格里拉,所以你想要去通知她们吗?”海稼轩沉吟道:“我和泉樱是有些交情,要帮她一次忙也可以,不过……”
“是啊是啊,就帮这一次忙吧!”
“……我是有道之士,雷因斯的左大丞相,可否注意一下你的用词呢?”
给人用力捏着脸颊,皮肤渐渐转成深紫色,就算是最爱胡言乱语的雪特人,也不得不收敛言行了。
海稼轩也开出了条件,在进入香格里拉之前,他要先去某个地方,为了怕雪特人在这里会被野兽袭击,他要带着雪特人一起走,以保护有雪安全。
“保护我安全?我怎么觉得在这里等你回来会更安全?”
话是这样说,可是当对方直接把冰凉的剑刃贴在自己脖子上,表明留在这里真的很危险时,有雪除了委屈地忙点着头,还能够说些什么?
然而,海稼轩倒也算得上是慷慨,当有雪苦恼于该如何处理这台飞空小艇时,这名白发少年冷冷地看了一眼,便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似的小布袋。
当有雪将那小锦囊套在飞艇的最前端,只见碰触到的地方立刻缩小,兜手顺势一套,竟然将那一艘与人俯趴同长的飞行小艇,尽数收在这巴掌大的小布袋里。
“喔!好厉害,好厉害啊!”
有雪惊得目瞪口呆,连声赞好,海稼轩则仍是一派淡淡表情,道:“这小法宝送给你吧!别以为只有千叶流的炼金术文明了得,白鹿洞仙道术渊远流长,自有更胜于……唔,谦虚点好了,也有不弱于异邦文明的地方。”
“可是千叶流真正厉害的是那座魔屋,不是这艘小艇。”
“魔屋的建筑技术虽说千变万化,但究其原理,有八成是奠基在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术上,我当年进去的时候就看出来了,有什么稀奇?”
“你当年进去的时候?看你样子很年轻啊,当年是多少年前?”
被有雪用这狐疑的语气一问,海稼轩顿时住口,像是察觉到自己有什么言语缺失,闭口不语,只是横剑胁迫有雪走路,不过,在两人朝茂密丛林走去时,他倒还是低声说了一句。
“……你还真是不可以小看咧,人们的警戒心自然而然就松懈下来,怪不得连李煜都败在你手里。”
“我有这么厉害吗?好,下一个战胜目标是艾尔铁诺的伯爵石大人。”
有雪的豪情壮志,海稼轩没说什么,而有雪则另外察觉到一件事,那就是海稼轩的左手莫名其妙缠上了绷带……
他们的短暂旅程,很快就染上了鲜血。海稼轩施展轻功,带著有雪在践踏出来的蛮荒山道上奔驰片刻,就到了一块大山壁之前。
整个山上寂静无声,但这里竟有几十名守兵,点着火把,来回巡视看守,有雪远远望见,正想着是否该用遁地之术避过,或是该怎样避过这些人的防守,哪知道突然间身子一轻,给人放扔下地,跟着就听见几下短暂的急促呼吸声。
声音很短,后来有雪才知道那并非呼吸,而是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割断喉咙的惨呼,总之,当他从地上站起来,抬头望向山壁方向,只间隔这短短刹那,那边已经只剩下一个活人了。
“喂!你……你不是和平主义者吗?”
海稼轩的凝玉剑收在剑鞘内,有雪别说看清他出剑收剑,就连他是否有出鞘过都无法肯定。只见他一个人站着,眼光望向山壁,但周围横七竖八倒得全部是尸体,脚下迅速由一滩血洼拓染成血潭。
每一具尸体都是身首异处,无一例外,有雪记得以前听到的传闻,这人似乎是个讲究不作战的和平主义者,为何下手这般狠辣?即使是李煜,杀人也会有个理由,这人下手之重,几乎快追得上白起了。
“……看看这些人的样子,今天不死,再过两、三年,他们也不能算是活人了。”
对着火把的光焰,有雪仔细端详,发现那些尸体的躯干部分异常魁梧,部分已经生出野兽似的鬃毛,某些首级的牙齿,甚至是外翻的獠牙。
“他们是武炼的兽人?是石崇的手下?”
石崇立功崛起于武炼,手下有大量的武炼兽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但海稼轩却摇头道:“是石崇的手下没错,但不是武炼兽人,而是艾尔铁诺人。”
海稼轩简短解释,石崇为了有效控制麾下的战士,除了长期让他们服用某些魔药,也让他们修练一些奇特功法,一旦开始修练,肉体强度会在短时间内暴增,不过,个性会开始扭曲,基于嗜血的渴求,变得凶残暴戾,这个倾向随着功力越强就越明显,约莫几年之后,就会变成一头半人半兽的疯狂东西。
“……如果让他们继续存在,早晚会危害到普通的人类,所以见到就顺手消灭,这样是为了保护其他的人。”
“这些人……没得救了吗?”
“有法必有破,只不过……”海稼轩转过头,有些顾左右而言他:“考虑到要花的时间与心血,就觉得还是让他们早早解脱算了,反正古代贤人曾说过:早死早超生,希望在来生。”
“那些话是你自己说的吧?”
没兴趣作无意义的口舌之争,海稼轩只是仔细端视着那面山壁,想着自己所知的机关土木之学,尝试进行破解。他对于机关阵法的研究,当今世上堪称数一数二,纵然已经有利用遁地之法潜入的打算,也绝不愿未尝试破解机关,就放弃认输。
海稼轩陷入沉默,没有解释,有雪自然也不晓得,这里就是不久之前耶路撒冷大战时,米迦勒将通天炮的动力组织传往香格里拉,被石崇拦截的接收处。海稼轩探知此事,更知道石崇虽然能够利用此处的遗迹设备拦截,但却仅限于地表上的阵图,至于隐藏在这块山壁后的遗迹,他却也是求入无门,只有干瞪眼的份。
(……不行,远古时代的设备,现在的知识派不上用场,我又不是太古魔道专家……如果用天位力量硬破,虽然可以打开山壁,但里头如果除了防卫装置之外,还有自灭装置,那就不妙了……嗯……)
几经思索,海稼轩不得不先放下自尊与学术执着,要有雪预备使用卷轴遁地,朝山壁方向前进。
“……等等,为什么你不直接拿着卷轴,自己遁地进去?”
“你以为我不想吗?只是这管鬼卷轴有认主的特性,不得到认可的人,根本就无法使用。”
“哈!一下就被我套出话来,刚才想趁乱偷我东西的,果然就是你这恶贼!”
不愿再与有雪多做纠缠,海稼轩的回答简明扼要,手腕闪电移动,凝玉剑已经再次横在有雪脖子上。
“距离你人头落地,还有十秒时间。”海稼轩冷声道。
“吓我吗?你的剑都还没出鞘咧!”
“两秒。”
在这种情形下坚持,毫无意义,然而,当有雪在长剑横脖的威胁压力下,高高举起卷轴,预备使用遁地之术,手中的卷轴却骤生万道豪光,刺眼夺目,猝不及防下,有雪痛得立刻闭上眼睛,只听得耳边轰隆巨响,像是山崩石塌般的声威,当他再次睁开眼睛,只见豪光已灭,海稼轩一脸古怪的表情,而前方的巨大山壁,竟然水平往左移开,露出了一个黑黝黝无底深洞。
“喔?怎么会这样?”
“……无怪雷因斯短短几年内兴旺若此,连公瑾这样的人才都屈于下风,原来是输在这种原因底下。”
淡淡地说了一句,海稼轩带著有雪,向那座深洞跑窜进去。
※※※
另一方面,同样也朝着目标前进的妮儿与泉樱,却提前开始了一段极不顺遂的旅程。
当见到那座破落大宅时,泉樱不得不叹息青楼联盟在保安上的漫不经心,因为那座大宅虽然已经荒破残旧,但整体建筑风格一望可知,就与耶路撒冷圣教的风格一致,在有心人眼里,这边肯定会被列为首要的搜查地区。
石崇确实也派人驻守,但却不可能发现两道以天位力量推动的极速身影,如鬼魅般飙射闪身进去。这也是目前各大势力的无奈处,尽管有些地方、物品极为重要,但却不可能把宝贵的天位战力放在看守上,结果当敌方以天位战力进行地下活动,这些地点就轻易被突破进去。
那批动力装置到底被藏在何处?这无疑是目前的重点,但青楼联盟的情报管道探索不出,泉樱也无从得知,只能从可疑的地点实际查起。
(香格里拉处处都是青楼联盟的耳目,这点石崇没理由不知道,所以藏东西上头会非常小心。嗯……他的行踪整个受到监视,但还是看不出来东XZ在哪里……不去这处大宅探一趟还真是不行呢!)
入城已经有一段时间,石崇对这栋大宅进行了彻底搜查,也发现了地穴入口,但当妮儿与泉樱找到那处入口,却只见那处入口被封锁起来,并不如耶路撒冷那样,有研究人员在进进出出。
“会是陷阱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连我们都不敢闯,剩下的人就更没本事了。”妮儿兴致勃勃的说道。
泉樱并不是很赞同冒险的做法,但现在确实也需要一些突破僵局的行动,从早先所收到的情报,除了石崇曾频繁来去此处外,在十多天前,还有人看到数十名伤重兵丁,其中大半被看到的时候,已经是断了气的残缺尸体,本来好像是要把还有气息的士兵带出去医治,不过因为石崇不想消息走漏,这些人都给活埋在这所废宅的后院中。
这件事在纪录上,被以“少数士兵因为酒醉吵闹而械斗死伤”的交代处理过去,但泉樱却觉得不对劲,因为不管怎么看,这些人都像是被遣派进地穴探查,因此惨遭不幸的牺牲者,换言之,这处地穴必然有着某种程度以上的防卫措施。
(希望不是一群苍巾力士拦在前头吧?天位力量衰退得这么严重,那群东西会变得很不好斗……)
泉樱不由得这么祈祷着。以天位武者的力量,居然会忌惮一群没有生命的金属铁块,这实在是很可笑的一件事,但妮儿和泉樱却完全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要指望地穴里有良好照明设备,这点实在是太苛求了,都加倍地提高了警觉。这处地穴极为狭长,道路朝着单一方向,感觉上并不像是香格里拉的地底都市,反倒与昆仑山下的无底地窟有些类似。
“喂,你看这里会不会是……”
“不可能的,自由都市……不,大陆东南方的那座地窟,位于阿朗巴特山,此事众所皆知,距离这里可有几千里的距离呢!”
泉樱否定了妮儿的假设,但她心里也觉得迷惘,为什么香格里拉的地底,也会有这么大的洞窟地形呢?这种情形是只存在于自由都市,还是整个风之大陆都是这样呢?
“如果整个风之大陆的地下,都存在这种东西,那生活在上头的我们,到底算是什么?”
人说浮生若梦,但看着这广大无边际的黑暗,妮儿现在真的有一种感觉,好像连自己的存在都显得那么虚渺、不真实,而泉樱似乎也有同样的感觉。
“历史这种东西,是不断地建筑在前人遗下的智慧之上,或许……人生也是一样吧!”
这个地穴起先的一段路颇为狭长,但却越来越宽敞,像是一处瓮形的地理,而两女则完全无法肯定尽头在哪里。虽然有着强横力量,但在这完全无光的黑暗世界里,她们只有借助最原始的火折子来照明。
“如果会魔法就好了,听说那个华鬼婆手上会变出火来;太古魔道也不错,他们有一种叫做手电筒的会动火把;要不然梦雪姊姊在就好了…”妮儿边走边喃喃说道。
“咦?真是想不到呢,如果枫儿姊姊听到你这么说,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嗯,如果她在这里,就可以引火*,或是用火烧你的脸来照明,起码撑上半个时辰没问题。”
“……你根本一点都没有改嘛。”泉樱无奈地说道。
在这毫无友好气氛的对话中,两女眼前的黑暗豁然开朗,不是到了尽头,而是一处更大的空间,而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也出现了一点一点的细小光源。
碧绿色的小点,在黑暗中发着幽幽的萤光,虽然微弱,但却是成千上万,间歇地放着小小的亮光,在潮湿而阴冷的空气中,整个所在仿佛位于幽冥之底,阴森而不真实。
明灭不定的碧绿萤光,虽然一闪一灭,但位置没有移动,泉樱首先否决掉了萤火虫一类的可能,也不像是磷质燃烧产生的鬼火,在仔细观察后,发现那是一大片的异种蕨类,生长于潮湿石壁上,放散微光。
“那么,我们该往哪里走呢?”
后头只有一条退路,但前方空间却异样地宽广,在决定方向之前,似乎还得先找到路。
泉樱正在思索,迎面吹来的冰冷山风,却陡然遽增了强度,猛地吹得人凉飕飕的甚不舒服,而那股冰凉气息中,更带着一股难言的腥味。
(什么东西?生物吗?)
风很快就停歇下来,泉樱正想仔细看看周围,突然间妮儿的手拍上右肩,力道竟是出奇的大,泉樱一下就疼得皱了眉头。
“妮儿,怎么了?你力气不要那么大,抓得我好疼啊!”
“喂……蜥蜴女……”
情形真的不太对了,因为妮儿的声音有些颤抖,虽然不见得是恐惧,但那绝不是正常状态下的发声语调。
“我们前面……这一头长得和你很像的大东西……是不是你亲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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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天降巨兽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一月自由都市香格里拉
界、门、纲、目、科、属、种,无论哪家哪派的生物学,都是以这七个分类来判定生物类别,其中,龙这种生物比较难以判定,但从外表特征来说,与蜥蜴一起归于爬虫类,该是各家学者的共识。
因为这样,当妮儿那声惊呼响起,泉樱立刻转过头时,是预期会看到一头外型近似龙的巨大生物,然而,一转过头,所看见的那个生物,巨硕身躯全长在二十尺以上,六脚着地,以俯趴的姿势,仿佛狩猎般地看着两个渺小猎物、爬虫类特有的足爪,看来确实很像是一头类似蜥蜴的猛兽。
假使是一般人,光看到这样的庞然巨物就给吓昏了,但对于有与八歧大蛇作战经验的泉樱与妮儿,吓到她们的,不是这怪物的巨大身躯,而是它身体的前半段。
在这巨大生物的背上,覆盖着一双咖啡色的甲壳薄翼,棕色与黑色相间的椭圆形头部,看不见明显的眼睛部位,而在这生物的最前端,两支长长的触须,游移不定地飘荡着。
“这……这是……”
在这一瞬间,泉樱明白了妮儿的感受,整张美丽脸庞惨白有若死灰,被妮儿一掌拍着的肩头剧烈颤抖着。不管这怪物的躯干部分是什么样,单看前半身的模样,自己绝对不会把它当成是蜥蜴。
“喂……你知道……这头是什么东西吗?”
“不、不知道……我想……大概和妮儿你想的差不多。”
多次面对实力强于自己的敌人而不退却,没有人会认为妮儿和泉樱是好欺负的胆小鬼,然而,她们现在却像是丧失了所有的勇气,像是把彼此的不满与仇恨都忘记,手紧紧抓住身边唯一的同伴,仿佛想藉此找些可以依靠的东西。
这头怪物的身躯如此巨大,到底是怎么在这个空间行动?又是怎么能寂静无声地靠近?这点两女都已经不愿思考了,她们只依稀感觉到,那头怪物正在用它的“眼睛”看着自己,而片刻之后,尽管彼此之间语言不通,但是从那头巨大怪物身上所感受到的“气势”,无疑就是一头饥饿的猛兽,对可口食物所升起的食欲。
天位力量衰退得很厉害,可是合两名强天位武者的力量,没理由打不过一头只是身躯巨大的怪物,然而,两女却没法在心中找到半丝作战的勇气。
“喂……如果我在这时候逃跑了……算不算是胆小鬼……”
“算!不管是谁,都会说你是胆小鬼……不过,这一次我宁愿当胆小鬼。”
不是只有说说,泉樱以行动宣示了逃跑的决心,她一把拉着妮儿,就开始往反方向冲去。
时间真是拿捏得刚刚好,因为泉樱的身形才甫一动,那头怪物的触须就扫了过来;只要再慢上几秒,当那头怪物扑来落下时,就会把她们压在下头了。
“可恶,别以为你可以为所欲为!”
泉樱拉着妮儿窜飞跃起,避过那头怪物的一下扑击,趁势飞闪到它的侧后方,左手一招一抖,一道狂猛的升龙气旋直飙过去,化作一枚高速旋转的空气风锥,击向那怪物的侧面。
“蓬!”
那头怪物一下扑空后,竟似有所感应,在升龙气旋发射前,抢先振起背后的一双咖啡色甲翼,高速拍击,卷起一阵无比腥臭的狂风,中人欲呕,也相应减弱了升龙气旋的威力。
不过,即使已经因为几个理由而大幅度减弱,强天位力量岂同泛泛?升龙气旋突破狂风障壁,穿过甲翼扑振的空隙,笔直击中那头怪物,在它身上开出一个血洞,并且迅速切割扩增伤口面积。
“无论是什么怪兽,只要能够击伤,那就比较不用怕了。”这么想的泉樱,本来以为会看到鲜红的血液喷出,甚至是蓝色、青色,哪怕是紫色都无所谓,怎知那个怪物一被击伤,大量的白色黏稠浆液像是被凿穿了的井水,笔直冲天而起,洒落下来时,所碰触到的物体,都发出了受到腐蚀的“滋滋”声。
“要……要战下去吗?”
“……我认为,所谓万物之灵的定义,就是懂得适时地不屑去战某些不该战的战役。”
话说得很冠冕堂皇,但怎样也无法掩饰她们心内恐惧的事实,两女再不往那怪物多望一眼,立刻就展开天位力量,用最快的速度飞行逃逸,而那头怪物则发出奇怪的咆吼声,从后头爬行追过来。
由于所在的空间阴暗,仅有那些发光蕨类散出的微芒,依稀照耀着前方的景物,飞行的情形只能用跌跌撞撞来形容,速度整个被拖慢下来。她们知道前方仍有通道,但这通路是通往哪个方向?又延伸到哪里?心里却完全没有个底。
“其、其实我们根本就不用这么胆小。”妮儿突然说。
“怎么说?”泉樱疑惑的问。
“虽然那个怪物长成这种样子,打扁了又会喷白色的血,可是……可是你不觉得吗?它虽然有翅膀,却不能飞,在地上爬的样子根本就是蜥蜴。”妮儿说。
“说、说得也是,其实我们根本就没有必要怕蜥蜴,对吗?”泉樱回应道。
“对嘛,蜥蜴有什么好怕的?我们连铁面人妖都不放在眼里了,怎么会被一只蜥蜴给吓倒,只要它不是那种东西,我们就根本不用怕了。”妮儿肯定的说。
相互说话给彼此壮胆,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堂堂两名天位武者,居然被一头异种怪物追着跑,实在太可耻了,还是倒回去把它给消灭吧!
正当她们预备鼓起勇气杀敌,后方忽然传来一种奇异的空气震动声,尽管处于一片黑暗当中,她们仍感觉到有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后迅速靠近,定睛一看,赫然便是那头巨怪,不耐烦爬行的低速,扑振起一双咖啡色的甲壳翼,飞行追过来了。
“哇~~蟑螂啊~~”
两个娇美声音同时发出的凄厉叫声,刹时响彻整个空间,表达着心中的恐惧,尽管嘴上一直不愿意承认,不过看到那种熟悉的飞行姿态,她们仍是本能地把那个恐怖生物的名字叫了出来。
受到惊吓所驱使,连飞行的速度都快上几分,妮儿与泉樱瞬间与后头的怪物拉远了距离,一面飙飞,一面用所有力气向身边的“战友”喊话。
“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石崇的手下会有伤亡了。”
“不用你说,我已经感同身受了,如果这时候雪太郎在就好了。”泉樱突发其感。
“说得倒是,他是最讨怪物喜欢的那一型,有他在,蟑螂就不会追着我们跑了。”
两人并不是单纯说话而已,一面飞行,她们也尝试发出一些破空掌劲、拳劲,往后头乱击,期望将那头庞然巨物从空中击落,而这个战术也确实有一些效果,那头巨怪在连挨上十多发凌空攻击后,不断喷着具有腐蚀性的体液,巨大的身躯摇摇欲坠,却顽强地不愿放弃对猎物的追逐。
“可恨啊!要是有什么兵器可以投掷,说不定就能把这个东西打下来了。”妮儿说。
“兵器?”
“是啊,打苍蝇也要用苍蝇拍,难道你们蜥蜴族是直接用舌头卷起来吞吗?”
泉樱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还去斗嘴,相反地,妮儿的话反倒提醒了她一件事。
“啊!我想到了,蜥蜴女,如果我们拿一些石块来投掷……”妮儿不愧是超级行动派,说干就干,斜身飞向地面,想要从石地上击裂一块大石,用以投掷。
然而,之前她们一直处于高速飞行的状态,周围又太过漆黑,尽管只是离地数尺的距离,却没有能够看清楚地面,当妮儿往地面靠近,却赫然发现,不知何时地上已经爬满了虫豸蛇只,某些甚至是叫不出名字、从来不曾见过、类似后头那怪物般的异样物种。
“天啊~~”
被这一吓,妮儿连忙拔升高度,与下头这些虫豸蛇只离得越远越好,不过这一转折,她身边却失去了战友的身影。
奇异的破空声随之响起,在一片黑暗当中,妮儿只是模糊看到,泉樱好像从腰间抽出了什么,仿佛是兵器一类的物体,跟着就是一道极其纤细,亮度却足以轻易切割黑暗的雪白闪光。
(她身上带着兵器?怎么我刚刚完全没看到?她把兵器藏在哪里?感觉上像是剑,但什么剑可以一下子延伸长度?)
这些问题都困扰着妮儿,然而,就在那一下闪光之后,周围重回黑暗,那头一直紧追不舍的怪虫,却突然落了地。一般高速飞行的物体坠地,会先因自身惯性往前飞动,斜斜地落在地上,但这头怪虫却不一样,那姿态像是整个身体突然被系上千万斤的重物,不堪负荷,笔直坠下嵌入地面。
相隔有些距离,妮儿只隐约听到,泉樱低低说了一声:“想不到对人类以外的东西也有作用!”而那头巨大怪虫,并没有就此死去,顽强的生命力仍然支持着它行动,只不过不管怎么挣扎,它就是无法从地上站立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刚刚做了什么?)
这件事情不得而知,妮儿模模糊糊地看见,泉樱在斩出这一剑后,体力似乎消耗得很厉害,喘气声音变得粗重混浊,勉力维持着浮空状态。基于战友的关系,她靠过去想看看,哪知泉樱却突然叫了起来。
“快!往前跳!”
一声娇叱,雪亮剑光再度迸射,直指妮儿而来,这一次她感觉得非常清楚,那是剑的感觉,而且不是剑气,是真实的剑刃,有相当的柔软性,从自己颈侧斜斜地绕了半个圆弧,直往后刺去。
妮儿若有所悟,用尽最快速度往前奔跳,就听见后头一声奇异的兽吼,在重物坠地声响起的同时,几滴温热液体洒在手臂、小腿、背心,腐蚀肌肉的剧痛,登时深入骨髓。
少女咬牙忍下。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明白自己后头出了什么事,因为同样的事情,也在泉樱身后离奇发生,一个巨大的身影,缓缓由黑暗中成形,朝她扑击过来。
之前她们一直想不通,体积这么巨硕的怪物,行动的时候不可能没有声音,为何最初出现时,己方两人竟完全没有察觉,任怪物在近处出现。这答案如今揭晓,因为这些怪物并不是由远方靠近,而是直接由后方的石壁中钻出,巨硕身躯无声而迅速地由石壁中浮现、成形,噬击目标。
“小心,你背后……”
时间太过紧迫,妮儿只来得及喊出这些,泉樱已然醒悟,天丛云剑立刻回击,细长剑刃由妮儿身侧擦过,竟然比她急掠的动作更快,瞬间绕出一个雪亮弧线,回击自己的背后,同时自己也往前急扑。
泉樱背后的那头怪物,体型虽然巨大,但却不是之前的那种。长长的身形、躯干之侧的数百足爪,让人不由得联想起蜈蚣之类的生物,妮儿见它挨了泉樱一剑,整个身体如同被系上千万斤重物般,笔直坠落地面,但在坠地前,因为剑伤而喷发的体液,却朝泉樱喷过去,但泉樱就像一尊木偶般动也不动,似乎全然不知身后的致命危机。
“你白痴啊!”
千钧一发之际,妮儿如同闪电般扑至,以一个最漂亮的直角转折,先拦腰抱住泉樱,跟着就改向右方窜飞,才刚刚移开,就有几滴腐蚀液体洒在身上。
这一下当真是险到颠峰,如果不是因为妮儿原本就在高速飞掠,速度没有减慢下来,只要再慢一点,就会与泉樱一起被大量酸液喷个正着。
违反当初宣言地救了仇人,妮儿还来不及作任何心里挣扎,只是满心担忧地看着前方的一片黑暗,祈祷那边不是一大块岩壁,否则自己这么高速地撞上去,不受伤也要痛昏;更祈祷那边不要又突然冒出一头怪物来,现在真是接应不暇了。
这个祈祷只成功了一半,尽管前方黑暗中的大半部位都是岩壁,不过在妮儿正前方的那个位置,却是一个洞口,让妮儿得以险险从洞口飞窜出去,然而,这只不过是从火山跳到另一座冰岛而已。
窜出洞口,妮儿的身体陡然一沉,下方竟似有着一股强大吸力,将飞行在空中的她们往下吸去,总算妮儿反应够快,在下坠中看见旁边有一块大石,马上伸手勾住,止住下坠之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那股下吸的气流仍没有停止,妮儿一手勾住大石,一手仍是抱着泉樱,饶是她天生神力,却也要累得满身大汗,才能稳住身形。之后,她定睛看了看自己目前的处境,登时吓出一身冷汗。
下方像是一个极深的地洞,望不见底,只有呼呼狂风,不住由上往下疾吹,把所有东西疯狂地往下吸去;自己所攀住的大石,原来是一块长条石梁的部分,向对面的另一端延伸,不知道尽头是什么,但从周围都空荡荡的情形来看,这条石梁就是唯一的通道,只要站上石梁,拿稳身形,就可以走到对面去。
“蜥蜴女,你很重耶!我抓着你都手酸了,你不会动一下吗?”妮儿叫道。
“妮儿,你先离开这里吧,我看这地穴比预期中复杂得多,没有充足的准备,进来这里太危险了。”
“不用你说我也会离开,明早你还有行程咧,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喂,你还趴在我身上作什么?我说很重耶!你听不见是不是啊?”
“我听见了,可是……我动不了了,刚才回剑刺后头那个怪物的时候,我……割到了自己。”
泉樱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妮儿起初听得一头雾水,却随即明白,如果被天丛云剑刺到的效果,就是承受巨大的重力压击,那么被天丛云剑伤的泉樱,现在也是一样,难怪她的身体变得如此之重,自己天生神力,却支撑得如此辛苦。
而更祸不单行的是,某种异样的危机感,告诉她们附近正有某头怪物出现,朝这边过来了,以她们目前这样的姿势,完全失去抵抗力,这等若是明白写着“请放心吃我”的招牌。
“妮儿……你不是说有危险的时候,会自己一个人走的吗?这么做……是对的……你先爬上去,然后离开……我来断后……”
话虽然这样讲,但白痴也看得出来,泉樱正在和全身的异常重力相抗衡,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哪可能断什么后,如果妮儿把人丢下不管,下次就要到某个怪物的肚子里去找人了。
别扭与死硬脾气,让妮儿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但快速靠近的虫虺爬行声,却逼得她立即表态。
“我……我才不丢哥哥的脸呢!我们四十大盗出身的,绝不会抛弃自己的战友!”
仿佛要表示决心,妮儿娇叱一声,奋起全身力道,抱住泉樱纤腰的右手往上一扬,将这具比同体积石像更重的身躯,抛上石梁的末端,稳稳落地。
“谢谢你了,妮儿,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心的女孩子。”
泉樱疲倦的声音掩不住心中喜意。她知道妮儿的个性,就如同兰斯洛般重视义理与感情,不会舍弃亲友,看她能够这样救自己一把,这仍是很窝心的喜事。
“你……你别得意,我虽然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走,但等到回去以后,我要重重打你耳光来当报酬。”
“好啊,等到回去以后,我会把脸洗干净,让你痛快打个过瘾的。”
尽管蛇虺爬行的声音越来越近,不过,仍没有抬手之力的泉樱却觉得无比地心安,面上甚至浮现着喜悦的微笑。
只不过,这场冒险之旅的变数实在太多了,当妮儿好不容易用双手攀住石梁,一面抵抗着强大的吸力,一面撑起身体时,一阵突然发生的脆响,令得正自目光相对的两女为之错愕。
“什、什么声音?”
当妮儿察觉到碎裂脆响是来自掌下的那处石梁,事情已经晚了一步。似乎是由于抛上泉樱时的撞击,再加上妮儿重力施压的缘故,她攀附处的石梁脆化碎裂,而失去攀附点的妮儿,被下方的强大吸力一拉扯,一下子就被吸拉下去,消失在深邃的黑暗中,只剩下一声叫喊犹自传来。
“剩下的事情就拜托你了~~”妮儿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你、你这样子和独自逃跑有什么两样~~”
尽管担心妮儿,但泉樱却不得不先专注于自身的处境。沉重的压力,让她除了仰躺在地上外,什么也做不了,尽管拼命想要活动手指,但这意念却无法产生实际作用。
腥风越来越浓烈,当黑暗中出现三双上下重叠的碧绿眼光,一滴冷冷的汗珠……
第八章 惊!初探秘穴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一月自由都市香格里拉
香格里拉的地底,蕴含着很多秘密,但是今晚在地底探险的,泉樱和妮儿并不是唯一的一组人马。
完全搞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在做什么的有雪,被迫与海稼轩一起行动。打从离开魔屋以后,今夜的一切似乎都是问号,他不知道为何卷轴能打开石壁之门,不知道身前这名白发少年是什么人,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如果自己要离开的话,那把冰冷的长剑会再次架到脖子上。
越是前进,有雪也越觉得,前头这家伙真的很奇怪,因为他常常走一走,就忽然停下脚步,举起左手看看,再举起右手看看,再看看身体,然后就握紧了拳头,好像非常兴奋似的。
“青春真好,我喜欢青春……”
这绝对不是无意义的呓语,因为从后头看他的表情,就是一副高兴、感动到想要流泪的样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露出这种表情,但一个会陶醉自己身体的男人,自己最好有多远离多远……如果可能的话。
“想知道我们在哪里吗?”海稼轩问。
“当然。”
“我们在香格里拉的地底。”
“废话。”有雪没好气道。
进入石壁之后,就是一直往下方走,就算是白痴也知道目前正在地底,不过,照路程来算,应该还没有进入香格里拉就是了。
“聪明,香格里拉的地底,错综复杂,绵延周围数百里,所以我们尚未进入香格里拉。”海稼轩说。
狭长的地道很黑,但海稼轩的夜视能力却显然远比妮儿、泉樱要好得多,快步迈进,一点都没有阻碍,反倒是后头的有雪,跟得跌跌撞撞,好几次反而扑撞在海稼轩身上。
有雪不是没有想过用遁地之法逃跑,但海稼轩一句不知真假的话,却让他不敢有所妄动。
“要遁地吗?我是不太建议这样做啦!我很久以前曾经听一个朋友说过,香格里拉地底有些很麻烦的生物,会钻地而行,要是与你在地底相逢,嘿嘿……那似乎会是个有趣的光景喔!”
这比什么威胁都更有效,有雪除了老老实实跟着走,就只有祈祷,不过,在他的反覆询问下,海稼轩倒是对这次行动的目的做了交代。
远从九州大战之前,人们就传说香格里拉的地下藏着某种秘宝,这传闻不只是冒险者,在经历数千年的口耳相传后,就连自由都市的百姓都耳熟能详,编织出无数蛊惑人心的奇幻故事,但秘宝的真相如何,却只有少部分人知道。
自由都市这一带,过去是太古文明极度繁盛的区域,除了一些地表上的遗迹之外,在地底更蕴藏了数不清的秘密。耶路撒冷与香格里拉并为青楼联盟的重要大城,有太古魔道的传送设备相贯串,耶路撒冷的地底有通天炮,那么香格里拉理所当然也该有某些东西。
“那……照这么说,你根本就没有真凭实据嘛!假如今天风之大陆的文明全部变成遗迹,千万年后有人在稷下发现了象牙白塔,就认为中都一定也有同样的魔法文明,你觉得这种推论合理吗?”
“看不出来你这雪特人还有点脑子,不过,这个推论虽然从来没有证明说对,但也从来没有证明说不对,因为这几千年来,想要寻找香格里拉秘宝的人,不是不得其门而入,就是进来了,就再也没有出去过……”
明白海稼轩话里的意思,有雪不禁打了个寒颤,眼见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天晓得隐藏了多少可怕的东西,还是跟紧这自恋家伙安全一点,然而,他到底算是哪个阵营的人呢?
“……周公瑾之所以使用通天炮,是为了……嗯,不管他为了什么,总之,他既然使用了这个禁忌武器,就是全风之大陆的公敌,为了风之大陆的所有生灵,我们都有责任去制止他,你只需要晓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便够了,而且……”
“而且什么?”有雪问得有些心虚,因为海稼轩这时的笑容,在火折子微光的闪耀中,看来已经不仅是诡异,而是一种妖邪的感觉了。
“而且……如果香格里拉的地底存在另一座通天炮,又让我得到了这足以威胁全大陆的力量……”海稼轩摸着下巴,在黑暗中绽放的微笑,看来竟有几分狰狞。
“我就一炮先轰掉耶路撒冷,只要干掉了周公瑾,再把稷下和中都轰上天去,那时我就是全风之大陆的主人,一切任我为所欲为了……而我第一个要做的,就是把雪特人给灭族,就从我面前这一个开始。”
“杀人犯啊!这里有个杀人犯啊!快点来人啊!”
被海稼轩身上散发的冷冷杀气所惊,有雪惨叫起来,抢先奔入前方的黑暗中,脚程之快,倒是让后头衔尾追来的海稼轩,觉得像是在欣赏一出高娱乐性的闹剧。
这样的探索之旅,约莫进行了半个多时辰。狭长的地道弯弯曲曲,多少限制了行进速度,而行进中偶尔也会碰到一些细小毒虫,没等有雪惊叫逃开,海稼轩微一弹指,那些蛇虺虫豸全部被歼杀殆尽。
除此之外,值得一提的就是,海稼轩路上好几次突然又停了下来,看看左手、看看右手,再看看身体,还有依然微跛的一足,跟着就握紧拳头,再次说着同样意义的感动话语。
“年轻真好,我喜欢年轻……”
想到自己不得不和一个变态同行,有雪真是觉得痛不欲生,无奈却不得不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
好在,经历半个时辰的崎岖旅程后,地道到了尽头,一阵冰凉潮湿的空气迎面袭来,在点点碧光的照映中,前方出现一个巨大的钟乳石洞。
各色奇形怪石,峥嵘林立,倒悬于壁顶,下方则是台阶形石灰地,白净如沙的石盘,装砌着一阶又一阶的清澈石泉;旁边的沟槽里,则有两道地下河川缓缓徐流,在转折处发着呜咽细响,圆润流畅,犹如鸣玉击乐。
壁顶倒悬的钟乳石柱,除了往下滴淌着露水,也因为寄生于其上的虫体,分泌着某种体液,垂下发出幽幽绿光的丝状物,静静地悬吊在冰凉的地下河川上方。
石壁上也生着某种发光苔类,一闪一闪地发着碧油油的绿光,照映在晶莹的悬垂白丝上,反射出璀璨的七彩星芒,红、橙、黄、绿、蓝、靛、紫,在整个钟乳石洞交相闪映,构造出一片深邃的美丽星空。
“哦!好美啊!”
这一瞬间,雪特人又再次有了那种仰望明月皓空的感觉,当他跑到溪水边,捞起冰凉的地下河水,洗涤双手,听着那流水潺潺的清脆乐声,任凉风拂面,抬头再看见那片虚幻不实、却比真实星星更瑰丽的星空,整个人仿佛沉浸在一场悠远的古老梦境中。
“真美,如果也能带她来看看就好了……”
有雪不自禁地有了这个念头,只不过,当他想到这念头的可行性,面上刚刚浮现的笑容顿时失去生气。
与他一起进来的海稼轩,倒是没有像他这样兴奋,只是详细端视着这座石洞之内的一切。包括二人刚刚进来的那个洞口在内,这座钟乳石洞内至少有百多个大小洞口,不知通往何方,两人现在就如同歧路亡羊,不晓得该怎么选择下一步的方向了。
所幸,有雪的卷轴突然起了反应,自他怀内骤发着耀眼豪光,一时间照亮了大半个钟乳石洞,而在这阵光芒消失之后,石洞中的某处,浮现了一个图腾光印。
海稼轩几乎是以瞬间移动的速度出现在图腾前,看着那不知是什么符号的图腾光印,逐渐增强着光度,而光印背后的石壁发出摩擦巨响,仿佛有某种机关正在运作,心中不禁感到一阵兴奋。
“打开吧,石门,沉寂了千万年之久,如今为着你的新主人再次开动吧!”
狂喜的模样,情绪似乎有些失去控制,有雪觉得有些奇怪,但只要想到这个石壁之后,可能藏着类似通天炮的那样禁忌兵器,那也就难怪这人会如此癫狂若斯。
不过,这个机关不知是否因为太久不曾启动,有些卡住,明明机括声响已经持续了好一会儿,但石壁却依然稳固如山,没有任何开启的征兆,时间一长,摆出张开双手姿势,等待石门开启的海稼轩,样子不由得有些尴尬。
幸好,在机括声渐渐转小的同时,另外一个奇异的破水声响却骤然转大,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朝这边过来。
“哼,这次终于要来真的了吗?”
“不……不是啊,这个声音听起来不太对劲,好像不是机关啊!”有雪疑惑道。
“不,我的直觉不会错,这就是石门即将开启的声音,风之大陆即将改变命运的伟大时刻,开启吧石门,香格里拉的地下秘宝,迎接你的新主人吧!”
