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风姿物语TXT下载风姿物语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风姿物语全文阅读

作者:罗森     风姿物语txt下载     风姿物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章 过眼云烟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日本京都

    重新回到京都,实在是一件不得已的事。被织田香一刀创伤,妖刀“不知火”大量吸蚀精血,妮儿虽然被源五郎救了出来,但没有多久便倒了下去。

    源五郎一面疾奔,一面用回复咒文帮妮儿治疗伤口,直到身旁的枫儿出言提醒,这才想起回复咒文对天位高手几乎没有效果的基本常识,心慌意乱下竟连这也忘记了。

    咒文没有效果,就只能从药草上头著手,但治疗这种魔气所伤的创口,所需要的药草中有几味是日本境内所无,当下唯有潜返京都,向青楼联盟的分舵订购,让她们由大陆本土送来。

    “对了,要特别叮咛一句,什么人送都可以,就是不要那个天位运输工,这家伙太显眼,我不想收货的时候被日本强人找上门来。”

    似乎想挽回一点颜面,源五郎补上了这一句,但是从枫儿冷淡的表情看来,这显然是没什么效果了。

    “嘿,冷大小姐,听说你到日本以后,个性变温和了,如果你对陛下和敌人都能和颜悦色,没理由对盟友这么冷淡嘛。”

    在青楼待得久了,枫儿的另一个身分对源五郎来说并不是秘密,尽管自己已经心有所属,不过看枫儿这么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仍是忍不住去逗著冰山美人开口说话。

    枫儿没什么反应,只是简单地点了一下头。虽说近日她的心情开朗不少,但那仍然只是针对特定的几个人,要她变成像爱菱那样的阳光少女,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对于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知道他对己方的帮助很大,也曾经立下许多功劳,但撇开同一阵线的立场问题不谈,枫儿并不想与他有什么私交。来历不明的男人,自己无法信任,他秘密主义风格的做事手法,也让自己不能适应,或许,同样生存在黑暗世界的人,会彼此看不顺眼吧。

    连续几句话,被对方有礼而冷淡地敲下软钉子后,源五郎也只有苦笑。并不是自己愿意让形象变成这样的,不过,每个人做事都有他的理由,不可能让身边所有人都看得顺眼,强求不来,也不用感叹什么。

    暂时栖身在青楼开设于京都的客店分舵内,药草在两天内就送了过来,对于妮儿这个义妹,青楼的主事者适时地表现了关切。

    连续两帖药,把体内受到吸蚀的伤势稳定住,妮儿一醒过来,立刻就点了大量日本美食,流水价地送进口中,补充肉体所需要的能量。

    “肚子刚刚才被开了一个洞,吃得这么快,小心东西会从胃里跑出来喔。”对著妮儿狼吞虎咽的模样,从旁送上热茶的源五郎,也不忘顺口调侃两句。

    “你懂什么?好吃好睡,这样子才是疗伤的王道,我又不像那些可以瞬间痊愈身体的非人类,回复咒文也对我没什么效果,如果不多吃一点,哪来的体力?”

    “嗯,说得对,其实也没关系啊,因为就算妮儿小姐吃成母猪一样的臃肿,我对你的心意也是不会改变的。”

    “人妖脸的……吃饭的时候,不要说一些让女生反胃的话。”

    或许是因为忙著进食,妮儿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对他饱以老拳,只是瞪了一眼,就继续专注于手上香喷喷的竹叶饭团。

    看到这对欢喜怨侣的样子,枫儿不禁莞尔,只是这笑容可不能露出来,不然妮儿多半会恼羞成怒。自己希望能够和她好好相处,任何摩擦都是尽量要避免的。

    受到体内精血被大量吸蚀的影响,妮儿手足酸软,稍微用力大一点,就昏昏欲倒,完全没法和人动手,也没法靠自己的力量长途赶路,这样的情形估计会持续上十天半个月,但在外伤方面,却是痊愈得很快。

    “老实说,那真是完美的伤口,这么精妙的切割,从小腹刺进去,避开了所有的内脏、骨骼,把伤害程度压到最低,连出血都不多,伤处就只有肚皮上这薄薄的一道开口。”

    由枫儿帮忙换药时,听著源五郎这样说,妮儿吃了一惊,道:“伤势只有这样?

    那也就是说……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对方特别地手下留情了。以她那时候的刀势去向,只要稍微横移,很轻易就可以把你拦腰斩断的,即使不靠刀法,如果她在刀尖入腹时催运天魔功,震蚀你的内脏,以天魔功的杀伤力,就算你有乙太不灭体也一样回天乏术。”

    源五郎笑道:“当然啦,也许她还是有杀你的意思,这一刀只不过是碰巧,碰巧没刺到内脏、碰巧没切到骨骼、碰巧只穿过不会造成大量出血的地方,不过,这种机率实在不是很高。”

    一番话说得妮儿面露喜色,枫儿更是几乎连眼睛都亮了起来。如果一切都照天草四郎说的那样,织田香就没有手下留情的道理,纯粹依照理智判断,她会立刻就将这两个敌人毙命于刀下。

    可是她却刻意留手了。不管是为了什么理由,只要她仍然惦念著旧情,一切就尚有转圜余地,只要彼此好好沟通,或许大家是不用兵戎相见的。

    源五郎分析之后,也排除了对方在故布疑阵的可能。从织田香的生命型态、思考模式来推测,她虽然决断明快、冷静狠辣,但本身并不是策士那一类的人,不会设计出很复杂的圈套,也不会做什么放长线钓大鱼之类的深层谋略。