像是要回应海稼轩的呼唤,“哗啦”一声巨响后,地下河激溅起漫天水花,一艘小舟由东方数十个洞口中的一个驶出,顺着地下河的方向,缓缓经过这座钟乳石窟。
一支写着“豪华洞窟探险”的旗帜,在小舟尾部随风飘扬,舟上所坐的十多名乘客,非但没有任何的高手气势,甚至连孔武有力都算不上,只是十六名白发苍苍、弯腰驼背的老公公与老婆婆,在驶入这座钟乳石窟后,像是进入一座美丽花园般,相互扶携,睁着模糊的眼睛,看着周围的景色。
小舟的最前端,除了驾船的船夫,另外有一名穿着小丑服色,手里拿着传声筒的妙龄少女,用适合老人家听力的中等音量喊话,介绍这座洞窟之内的景色,包括石灰地形如何变为钟乳石洞,这座洞窟中的生态又有什么特别,就这么一面介绍,一面顺着地下河流,驶向西方的另一处洞口。
“这座石窟是可开放路线的最后景点,离开这里以后,我们快乐而康朗的香格里拉地下秘宝之旅,就要告一段落了,欢迎各位参加阿里布达旅行社的冒险行程,结束时的小费请放在前面箱子,离船时请注意各位的随身行李……”
在小舟顺着河流,经过那两座呆若木鸡的僵硬人体时,一位老婆婆抬了抬眼镜,用她模糊的眼睛,看了看这两具动也不动的躯体,跟着就问导游小姐这是什么。
“呃……这个……这个是……啊,我知道了,各位旅客,这是本旅行社为了增加旅游趣味,特别在此安置的人形蜡像,钟楼怪人一号与猛男先生二号,请大家随意观赏,但请不要任意触摸,最近经济不景气,本社的预算实在是……”
十多名老公公、老婆婆饶有兴味地看着两具人体,还有人拿出画笔做景象速写,就这么渐渐驶离了钟乳石窟,直至他们的声音消失在石洞深处,本已经僵硬得有如化石般的两个人,才开始恢复动作与理性。
相对无言,是一件绝顶尴尬的事,有雪甚至担心,对面这名白发恶魔会不会立刻杀人灭口,出气遮丑,但运气不坏的地方是,那座石壁又适时地响了起来。
“雷因斯的雪特宰相,我要告诉你一个真理。”海稼轩咳嗽一声,正色道:“自古以来,凡是干大事的英雄豪杰,一定要承受两次的失败,所以这次一定……”
“……少吹了,你已经彻底破格了。”
在雪特人狐疑的眼神中,海稼轩静静地不发一语,只是看着那块发着图腾光印的石壁,等待机关运作,却不料机括声音由响至寂,渐渐消失,纵然不愿意承认,但似乎有心干大事的英雄豪杰,必须承受两次以上的失败……
海稼轩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左侧山壁一阵碰撞声响,还来不及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一个黑黝黝的物体如炮弹般飞射出来。有雪大惊,但看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后,却发现只是一个蜷缩在一起发出恶臭的人类躯体。
“我*!是死尸,这次真是出师不利,大吉大利了。”
等不到门开,却等到一具死尸射至面前的海稼轩,表情当然不好看,但他眉头微皱,眼中精芒一现,用凝玉剑把那具死尸拨翻过来,这才确认,这具死尸不但是具女尸,而且还是一具有气息的尸体。
“什么叫做有气息的尸体?”
“就是说她还活着啦,这也要问?”海稼轩没好气的说道。
“……谁叫你说话那么奇怪,活着就活着,什么有气息的尸体……咦?是妮儿!”
有雪惊讶地发现了这一点,这个全身沾满污泥、藻类碎屑的女人,赫然就是应该与泉樱在一起的妮儿,但为何她会在这里出现?泉樱又到哪里去了?这些实在是让他很疑惑。
把妮儿弄醒后,她作了简短的遇难交代,但其实连她自己也没法说得很清楚,因为坠崖之后,她只依稀记得除了下坠力道外,旁边山壁更有无数洞孔,散发着强大的吸力,自己就是被其中一个洞孔吸入,然后也不知怎么地给弄到这里来。
而当确认自己安好无事后,妮儿瞥向这里唯一的外人。海稼轩因为与雷因斯没有关系,在有雪与妮儿说话时,他拖着只是微跛的步子,走到三尺之外,当听到有雪问起应该与妮儿在一起的泉樱,海稼轩眼中闪过了然之色。
“你……”曾听有雪说过这人在耶路撒冷临阵脱逃的卑劣行为,妮儿的声音中没有好感,甚至有几分敌意。
“我奉劝你别那么剑拔弩张,我们双方应该不是敌人,对了……要算起关系的话,我们可以说是友方。”海稼轩说。
“谁和你这种临阵背弃战友的人是友方?”
“是吗?我有个曾经同门学艺、一起共事多年的老朋友,叫做天野源五郎,听说他现在任职于雷因斯,我这次出来就是想见见他,如果说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那至少我们没有为敌的理由。”
“你是小五的朋友?”
妮儿还真是觉得古怪,因为与源五郎结识那么久,他所有的朋友都是来到雷因斯后,才开始结交,自己从来也没听过他有什么过去的朋友,即使到了他的家乡日本,也不像普通人返乡那样,会有老朋友上来寒喧。
源五郎在加入四十大盗之前的过去,除了曾经参加过暹罗事件外,其余的就是一片空白,现在,有人从那片空白里头浮现出来了吗?
“不是普通的朋友,是认识很多年、当年曾经共穿一条裤子奋斗的老朋友。”
海稼轩不厌其烦地强调,就妮儿听来,男人的表达方式真是奇怪,为什么共穿一条裤子就表示交情好呢?自己也不曾和任何友好的女性共穿一条裤子啊!不过,幸好这家伙没有使用“共穿一条内裤”这么粗俗的表示法。看他的样子,年纪轻轻,比源五郎小得多了,实在不像是会在一起做事的朋友,只是,单看外貌大概不可*吧……
想到这里,妮儿登时记起,泉樱和枫儿都对这人的武功评价很高,现在近距离感觉他的气质、内敛的气势,确实有着与源五郎类似的深沉,如果能够得到他的帮助,那么泉樱那边……
这处地穴处处透着古怪,连那些莫名其妙的巨虫蛇兽都这么难以对付,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回到刚才的遇难之所,就算回去了,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应付,如果有一个强手帮忙,就稳当得多了。
但是,海稼轩却像是看穿了妮儿的想法,本来还要在这里继续不知做第几次大事的他,突然站了起来,往来时的洞口走去。
“喂,你要去哪里啊?”有雪叫道。
“我今天放弃了,要先离开这里。”
“喂,你等一等。”妮儿叫道:“你有个朋友,现在有点危险,你袖手不管吗?”
海稼轩伸伸懒腰,哂道:“朋友?源五郎还在来这里的路上吧,剩下的……我不认识这么多朋友。”
有雪奇道:“你不是教过泉樱武功吗?她有事你怎么不管?”
“我没有教过谁武功,只不过前一阵子闲得无聊,曾经帮某人做过训练就是了。”海稼轩冷笑道:“但是,明明接受过训练,却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我不认识这样的庸才,真要是有个什么不幸,那就好好祈祷,来世别再当个女人吧!”
“喂,你这样是性别歧视耶!”妮儿叫道。
“而且这样不是很好吗?听说她与你们有深仇大恨,假如她有什么危险,只要把人扔着不管就成了,如果回得来,那就算是赚到了;要是回不来,连根手指头都不必动到,你们就报了大仇了。”
“话不是这样讲……”
有雪仍在对海稼轩表示抗议,妮儿却听出他有意刁难,如果不把话说清楚,他肯定会再继续这样子拖下去。泉樱现在还不知道怎样,说不定正处于生死一瞬的险境,自己没有时间再在这里浪费了。
“拜托你!”
直接了当的一声,妮儿向海稼轩深深弯下了腰。她不习惯伏地叩首的请托,但这时用力地一鞠躬,她却把头压到所能做到的最低,任垂下的散乱长发遮住面孔,让海稼轩明白她恳求之心的殷切。
“拜托你,我的朋友现在很危险,请你助我一臂之力,我会尽我所能来答谢你的。”
妮儿是大声地把请求喊出来,不但整个钟乳石洞的水面泛起波纹,连有雪都被震得脑袋发晕,至于海稼轩,本来一直维持着冰冷的面孔,突然浮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暖笑意……他确实接到了这名少女真心的委托。
“好吧,我会索取这一次的人情的,告诉我,你那朋友到底怎么了?”
不过当妮儿简单讲述过一遍之后,海稼轩却变了表情,急道:“什么?如果这么紧急,你刚才为什么不早说?你现在是要我去救人还是收尸?”
“我本来想说的,谁叫你一直在摆架子!”
※※※
对泉樱而言,现在的处境实在很尴尬,她还记得自己离开魔屋之前,枫儿把天丛云剑托付给自己时所说的话。
“这柄剑是龙族重宝,本来就该给你使用,这次任务风险很高,你带着防身,我也比较安心。”
“但是……枫儿姊姊你才是天丛云剑的主人啊!是由龙神们亲自授与的。”
当泉樱这么说的时候,枫儿的表情,是一种淡淡的忧伤,缓缓答道:“我在昆仑山得到神剑的经过,那时候觉得很儿戏,但是训练使用了几个月后,我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龙神们要把这么贵重的宝物,交托给我这个平凡无奇的人类。”
“咦?”
“因为,当时在场的那么多人里面,只有我……是最不可能发挥天丛云剑真实威力的人。”
升龙山上的五大龙神,相传是创世神留在世上,用以维持大地力量、能量平衡的神明,当然也就不可能做出任何可能破坏平衡的举动。天丛云剑是随着主人潜能而变化的神器,把这样的神器,交托在神明、魔族血裔的手中,后果太危险了,所以,龙神们最后把天丛云剑交托给枫儿,因为在她手中,天丛云剑不会衍生出什么太过夸张的异能。
“这些道理,是我自己后来想到的,不过,现在是我们最需要力量的时刻,所以,我把这柄剑交给最适合的人选,请泉樱你好好使用它吧!”
因为重视枫儿的托付,泉樱一直不敢乱用天丛云剑,另一方面,每次使用天丛云剑时,对体力、气血的耗损太大,这也使得泉樱没什么机会做练习,结果偶然一使用,就闹出了这样的丑态。
(真是……太丢脸了……)
不过丢脸也没办法,比起羞耻与否,眼前的危机更重要,耳边听到的奇异呼吸声,逐渐增多了数目,尽管自己因为平躺的关系,能够看到的范围很有限,但却可以肯定,那种不知名的怪物,在自己附近聚集得越来越多,随时都会扑过来。
(想吃我吗?我才没有那么容易被吃掉……)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可以动弹,泉樱只能设想其他的方式自保,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运起龙体圣甲,全身细嫩肌肤登时笼罩在一片氤氲光华中。这是足以与睥世金绝互争长短的护身硬功,泉樱有着相当的信心,或许可以凭此支撑到妮儿回来救援。
然而,单是想到自己可能被某个庞然怪物咬在巨口中,反覆啮噬,又或是直接被一口吞入腹中,被酸液逐渐消化,即使龙体圣甲能够支撑一段时间,泉樱仍是感到一阵歇斯底里的恐怖。
“嘎……”
“喀……”
“嘶……”
各种不同的声响,代表了各种不同的怪兽自四面八方*近,随着那酸臭的腥风不住传入鼻端,但妮儿却迟迟未出现,泉樱知道自己将要独自面对这人生最难堪的一刻。
从声音来判断,有三头怪兽自东、北、南三面,环绕在自己的周身,情势危在旦夕,泉樱正要把龙体圣甲再提升硬度,怎知一声异响入耳,跟着就是一股似香非香的异味传入鼻端,脑里一阵模糊,待得惊觉这可能是某头怪物猎捕目标的迷香,意识已经渐渐不清,龙体圣甲也迅速崩解,连最后一样自保手段都失效了。
(……红颜弹指老,美女如骷髅……)
到了最后,泉樱脑里竟然浮现这么一句话,这点连她自己都有些意外,但就在她已经放弃希望,觉得在这种失去意识的状态下被吃,总好过活活被咬碎痛死时,蓦地一个声音传进耳里,仔细一听,竟然是有系统的话语。
“……若前方为黑暗,便斩下黑暗;若前方为光明,便轰杀光明……”
很奇怪的一句话,泉樱听了有些想笑,但已经昏沉的意识,却来不及去想为何这里会有人出现;眼角余光只是斜斜地看见,在上方百尺高的一处突出岩盘上,出现了一个身影。
黑色的披风飘扬,黑色的大衣、黑色的毡帽、黑色的手套……隐藏在黑暗中的伟岸身躯……
……你是谁?你是谁?
“即使这冷酷的世间,没有神的存在,但天在呼唤,地在呼唤,人在呼唤,呼唤我打倒邪恶。恶人们听好,我就是正义与爱的战士──阿里巴巴古得三世。”
这段慷慨激昂的夸张宣言才说完,成功将附近兽群注意力转移的男人,就立刻受到了攻击。
最先冒出现的,是一头由岩壁中浮出,类似壁虎外型的巨大生物,扑行的速度如闪电般迅猛,一记俯冲,将那处突出的岩盘整个撞得四散粉碎。
岩盘碎裂四散了,但人影却突然消失,像是空间转移一样,再次出现时,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泉樱身前不远处的石梁末端,恰好迎上一头飞行冲来的虫怪。
“阿里巴巴古得三世”往前跨一步,迈着弓箭步的势子,左肘以一个玄奥的姿势翻扬起来;当他右脚猛踏在石梁上,势道虽猛,整根石梁却文风不动,只是在落脚处踩出一个正方形的凹坑,正正方方,即使是用尺量都没有这么整齐。
这一幕泉樱没法看到,她看在眼里的,只是那一头像是蜻蜓、又似蝎子的巨型虫怪飞射而来,那名作着滑稽侠士装扮的汉子跨前一步,一拳击出,简单平实的一拳,却有着海啸怒涛般的汹涌气势,狂轰而去,恍惚中,竟与妮儿使用天崩之拳时的浩瀚气势有几分相似。
但这一记直拳的威力,却是妮儿所无法相提并论的。由于眼前所见尽是黑暗,所以泉樱看得不是很真切,可是那个拳头好像被某种东西、某种物质所覆盖,当那头飞行巨虫与之接触,整个巨大的身体,就从接触的那一点开始,迅速被分解、消失。
尽管巨虫没有做出表情的能力,可是泉樱却能感应到,那种无法诉诸声音、死前濒临疯狂的巨大恐惧。前后不到五秒,数十尺的巨大身躯,已经被分解殆尽,完全被黑暗所吞噬。
何其恐怖的威力,又是何等震撼人心的绝学,整个空间内所有的生物,全都被这一式给震慑住,或是深深趴伏、或是鼓荡翅膀停留在半空。原始的本能,告诉着它们眼前这个生物的极度危险,只要稍有妄动,死亡立刻就会降临身边。不过,这也只是把死亡的时间稍稍延后而已……
“哼哼……现在才懂得忏悔,太晚了……”
与刚刚现身时的正义宣言不同,这时的笑声,听来有些非正派的狂气,不过那股凛然霸气与压迫感,却是以倍数增加上去,把原本匍伏于地的生物,更是镇得抬不起身。
“阿里巴巴古得三世”终于动了,双臂一扬,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圆圈后,重重落下,左拳敲放在右拳之上,正是妮儿天崩之拳的发劲式。落点之处虽然没有敌人,但释放拳劲的方式却也有所不同。
“……全都去死吧!”
声音不算小,但是和连串震耳欲聋的疯狂雷击声相比,却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连续的紫绿电光,在地穴内来回窜闪,如癫如狂,噬打着每一具仍有生命迹象的躯体,不死不休。
骇人的妖雷魔电,非只杀生也毁物,将岩壁轰击出一个又一个的大凹坑,把失去生命的焦黑尸骸,轰成死死粘着壁面的黑影,即使有少数想要窜逃离开的,也被妖雷魔电追上,狂笞击落。
平躺在石梁上,渐渐失去意识的泉樱,无疑就处身在连串雷电的中心点,看着这仿佛末日降临般的灭绝景象,心中却出奇地平稳安适,找不到一丝恐惧,就好像……她知道这些妖异雷电不管多么可怕,都只会牢牢地守护住自己,不会带来任何伤害一样。
难以言喻的安心感,满溢着整个心房,就连那么惊天动地的霹雳轰响,听来都那么悦耳;看着那伟岸如山的雄健背影,感觉是那么地熟悉,当泉樱的目光渐渐昏沉,在失去意识之前,她感到一双浑厚的大手,轻轻地托起自己的双肩,传来阵阵暖意。
(……怎么……这么晚才来……)
※※※
从昏迷中回复清醒,泉樱第一眼所看到的,是妮儿气呼呼的表情,跟着就觉得脸上疼得厉害,一想就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人给弄醒的。
“睡醒了?你好像很舒服嘛!真看不出来你居然那么粗神经,居然在这种地方熟睡,现在还没到冬天,蜥蜴就开始冬眠了吗?”
妮儿的恼火其来有自。好不容易说动海稼轩赶来帮忙,让他以天心意识感应,遥遥绕路赶了过来,一路上生怕晚了一步,连收尸都没有得收,哪晓得赶到这里一看,泉樱好端端地躺在石梁上,熟睡的美丽脸庞,一脸幸福的笑容,光看就让人嫉妒得要死。
至于那些怪物,枉费自己和海稼轩百般诉说,要他千万不可大意,结果实际到了这边,却什么也没有,现在他就是一副“你大惊小怪”的嘲笑表情在看着自己,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咦?只有你们吗?”
“有我们还不够吗?”有雪道:“这里是地底洞窟,不是星期五餐厅,除了我们,你还想看到什么东西?”
泉樱渐渐清醒过来,看见海稼轩与有雪的离奇出现,让她感到有些迷惘,甚至分不清到底哪边才是梦境,不过当镇定下来之后,她却只想确认,刚才发生的那一切,到底是梦是真?
“你们两个是从香格里拉偷溜出来的吗?如果是的话,现在天已经快要亮了,假使你们不想被石崇发现,那么我劝你们别在这里停留。”
海稼轩的一句话,提醒了泉樱与妮儿事情的严重性。这次探索花得时间太长,两人均是一早就有行程安排,如果来不及赶回去,事情立刻就要拆穿,还连累到大群的随行人员。
放弃继续探索,但泉樱并没有忘记向海稼轩道谢,同时也表示己方势单力孤,为了防止突发状况,可否请他暂时助以一臂之力。出奇地,海稼轩这次竟是一口答应,明快的态度,有雪与妮儿觉得非常诡异。
不过,功力修为不足,他们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远远不如海稼轩,因此他们并没有发现,海稼轩的目光一直往黑暗中看去,锐利地检视着那一个个被巨大力量击得脆碎的岩壁凹坑,确认适才那一场短暂战斗的痕迹。
脑中渊博的武道知识,海稼轩不只是看得见这些痕迹,更能够判断出造成这些痕迹的力量。
(……天魔功吗?但不是天魔功的纯正原型……没有经过天魔变,不可能发出这种强化威力的……在人间界能发出这种威力,是奇雷斯来了?还是……)
风姿物语座谈会(一)
泉樱:哈啰,又到了座谈会的时间了,距离上次的座谈会,可有好几个月了呢!
源五郎:其实对作者本人而言,座谈会还真是一个大挣扎,每次写完六万字的稿
子后,只想立刻去休息,不过还是得撑着写座谈会,累毙了。
泉樱:对演员也是呢,除了平常的份量外,还要在座谈会加值演出,这可是没
有薪水的超值勤务喔。
源五郎:本来作者是很想要把座谈会删除,或者是改用比较好写的作者小语来取
代的,不过传统终究是传统,因为有读者在期待双数号风姿的座谈会,
所以还是把座谈会保存下来。
泉樱:而这一期,就由我和源五郎师兄,来担任座谈会的主持人。
源五郎:在几个必须对读者回答的问题中,第一个要回答的,就是风姿的字数问
题。记得很久以前就曾说过,每集风姿不计座谈会,都是六万字,从来
都只会多不会少,这是作者的职业道德,现在当然也没有改变。
泉樱:有读者觉得上一集的风姿好像变薄了,觉得是不是权益受损,身为演员
的我敢担保回答,字数没有变少,至于书本变薄,那是因为在纸质方面
做的改变。
源五郎:过去的风姿,所用的纸比较厚,但是放久了之后,会变得很粗糙,感觉
很糟糕,所以在换到河图出版后,改用比较薄,但是放久了手感一样很
好的纸,成本也比较高,希望能够保障读者的权益。
泉樱:还有一点不能不提的,是耶路撒冷之战,铁面人妖与王五先生的对决,
之前一直被读者认为死定了的王五先生,出乎意料地逃过一劫,有读者
来信,很好奇作者为何转了死性,开始留人,是否因为角色的人气
高,所以就不敢砍高人气角色呢?
源五郎:嗯,站在演员的立场,我个人是满难以理解,为何读者的口味会变得如
此嗜血,不过从作者那边得到的消息,他对王五先生确实是刻意留
人的。
泉樱:与人气没什么关系,本来的设定中,是预备让王五先生在这一战中升天
的,但是作者是一个很喜欢与大环境唱反调的人,在写那一战的时候,
发现到周围的气氛很阴沉。
源五郎:多少和看电视新闻有关吧,看见那么多的人们失业,无能的政客除了债
留子孙和政治斗争,什么也不会,周围的人们都笼罩在失望里头,作者
不希望读者在看完那一战后,感觉到非常地沉重,所以改了剧情方向,
为原本的剧情多留一道希望。
泉樱:不知道有没有读者留意到,那一战铁面人妖能更战胜王五先生,是凭着
自身的坚强意志与毅力。这也是因为作者相信,如果一场战争是靠着阴
谋诡计来取胜,那么对于战斗的双方,都是一种玷污,这样的战斗不可
能成为经典,所以才引导成这个方向的。
源五郎:这一集,大半场景都花在地底洞窟,虽然我是依旧没什么机会登场,不
过,好像有人很开心的样子呢?
泉樱:嘻,这是女人的幸福啊,源五郎师兄也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吧!
源五郎:我的幸福……唉,都是你们这对奸夫**不好,弄得我几集都被流放边
界,没什么戏份,算了,期待下一集吧!
泉樱: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我们下一集再见了。
《风姿物语》卷二完
第一章 潜迫之危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一月自由都市联盟耶路撒冷
基于种种考量,原本占据耶路撒冷的艾尔铁诺军,已经在数日前全部撤离了此地。
这并非是耶路撒冷单纯的撤军,而是整个自由都市大撤军行动的一部份,在完成大部分的征服后,公瑾与石崇公开约定了高额的报酬,让全体军民心满意足,跟着,艾尔铁诺军不适合在自由都市久留,开始撤退,最先头的一、两支部队,已经离开自由都市,进入艾尔铁诺了。
对自由都市的市民来说,能够不用再看见艾尔铁诺人,无疑是一件欢天喜地的事。尽管之后的统治者,并不是一个多么让人心安的角色,但怎样都好过这些持着雪亮刀枪的征服者,整天在眼前晃来晃去来得心安。
不过,地面上残破不堪、几乎只剩下一片废墟的耶路撒冷,完全看不出来才短短一个月之前,这里仍是自由都市中首屈一指的大都市。如今,耶路撒冷已给人刻意遗忘,至少在艾尔铁诺人完全离开之前,不会有商旅、行人再像往常那样,到此地进行参拜与经商。
圣教的信徒早被驱赶散离,当他们以虔诚的心情,遥遥眺望这座被连场战祸摧残殆尽的千年古城,无不悲伤地流下眼泪,哀叹人们的贪婪与野心,为何总是一再地造成破坏。然而,并没有什么人知道,艾尔铁诺军其实尚未完全撤离耶路撒冷,至少……地底下就还有一群。
※※※
在通天炮第一次发射之后,公瑾就启动机关,封闭了由外进入地下遗迹的通道。除了太古魔道的研究小组,他把其余的军职干部都遣派回国,因为这里并没有用到他们的地方。
所有一切的联络,都用太古魔道设备进行,然而,事情进行得颇不顺利。从理性面来分析,公瑾看不出石崇有什么拒绝合作的理由,但尽管石崇信誓旦旦,只要取得通天炮的构造蓝图,立刻会将动力装置交还,不过根据朱炎传回的情报,最近几次向石崇要求先看看动力装置的状况,确认有否损坏,但总是被以各种理由给搪塞。
“……我相信公瑾大人的判断没有错,石崇没理由在这种时候对我们耍手段,而且,他每次拒绝我时给我的感觉,与其说是拒绝,倒不如说像是在支吾其词。”
为何支吾其词?通常会出现这种情形,是因为心虚,而心虚的理由……
“……其实我也无法肯定。那天攻破香格里拉前,我确实亲眼看见动力装置落入石崇手中,但之后我就受他请托,并没有看见他如何收藏那批机械,最近几日我在香格里拉到处查探,也找不到那批机械的收藏所在。”
画面中的朱炎,因为长途传讯而显得画质模糊,看不清楚,但仍依稀可以看出,他面上有几丝尴尬之意。这点公瑾已知其理,朱炎在香格里拉新闹出的绯闻,他在第一时间已得到回报,只是为了朱炎的颜面,大家避而不提。
“公瑾大人曾经提过,或许那批动力装置从石崇的手里得而复失,我想现在这个可能性大大提高了。那么,他只是想从我们手上骗到通天炮的构造蓝图,我们是不是该……”
“稍安勿躁。石崇的智计韬略并无可道之处,但他的狡狯,却是连千年老狐也有所不及,如果随着他的步调起舞,这样子太危险了,更何况他原本就是千叶流出身,如果要玩台面下的诡计,我们不能和他较劲……唔,同样的情报,如果落在不同人的手里,会发生不同的结果吧?”
“公瑾大人是指?”
“把这个情报暗地里送出去,会有人代替你做出反应的。”
公瑾所指的人是谁,朱炎一听就知道,那就是指雷因斯一党人。随着局势的演变,香格里拉已经成为各方势力必争之地,雷因斯不可能就只是呆呆坐着,任由事情发生,等到通天炮组装完毕,然后一炮把稷下轰上天去,换言之,雷因斯的部分战力,一定已经前往、甚至进入香格里拉。
怎么去找这些人呢?这实在是再容易也不过的问题。尽管找不到任何的破绽与证据,但冷梦雪一行人在这时候回到香格里拉,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合理的事,若说她们没有古怪,谁会相信?
“公瑾大人是认为石崇也发现了这件事?”
电子萤幕的另一方,淡然道∶“可莲差不多已经到达香格里拉,你把同样的这句话带给她∶石崇……可不是一个普通人啊!”
“可是……关于雷因斯方面,要怎么把这消息传给她们呢?”
“无所谓。什么方法都可以,说得极端一点,把这件事写在石头上,经过的时候顺手丢下去,那样也就可以了。”
所谓的计谋有两种,一种是私底下进行的阴谋,一种是完全公开的阳谋,而这次的冷梦雪入城,在公瑾看来就是一件阳谋。尽管他看得出冷梦雪这一行人有问题,但看出了又如何?
想要驱虎吞狼的自己,只能把公开揭破当成最后手段,事实上,就是因为有她们的存在,一些连横合纵的计略才有施展空间,这种微妙的关系,谁都不会主动去打破。
更何况,假如冷梦雪的背后有青楼联盟的存在,那么她们之所以让冷梦雪出现,不也就是给其他势力一个合作的管道?要打倒石崇,不一定非与雷因斯联盟不可啊!
“螳螂捕蝉,不管是哪一种生物,都先交给别人去当吧,我们这边的人力资源太匮乏了。目前,你先从石崇那边问清楚一件事。”
有一件事让公瑾非常在意,就是雷因斯方面源五郎的出身背景,虽然魔导公会的现任主席苍月草,也是一个查不到背景的可疑人物,但以危险程度来看,天野源五郎棘手得多了。
过去曾经委托青楼联盟调查,但遭到青楼联盟的拒绝,白鹿洞本身的情报系统,对于海外的日本鞭长莫及,后来日本陆沉,所有线索更是宣告中断,一切埋葬在深海里。
可是,香格里拉有青楼联盟的情报库,得到这些情报的石崇,应该可以掌握到天野源五郎的出身背景。无法交出动力装置的石崇,势必得替自己查出这些资料,来作为拖延借口。
“……大概该注意的事情就是这些,你自己谨慎行事。”
“是的,公瑾大人,也请您好好保重。”因为想给公瑾多一些休息时间,朱炎做完简单的报告后,就迅速切断了通讯。
立体萤幕的光影一消失,公瑾周围就陷入一片黑暗中。从所在的主控室往外穿过透明材质的壁板,可以看见无数个浮悬的球形屋,随着远近不同,或大或小,在无边的黑暗中发着微微光亮,就像是幼时躺在草地上,仰望浩瀚星河时候的景象。
和那时候相比,“星星”与自己的距离无疑是近得多了,但那时满心的好奇与喜悦,现在却只剩下难以言喻的寂寞……还有冷。
也许,这就是置身星河当中的代价,假使有一天自己能将整个星河掌握于手中,那时候的感觉,会比现在更冷吧?
但既然已经走到这里了,自己只能继续走下去,不然,又如何去面对那些陪同自己走到这里的人呢?
“主机……”
公瑾慢慢地站了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调匀气息后,他用仅余的一苹手,握紧了腰间的鞭柄。
“重新启动炼狱道程式,对手设定成全盛时期的陆游,再加上连续使用的飞仙之剑……让我看看,这次能挨到多少击之后吧!”
※※※
一趟地底之行,居然如此地惊心动魄,这是任谁都想不到的事。泉樱、妮儿、海稼轩,三个人可以说是风之大陆上最强生物的前二十名,但这一次却闹得无功而返,实在是很没面子。
泉樱、妮儿固然是面上不好看,不过,海稼轩可是一直用眼神在警告着雪特人,如果把刚才两人呆若木鸡、看着那群老公公、老婆婆经过的糗事说出,那么就势必要上演杀人灭口的流血惨事了。
“不过,那些生物是什么啊?”妮儿道∶“全风之大陆根本没有这样的生物,怎么这里会有这样的生态系?”
“嘿,那是你们少见多怪而已,香格里拉是千叶流在风之大陆的根据地,里头不知道埋藏了多少的阴谋与黑暗,会产生出什么妖魔鬼怪,一点都不值得奇怪。”
四周一片漆黑,虽然点着火熠子,但要找路出去并不容易,众人是靠着海稼轩的天心感应,一步一步走向出路,而在这短短的过程中,这名外表看来极为年轻的白发少年,则是告诉他们一些闻所未闻的典故。
“在九州大战之前,香格里拉就已经存在,那时候每隔三年一次,会举办以全风之大陆为对象的武道大会,如果在大会中胜利了,就可以在往后三年中号称天下武功第一,并且获得大量的金钱与女人……”
但在表面风光的背后,并不是每个胜利者都有好下场。有相当一部份的参赛者,包括胜利者,在事后离奇失踪,不知去向,尽管对外界是个谜团,但白鹿洞的调查却显示,这些人在被强迫参加某些活体实验失败后,就给扔下香格里拉的地洞。
“这个地洞原本就栖息着一些太古时代的未演化生物,听说在某处还有人工建筑,后来香格里拉又不断丢下各种改造成功或失败的强力生物,导致这里的生态系不住激烈变化,现在已经成为一个货真价实的人间魔境了。”
由于已经有实际体验,众人对于海稼轩的话特别有感触,再加上从有雪的转述中,明白了青楼联盟的异样立场,登时觉得前途茫茫。
妮儿皱起眉头,道∶“真是超级伤脑筋的,光是一个洞窟就那么难搞,香格里拉到底藏了多少秘密啊?这样下去,我们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那批机械?”
“你忘记把石崇考虑进去了喔!”泉樱道∶“我总觉得他好像在策划些什么,把他这个变数考虑在内,事情会怎么发展还很难说。”
“难说是因为你们两个女人没用。石崇这种小角色,何足道哉!如果你们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冲过去把他干掉,难道他变鬼了还能施阴谋诡计吗?”
说话的是海稼轩。他没有回头,仍是迳自往前走,不过说出来的这句话却让泉樱一愣。
确实石崇不等于公瑾,没有那么出类拔萃的武功,从目前的感觉来说,如若自己和妮儿联手,是有相当把握置其死命,不过这么鲁莽的做法,妥当吗?
无视于泉樱的沉默,妮儿是直接反唇相讥。
“喂,你不要说得那么简单,我们不敢去,难道你就敢去吗?”
“想考我吗?那也得拿个难度高一点的,如今多尔衮不在身边,石崇我根本不放在眼底,要宰了他那有什么困难的?”
“哎呀!死小鬼,口气这么大,染了一头白发,你就真的把自己当成是李煜吗?别人不敢去动石崇,就你一个人胆子特别大?”
似乎是看到了一线机会,妮儿开始出言挑拨,泉樱本来想说什么,却被妮儿伸手捂住嘴巴。
之后,就是妮儿与有雪的联手挑拨,尽管言词锋利,海稼轩却不为所动,直到一行人快要走出地穴,前方隐隐透出一丝晨光,他才缓缓道∶“要杀石崇,对我而言易如反掌,不过我可不平白无故替人当打手,要我替你们出手,除非妮儿公主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只要有条件就好说话。能够请到这样一个大佣兵,妮儿确实是兴高采烈,仔细想想,自从当年成功唆使天草四郎冲上白鹿洞后,这还是第二次有类似机会。不过,那一次输在天草是个路痴,因为找不到白鹿洞而失败,这次海稼轩既非路痴,目标又近在咫尺,没有理由失败,石崇老鬼是死定了。
“什么条件?”
“条件就是,妮儿公主你肯让我在你体内取走一样东西。”
“什么?”
这一下惊呼声,同时自妮儿、泉樱、有雪的口中发出,尤其是妮儿,对于这个不知道该说是猥亵或是诡异的要求,恼火的情绪一下子冲上头顶,往前猛跨上一步,一掌拍在海稼轩肩头,喝道∶“你乱七八糟地在说什么?”
听见后方声响,海稼轩早知道妮儿冲凑上来,只是不以为意,任她将这一掌拍上肩头。
事情发展到这里,看来是那么地平顺,包括海稼轩、妮儿双方,没有人察觉到这一拍有什么不对,也没有人意识到,这是妮儿与海稼轩相识以来,首度的肢体接触,而惊变就在接触的那一刻发生。
“唔!”
“啊!”
海稼轩与妮儿的表情同时一变,发出一声闷哼。从被一掌拍上的肩头,海稼轩只觉得原本在体内不住流转的真气,彷佛破了一个大口,气血精元如江河奔流,源源不住地外;妮儿则是惊觉一股极其柔韧却又冰寒刺骨的内劲,汹涌地急灌入经脉,冻血封经,所过之处,整个血肉都没了知觉。
海稼轩连试了几次,却止不住精气外,更没法震开妮儿的手掌,怒道∶“你这女人,用天魔功暗算我?”
“没……我没有啊!”
妮儿极欲辩白,却也同样无法甩脱海稼轩。别说天魔功,她根本连半丝劲道都没有运起,为何会出现这种诡异情形,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只觉得那股冰寒麻木的感觉,由手臂迅速蔓延至心口,整个人打了一个寒颤,就此昏迷过去,人事不知。
泉樱见得情形生变,早就一步抢上,想要分开两人,但不管怎么尝试,妮儿的手就是死黏在海稼轩右肩,拆解不开。
(人都昏了过去,为何吸劲还这么强大?这不可能是天魔功的效果……究竟为何会……)
连续尝试几次,那股吸蚀劲道并未随着妮儿的昏迷而减弱,反而越来越强,眼见双方精气此消彼长,要抵抗这股劲道更是难为,海稼轩脑中却陡然想起一事。
(……难、难道是天武圣功的……源五郎!)
一种偷鸡不着蚀把米的悔恨感,令海稼轩深深扼腕,而当泉樱第七次尝试拆解,却轻易把两人分开时,她发现海稼轩与妮儿都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了。
※※※
“出师不利也该有个限度,现在这种情形,算不算是损兵折将呢?”
事情发展到这样子,泉樱也不得不这么感叹。好不容易全员无伤,都平安撤退到出口了,居然还会发生这种事,结果自己就得撼着这两个呼呼大睡的人跑路,真是有够倒楣。
“雪太郎,你帮忙撼一个吧!我实在是有点累呢!”
泉樱本来的打算是∶自己怎么说也是有夫之妇,撼着妮儿还说得过去,把海稼轩撼着实在不合体统,哪知道有雪两眼一翻,说他才不要撼男人,跟着就一把抢过妮儿,脚上绑了神行符,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
“他……他从哪里弄来的符咒?”
瞠目结舌、无奈之下,泉樱只有撼起剩下的那名“伤者”,朝众人所栖住的地方赶回去。如果算起关系,泉樱始终认为这名白发少年与自己有同门之谊,虽然不知道他和源五郎究竟谁是那位神秘的大师兄,但怎么说自己也受过他帮助,不能丢下人不管。
※※※
出口的位置,是在香格里拉城中的一座公园,并非是之前有雪进入的山壁,也不是泉樱和妮儿潜入的大宅,看来这处地穴四通八达,延伸面积之长,可能远远地超出预期。
天色已明,香格里拉的人们可能已经自睡梦中起来,预备进行一天的工作,冷梦雪也有既定的行程要进行,如果不快一点回去,可能就会闹出问题了。
用最快的速度施展轻功,泉樱化作一道淡淡的光影,贴着街道与屋檐飞驰,在快要到达目的地前,心中暗暗叫苦,因为大批的香格里拉城防军已经出动,看那个小心翼翼的谨慎态度,俨然就是要进行一次雷霆突袭,而他们所去的方向,偏生就是冷梦雪所住的行馆。
(不妙,到底是什么地方让他看出了破绽?或者是……什么原因让他决定在这时候揭破?)
在泉樱的推测里,确实也预想了石崇可能已经看破一切,只是没有揭破的可能,不过,假如这推测是真,那么他为何会挑这时来撕破脸?这样子对他可没有好处啊!
一时间想不出来,泉樱把身法催到极速,瞬间超越下方快步行走的城防军,赶飙射入冷梦雪所住的行馆,里头的青楼联盟人员已经察觉有人缓慢包围此地,却苦于找不到两名天位主将,一见到泉樱,慌忙涌了上来。
“什么都别说,为我更衣梳妆,快!”
把一直撼着的海稼轩交给武装侍女群,托她们好生安置,这对海稼轩虽然有些不礼貌,不过看他昏迷得那么死,一时三刻醒不过来,也就顾不得了,反倒是有雪和妮儿,这时候都还没有回来,可别出了什么问题。
(希望雪太郎机灵一点,看到这边人多,就不靠近过来了,不过以他向来的迷糊,也许他根本就不知道我们住在哪里呢!)
在地穴里忙乱了大半晚,泉樱尘土满面,着实狼狈,侍女团花了好大力气,才帮她梳洗干净,更上新衣,化好淡淡的薄妆,外头就已经传来人马喧闹声。
这支搜查队伍竟是由石崇亲自指挥,态度也是出奇地强硬,不由分说,指称这里窝藏了罪大恶极的犯人,一定要进来搜查,同时保护梦雪小姐;守门的侍女拦不住,被他们强行破门而入,逐间逐户地进行搜查。
“别慌,凡事有我,你们专心把事情做好,什么人来了都由我应付。”
即使知道这些人并非真心听命自己,当感受到她们心里的些许仓皇,泉樱仍是不忍,出言稳定众人的情绪,而她那种沉稳镇定的领导气质,也确实感染了众人,把她们的仓皇不安平复下来,迅速进行手边工作。
时间真是刚刚好,泉樱才把衣服换上,还没来得及把每个扣子都扣好,外头的喧闹声一下子逼近,突然停歇下来,跟着就是大门被推开,一个人快步踱了进来,这会儿不是石崇是谁?
“啊?梦雪小姐,真是唐突佳人了。”
见到被侍女群簇拥着戴上面纱的泉樱,石崇先是一愣,接着当他那十数名武装侍从也要挤进来时,他面色一寒,振起手臂,把旁边的数名侍卫轰飞倒撞出门,从那几人落地时口吐鲜血的情形看来,受的伤还着实不轻。
“太无礼了,没看见梦雪小姐正在这里休憩吗?你们这些粗鲁武夫怎配惊扰她的清静?还不全给我滚出去。”
一番声色俱厉的叱喝,石崇把手下全赶了出去,从表现来看,倒是一个很讨好人的动作,不过一眼就看穿的泉樱,当然不会有什么感激心情,只是淡淡问道∶“市长大人一大清早破门而入,这样的早安问候,未免嫌粗鲁了些,不合市长身分。”
“喔,千万别误会,石某人是一早接获密报,说有不法的恐怖份子潜入香格里拉,意图伤害梦雪小姐,在下心急如焚,立刻点兵调将,赶来保护的。”
把话说得极为诚恳,令人难以分辨真伪,这是石崇著名的本领,此刻单从表情上,泉樱也难以判断,到底是自己一行人走漏风声,亦或是石崇早已看穿自己身分,故意来个下马威。幸好妮儿与有雪都不在,即使石崇搜遍整间行馆,也不可能找到什么。
然而,当石崇说出恐怖份子的身分,泉樱却吃了一惊,因为石崇搜捕的目标,并非是雷因斯的妮儿或有雪,而是无家无派的海稼轩。
“海稼轩?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是的,在艾尔铁诺的盟军扫荡自由都市旧势力时,这人率队游击顽抗,徒增盟军的死伤,实在罪大恶极,目前已经成为我们极力缉捕的重犯。”
“是这样吗?可是我听说,他只是协助百姓和平撤退,并没有什么抵抗,说不上什么战犯啊!”
当时跟着海稼轩协助百姓远离战祸,泉樱明白他的一切作为都是以减少死伤为目标,哪有制造战祸?忍不住提出抗辩,但是当石崇奇道那时梦雪小姐尚未归国,怎么也知道此事呢?她就暗悔自己的多口。
本来以为石崇会强力驳斥,但却不料他耸耸肩,低声道∶“梦雪小姐所言极是,不过如今艾尔铁诺的周大元帅要求我方协助搜捕,务必交出战犯,我们的压力也很大,非常无奈呢……”
公瑾师兄会下这种命令吗?据泉樱的理解,可能性不高,更何况听说他重伤之后,目前闭关疗养,完全不管大小军务,要是说会特别下这种命令,那就真的有鬼了。然而,看石崇刻意摆出这种“其实我想站在你这一边,只是我也很为难……”的姿态,一般人倒还真是难以怪罪于他。
(啊,不妙,海稼轩他……)
姑且不论石崇是怎么得知海稼轩在这里,又或者这仅是单纯误打误撞,重要的问题是,海稼轩确实就在这间屋子里,更糟糕的是,十有九成还昏迷不醒的他,如果遇到搜捕,是肯定没有抵抗能力。
正自担心,突然外头就有急报,几名侍卫以兴奋的语气,报告说发现了目标,正与行馆中的艺团护卫人员发生冲突。
“哎呀!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恐怖份子真是无孔不入啊!”
石崇叹了一句,不等泉樱回答,就起身道∶“石某人虽然不才,但也是香格里拉一城之主,绝不会让梦雪小姐受到惊扰,请您在此稍稍安歇,待石某人将那恐怖份子一举成擒。”
换做是平时,泉樱会乐得冷眼旁观,看石崇在海稼轩手里吃上大亏,但偏生现在却是这名强手最弱的时候,要是给敌人趁虚下手,那就大事去矣,所以连忙赶了上去,偏偏身上穿着一套蓬松的礼服长裙,行走不便,速度快不起来。
好不容易追着石崇,后头跟着一群侍女,赶到了两边势力发生冲突的地点,只见一群武装侍女挡在门前,怎样都不肯让石崇的卫兵进去,双方的气氛极为火爆,就差没有实际拔剑动手,而石崇一到,立刻就下令用武力强攻,务必要擒杀匪徒。
“石君侯,你这等横行霸道,是当真不给梦雪留半点颜面了?”
泉樱娇声怒斥,心中却颇为不安,因为外头这么吵闹,海稼轩却一点动作也没有,显然仍在昏迷,要是真给石崇破门而入,最坏的情形,就是演变成自己要立刻翻脸动手,而石崇胆敢如此摆明车马,背后必有强力后盾,此时冲突大大不利,自己该如何是好啊?
“梦雪小姐哪儿的话,石某人只是为了您的安全,要先制服恐怖份子而已,这人是艾尔铁诺指明的重犯,包庇他,对梦雪小姐没有好处啊!”
“谁说我这里藏人了?那房间只是梦雪放一些私人杂物的所在,需要这么大肆搜索吗?”
眼见卫兵们如狼似虎,门即将守不住,泉樱心内着急,暗暗运起天位力量,预备发难,只希望海稼轩不在门内,一切是掩人耳目的计策,但看侍女们的焦急表情,显然不是如此简单。
“为了梦雪小姐的安全,慎重些总是好的,说不定这重犯就藏在杂物间里呢!不过……如果要石某人放弃搜查,只需梦雪小姐答应一事,这里的闲杂人等可以立刻消失。”
真是太阳底下无新鲜事,海稼轩才刚刚向妮儿勒索不遂,马上就轮到自己被这老狐狸敲诈,就不知道他会趁机要求些什么。
“什么事?”
刹那间,泉樱的眼神变得锐利,因为对方既然摆平开条件,那自当是知道自己身分,有所为而来。然而,石崇出口的要求却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我对梦雪小姐心仪已久,如果梦雪小姐肯赏个薄面,今晚一同共用晚餐如何?”
以石崇平日的狡狯形象,很难想像他会这么开门见山地说话,而泉樱刹那间浮起一种强烈的憎恶感,虽然急忙用理性克制,却忍不住把手抬了起来,只是没有挥出去打人。
就这么一耽搁,侍女群抵挡不住,门已经给撞开,侍卫群像红了眼似的蜂涌冲入,立刻就听到有人欢呼一声。
“在这里了,是个白头发的!”
泉樱心中叫糟,忙要抢上一步,预备发难动手,怎知石崇的反应分毫不慢,一闪身,竟然已经拦在身前,身上散发着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戒备气势,显然已经紧绷着神经,要面对房间里的强敌,同一时间,泉樱也有所感应,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那确实是黄金龙骑团的气息。
“梦雪小姐,请别让石某人难做啊!”
石崇并非莽撞前来试探,确实是有备而来,利用最近天地元气大乱的天时,凭着他个人加上黄金龙骑团,确实有可能以数量压倒天位中的高段强者,一想到这点,泉樱掌心冒出冷汗,因为在海稼轩昏迷不醒的情形下,只凭自己一个人,抵挡得了这种阵容吗?
(他已经完全看穿我们的伪装了吗?石崇可不是一个普通人啊!幸好妮儿和雪太郎不在,如果他们在这里……)
事发突然,泉樱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祈祷什么好,所幸,门里头在那一声兴奋的欢呼后,立刻沉寂下来,如果不是因为听得见呼吸声,她还真会错疑所有人都被消灭在屋里了。
怪异的情形,连石崇也感到不对劲,出声询问,里面却传来属下们微弱的回答。
“请问市长大人,我们所搜寻的目标,是一个满头白发,外表年约十五、六岁的凶恶少年吗?”
“没错,人在里头吗?”
“报告!目标没有发现,我们将改为搜查其他地方。”
“岂有此理!”
石崇似是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抢进房去,泉樱弄不清楚发生何事,只见侍女们亦是一脸迷惘,当下也是拉高裙摆,一下冲进房去。
“啊!”
进了房间,泉樱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里确实有一名白发男子,但却不是海稼轩,也不是一个少年,踩着一件过长的裤子,细小拳头揉着惺忪双眼,看来顶多只有六、七岁的男童,正以一副很怪异的表情斜眼瞥着众人。
“这……这是……这位小朋友是……”
与期待会见到的目标相反,差距还如此之大,饶是石崇老谋深算,一时间也不禁面上变色,僵硬地切换回原本招牌式的温和笑容,想蹲下身摸摸那个男童。
“小朋友,我是……”
话没说完,小腿上给那男童狠狠地踢了一脚,着实疼痛,石崇的笑容顿时带了几分苦意,眼睁睁地看着那男童从身边走过,到了冷梦雪的身边,小手扯着那宽大的绸缎裙摆。
“梦、梦雪小姐,请问这是……”
不只石崇的声音古怪,全场众人连带青楼侍女群在内,都显出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呆呆地望向泉樱。
泉樱何尝不是整个呆愣住了,但幸好她急中生智,脸上立刻浮现了笑容,把这孩子温柔地抱了起来。
“石君侯,梦雪可否请您……”
不用把话说完,石崇已经很清楚地明白意思,把手一挥,斥退了屋内所有的侍卫,走得慢的几个,甚至是被他以掌力甩震出去,跌地成伤,从他本人死盯着抱起小孩的冷梦雪、满面铁青的脸色来看,任谁都知道他的情绪状况不佳。
而当所有的卫兵全数撤退,室内除了泉樱、石崇,就只剩下青楼联盟的婢女群时,泉樱开口作出解释。
“每个人都有一、两个秘密,演艺人员当然就多一点,所以……我才不希望给人看见啊!”
“梦、梦雪小姐的意思是?”
“石君侯是见多识广的人,怎么会对这种事情大惊小怪呢?在演艺界,这是常有的事啊!”
泉樱轻笑着,把脸贴在男孩的小脸旁,尽管隔着一层面纱,但眼神却变得很柔和。
“看不出来吗?这是我最疼爱的私生子!”
“私、私生子?”
“是啊,我被发掘成名前,这孩子就是在那时候生下的,为了怕人知道,一直寄养在外,但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心中不安,这次藉着出国演艺的机会,把他接回身边,母子团圆。”
假如可以把情绪形诸于声音,那么此刻众人的耳边,都响起了一种彷佛打破花瓶般的碎裂声。尽管知道泉樱在说谎,尽管那个男孩一副很嫌恶的样子,不住伸出小手推开泉樱的脸,但是泉樱身后的侍女团,仍是无法轻易从“这种谎话你也说得出来”的惊愕感中释怀。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如果真的是演技,那么有个人的演技肯定比泉樱高明千倍,石崇的脸色瞬间从铁青变成苍白,两眼瞪大,两脚踉跄后跌,无意识地跌退了几步之后,靠到门边,竟然给门槛绊倒,撞穿门跌出去,跟着,从那一下重物坠地、连串轰叫的声音来听,新任市长大人似乎是踩空台阶,一跤摔进外头的花圃了。
“呃……这还真是想不到呢!”
石崇的反应连泉樱也吓了一跳。那份震惊不似作伪,而假若一切是真,难道这个老狐狸这次当真是瞎了眼睛,认不出自己的身分吗?
是耶?非耶?饶是以泉樱的聪慧,一时间也猜测不出,只听见外头人声如潮水,正在迅速地撤退,好像是因为石崇下令,所有士兵中止搜查,全数撤离。
一场危机被这样胡混过去,泉樱把抱在怀里的男孩放下,眼睛虽是看着他,心里却开始担忧,早自己一步出发的有雪和妮儿至今未归,到底去了哪里呢?
第二章 迷月
对于有雪来说,监狱实在不是什么陌生的地方,然而,自从他拿到那管卷轴后,确实不曾想过自己还有被擒的一天。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使用卷轴遁地逃跑就好,哪里会有什么问题呢?
可是,人的想像力确实还是有不足之处,在种种遭遇敌人的假设中,并不包括突然有五名龙族的战士骑龙从天而降,一下子把自己给包围住。假如施展遁地术逃跑,敌人能否把自己从地底给掀出来,这倒是未知数,但看着那五头黄金龙半张着嘴,不住喷吐出热气,有雪实在不敢想像,在自己拿出卷轴前,要是这三头龙抢先喷火,自己会否还未遁地,就成了焦炭。
(听说,连陆游那么厉害的变态老头,最后都变成了灰,如果换作是我,那么……)
心里忐忑不安的有雪,当时放弃了反抗,但已经回复清醒的妮儿却不做如是想,动手反击。为了怕波及无辜,妮儿作的第一件事就是先飞上天去,而四名骑乘黄金龙的龙族战士也尾随在后,只留下一头看守有雪。
区区一名雪特人,居然动到一头黄金龙来盯,对有雪来说,这实在是荣幸得想死了。就在他衷心期望妮儿奋发神威,将那几头黄金蜥蜴抽筋剥骨,救自己脱险的当口,只听见天上一声巨响,跟着就是一道黑影快速靠近,那是已经失去意识的妮儿,由空中坠地。
“哇──!”
有雪慌忙去接,不过前扑得早了点,手没有接到,结果就成了妮儿下坠的肉垫,整个人被压到地底下去,失去意识之前,只看到四道黄金色的人影降落下来。
当有雪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他置身于这座莫名其妙的监牢,摇晃着铁窗,听偶尔经过窗外的守卫交谈,这里似乎是香格里拉市长府的私设监牢。
“你们算是运气啦!石大人刚刚无名高烧发作,卧病休息,没时间处置你们,等到他明天一早醒过来,你们就知道啦……男的抽筋剥皮,凌迟分尸。”
似乎是因为石崇一回来就卧床不起的缘故,手下人还未及向他提起此事,而那些个龙族战士只管把人扔进牢房,也不作交代,所以那些守卫根本弄不清楚这两名囚犯有多重要,只以为像以前在艾尔铁诺那样,是石家干部每日随意搜捕凌虐的对象。
“不公平啊!为什么男女待遇差那么多?”
有雪仓皇的叫声,让门口两名守卫先是一呆,跟着就有一种被耍弄的不快,只是他们并不晓得,雪特人这么哀嚎不是为了嘲弄,而是真的为了死命求饶。
“闭上你的狗嘴,你这又肥又蠢的雪特人,告诉你,就算你变成女人,凭你这副猪头猪脑的鬼样,再多投胎十次,要抽筋剥皮……”
“就是你们两个蠢蛋的份了。”
冷冷地回答一句,从牢房角落里传出的女子语音,让对答中的三人为之一愣,跟着就是两道锐利的金色刀芒从有雪身边飞过,破坏牢门,正中那两名守卫,哼也没来得及哼一声,全身软成一滩烂泥似的倒地毙命。
突来的变化,有雪也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妮儿已经清醒过来,正坐在牢房的角落,像是宿醉一样,表情昏沉地猛摇着头。
“你干嘛一直摇头?吃了奇怪的药吗?”
“少扯了,你身上干什么绑得像粽子一样?我们在哪里?那两个家伙说话这么讨厌,是不是石家的浑蛋?”
被这么一说,有雪也才想起来,妮儿平常出手很有分寸,尽量避免伤人性命,不过在四十大盗时期,由于整天被石家与花家以卑鄙手段胁迫、逼捕,更基于一些悲伤的经历,妮儿对于这两大世家的人超级憎恶,一出手就毫不留情,到后来,甚至光凭直觉和气味,身体就可以判断敌人是否出自石家,直接作出反应。
“嘿,你醒来了,我们准备逃狱吧!”
如果妮儿不醒,有雪还真是束手无策,因为他双手被反缚背后,全身至少被捆了几十圈绳索。这倒不是守卫们对他的待遇特别,而是因为雪特人这种族狡猾多诈,被人绑起痛揍的经验多了,很容易脱逃,所以要特别小心,也因此,两手不能动弹的有雪,当然也就无法抓住卷轴施法逃之夭夭。
“等一下,我的头还有点痛,等我先把气息缓一缓。”
妮儿深深吸一口气,将天魔功运转全身,试图从那种疲软乏力的状态中回复过来。从把手碰到海稼轩开始,事情就变得怪怪的,当时自己承受不住体内的能源冲击而昏去,后来是给有雪叫醒,说不出的难过,好不容易深呼吸几口,正要回行馆去,却被那些该死的蜥蜴盯上,乱打了一场。
飞到天上,是为了避免伤及无辜,而即使黄金龙骑士能发挥天位战力,目前混乱的天地元气又对自己较不利,但区区四名黄金龙骑士,自己根本没放在眼里。他们追着自己飞行到中途,好像作了什么奇怪的动作,发生了一些变化,压迫感逾倍增加,自己正准备应敌,哪知道一招未发,运转在胸口的天魔劲突然逆流,好像给什么东西卡住一样,硬是发不出来,气息一下走入岔道,人就再次昏了过去。
恐怕连那些蜥蜴战士都觉得不解,原本很棘手的一个强敌,为何会突然隐疾发作,失神晕去,事实上,连自己都百思不得其解,这是修练天魔功以来从未有过的事。
“妮儿,我们走了啦!要是等那些黄金蜥蜴发现,我们要走就不容易了。”
“你那么急做什么?看不见不代表不存在,人家没有进来,是早就在外头防守了啦!”
天心意识的感应,告诉妮儿这样的讯息,而她也正在思索,早先为何会真气不继,这个问题不解决,要是事态重演,再昏一次,可能就没有这种好运了。
(奇怪,到底为什么会……)
妮儿暗自寻思,但遍思天魔功口诀的每一个环节,却都想不出问题来,正自懊恼,突然从窗口往外看见天上一轮明月,雪洁冰清,幽幽月华淡淡地洒了下来……
※※※
“……我这一次出去,几个时辰之内就会回来,不会再让大家等到天亮,不过如果有什么突发状况,就请各位自行应变了。”
泉樱作着这样的交代,换好了黑色的夜行装,预备再次离开,目的地不是香格里拉的地穴,而是石崇所居住的市长官邸。
今天一整个白天,来此造访的宾客不绝于门,不过都被以“梦雪小姐受了惊吓”为由,一一挡驾;另一方面,主张应该尽早让冷梦雪出现人前、演唱献声的提案,也是让泉樱支撑得非常苦恼,却又没法逃避。
好不容易撑到了傍晚,青楼联盟的情报网传来消息,说石崇的手下抓了两个人回府,从形貌描述来看,无疑就是妮儿与有雪。乍闻此事,泉樱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但又不能不管,假若妮儿是因为什么病变才遭人擒下,那自己更是责无旁贷地要保护她脱险了。
“堂堂龙族族长,像个小贼一样,你这样子成何体统?”
冷冷地从旁边发话,泉樱的视线横移过去,却看不到说话的人,直到顺势将视线下拖,这才看到双手交托、坐在椅子上的海稼轩。
“石崇身边的防护戒备不少,你什么事前准备也不做,这么单枪匹马闯进去,不觉得自己太鲁莽了吗?”
“我知道自己的做法很莽撞,但我也相信,现在与时间竞争的每一分秒,比周密行动更重要,妮儿和有雪眼下可能都没有自保能力,正在等待我的救援,而且……如果不把妮儿带回来,你的怪病要怎么治呢?”
尽管气氛紧张,泉樱还是难忍发笑的冲动,尤其是看到海稼轩一副气鼓鼓的表情,冷淡地把头转过去不理,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这种神情如果是出现在平时的海稼轩身上,那就是一种难言的高傲与冷漠,但以他现在的情形,这动作只像一个耍着倔脾气的小男孩,配上那张俊美脸庞,看在泉樱眼里,实在可爱得让人好想再过去抱一抱他。
是的,尽管连泉樱自己都难以置信,但这个看来很不合群、一直皱着眉头、臭着表情的小男孩,就是海稼轩。
侍女群将原本昏迷的他安置在房间后,当石崇的护卫队破门而入,他就变成了这副模样,至于为何会有此变化,泉樱固然是一头雾水,连海稼轩本人都不是很清楚,而他也不愿意多做解释,只是低声说过几句话。
“……那丫头的身上……一定是源五郎搞的鬼,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哼,他也算是够用心良苦的了,居然这么舍得……”
泉樱对这些话一知半解,不过从情形看来,似乎是这两个疑似自己大师兄的男人,意外地交上了一次手。
谁输谁赢,这种事对泉樱来说本不重要,糟糕的是,假若只有外表发生异变,那海稼轩仍可以与织田香争夺世上最具威胁性的儿童排名,可是在肉体异变之后,海稼轩的天位力量似乎也消失无踪,尽管他本人不承认,但从他几次行气运劲失败、脸上错愕难当的情形来看,这个推测不会有错。
“你好像一点都不觉得奇怪的样子,这事对你来说很平常吗?”
“不过就是男人变男孩而已,有什么稀奇的?我还看过男孩变女孩,反正……这个世界的变态总是那么多。”
“我不是变态!”
目送泉樱离开之前,海稼轩还恶狠狠地说∶“我要警告你,只要你再用这种眼神看我一次,我一定会杀了你。”
“哈哈,如果你真的能做到,那我就放心了呢!小孩子不要与大人顶嘴。”
※※※
原本是可以当做靠山的一大助力,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反变为己方的一个包袱,这样环顾己方,怎么又演变成自己独撑大局的情况了?飞走在香格里拉的众家屋檐之间,察觉到肩上责任越来越重,泉樱真是觉得自己有够悲惨。
(为什么好人总是那么势单力孤呢?这种时候,如果真像是戏剧里头一样,有个正义使者从天而降来帮忙,那该有多好啊?)
向来理智行事的泉樱,脑里会浮现这种念头,也正代表着她此刻的压力之重。然而,这个本是无意识掠过脑海的念头一起,泉樱不由得想起了另一个人,就是昨晚在香格里拉所见到,彷佛出现在梦境中的那个男人──阿里巴巴古德三世。
那个男人的出现,只是个单纯的梦境吗?泉樱不知道,因为她来不及确认,也还没有与任何人提起。当时的一切是那么如梦似幻,睁开眼来,看到的就是妮儿,自己甚至无法肯定那些事情是否真的发生过,亦或只是单纯的一场怪梦。
“即使在这冷酷的世间,没有神的存在,但天在呼唤、地在呼唤、人在呼唤,呼唤我打倒邪恶。恶人们听好,我就是正义与爱的战士,阿里巴巴古得三世。”
很奇怪的是,虽说是梦境,但这段话却被记得清清楚楚,想想都会觉得好笑,自己为何会作这么滑稽的梦?难道是近朱者赤,和雪太郎混久了,连个性都变得可笑起来。
不过呢,那场梦的感觉……好温暖,尤其是当那双有力的手臂轻轻盖上自己肩头,那瞬间溢满心头的幸福,胜过一百个太阳,把所有的阴霾与不快驱散,让人只想静静地被那双手臂抱着,感受那份温暖,就好像……
……就好像被自己最爱的男人怀抱一样。
当这念头在脑海出现,泉樱吓了一跳,脚下落力稍重,险些就踩破了屋瓦,惊动下头住户,幸好及时收力,这才没有出丑。
有可能会这样吗?所经历的那一切并非梦境,而是实际发生过的事,那天在自己危急的时候,确实是丈夫兰斯洛出现,把自己从虎口中救出。
“这么说来……阿里巴巴古德三世,这么烂的名字,倒真像是他的取名风格呢……”
这样想着,泉樱的唇边浮现一抹浅浅微笑,当石崇的市长府第出现在眼前,她把脑里的思索给停下,无论事实真相是什么,她决定相信那一切并非梦境,因为只要想到丈夫在身后支援,自己就觉得心里充满了勇气……
虽是半夜,但石崇的府第看来不太平静,不但人声四起,而且从那火焰与浓烟的情形来看,正有人在里头大闹一场,九成是自己到得晚了,妮儿已经开始进行逃狱了啊!
“希望别总是来迟吧……”
泉樱低声说着,身法陡然加速,一下子就投入浓烟中,潜入石崇府第的上空。
※※※
呆呆地站在监牢中,有雪对自己的处境真是只能说是莫名其妙。刚才妮儿也不知道怎么地,突然看月亮看得入迷,任自己怎样叫唤也不理,就这样呆呆地不动。
一会儿之后,有两个杂兵进来牢房,见到地上的死尸,大呼小叫,被捆绑成一团的自己,理所当然地摆脱了嫌疑,而当他们把怀疑放在妮儿身上,大声喝问,妮儿终于把线移开月亮,转过头来。
由于自己是躺在地上翻动,所以并没有看清楚妮儿回过头来时的表情,但整个空间的温度却在那一瞬间彷佛凝结至冰点,接着,就是听见一声轰然巨响,整个囚室砰地倒了下来,那两个倒楣的杂兵当场惨死,而在残木破瓦之中,妮儿就像是一头美丽的白鹤,冲天飞了出去。
(太好了,这样才是人形暴龙,我们终于……)
喜悦的念头,在察觉到自身情形后,变成了愤怒大叫。
“山本五十六!你这个暴龙女,你这里还有一个同伴忘记救了啊!喂!好歹帮我解开绳子再走啊~~”
大声呼叫,被几十圈绳索缠住的有雪,给一根小柱子压在下头,只有滚动的份,幸好有着绳圈作缓冲,那根小柱子倒下时,没有受到伤害,但却也被压着无法站起,更别说尝试逃脱了。
这阵骚动当然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密集的脚步声传来,有许多人往这边靠近了,但还没到来,惨嚎与痛呼就接二连三地响起,当喧闹声渐渐远去,浓烟的呛鼻味道也窜入鼻端,有雪知道一时三刻之内,不会有活人靠近这里了。
(真是不公平……每次都是独自逃跑……)
心里埋怨不已的有雪,只能藉着滚动,看看能不能弄脱绳索或是摇下那根柱子,趁着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堆废墟之前,尽速逃跑。
尝试了好久,总是徒劳无功,有雪正觉得头晕眼花,却惊觉在自己的连串滚动中,那管卷轴竟然从身上滚落,斜斜地滚到旁边去了,这一下可惊得非同小可,急忙像虾子一样扭曲身体,想要把卷轴取回,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冷不防地出现,一把握起了卷轴。
第三章 黄金龙甲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一月自由都市联盟香格里拉
在目光接触到天上明月后,妮儿有着短暂的失神,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那皎洁的银色光华,像是眩惑人心的宝石,当目光为其所吸引,某个停滞在心中的东西,彷佛开始迅速转动了……
当妮儿再度回复意识,她已经破屋而出,飞翔在市长官邸的上空,下头有几个人朝自己追来。
(我……我刚刚怎么了?)
这个无解的问题,被妮儿暂且搁置,因为那股龙族特有的气息,令她感到不快。之前已经从青楼联盟那边得知,黄金龙骑团目前归于石崇麾下,以这个情报来看,石崇或许是目前掌控最多天位战士势力的人,自己对这些金光闪闪的臭蜥蜴本就没有好感,现在就大发慈悲,帮他们削减人数吧!
(咦……我今天怎么搞的,杀意这么强?)
短短的疑惑在妮儿心头闪过,当四名黄金龙骑士闪电掠至附近,她也拟定好了战术,那就是以重手法快速料理掉这四人后,立刻离开,毕竟石崇也有强天位实力,这里又是他的地盘,如果战斗时间拖长,敌人数目变多,此消彼长,自己将趋于劣势。
当黄金龙骑士靠近,妮儿忽然发现一件奇事,这四名骑士确实是运着天位力量,但却并没有骑乘飞龙,也没有运使龙族“人龙合一”的秘术,取而代之的,是身上穿着一件金光闪闪的龙鳞重甲,连脑袋都覆盖在头盔下,只露出一双闪烁杀气的眼睛。
“哼,虽然换了衣服,不过蜥蜴就是蜥蜴,没什么了不起的。”
口中虽然自信满满,妮儿却不敢大意,因为这四名将她包围住的敌人,就给着她山岳般的压迫感觉,隐约结成一种阵势、力场,令她领悟到,敌人可能已经将黄金龙骑士的战力再作突破,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语了。
(比中都皇城之战更强了吗?可是在天地元气混乱不定的影响下,还能有几分实力呢?嗯,先打再说。)
即使对敌人的实力心存疑惧,妮儿也不曾出现退却的念头,猛一提气,天魔劲由丹田源源而发,但在经过胸口时,却突然一滞,整个情形就与早上如出一辙。
(糟糕!又要昏过去了吗?在这种时候……)
妮儿心中一惊,但这次真气只是微微一窒,跟着就顺畅流转,说得更正确一点,真气运转的情形不仅仅是流畅,甚至是爆发似的瞬间运遍周身。
原本轰出的一拳,陡然间倍增了速度,以几乎可以说超越物理限制的极速,眨眼间突破距离,轰击在那名正面攻来的骑士左肩。
(不好,攻得太急,这一拳的力道不足,我……)
妮儿这样想着,但事情的发展却超乎她所预期。由于敌人身着龙鳞重甲,她事先有过觉悟,那就是敌人防御力可能高得出奇,必须攻击要害,或是以灵活身法游斗,才有明显效果。
然而,这一拳下去,甚至感觉不到应有的反震力,妮儿还以为自己中了敌人故意露出的破绽或圈套,直到对方的左臂连同肩头铠甲,像是被剪刀剪开的薄纸片,瞬间断裂飞出,这才意识到自己那一击所造成的伤害。
一拳中所蕴含的大力,令创口处筋肉扭曲,血脉郁结,竟然没有流出血来,直到片刻之后,痛楚的感觉才传到脑部,大量鲜血从断臂处激喷出去。
“啊~~”
惨叫声远远地传出去。那名断臂的黄金龙骑士疯虎般攻向妮儿,却被她灵活一避,顺势一脚踢在背心,远远地飞了出去。脚力不重,但是从他飞跌的势道与半途中断的惨叫,显然已毙命在这一脚之下。
(这些家伙不是起码也有小天位吗?搞什么鬼?难道是天地元气稀薄的影响,还是武功越练越回去,弱得不堪一击了?)
妮儿心中一阵诧异,不过却没有时间发呆,立刻应付三名攻击过来的黄金龙骑士。这次对方有了戒备,联手合击的方式隐含某种阵势,威力顿增,压力也较之前大得多。
可是,几招一过,妮儿体内的天魔劲越转越快,虽仍不免莫名一窒,但却随即激冲而过,陡然飙升至另一个高峰,就这样周而反覆,妮儿的天魔劲越益增强,身法也更见灵动,虽然是被三名黄金龙骑士围攻,整个人身形却飘忽无定,如鬼似魅,反而不断脱出外围,将三人逼回中心。
(真是过瘾,打天位战还是应该像这样子,难怪天草和李疯子总喜欢欺负弱者,如果是这样作战,那再打一百多场都不会累……)
自己这边战况占优势,妮儿不禁略微分心,注意到下方的市长官邸燃起大火,浓烟冲天,似乎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别人在进行破坏。
※※※
(啧,黄金龙居然有这种变化用途,怎么我之前从来没听说过呢?)
一拳轰出,在震退敌人同时,感受到那股强劲的反震力道,泉樱不禁暗暗心惊,谨慎地看着眼前的十数名黄金龙骑士。
刚刚在浓烟中潜入,本来是要先寻找妮儿与有雪的所在,但混乱中却听到有人喊了一声“这是市长大人要交给艾尔铁诺人的机密物件”,移目望去,有两个身着卫士服色的军官,正领队运送着一个大箱子。
骚动闹得这么大,妮儿想必已经脱困,以她武功,寻常的黄金龙骑士怎堪为敌?即使石崇亲自出手,她也不难全身而退。这样一想,泉樱就改变主意,打算先把这箱子夺下,说不定里头就有与动力装置相关的机密。
只差那么一点就要成功了,不过,就在泉樱准备一把抢过那个大箱子时,一群黄金龙骑士出现在面前,将她四面包围住。
尽管换上夜行衣,泉樱却没有蒙面,也没有化妆,因为那样一来虽然遮掩住真实面容,但看起来却十足就是冷梦雪的形貌,还不如直接以真面目出现。也因此,双方都认出了彼此的身分。
“你们……最近还好吗?”
血缘天性,即使已经被驱逐出龙族,泉樱仍是割舍不下这份温柔,出声问好。然而,不投机的敌人见面,一句对话实在太多了,没等泉樱把话说完,攻击已经发动。
在情感上,泉樱不愿意动手;但做起实际考量,眼前的十多名族人并没有骑乘飞龙,连小天位战力都算不上,她确实无需畏惧,所以即使被包围起来,泉樱仍是不以为意。
不过,实际一动手,泉樱就发现情势比预期中麻烦得多,前后各有两名族人,穿着一套包裹整个身体的龙鳞重甲,金光闪闪,一运气龙族的独门内劲,汹涌气浪直压迫过来,竟能发挥出小天位级数的出力。
“这是……黄金龙?”
泉樱吃了一惊,但即使敌人战力提升到四个小天位,感觉仍只是较为棘手,算不上什么难关。她也不怕石崇会趁乱对付自己,因为只要石崇与自己动手,那么妮儿就可以安全脱险,所以她一面闪躲,一面抢下柱子上的火把,掌劲一催,千百火星四散纷飞,洒落在市长官邸的大小角落,不一会儿功夫,火头与浓烟四处窜起,倍添混乱。
除非能练到织田香那样的极速,不然包围战一旦人数悬殊,总是人多的那边占上风,泉樱很快就被逼入死角,不得不出手还击。由于只希望简单把人逼开,泉樱抖手打出升龙气旋,想要藉此扫出一条出路。
狂风急卷,地面上的花草泥土全被掀起扫开,龙族战士们使劲站稳,却像置身于怒涛中般颠颠倒倒,但是那四名身着金甲的黄金龙骑士,只是稍稍一晃,便稳稳站定,虽然靠得最近,但却不受升龙气旋影响。
“咦?”
虽说只使了四成劲,但是族人能以小天位力量抗拒气旋,泉樱却觉得不可思议,心念一动,左手如电穿出,轰击在正前方那名黄金龙骑士的胸口。
甲胄很厚,一开始泉樱就预期不易突破,所以当四成功力只能震得他后退一步,泉樱瞬间再加两成力,层叠连发,只听见一声闷哼,那人的眼中露出痛楚之意,似是要内伤呕血。
六成功力已经可以轻易将之击伤,这套黄金龙甲似乎没什么了不起,然而细思一层,这样的抗击力,真是小天位应有的力量吗?泉樱心中一凛,暗惊于石崇一方可能又对黄金龙的力量研究有了突破,掌上却蓦地一震,伤在自己手下的族人竟还有顽抗之力。
定睛一看,是另一名黄金龙战士闪到他身后,双掌叠在他后心,合两人之力,抗击力竟能有所提升,抵住泉樱的掌劲。
(能够这样子合力?且看看你们有多少本事。)
泉樱掌劲再发,当催到八成掌劲时,两名黄金龙骑士身上铠甲发出的金光渐渐黯淡,身形也摇摇欲坠,明显不支,但是被剩余两名黄金龙骑士从旁发劲,合并四人之力,爆发出来的力道,竟然能将泉樱震开。
退后半步,这在泉樱来说,只是小小的错愕,但看在一众龙族战士眼中,这却是莫大的鼓舞,使他们更相信石崇曾经拍胸担保的谎言──“只要四人合力,就能无惧任何强天位武者!”胆怯的心情一去,出手倍添几分狠辣。
几招一拆,泉樱登时发现,这四个人的攻击杀伤力并不强,但只要自己还击,他们凭着龙鳞金甲强化的护体劲,却甚是坚韧难破,特别是在几个人合力归并后,自己倘若使劲未足,还会被震退出去。
“你们……别太自以为是了!”
当四名黄金龙战士的攻势益见狠辣,连连使出致命重招进逼,泉樱终于动了真怒,肌肤上闪烁着一层淡淡的金芒,运起了龙体圣甲的护身硬功,先硬挡一记击来的重拳,接着身形闪逝无定,在四名族人的身边闪电穿梭,每经过一人,就在他腰侧或背后印上一掌、刺上一指。
只听见闷哼连响,四名龙族战士都伤在这一轮攻击之下,这才令他们骇然惊觉,原来自己的黄金龙甲、合击之术并非毫无破绽,当敌人能以高出己方的速度攻击,令己方来不及合力抵抗,仍是很轻易就能将胜负分晓。
“把整个身体装在铠甲里,立于不败地作战,这样就是强了吗?武道修行是在修心,当心没有空隙,外在才没有破绽,这是龙族代代相传的武道精神。像你们这样,即使再多套一层盔甲,仍然到处都是致命伤……世上比我高明的武者还很多,如果遇上他们,你们就没有这样好运了。”
泉樱这话有相当的真实性,至少她就相信,如果是换作源五郎发招,速度上会比自己更快,集中的穿刺力也会比自己更强,他的“小天星指”、“星野天河剑”,本身就是专门克制护身硬功的利器。不过,自己已刻意施了重手,却没法令他们倒下,只能轻创他们,这套龙鳞重甲确实给人一种无处着手的感觉。
如果要迅速分出胜负,使用“天丛云剑”该是最好的方法,但考虑到体力的消耗,泉樱不希望太过倚赖天丛云剑。双方一时间对峙不下,都在构思下一步该如何攻击,突然一样东西从天而降,打破了这异样的静默状态。
掉落下来的,是一条裹着金甲的左臂。自天上急坠落下,断口处涌出的鲜血在空中画出一道朱红,硬生生掉落在泉樱眼前。
“咦?”
突然掉下一条断臂,泉樱自是吃了一惊,而那条手臂坠地后,包覆在外的金甲产生变化,渐渐离散还原成一条龙臂,从那特有的指爪形状、闪闪金鳞看来,正是黄金龙的前臂,泉樱瞬间认出了这条断臂的身分。
手臂断裂在此,那么断臂的主人呢?