    “和教育者本身有关吧,天草自己也不是什么很会动脑子的谋略家,完全照他路线发展的弟子,出来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

    源五郎道:“不过,事实的真相大概就像两位小姐所期望的那样吧,那个孩子也许没什么情绪反应,但我想她不是完全没有情感的。”

    “那为什么天草四郎会说……”

    “天草自己也是个很迟钝的人,他说的东西未必就是事实。你们知道吗?在心理疾病上,有一种叫做自闭症的病。我们一般人会藉著身边人们喜怒哀乐的表情、动作、行事常规,去接收与了解旁人的情绪,做出反应。”

    源五郎道:“但是自闭症的病人却没有这种能力,即使看到你在笑,她也不理解你正在高兴、又是为什么高兴?然而,这并不代表自闭症病人本身没有喜怒哀乐的情感。不懂得如何表达,并不是没有啊。”

    “所以天草四郎完全理解错了?”

    “我想是吧,这也不奇怪,他本来就是个很迟钝的人,所以才会一直泡不到妞…

    …”

    察觉到自己说的不太像话,源五郎改变了话题,道:“反正,秀吉似乎是找错了扶养人,如果一开始就把人送到大雪山,由山中老人来带,说不定会教出一个比现在更人格健全的孩子呢。”

    基于对恩师的了解,枫儿对这话不予置评,问道:“织田香的九曜极速,是从她身上的一枚勾玉学来,我听宗次郎提过,那枚勾玉是当年星贤者卡达尔交给秀吉公的遗物,那么源五郎先生你呢?你的九曜极速又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这个……”

    一句话令源五郎为之语塞。自从来到日本,他就晓得有些东西越来越难以隐藏,只希望众人的焦点集中在敌人身上,忽略自己这小小的存在,结果该来的仍是避不掉,当下苦笑道:“其实呢,我……”

    “不用解释了,你也问不出什么来的,反正,小五他一定会鬼扯一堆,告诉你他是在某个山洞里发现了秘笈和灵药,一个晚上练成绝世武功。他在这方面聪明我们太多,就算我们不信,也找不出他的破绽,问了还不是白问。”

    长时间的相处,妮儿对源五郎的行事模式摸得一清二楚,在他开口解释前,就把他预备的谎言戳破。

    “每个人都有不想提起的过去,你也有很不想被人问起的问题吧?不能说的事就不用说,不要强迫别人说谎话。”

    表现出不寻常的气度与胸襟,妮儿的这番话不但让枫儿呆若木鸡,用一种全然不同的佩服目光,重新审视著这越来越有领袖气势的少女元帅,就连源五郎也大为吃惊。

    武功和智略可以调教,但胸襟与气质,却是一个人最难以变更的地方。无可置疑地,妮儿在连番历练后,有了很大的进步,越来越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与气势了。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觉得很奇怪。如果不是为了杀我,那么香香公主这一刀之所以吸走我的力量和精血,是为了什么?我练的也是天魔功,但是天魔功里头吸人精气痊愈自身的功法,效果并不是很好,不会说像香香公主那样,才吸几下整个人就完全康复过来。”

    妮儿皱眉道:“我想了一下,她要的东西,其实是我的血对吧?我的血液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对她那么重要呢?”

    彷彿被触及死穴,枫儿和源五郎都是心中一震,前者以一种复杂的眼神打量妮儿,后者则是在苦笑中低垂下头去。

    放弃了无谓的交谈,妮儿提出了希望尽早赶到出云之国,与兄长会合的打算。尽管她此时身体状况不佳,即使与兰斯洛会合也帮不上手,反而有形成负累的可能,但考虑之后,妮儿还是决定赶往出云。

    “如果要留在这边的话,随时有可能撞上小香香,那样的话,可能就要和她动手,这点我不太愿意,我想枫儿……小姐也是和我一样的心情,有些仗不是非打不可的。”

    在这一点上头取得共识,往后的问题就好解决了,两个女人也藉由这一点共同认知,无形中好像拉近了彼此的关系。源五郎自然没有异议,就照著妮儿的打算,预备离开京都。

    “不过,为了不被敌人发现,我建议我们易容改扮,免得多生不必要的事端。”

    妮儿和枫儿都觉得,对于能够以天心锁魂,直接进行搜索的敌人来说,外表上的伪装实在意义不大,毕竟织田香的天心只要一锁住她们,那么跑得再远也是没用,更别说区区的易容了。

    但源五郎的持重观点也不能说是错,特别是当他以非常谨慎的态度这样说著,两女终究还是接受了这个聊胜于无的建议。

    “我们都只是要穿和服就可以了吧?我更简单,这里根本没人认得我,换过衣服以后,连脸都不用遮了,倒是小五你……我看你穿女装算了,只要化化妆,保证没人认得你的样子,这里不是香格里拉,也不会有人找女装的你要签名。”

    认真来说,妮儿这建议有著相当高的可行性,但源五郎却听得脸如土色,双手直摇。

    “不行,不行,什么都可以,就是女装不行。”

    “为什么?我看你满喜欢穿女装的嘛,别告诉我不是,你要是真的不喜欢,为什么化妆技巧会那么好?”