所有人不禁循着血线方向抬头往上方望去,而当把目光投向天空,在浓烟较为稀薄的地方,有几道人影快速交错,随着彼此的出招,不住洒下鲜红血雨,而在那里,龙族的战士们看到了一个──魔女。
长长的黑色秀发,因为激烈的动作而挣脱了发束,随着她幽灵似的飘忽身法,恣意飞扬;充满活力之美的窈窕香躯,在空中轻旋飞舞,幻化出一个又一个矫捷的美丽动作。
沉稳如山的黄金龙战士,相较之下,显得笨重而迟钝,每一下攻击尚未及身,就被她轻轻一下旋身,像蝴蝶般巧妙地飞舞避开。腾挪闪避的姿态,是那么地轻盈好看,彷佛是一名恣意徜徉的舞者,随着某种无声的旋律,在星空中踩着自己的拍子。
可是那又确实是具有杀伤力的武斗。
由石崇一方苦心钻研、令泉樱倍感棘手的龙鳞重甲,在黑发魔女的指爪下,像是连厚纸板都不如,随便一撕,立刻肉裂血绽。龙族战士的反应,由最初的不可置信,在剧痛狂袭着脑部后,发出一声激痛暴喝。
(为、为什么?黄金龙甲对她一点作用也没有?妮儿的力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
泉樱心中的震撼难以形容。截至昨夜为止,妮儿的武功仍与自己不相上下,认真相比,应该是略逊自己一筹,为何短短一日不见,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变化?自己束手无策的黄金龙甲,在她手中竟如小孩玩物一般,这种飞跃式的实力进步,到底是……
凝力于目,泉樱看得很清楚,当双方错身而过,点点血雨就遍洒周围,为皎洁星月披上一层朦胧雨雾,更在她雪白的娇颜上,点下朱红妆彩,凄艳华丽;她唇边的那抹浅浅笑靥,似是天真、欢喜,但在血红朱唇衬托下,却邪异得教人不寒而栗。
尽管勇悍雄猛,可是当肉体的伤势越来越重,黄金龙甲再不能遮蔽心内滋生的恐惧,战士们的如雷怒吼渐渐化成了凄绝的惨嚎,而当他们战意崩溃,尝试以伤疲身躯逃窜,与地面的族人会合时,一直像是以游戏姿态战斗的魔女,也终于转守为攻。
一双白皙的手掌,上下一错,完美的弧线迅速形成金黄锋环,掌上劲道一催,天魔刀激射而出,锋锐无匹的金黄刀环,破风切空,后发先至,竟没发出半点声音,待得惊觉,锐利刀环已经切割至背心,连一声惨嚎都来不及喊,整个人就被天魔刀透体而过。
除了泉樱,没有人察觉到那种伤势的严重,只看见金黄刀环没入那名战士的体内便无影无踪,那名战士还能够转动,回头看看背后伤势,显然这套由黄金龙化身组成的战甲,确实有着强大的防护力。
不过,这个喜悦并没能维持多久,尤其是当那名黄金龙战士身体突然一分为二,分两边坠下,面上却犹自保持着那个平安脱险的喜悦笑容时,巨大的冲击与恐怖,在每个人的心里掀起同样狂涛。
分成两半的尸骸,在血雨中坠地,另外朝反方向逃窜的两名战士,也没有能够逃过一劫。天魔刀环遥遥追截,从后斜斜破体斩杀;最后一人则是被她飞身掠至三尺之内的近处,手臂横挥,彷佛产生突变的天魔刀劲,不再环状发出,而是以直线气劲横扫,把整个身体从中切割出五爪刀痕,碎裂坠下,半途分解成数十个大小方块。
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战斗已告结束,假如战斗的一方是陆游、是多尔衮,甚至是大魔神王,龙族战士们心中的震骇反而不会这么大,但就因为缔造战果的,仅是一名他们之前不甚在意的少女,此刻的恐怖才会这样强烈。
漂浮在空中……漆黑的夜色……彷佛就是魔女的恶魔羽翼,无形地张开,覆盖着大地,本来战斗时还看得十分清晰的身影,现在却像是被黑暗所笼罩般,看不真切,如妖似魔。
(……和奇雷斯好像……)
泉樱有些讶然于自己的这个想法,因为少女刚才的战斗模式,狠辣兼备,不似她过去一贯的豪爽,反而与那头绝世凶兽有些相类,但泉樱随即浮现另一个念头,就是身体产生变化,失去作战能力的海稼轩。
(难道妮儿的变化是因为……)
一丝警兆惊醒了泉樱的思考。这个警讯感应得太慢,使她没有充裕的时间应变,但她仍是抢在“敌人”到来之前作出反应。
“不想死的现在就逃开。”
短短喝了一句,泉樱抽出天丛云剑,飞身冲了出去。妮儿冲来的势道好急,杀气内敛,如果自己不挺身挡架,被她一下子闯进人群里,周围的族人肯定死伤惨重,而看她适才重手连毙三名黄金龙战士的声势,不耗损真元动用天丛云剑,只怕是抵挡不住。
不只是力量增强,速度上也相应提升,妮儿出手如风,泉樱只能连连横剑挡架。当前方尽是一片黑雾,剑刃上承受了莫大的力道,手臂剧痛,泉樱庆幸自己作了正确的判断。
要是没有神剑助威,自己可能很难承受妮儿这一击之力,不过,遗憾的是自己无法像枫儿姊姊那样,发挥天丛云剑的倍反异能,在接下敌人一击后,把之前承受的力道双倍反击回去;自己所能使用的重力异能,倘使没有伤到敌人皮肤,就无法发挥。
(太好了……都跑光了吗?)
察觉到身后的族人散个精光,泉樱并没有失望或愤怒,反而相当欣喜,因为倘若他们这时还不识好歹,从背后偷袭自己,那么不管自己再怎么厉害,都不可能承受得住这样的前后夹攻。
第一轮力道碰撞,没有分出明显胜败,泉樱陡觉剑刃上压力一轻,心中却没有喜意,知道这稍稍撤手之后,必然有雷霆万钧的凌厉攻击连接而来,换作是别人,最佳策略就是趁着空档抢攻,中断她的攻击;但对方是妮儿,泉樱只能选择最不利的做法,撤剑后退,拉开距离,预备承受冲击。
劲风声响,泉樱正要尝试挡架,并且想向妮儿解释、停战,哪知道劲风却擦身而过。
(她要继续追击?)
族人应该已经远离散开,妮儿不知会往哪个方向追击,泉樱正要试图阻拦,却惊闻旁边一阵巨响,妮儿没有掠身追向已逃跑的龙族战士,反而使劲轰向地面,两记连击,地上土石炸裂,泥尘漫天。
“喂,你的蜥蜴族人都跑光了啦!你在那里发什么鬼呆?”
尘土中看不清妮儿的身影,但是从这一句听来,妮儿已经清醒过来,泉樱不由得大喜。
“妮儿,你清醒了吗?”
“什么清醒?我一直都是清醒的,难道你以为我会睡著作战吗?”
真是太好了,因为假如妮儿神智不清,以她现在的破坏力,自己真不知道该怎么去招架,更别说击倒她带回去了。不过,如果说她一直都是清醒的,那刚才的战斗……
“你没猜错,我就是认出了你,故意要痛扁你的,谁教你那么不识好歹,尽是救一些早该去死的人,你以为自己是玉签风华吗?”
除了苦笑,泉樱无法争辩,而且如果有下一次,她也会重复今日的作为,不管族人的态度是怎样,这是自己心中不能放下的责任。然而,妮儿之所以撤手,就是因为族人已经离开,她无意继续作战,才把掌力轰向地面吗?
“想得美,我会对你那么客气吗?本来打算趁这机会,顺手把你干掉,然后再假惺惺说几句哀悼话的,不过……”
不过什么东西,泉樱随后也明白了,因为当尘沙渐渐消失,从那个被妮儿重手轰穿的地洞往下看去,在距离地面约莫七十尺的区域,并非单纯地层,而是一个人工建筑。
尽管由于妮儿的破坏,让这建筑看来像是一处被砂土掩埋的废墟,但从气味、摆设来看,倒像是一座实验场,而且还与魔法有关,地面上十数个交错横画的魔法符文,正说明了这个事实。
实验场里头当然有人,撇除那些被土石压着而哀嚎、抱头鼠窜的人们不谈,一个穿着青色斗篷,正抬头望向上方的两名破坏者。
“哼,最后还是女人的直觉有效,石崇这个鸟人的巢穴底下,尽是一堆妖魔鬼怪……”
第四章 对峙
市长官邸的一场骚动,打得乱七八糟,烟火喧天,不过处于风暴中心的泉樱与妮儿,一时间倒是完全忘记她们还有一个同伴正待救援。
值得庆幸的一点是,有雪已经挣脱了身上的几十圈绳索,逃离那座摇摇欲坠的牢笼;糟糕的地方是,他因此被迫与一名敌人同行,必须等待另一个逃脱的机会。然而,这到底是福是祸就很难说了,因为连他自己都无法肯定,当机会来临,自己到底愿不愿意逃离这位美丽的致命敌人呢?
“有雪老公,笑得开心一点嘛,我们难得一起合作,你如果一直哭丧着脸,奴奴会很难过的唷!”
在有雪耳边轻轻吹气,正是与他有解不开孽缘的郝可莲。另外有个“鸣雷纯”的芳名,但基于在人间界活动的理由,他仍是酷爱着这个可怜兮兮的名字。
不久之前,有雪被团团捆着倒在地上,试图捡回滚落他处的卷轴时,一苹雪白柔皙的手掌将之拾起。有雪一度极为担心,但是想起以海稼轩之强,试图强行拾起卷轴时,仍是给强烈电殛逼得缩手放弃,其他人想要强夺卷轴,恐怕下场好不到哪里去。
这个猜测果然成真。尽管有雪已经刻意闭起眼睛,但仍是隐约看见那股灼痛双目的白曜电光,除此之外,当然也少不了一声承受巨大痛楚的惨叫,直至电光消失,确认安全的有雪睁开眼睛,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小贼惨遭电殛,却惊见自己无时或忘的美人儿正捧着冒烟手掌,跳着脚叫痛。
纯以武功来论,郝可莲比海稼轩差得远了,连海稼轩都不免受伤的电殛,郝可莲的纤纤玉手自然更是不堪。然而,她并不像妮儿口中那么冷血,至少在强夺卷轴失败后,她仍没有忘记把有雪从层层绑缚中解放出来。
从地上拾起卷轴,斜眼瞥向正从身上撕下衣襟、包裹泛黑手掌的郝可莲,有雪犹豫着是否该把卷轴丢在地上,踩踏几脚,说些愤怒的场面话,来博取佳人芳心,不过这烂招还来不及施展,美人儿已经泪眼汪汪地靠过来,请求协助。
“有雪老公,你这么顶天立地的大男人,难道坐视不管吗?”
“什么?哪个不长眼的敢动你?可恶啊,我要……我要唆使雷因斯发动全面大战,把他给……”
“这个不要脸的老玻璃奸臣,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我们立刻就去干掉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没有人情可讲……喂,女人,你怎么也不拉我一下?不会真的要我去干掉他吧?”
嘴上说得再漂亮,雪特人也还不至于完全丧失理智,冲出去找石崇自杀,郝可莲自然也不期望这种奇迹发生,所以只是提出要他帮忙,一起探索石崇机密的请托。
“通天炮的动力装置,我们在找,你们雷因斯也在找吧?与其让石崇两边占便宜,居心叵测,不如我们先把动力装置找出来,再各凭本事抢夺。”
“听起来是很不错,不过我们两个人的武功差那么多,如果动力装置被你看到,那你岂不是捷足先登了?”
“这样说也有道理,那……我们来订个君子约定,这一次单纯只是搜查,绝对不实际对动力装置出手,如何?”
“骗子有什么君子约定好订?阿纯,你也太没诚意了吧?”
“不准……用这个名字叫我。”
也许武功上有差距,但是当纤纤手指捏起雪特人脸颊时,那个痛楚是与海稼轩出手没什么分别的。
立场敌对的双方,虽然没什么诚信基础,不过只要能多争取到几刻相处的时光,有雪仍是乐于帮助郝可莲一把。也许她的目的只是为了有人使用那管卷轴,不过,很多事情如果想得太明白,就没有梦可以做了啊!
“石崇有几个刻意把守的重要地点,探查不容易,但如果有……”
“等等,先说好,别的地方都好商量,那里又是怪物又是旅行团的,我死都不会再去了。”
看有雪死命摇头的样子,郝可莲彷佛也感受得到那段历险的惊心动魄,所幸,郝可莲要搜查的地方,虽然也是需要靠着遁地而进入的所在,但却不是像地穴那么危险的地方,只是一处戒备森严的地下建筑。
堂堂市长官邸,地底下居然有那么多见不得人的黑暗建筑,这实在是很匪夷所思的事,但考虑到过去青楼联盟的统治风格,这一切就没有那么不可思议了,而郝可莲也大方地告知有雪一些情报。
“……因为这些理由,所以其实我们也在怀疑,动力装置可能不在石崇手里。”
“如果不在,那我们现在是去找个鬼?”
“就是因为不能肯定,所以才要去探查啊!公瑾大人说过,石崇可不是一个普通人啊!”
不论是哪一方势力,都对石崇有着高度评价,但真实情形到底是怎样呢?这是不实际探查就不知道的事,而郝可莲之前潜入时,和朱炎联手,已经把香格里拉之内的大小建筑踩遍,虽有疑惑,却是毫无所获,因为几个可疑的重点地带,都无法轻易进去。
“其实也不是进不去,只不过如果要进去,就要有硬闯的觉悟,假如闯进去毫无所获,破脸是一回事,但打草惊蛇,增加往后探查的困难度,就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才需要卷轴。因为对付那些连天位武者都无法破解的警示法阵、结界,只有靠这管卷轴,才能够无声无息地潜入,不惊动旁人。
“不过,你告诉我这些好吗?我们的立场可是敌对,雪特人的嘴巴又很大,我可不会替你保守秘密。”
“我也有我的考量啊!说不定我告诉你的情报,全部是谎话也说不定喔!能够扰乱敌人的情报,我也就尽到我的工作了。”
郝可莲回答得很悠闲,有雪听在耳里,心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也许郝可莲确实有着她的考量,这些情报包含着某些圈套和计策在里头,但有雪却有种直觉的信任,知道这些并不是假情报,这名女子并没有对自己说谎。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对彼此来说,这都是一个很尴尬的情形,因为如果不维持着口中喋喋不休,这双男女就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了。
※※※
要潜入的密室,里头究竟放了什么,有雪与郝可莲都不知道,尽管他们很期望看到一堆太古魔道设备,不过当他们穿越层层结界,终于进入了那座密室,却登时大失所望。
“搞什么鬼?这有什么需要特别戒护的?”
之前选择搜索地点时,郝可莲刻意排除了几个守卫森严的地方,因为真正的秘密物件,怎么可以让一般人接触到?所以这个不安置任何守卫,只是单纯靠多重结界防护的密室,才成了她的首选。
不过,眼前的情形又是怎么回事呢?这间密室的内部布置得富丽堂皇,看上去像是一个收藏室,偏生又不是一个收藏金银财物与收藏奇珍异宝的地方,只是一些平凡无奇的手帕、帽子、头巾、面纱,有些样式甚为典雅,一看就知道是高档货色,但有些却平凡无奇,是地摊上随处都可以买到的款式。
“等等……这些东西,全都是女人用的,石崇收藏这些做什么?”
郝可莲百思不解。难道这是石崇的爱妾所用,被他保留在这里?但是石崇与性好渔色的白无忌不一样,过去在艾尔铁诺从没听过他有绯闻,想要试图藉着女色来行刺他更是困难,他虽然并非完全不近女色,次数上却少得可怜,实在很难想像,这一个纵容门下在领地内恣意烧杀奸淫的狂徒,在色欲上贫乏得竟有如清修僧侣。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天底下的男人。如果有,那一定不是正常的男人,要嘛就是我们家老三那样的人妖,要嘛就是石崇这样的变态人魔,总之,憋太久又没得发,久了自然就变态了。”
对于郝可莲的疑惑,有雪慢条斯理地解释。刚刚进来时,他一看到长桌与墙上的各种女性饰物,就冲进屋内深处寻找,很失望地走出来,不屑地摊开双手说话。
“石崇真是变态,要搜集女人东西,居然只搜集手帕、面纱,不搜集真正有味道的好料。”
“……你才是真正的变态。”
“胡说,我是个正常的男人,我也只是做了每个男人都会做的事。”
不管有雪的胡诌,郝可莲再仔细寻找一次,结果却是相当令人失望,这间密室没有什么暗门,也没有什么机关,不管怎么搜索,都找不出任何有用之处,只是除了那些面纱手绢之外,又找出了一堆杯盘餐具,尽管里头有些是昂贵的艺术品,但却也不是什么稀奇物件,没什么重要价值,最后郝可莲也只能放弃,宣告这次行动失败,中了石崇的疑兵之计。
“公瑾大人说得没错,石崇这个人果然不简单。他故布疑阵,让我们花了偌大功夫,把注意力放在一个全然无用的地方,其实真正的秘密可能藏在某处不显眼所在。”
作着这个结论,郝可莲预备要离开,但是有雪却不在身旁,转头一看,他正趴在一条手绢前面,猛力地深呼吸。
“有雪老公,你在干什么?太难看了吧?你这样是一条狗吗?”
郝可莲倒是没有说出“要闻味道的话,我的衣服给你”之类的挑逗语,有雪却抓着手绢猛吸猛嗅,这确实是很刺激人家自尊心的行为。
“不是啦,这个味道有点奇怪,好像在哪里闻过……不是普通的香水,这是……冷梦雪!”
有雪陡然想起了这气味的主人。那不是枫儿,也不是泉樱,所同时调配出的独家香水,所以枫儿只有在上舞台的时候,才会特别使用,而这条手绢上就有那样的气味。
有了这个发现,再去闻闻其他的东西,无论帽子、头巾、面纱、发簪,甚至桌椅、餐具、地毯,都有同样的气味;从各种摆设的多元性看起来,这间密室无疑就是一间冷梦雪的主题馆。
“想不到会有这种事……或者该说,想不到石崇会做出这种事……呃,我都快吐了。”
有雪一脸中了毒气的表情,想像到石崇为何弄出一个这样的收藏室,真是其心可诛;郝可莲却似乎还有几分难以置信,不敢想像以石崇的精明狡诈,会有这么肤浅俗媚的作为。
“阿纯,你刚才说,你们家的铁面人妖特别嘱咐,石崇不是一个普通人。”
“是、是啊!”
由于震惊过度,郝可莲一时也忘了纠正有雪的用词,只是顺着他的手指,朝天花板望去,然后目光就像被磁石吸住一样,呆呆地望着。
“石崇确实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是一个大变态。”
这间极度华丽的主题收藏室,顶端的天花板当然也不同凡响,不是单纯的白板,而是用无数的七彩碎石,拼组出一副栩栩如生的美丽版画,画中女子纱巾遮面,一手侧托在耳旁,撩拨着几络飘垂的发丝。尽管看不见面孔,但这壁画无疑就是冷梦雪的描绘。
“……我家的人妖曾经说过,所谓的英雄豪杰,如果把豪情壮志拿掉,那么也不过就是个超越凡人的变态了。”
在郝可莲捂住自己嘴巴的猛烈吸气声中,有雪冷淡的话语听来充满了讽刺。在某方面来说,郝可莲的直觉与搜索功夫没有错,这确实是石崇费尽心思隐藏的秘密,不过却没有什么实用性,误闯禁地的两人反而有一种看到不该看的东西的感觉。
※※※
既然没意义,那就得选择离开,有雪取出卷轴,预备再次遁地离去,他边从怀里拿出卷轴,边回头说:“伤脑筋,第一次合作就出师不利,我看我们下一次还是……”
回头的有雪,并不曾担心郝可莲会否趁自己背对她时,偷袭自己一掌,可是在回头刹那,却见到郝可莲的眼神中,由本来的欢喜,突然流露出一丝惊恐之色。
“小心!有雪老公……”
不愧是职业的地下工作人员,把该注意的事情放在称呼之前,但即使这样,也来不及改变什么,强大的撞击力险些连内脏都从嘴巴飞出去,他看见前方出现了一面黑镜,一苹手掌从黑镜中伸出。
“哇~~”
鲜血从口中狂喷而出,雪特人几乎是飞滚了出去,而敌人的攻击也连接发出,只不过这时候郝可莲已经抢上来,连发几掌,将敌人的致命攻击截下,救了有雪的性命。
这一轮掌劲交击,敌人也从穿越空间的黑镜中现身。重伤的有雪趴在地上,只看到敌人的蓝色长袍与白靴,但从那独特的笑声,他认出偷袭自己的人正是石崇。
“石君侯,你这是什么意思?”
见到是石崇,郝可莲反而不担心,毕竟目前双方立场壁垒分明,只要石崇没有打算正面与公瑾破脸,他就不可能把自己怎么样。所以她一面喝问,一面移到有雪身旁,一掌贴在他后心,为他导气震伤,同时驱出入体的化石邪功。
“这位不是郝可莲郝大姑娘吗?怎么跑到石某人的寝室来?呵,还带了一个胖子,虽然这间寝室是石某人的骄傲,但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带情夫进来,这样太说不过去了吧?”
石崇的语气温和,听不出杀气,全然不像是刚刚出过重手伤人,郝可莲也懒得多与他言词争辩,目前有雪的伤势相当严重,要尽快觅地救治,看来石崇也留了余地,不然以他堂堂天位武者的实力,怎会一掌杀不死一个雪特人?
“石君侯,今晚发生的事,他日自有公瑾大人来找你问个明白,现在我只问一句,你让不让我离开?”
郝可莲一面说话,一面运力掌上,任谁也感觉得出,她预备一战的打算,而从那绕着她右臂飞绕的碧绿火焰,石崇自然看得出她的认真,也知道硬拼起来,对自己未必多有利。
“岂敢岂敢,石某人不过出手惩戒小贼,可没有伤到你分毫,周大元帅的金面,我怎样都是要顾虑几分的,郝姑娘若是想离去,现在就可以离开,石某人绝不加以阻拦。”
石崇说着,面露微笑地让开一旁,郝可莲虽然不愿意从他身旁走过,但少了有雪操作卷轴,自己又不会穿梭空间的魔法,这间密室的门就是唯一出路,当下抱起有雪,手掌不敢离开他后心,便要离去。
但也就在她回身抱人的刹那,石崇眼中煞气暴现,陡然欺近过来,一掌朝她背后拍出。
郝可莲本身也是此道行家,一听见背后风声响动,立知不妙,反手一掌拍了出去,掌风到处,腥臭难当,已经运起她的毒掌,期望能讨到便宜。
然而,掌力甫发,却是一阵痛楚直透脑门,郝可莲顿知自己中了敌人暗算,当下顾不得手腕骨痛欲碎,拼着损耗真元,同时催起碧火劲与毒劲,全力出掌,石崇不敢硬接,斜斜地拆卸散化,在一声长笑中飘身后退。
“石崇,你这头大奸狗!用这等手段暗算我?”
“是吗?这句话从你口中说出来,还真是出人意外地有说服力啊!”
胸骨碎裂,腑脏重伤,口中仍在不停地溢血,有雪勉力睁开昏沉的眼睛,只看到郝可莲与石崇恶斗不休,两个人拳来掌去,斗得异常激烈,“碧火劲”诡异莫测、“化石邪功”阴寒雄强,一时之间倒看不出哪一方占了明显优势,只不过郝可莲的右臂似乎运转不灵,石崇几次强攻,她都不敢硬接,被迫用险招扳回平手。
(痛……好痛啊,人妖死老三死到哪里去了?他再不来,雪特不死身就真的要死了……)
勉强睁开眼睛,只看见郝可莲明显落了下风,尤其是不敢离开自己身边,总要趁空输来几道续命真气,顾此失彼下,情形更是恶劣。
“真是可笑,众人皆知的黑寡妇,居然给一个雪特人迷住,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笑的?”
“嘿,堂堂一国重臣、当世枭雄,在这里弄了间见不得人的屋子,岂不是一样可笑?论身分,他是雷因斯宰相,比你尊贵多了。”
“哦?是那个小丑吗?今天我把你们两个一起除掉后,会在你墓碑上加提‘宰相夫人’四字的。”
“石崇,你敢杀我?”
郝可莲的声音陡然一变,似乎直至此时,她才终于肯定了石崇出手暗算的真正意图,奈何负伤在先,实力大减,纵然极力反攻,也不免落在下风,连拆十多招后,给石崇一掌打在受伤的右臂,痛得眼前一阵发黑,整个人倒跌出去,被迫离开有雪身边。
(不好……)
没法再输送真气续命,郝可莲心中焦急,无奈给石崇阻住,如果硬要闯过去,自己全身要害势必暴露在他的攻击下,当下只有极力拆招,筹谋突围机会。
“你的天份很好,既得名师,本身也刻苦锻链,我不得不承认,如果要杀你,我必须付出惨痛代价。但是……今天却是你自绝生路,主动踩进陷阱里来。从你没有立刻逃走,而是选择帮这小丑肥猪续命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今天必死无疑!”
石崇的大笑声听来分外刺耳,而得不到郝可莲的真气补充,有雪全身越来越是冰凉,在已经陷入昏迷的当口,胸口竟然生出一股热气,透入碎裂的骨骼,暖暖地护住腑脏,让有雪的意识为之一醒,没有进一步重度昏迷。
恍惚间,耳边除了听见激烈掌风交错,就是石崇与郝可莲的对喝,看来斗得相当激烈。
“……让你去潜伏在那个男人身边,时间一久,你就得意忘形,忘了自己是谁,忘记是谁把你像捡狗一样捡起来的……”
是石崇的声音,对话的另一方自然是郝可莲。话里的那个男人是谁?是指自己吗?当初郝可莲与自己的友好,一开始确实是为了间谍工作没错。
“……既然能够塑造你成才,当然就能把你打回原形……忘记饲主的恩惠与威严,想要有二心的母狗,就要有暴尸荒野的觉悟……”
话声断断续续地传来,但意思却有些乱七八糟。郝可莲追随的主君是铁面人妖周公瑾,难道亲亲小阿纯终于受到自己影响,想要背叛周公瑾了吗?即使真的是这样,那又关石崇什么事?为什么是轮到他在惩戒叛徒呢?石崇与周公瑾的合作关系有这么密切吗?
“……别以为托庇在周公瑾身旁,你就可以平安无事,假如他知道你当初是为什么被派到他身边的?你说他会不会容忍身边有一个间谍?还是会第一个就杀你?”
小纯纯她……是被派去铁面人妖那边当间谍的?这怎么可能?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那么,派她潜伏到铁面人妖身边的,就是石崇了?
“不过你不用担心以后被他发现的问题了,因为你今晚就要死在这里,这就是你不自量力的惩罚!”
这句重喝传入耳里,接着就是郝可莲的一声惨呼,有雪心中一急,刹那间如有神助,眼睛一睁,整个人精神抖擞地翻跃起来,也来不及看眼前的环境,立刻就是一声大喝。
“住~~手!”
没有内力作辅助,叫声再大也有限,但对于在斗室内激烈生死格斗的两人来说,这声大喝却来得出奇。室内并没有第四个人,至于倒地的第三人,伤势之重,放着不管,片刻就会断气,谁知道这个连武者都算不上的雪特人不但突然翻身起来,还中气十足地大叫一声。
(我怎么搞的……一掌居然杀他不死?)
虽说当初是故意掌下留力,让这胖子一时不死,好牵制郝可莲,但一段时间没有真气续命,他早该伤重毙命,怎么还会跳起来?石崇心中一惊,攻势稍缓,只见眼前一花,已经被有雪抢到身前,揽手环抱住郝可莲,两个人的身体开始迅速下沉。
(遁地术?这胖子居然会这一手奇门功夫,难怪能无声无息潜入此处,让我丝毫没有发觉……)
惊见有雪的遁地技巧,石崇着实一愣,但随即清醒过来。遁地的下沉速度虽快,但是双方距离这么近,只要他出手拦截,一定能把前头这一伤一废给截下。
然而,石崇实在太低估眼前的雪特人,尽管不会武功,但无数次经历生死险难的历练,可绝对不含糊,没等石崇扬手出招,有雪已经看穿了他的意图。
“石大奸狗,让你看看本丞相的特训成果。”
有雪说着,手臂一抬,分别射出三道火焰,这是他从卷轴中学得的喷火忍术。没有天位力量附随,温度与力量都稀松平常,对石崇根本没有威胁性,准头也是奇差,一出手就斜斜飞射,没有一道能够顺利喷向石崇。
但石崇本来微笑的表情却突然转为急惶,甚至是惊恐,全然失去了平时的悠闲自若,几乎是全力以赴地出手,拦截这三道胡乱射击,中途暴散成千百火星的焰条。
“哦,千万不要,别伤害我的梦雪小姐啊!”
天位力量鼓荡的劲风,瞬息间就把满室火星在触及各色收藏品之前,扑灭殆尽,却仍无法阻止已发生的损失,而一旁顿悟了有雪用意的郝可莲,也配合出手,炽烈的碧绿火球猛地击出,突破石崇的掌风阻拦,准确地命中那座粉红色的凤柱锦缎大床,眨眼间就将那座木床化成一大片熊熊烈火。
“不!不~~不可以这样~~”
“所谓的英雄豪杰,如果把豪情壮志拿掉,那么也不过就是个超越凡人的变态了。”这句出自源五郎口中的感叹,在此刻得到最真实的写照:石崇两手抱着头,十指用力抓着头发,完全忘记追击敌人,只是两眼死盯着前头的一团碧绿烈火,疯狂发出嚎叫声的样子,让有雪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不过他才不管石崇的心情会怎么样。遁地的功能已经发动,在石崇转过头来杀灭敌人之前,有雪和郝可莲已经沉没入地底,远远地逃之夭夭了。
※※※
当地底下这一段激斗告一段落时,地面上的小小战争,也随着晨曦的来到,莫名其妙地终结了。
当妮儿感觉有异,重拳轰破地面,露出了地下的实验设施,还有一名怎么看都行迹诡异的青斗篷怪客时,妮儿摩拳擦掌,大有再用力破坏一番的打算,毕竟从过去经验得到的教训:如果今天让该死的人活下去了,以后一定会形成麻烦,趁着今天一路战得顺手,就把这些妖魔鬼怪一次扫荡了。
不过,就泉樱来看,下面那个诡异的怪人看来固然不是好东西,但身边交握着手掌、弄响指关节做热身运动,浑身萦绕着黑暗魔气、满面煞气的妮儿,却是更像危险人物。
但这场战斗尚未爆发就告结束。
那名青斗篷的怪客一声不响地掉头就走,转身前一扬手,地下的一切就像遇到烈阳的冰雪,迅速消融蒸发,片刻间就不留半点痕迹。
泉樱先是一奇,继而恍然。自己与妮儿联手,敌方除了像多尔衮、周公瑾这级数的强人,剩下的根本不足为惧,敌人会立刻开溜,也不怎么值得奇怪。
妮儿本来想追击敌人,但那名怪客消失的方式很奇特,地上只留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虽然与有雪的遁地术不同,但也是魔道之术的一种,再看看他消灭实验室的动作,说不定还是一个魔法师,为了怕吃暗亏,还是不追为妙。
放弃追击,那么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抢到之前要送去给公瑾的那个机密箱子。由于市长官邸内乱成一团,石崇本人又不知道去哪里瞎混,所以很轻易就把箱子寻获,只不过一抬起来,就知道里头装的不是机械。
到底是什么呢?泉樱稍稍把箱子撕开,只见到里头放的全是宗卷档案,尽管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从粗略瞥见的几串字句,还有“天野源五郎”这个人名,泉樱的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
拂晓已过,当柔和的晨光穿透云层,洒落在人们身上,泉樱从妮儿倏地惨白的脸色,猜想到自己的表情一定很不好看,而紧跟着,就连泉樱自己也意想不到,妮儿身体一软,整个人往前一倒,就这样昏死在泉樱的怀里。
第五章 人小鬼大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一月自由都市联盟香格里拉
在魔屋中养伤,枫儿着实挂念身在地下奋斗的亲友,当她们在恶劣环境下奋战时,自己却在这边一个人悠悠闲闲,这真是不可原谅的过错,偏偏身体一时间仍然无法复原。
这时候的枫儿,并不晓得有雪等人正在地下面临战斗,只是直觉地感到一阵不安,而这近乎直觉的不祥感,已困扰了她数日,尤其是在侍女们掩齿窃笑时,这感觉更是强烈,只不过她今天终于知道是为什么了。
开门见山,直接询问那位女士,得到的连串回应,是口口声声说着没有问题。话虽如此,枫儿却觉得她有些话没有说出来。担心事关重大,加上疑惑的感觉,她便很直接地逼问了。
“其实呢……这只是一个意外效果啦!当初并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的,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看,这也是好事一件,因为我们现在连那个男人的情感层面都搞定了,这难道不是一种收获吗?”
从枫儿的问题看起来,这位义姊的回答无疑是顾左右而言他,进入魔屋至今,这位女主人给人的感觉虽然神秘莫测,隐藏着无数的秘密,但说话时从来没有像这样吞吞吐吐,结果更令枫儿觉得不安。
出于武者的第六感,一种像是被冰冷爬虫类爬过肌肤的不快感觉,让她们坚持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这个……这个……虽然不是很好启齿,不过每个演艺人员都会遇到这种事的,其实呢……石崇是冷梦雪的疯狂歌迷。”
“什、什么?”
由于那位女士的最后一句话,是在嗫嚅良久后,忽然像一串溜丸子似的快速说出,枫儿的惊呼声就显得很错愕,但已经累积足够职业经验的她,却马上听懂了这句话,略微一惊后,迅速地回问。
“有多疯狂?”
“嗯……热爱,非常热爱,几乎是到迷恋程度的那种病态爱。”
“这么说,他以前和曹寿一起来听歌,在台下看我,是……”
“喔,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我们的小梦雪这么冷艳动人,除了那些被魔法歌洗脑付钱的家伙,台下其余的男人,哪个不是色眯眯地看着你?这是美丽女人的独享专利,不要大惊小怪嘛!”
如果被一苹恶心的蛞蝓爬在肌肤上却没有大惊小怪,那个人也就不是女人了。枫儿更想了起来,当时曾多次被安排秘密与曹寿晚餐,石崇作陪,理由是为了雷因斯搜集艾尔铁诺的情报,不过现在想来……
“以前每次秘密晚餐,你收了多少?”
想起来还真是不愉快的经验,毕竟,蒙着面纱共进晚餐,桌子特别拉长距离,用餐时又遮遮掩掩的,每次都吃得想反胃。
“我没有收多少啊!他们送你的贵重礼物、珠宝首饰,我替你变卖折现后,不是都给你了吗?”
“那些是我知道的,还有我不知道的呢?每一次安排的过程,中间人应该有抽成吧?”
“嗯……四千……不,是五千金币。”
非同凡响的金额,让枫儿无言地瞪大了眼睛,但却立即摇头,否决道:“不可能,以你的手段,最起码也是七千金币。”
“为、为何你会知道?”
能让那位女士表现得这般惊愕,或许也足以自傲了,但枫儿却没有这样的好心情,因为在持续的追问下,她才知道原来塑造明星是这么好赚的一门生意。
“这么说,除了我的签名画卷、用过的手巾、帽子、杯子……你连我睡过的枕头和被子也都拿去卖了?”
对照起这一边紧握着拳头、强忍住怒气的冰冷表情,床帘那一边传来的声响,让人只能联想到生物在极度恐惧下发出的颤抖。
“你!枉费我那么相信你,把你当姊姊一样看待……”
“哎呀!女侠饶命啊!我只是一个无辜的人,什么都不知道的啊!”
纵然心里气得要命,但过去毕竟深受青楼联盟的大恩与照顾,明明知道对方的恐惧是伪装出来的,枫儿却怎么也无法疾言厉色。
“……算了,就这样吧,只要能够有利任务进行,我没有意见,不过我想知道,除了我的晚礼服之外……”
“内衣是一个女人的贴身秘密,我们也是女人。”
“……那还好。”
“不过石崇曾经特别下订单,订了一个等身大比例的冷梦雪抱枕,这东西算不上是贴身物品,也没有肖像权,我们重金卖给他,海噱了他一票,你应该不会有过度反应吧?”
不会才怪,尽管她向来自认是个够坚强的女人,但是近五年来,这是枫儿第一次有想要翻白眼晕过去的感觉。
“想开一点嘛,反正你如今身在这里,石崇那个老色鬼就算再怎么好色,也不可能动到你一根毛啊!”
人的忍耐确实是有其限度,当这一句说完,得到的回应就是一个枕头重重掷出,正中面门,把人给打下椅子。
身在魔屋之中,枫儿干涉不了香格里拉里头正在发生的事,只能尽力祈祷,泉樱千万平安无事,不然……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向兰斯洛交代了。
※※※
枫儿的担心,现在正逐渐上演成事实。泉樱确实为着眼前的情形感到焦头烂额,首先是眼前的那个箱子,经过短暂的考虑,她从箱子中随手抽出几份宗卷,放入怀中,然后起手一掌,运起天位力量,把整个箱子连带里头文件毁得干干净净,不留分毫。
“源五郎师兄,你应该要感谢我的……”
泉樱喃喃说着,但她自己也知道已晚了一步,如果真的要向源五郎邀功,那么至少就不能让妮儿看到这箱子里的东西,可是,最不该看的人已经看到了,而且反应还大到当场晕厥过去,看来日后相逢时,源五郎师兄有得头痛了。
“妮儿,妮儿醒醒……”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把人给弄醒比较重要,但是泉樱连续唤了几声后,面色微变,发现妮儿晕倒并非是单纯受到惊吓的反应,至于理由是什么,目前根本无法判断。
“麻烦一波接着一波啊……”
泉樱真的是只能苦笑了。她向来被公认为颇富军政之才,但开始接手雷因斯的操盘工作后,她确实体会到过去源五郎和小草的辛苦,这群整天出纰漏的家伙,需要的不是一个军师,而是一个万能的天才保母,随时应变与处理各种层出不穷的意外状况。
单就一个主将的立场来说,己方能够常常发挥出意料之外的潜力,那是一件不值得高兴的喜事。因为惊喜总是伴随着惊吓而来,幸运不是每一次都会出现的,就好像妮儿今晚的突然暴强,现在又莫名其妙的昏过去,如果这两件事调换一下顺序,自己此刻肯定痛得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雪太郎怎么办呢?”
棘手事物一件跟着一件,泉樱到这时才有空想起,有雪不知道被关在这里的哪一处,眼下所见一片兵荒马乱,石崇又随时会出现,实在不是去寻找他的好机会。
(没办法,只好先放着不管了,但愿他吉人天相,好在他一向都是洪福齐天那一型的……)
假如泉樱知道有雪正和敌人联手,与另一个敌人大战,那么所采取的措施便会不同,但目前她只是确信,一个连八歧大蛇都伤他不得的福星,在这里多撑上一天应该不成问题的,况且说不定有雪早已趁乱逃回去了呢!
有了取舍,就好办事,泉樱撼着妮儿飞上天空,绕了几圈假动作后,回到了所住的行馆。一落地,问明白有雪尚未前来会合,心里平添一层担忧,但也不多话,问了海稼轩目前的所在,急急忙忙朝他那边走去。
海稼轩与妮儿的异变发生得如此凑巧,相互间一定有所关联,这点问妮儿是没用的,还是直接问海稼轩比较有效。泉樱表面行若无事,心头却着实焦急,抱着妮儿到了海稼轩的门前,也没手敲门,只是喊了一句“海师兄”,跟着就一脚踹开门进去。
“海师兄,我有事……”
“别进来,我正在穿衣……”
“啊~~”
“连进来前先敲门都不懂吗?白鹿洞到底教了你什么?我如果……你干什么?”
在海稼轩的怒骂声中,泉樱这次竟光明正大地推门走了进来,把刚才被扔在地上的妮儿抱起,放到后头的房间,跟着回来,好整以暇地拉张椅子坐下,笑吟吟地看着海稼轩。
情势瞬间逆转,反而是海稼轩一脸火大却不知如何发作的表情,两手紧张地提着裤带,才要说话,却已经被泉樱抢先。
“我刚刚才想起来,你现在不过是个八岁的小鬼,连少年都算不上,有什么不能看的?我是有夫之妇了,如果不是因为……嗯,那样的话,说不定就有一个像你这么大的孩子,有什么好怕?”
泉樱的态度落落大方,说来虽然好笑,但连她本身都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有保姆的架势了,在雷因斯这边工作,华发早生的压力还真是大呢!
“你这女人……趁我状况不好落井下石,等我武功回复,一定会找你算帐……”
外表只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连声音都变得稚嫩,海稼轩的话听来毫无威胁性可言。尤其是因为变成孩童后,不能再穿飘逸长袍,一时间又准备不了什么适当服装,侍女群只好拿了一套戏服出来,让海稼轩穿着吊带裤、短袖上衣,还配上一顶鲜黄色的鸭舌帽,整个穿戴完毕后,看来相当地俊美可爱。
泉樱忍着笑,把昨晚在石崇府第中发生的一切,还有妮儿如何横扫敌群,如何昏倒之事说了一遍。只是,基于心里的些许顾虑,她并没有对海稼轩提起箱子里有关源五郎的秘密。
“……所以,你就是要我弄醒这泼辣丫头?这个简单,我白鹿洞医道博大精深,这点小问题算得了什么?”
海稼轩疾笔奋书,马上写了一张药方,唤来侍女去处理,不一会儿就端来一碗汤药。
大家同坐一条船上,海稼轩没理由在药方中弄鬼,更何况以他一贯的气派,也确实不是那样的小人。泉樱为了表示尊重与信任,整个过程甚至一语不问,当侍女端着药碗经过,只见碗面上并无热气,不像是经过蒸煮,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药方,只有一股掩不住的辛辣气味。
“你在白鹿洞到底学了什么?这点小事就让你束手无策,往后怎么能担当大事?”
“普通的医道,我也略知一二,但妮儿的状况特殊。海师兄与她的变化几乎是同时发生,你功力尽失,她武功暴强,这些太过巧合,我不得不产生某种联想。解铃还需系铃人,泉樱才希望海师兄能够出手相助。”
海稼轩两手放在吊带裤的侧边口袋里,斜眼看着泉樱。虽然她拱手低头的姿势甚是恭谨,但从自己对这女人的了解,她现在的眼神,好像已经猜透自己这次偷鸡不着的事实,以她的聪慧与精明,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你猜的事,一点事实根据都没有,不过,我既然答应要帮你,就会做到,刚刚那碗东西,保证一帖见效,尤其是这种场合。”
“这种场合?”
“当年……嗯,根据典籍记载,九州大战时与魔族死斗,有些人类战士中了迷魂摄魄之类的术法,要不然就是被敌人重手击昏,这碗东西可以让其中的八成苏醒过来。”
“这么神奇?用了什么药草?”
海稼轩动动眉毛,本来插在口袋里的双手拿了出来,慢慢地堵住耳朵,口中迳自道:“指天椒、花椒、胡椒、辣粉……用油混了,从鼻孔慢慢倒进去,理论上最多是从一数到十五就会醒了;数到二十还没醒的勇者,我至今还没看过;不过要是真的有人数到三十还不醒,那你就直接办后事吧!”
一番话听得泉樱寒毛直竖,单是想像其中滋味,背后就险些冒出冷汗。一拍桌面,站了起来,还来不及做些什么,就听见后方传来一声几乎掀掉屋顶的惨叫,直传过来,桌上的磁杯、磁碗应声破裂,纸窗纸门不但糊纸破裂,就连木质部分都出现了裂痕。
泉樱给这一声凄厉怒叫贯耳直入,脑里晕晕,只见一道烈火般的愤怒人影从后房飙出,一下子就闪到面前,抓住泉樱衣领,面色涨红,鼻孔就像是盛怒的公牛,不住喷出热气,而单从那股扑面而来的辛辣气味,泉樱就不难想像妮儿此刻的心情。
“你、你这个阴险的蜥蜴女……”
“不、不要生气……”
这场纷争最后仍然是由肇事者摆平,被辣得几乎要呛炸开来的妮儿,炽愤的怒意,在看见两手插进吊带裤口袋、头戴鸭舌帽、帽缘露出几络雪白发丝,俊美得有如天使般的海稼轩后,就像奔流江水被大石堵住,虽然好几次都想一拳打下去,但最后仍是放弃,伸手拍拍海稼轩的帽子,露出一个虽然不好看,却是发自心中的笑容。
“小弟弟,这种没礼貌的行为,下次不可以唷!”
难得的温柔,却被一语顶了回去。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虚伪啊?都几岁的人了,还在这边装大姊姊,劝你好心一点,早点把自己嫁掉,造福人间吧!”
这一番极其直刺痛处的毒言,自然也造成了应有的效果,如果不是泉樱慌忙拦阻,再次被气到鼻子喷出高温的妮儿,可能就要在这里演出流血惨剧了。
不过,要劝解,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东西来分散注意力,泉樱不敢提昨晚妮儿昏迷前看到的东西,怕造成火上加油的效果,只好委婉地提起有雪仍然没有回来,多半是还被困在市长官邸之内的事。
“雪太郎吉人天相,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最好还是早点把他弄出来比较好。”泉樱说。
“怕什么?你难道怕敌人对他严刑拷打吗?这家伙平常好吃懒做,喜欢对我毛手毛脚,还做官贪污,被人拷打也是活该的。”
话虽然这么说,妮儿是不可能扔下有雪不管的,尽管她希望能拖海稼轩一起去,但知道他目前功力尽失后,这个报复念头也就宣告作废了。
“好,趁着时间还早,我们这就去踩踩敌人的地盘,要是他们敢不交人出来,我就掀掉石崇的狗窝,顺便把他的狗头也一起扭下来。”
妮儿摩拳擦掌,自信满满,看过她昨晚战斗表现的泉樱,对这些话毫不怀疑。只要是昨晚那样的情形再现,石崇九成不是妮儿对手,除非多尔衮突然出现,不然单对单的情形下,目前香格里拉里头大概没人能够和妮儿对抗,然而,那个穿青斗篷的魔导师很让人担心,安全起见,泉樱决定要和妮儿一起出发。
“兵贵神速,我们立刻出……妮儿,怎么了吗?”
正要开门出去,泉樱发现妮儿呆呆地站着,面上的惊愣表情更是教她万分不安,尤其是连续问了几句,妮儿都只是一副极度惊讶的错愕表情,呆呆地不发一语,这更让泉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稍一回头,只见海稼轩环托着手,面上笑容似是讥嘲,换言之,他应该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海师兄,有什么话请你直说。”
“我大概知道这丫头怎么了,不过还是由她亲口告诉你吧,反正……又不是女人突然变成了男人,其他的小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知道海稼轩不会帮忙,泉樱也无暇去管他,忙扶着妮儿坐下后,再问了几句,稍微回过神来的妮儿才说了几句话。
“……真气……运不上来……”
“咦?”
“我、我运不起真气,全身内力空荡荡的,好像消失了一样……”
“咦~~!”
在泉樱满是惊讶的低呼中,雷因斯方面的作废战力,新增一名。
第六章 现身
与石崇对峙的时间虽然很短,但整个过程中的反应与机智表现,对有雪来说,却是超乎水准的表现。
把握到石崇的弱点、神奇的卷轴,这是能够顺利携美逃生的最大理由,不过这些并非没有代价,当使用卷轴遁地,跑了盏茶时分后,有雪忽然觉得胸口剧痛,跟着这痛楚便迅速扩大,当看见湿热血渍染上了衣襟,他顿时明白了一件事。
自己挨了石崇一掌,当时的伤势已是极重,只不过因为郝可莲运气震伤,这才没有当场毙命,而后由于卷轴的神奇效果,暂时把前胸伤势愈合,所以自己才能生龙活虎,与石崇一番对战。
可是,力分则弱,当自己靠着卷轴喷火与遁地,连续地使用异能,卷轴就无法继续释放能量,所以在遁地行走片刻后,恶化的伤势一下爆发出来了。
(不好,这次糟糕了……)
亲亲阿纯似乎伤得极重,一遁入地下,脱离石崇追击后,她立刻在自己肩上狂吐鲜血地晕去,现下连自己也要昏去,最坏的情形,就是一对男女就此活埋地底,在严重昏迷之下先后断气。
(死老三,该是你出现的时候,连叫了几次都不出来……)
放弃了把源五郎当成召唤兽使用的祈祷,有雪尽最后一份力量,但伤口出血的情形,却比想像中更严重,稍一使力,眼前就发黑晕眩,整个人连着托在肩上的郝可莲一起倒了下去。
在丧失意识前,有雪好像在黑暗中看见了某样东西。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因为黑暗中的黑色人影,照理说应该无法辨认,但他却觉得,有一道黑色身影快速地靠近,跟着……
“有雪,有雪,醒一醒……胖子,把眼睛睁开……醒醒啊!”
模糊的声音,听来浑厚爽朗,依稀像是某一头久违的公猴子。
“唔……老大,你滚远一点,有你在……我都会倒楣,你好像是专门吸同伴的运气一样。”
“有雪,有雪,醒一醒……胖子,把眼睛睁开……醒醒啊!”
同样的语句,这次除了仓皇的低声叫唤,还加上手掌助威,连续几巴掌让雪特人稍微回复神智后,他蓦地一醒,惊觉到自己刚才的呓语若真听在兰斯洛耳里,后果可能不是进医院三天就能简单摆平的。
幸好,醒来后睁眼环视,身旁除了郝可莲之外,就是一片黑暗,哪有什么臭猴子的踪迹?总算可以稍微放心,只是和早先依靠卷轴异能愈合的情形,有些不同,不再出血的伤口苍白如雪晶。
“血止住了,真奇怪……”
有雪喃喃自语,抬头一看,郝可莲正躺卧在对面,刚才逃脱时没有时间仔细看,现在近距离之下,这才看清她全身是伤,神情萎靡,尤其是一苹右手,呈现不自然的扭曲,沾满了鲜血。
“石崇那头老奸狗,一动手就用暗器暗算我……”
郝可莲苦笑着,勉力抬起了右手,有雪看见她右手掌心扭曲变形,糜烂的骨肉中,隐约见到金属光芒,显然在两人初对掌时,石崇手上戴了某种暗器,欺郝可莲没有回头的弱处,一下就暗算成功。
“阿纯,你的手……”
“没什么大问题,再怎么说,我和你们这些人类不一样,这点小伤杀不死魔族的,只要我这一次死不掉,就轮到石崇有大麻烦了。”
目前看来,两人都没有性命之忧,只不过目前有雪气空力尽,怎样都要先休息一下,才能使用卷轴遁地,继续逃跑。而或许是缺乏紧张感的关系,明明知道不该,但有雪仍是忍不住朝郝可莲身上看去。
重伤的郝可莲,困顿神情反而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柔弱美感。身上衣衫在激斗中破损,看在有雪眼中,更是比任何兴奋药剂更刺激的东西,看着看着,连自己身上的痛楚都忘光了。
察觉到有雪呼吸有异,郝可莲当然看出他到底在想什么东西,虽然心里并不在乎,但还是有些气恼地踢了他小腿一脚,却不料因此震动到有雪身体,断裂的肋骨疼得两眼泪汪汪。
“你……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痛得都快死了。”
郝可莲与石崇一轮恶斗,始终被压在下风,险死还生后,剧烈的体力损耗让她内息一时间提不上来,没法再运气为有雪震伤,但她本就是出身云梦古泽的毒物行家,对医道自然也钻研颇深,虽然不能运使真气,但却出言指点有雪,让他自行捏按自身穴道止痛。
“好一点了吗?”
“哪……哪有好啊,更痛了,是不是你的方法不对啊?雪特人和人类的穴道不一样,还是你拿治魔族的方法来治我?”
“哪可能啊?只要是人形的生命体,穴道的位置与效果都是大同小异,同样的毒药能毒死雪特人,当然同样的治疗也能治啊!”
“可是,就是没有效啊!我想……还是用我们雪特人的土方法好了,一定见效的。”
“什么方法?我身上还有些药品……”
“不、不用药,不过……”
雪特人瞬间飞扑起身的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竟然能有这样的敏捷身法,不过,完全料准他行为模式的郝可莲却抢先一步动作,人还没扑到,一苹等待在那里的右脚已经正中额头,也不管他肋骨痛是不痛,就把人给踹飞了出去。
“现在不行啦!起码得等伤势都好了再说……”
这番别具意义的话语,刹时成了毫无意义的空言,因为被踹出去的有雪滚倒在地上时,已经再次失去意识。重新再把人弄醒,又花了一点时间,但由于先前那番嬉闹,彼此间的气氛缓和许多,也间接避免了一个尴尬的局面……就是有雪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从石崇那边听到的话。
一直维持沉默不是办法,但要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经过短暂的考量,有雪还是决定鼓起勇气开口。
“阿纯,你……”
“别问,如果我做好准备,那我会告诉你可以告诉你的事,但是现在不行,我还没有想好。”
话才问出就被拒绝,这似乎不是太意外的事,但真正让有雪感到惊愕的,是郝可莲接下来出口的一段话。
“……我还没有想好,我甚至也想不通,今天为什么要这样救你,我、我不该这么做的,如果不是因为……那我也就不会露出破绽,石崇他也就不能够……”
一番话听来语无伦次,不过曾与枫儿相处过的有雪,却能明白这里头的意思。
生活在黑暗世界里的人,都有着相同的信念,就是封闭自己的心,杜绝所有的破绽,只要心无牵挂,做起事来就能放手而为,不知恐惧为何物,只会为他人带来恐惧。然而,一旦心中有所羁绊,原本的锐气就会减弱,对于生存在黑暗世界中的人,这也就代表被淘汰的开始。
与石崇的一场恶斗,如果不是因为受到自己的拖累,纵然受到石崇暗算,情形也不会如斯恶劣。过去可以靠着人质与冷血战术,从容宰杀强敌的人,突然发现自己也有可被威胁的人质,心中的恐惧莫可名状。说得极端一点,阿纯她没有立刻提掌轰杀自己,消灭“破绽”,自己就应该痛哭流涕地表示感激了。
“为什么……我为什么会……”
黑暗中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那喃喃自语的口气,听来越来越偏离理性,感觉上倒是与石崇刚才凝望大火的狂嚎有点类似,如果让她继续钻死牛角尖进去,等一下变成了发狂的魔女,倒楣的自己肯定首当其冲。
“等等,阿纯,我们不谈不开心的东西,你可不可以先告诉我,石崇那家伙的身边有什么人?”
这段话问出之后,又是一阵沉默,但从对面的呼吸声由急促渐趋平缓,可以知道郝可莲收摄心神,渐渐回复了理智。
“告诉我应该没关系吧?你以前跟石崇是……但你现在既然改投铁面人妖那一派,虽然我觉得只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可是……总之,石崇就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大家先合力打击第三者,应该没有问题吧?”
由于怕刺激到郝可莲,有雪说话吞吞吐吐,不过最后一句则是任谁也能听得明白。如果说郝可莲本来是受石崇派遣,到周公瑾身边卧底探刺,后来则因为心存叛意,导致石崇要下手诛灭叛徒,那么石崇就该是大家共同的敌人,提供一点能让石崇垮台的情报,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石崇,他本身的武功就很高,只不过以前顾忌陆游的存在,一直不敢展露实力而已,陆游死后,他肆无忌惮,才开始进行他的霸业。”郝可莲说。
“那除了他本人,还有那个连脑浆里头都是肌肉的多尔衮以外,他身边还有什么高手?”有雪问。
“还有几个,都是身怀绝技、不可低估的人,可是不知道他能不能使唤得动,也不知道有几个与他同行……”
说到这里,郝可莲的声音陡然一扬,道:“不好,我忘了那个家伙,有他在,遁地很不保险,我们必须立刻移动。”
“怎么了吗?再发动遁地要一些时间……”
“我这两天探查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人,他叫鸠摩狮,精通妖法邪术,石崇把他也调回来的话,就能够用魔法来搜查我们,单单是躲在地底,根本不保险,我们必须立刻……”
郝可莲的话声未完,就觉得周围开始移动,起初以为是有雪使用卷轴开始遁地,跟着才知道不对,因为有雪本身也是一副错愕难当的表情。
“有……有结界。”
卷轴的异能已经启动,但却无法在地底移动。即使是天位武者,除非是修成万物元气锁,否则也无法拘束卷轴的异能。所以这次敌人是对症下药,直接以魔法布下结界,让地底下的有雪无法移动。
郝可莲见机极快,发掌轰向周围土石,但重伤之余,运气艰难,这一掌竟然轰不出去,跟着两人眼前便出现光线。郝可莲适应得最快,但还来不及采取什么动作,身上一紧,赫然被某种看不见的压力锁缚,动弹不得了。
“鸠摩狮,果然是你这头蠢狗!”
听见旁边郝可莲的怒斥,有雪睁开眼来,看到自己与郝可莲正踩在泥土上,漂浮在半空中。往下方一看,居然就是石崇的市长官邸,而石崇站在下方,旁边有一个身穿青斗篷的男人,低垂着头,面孔被斗篷遮住,瞧不清楚样子,但却给人阴森森的感觉。
“鸠摩兄,你的准备措施做好了吗?”
“结界已经施布完毕,鸣雷……不,郝大小姐放毒用毒的本事,没有人敢小看,但被四十九重结界阻隔,相信不能对我们造成什么影响,石兄可以立刻动手。”
“这就妥当了,待我处决了这个叛徒,宰掉那头雪特猪,再来与鸠摩兄一起研究他的那管卷轴。”
“桀桀,如果真是创世纪……嘿,如果真如所料,那石兄就可不费吹灰之力取得正统继承权,可喜可贺啊!”
男人的声音听来不算苍老,但他桀桀怪笑的声音,却让有雪觉得阴阳怪气,加上与石崇站在一起,想来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有雪侧头望向身边的郝可莲,只见她双目紧闭,似乎正在尝试做什么,但从紧皱的眉头看来,多半没什么效果,而下头那一对不住狞笑的奸狗已经要动手了。
“有雪老公……这次对不起了……”
正当有雪一下望旁边、一下望地面的时候,旁边轻轻传来这样一句歉语,有雪一愣,跟着反而笑了起来,低声问了一句。
“阿纯,刚刚我们昏倒在地底的时候,你有没有再帮我止血?”
不知道有雪为何有此一问,郝可莲睁开眼睛,道:“呃……没有啊,我醒来的时候,那不是你卷轴的异能吗?”
“我也不确定,不过我相信我的运气,每次到紧要关头,一定会有援军出现。”
说得自信满满,有雪突然扯开喉咙,大喊一声,“雷因斯的绝世美女们,该是你们发挥义气的时候了!”
这么一喊,石崇与鸠摩狮的动作为之一顿。之前他们确实有预料,当捕获这名雷因斯丞相时,会否出现雷因斯方面的高手援救,己方则可趁机诱杀,不过截至此刻,两人的天心感应、魔法侦测都传达同样讯息这附近并没有天位武者埋伏等待。换言之,别说雷因斯,任何一个势力的援兵都不可能出现。
“桀桀,这雪特猪临死还在发大梦,你的美女援军怎么还不出现?”
“浑、浑帐!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正义的援军就算迟到,也绝对不会不到的……不过看在是绝世美女的份上,两位可不可以稍微等她们一下,多等上一刻钟再下手?”
虽然是不合理的荒谬要求,不过由于当事人太过正经的态度,地面上的两人反而被这份厚颜无耻弄得呆了一下,就连旁边的郝可莲都忍不住笑了出来,本来的紧张感觉消散无踪。
“嘿,哪有这种好事?你就请绝世美女们为你报仇吧!”
“哇!我诅咒你们一辈子泡不到妞!”
看着旁边有雪哇哇大叫的拙样,郝可莲真的觉得很有趣,假如就这么死了,或许会没有怨恨之心地直达地狱。然而,她的这个心情却在片刻后急遽地起了变化,再次惊叹起有雪的好运。
“……若前方为黑暗,便斩下黑暗;若前方为光明,便轰杀光明……”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乍听入耳里,只像是某个酒醉疯汉的呓语,但在场的三名天位武者却同时变了脸色,因为他们的天心意识有了感应,就在离此不足百尺的东方,有某个强大气息不合理地突然出现。
之前已经预期会有雷因斯的天位高手来援,但当敌人毫无预兆地出现,所有防备措施全部失效,这等心里冲击,对石崇确实有着巨大影响。而当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东侧,则是看见数十尺外的一处突出飞檐上,出现了一个身影。
黑色的披风飘扬,黑色的大衣、黑色的毡帽、黑色的手套……尽管此刻是朗日晴空,但那副伟岸身躯却彷佛自生一股黑暗气势,把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即使这冷酷的世间,没有神的存在,但天在呼唤、地在呼唤、人在呼唤,呼唤我打倒邪恶。恶人们听好,我就是正义与爱的天才魔导师──阿里巴巴古得三世。”
依稀类似的自报姓名,不过才短短一日一夜的的差距,头衔就已经有所不同,从正义与爱的战士,荣升为正义与爱的天才魔导师,虽说他身上感觉不出一丝与魔法相关的神秘气息,但是在这声自报姓名结束后,黑暗的洪流化作怒涛,向这边直涌而来。
※※※
意外成为皇家保母的泉樱,并没有什么叹气的余裕,就得再度抢奔赶往市长官邸。
匆匆忙忙携带兵器,向市长官邸飞去,泉樱心里其实没有多少把握,因为当石崇手里的隐藏实力一一浮现,单是与自己族人对上,就足以让无法放手而为的自己进退不得,更别说还有其余的高手了。
(只是刺探好呢?还是无论如何都要救出雪太郎?唉……怎么到这时我还拿不定主意?)
素来重视策划的泉樱会陷入这样的窘境,其实不是她本身的责任,而是各种乱七八糟的变数实在太多了。
照理说,有海稼轩、妮儿这两个强大战力在背后支援,她大可只出点子、决策,然后舒舒服服地等待结果,谁知道天不从龙族人愿,这两大战力等于是相互抵销,她一个人从出主意到跑腿执行,都得要亲力亲为。
“可是……不行啊,今天的相关行程,如果不按照预定执行的话,石崇会起疑心的,还有您最好再找个时间练唱一下,因为……”
“我会让石崇没空来打扰的,至于其他的行程,反正也是蒙面,你们让妮儿上阵吧,我都忙成了这样,没理由放她一个人轻松的。”
当侍女团苦苦哀求指示,泉樱一面叹气,一面作着交代。尽管妮儿对于自身状况十分恼怒,想要拔光海稼轩的牙齿,问出事情究竟,不过眼下的问题太多,只有分开来一一解决。
最可靠的两大战力都弄得一团糟,不敢想像以雪特人搞乱子的本事,如果不尽早救回,还会捅出什么麻烦篓子。泉樱甚至不敢提出向雷因斯请求援军的要求,因为听说除了枫儿姊姊,雷因斯其余奇人异士惹事的本领也不输给雪特人,自己如今已是焦头烂额,不堪再被抛一把火过来了。
(咦?有点古怪啊……)
当市长官邸已经遥遥在望,泉樱顿生一种很古怪的感觉,因为浓烟还很明显地往上冒,照理说昨晚的一场喧闹至今,早该有人灭火、整理,不该让火延烧至今。是官邸里出了什么变故?或是又有人杀进去捣乱吗?
几个疑惑在脑里闪过,当泉樱进入官邸周围一里半范围,脑里的天心意识顿时剧烈震动,传达着非同小可的警讯。
(好强大的气息!为何刚刚一点都没有察觉?难道……结界?有人刻意封锁了气息?)
这气势并不是普通的天位武者所能发出,除了无比强大的压迫感,这股一味偏重霸杀刚烈的魔气,浓烈得即使在一里之外,仍让泉樱寒毛直竖,心里一再感到不安,抬头望去,甚至有一种错觉,彷佛整个市长官邸正被一层深深的黑云所笼罩,不见天日。
(从市长官邸里发出来的,世上什么人有这么强烈的霸气?难道多尔衮回来了?可是……多尔衮的魔气没有这么强烈,莫非是奇雷斯?)
脑中闪过几个当世顶级强者的名字,泉樱无法确切判断,只能加倍小心,全力隐匿起自身气息,减慢速度,朝石崇府第靠近。这时的她甚至不敢想像,如果这股气势的主人是敌非友,自己的处境会是如何?
然而,靠得近了,她就发现石崇府第内并不平静,有数股气机正自激烈动荡,换言之,就是里头进行着天位战,如果说其中一方是石崇势力,那么敌对的一方是……
这念头才一想,就听见一阵明显含带痛楚的怪叫声入耳。
“唉耶……”
随着这声痛呼,一道青影像是炮弹似的倒飞上天,身影看来有些模糊不清,但泉樱一眼就认出那便是自己与妮儿所遭遇的怪人。
(果然,在战斗的是石崇一方……)
从这青袍怪客倒飞的势道之急,就可以想像将他轰飞离地的那一击有多强,而他飞至一半,身形陡然消失,这也让旁观的泉樱暗暗心惊,知道这是使用瞬间移动的征兆,藉由魔法挪位消失,来卸散身上所受的敌劲,换句话说,这人确实是一名天位魔导师。
(这人应该不弱,能够把他一击轰飞,该不会是……)
一个猜测浮现脑海,泉樱心头狂跳,正要飞身探看,就听见石崇愤怒地吼了一声。
“尊驾武功如此了得,必然不是无名之辈,为何如此藏头露尾?”
“你说错了,我是天才魔法师,所以这是魔法,不是武功,废话少说,看招!”
“你胡说八……呃!”
会一面出手一面喊“看招”的“魔法师”,世上只怕是绝无仅有,当轰雷似的爆响震动耳膜,泉樱抬头一看,这次是石崇像断线风筝般倒飞上天,从他嘴角喷溅的血沫来看,显然已经伤在这一招之下。
石崇与那名青袍怪客都不是弱者,以二对一,竟然明显趋于下风,足见敌人的武功强绝,是一等一的厉害角色。而当石崇由空中飙射回地下战场,泉樱也已经小心地贴靠在一座塔楼之后,清楚地俯览着这场发生在市长官邸内的战斗。
有雪被困在一个透明的空气球罩里,旁边那个重伤的女人,看来很像是郝可莲。石崇和那名青袍怪客正在地上作战,而被他们两人困在中心围殴的人是……
(阿里巴巴古德三世先生?)
确认了这点,泉樱有着短暂的惊喜。前晚发生在洞窟里的事并非梦境,那个浑身黑色装束的汉子──阿里巴巴古德三世,是确实存在的人物,而他此刻的雄霸英姿,也正与那个晚上毫无二异,拳飞掌舞,劲风横扫,散发的凛冽魔气玄黑如墨,迫得身旁两大高手不住后退,无法正面相抗。
“鸠摩兄,请配合我出手,下一击我左你右。”
“好。”
发现情势不利,石崇与那青袍怪客采取更有效率的联手作战。他们的默契还算是不错,有时候虽然喊着一左一右,但真的出手,却突然变成一上一下,诡变难防。可是不管他们怎么变化战术,始终被压制在下风,无法突破敌人强大魔气的威力。
而当他们两人稍微露出疲态,敌人就趁机发动猛招,令他们的破绽暴露出来。
“看本大……呃,看本大魔导师的天才魔法!”
仓促间的慌忙改口,并无损这一招的无匹气势,阿里巴巴古德三世往前跨一步,迈着弓箭步的势子,左肘以一个玄奥的姿势翻扬起来;当他右脚猛踏在地上,双臂翻扬,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圆圈后,重重落下,左拳敲放在右拳之上,曾在那个晚上闪耀于香格里拉地底的疯狂雷电,就在浓烈的玄墨魔气中爆出炫目闪光。
一道接着一道,超越人类目光的急速,令得周围十尺之内下起了雷电之雨,连续的紫绿电光,在十尺方圆之内来回窜闪,如癫如狂,追击噬打着每一具仍有生命迹象的躯体,不死不休。
泉樱躲藏在十尺之外,不受影响,只是对于这等声势暗自心惊;有雪和郝可莲被四十九重结界封锁,相对也受到防护,虽然结界瞬间溃灭大半,但一时间却仍因祸得福,平安无事。
首当其冲的石崇与鸠摩狮就没有这么好运了,数十道妖雷魔电,暴闪着灿烂的紫青豪光,夹带无比的杀伤力,连环朝他们两人追击而去。可怕的速度,再怎么厉害的防御也不可能完全挡下,两人连连中招,踉跄后跌,根本管不了身形究竟露出了多少破绽。
然而,他们毕竟不是香格里拉地底的怪虫,这些妖雷魔电可以在瞬息间把数百巨虫殛成灰飞烟灭,却仍无法对两大高手造成重伤,相反地,从这一招里头,他们还以各自的见识看出了敌人一再掩饰的东西。
石家的武学确有独得之妙,当石崇运转真气,一头十尺高的透明巨兽蓦地出现,将他笼罩在内,挡去轰击而来的雷电。有了喘息机会,他便能重组攻势,并且从那一记惊世绝学,看出了敌人的来历。
“且慢,你这是天魔功的轰雷……”
一再吃亏,石崇这一声重喝是既惊且怒,但话声喊到一半,就被另一声更响亮的重喝给打断。
“雷你娘亲!我用的是魔法!”
巨喝伴随着一记重拳,痛击在石崇胸口。刚才还在地上发招的黑衣男子,刹那间就出现在眼前,更惊人的是,当这一拳轰在胸口,石崇才骇然发现原本迫发在体外护身的透明巨兽,不知何时已被击散溃灭,换言之,这一拳先破护体巨兽,跟着才印在自己胸膛,而这些过程自己居然完全没能察觉?
瞪大著眼睛,写着满满的质疑与不平,石崇便远远地给轰飞了出去,坠向天空的另外一头。一击之威犹如雷轰电闪,威摄全场,正自奋力承受雷电袭击的鸠摩狮,看到石崇败退的样子,脑中灵光一闪,顿有所悟。
“你、你不是人,是灵……”
“灵你娘亲!我是魔法师。”
没能记取前人教训,是后继者最大的遗憾。在这种紧绷的战斗状态,鸠摩狮这一开口,牵动气机影响,本来要追击石崇的攻势,一下子就全部转向到这边来,不但已弱的雷电陡然加剧,一发重拳更凶狠地印在他胸口。
比命中石崇时更凶、更霸,那一瞬间的痛楚感觉,让他意识里浮现“杀人灭口”这四个字。而拳头外围笼罩着一层两寸厚的魔气,当拳劲与胸口接触,护身气劲、结界被破,伤处与肋骨产生的反应不是破损,而是被“吞噬”,彷佛那个拳头是某种残戾凶兽的巨口,一口咬下,伤处完全被吞噬掉,伤势重得无以复加。
同样是在惨嚎声中,这名魔鹫法师鸠摩狮远远地飞了出去,至于会以怎样的形式落地,现场就没人关心了。而尽管两名敌人都已经重伤离场,却不代表现场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好、好厉害啊!你真是……”
“是你娘亲!”
似乎是战斗的高亢情绪冲昏了头,当雪特人习惯地对胜利者拍马屁时,阿里巴巴古德三世反身就是一记重拳,轻易轰溃有雪周围的残余结界,紧急化刚为柔的拳力则变作狂风,将他和郝可莲一起吹冲上天。
“啊~~没天理啊~~”
当雪特人随风飞向天际,警觉到自己失手的黑衣男子似乎想要做些什么,但一阵温柔的女子嗓音,却在他身后响起。
“这位先生请留步,请问……”
“问你娘亲!”
“啊!”
当巨喝声如雷入耳,泉樱在那一刻确实感到了恐惧,因为看见石崇与那青袍怪客中拳倒飞的惨状,如此威猛,恍若集天地风雷于一拳的重击,她真是无法想像,要是中拳的换做是自己,会有什么结果?
运起龙体圣甲,或许会让情形好转一些,可是泉樱却改变主意,决定相信自己的感觉,相信那天晚上让自己整个身心如沐春风的温暖,主动跨前一步,不做任何抵抗。
拳势来得好急,激起的劲风,令发丝飞飘扬起,刮面生疼,几乎就要错疑那是一个三尺大的巨拳,泉樱甚至怀疑,如果自己毫不抵抗地以血肉之躯挨了这拳,会不会当场就粉身碎骨?
可是,那一拳终究没有落下……
泉樱睁开眼睛,刚好看见黑衣男子收拳敛势,转过头去,动作之疾,甚至不及让她看到他的眼睛。
“这位先生,请您留步,我有些话想……”
“请不要说,这位美丽的女士,虽然你的天香国色让我心醉,不过你已经是有夫之妇,而我……则是一名天生孤独的正义之士,注定要行走四方,铲奸除恶,现在坏人已经受到惩罚,我必须忍痛离开了,请不要勉强我留下,因为你含泪的呼唤,会令心怀正义的我悲痛万分。”
简单的一句问话,却引出对方这样一大串长篇话语,后头的泉樱不由得一呆。然而,尽管自己所熟知的那个男人,不可能这么文诌诌地说话,但以她的精明,又怎么会听不出那一丝刻意掩饰的熟悉语音?
(喂喂喂,男人,你既然想要靠伪装和蒙面来骗人,那就别用没伪装的背影来面对人啊!本来就已经伪装得够烂了,现在一看就更……)
心中的怀疑,在隐约看到“阿里巴巴古德三世”好像是拿着一张纸条,照着上头文字念诵时,完全得到了肯定。不过,虽然心里很想笑,但是深知何谓传统妇德的她,仍摆出善解人意的温柔一面。
“这位侠士,承蒙您两次伸予援手,我非常地感激,可是我觉得您与我的一位熟人实在非常相像,不知道您……”
“不,你搞错了。尽管这世上有人声音相像、背影相像、连毛的位置都长得一样,不过那仍然还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即使是双胞胎,也是不同的人。我不是你所想的那个人,过去也从未与你见过面,而且……而且你的那个熟人是一名武者,我则是天才魔法师,我们是完全不同的。”
(喂喂喂,男人,你一直坚持说自己是魔法师,就是为了这个吗?你这么烂的谎话理由,说出去有没有人肯相信啊?因为这样被你轰出去的石崇,好像有点可怜吧……)
泉樱听得冷汗直冒,险些克制不了面上表情。不是前天晚上才见过的吗?而且如果真的是从未见过面的话,怎么自己还没解释,他就知道自己指的那个人是武者呢?这么不打自招、掩耳盗铃的说谎者,自己在日本居然对他的谎言毫不怀疑,想想真是好悲伤啊!
可是,看他说得那么认真,以为谎话十全十美的样子,反而不好意思去揭穿,那该怎么办呢?
“嘟!嘟!嘟!”
突然的响声,打断了黑衣男子的发言,泉樱这时才发现到,他别在胸口固定披风的那块黑色徽章,突然变成了橘红色,并且不住作响。
而从徽章变色作响的那刻开始,黑袍男子的语气里有了一丝急惶,听出事情不对的泉樱想要靠近追问,却被他很紧张地一指一叫。
“小心!你旁边有只大蟑螂!”
“啊?”
在香格里拉地底的不愉快经验,让泉樱立刻有反应,瞬间往旁挪开三尺,摆好反击架势,却随即醒悟自己被愚弄了,再一回头,阿里巴巴古德三世早已经消失无踪,不晓得往何方去了。
“真是的……怎么这个样子?可别真的有什么事才好啊!”
第七章 情暖冤家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一月自由都市联盟香格里拉
当市长官邸的一场剧斗打得如火如荼,最后以这样的形式收场时,身在行馆中的妮儿等人,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忙。
“真是不甘心,被那个蜥蜴女抢光了风采,有机会痛扁石崇,这种机会我也想要啊!”
“痛扁了石崇,却拿不到通天炮,你们是不是有点忘记本来的目的了?再说这机会给你也没用,一个武功全失的废人,到石崇面前又能做什么?谦虚点闭上嘴吧!”
“唷,看看是谁在这里胡吹大气,原来是身高矮矮的海稼轩海大侠,个头虽小,口气倒是不小……你这个死小孩,自己还不是一样武功全失,哪里有资格嘲笑我?告诉你,就算我们两个都失去武功,我的力气还是比你大得多,一样可以把你欺负得死死的。”
“彼你娘之的,力气大有什么用?难道你以为石崇会把你传唤进府,表演大力气举重吗?”
一轮对话充满火爆意味,如果不是因为两人最后尚有自制力地把头别开,说不定就要打起来了。
在泉樱离开后,侍女团则像洪水一样涌了进来,诉苦不绝,妮儿虽然想再对外称病一天,但侍女团的齐声反对,却让她改变了主意。
“嗯,再让歌迷一直等下去,太对不起他们了,我自己也是歌迷出身,非常了解那种感觉的……这样吧!帮我更衣,今天由我亲自上场。”
听到这个要求,侍女团不禁有些面面相觑,但看妮儿这么兴致勃勃,也没有理由拒绝,就以专业速度开始帮她更衣上妆。
“等一下的记者会,妮儿小姐知道该怎么回答吗?”
“不用担心,我以前也当过艺人,和那个没经验的蜥蜴女不一样,再说有什么比较难的问题,你们直接传纸条给我,或是用老样子的悄悄话,那就行了。”
艺人的换装甚是繁琐,要抹药改变发色,也要同时做好发型,一层一层地换上华服长裙,身上还另外喷抹独特薰香。
“安全起见,等一下不要让太多人进场……不,或许让多一点人进场,混乱的情形反而对我们有利。”
“妮儿小姐请放心,一般记者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不过石崇那边……”
“石头那边自然有蜥蜴去对付,反正他忙得没法出现,我们就趁机会把事情搞定,一举两得。”
“妮儿小姐……之前一直都没发现!”