    “不不不,别的地方都好商量,就是在日本,特别是京都,绝对不可以穿女装,这里的人个个都是变态,太危险了。”

    妮儿不是很理解,到底这男人在怕些什么?不过自己从未穿过和服,偶然这样试一次,倒也很有意思。

    协调之后,三人就开始改扮。衣服方面,青楼分舵里头有得是,横竖经常有人在此变装,各种服装道具应有尽有,没几下功夫,在枫儿的协助下,妮儿换上了和服。

    由于不用怕被人认出来,她甚至连斗笠和面纱都可以省掉,以本来面目横行街头。

    可是看到源五郎改扮完成之后的样子,两女在惊愣之余,实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大笑一场。身穿武士服,头戴斗笠,不只露出前胸,腰间还配著一把巨大笨重的长刀,看得出他想表现粗犷、男子气概的努力,但因为他本来的儒雅气质,这个扮相看起来分外滑稽,一点都没有应有的气势。

    “小五啊,你做这种打扮,到底是为了什么啊?我们并不会因为你穿成这样,就觉得你更有男人味啊。”

    妮儿忽然想起一事,奇道:“你、你该不会是为了让你以前在京都的女客人注意到你,所以才故意做这种打扮吧?”

    源五郎苦笑不答,这确实是一个让他答不出来的问题。

    只不过,事情的发展,却与妮儿想像的有很大差别。走在路上,没有过多久,就因为妮儿的美丽,吸引了人群注意,而出现一堆跟著三人移动的男人,不久之后,他们似乎发现了什么很惊奇的东西,开始议论纷纷。

    妮儿听不懂日语,不知道这些人在说些什么,向源五郎一问,他则是简短翻译,表示这些男人惊于她的美丽,问说京都何时出了这么一个大美人。

    “不可能,你一定在撒谎。”

    “我撒谎你也知道?他们夸你,难道你也信不过吗?”

    妮儿一手叉腰,傲然道:“我对自己的美丽有信心,可是这些人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你,你可别想这样子就混过去喔。”

    “呵呵,是谁刚刚才说过,不愿意说的话,就不要强逼人说出来?可别想出尔反尔喔。其实啊,这些人确实是熟面孔,我以前在京都的时候,和太多女人发生过关系,她们的老公个个都想把我碎尸万段,所以我才想要易容改扮,就是怕他们认出来,又追著我砍啊。”

    “嗯,理解了,就像白无忌那个花花公子一样,你也是活该被砍的种马败类。”

    “只是当年,当年啊。”

    两人这么边走边谈,由于贴靠得近,旁人凑不上来,说不了什么话,无惊无险地就出了京都。却只有跟在后头的枫儿,心里有著无限的疑惑。

    与妮儿不同,已经把日语练得很熟的她,自然听得出源五郎翻译的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而那些人所交谈的内容,也让她不是很理解。

    “那个人……看起来好像五太夫啊。”

    “不可能吧,五太夫早就已经不在了。”

    “可是你看他的眉毛,还有那张脸,怎么看怎么像啊……”

    “但是当初五太夫生的病可是绝症,大家都知道的啊,这些年也一直听说他已经死了,又怎么会……”

    对于源五郎的疑惑,除了那身来历不明的武艺外,枫儿也纳闷他的日本出身。日本并没有什么一流的武学派系,当前的两名天位强手,也都不是师出日本自身的武道系统,换言之,枫儿不认为日本会莫名其妙跑出一名天位高手来。

    如果不是与天草四郎有关,就是可能与魔族有关系,要不然,为什么一名平凡无奇的日本青年,会忽然拥有一身惊世武功、魔法呢?

    从没听说过星贤者卡达尔曾经收过徒弟,传授他独创的绝学,织田香的武功是由勾玉中学来,那源五郎呢?他也是卡达尔当年在日本收的传人吗?京都显然是有不少人认识他的,往后有机会,要好好地去查一下才行。

    看著前方一对男女的背影,枫儿暗自做了这样的打算。

    也几乎是才出了京都没有多久,三人就接到了兰斯洛传来的急报。

    先是空中爆射出一朵烟花,以白家特殊讯号,告诉三人有事发生,到了指定的会合处,一名叫做白澜雄的领队,传达了刚刚收到的消息。

    讯息是由兰斯洛发给白无忌,再转传到这里来的。里头说得很简略,却大概表示了自己在昆仑山吃了大亏,遇到了一头好厉害的妖蛇,目前功力大损,没有抵御能力,正受西王母族追杀,危险万分的求救讯息,希望这边能尽快派出帮手。

    突来的噩耗,三个人都看得呆住了,实在想像不到,以兰斯洛现在的武功,世上能与他正面敌对的人已经不多,究竟是什么敌人如此厉害,能把他整成这副狼狈样?

    “哈,哈哈,既然是西王母族,为什么会出现在日本呢?还连昆仑山都搬过来了,这样子岂不是变成东王母族了吗?哥哥怎么这么没用啊?和人家高手作战打不赢也就算了,连一头蛇都可以把他整得这么落魄,什么狗屁强天位嘛?”

    妮儿哈哈大笑,像是很开心似的,但两名同伴都知道,她只不过是藉著这大笑,来掩饰心中的极度不安,让自己稍稍镇定下来。

    “西王母族确实是在日本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从纪录上看来,从日本开始有文明的时候,西王母族就已经存在此地了。”

    源五郎看了妮儿一眼,道:“不用奇怪,我也是这次要出发之前,才从青楼那边查到资料的。因为知道我们这次要来大干一场,所以你义姊给了我很多背后支援,包括西王母族的资料,还有……龙神传说。”

    妮儿皱眉道:“什么龙神传说?”

    “你们听说过,龙族的根据地升龙山上,有五头龙神吗?”

    妮儿茫然不解,枫儿却曾经听恩师与小草分别提过,当下为妮儿解释。

    风之大陆的神祗体系,光明善神以赤龙神为首,黑暗魔神以深蓝魔王为尊,双方麾下各有五位中等神明。黑暗一方,是五极天式力量来源的五位黑暗神明;但光明一方,则是五头龙神。

    这五头龙神长年栖息于龙族故乡升龙山的顶峰,从来不干涉世间俗事,也不参与善与恶的斗争,只是除非这个大陆的存在受到威胁时,才会现身把状况平复过来。

    这个传说魔导公会几乎人人皆知,而龙族也就是以龙神使者的名义,对外执行他们所谓的光明使命。

    “……你们听到的传说大概是这样,可是青楼联盟里秘藏的版本,却多了一个说法。”源五郎道:“升龙山上确实有著龙神,但却不是五位,而是四位。”

    “还有一个呢?”

    “数千年前,曾经有一位龙神桀傲不逊,自恃力量强大,就向位于其顶峰的神明发动挑战,落败之后,受到严厉处罚,被抹去所有的意识与灵智,永远地囚锁于孤岛深渊。”

    “你、你的意思是说……”

    “我一开始听到的时候,也很难相信。不过,如果这说法是真的,那我们大概就能理解,为什么那条大蛇如此厉害,连陛下都摆不平了。”

    源五郎叹道:“那种东西,根本就不是人类能与之为敌的。”

    这句话的意思,两女都懂。从这说法来听,那条大蛇并不是普通禽兽,而是一头神兽,甚至根本就可以说是一位神,一位已经丧失理智、只剩原始本能的龙神。

    从小听过的许多诗歌故事里,是有部分述说勇敢无畏的英雄,大胆地向神明挑战,象徵克服自我命运,争取新生。但那终究只不过是吟游诗人口中的故事而已,即使是天位高手中的武痴人物,也从不曾想过去找一位神明来挑战,当然,在这之前,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一个神来。

    龙神的威能如何不得而知,但是向五大黑暗神明借力所发出的五极天式,有多少威力,三人都是熟知,以此推想,挑战龙神焉有胜理?

    “不过也不用太过悲观,陛下能从蛇窟中逃生,显然龙神的威能也不是无所不能,只要是个生命体,就有破绽,就可以趁隙攻之。”

    源五郎道:“只要不进蛇窟,就不用与龙神敌对,现在的问题反而是在西王母族身上,想想怎么对付五极天式才是真的。妮儿小姐现在手酸脚软,枫儿小姐的力量禁制也还没解开,这些问题都要设法在路上解决,不然赶过去也是多两个送死的。”

    这话说得没错,而看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就知道这些事不难解决。妮儿知道以兄长要强好胜的脾气,这次居然主动用到“求救”的字眼,情势必然非常危急,当下连声催促,要两人开始动身。

    担忧著兰斯洛的情形,枫儿正自沉思,却看见源五郎转身,背著妮儿,连续比了几句手语。

    “比起陛下,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吧……”

    ※※※

    “老大,你还好吧?我帮你带了饭团和烤秋刀鱼,趁热先吃了吧。”

    “干得好,在援兵到达之前,这几天就先拜托你去撑著了。”

    “没问题,像这样子躲躲藏藏的讨生活,本来就是我的拿手好戏,你就在这里放心养伤,食物什么的,由我来想办法吧。”

    “就是千万要记得,如果被敌人抓到,请你宁死也要掩护我们,不然如果我不死,你这浑蛋就死定了。”

    与过往不同,此刻的兰斯洛,并没有被人出卖的本钱,尽管知道这样的叮咛未必有用,但是还是说上两句,希望雪特人这次若不幸再度失手被抓,能够多拖一些时日。

    有雪似乎是很不好意思地搔头答应了,至于他心里有多少的诚意,那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匆匆把遮蔽洞口的树枝藤蔓盖回去,有雪便离开办事去了。此刻兰斯洛藏身的所在,是一个斜斜往地下凹去的山洞,重伤之余,根本就没有体力离开昆仑山,只能靠著有雪的搀扶与帮忙,挑一处比较隐蔽的山洞躲起来,等待援兵到来。

    向白无忌发的求救讯号,已经藉由有雪身上的太古魔道机械发出去了,旁人不论,至少身在京都的枫儿能尽速赶来,听说妮儿和源五郎都已经到了日本,若是他们也能来,那就又多了许多把握。

    这次的伤势之重,实在是超越以往的纪录。胸部以下整个被轰得碎裂消散,全靠乙太不灭体全速催愈才康复过来,可是大量消耗先天元气的结果,对身体的影响仍是极大,如果不是因为当初曾经吸走白起的过半生命力,单是这一下催运,自己可能就要去掉半条命。

    肉体虽然痊愈,但是要完全回复功力,起码要三天以上,这段时间之内,遇上些敌人的小喽啰,自己还可以打发,但要是碰上那八个自己在全盛状态尚得小心在意的老太婆,五极天式随便哪一招,自己都是稳死的。