在侍女团的大小重点提问声中,这一个问题显得格外刺耳,妮儿先是一呆,跟着就发现原来之前的清场并没有做完全,海稼轩斜斜地倚靠在门口,发出冷淡的嘲笑。
察觉到这一点的侍女团似乎想要告罪,但妮儿的反应却直接得多。
不论何时都维持着典雅的微笑,这是天香苑教导的典范,只不过看在侍女团眼中,大剌剌地站起来,笑着朝海稼轩走去的妮儿,那抹微笑却不见温柔,反而像是隐藏着杀气。
“你……呃!”
“轰!”
力气大与力气小的胜负,一瞬间就分出来了,海稼轩虽然以神妙步法闪避,但却吃了步子太小的亏,还没能够移位,就中了妮儿横扫过来的一脚,被踢得飞出去。
“别以为样子变成小鬼我就不敢打你,告诉你,欺善怕恶是女人的特权,下次再得罪我,你就死定了。”
“……普、普通的小鬼早就死了。”
侍女团的窃窃私语,正代表着她们的惊叹与敬畏,尤其是看到海稼轩身后的那半堵墙壁,随着他一起倒飞出去,能够只是快快乐乐当观众,不必实际亲身参与的她们,更是由衷地谢天谢地。
整个准备工作很快地完成,当成果展现出来,侍女团都觉得非常满意。假如是枫儿在此,或者是由石崇这等狂热歌迷来看,或许会觉得有些不对,不过普通人乍看之下应该是分不出差别的。
“装扮上是堪称完美了,可是……体型上好像小了一号。”
“只有将就了,希望人们看不出来吧!比起体型……动作才是大问题呢!”
侍女群的担心并非无因。连她们也没有想到的是,当妮儿换好衣服、上好妆,一看镜子之后,整个人先是呆滞,跟着就显得相当“斗志高昂”、“情绪亢奋”,摆明是第一次做偶像扮演的兴奋过头。
“冲啊!我们上阵去吧!”
当妮儿这样下令,侍女群虽然感到不安,但也没得阻拦,顶多只能要求“梦雪小姐”稍稍冷静,至少别太过两眼通红,不然给误认为雪特人,那就糟糕了。至于梦雪小姐平时行走仪态优雅,从不会做出提起裙摆走路的粗鲁事,这些已经没时间多管了。
代替泉樱上阵的妮儿,虽然略嫌活泼与多话,但大体上应对仍算得体,对着底下一众疾笔奋书的记者侃侃而谈,简单交代了离开香格里拉后,半年多来的主要行程与见闻,同时也正式确认,在十五天后于香格里拉举行演唱会。
简短交代是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当话题扯开,问到一些较为生活化的琐事,妮儿的回答就很独特而率性。
“喜欢吃的东西啊……卤蛋很好,螃蟹也不错,不一定要贵的才好,好吃就行了,而且,我也很喜欢吃青菜,从来不挑食,每餐都要三碗饭,甜点另外算……”
“关于男人吗?我没有打算那么早结婚,可是我比较喜欢高大威武、个性爽朗热血的男子汉,什么?不是啦,呵呵……不过勉强也算吧!但最近也开始欣赏温文儒雅有气质的男人,反正我说过,我的口味很广,不挑食的,哈哈哈……”
每回答一个问题,侍女群的心就往下沉一层,到后来不是泪眼汪汪,就是欲哭无泪,纸条如雪片般传递过去,哀求妮儿小姐早点下台,别再折磨她们虚弱的心脏了。
也正因为忙乱,她们一时间也没有察觉到有一个人影在后台悄悄出现,无声无息,偷偷一动手,就是一名侍女倒了下去。
台前的妮儿仍处于亢奋状态,不料却碰上了麻烦。本来只要单纯接受偷偷传来的纸条或传声,就可以回答的问题,却因为一件由市长亲信所透漏的秘辛,而增添了许多的波澜。人们开始追问,有关私生子的传闻是真是假?
“听说您这趟离开风之大陆,有在海外进行医疗手术,是真的在……”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污辱人了,妮儿甚至想大声吼回去“难道我这么细的腰看起来像是生过孩子吗”,不过,碍于要捍卫偶像的形象,她只能照着传来的纸条回答。
“嗯……我想各位听到的,都是不实的传闻,海外的医疗技术很进步,我也受惠良多,但并不是各位所听到的那个样子。”
“那么可否请问您到底做了什么样的手术呢?”
“嗯,我是歌手,我所做的手术,自然是有关唱歌的了,有个专业名称,换做我们的语言就是……嗯,阉、阉割?”
一直苦等纸条不到,妮儿有点支支吾吾,好不容易等到了纸条,妮儿的眼睛险些凸了出来,失声叫了起来,待得满室一片哗然,这才惊觉不妙,急中生智,连忙补过。
“我的意思是……嗯,我其实是说,割……割双眼皮的手术。”
这句话实在转得太硬,无法让人信服。
“为什么割双眼皮就会对声音有帮助呢?梦雪小姐。”
“因为……因为这个……哈哈哈,这个就是所谓异大陆的魔法,为什么割双眼皮就会对声音有帮助,那你得要去问别块大陆的人啊!”
“死无对证”一向是堪称完美的最佳回答,不管碰上什么问题,“异大陆”一词本身就是难以查证的障壁,虽然妮儿的回答怎么听都像是一个很难笑的笑话,可是人们也将信将疑,被迫中止这个话题。
勉强把窘境应付过去,妮儿隐约从布幕的空隙中,见到海稼轩把昏迷侍女一一拖走的身影,这才知道那张荒唐纸条的由来,心下大恨,只想要冲进去,把这个害自己出丑的臭小鬼给抽筋剥皮,无奈却找不到离开的好理由。
也不知道该说是幸运或是不幸,老天似乎听见了妮儿的祈求,就在她暗自握拳,面上仍然挂着微笑,拳头却已经握到青筋暴露的时候,上头忽然传来轰然声响,有某样东西撞穿了屋顶,笔直掉落下来。
“搞什么鬼?陨石吗?”
假如真是陨石,那么这里就要伤亡惨重了。幸好,撞击的力量与程度比陨石小得多,虽然瞬间将屋子弄得半毁,瓦坠木落,人群尖叫走避,但是看情形,倒不至于出现什么伤亡,只是虚惊一场。
然而,当妮儿以好奇的心情,确认了坠下来的东西,她确实也被吓了一跳。
“怎么……是你们?”
※※※
当泉樱难掩不安地回到行馆,见到侍女群严格把守住各处出口,本来是接待大厅的位置几乎整个塌陷,心里头就知道不妙了。
来不及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抢进屋子里去,才刚踏进去,就听见里头很明显的吵闹声。
“发生什么事了?”
“一言以蔽之,今天在香格里拉上空飞来飞去的人实在太多了,因为空中交通过于频繁,所以就容易出飞安意外。”
戴着一顶鸭舌帽,斜斜靠在门边,冷淡回答泉樱问题的,自然是海稼轩了。
“……原来如此,所谓的飞安意外,也包括了不明坠落物体是吗?”
“就是这么一回事,为了纪念今天的特别性,应该将之订为‘香格里拉飞行日’。”
“横竖没有假可以放,什么特殊纪念日倒是都无所谓,不过师兄你的黑眼圈是怎么回事?”
黑眼圈的形成,实在是无妄之灾,当妮儿处于暴怒状态,海稼轩想要上前说两句话时,妮儿突然转过头来,撂下一句“我记起来了,你也有份”,然后也不管目标是否人小力弱,一拳正中左眼。
“……我不想解释,反正,等我武功回复,这个没礼貌的丫头就有好戏可以看了。”
造成海稼轩被波及的骚动,现在正激烈上演中,而骚动的源头,是刚刚破屋而降的雪特人。有雪能够逃脱石崇的掌握,平安归来,这本来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无奈他身边还多了一位昏迷过去的客人。
这个客人的特别处,就是外表看来不但伤势沉重,失血颇多,而且更糟糕的是,她的右半身从右手掌开始,慢慢地呈现石化状态。这种情形如果不是碰上魔法师,就是碰上石字世家的高手,依照香格里拉的情势来推判,还是后者的可能性居高。
妮儿与郝可莲有多次敌对的经验,这时一眼就把她认了出来。双方敌对的情势壁垒分明,她的主帅周公瑾更是雷因斯死敌,仇人见面,哪有手下留情的道理?只不过因为敌人昏迷不醒,趁这时候下手说不过去,所以妮儿命令侍女们取水来,要把人弄醒,再一掌让她死而无怨。
侍女们应命去取水,但有雪则开始阻拦,先是说应该扣留她当作人质,跟着又说留下她性命,慢慢逼问情报,这才是对雷因斯最有利的做法。
妮儿不是没有考虑过,但郝可莲本身的危险性,还有过往累积的宿怨,不当场毙掉她就已经很不痛快了,更何况要设法医治她的石化与重伤?
反覆考虑了一下,最后妮儿还是宁愿现在就把这大祸害给清除,不用留到未来增添遗憾。而有雪劝说的积极态度,则让她慢慢由狐疑变成肯定,最后更勃然大怒地发起脾气。
“……反正,我这都是为了雷因斯着想,你如果硬要在这时候动手,就是枉顾国家利益,是历史的罪人!是人类与民族的罪人!”
“放你的狗屁,你什么时候学会陆老儿那一套,用人类和历史来当大帽子了?告诉你,那一套过时了,而且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根本就是被那个妖女给迷得神魂颠倒,所以才在这里胡说八道。”
本来就不可能隐瞒多久的事,理所当然地被拆穿了,不过争吵的温度却并未稍减,反而越来越趋白热化。
“贪污也就算了……不,贪污就已经够不可饶恕了,你现在还想袒护她,这根本就是叛国的行为。醒醒吧!这女人冷血毒辣,反覆无常,有什么好?”
“有什么不好?人家长得美丽,你这算是忌妒吗?”
被有雪这一下顶撞,妮儿先看了一下郝可莲,再看看自己,跟着就大怒道:“有什么好?”
本来想苦笑着劝解说“你们好像越说越离题,停止争吵吧”的泉樱,闻言双目圆睁,瞪向海稼轩,后者则是一脸惊惶,连忙摇手道:“不、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这边余波荡漾,那边处于争吵中心的两个人,则是仍然鼓躁不休。妮儿质问起有雪,当日也是在自由都市,他曾经亲眼目睹这女人的辣手,而他现在的做法,以后要怎么向枫儿交代?
“总之,你不能忘记自己的立场与身分。迷恋上女人,就变得像公狗一样,这种男人最下流了!”
一番话妮儿说得慷慨激昂,掷地有声,但同样是坚定立场的有雪,也表现出绝不退让的激烈态度,表示再怎么说那又不是自己的妹妹,默哀三分钟就算了,没必要被困锁一辈子,而且……
“……别把我说得好像罪大恶极一样,我高兴当公狗你管得着吗?再说当公狗的又不只我一个,你哥哥还不是一样为了泡妞就把过去的旧帐给抛开了,他是老大,他下流就可以,我有样学样就不行?你们兄妹两个才真的是狼狈为奸!”
口不择言的雪特人,产生的伤害效果相当惊人,而且还重重地波及旁观者,泉樱跨前一步,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却轻轻一掌拍在门柱上,叹了一口气,双肩一垂,掉头离开了。
假如妮儿这时候有任何的表示,不管是什么,都会令泉樱感到相当地难堪吧?然而,妮儿就好像被气昏了一样,对有雪的这句话充耳不闻,往前跨一步,一举手就把他给拎了起来。
“好啊,你这个死男人,以为有一点小成就,就可以得意忘形了吗?告诉你,别以为自己了不起,要不是看在还有一点情分上,我现在一掌就毙了你。”
“有本事就放马过来啊?难道我会怕你这个死平胸恐龙女吗?你别忘了,我怎么说也是个宰相,你不帮我,我就投靠到石崇那边去,漏光你们的机密。”
“哈,我好害怕啊!你这宰相有什么了不起?能够被你漏给石崇的情报,那种情报根本就没有什么重要性,你高兴对谁说就对谁说吧!不过我一定会在你张嘴之前一掌打死你。”
双方互不退让,越吵越激烈,最后就上演了全武行,不过,太习惯于运用自己力量的妮儿,一时之间忘记自己力量全失,只剩下天生神力的事实,发劲时真气运不起来,这一下空档,给了有雪可趁之机,挣脱开她的锁拿,翻滚到地上去。
妮儿失了先机,但出手仍是很快,只不过还是慢了有雪一步,被他再次滚身躲开,同时拿出了怀中的魔力卷轴。
“臭女人!你等着瞧吧!我一定会让你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在那之前,你就已经没命了,别想跑,给我留下!”
妮儿气愤的奔赶,但有雪一把抓住郝可莲,当卷轴的异能发动,两个人立即沉入地面。无法发动天位力量,妮儿的重拳破坏力有限,虽然把地上打裂了一道大缝,但却没能对消失的有雪做些什么。
“可恶,给他跑了!”
气愤有加,但妮儿却不认为有雪能够干出什么威胁,这个雪特人如果真是那么有本事,就不会一直在雷因斯混吃等死了。相较之下,另外一件事才让她比较困扰,那就是有雪刚才所说的话,尽管当时自己假装作没听到,可是,当眼前专注的事物消失,那些话就像是噬咬人心的毒虫,慢慢地在心头留下酸楚的味道。
“你哥哥还不是一样为了泡妞就把过去的旧帐给抛开了,他是老大,他下流就可以,我有样学样就不行?你们兄妹两个才真的是狼狈为奸!”
当这些话开始在耳边深深地回响,向来维持着爽朗精神的少女,也不禁暂时失去活力,蹲坐了下来,望着门口的方向,幽幽地叹气。
(我……到底该怎么做?到底怎么样才是对的呢?)
※※※
妮儿有余裕慢慢思考自己的处境,不过逃亡中的雪特人可没有。连续的没命逃亡,体力的耗损,加上他原本身上就有伤,经过一轮潜地与狂奔之后,他也累得没有行动力了。
找了一处暂时还算安全的躲避处,他把郝可莲先安置于斯,自己却没有休息的打算,而是先忙着找水。连续的激烈动作,雪特人的喉咙早就干得像是要烧起来了。
没有多余的第三者在,但郝可莲却把他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其实在有雪与妮儿激烈争执时,郝可莲便已经醒来,只不过为求安全,她装做不醒人事,以便在最有利的时候,骤施突击来脱身。
听见有雪与妮儿的争吵,她觉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个雪特人的色胆包天,已经大到了肆无忌惮的程度,其实以他贵为一国宰相的权位,手上虽无实权,但累积的财富应该也不少,加上有王室与白字世家在背后撑腰,大可以在雷因斯过着艳福无边的放荡生活,为什么会像个初出江湖的小伙子,为了美色舍生忘死呢?
不过,当有雪和妮儿闹翻,他抱起郝可莲潜地、全速逃离时,那种一心一意要把她带离险地的专注,让郝可莲心中的几分笑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有些酸楚、有些不忍、有些……难以解释的复杂情绪。
(真是的……这些东西,有什么好感动的呢?这根本就不像是我……)
过去在艾尔铁诺宫廷任职,自己艳名远播的时候,曾有几个贵族受到自己媚惑,来表达对自己的竭诚狂爱,因而死于非命,那时的自己对此不过是轻蔑地一笑,冰冷的心境未曾起过波纹,而现在这个雪特人明明没有什么特别的,为何自己的心会这样不平静呢?
“阿纯,你醒了吗?要不要喝杯水?你一定也渴了吧?啊,你右手的情形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石崇的化石邪功诚然厉害,自己与他对掌时,被他在掌上套戴暗器所伤,一下子破了掌上气门,给化石劲侵入,之后虽然用尽天位力量竭力逼运,但重伤之躯力量不足,只能延缓化石劲的侵入,无法将之驱出。
“天魔功”、“化石邪功”这一类有附加属性的特殊功法,与自己的毒掌类似,只要一旦入侵经脉,就很难驱除出去,石崇那头奸狗似乎还特别使了变化,即使自己能不惜代价,强行镇压伤势,回复五成内力,可是看化石劲侵体的诡异状态,如果没有石崇的独门手法,恐怕是难以驱除的。
现下只能眼睁睁看着整条右臂逐渐石化,即将蔓延到右半身,这情形又能好到哪里去?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担心止血问题了。
不过,听着雪特人连珠炮似的抛出这一堆问题,关心之情溢于言表,郝可莲还是觉得很舒服,面上泛起微笑,摇了摇头,心里忽然一动,向有雪招了招手。
“咦?什么事?啊……”
只来得及叫个一声,有雪被郝可莲的左手一拉,脚步站立不稳,一下子就跌到她身上,撞个满怀,雪特人恍若身在云端,飘飘欲仙,只不过脑里还知道目前不是大占便宜的好时候,能尝到这意外甜头,就该满足收手,别因小失大。
“不用急着起来唷!有雪老公,你可以感觉看看?”
“呃……是啊,是啊,你的这个波动实在是……非常地汹涌啊!”
“只要胸口还有在动,心还有在跳,我就不会有事,所以,你可以不用那么替我担心。”
担心吗?事实上,有雪也没法再去想什么担心不担心的了,耳里听的是轻语呢喃,尽管自己体内每一根骨头都在哭诉伤疲交煎的痛楚,两人满身的血腥又很煞风景,不过雪特人还是觉得,这是自己生命中最幸福的一刻了。
这样的无声温存持续了片刻,但有雪最后还是决定站起身来做事,理由不是因为厌倦了这样的温存,而是希望能更长时间地拥有。
“有雪老公,你靠得不舒服吗?还是我们衣服上的血腥味太重了?”
居然有男人能从自己的媚惑中脱身,郝可莲不知道应该吃惊还是伤心。
“不……感觉很舒服,可是,如果再这么靠下去,阿纯你就会慢慢变成石头,如果这种情形出现了,我的幸福、我的幸福就……哎呀!”
惨叫中的有雪,被郝可莲在脑门上重重敲了一下,尽管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不过那么夸张的表情与声音,还是让她很想敲一下。
“你待在这里,我出去想想办法,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来救你的。”
说得比唱得还容易,即使有雪能够求助于妮儿,得到雷因斯一方的助力,都未必有办法驱除化石劲,眼下只有单枪匹马一个人,更没有成功可能,郝可莲实在不知道他能够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不过,一定有我能做的事,而且……一定有只有我才能做的事,我是个男人,这是我做事的时候了。”
可是,听到他这么说,郝可莲的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在原本的心理界定中,这个雪特人是属于可以一起享乐,但自己不会与他患难的人,说得正确一点,当他有难的时候,自己可以顺便去拉他一把;不过当自己处于患难,却很不愿意被他给看见,所以当他摆出一副这样的态度,自己的心情实在很复杂。
而且,这个男人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呢?这些事……
“嗯,我想不完全是为了阿纯你吧!有某个部分,我也是为了自己。”
难得做这种风格的发言,有雪的表情也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我偶尔会羡慕我家的猴子老大,但很多时候真的很有男子气概,我想……那么多女人肯跟着他,或许也是为了这个理由吧!阿纯你曾经说过,我这个样子是不行的,在那之后,我一直努力想要改变自己,现在终于有一个证实的机会了,所以……我想当作一个考验,试试看自己到底有没有改变。”
这样子的说话,与其说是自信满满,不如先形容为大言不惭,但郝可莲却无意嘲弄。有雪的话,确实触动了她心中的某处,而出于一种难以解释的情绪,她很自然地说出了某句不该说的秘密话语。
“你知道吗?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
“嗯,这个我晓得,所以我努力去改变自己,希望有一天能够……”
“不,不管你做些什么,我们最后也没有任何可能,我……我已经有了一个男人。”
看似惊人的话语,雪特人却没有什么剧烈反应,只不过在声音中稍稍地表现了吃惊。
“什么?不会吧?我是说……这怎么可能呢?你坦白一点说没有关系,我受得了的,那个一,后面应该还要加两个零才够吧?嗯,可能要加到三个才够,我之前就听说,像你们这种专门从事地下活动的女人,每一个都是在比shi身次数多的,百位数毫不稀奇啊!”
“……我宰了你喔!”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啦!我想要说的是……”
即使是雪特人这样胆大无畏的个性,在这么说的时候,表情也显得很古怪,相当地忐忑不安。
“一般人是怎么说那句话的……呃……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不过你的未来一定……”
“……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所谓的晴天霹雳,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当郝可莲以平静而徐缓的语调,缓慢说出这一句决定性话语,本来还挂着幸福笑容的有雪,表情就像是开着巨船撞着了冰山,慢慢地沉没灭顶。
※※※
不幸挂上“雷因斯·青楼联盟童子军团最高负责人”头衔的泉樱,对于自己只不过稍微离开一下,平复情绪,回来之后立刻面临这等处境,感觉到极度扼腕。
“我真是佩服你啊!为什么我才稍稍离开一下,你就又和雪太郎捅出问题了呢?”
“你这么说是在怪我吗?敌我不分的,是那个被女人迷昏头的雪特人耶,你也不听听看他那时候说的鬼话,我真是被他……”妮儿不满道。
“不管怎么说,大家始终是自己人,你有不满,可以和他慢慢说,不用弄得……”
话虽如此,但泉樱心里也有数,要急性子的妮儿静下来,和雪特人有话慢慢说,那根本是痴人说梦的傻事。
“……都是我不好,我明明知道妮儿是这样的个性,当时就应该留在这里,不让事情更恶化的……”
泉樱这种因为负责任而产生的自我埋怨,在雷因斯阵营中是非常宝贵的精神,因为这团体中的大多数人,在长时间与兰斯洛、妮儿这对兄妹共事后,都已经充分明白“担心得越多,痛得越多”的宝贵道理。
回顾进入香格里拉以来波涛不断的情形,之间的经历真是大起大落,敌我优势不住逆转,但如今摆在眼前的情形是:香格里拉城中的天位战力只剩泉樱一人,虽然敌人那边也是一群伤兵,但如果敌方有强手来到,泉樱确实没把握能护得身边这些人周全。
“保护?真荒唐,就算外表稍微有点不利,但可别把我和只懂得靠怪力使蛮的恐龙女相提并论,区区石崇小儿,我不放在眼里,你保护好你自己就成了。”
“说我是恐龙女?你这个死小孩,人没三斤肉,放屁的本事倒是挺有一手,不用等石崇那个变态佬了,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成人世界的残酷。”
当海稼轩与妮儿这一对失去力量的搭档言语不投机,再次打成一团,泉樱也不得不悲叹,为何自己要负责保护这种人?
但目前实在不是自傲与逞强的时候,就手边的情形而言,自己无疑是需要援军,而之前试图与雷因斯取得联络的回报,则在这时候传来。
整个稷下目前没有能够作决策的人。兰斯洛陛下据称仍在闭关未出,小草、梅琳则是率领了魔导师部队进入自由都市,消弭紊乱的天地元气,根本处于封闭的状态,外界无法接触。
决策性的工作,目前是移交给北门天关的源五郎作裁决,然而,泉樱却收到了一个由北门天关传来的消息。
事情发生在数天之前,但由于情报封锁与阻隔,拖延到今天才传过来,那就是数日以前,本来与五色旗在北门天关对峙的艾尔铁诺军,已经全数撤军,而源五郎副帅则于敌军撤退后,称病告假,无法联络。
乍闻这消息,泉樱有些吃惊,但随即领悟到这不过是源五郎藉以脱身的理由,因为北门天关的敌军撤退,以他的智慧,必然会尽速前来目前已成第一战线的香格里拉。
(不过,花天邪那边是怎么回事?有什么理由让他突然撤军?这样子做符合二师兄或是石崇方面的利益吗?或者……是他与源五郎师兄达成了什么协议呢?)
可能牵涉到的阴谋层面太多,泉樱也无法判断,但既然源五郎离开了北门天关,花天邪又已经撤军,很大的一个可能,就是多尔衮也前来香格里拉了。
(这可麻烦了,我可不至于自大到认为可以和那位先生一战啊……)
多尔衮是足以与恩师陆游互争高下的强人,“八阳烈焰刀”更是威猛绝伦,环顾己方,海稼轩的深不可测、妮儿的异变之力,应该都可以与他一斗,胜负难料,不过现在这两名强手都处于完蛋作废的窘境,真的遇上了这名武道狂人,己方只有挨打的份,除非……
(到时候就祈祷看看吧,如果阿里巴巴古德三世先生能再度从天而降,那问题就扔给他吧……)
连续两次的幸运之后,泉樱很自然地开始期待第三次,不过那人为何不肯现身出来,直接与大家一起并肩作战,这却是另一个让人费解的问题。
摇摇头,把多余的杂念甩出脑袋,泉樱想对前方打闹中的两人做一点交代。
“两位,请静一下,我有一点事情想要……”
“闭嘴,别吵,帮我拿一苹笔来,我要在他的小脸上题下‘彼其娘之’四个字!”
“唔……你这个题字狂,谁不好学,学李煜那背后骂人的蠢东西……等我武功回复,你就……”
“嘿嘿嘿,不要乱动,否则我就不知道会写到哪里去了。”
连喊了几声,两人却对自己的呼唤恍若未闻,泉樱只能选择叹气一声,运力抬起旁边的八仙桌,重重摔砸在打闹中的两人身上。
“……你们两个把自己给埋了吧!”
莫可奈何地处理掉这两个问题人物,泉樱一脚跨出门去,却正好有一名侍女迎上前来,在慌忙行礼后,通红着脸,报告一个令泉樱色变的状况。
“什么?有窃贼闯入?偷走了……”
第八章 巧计
伤脑筋的事情,不只是泉樱,也同时发生在石崇的身上。
从一般性的角度来看,他的头远比泉樱还要更痛,因为那名自称是“阿里巴巴古德三世”的黑衣汉子多记重拳,令他身受重创,虽然立刻吞服药草,又运功疗伤,但却仍然相当难受,不得不裹着层层绷带,用这可耻的型态出来见人。
惩处叛徒的行动宣告失败,而自己的另一名战友鸠摩狮则同样身受重伤,必须立刻觅地疗养。他的右腹侧连骨带肉,如遭无名凶兽噬咬,整个被“蚀”去一块,伤势重得无以复加,那个黑衣汉子显然是察觉了他的危险性,特别出了重手,强悍无匹的天魔劲,险些当场就取了这名魔鹫法师的性命。
除了奇雷斯之外,人间界居然有高手能把天魔功运用到如此境界,石崇大概也猜得到对方身分,尤其是鸠摩狮遁走疗伤之前,边吐血边留下了一个贵重的讯息。
“那个男人……并非实体,而是很高段术的幽体脱离,直接以灵体状态出现,所以虽然来去无踪,但如果能针对这一点作出攻击,那就是他的致命弱点……”
这个消息诚然重要,但奈何自己目前也无力将之实行了,而黄金龙部队那边传来的回答也很诡异。经过铠化研究而加强原本威力的黄金龙,对着前任族长泉樱,是取得了预期中的战果,但在黄金龙zhan有优势时,监视目标之一的山本五十六却发生了异变,暴增至一个出乎预期的强度,瞬间重创了黄金龙战队。
看着一条又一条的报告,石崇的脸色当然好不起来。不知道海稼轩与妮儿目前的状态,在他来看,敌人方面是强手辈出,己方则相形见拙,照这样下去,该如何扳平这种不利状态呢?
(不行,陷入这种思维就糟了,该与雷因斯对抗的不是我,还是应该让周公瑾与雷因斯方面互斗,消减掉双方实力,渔翁得利,这个做法才是上策,但目前的潜在变因……奇雷斯是个不稳因子,旭烈兀的脑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当石崇以重伤的身体,思索着未来的决策方向,一名属下以紧张的表情,跑进来报告一个意外的消息:在市长官邸的花园中,离奇多了一个大坑,里头放了一个包裹,旁边还有一个字条,指名要由石崇市长亲自拆封。
“有这种事?”
欠缺得力的辅助帮手,鸠摩狮又伤得比自己更重,石崇不得不亲自前去处理,不过实际到了现场,见到那个怪异情景,石崇一时间也很难控制自己的表情。
市长官邸经过连场激斗破坏,差不多也变成半危楼建筑,不适人居,原本美轮美奂的花园,也早就变成残破不堪,然而,一片残破景象中,突然多了一个三尺方圆的浅浅土坑,中心摆着一个包裹,还附带插着一个“石崇大奸狗亲拆”的牌子,“奸”字上面打了一个叉叉,在旁边补上一个“奸”字,明显就是写错订正的做法。
“这……这是在搞什么东西?”
太过诡异的情形,使得石崇不认为这是某种诡计,至少不论周公瑾或雷因斯一党人,然而,石崇却也不愿意亲自犯险,主动伸手去拆那个不明的包裹。
“你们两个,下去把那包裹打开。”
随手指派了两名部属,尽管那两个人都是一副被当作牺牲品的颓丧表情,但仍是得大著胆子,过去解开那个神秘包裹。
“咦?这里头不是爆裂物……”
“气味好香,这是女人的……”
包裹略为解开,只是稍稍显露了里头的事物,就听见那两个手下这样叫嚷着。奇特的香气,不算浓郁,但却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魅力,使人迷醉,而嗅在出身香格里拉本地的士兵鼻中,这气味更是难言的熟悉。
(啊!这香气是……)
石崇身躯一震,为着自己所察觉到的东西错愕惊讶,再定睛一看,瞥见包裹里头全都是金线刺绣的丝绸,虽然颜色有红、有蓝、有翠,不过看来都是女性的贴身衣物,而那特有的香气,正说明了这些衣物的主人。
“你们两个给我住手!”
即使是跟随了石崇多年的老部属,也难得见到他表现如此急惶失措的一面。只见他闪身朝那包裹掠近,手一挥,强猛劲风将包裹旁边那两名属下震出丈余,赫然已用上了天位力量。
(啊!梦雪小姐……)
在石崇双臂即将环抱住包裹的前一刻,他脸上甚至出现了不能自拔的狂喜表情,然而,就在他指头要碰到包裹之前,一种淡淡的怪异味道,引起他的警觉。
(这是磷……不妙!)
脑内出现警讯,石崇没有撒手,反而加快速度想要抢过包裹,但仍是慢了一步,任由那撕心裂肺的惨剧,在眼前发生。
“轰”的一声之后,整个包裹已经被熊熊火焰吞噬,洒上了特殊药粉的布料,火一起就迅速化为碳灰,饶是石崇本领通天,也来不及阻止抢救。
和之前在地下密室那一次经验相比,石崇的自制力好得多了,疯狂的眼神虽然类似,但终究想到周围还有大批部属,克制住没有发出狂嚎,可是却仍不禁短暂地心神失守。
极其短暂的可趁之机,对高手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对于修为不高的“雪特低手”而言,更是个不把握不行的唯一胜机。
只听见地面掀翻,一个五短身影自火焰灰烬中跳出,近距离之下,就直接闪现在石崇面前,手里一样东西,直指石崇的双目之间。
“石崇大奸狗,要命的话,就把通天炮的机密交出来,否则我一枪就轰掉你的鬼脑袋!”
以惊人手段奇袭成功的有雪,手中拿着刚刚从青楼联盟偷出来的太古魔道兵器,头上绑着染血的白布条,十足一副视死如归的勇悍模样。大口径的中子枪炮,炮管比他的手臂还粗,尾部必须托在肩膀上,看起来确实有着非同凡响的威力,尤其是在炮口正对着面门时,那种压迫感足以令胆小之人当场昏死过去。
“听到没有?老子是出了名的神经枪,我有耐心,我的枪却会走火,你要不要成为这把枪的第一个实验者,试试看它能否近距离轰掉天位武者的脑袋?”
有雪疾声喝问,周围的人看见这情势,反而不敢贸然逼近,生怕这雪特人一下子手滑,扣动扳机,自己明天就要少个主子了。
“呵,原来是雷因斯的雪特丞相,一国重臣居然需要亲自上阵突袭,难道雷因斯没人了吗?你这么近距离发射,假如威力真的能轰掉我脑袋,靠得这么近的你,难道会没事吗?”
基于武者的自傲,石崇可不认为这把破铜烂铁能怎么威胁到自己,不过看着那黑黝黝的枪口,小心起见,他仍然不愿意冒险,一面用言语寻找对方弱点,一面暗运化石奇功,将面部的护身气劲十倍增强。雪特人的天性懦弱胆怯,石崇就不信世上有不怕死的雪特人,除非……
“大奸狗,你少废话,我们雷因斯的热血男儿,都是不怕同归于尽的,就算是热血女儿也一样。别拖延时间,也别指望你手下会来救你,这么近的距离,就算你用你那什么怪兽分身,也绝对没有我的枪快,老实一点,把通天炮的核心装置交出来,不然香格里拉明天就要改选市长了。”
跟一流的天位武者接触久了,有雪对于石家武学也略有所知,特别是对于石崇能够以气凝结实体,形成透明巨兽攻敌的手段,他早有戒备,一口喊出来,登时让正做着这个打算的石崇取消念头。
“通天炮的核心装置?看不出来你这雪特人还知道不少嘛,不过,就算我把东西给你,凭你一个人,运得走这么多的重设备吗?”
被人用枪口抵着头,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事,石崇确实有打算,如果这雪特人非常坚决,那就要让旁边的属下去运一批机械废铁来,分散雪特人的注意力,谁知道自己这句话才一说,那胖子就猛力点头。
“嗯,你说得也有道理,那么多的装备,我一个人带不走,也没快递运回雷因斯,好,那我们改变交涉条件,通天炮我不要了,你传授秘诀给我,教我怎么驱出入体的化石劲,我就放你走路。”
“驱出入体的化石劲?”
石崇只是稍稍一呆,随即便已领悟,那天看这雪特人与鸣雷纯并肩抗敌的样子,其实早已说明一切。
“原来如此,通天炮不过是分散注意力的借口,你这雪特人还满有脑子的,可惜给那叛徒迷得神魂颠倒,连命都要送在这里了。”
“少废话,你不说出驱除化石劲的方法,保证你比我先没命,而且……如果你教我方法,我还有好处给你。”
把鞭子与糖的诀窍灵活运用,石崇一下子也糊涂了,想不出这雪特人还有什么东西够资格与自己谈条件,但仔细一想,他身上的那本《创世纪之书》,确实是自己苦心追踪千百年之久的宝物,若要交换,自己可以拿任何东西来换。
只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雪特人来谈交易,就算自己愿意交易,他也没命享受交易后的成果,单单靠一把太古魔道武器,这也未免……
“雪特人做买卖,童叟都欺……不对,是童叟无欺,绝对有你石大奸狗的好处。”
有雪说着,右手仍是持枪,左手从怀中取出一个透明的布袋,又迅速放回去,动作很快,但惊鸿一瞥之间,仍是可以看见那个透明布袋里,装着一件水蓝色的三角状丝绸,正是……
“看到了吧!这一件可不是随便摸来,是才换下没多久,还没有拿去洗,原汁原味,专门留下来便宜你这头万年龟公老色狼的。刚才那些杂七杂八的都烧了,不过这一件绝对值得票价,别说我天地有雪不照顾你啊!”
有雪的笑容非常得意,因为自己的引诱,就像是在公牛眼前亮出了红布,石崇虽然没有从鼻孔中喷出热气,但眼中闪烁的狂热色彩,却像是要焚烧一切。
“要驱除化石劲的方法,天下九成的高手都知道,那叛徒难道没有告诉你?嘿嘿,一是让绝顶高手虚耗内力,帮她驱出化石劲;一是同样用化石劲反向击打,就能驱出,但是就算我传你化石劲,你也没法在短时间内修成,因为……”
石崇的态度变得非常谨慎,毕竟雪特人杀了不可惜,但如果稍有不慎,出手威力波及他怀内的事物,那自己可将后悔莫及,所以先低声发话,话中隐隐用上独门功法,慑人心魄,当有雪的眼神出现涣散现象,他就立即出手夺枪。
双方武功相差不可以道理计,石崇看准时间出手,劲力稍吐,就把有雪震飞,夹手把枪夺过,根本无需使用化石劲。至于这把枪所蕴含的技术,他也相当看重,有心夺取而非摧毁。
“哼,大胆东西,这点小小技俩,有得逞的希望吗?我敬佩你的傻气,不过你现在就为你的美人殉难吧!”
石崇一把将枪抬起,在旁边一众属下的欢呼声中,将枪口朝向有雪,预备让他自食其果,死在自己带来的武器下。
“这一次,看看还有谁来救你……啊!”
一众属下正自鼓躁呼喊,为主子助威,哪知道突然之间一声震天巨响,强光暴炽,猛烈的冲击波把所有人都扫了出去,没有人知道发生什么事,只有一、两个眼尖的,看到在开枪那一瞬间,炽盛火光并非由枪口发射,而是不合理地从枪的尾部猝起直轰,沿着轰击方向,正中石崇的面门。
饶是石崇武功高绝,这样子用脸正面挨轰一记,却也禁受不起,总算他事前凝聚面门的护身劲没有散去,这才只是眼冒金星,鼻梁见血,没有出现严重伤势。
(太、太荒唐了,为什么有枪会往后射的,这是什么不良品……)
事情太过怪异,石崇一时之间甚至难以想像自己中了计,但在漫天烟尘飞扬中,他突然察觉到有人快速靠近,并且一拳轰击过来。而令石崇感到震惊的是,攻击过来的,赫然便是天魔功!
(阿里巴巴古德三世?奇雷斯?还是正在异变中的山本五十六?)
脑里冒出来的可能人选,目前实力都处于生命中的颠峰状态,自己又是重伤之身,如果被打中一下,那可不是开玩笑,而是可能丢掉性命的。石崇心念急转,抢先一拳击出,使上了化石劲,要先挡架掉敌人的攻击。
两劲一交错,石崇立刻认出来,这确实是再正宗也不过的天魔劲,但自己一生中却从未见过这么软弱无力的天魔劲。以地界力量推动,甚至在地界力量中也算是极烂的程度,为何有人能发出这么弱、却如此纯正的天魔劲?
察觉对手的弱,石崇已经收起几分劲道,而蕴含化石劲的一拳,毫不费力地震断来人的腕骨,吹散飞扬尘沙,石崇这才看见自己的拳头,是轰向那个雪特人,而他自知不敌,竟然不避不闪,把胸口挺了过来。
(他的胸口藏了……不好!)
想起那万万不可以损毁的东西,石崇连忙收劲,一时之间势道转换太急,他踉跄后跌两步,但那只余一成化石劲的拳头,仍是擦过了有雪的胸口,震断肋骨,在口喷鲜血中,整个肥硕的身躯像垃圾一样地远甩了出去。
“胖子,你在弄什么玄虚?”