    还有个花天邪。也许自己不能肯定多尔衮到底在策划些什么,但是以花天邪和自己之间的过节,两人一遇上,没有不动手的道理,此时的自己可不是他对手,英雄不吃眼前亏,养好伤再去把他抽筋剥皮不迟。

    和日前几次近乎是渡假的养伤不同,这次的情形确实是危急。西王母族想必正满山遍野地在搜索自己吧,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多尔衮大概会另有推托,不会亲自出马,否则以他的力量,三两下就把人找出来,这种地洞根本瞒不过他的天心灵觉。

    自己会这样推测,并不是没有根据的。在整个身体被弄得支离破碎时,右手的风华刀自然也没手握住,笔直地往无底深渊落去,照理说本来应该就此失落,可是在自己从上方山壁顶脱离时,却看到风华刀好端端地插在出口,任自己一拔就走。

    这自然是有人暗中出手相助了,问题是,即使当时双方激斗正酣,但是要不被自己发现,又不惊动大蛇,在风华刀落下时出手把刀接过,又抢在自己之前,把刀插在出口,这样的修为,花天邪办不到,西王母族那些以魔导术为主修的女人更加别提,唯一的人选,算来算去也只有多尔衮一个。

    他与自己应该是敌人啊?会这样子出手帮助自己,实在是没有理由……

    嗯,说没有理由,倒也未必,静下心来一想,自己也整理出了些头绪。当日他曾经说,要与他敌对交手,自己的修为还不足,先去战战大蛇,取得天丛云剑后再去与他一战。

    问题是,如果战胜大蛇是得到天丛云剑的关键,那么他的话根本就有问题。

    以这尾大蛇的力量之强,当两个头同时全力攻敌,正面对战之下,别说是自己,多尔衮只怕也得饮恨收场。如果连多尔衮自己都打不过,有什么理由要自己先去战这比他更强的东西?

    更棘手的是,虽然自己不太敢相信,但这头大蛇的周身,似乎有完美体的天位力场守护,根据白起研究的心得,除非有同样级数的完美体力量与之相抵销,否则根本就没有其他方法能破,等若立于不败之地。

    这样的一头怪物,自己单枪匹马怎么打得过?唯一的办法,就是汇集身边的高手资源,大家合力起来,围殴这条大蛇,让它首尾不能相应,才有机会成事。

    而这多半也就是多尔衮的目的。他本身的力量虽强,但是要独力搏杀大蛇,取得天丛云之剑,恐怕仍是力有未逮,最好的计策,仍然是促成鹬蚌相争,待得两败俱伤,他再现身取得渔人之利,轻而易举夺走神剑。

    换言之,自己此刻就是他手中的杀人之刀,如果少了自己这强天位主将,雷因斯的高手群即使一涌而上,仍是屠蛇无望,所以他非但不趁自己重伤时出手,反而连风华刀都还给了自己。

    皱起眉头,兰斯洛彷彿就听得见,多尔衮那狂妄得意的笑声,正嘲讽著自己的无能为力。可恨自己明明知道他的诡计,却仍没法不被利用,只要风华仍然被当作祭蛇的供品,要救她出来的自己,就必然要挑战大蛇,遂了多尔衮的奸计。

    这里头一定有什么事情不对劲。西王母族的那些女人说,把风华献祭给大蛇,是为了取得神剑,换句话说,神剑可以经由生人活祭来取得,这也正常,不然每次为了诛魔而需取出神剑时,就得要挑战大蛇一次,西王母族早就被灭了,还诛个什么鬼?

    但既然神剑可以藉由生人活祭取得,那多尔衮只要牺牲风华,就可以轻易得到神剑,为什么要大费周张地把自己引到昆仑山来?就真的只是为了让雷因斯一方和大蛇拼个两败俱伤吗?

    看多尔衮不像是非常重视神兵利器的人,那种武者给自己的感觉,就像养父皇太极一样,是个靠著双拳横扫天下神兵的狂霸战士,他取神剑的理由是什么?神剑还藏著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吗?

    另外,取神剑这么麻烦,西王母族取出之后,为什么不将神剑就此据为己有,而还要归还呢?自己打死都不相信她们会如此有道德心。

    事情透著越来越多的疑点,只恨自己手边资料不足,没法做出适当判断,要是源五郎来了,就可以帮忙分析了吧。

    叹了口气,兰斯洛实是想不到,日本之行的最大障碍,不是天草四郎,也不是其余天位高手,而是这么一条古怪的大蛇。尽管能见到风华,让自己不胜之喜,但是横越在两人之间的这个障碍,实在是太过巨大了啊。

    “伤脑筋,这家伙应该帮忙偷些纱布、伤药之类的来啊……”

    手上的饭团还热著,有雪确实是满有本事的,在这种穷乡僻壤,还能快手快脚地弄来食物,不知道是不是去西王母族的厨房里偷的。兰斯洛苦笑一下,朝山洞下头爬去,把食物和饮水带给昏迷在那边的另一名伙伴。

    ※※※

    昏迷在洞内,泉樱的情形非常糟糕,整个人因为伤口发炎的高烧,意识朦朦胧胧,不住地说著呓语。

    一看到她的样子,兰斯洛就觉得很愧疚。这女人是为了自己而受伤的,可是自己非但不能给她一个乾净的疗伤环境,甚至还让重伤的她,躺在这样的污秽山洞里,作著最草率的包扎,想想实在是惭愧之至。

    不过,单是能够在那种情形下生还下来,就已经是莫大的奇迹了。回想起那时候的情形,自己仍是感到难以置信,这蜥蜴女竟然能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势下,从大蛇口中逃生。

    那时,自己被她用尽身上力量的一脚,从大蛇嘴里踢了出来,逃得一命,但是精疲力尽的她,却整个身体软倒下来,当大蛇的嘴巴合闭,无力逃生的她,就注定成为大蛇口中的牺牲品。

    大蛇的嘴巴重重合上,看著那急劲喷溅在雪白獠牙上的厉红血印,自己只觉得手脚一阵冰凉,彷彿看到什么很重要的事物从此破灭,再也不能挽回的感觉。

    如果一切就发生到这里为止,那么自己现在唯一所能做的,就只有躲在山洞里,抱著头深深忏悔了。然而,就在血痕喷溅出来的同时,大蛇的动作忽然变得迟钝起来,重重咬下去的动作也突然停住,似乎对口中的这块食物感到什么不对,跟著,一声长啸震动整个地窟,大蛇张开嘴巴,把已经重伤昏死过去的泉樱,像是垃圾一样喷了出来。

    喷射出来的方向正对著自己这边,恰好伸手一拉一带,就把泉樱接过,带著她一起逃跑。只听得大蛇的怒啸声越来越远,自己和泉樱终于逃出生天了。跟著,与在外头的有雪会合,先是找了一个栖身之所藏起来,然后就把一切对外联络的任务,全部交给有雪,连带还要负责找寻食物与伤药的重责大任。

    虽然很高兴看到泉樱生还,不过自己还是想不太通,为什么她没有被大蛇一口咬碎、吞下肚子?难道就因为蜥蜴女和大蛇两个爬虫类生物彼此看得对眼吗?

    没有足够资料来判断,兰斯洛并不晓得自己的推断已近乎事实。大蛇确实是在尝到泉樱鲜血的味道,判别出她的血缘来历后,将她一口吐了出来,暂时不吃这与己有相同血脉源流的女子。这也正是上次多尔衮对泉樱手下留情的原因,考虑到同为龙族,泉樱的存在或许会对大蛇形成牵制,多尔衮于是没有下杀手,让兰斯洛有抢救的余地。

    “没有药,不知道该怎么治,如果小草在这里就好了,治这种单纯的肉体伤害,用她的圣力,一下子就痊愈了,即使是华鬼婆在这里也行啊,为什么每次总是在需要医生的时候,就找不到医生呢?”

    纵然自白起那边传承到医药的相关知识,但兰斯洛一时间也束手无策,不知道该如何帮泉樱治伤。

    最麻烦的伤口,是被蛇牙贯穿肩头的重创,肉体撕裂,大量出血,外加上毒素影响,让泉樱一直发著高烧,昏昏沉沉,清醒不过来。

    兰斯洛点了她伤口周围的穴道,止住出血,另外用她的袖子作包扎,裹住了那看来实在是过大的洞穿伤。如果能敷上药草,效果应该会好一点,这点就只能希望有雪尽早把药品带回来了。

    运功帮泉樱驱除蛇毒,但由于此刻内力不济,无法尽其全功,将毒质驱出大半,就已经累得眼冒金星。幸好,龙血似乎天生就有解毒效果,泉樱躺了几个时辰后,脸色好了很多,体内的毒质也被净化殆尽,就只是失血过多,虽然高烧中汗一直出个不停,脸色却仍苍白得怕人。

    “水……水……”

    听见这几声轻喃,兰斯洛连忙取过竹桶,把水倒进泉樱口中。她喝得很快,但是没几下就咳嗽起来,之后,又再度昏睡过去。兰斯洛用指头沾著竹桶里的水,擦擦泉樱发烫而乾裂的嘴唇。

    看她变成现在这样子,兰斯洛心里相当地不好过。回想起自从在日本与她相遇以来,从没给过泉樱什么好脸色,也没有让她尝过什么甜头,虽然说那都是因为彼此立场问题,可是如果她就这么死了,自己恐怕一辈子都会感到歉疚。

    这个傻女人,不知道她从头到尾都被人骗了,居然是这样子豁出生命,不顾一切地从大蛇嘴里救了自己出来。

    她最后的那一句,“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你要重新喜欢上我喔”,所谓的下次,指的是来生吧。一命还一命,彼此都不欠什么,把一切希望寄托在下辈子,这就是她的想法吧。

    如果泉樱与兰斯洛的恩怨,只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私人过节,那么向来见不得自己小家子气的兰斯洛,定然早已将此事揭过,即使是对他本人的重大伤害,在对泉樱这样一番整治后,也已经足够,因为尽管兰斯洛不避讳与女人动手,但是大男人思考路线的他,却不能接受自己这样子和女人斤斤计较。

    然而,枯耳山上的仇怨,却让兰斯洛不得不对那些追随自己的弟兄们负起责任,也因此,即使之前心里对泉樱有几分好感,却仍是要硬生生地将之抹煞,逼著自己去憎恶她,只是在每一次对她恶言相向后,心里也是一阵刺痛与不安。

    可是在这一次死里逃生,被泉樱救了一命之后,这股刺痛遽增至自己无法承受的地步。放下过往仇怨,要好好善待她的这个决定,几乎是刹那间就做出来了。

    自己的复仇,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所谓的复仇,并不一定非要以死亡作为终点,毕竟,作贼的和当官的本来就立场冲突,谁死在谁的手里,都是应有之事,这是打从第一天干那一行就该有的心理准备。好比两国交兵,战场上死伤无数,如果每个家属都要报起仇来,那真是永无宁日了。