连番错综变化,即使如石崇这般的奸滑多智,也给弄得晕头转向、气急败坏,不得不出声喝问。
“嘿,石大奸狗,你不是很想要我的卷轴吗?但这卷轴有一样特异功能,你、你知不知道?”
有雪挣扎着往后移动,稍微移一下,嘴边就是一口血溢出。尽管只剩下一成劲,石崇的一拳仍是将他打成重伤,这伤势过去常有,但今天却是首次必须独自面对敌人,尽管心中恐惧,有雪仍是告诉自己,要努力求生。
“什么异能?”
拖着剧痛与重伤,缓慢移动,有雪希望能先缓一口气,然后再以卷轴潜地逃跑,而在那之前,他必须争取时间。
“只要我的身体受到外劲侵袭,那就能够模拟使用那种劲力一次,之前刚好有人帮我用天魔功治伤,嘿嘿……要骗你这大奸狗对我用化石劲,那可真是不容易咧!”
“你……你……”
石崇瞪大眼睛,陡然明白了这雪特人的算计,他如今得到了自己的化石劲,那就能够用以驱除郝可莲体内的化石劲,换言之,自己是彻头彻尾地受人愚弄一次了。
“了不起,看来我真是低估了你,你是我见过最了得的雪特人,石某人服了你啦!”
石崇哈哈大笑,眉间浮现煞气,喝道:“可是,你以为我会让你活着离开这里,去炫耀你的成绩吗?”
“哈,这由不得你……哎呀!”
要拿出卷轴,紧急逃命的有雪,背后忽然一痛,只见三名黄金龙骑士不知何时无声地出现,拦截住自己的退路,其中一名更动作迅速地将自己提起擒住,连卷轴也夺过。
在有雪狂挥手脚,试图做最后挣扎时,石崇回复悠闲感觉的声音传了过来。
“做得好,打碎他的脑袋,我不想再看到这张龌龊的丑脸。”
“呜……救、救命……”
“哈哈,还有谁救得了你?阿里巴巴古德三世吗?我就怕他不出现,这次可与上次不同了。”
话虽如此,但针对阿里巴巴古德三世致命弱点的布置,仍未完善,鸠摩狮又伤重,不能及时来援,石崇还真是有点担心这强敌突然出现,不禁左右顾盼,看看是否有那道令己心悸的黑色身影。
一看之下,没有搜寻到可疑人影,但却发现了另一个诡异的东西,漂浮出现在旁边的部属群中,无声也无息,他们竟然都没有察觉。半尺长的狭筒形物体,似剑非剑、似枪非枪,墨黑色的外表,没有发出一丝的反光;奇特的造型,却勾起了石崇的一个记忆,他曾在千叶流的机密宗卷里看过这东西。
(这是……史前太古文明的遗产,四宝剑,别名是……物理崩坏枪!)
想起相关记载,这一惊非同小可,石崇转头叱喝,要手下全速撤离此地,但还没等他开口,炫目强光与猛烈爆炸,已经席卷了这整幢多灾多难的市长官邸。
《风姿物语》卷三完
第一章 魔人秘密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一月自由都市联盟安特卫普
一个月前,旗帜上本应隶属同一阵营的王五与周公瑾,在耶路撒冷进行生死斗。艾尔铁诺的两大军团长,各自所拥有的绝世修为,都足以在这块大陆上号称第一,而这两人的激斗,不但重创彼此,更令整个空间受到影响,在之后的一个月里,自由都市发生连串的天地异变,水、火、风、雷、地震,狂暴地侵袭着这块土地上的所有生命。
假如再放任这样的情形发展下去,风之大陆的东南一带可能就会重演当初日本陆沉之前那样怵目惊心的末日景象,然而,不管是造成这祸端的两名军团长,亦或是风之大陆上的其余天位武者,都没有能力去收拾这样的残局。
“绝世天刀”王五不能,自负智略的周公瑾也不能,到最后,这个由武者所造成的烂摊子,只能交给风之大陆上的魔导师去解决。
“这件事确实不该由我们来做,但是如果我们不做,我们所居住的世界就会受到破坏,所以我们必须要收拾起这个烂摊子。”
魔导师一般说来,多数都为了钻研魔法之道,因此如果用“为了后代的子子孙孙”为号召,大概得不到什么响应,所以在魔导公会主席草?苍月、第一长老梅琳?格林以“世界均衡”的号召下,魔导公会大量动员,在自由都市的西北、中央、东南一带,布成防御结界,用以散化狂暴状态的天地元气。
安特卫普是自由都市东南方的大城,日前由于突然的强烈地震,造成了重大伤亡,连附近的死火山都活动喷发,幸好,在岩浆造成伤害之前,数千名魔导师及时赶到,以结界、冰冻咒文,把岩浆给拦在城外,跟着,他们封住了即将剧烈喷发的火山,数千人组成了一个超大型的结界法阵,开始疏导混乱的天地能量。
数千人围成的阵形,半径长达一里,外围的部分,魔导师的修为较浅,以轮替的方式,交换着休息,以免可能长达数月的施法,过早造成体力不支,无以为继;而在内圈的部分,千余名魔导师或浮空、或坐地,一个月来别说是休息,根本就像是石像一样,完全维持这个姿态,不曾改变。
在魔导师的修行中,有所谓的入定,封闭整个身心,只是顺着周身所感应到能量波动做出反应,而这也是最适合用来调整天地元气的状态。
西北、中部、东南的三个据点,随着所学、擅长的不同,魔导师各自有独特的结阵方式,在西北部接近北门天关的哥本哈根,整个结界阵笼罩在一片禅唱梵音的诵经声中;而在安特卫普,魔法师脚下踩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图腾,藉着地利,减缓对魔导师们的体力负荷。
狂乱化的天地元气,在疏导过程中仍然显得极为旺盛,不住散发豪光,从安特卫普城眺望城外,只见朵朵红云漂浮在半空,笼罩了大半个山头,而在山峰的最顶端,耀眼的金芒直冲云霄,即使已经是傍晚时分,仍无比的璀璨。
由于无法靠近,人们只把这当作是火山间歇性喷发的征兆,为之恐惧,并且祈祷灾祸不要降临在居民身上。但火山的喷发早已被魔导师们封住,散发这金芒的源头,也不是岩浆,而是一名飘浮在火山口高温蒸气中的少女,现任魔导公会的主席──苍月草。
天魄之体,并非实体,而是与“鬼姬”织田香类似,却更为虚渺不实的存在。小草便是以自身充当桥梁,源源不断地接引狂乱能量,进入周遭的巨型魔法阵,再逐步散化。
能量像潮水般充盈于体内,仿佛每一根指头都蕴含着将要喷发爆开的元气,当天魄与过大的能量连续发生中和,小草的外表也发生改变,肌肤上泛着一层淡淡的金芒,就连原本浅蓝色的头发,都变化为太阳一般的金黄颜色,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沐浴在黄金之海中的美丽女神。
不过,外头的魔导师看不见这些,只能依稀看见有六条闪亮的咒文真言,以金龙的型态在主席的身边环绕飞舞,不时发出嘹亮的咆哮,气势磅礴壮观,而被咒文守护于中心的女神,则似乎陷入一场深沉的睡眠,对身外之事毫无所觉,只有在每天日出、日落,阴阳交错的那一瞬间,偶然眨动一下她聪慧的明眸。
睡眠,这也就是目前小草所做的事,因为只有放弃自我意识与思考,用“心”去回应能量变化,才能置身于狂暴能量中而不受其害,不过每天的日出、日落时分,她仍会短暂地回复清醒,感应一下外界发生的事。
尽管远在千里之外,但透过大气中精灵的耳语、星光的变化、风的声音,小草仍是准确地掌握着香格里拉目前所发生的事,包括发生在香格里拉地面上的几场激斗,画面历历如在眼前。
香格里拉的地底,一如耶路撒冷的地下遗迹,都被某种力量给守护住,无法顺利进行魔力探测;不过,地面以上的魔力波动却令小草感到几分不安,尤其是石崇那边多出来的战力,更是让她担心丈夫目前的状态。
(灵体脱离虽然可以瞬间移位千里,但却有很大的风险,不但对体力的负荷很重,而且只要敌人察觉这一点,作针对性的攻击,就算有绝世武功都无从发挥……)
当年在暹罗城中,鬼祟的石崇以灵体状态屡施奸谋,但却也因为他是以灵体状态行动,结果与自己遭遇时,一招未发,便给自己以异能重创。假如敌人也学会了类似手段,那么不管丈夫的武功如何突飞猛进,都会……
(可是,天地元气的紊乱状态,一时三刻还不会平复,在整个状况稳定下来之前,我也无法分身,这该怎么办才好……)
小草留意到了一件事,虽然她与魔导师群连日努力,但是天地元气的紊乱情形,却比预估中要恶化许多,这并不是正常的自然现象。
(除非……另外有一个源头,在使天地元气持续混乱不堪……)
唯一想得到的可能,就是已经成为废墟的耶路撒冷,但小草还没能够往那边看上一眼,就在炽放盛烈的金光中,再次陷入沉睡……
※※※
虽然身受重伤,不过可以不用担忧伤口出血问题,这实在是一件可喜的事,至少对郝可莲来说是这样。只不过看着自己的身体逐寸硬化,变成石头,那种感觉并不怎么好受。
假如是个性稍微懦弱一点的人,也许早就被这种恐怖压力给吓得疯癫了,但郝可莲只是淡淡地看着自己的石化部位,什么表情也没有。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是否正常;又或许,自从那烈焰与鲜血一同飞腾的夜晚后,自己根本就已经疯了也说不定。
这些年来,颠沛流离、出生入死的生活,回想起来,实在就像一场醒不过来的梦境,至于这是不是梦魇,自己已经无法分辨了,反正,对未来没有任何的期望与愿景,“活着”的本身,就是此刻生命的唯一目标。
可是,如果说自己的脑子已经不正常了,那么似乎有个人疯得比自己还要厉害,那个人……是一个很可爱的男人。
如果之前的人生,能多遇到一点这样的好男人,或许自己会选择不同的人生观也不一定。
“……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听到这句话,一般男人的反应会是怎么样呢?正常的情形下,应该都是往负面方向发展吧?不过,那个雪特人的可爱地方,就是在于他的表现方式,一再令自己估计错误。
呆若木鸡了老半晌,这点并不值得奇怪,而从静止状态中回复理智,他踉跄地后跌了数步,撞到身后的那根梁柱,阵阵灰尘从年久失修的壁顶洒落下来。
“有雪?”
自己那时确实是有些担心,生怕他受不了这个打击,说到底,在携手连续共度生死后,这么告诉他的自己,心里确实有几分歉疚感。然而,这个雪特人的激烈反应,却让半身麻痹的自己没法拦阻。
“喔喔~~”
当时,他反身抱住背后的那根梁柱,整个人就像啄木鸟一样,脑袋用力地连续撞向梁柱,仿佛想把刚才听到的话语和记忆一起逐出脑中,就这么使劲地连撞了十多记,这才满面鲜血地转过脸,走过来将手放在自己肩上。
“你……你干什么?我已经说过,我心里另外有人了,你……你不用管我,快点走吧!”
“可莲,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帮你拿到解药的。”
“我不是中毒,化石功也没有解药……你、你才是需要止血药的人。”
“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
“你先救你自己吧,快点止血啊,你……你额头上好像有根钉子……”
看着他血流满面的样子,自己是真的担心与着急,因为如果不立刻包扎与施救,这雪特人说不定死得比自己更快。
可是他却对自己的声音恍若未闻,没有去止血,反而两手重重拍握在自己双肩上。
“你待在这里养伤,我一定会从石崇手上拿到解药,帮你解毒的!”
都已经说过不是毒药了,怎么这雪特人还是听不懂呢?可是,明明他什么武功都不会,但握在肩头的那双手,却是这样地炽热与有力,让自己出不了声,只能眼睁睁地看他拿了一块白布缠头,然后大喊着“打倒石崇”,就出了门去。
(傻瓜,傻瓜,怎么会有这样的傻男人……)
心情混乱,郝可莲就不太留意到时间的飞逝,直到那声轰然爆炸与强光,撼动了整个香格里拉城,她才蓦然惊醒,却无力站起来出外探看。
(怎么了?他在外头搞出什么事情来了?怎么这样惊天动地的?)
郝可莲觉得很古怪,因为这股爆炸的威力虽然强大,但里头却感应不到天位力量相互碰撞的波动。当下在香格里拉城内,不靠天位力量,而有可能造成这股破坏的人,怎么想都只有那雪特人一个。
只是,就在她努力维持清醒,持续以天心意识往外感应时,一股莫名的波动,让她察觉有人已经来到自己身后,而自己受到伤势所累,居然之前一直都没有发现。
带着几分的紧张,郝可莲转动快要僵硬的脖子,回头看到后头的来人。
“……是你?”
“呵,是啊!正是我。”
※※※
制造出这场大破坏,有雪其实没有这份能力,不过要说是引起这场大破坏,那他的确是责无旁贷,因为要不是他杀去市长官邸,掀起那一场骚动,后来也不会演变成整间市长官邸被炸飞上天的情形。
石崇一方,损失倒是没有太重,因为在爆炸发生时,连带石崇本人在内,整个黄金龙战队一起发动了防御壁,阻止爆炸威力过于肆虐,所以范围并没有扩得太大,伤亡也不至于太过惨重。
不过爆炸过后,众人却遍找不着那个雪特浑蛋,也不知道他究竟躲到哪里去了,部分的人更是为之骇然,暗道雷因斯一方果然是神通广大,居然连一名雪特人也有办法调教成天位武者。
只有石崇本人心知肚明,造成这场破坏的主凶,并不是雪特人,而是一个自己也猜不透的神秘高手。从迹象来看,对方只怕也不是天位武者,因为拥有这种破坏力的天位武者,照理说是不需要使用太古魔道兵器来助威的。
(太古魔道……难道是白字世家的高手?或是……皇太极老儿唯一的那个传人?)
这个推论没有什么根据,但石崇还记得,在那连串的闪光之前,曾在人群中看到一样特殊机械无声地漂浮着。那个机械的外型,是半尺长的狭筒形物体,似剑非剑,似枪非枪,墨黑色的外表,没有发出一丝的反光,并非是由一般的金属所铸,而是某种使用魔法技术的超合金。
即使是专门钻研太古魔道的学者,恐怕也没什么机会看到这样东西,自己是在千叶流资料库中,调阅皇太极早年研究纪录、通天炮的相关记载时,曾经看到过这样武器。
史前太古文明的遗产,纪录名称:四宝剑,而另一个在史前时代广为人知的别名是……物理崩坏枪。太古文明的超强力破坏兵器,在携带性的个人兵器里头,是排行第一的人间凶器,而在千叶流的机密档案中,确认了当今世上尚无人能够制作重现这样兵器的事实,虽然一千五百年前皇太极曾经试图研究、破解,但最后却是失败以终。
(这代表雷因斯能够独力破解制造,超越当年皇太极的技术了吗?嘿,这可是一件喜事,如果不这样,那通天炮……)
石崇望向天空,他知道敌人是从天上离开的,但是他却不敢肯定是哪个方向。
而石崇所无法肯定的答案,此刻正出现在香格里拉城外东北,有雪被一阵旋风弄得昏头转向之后,从天上摔到了地下的灌木丛中。
“哎呀!”有雪叫了一声,不过却发现身上的感觉没有预期中痛楚。过去被同伴们夹着在天上飞的经验着实不少,但无论是兰斯洛、源五郎还是妮儿,每次落地前放人时,都是重重一放,再不然就是高高一摔,结果当然是给摔得半死不活,直翻白眼;自己现在正受着重伤,原本就在担心要是再给那么一摔,说不定当场就要嗝屁着凉了,却没想到这次的救星如此细心体贴。
(奇怪……是谁啊?)
左思右想,一时间猜不出到底哪个友伴会这么好心,最后决定转头一看,哪知道却看见一个奇形怪状、长着尖尖双角的人头。
“哇!”有雪惊叫一声,后跌数尺,撞疼了伤口,本来被高空寒风冰冻住的伤口,登时再破裂出血。
“哔──”奇怪的声音,从对面那个人形物体的头部发出,跟着就看到它往前一步,单膝跪地,把手放在有雪胸前数寸处,五指张开,整个手掌焕放出一道浅蓝色的电流。
“呃,怎么不是回复咒文……”
用回复咒文治疗伤处,有雪过去见得多也被用得多了,看到同样的姿势,本来以为是对方要帮自己以魔法治疗,哪知道放出来的却是一道电流,登时就像是一头触了电的老鼠,全身痉挛,手舞足蹈,吱吱叫痛。
幸好,这个痛楚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间,当痛楚消失,伤口出现奇异的麻痒,有雪定睛看去,却发现自己的伤口以惊人速度开始愈合。
这效果类似回复咒文,但却还是有着不同,正统回复咒文是强化自身的痊愈效果,伤口在合拢之后,先结疤、才完全复合;但自己的伤口却是一合拢便立即复合,不见痕迹,之间并没有结疤的过程。
惊讶之余,有雪同时看清了对方的形貌。除了那个很诡异的头部,身体也长得很奇怪,全部被一层奇怪的金属给包裹住,像是铠甲,但有雪却不曾见过包得这么密、材质却这么薄的甲胄,完美地贴附在身体上。
单从那玲珑有致的体态来看,这人似乎是个女子,不过……这点又不太敢肯定,因为从外表曲线来看,这女子好像有些发育不良,尤其是胸口……
“哔──”
又是一下怪异的声响,那名金属女子手中的电光消失,站了起来,对有雪说话。
“你的运气真是不错呢!这是我们刚刚才研究成功,通过生体实验的新技术,比回复咒文管用,顺利的话,连天位武者的伤也可以顺利治疗,因为这个的基本原理和回复咒文不一样,是利用注入肉眼难见的奈米元件,进入生物体内开始复制繁衍,迅速修补破损肉体,所以能够……”
说起技术上的新突破,对方的兴致似乎很高昂,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串话,只不过全都是用平板无起伏的机械语音,听来相当刺耳怪异,而在迳自说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发现雪特人呆呆地坐在那里,两眼发直地看着自己。
“……所以,除了骨头的修复要花上半天功夫以外,单纯的造血与生肉工程,会在最短时间内被完成,而这整个过程都会被麻醉,因此病人不会有痛楚,这是我们最得意的贴心设计,在科技中也不忘人性……嗯?怎么了?我说得太复杂了吗?可是皇甫平他们几个都听得懂啊,嗯,不然我再重新说一次吧!”
“不必了,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啊?”
“咦?咦~~好过分,有雪先生认不出我吗?”
尽管是平板没起伏的机械语音,但仍然可以听出那语气中的讶异,跟着,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只听见“刷”的一声,整件机械铠甲从头部的眼罩开始,迅速地收缩消失,露出了里头的操纵者。
“这是我们太研院十天前新完成的装备,超微型强化母舰,把原本供给一艘母舰级单位的武器、能量、设备,微型缩在一套铠甲装备内,外挂物理崩坏枪等配备,堪称是此刻太古魔道技术的颠峰成就,代号T1000,虽然想要量产还遥遥无期,不过太研院的同事,都跟着阿平他们去俱乐部狂欢庆祝啰!”
解除了机械铠甲的防护,操纵者的真面目,是一名娇俏可人的少女。
少女穿的是一套两件式的服装。里面是一件背心造型的贴身衣物,底色是黑色,点缀着红、蓝、黄三色的银粉横纹,外面套一件灰色的网状七分袖外衣。
小小的个子,俐落绑在脑后的及肩长发,脸上犹带几分童心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女技术员,不过在她滔滔不绝介绍自己得意作品时,那种由于专注所燃放的热情,却让有雪看得很想鼓掌,想不到才短短分别一段时间,这妮子变得这么有领导人物的气势。
隆?爱因斯坦,小名爱菱,魔界名匠隆?贝多芬的女儿,也是目前雷因斯太古魔道研究院的最高负责人,统领院士三千,而本人也以太古魔道天才的名号,响誉于稷下学宫,不过……由于雷因斯情治单位和太研院的极力掩饰,另一个比较不为人知、只在太研院内部流传的名号,则是“破坏魔人”。
有雪和爱菱过去就有私交,更何况由于华扁鹊的关系,两人碰面的机会很多,在雷因斯的阵营之中,彼此都算是常常喝酒聊天的好交情,所以现在一见,有雪忘记了身上伤处,跳着扑上前去,两个人拉着手又唱又跳,直过了一会儿,有雪才醒悟过来。
“等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雷因斯的研究室吗?”
“咦?你们不是向稷下请求援军吗?那边已经没剩什么人手,所以才由我过来啊!”
“你……你是援军?”
“是啊,很强的战力吧?卡布其诺也有跟来喔!不过我让它先去执行任务了。”
“啊……啊……天啊!我们死定了,到底是哪个发了疯的白痴,居然派这个傻瓜来当援兵,这次想不全军覆没都不行了。”
有雪的惨叫声,一如他沉重的心情,尽管他之前也曾暗暗估算,以雷因斯目前的人力状态,实在没有什么剩余的人手可以调派,但他总认为,即使要派遣援兵,最大的可能,也该是自己的便宜女师父华扁鹊,怎知道却是派了这个煞星过来。
“有雪先生,不要这么看不起我嘛!T1000和以前那些试作的次等品不一样,是皇太极老师的设计,也是我们最得意的作品。我很有信心的,只要有了这个,什么敌人都不用怕了,我一定能派上用场的。”
“我怕的不是敌人,是你本人啊!每次用你的东西,不是武器的都会变成武器,本来就是武器的都变成自杀道具,别的不说,上次那个什么乘风破云冲浪板,里面放了什么穿梭仪,后来光是这个就住院住了……反正呢,你这次是得意杰作,我不想用自己的尸体点缀你的成就啊!”
“那……起码先让我当援兵的候补啊!”
“看,连你都对自己没有信心了,你要我怎么相信你啊?怎么说你也是太研院的一方之主,有点架势好不好?”
就像过去每次喝酒一样,有雪索性敲着爱菱的头,大声指责起来,不过说着说着,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念头。而这时,爱菱也问起有雪为何独自与石崇对峙,没有看到其余的同伴?
(横竖我这边缺帮手,只靠一个人,实在做不了什么事,干脆……)
心怀不轨的有雪,先是把责任赖给同伴,说目前人人受伤,又需要一个人去对付石崇,自己身为男子汉,只有效法兰斯洛挺身而出,奋勇与石崇敌对。这番谎话六成假、四成真,照自己对这小妮子的了解,应该是不难骗过个性天真的她。
哪知道,爱菱闻言却皱起眉头,从腰间的随身包中取出一物,迎风一晃就迅速变大,那是一个方形外壳的金属帽,上头有一串不同颜色的大小灯泡,左侧还有一个像是把手一样的弯形物体。没等有雪提出疑问,爱菱不由分说就把这金属帽戴在有雪头上。
金属帽的绊扣迅速拉紧,有雪尝试几次,仍然无法把帽子拿下来,看看爱菱好像在帽子上调什么设定后,忍不住问起这帽子是什么东西。
“喔,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失礼的,不过你师父交代过了,她说根据她实际剖析所得到的经验,雪特人讲话没有一句信得过的,尤其是你连说十句话来解释同一件事的时候,所以只要有类似情形,就要给你戴上这个‘俄罗斯六选一测谎器’,来证明你说的是真话。”
“测谎?这帽子怎么测谎啊?”
“看到上面亮的灯了吗?白色是实话,剩下从绿色到红色,代表你说谎程度的轻重,我看灯号就知道了!”
“那为什么叫做‘俄罗斯六选一测谎器’?什么是俄罗斯啊?”
“喔,我也不清楚耶,这个命名好像牵涉到一个太古时候很风行的游戏,你看到旁边那个把手一样的东西了吗?其实那是光子枪,里面六个弹夹里头,只装了一发子弹,在正常的情形下,只要红灯亮一次,就会开枪一次,如果受测谎者的运气不好,那……这个帽子有清洁装置,会开始善后。”
“那……为什么说是正常的情形下?”
“哦,这也是你师父特别吩咐的,华姊姊说,对你要客气一点,最好把设定改成绿灯每亮一次,就开枪一次。”
“……我天地有雪对天发誓,这次如果不死,回去以后一定要推动修宪,逮捕处死黑魔导师和疯狂科学家!”
有了关系生死的精密测谎器,纵然是奸滑如油的雪特人,也只有俯首认输,把所发生的一切,老老实实地说给面前的小伙伴听。当一切说完之后,他索性坐在地上,两手托肩,摆出一副任由宰割的姿态。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我已经把实话对你说了,要把我抓回去、还是要杀要宰就随便你了。”
这番话说得其实有些不安,因为如果自己一下子被抓回去,那就什么都完蛋了,却怎么知道这番话说完,对方的反应截然不同于预期。
“太棒了,有雪先生,我从来都没有想到,你居然这么有男子气概,真是太值得钦佩了。”
爱菱帮有雪解除了测谎帽的威胁,重重地在他背上拍了几下,一副感动得快要流眼泪的表情,大力表示鼓励。
“我决定了,拥有真爱的人,不会是坏人,我愿意支持有雪先生的爱情。”
“什、什么?真的吗?太好了,有你的帮助,这简直是得到千人之力啊!”
这个夸奖并不算是马屁,因为有雪目前的情形,等于是要独力与雷因斯、石崇两大阵营为敌,如果多得到一个同志,那确实是很有帮助,虽然说这个同志好像不怎么可靠,但单从破坏力这个角度来看,那可是没有人敢小觑的。
“嗯,我决定站在有雪先生这一边了。你不是说要帮那位纯小姐治疗吗?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赶过去吧!来,我可以载你一程喔!”
要靠按键才能够控制的武器或装备,在实战时候往往可能因此成为负累,特别是如果被敌人按上一下,在不该启动的时候启动功能,最后导致自己的败亡,那真是身为科学家的耻辱,所以当爱菱再度启动T1000,有雪完全看不到她做了什么动作,只见那些机械装备突然从空间中出现,迅速覆盖她全身,只是眨眼功夫,她已经着装完毕,再次回复成早先那个威风凛凛的机械骑士。
“好,我们飞吧!”
一把抓住有雪,爱菱往天空飙射飞去,不过,在头盔与强化面罩之下,她的表情却显得有几分胆怯与心虚。
(……就先帮有雪先生一下吧,如果被他们知道我是偷溜出来的,那就糟糕了……反正,在与师兄谈过之前,我还不能和这里的大家见面。)
第二章 初试啼声
香格里拉的城防,在自由都市地区是数一数二的戒备森严,尤其是在过去青楼联盟掌政时期,更是出了名的外弛内张,在看似平和松散的警备下,运作着相当缜密的巡逻网,绝不让不法份子轻易入侵城内。
无奈,这两天的连续破坏与骚动,就连市长官邸都被夷为平地,城内的警备多少也受到影响,所以当爱菱与有雪由空中快速入城时,已经没有多余的人力可以去注意他们。
在这样的情形下,天位武者的天心意识反而成为盲点,因为除非特别留意,不然一般的情形下,天心意识不会对非天地元气的能源发出警示,因此香格里拉城内的一众武者,并没有发现他们这么出城又入城,只有几个触发式的防护装置,对天空发出稀疏的攻击,被爱菱随手就反击扫平了。
“喂!我不是很想啰唆,但是一个武器再强,也要使用者够高竿,才能发挥威力,你从来没接受过战斗训练,怎么和敌人实战啊?”
强风呼呼灌耳,尚未完全痊愈的胸骨,再次用疼痛来提醒主人,但雪特人却仍忍不住喋喋不休的个性,向着他可贵并且是唯一的战友发出疑问。
“喔,这个不要紧的,T1000本身的速度很快,所以我可以和任何敌人拉远距离,从远方用重武器扫射轰击;如果真的被迫打近身战,我也设计了几个模拟人格,会自动接手作战。”
“模拟人格?”
“对啊,有兰斯洛师兄的、有白起先生的,也有莫问先生的喔!可惜资料搜集不完全,不然就可以使用铁面人妖先生的作战模式了。”
似乎是受到妮儿的“污染”,即使是从未与公瑾对峙过的爱菱,也很自然地用起这个不合事实的污名称呼,但有雪在意的却不是这个,而是那个什么模拟人格的鬼东西。
(天杀的,什么人的不好用,专门挑一些变态杀人狂的个性来模拟,你是存心想要血洗这座都市吗?)
心里这么存疑着,有雪却也没有出声抗辩,只是暗自琢磨,该怎么趁这小丫头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盗走她身上那把威力无穷的物理崩坏枪。
然而,当爱菱无声地降落,悄然来到有雪藏住郝可莲的隐蔽处,两人却反覆寻找不到郝可莲的踪迹,只见地上一滩干掉的血迹,除此别无他物,有雪固然心急,到处跑来跑去寻找,而在机械装甲之内的爱菱,则是开启了面罩上的特别萤幕,把眼前所看到的景象放大千倍,用电子系统进行精密的分析与搜寻。
透过恶魔岛本部的技术协助,T1000的资料库里,存着许多连爱菱也不懂得如何使用的资料,当世天位武者的特征、武学性质,都被纪录在内,只要和现场遗留的脚步印子、大气中的残余波动相比较,就可以找出曾经到过这里的人。
“地上血迹,扫描确认;墙上液体分子,分析处理中……”
淡淡的痕迹,非但凡人的肉眼难见,就算天位武者都不可能看得这么钜细靡遗,尽管爱菱进来以后一步也不动,但她所得到的讯息,却比满屋子乱找的有雪更多。经过鉴定确认,地上的血迹、墙上的汗水遗渍都有轻微却复杂的毒物反应,再加上独特的基因链,可以确认郝可莲曾经待过这里,并且没有死在这地方,而且很可能是被人带走;那人武功一定很高,因为留下来可供分析的讯息,少得异乎寻常。
但究竟是被人带走或劫走,对方是何身分,是敌是友,爱菱却无法确认,需要更进一步的调查。然而,爱菱却没有想到,当她预备对有雪说出自己的发现,跑回她面前的有雪却主动开口。
“伤脑筋,阿纯好像被人带走了。”
“是啊,我正要告诉你这……”
“带走她的人……嗯,武功很高,估计有个天位级数是错不了的,而且应该不是我方的人,是艾尔铁诺军方的可能性很高。”
“为、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这种事情可不能瞎猜喔!”
爱菱真的很吃惊,因为有雪的这些推论,自己只能列为可能,却根本无法确认,他的资料不可能有自己那么充分,是怎么猜到这些的呢?
“胡说八道,我怎么会瞎猜,这一切都是有真凭实据的……嗯,敌人不只是来自艾尔铁诺军方,而且还是来自第二集团军,官阶相当的高,是阿纯的同事,所以应该没有危险……至于确切的官阶……”
看有雪说得那么自信沉着,爱菱都快要叫出来了,为什么自己最得意的科学扫描与鉴定,会比不上雪特人的红眼呢?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为何他的肉眼会看到比自己更多的讯息?
“这……怎么可能?我的精密扫描……”
“吵死人了,什么**扫描,你可不可以把脚移开一下?一进来就像头大象似的踩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这个徽章都快被你踩烂了,把你的铁脚移开啦!”
“啊!对不起……我完全都没有发现。”
有雪拾起那个徽章,和以前看过的记忆比对,确认那是艾尔铁诺将官级的军徽。照理说,如果敌人真是高手,没理由留下这东西在此,唯一可能的理由,就是阿纯故意让他留下,用来让自己安心的东西。
以雪特人的机灵,当然知道现在不是穷追不舍的时候。要厚颜无耻继续赖回雷因斯阵营,并不是什么问题;但是这样一来,已有戒心的妮儿,就会拘束住自己往后的行动,很不划算,横竖身旁已经多出现了一道安全地带,那么……
一旁的爱菱,正自为了自己重出江湖后的首次受挫,感到非常懊恼,果然灯塔底下是最黑暗的地方,等会儿一定要改写程式,往后把脚下也列入搜寻扫描的范围。
紧跟着,两个人开始商讨关于今后行动的方向。爱菱所掌握的实力诚然强大,但是却对目前的局势搞不清楚,而有雪却主动提案,目前通天炮是各方势力必争的所在,想要争取主动,那就得把那个动力装置拿到手,恰好爱菱是这方面的天才,这是各方势力所不及的地方,如果她能协助,那么……
“不过,满伤脑筋的,听说那个东西目前被藏在香格里拉的地下秘窟,但我也不知道确切位置,唯一晓得的一个入口在城外,进去以后好像被封闭住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进去。”
“嗯,这件事我也听说了,所以……我来的时候也有了准备。”
爱菱横着左臂,在手腕上浮起球形的电子萤幕,手指在上面敲敲点点,随着虚拟的电子声响,一个红色光点迅速由画面左上角朝这边移动,当光点到了画面中心,连有雪也听到了那一度熟悉的声音。
“汪!汪!汪汪汪!”
响亮的狗吠声,由远而近,片刻之后,一头银色的小狗,长条形的红色眼睛来回闪动,雪亮的短尾左右摇曳,用几乎是猎豹般的速度,一下子跑了进来,跳跃蹦起,摇着尾巴扑进主人的怀抱里。
看似温馨的画面,却隐藏着一个恐怖的危机,这头可爱宠物奔入主人怀里的动作,若让有雪来形容,那并不是“扑”,而是“撞”,而爱菱胸甲瞬间发出了很大的金铁声响,假如换做是一个没有“物理防护遮蔽”装置的普通人,可能就这么被爱犬的热情一扑,胸骨尽碎,刹那间穿越天堂,直达地狱。
“卡布其诺,这是有雪先生喔!以前对你很照顾的,你还认得他吗?”
“嘿,就算它的脑袋不认得我,它那染满数不清无辜男士腿上鲜血的牙齿,也一定记得我的。”
“那……那是因为有雪先生你偷摸人家屁股。”
拌嘴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爱菱把手在卡布其诺的头上拍拍,一长串的电子键盘声响后,一张三尺见方的电子大地图浮现在两个人的眼前。
“在我行动之前,就已经先让卡布其诺在香格里拉到处跑,用超音波探测地上地下,顺便画下地图……诺,看到这个紫色光点了吗?从音波反应来看,那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
市长官邸的那场骚动,也同样撼动了正在驿馆中的雷因斯·青楼联盟联军,只不过,现在被搞得焦头烂额的他们,没有办法再去顾及那场意料外的骚动。
“好奇怪的震波,威力虽然大,可是却没有天地元气的波动,并不是由天位力量发震出来的,难道……是什么火yao炸弹吗?”
尽管武功施展不出来,海稼轩却没有丧失天心意识的感知能力,发生在市长官邸的爆炸,他是所有人当中最先感应到的一个,甚至还为之纳闷,因为这场爆炸并没有传来任何烟硝气味。
“你说的炸弹是指什么?外面那个?还是刚刚在我们这里扔炸弹的那个雪特浑球?”
数个时辰以前,妮儿为着一件事情深深困扰。从婢女的口中,她知道自己与那可恶的雪特人吵架时,泉樱曾经在旁边听见了一切,而单单是回想雪特人到底说了什么,就让妮儿觉得很伤脑筋。
“……那个雪特人的嘴巴一向很贱,有时候本来没那个意思,但为了吵赢别人,就会说出一些很匪夷所思的话……从大家还在混强盗的时候就是这样了……问题是,别人不知道,听了以后会很难过吧……”
“唷,看不出你这丫头还满有恻隐之心的嘛,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胡说什么,本姑娘本来就很温柔啊,是你这个瞎了狗眼的小子不懂得欣赏。”
撇开想回嘴的冲动不谈,海稼轩是真的感到有些诧异,听说在雷因斯阵营中,这少女一向以骄纵蛮横出名,而自己与她的相处印象,也确实感到她粗鲁无文到极点,不过……这两天倒是慢慢发现,这丫头有她温柔善良的一面,在某个角度来说,她远比自己更有纯真的赤子之心。
或许……是源五郎的努力,才让她没有被步入天位世界后的污秽弄脏心灵吧!
“喂,你和她不是很熟吗?要不要……你去劝劝她吧?”
“我为什么……嗯,可以啊,不过你要答应先回答我几件事。”
本来想要一口拒绝的海稼轩,突然改了主意,因为平时与妮儿的关系不佳,问话她多半爱理不理,只有趁这时候勒索消息。
“嗯……除了三围和年龄,剩下的都可以问。”
“谁要知道那种东西?我是要问你,过去源五郎怎么教你武功的?”
“我的武功是哥哥教的,小五只是帮我加强训练一些东西而已。”
“随便啦,反正把你和他怎么习武练武的过程说出来。”
自己究竟是如何练功修习,这应该是一个相当机密的问题,海稼轩这样子问起,妮儿感到几分疑虑,不过当海稼轩说,如果自己不能了解这些过程,那也就无法想出如何帮她回复武功,妮儿也就只有妥协了。
“没有什么特殊的,小五说天魔功的威力虽然强,但并不是王道武学。在风之大陆上,武学正宗毕竟还是白鹿洞,所以……”
“嗯,嗯,听起来像是人话,本以为这小子狂妄自大,除了他那两手小天星指、星野天河剑,就不把别的武学看在眼底,想不到教你的时候还挺老实,知道什么才是武学正……咦?他怎么会这么好心?”
本来两手托肩,听得频频点头的海稼轩,忽然眉头一皱,问起源五郎教导的细节。妮儿一一照实说了,从源五郎怎么指导自己白鹿洞各大绝学,让自己熟悉了解特性,并且反覆尝试寻找弱点,做实战练习,全都毫无保留地告诉海稼轩。
“浑、浑蛋……早就知道这小子包藏祸心,果然他另有预谋……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一面听妮儿叙述,海稼轩的脸色就像中毒一样,越来越黑,拳头更是握得紧紧。妮儿也不知道这两个同乡好友之间究竟有何恩怨,耸耸肩,把话接着说完,尤其是说到源五郎施展白鹿洞武学,要自己把他当作假想敌,全力攻击与找寻致命破绽时,海稼轩那不住握放的手掌,看起来实在像是无意识地紧掐着某个人的咽喉。
“小五说,白鹿洞是我们的死敌,早晚我们会碰上陆游老乌龟、铁面大人妖,所以要特别钻研敌人的武学……唉,谁知道陆游老乌龟这么快就嗝屁下地狱,只剩下那个铁面人妖,早知道就不要花那么多时间练……”
“我彼他娘之的……这个小白脸,居然敢背后说人长短,还用了那个让人最忌讳的动物……我要阉了他,一定要阉了他……”
假如不是妮儿及时把人拉住,看来已被气得忘记理智的海稼轩,真的会这么冲出门去。
在使用蛮力把他拖回来,提醒他双方谈论的本来目的后,海稼轩才镇定下来,连问了妮儿几个行气导劲的问题,问到后来,连妮儿自己都很讶异,因为海稼轩抢先说出几套行功口诀,那都是源五郎要自己反覆练习,但却从不用于实战,到现在也不知有何作用的内功,只不过因为他教的实在太多,自己也忘了确认,只是一有时间便反覆练习。
“奇怪,你怎么知道这些心法?小五说这是他特别设计的耶!还是说,他故意骗我,这又是什么白鹿洞的秘密武学?你和他都学过白鹿洞武学,所以你知道这些?”