    (剩下的责任,就由我来担负,如果死去的弟兄们要怪,就通通来怪我吧……)

    有了这样的觉悟,事情本来应该就此迎刃而解,但兰斯洛却相反地苦恼起来。

    揭过恩怨,从此好好地善待这女子,这是个很漂亮的想法,但是当彼此立场已经平等之后,兰斯洛忽然惊觉到,自己根本没有善待泉樱的资格。

    她是龙族的一族之长、白鹿洞宗师的爱徒,文略武功俱皆优秀的一代天骄,如果不是被自己擒来,灌输了一堆错误观念,她应该会威风凛凛地统驭龙族,开创一番事业,而不是在这样当个努力讨好自己的小女人。

    如果让以前的她,看到她自己现在的样子,恐怕会相当地耻辱、不屑一提吧?那种事业心重,不肯屈居女子之身,埋没一生的女人,怎么会允许自己向男人付出感情?

    如果要对泉樱公平,就应该帮她回复记忆,让她有选择的机会,决定往后的人生。可是这样一来,有相当的可能性,也就代表自己所熟知的泉樱将就此消失。

    之后呢?回复记忆的紫钰,对这段时间的屈辱怎肯善罢甘休?以她的性情,肯定是用著一生的心力来向自己报复,届时就轮到自己要伤脑筋,与她这么没完没了地纠缠下去。

    报复果然是一件麻烦的事,不管是有结果还是没结果,都要这样子没完没了地牵扯下去。

    蹲坐在泉樱身边,兰斯洛不自禁地开始想著这些问题,并且为之深深地苦恼,直到放在泉樱唇上的手指,轻轻地传来触碰感觉,这才觉醒过来,发现泉樱已经苏醒,正静静地看著自己。

    “讨厌……”

    “嗯?”

    虽然声音微弱,但是泉樱醒来,确认自己仍生存后的第一句话,让兰斯洛大惑不解,更发现她试著转过头去,却触动伤口,疼得皱起眉头。

    “有什么讨厌的?你还渴吗?要再喝点水吗?”

    泉樱低声道:“本来……想要还你一命,两不相欠的……现在没有死成,欠你的还没还清,以后又要牵扯不清了。”

    “傻瓜,你救了我一命,过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现在都一笔勾消了,至于说牵扯不清,你忘记啦?我们两个是夫妻嘛,既然是夫妻,当然是要一辈子都牵扯在一起的。”

    语调前所未有的柔和,明显感觉得出兰斯洛态度上的改变,泉樱苍白的脸蛋上浮现一丝喜色,道:“真的吗?不是骗我吧?”

    “大丈夫说话,说一是一,会骗人吗?你也真是的,那头蛇很危险啊,你为什么想也不想,闷著头就直冲到它嘴里去了呢?”

    “人家……贱妾担心夫君你嘛,看到你要被大蛇吃掉,手都吓软了,那时候能想到的,就只有冲过去帮你撑住蛇嘴巴,把你救出来了。”

    仍不忘过去兰斯洛定下的称呼格式,泉樱说著当时的心情,说著说著,眼眶忽然红了。

    “而且……我好累了。我真的好累了……不管我怎么做,你都是那么冷冰冰的,不肯回过头来看我一眼,还、还要把我送去伺候别的女人……我真的受不了了,如果我努力到最后,也没办法去改变些什么,那……还不如死在大蛇肚子里,一了百了。”

    听见泉樱这样的深情表白,兰斯洛身躯一震,再也管不住内心情绪,将她重重搂抱,无比认真地说道,“对不起,过去是我不好,有很多地方都很对不起你,可是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谢谢你,夫君,可是……可不可以不要抱得这么大力?我……血流出来了啦…

    …”

    ※※※

    山洞里的环境实在是太过恶劣,如果继续把人这样放下去,伤根本就不会好,在与有雪会合商议之后,兰斯洛最后决定冒险下山。

    本来担心会遇上一两场厮杀,或是会被高手拦截,可是整个下山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全然没有遇上西王母族的阻拦,这点让兰斯洛与有雪相顾愣然。

    理由很快地便揭晓了,下山不久,到外头打探消息的有雪,便听到猪头怪人再次现身京都,抢劫珠宝古书,并且一路朝这边作恶过来的消息。

    “西王母族的人,大概都被引到那边去了吧,不过真是好奇怪呢,老大你既然在这里,为什么京都那边还会有猪头怪?难道西王母族诅咒了很多人吗?”

    “那当然是有人刻意帮我们了。几个作案地点距离不近,有那么快的脚程,又去抢一些古书什么的东西,除了老三,我想不到其他人选。”

    从情形来推判,兰斯洛大概猜到是源五郎在引人注意,把西王母族引到那边去。

    要证明猪头人能在一夜之间从出云跑到京都,就要向西王母族展示他有那样的轻功,所以只好连续在几个相隔颇远的地方作案,说来倒也是辛苦他了,特别是京都,不知道他有没有撞上织田香,两个九曜极速的传人,比比究竟是谁技高一筹。

    不过,托了源五郎的福,暂时是可以松一口气了。有他在暗中主持,相信不用多久,援兵就会抵达,届时自己功力尽复,大家再来商议杀蛇取剑的事。

    泉樱高烧未退,早就已经昏了过去,还没能醒来,虽然找了几味药草,一时间却也没这么快见效。好在这些乡下地带,农舍草屋不少,有些荒废掉的没人居住,三人便待在一间废农舍里头,栖身调养。

    “喂,老四,你怎么表情那么怪?猪头人这字眼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到,老大你曾经说过,西王母族的那群死老巫婆曾说,她们那个变猪的诅咒,是连陆游也会害怕的绝招?”