妮儿自以为是的推论,并没有立刻得到证实,因为海稼轩只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过来,上下再打量了她几眼后,摸着下巴,沉吟道:“真不懂,你这个小丫头有什么好的……居然能把那小子迷得神魂颠倒,把什么好的都留给你……”
这句话说得古怪,妮儿正待追问,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闹,海稼轩二话不说地开门就走。
“喂,等等,你不是说要帮我回复武功的吗?怎么跑了?”
心急的妮儿,从后头一把就抓住海稼轩衣领,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就见到门外天色已黑,一弯明月高挂在空,原来时间已经入夜了。但古怪的是,月光照在身上,有一种很奇特的波动,开始在体内流窜……
“我答应的事没有不做,你现在应该有点感觉,真气也开始回复运转了吧?”
海稼轩说的是实话。从被月光照到的那一刻开始,妮儿就觉得全身一颤,本来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真气,迅速在体内出现,稍一运转,便觉得通体舒泰,再一发劲,妮儿就确认自己能够运使天位力量了。
(奇怪,又不是中了魔法,为什么被月光照到就会……)
这个诧异的问题还没问出口,海稼轩已经往前离开,路上向侍女问明白骚动方向,迳自往那边走去。
妮儿从后追赶上,得知骚动的原因,是因为泉樱应侍女团所请,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演唱会作准备,驿馆内的青楼众人想要一闻歌声,所以纷纷赶去,也因此造成了骚动。
“虽然人不一样,不过却是发表冷梦雪的新歌,也难怪他们会那么急,这点我是可以理解啦!”妮儿皱眉道:“但是为什么会选在这种时候唱歌啊?”
“呵,这你就不懂了,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唱歌可以松懈情绪,当年我们有一个老朋友,很会搞一些机械什么的,每次心情不好,就喜欢唱歌来发泄,还有个很特别的名堂,叫做卡啦OK。”
目前的海稼轩身无内力,个头又小,但妮儿用普通速度在后追赶,竟然追之不上。仔细一看,发现他脚底踩着某种奇异步法前进,不由得暗暗佩服,这人确实学艺渊博。
“喂,姓海的,看你半大不小的样子,怎么你也有当年吗?”
“……一刻钟过去也算曾经,你有没有曾经?”
“用这种算法,当然有啰!”
“你可以有曾经,我为什么不可以有当年?”
双方进行这种没什么营养可言的谈话,来到了进行试唱会的所在,才一打开门,两人就发现室内的状况不对,而在他们警觉到自己该采取反应之前,两个人却不约而同,双双倒下,一起失去了意识……
※※※
“有雪先生,你说你前几天也来过这里,那感觉有什么改变吗?”
“天晓得,那天和这天都一样黑,哪看得出有什么变化?顶多是今天运气好一点,没有碰上老公公和老婆婆的旅行团。”
“旅行团?”
在香格里拉的地底,另一支本该隶属于雷因斯阵营的独立队伍,正在进行他们的探险工作。
随着通天炮的重大威胁与日俱增,这座与通天炮关系重大的地窟,也成为各方势力必争之地,然而,迄今尚没有哪一方势力,能够成功在这边探索出什么。
爱菱单枪匹马,一到香格里拉就决定孤身探索地窟,除了是艺高人胆大的表现之外,也是因为她从华扁鹊那边得到了某些讯息。而现在,这些讯息她也与有雪共享。
“什么?你是说,在香格里拉地下的这个东西,是一座地宫?一座试练之殿?”
“嗯,华姊姊手上的经书是这么说没错。好像是太古时候,诸神为了锻炼有心继承正义力量的勇者,特别建造出来的地方,既深邃又辽阔,不但有很多巨型怪物出没,而且越到深处,就越会遇到一些危险的陷阱与诅咒,利用这些陷阱与考验,就能锻炼出坚强的勇者。”
香格里拉的位置,在空间与地理上,是整块风之大陆能量汇流的中心点,利用这些能量与苦练,确实有可能造就出拥有强大武力的勇者,不过有雪却对这感到怀疑。
“去,难怪古时候的勇者这么稀少,根本还没出道就被这些鬼东西弄死了,你确定这座地宫不是某个邪恶组织建造的?”
“呃……就是因为发生了这样意外的副作用,所以后来地宫被诸神关闭,不再使用,入口也被完全封死,只有持有钥匙的人,才能够进入。”
“什么钥匙?”
这一点,爱菱没有回答,有雪也识相没有多问。不过,跟着这丫头一起闯关,确实是相当安全,她那一身T1000装甲比当初想像的更加厉害,自己甚至无法猜测,这件铠甲里头到底藏了多少秘密功能。
单单只是侦测,似乎就不输给天心意识,从两人一同进入地窟开始,每次有怪物出现,没等怪物实际现身攻击,爱菱就已经察觉,手掌一抬,也没见她怎么动作,就是一枪轰发出去。
物理崩坏枪的威力实在是很可怕,一枪击中,不但那些巨虫瞬间消失,连旁边数十尺方圆的岩石都蒸发无踪。更厉害的是,那些怪虫本来该是无影无踪,出没不定,但爱菱似乎连它们的虚体都能够侦测到,在它们由虚转实的瞬间,抢先发出攻击。
结果,两人顺利地长驱直入,尽管一路上巨虫当道,却全然没能对他们造成什么妨碍,只是……
“喂,丫头,有一往无前的气魄是很好啦,不过,你这么半点后路都不留,凡是我们经过的地方,全都给崩塌的石头埋了,这样子我们到时候要怎么出去啊?”
“啊,不用担心那种小事啦!只要再用物理崩坏枪轰出去就行了。”
“怎么说我们都是在香格里拉的地底下,你这样轰过来又轰过去,把地基整个掏空了,要是到时候香格里拉整个沉下去,那你就是头号罪人。”
有雪是真的这么担心,不过,另外传来的一个声音,却显然沉稳得多。
“很有意思啊,事隔多年,隆·贝多芬一脉的血裔,还是这么胆大无畏,难怪皇太极老儿花费偌大精神,万里迢迢赶去自由都市,传你他一生的研究技艺。”
第三章 红袍强者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一月自由都市联盟香格里拉
黑暗里的声音,把爱菱和有雪都吓了一跳。有雪这边还好,最吃惊的仍是爱菱,因为自己之前完全没能侦测到那边有人,所有仪器好像失灵了一样,只告诉自己那边全是岩石,并没有生物,那么难道说话的是幽灵吗?
爱菱吃惊,是因为自己与皇太极老师的关系,太研院知道的人虽然不少,但都以为自己是长年追随老师驾前;却没什么人晓得,自己与老师的相处,只有短短时日,一切是靠密卷自修,这人能够一语道破,肯定有古怪。
“隆·贝多芬的血脉,为什么到了这里来?”
声音听起来相当地雄浑有力,可是因为那股沧桑感,总让人觉得这是一个老人所发出来的声音。
爱菱与有雪对望一眼,一起往前走去,寻找声音的来源。随着移动,前方黑暗中隐约浮现了点点碧绿光影,那是附着于岩壁之上的蕨类生物,而更深处的上方壁顶,则有丝丝红芒,若隐若现,从扫描仪器中,爱菱知道这是某种生物的眼睛,九成以上的可能是某种类似蝙蝠的生物,型态相近却又更加危险。
生化雷达上头显示,这个生物密密麻麻的一大群,遍布在三丈以外的石壁顶端,数量约略扫描估计,一共是六百三十七只,由于二人的靠近,正蠢蠢欲动。
能做这样的精密扫描,证明所有仪器正常运作,可是,即使这样,仍然扫描不出有人类的存在,这点显示了对方的高明,也让爱菱更加小心翼翼,做好戒备。
“很好,再过来一点……隆·贝多芬的血裔啊,既然来了,钥匙也随身带来了吗?”
又是一句话传了过来,爱菱这一惊非同小可,“勇者的墓穴”地宫的钥匙,是自己的一大秘密,如果不是最近离奇从父亲那边得知,之前根本连听都没听过,前头的那个神秘人能够接连说出自己心事,到底是何来历?
有雪虽然完全听不懂那人在说些什么,也看不见爱菱的表情,但从气氛的怪异,他也明白对方不是无的放矢,己方两人怕是遇到棘手情况了。
话虽如此,爱菱和有雪也没打算退却,更何况爱菱对于身上的装甲,有着强烈的信心。根据实际测试的结果,除非是碰上目前天位中的顶尖高手,否则如果只是普通修为,这套武装铠甲都有取胜把握。
石壁上方的蝙蝠类生物,好像被某种莫名威势所慑,虽然爱菱和有雪已经踏入它们的“势力圈”,却视若无睹,安于原处,没有发动任何攻击。
当两人终于接近到声音的起源处,透过夜视装备强化目力的爱菱,先是看到前方一堵极为厚实、探测不出实际深度的石壁,上头刻画着某种非自然形成的图腾,模样很像是一个封闭的门户。
而在那座被封闭的石门之前,有一道鲜红的身影从暗影中现身。在见到那抹鲜红时,有雪产生一种很怪异的感觉,照理说衣料的颜色不可能有变化,问题是在那抹鲜红从黑暗出现的短短过程中,却好像从黑色变为暗红,再转为鲜亮的朱红。
不过,当他们看清楚来人的相貌,这个一身大红袍的伟岸汉子,有雪和爱菱都说不出话来了。
尽管他们都不是雷因斯第一线的战斗人员,却都很清楚这个男人的地位与危险性。在目前被当作是敌人的众多高手中,多尔衮的威胁性没有人敢小看,最近一阵子,他因为中都皇城之战的伤势所累,未参与自由都市的连场争霸战,可是看他此刻威风凛凛、霸气雄烈的感觉,没有人会把他与伤者作任何联想。
“看在与隆·贝多芬的一场交情上,我不以大欺小,你们交出钥匙,我就放你们走路。”
多尔衮淡淡地说着,平缓的语气,并没有说出如果不交的后果,但从他过去的出手纪录,有雪可不会怀疑对方忽施辣手,把己方两人一口气干掉的可能性。
问题是,如果说他身后的石壁就是门户,那么打开这石壁的钥匙到底是什么?从他的语气听来,钥匙与爱菱丫头的父亲有关,现在很有可能就在爱菱身上。
“你要钥匙做什么?”
或许是因为从身上的铠甲得到了勇气,鲜少参与实战的爱菱,并没有为多尔衮的霸气所慑,勇于出声质问。但一句话出口,连旁边的有雪都想叹气,这个回答等若是不打自招,明白告诉人家自己确实有带那什么鬼钥匙了。
“嘿,皇太极的不肖弟子,好奇心是求知与研究的捷径,却不是谈判的正确技巧。”
多尔衮道:“我没有兴趣与你们饶舌多言,交出黄金像,不然……就试试看这堆破铜烂铁是否真能保住你们安全吧!”
“黄金像?”
有雪为之一楞,直至此时,他才弄清楚原来钥匙是一尊黄金像。多尔衮是当今世上的绝顶人物,他会想强夺黄金像来开门,那么这座石壁后头的地宫,肯定藏有非同小可的宝物,更何况,爱菱也明白说过,太古时候这是诸神用来考验勇者们的试练场,高危险就有高报酬,这里真藏了什么绝世异宝,那也是毫不稀奇。
“呃,两位,且听我……”
“有雪先生,快走。”
没等有雪把话说完,心急的爱菱横臂一扫,打在有雪腰间,要把没有战斗力的他先送离开险境。
爱菱虽然有修习内功,却不懂武技,当然也不会使用什么柔劲变化,所以一臂扫在有雪腰间,将他往后推开的同时,一枚小型火箭也顺势挂在他腰带上。
“啊!这是……你这个死女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只见无比灿烂的红白强光,划破了原本的黑暗,惊得栖息于壁顶的无数蝙蝠、昆虫四窜飞动,在雪特人极度凄厉的叫喊声中,他肥胖的身躯已经被那枚具有导航功能的火箭,远远带离此地了。
“哼!”
多尔衮并不在意有雪的去留,以他豪迈的个性,自也不屑出手杀一名卑贱的雪特人,但是放任这小辈在眼前弄鬼,这点却引起他的不快,所以爱菱一击飞有雪,他也同时掠身贴近,要尝试擒下这小鬼。
“超音波诱导系统,启动!”
铠甲之内,爱菱在救援有雪之前就已经谋定策略,横臂送走有雪的同时,一道人类耳朵无法听见的超音波,朝四面八方放射而去,当多尔衮靠近出手,无数的蝙蝠也以他为攻击中心,高速飙飞而下。
“嘿,皇太极老儿的古董玩具,想用来丢人现眼吗?”
多尔衮的冷笑声中,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慨叹。作为一个分裂的魔化人格,他虽然成功地夺取了身体的主控权,还修练到更胜于皇太极盛时的超凡武功,但日贤者最得意的太古魔道知识却没有保留在记忆中,令他只能以加倍蔑视的态度,去面对这一门无法得到的技术。
T1000所发出的超音波,能够影响被声波所控制的生物,做出操纵者要求的动作,本来以多尔衮的武功,世上不该有任何自然生物能对他造成威胁,但在此处却是一个特例,这座地宫里所栖息的,并不是普通的生物。
七百余头蝙蝠,每一头都有半个成人高,皮粗肉厚,牙尖嘴利,更难得的是速度奇快,多尔衮红袍一扬,凛冽罡风朝四面切割而去,将周遭岩石削得四分五裂,轰然崩坠,却只消灭了最前几排的百多头异种蝙蝠,余下的多数蝙蝠,全部趁势集中扑上,像是被血肉腥气所吸引的猛禽,眨眼间就将多尔衮围在中心,猛撕猛咬。
“糟糕……该不会这样子他就……”
爱菱吃了一惊,她原本是精神紧绷地在防御,却没想到敌人如此不济,那些蝙蝠看来每一头都无比凶猛,若是当真防御失守,被这么多蝙蝠给围起撕咬,那岂不是顷刻之间就成了白骨?
眼见数百头蝙蝠围绕成一颗大球,密密麻麻,连个缝也看不见,还有百多头抢不着位置的在周围旋飞,急切地找缺口突入,抢噬久违的生人血肉。爱菱不愿意在这时就夺人性命,正想要解去操控指令,T1000已急速发出警告,警示着前方爆炽的温度与强大能量。
一切转变只在刹那间,原本密不透风的大黑球,蓦地被一团火红色的光焰给吞噬,由内而外,熊熊火舌往外吞卷出去,夹带着炽热气流,就连旋飞在附近的百多头蝙蝠亦不能幸免,在转瞬间全部被高温血焰扫过,成为焦炭灰散。
事情发生得太快,爱菱正在解除持续的音波发射,才接到警示,还没有能够动作,眼前的蝙蝠群就被烧得干干净净,跟着,一支犹自燃烧着火焰的巨掌,在她要下防卫指令前,已经掐在她的咽喉上,虽然铠甲本身有防超高、低温的特殊处理,但仍感到一股热力,逼得呼吸灼痛。
“再好的装备,也敌不过大意二字;没有经过生死历练,培育不出真正能屹立不倒的武者,要靠这身玩具来横行天下,你还早得很。”
喉头的灼烫感觉,随着巨掌的撒手而消失,多尔衮气派极大,虽然轻易诱使爱菱失去戒心后,一招突袭便将人拿下,但却不愿意占外行小辈这个便宜。
“现在开始,就是认真了,我说最后一次,交出黄金像,否则……祈祷吧,那是你唯一能做的事了。”
※※※
火箭失去喷射效果后,有雪没了命地往前狂奔,他知道这个洞穴里头,有太多的危险生物,没有爱菱在旁边护卫,自己单独一个人待在这里,随时有生命危险。
况且,爱菱的情形也很令人担心,多尔衮那个死老鬼,武功之高,不是石崇、朱炎之辈能够相提并论的,爱菱那个小丫头单独与他对峙,要是有个什么闪失,那自己要怎么向雷因斯的同伴交代?
(哎呀!死老大,不需要你的时候,你整天出来耍威风;真正需要你了,你到底是死到哪里去了?)
在彷徨无助的当口,有雪理所当然地在心中向某人呼救。问题是,这只印证了“神秘黑衣侠士”不等于万能的真神,尽管有雪喊了又喊,那道已经先后救过他两次的黑色身影,却没有出现,反而是几头蝎子外型的巨怪,被他的嘹亮叫声惊动,在雪特人身后穷追不舍,誓要生啖这道看来味道并不甚佳的生人血肉。
“妈呀!妈呀!蝎子吃人,没有天理啊……”
有雪不是没有试着用卷轴遁地逃跑,但也不知是什么理由,这次和上次在洞窟内的使用情形又有不同,遁地的效果虽然出现,却慢得异乎寻常,仿佛踩在一层厚厚的稀泥之上,地面慢慢浸过了鞋面,缓慢延伸向脚踝。
假如没什么别的事要做,倒是可以泡杯茶,慢慢等待整个身体沉入地底,问题是现在后头有几头凶猛东西在追,这样子拖慢速度,等同是自杀,有雪更险些被一只巨蝎的尾刺打烂,惨叫着拔腿狂奔。
“汪!汪汪!”
危急之时,前方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了连声犬吠,这个平时听来心惊肉跳的声音,现在入耳却如似仙乐。
两道火光在眼前呼啸而过,也不晓得卡布其诺用了什么武器,当前的两头巨蝎被火炮击中,立刻便炸得四分五裂,强猛火力更化成灼烫气流,把有雪身不由主地带得飞起,跌落在地后还往前滚了几滚,摔得头晕脑涨,直到碰上了某个东西才停下。
“这是……什么东西……”
有雪挣扎着站起来,脚下一个踉跄,手往旁边一扶,好像碰到某个东西,感觉起来不像是石头,也不会太硬,至少撞上去不是很痛,还有些温度,像是……某种生物。
“你、你是……”
“唉,说起来我们兄弟是好久不见了,而你哈女人哈得半死的心情,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过你一见面就用这样的方法问候我,我的心情实在是很复杂啊……”
※※※
爱菱与多尔衮的战斗处于一面倒的下风,说得更明白一点,她根本是被打得无还手之力。
爱菱本来就不懂得武技。T1000威力强大,对付黄金龙骑士之流是绰绰有余,但对上多尔衮这样的顶级武者,爱菱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致命空隙,她攻击的杀伤力虽强,却由于闪避起来并不困难,威胁性不大;至于系统中的武术辅助程式,虽然输入的都是一级绝学,但在实际运用上,又怎及得上多尔衮这长年勤修苦练的武术宗师?
更糟糕的是,爱菱曾经从华扁鹊的口中得知多尔衮的出身,约略晓得他与皇太极之间的纠葛,这样一来,不知该将对方当成恩师再世或杀师仇人的爱菱,从见面那刻起,小小方寸早已大乱,攻防时明明有许多狠辣手段可用,却又怎么狠得下去?
“呜……”
又是一记炽热的罡风袭来,爱菱双臂一错,护在头脸之前,“物理遮断屏障”动力全开,将这记攻击招架下来,平衡系统自动启动了脚跟、膝盖、腿弯处的逆喷射,巧妙地稳住身体重心,不至于因为前方的强力冲击跌倒,立刻陷入劣势。
多尔衮将这些全看在眼里,心里着实有几分佩服。在个人的观念里,他是鄙视这些机械玩具的,可是,如果说有什么太古魔道设备,能够辅助人们的武技成就,那么眼前这一套机械装甲,无疑就是其中的颠峰结晶。皇太极老儿能够设计出这样的异宝,果真是非同凡响。
每当他挥动袖袍,以五成力量催动烈焰刀,横扫攻击,那套机械装甲就同时释放出一种无形的力场,先一步格挡自己发出的烈焰劲,大幅消减威力,有时候甚至完全卸去自己的烈阳刀劲。
这种形诸于外的物理遮蔽防罩、加上铠甲本身的特殊材质,组成了一个坚韧难破的防护网;而在攻击上,这套机械铠甲更是占尽了“非人者”的优势,中央系统多工处理,在张设防罩抵御的同时,以超音波、光束炮、空气弹……等多样武器,一起发动反击,一套铠甲犹如生了八、九只活动自如的手臂,攻击手法之多、之杂,连多尔衮都有眼花撩乱的感觉。
假使操作这套机械铠甲的人,不是这个不通武技的小丫头,而是另一个不可忽视的武者,有效率地使用各种机能,配合本身的攻防,那么就连多尔衮也不得不承认,这将会是一种非常可怕的力量。问题是,擅长太古魔道的技师,武道修为有限;毕生精研武学的武者,焉有心力再去研究太古魔道?除非是像皇太极这样的天才人物,否则去哪里再找一个能充分使用这套铠甲的适用者?
这样想着,多尔衮并没有全力应战。操作这铠甲的人,不是王五、陆游那等颠峰级数的强者,也不是妮儿、泉樱这样的高手,只是个不能发挥这套铠甲一半威力的小迷糊。
抖手又是一记烈焰刀,刀劲过处,被带到的岩石都如雪融化,可是却仍无法有效突破这丫头的防守。
“交出黄金像,我放你走,你年纪小小,别不爱惜生命。”
“黄金像就在我身上,你如果不怕把它毁掉,就尽管把我一刀给杀了,看你怎么开这道地宫大门。”
爱菱虽然天真善良,却不是笨蛋,看对方刀劲几次避开自己身体,系统又归纳出对方刻意压低了招数的威力,登时明白对方的忌讳,一口叫破。
“哼,小丫头不识好歹,这样子便难得倒老夫了吗?”
多尔衮一声冷笑,手中光焰蓦地暴炽,熊熊火舌倒卷回来,盘旋飞舞,转瞬间压缩归一,化成一个个耀眼夺目的烈阳焰球,当四个烈阳焰球同一时间聚合形成,便归并为刃,一刀猛往爱菱身上劈下。
“物理遮断防护最大值,动力全开!”
铠甲内的紧急命令,爱菱把护罩提升到最强,预备硬挡一记敌人的成名绝学,照之前在太研院模拟测试的成果,仅仅四阳境界,自己没理由挡不下来。
怎知,多尔衮就像早知有此一着,在四阳烈焰刀与防壁接触前,光焰如蛇,陡然弯折回去,闪电骤增到五阳境界,再斜斜地回击过来。圆熟老辣的诡奇手法,配合著强大的烈阳力量,一举便击破爱菱的防壁,直击向少女右肩的铠甲。
一击得手,两人同时脸上变色,爱菱固然是讶异于防御被破,生命遇到威胁;多尔衮则是为了破去防壁时,自己的力量仍被消减去两成,感到错愕,而当这记五阳烈焰刀击中少女肩头,爱菱在痛叫声中倒跌出去,多尔衮更是不解,为何这一击竟不能伤及对手性命?甚至连重伤都不能?
(太古魔道的合金技术,有这么强的防御力吗?中我烈阳刀,居然只是轻微破损,这简直就像是……黑魔铠?!)
脑里闪过这个念头,多尔衮登时明白了之前的疑惑,为何近日来许多太古魔道兵器,突然得到了原本不应有的突破,好像周公瑾的光炮卫星、这小妮子的特殊铠甲。要承受那么大的能量冲击,单凭太古魔道的合金技术,根本做不到,可是,如果是那个人的锻造技术,一锤一锤地将魔力封入合金,手工打造出这些器具,一如当年绝代霸主铁木真身上的黑魔铠,那就说得通了。
“你这身铠甲是隆·贝多芬打造的?这老鬼……”
多尔衮怒气勃发,身上的烈焰更是焚天吞地,耀不可挡,眼见爱菱被自己一刀所伤,倒跌出老远,暂时不能站起身防御,他眉头一皱,预备再发第二记烈焰刀,彻底粉碎这妮子的反抗能力。
“大坏蛋,拿好你要的东西。”
“哼,小小丫头,诡计倒不少。”
多尔衮料定这尊黄金像必有古怪,即使是真的,也可能暗藏什么火yao或毒物,不过以自己的武功,就算让浑沌火弩近身爆开,也夷然无惧,哪怕什么诡计伎俩,所以只是冷哼一声,扬起右手,发出一股回旋气流,要把那尊黄金像吸入掌中。
“哦?”
这一下格空发劲,别说是区区一尊黄金像,就算是更重十倍的东西,也照样会被吸入掌中,但连催劲两次,黄金像却文风不动,照着原先的轨迹落地,多尔衮稍一纳闷,便已想通。
“好大胆的丫头,居然敢用立体投影戏耍老夫!”
多尔衮转头回看爱菱,却见到她在地上半撑起身体,手上已拿了一柄似枪似剑的古怪东西,而灼目的白亮强光,伴随着无比澎湃的能量,在那件古怪兵器的前端骤发出来。
“物理崩坏枪,FULLPOWER,集中模式,发射!”
对方比预期中更机警多智,利用立体投影所争取到的空隙,不够时间逃跑,但却已足够发一记物理崩坏枪,虽然T1000还有许多的变化、辅助功能,但要对眼前的强敌产生实质伤害,恐怕只有靠这柄最终兵器了。
当能源积蓄完毕,爱菱忍着肩头剧痛,扣动扳机,毫不犹豫地开枪。在强光自枪口迸发的瞬间,过大的能量,让周遭空间受到影响,产生像水面涟漪般的波纹,往外震荡开去,所经之处,一切事物全部像水波般晃荡,跟着就被震成靡粉。
光束这一次并没有扩大为球,而是在巧妙的压缩后,凝聚为束,爆发着更强大的集中杀伤力,夹杂着尖锐的狂啸,化作一道令人难以直视的光翼之矢,朝多尔衮飙射而去。
“大坏蛋,吃我一枪。”
光束来得好快,双方距离又近,即使是以高速身法著称的源五郎、织田香,也来不及闪躲,更枉论多尔衮。事实上,这名为武而痴的狂人根本就没有想要闪,在野兽般的狂吼声中,他满是肌肉与力量的粗壮双臂,随着如血红袍翻扬,闪电连舞了十多个圆圈,每多画一圈,凝聚的力量就更强一分,在力量提升到颠峰时,正面迎向那道炫目的雪白光束。
“喔喔~~”
两股强大力量对撞,爆发出来的强光,犹如新生星辰,刹那间直贯四面八方,把亿万年来不曾接触过太阳的黑暗洞穴,照得有如白昼晴空,就连特别开启护目设备的爱菱,也无法看清强光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纳闷着在阵阵震耳欲聋的狂吼声中,为何自己感觉不到两股能量正面对撞后,必然会发生的冲击波、强风?
系统的分析,随即解答了爱菱的疑惑,但却也更让爱菱吃惊。多尔衮为了避免过大的能量冲击,对这座地宫所造成的破坏,在两股力量接触的瞬间,化刚为柔,正以绝世神功化散卸劲,藉着双臂的不住画圈,把物理崩坏枪的威力逐步化去。
(真……真厉害,仅凭着一双肉掌,就能做到这种地步……)
在雷因斯所搜集的纪录中,多尔衮的武功雄强霸道,是一名令人戒慎恐惧的强敌,不过爱菱现在知道这纪录有更正的必要,至少,对方不是只擅长刚猛武学,在以刚烈形象广为敌人所知之前,这男人更是一个对各种战斗技巧均有深刻修为的武痴。
“光束强度迅速削弱中,三十秒之内,敌人将回复行动能力。”
就如同系统提出的警讯一样,耀眼的雪亮光束,正迅速地黯淡下来,隐约显现出本来被强光遮掩住的如血红袍,敌人雄伟的身影,越见清晰,而不用系统提醒爱菱也知道,物理崩坏枪在全力发射一击后,起码还要两刻钟的能量积蓄,才能再度全力射击,想要离开,现在是最后机会。
“喝!喝!喝!”
由于肩头剧痛与出血,爱菱的动作慢了一步,而敌人的应变之速,更在她的计划之上。当光束的威力锐减到一定程度,多尔衮不再全力化劲,而是鼓荡起护体神功,让熊熊烈火遍布周身,跟着双臂撤守,任那光束击在自己的烈焰钢躯上。
痛楚是必然的,但强烈的痛苦,反而能激增出更强的力量相抗。在连续三声剧喝后,曾经让香格里拉震得天翻地覆的物理崩坏枪一击之威,已经被多尔衮彻底化去。
当那燃烧着炽烈火焰的伟岸身躯,再次出现在眼前,多尔衮负手背后,龙行虎步,像个武道巨人般缓缓跨步过来的形象,让爱菱打从心里颤栗起来,除了恐惧,更有一种深刻的佩服……这个男人的精神层面,有某部分确实像极了当初的皇太极老师。
不过,佩服归佩服,爱菱可不想就这么束手待毙,打是打不过,但未必就逃不了,T1000在逃跑上也有特殊设计,说不定能……
“丫头,你没事吧?我来救~~你!”
正当多尔衮缓步逼近,爱菱预备发动逃跑机关的紧要关头,一声破锣似的叫声,迅速由远而近。爱菱目瞪口呆地抬头一看,只见有雪手中挥舞着一柄切水果的小刀,大喊大叫,朝这边飞奔过来。
(不、不会吧?有雪先生要为了我去挑战多尔衮?还是……唉,失恋了想死也不用这么自暴自弃吧?)
雪特人矮短肥胖的模样,实在很难和英勇的骑士画上等号,可是看他跑过来的样子,除了这个解释,又找不到其他的合理可能。
顾此顾彼,眼见逃跑的良机失去,爱菱看得不知如何是好;多尔衮也对这雪特人的笨拙突袭,感到非常不耐烦,正想随手一击屠宰掉这头胖子,再从他身上搜夺石崇指定的创世纪之书,心头却忽生警讯,仿佛这个快步跑来的雪特人蕴藏着某种危机。
(怎会这样?难道是……东瀛忍术?)
从这个念头里猜到了某种可能,多尔衮不再犹豫,红袍翻飞,一记手刀催发炽烈火焰,横斩了出去,蕴含的杀气比之前与爱菱对战更为认真。
同一时间,一只白皙秀气的手掌,诡异地从有雪背后出现,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领,闪电把人提起,往后掷去,跟着就是一道修长好看的身影,在原本空间中神奇地现身,抢在多尔衮发招之前,一记剑指击发出去。
剑指、手刀刹那交错;一个是蓄力已久,伺机而发,一个却是仓促惊觉,应变还击;在极短暂的攻防错落后,剑指突破了火焰,一记疾刺正中敌人胸口。
“好家伙!”
多尔衮虎吼一声,反臂一斩,四阳烈焰刀推砍出去,高温火焰被怒意催发,随着手刀痕迹,燃成了一片火壁,但对方却无意硬拼硬接,在一招得手后,如同雄鹰般飘飞后退,没等烈焰刀的火星沾身,已经退到爱菱和有雪的身前。
“去你妈的死老三!这么晚才出手,我差点就被砍中了!”
“天野先生!”
“源五郎!”
斥骂、惊呼、怒喝,三种不同情绪的声音,在同一时间交错响起,听在刚刚完成漂亮一击的人耳中,实在是粉墨登场的最佳时机。虽然身旁的两个人都叫得很大声,不过还是先回应前头的那一位好了。
“不错,正是区区在下,雷因斯的第一美男子,人称料事如鬼,一步百计,计计不中的天野源五郎。”
“……也是与铁面人妖并列的国际两大人妖男之一,哎呀!”
在有雪头上敲了一记作为惩戒,源五郎向多尔衮抱拳行礼,态度虽然恭谨,但看在周围两名友伴的眼里,却总觉得他的表情,好像是正竭力忍住得意想偷笑的冲动。
“丫头,你受伤失血,要立刻处理,把铠甲脱了,让老四帮你止血裹伤,至于这位前辈,由我来负责料理。”
大敌在前,爱菱其实不敢贸然卸去铠甲,但是肩头委实痛得厉害,又看源五郎一副自信满满、摩拳擦掌的样子,决定信任他一次,于是便开动机关,卸去铠甲。
然而,这个对友伴表示信任的举动,更进一步激怒了多尔衮。在他看来,这无疑就是对自己的蔑视。
“区区一指,你真以为会有什么作用?”
多尔衮语气中的怒意,令得正在裹伤止血的有雪与爱菱同感心怯,尤其是见他主动往前跨一步,似乎要再掀战端,不由得都往后退了一步。
“没有骂我是卑鄙小人,真是伟大的胸襟啊!这区区一指,是伤不到你什么,不过……”
源五郎侧眼看看身旁两名后退的友伴,不禁哑然失笑,道:“早先你硬接四宝剑一击,化劲卸散之后,额头的汗水比平时多,又负手背后……如果我所料不错,你双腕的血脉已经伤在那一枪之下,而我们的交手正好证实了这一点,你的力量与护身劲都比正常时候弱上一成,在这时候中上一记小天星指,影响内息,可以再减低你两成力量,所以……”
“所以如何?不过是暗算成功,想要就此取老夫的性命,你大可放胆尝试。”
“不敢当,受伤的老虎比平时更凶猛,这个道理我是懂的,可是,受伤的你……怎么再和我争夺黄金像啊?”
“你说什么?”
听见源五郎嘻皮笑脸地与敌人这么说,有雪与爱菱大吃一惊,齐齐惊叫出声,而没等这声喊完,两人身上同时中指,穴道一麻,全身不能动弹,失去行动能力了。
“为……为什么暗算我们?”
在身体麻木的一瞬间,爱菱真是被弄得一头雾水,第一个反应,就是对方是使用易容术假扮成源五郎的坏人,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推翻了,因为如果这个源五郎是假,他不会在封住自己的行动后,再补两指,止住自己肩头的出血。
相较于爱菱的反应,有雪更是破口大骂。
“死老三,你暗算兄弟,无情无义,一定是被周公瑾给收买了。他用什么收买你?就因为他是人妖,你也是人妖,你们两个就凑成一国了吗?变态家伙!”
“真是抱歉啊,如果我要选择被人收买,那我宁愿投靠眼前这位大叔算了,他好歹也算是妖人,和妖人合伙比和人妖合伙好听。”
源五郎耸耸肩,道:“而且,这虽然是暗算,但却不算是出卖兄弟,而是应有的惩戒,你这家伙也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我才刚到这里,就听说你为了女色,和妮儿小姐大闹了一场,我如果不把你摆平带回去,哪有东西好送给妮儿小姐当重逢见面礼?”
有雪气得咬牙切齿,怒道:“你这人妖死畜生,有异性没人性,为了泡妞,背后这样捅我?”
“彼此彼此,你为了你的妞,我为了我的马子,大家各为其主,没有什么人情好讲。”
“那……请问神官先生,为什么连无辜的我也……”
“喔,对爱菱小小姐就很抱歉了,你纯粹是因为被这死胖子拖累了而已,如果让你也自由行动,说不准你会再救这胖子出去,那样的话,我会很伤脑筋。”
源五郎笑道:“不过……小小姐真的无辜吗?太研院那边说你是不假外出,我也不记得有调派你来香格里拉支援,为何你会溜来这里?来了之后,又不与主力会合,和这胖子胡混呢?”
言词虽然含蓄,但爱菱却觉得自己心中所想,好像完全被源五郎看透了,所有心思、图谋都逃不过对方的锐利目光,当下也是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我是个很温和、很讲道理的人,所以小小姐身上的黄金像,我不会冒昧搜夺,而是会带你回去,让你自愿拿出来。”
话说得客气,但是当源五郎把“自愿”两字的语音特别加重,谁也都知道他是相反意思,爱菱更是不由得急道:“那、那还不是一样?”
“哪会一样?至少,你可以享有由女性负责搜身的基本人权保护,还有一碗热腾腾的猪排饭可以吃,对你这么好,你应该痛哭流涕了。”
源五郎一面说,一面把手放在爱菱的肩头,掌心闪耀着柔和的白光。或许是因为天位战打太久,有雪一开始还没弄清楚源五郎的目的,直到发现爱菱肩头的伤口迅速愈合,这才想起来,爱菱并非天位武者,体质也算正常,是可以使用回复咒文疗伤的。
不过,在另一名强敌的面前,这么肆无忌惮地帮战友疗伤,这实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就多尔衮的角度看来,源五郎的这番动作并不是破绽,因为以这人的聪明才智,不会露出这么明显的可趁之机,相反地,这是对自己的挑衅,而自己没有不回应的理由。
“虚伪的家伙,你还想卖弄到几时?”
红影闪动,烈焰再燃,多尔衮迅速抢至源五郎身前,一记烈焰刀疾砍出去。源五郎早已有备,双手往外一推,一股柔劲把爱菱和有雪两人姿势不变地远远送出去,两手顺势往上一抬,弹指反刺向多尔衮手腕,双方就此交上了手。
“你不是要抢黄金像吗?怎么把你的同伴赶跑了?”
“这个当然,难道你以为我会蠢得在这里取出黄金像,和他们争来争去,让你渔翁得利吗?”
虽然是激斗,但双方都研判目前不是分出生死的拼命关头,相互收敛起几成力量,只是用全副心神去寻找对方的破绽。
※※※
有雪和爱菱被源五郎一掌送出,待得停下,已是数十尺外,只听到前方的黑暗洞穴中传来连串霹雳爆响,不时更有耀眼的火光点亮黑暗空间,显示恶斗得相当激烈。
“喂,丫头,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等着那家伙回来吗?”
“嗯?我不知道,也许……”
爱菱有点犹豫,因为趁机和其他人会合,也是不错的作法。与多尔衮的战斗,自己得到了很多宝贵的经验,更进一步明白了T1000系统在实战上的缺失,需要花几天的时间加装设备、改写程式,下次再碰上,一定能令多尔衮大吃一惊。
“我不晓得你是为什么来这里的,不过听那小子的话,你应该也有自己想做的事吧?要是被那个小子抓回去,什么东西都照团体活动,你的事就做不成啰!”
“啊!对啊!”
被这句话给点醒,爱菱想起这次不假外出的目的。自己还没有与朱炎师兄连络上,没有问明白为何他会投效那个铁面人妖的阵营,现在就和大家会合,时间太早了。
“不要只是说对啊!人妖老三那么卑鄙,一定很快就会把那个肌肉男暗算倒了,要开溜就只能趁现在。”
问题是,两个手脚都不能动弹的人,要怎样才能开溜呢?源五郎的小天星指用力巧妙,劲透骨髓,两人又都不善武功,要怎么解穴逃跑,这就是个大问题。
“汪!汪汪!”
声声逐渐靠近的犬吠声,在周围的岩壁形成了回音,两个人眼中都闪烁起兴奋光彩,想到了如何解围的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