    “她们确实是这么说过,当然也说得没错,被这种招数打中,哪个天位高手不怕?”

    “不是那个问题,我是想,她们本来打算拿这个招数去对付陆游吗?把陆游变猪?”

    回答不出来,可是当察觉到这个可能性后,兰斯洛不禁一丝莞尔。

    身上的麻痒与刺痛,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感觉上,好像有一些怪怪的毛生出来,手臂和腿上的肌肉,也常常有不太对劲的抽搐感,看来距离彻底发作的时间,顶多只剩下两三天而已。

    照西王母族的说法,诅咒全面发作后,会整个人变成一头大猪,然后溃烂而死,这悲惨结局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吗?真是想想都觉得……

    虽然不要求像英雄般死得轰轰烈烈,但也不能这样子屈辱性的惨死吧?如果实在没办法解咒的话,该如何是好呢?抛弃尊严地回雷因斯,向小草跪地求饶吗?以她解除一切魔法的天赋异力,要破除诅咒应该不成问题吧,可是,坦白说,自己也有几分不解。

    自己在这里的情形,小草她肯定是知道的,为什么她完全不闻不问,置之不理呢?记得当初在异界,她对自己与枫儿挥手祝福,那现在就没有理由用这默默不问的态度,来惩罚自己的花心啊?

    想不出结果来,兰斯洛对于目前的处境一个头两个大,慨叹一声,正要继续静坐运气,忽然想起一事,从怀中取出得自风华的那面镜子。

    映著日光,镜中出现了自己的猪头,这面镜子曾经带自己找到昆仑山里的秘窟,那么照西王母族的说法,它就是日本三大神器之一的八咫镜了。

    想想也可能,风华总不会没事乱送一面镜子给泉樱,在那种危急情形下,自然是把重宝托付给泉樱,让她带走。

    问题是,这面镜子除了指出昆仑山所在之外,还有什么其他功用呢?并非魔导师出身的自己,能拿这面镜子来作什么呢?

    一面思考一面把玩,兰斯洛想得出神,忽然觉得手里一热,八咫镜整个变烫了起来,上头隐隐泛著一层红光。

    “怎、怎么搞的……玩坏了吗?”

    吃了一惊,才正要端详,却发现镜面隐隐约约出现一个模糊影像,渐渐变得清晰,一个温柔而熟悉的声音传入耳里,令得兰斯洛一惊。

    “对不起,请、请问看得清楚吗?我是第一次使用摄形留声的法术,如果纪录下来的影像有什么不对,请多多包含。”

    是风华。而镜中越来越清晰的影像,也说明了这一点,只见风华的脸孔在镜面上左移移、右移移后,整个人朝后头走去,坐回一张软垫上,调整一下位置,开始说话。

    “我……不知道会是谁看到这些影像,听到这些话,如果可能,我希望大哥你是第一个看到我留影的人,即使不是,你最终也一定会看到、听到的,因为我相信我们之间有著一道无法切断的缘分牵绊。”

    看著风华的微笑,听著她的嗓音,记忆中曾经共同度过的一切,一点一点地涌上心头。之前在洞窟里,自己只能见到她模糊的身影,听到她两声急促而惊惶的心语传讯,并没有能够面对面好好说上两句,现在这么听见她声音,胸中整个火热起来,抓住镜缘的手指,不自觉地加了力道。

    “首先,我要向长老们说声谢谢。到我在这边说话为止,二十四年三个月又七天的时间,承蒙你们的扶养与照顾,我……要向长老们说一声感谢。你们曾经说过,我之所以诞生出来的缘故,是为了当一个好族主,并且让西王母族能够传承下去。从那天起,我一直很用心地在做,不知道此刻的我,有没有达到你们的期望呢?”

    本来以为这是风华的留言,但是听到她这样子的开头与说话后,兰斯洛险些惊得把镜子摔落。

    这不是普通的留言,而是风华察觉到自己回昆仑山之后的命运,在路上预先录下的遗言。

    “有一件事情,我很久以前就想说了,但是如果说出来,我又担心自己再也没机会和你们说话。不过,既然长老们现在在读著我的留言,我想这顾虑已经不存在了。

    其实……你们不用对族人下禁口令,也不用在提到我刚出生的模样时特别避讳,因为早在很久以前……我们第一次造访雷因斯的时候,妮妲女王就告诉过我,我是一出生就被长老们烫瞎的。”

    无法猜测当时年纪幼小的风华,听到这话后是什么反应,但兰斯洛刹那间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脑门,胸口像是要炸开一样,眼前微黑,险些当场就被气晕了过去,即使是稍稍宁定下来,澎湃杀意像是怒涛一样拍击著胸口,让他几乎忍不住立刻提刀杀上昆仑山,把那群老太婆大卸八块。

    然而风华的声音持续传来,里头却听不出有半分怒意……

    “刚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很难过,偷偷哭了很久,却没有敢让你们知道。因为,我知道族里不会允许。”

    风华的话里,有著不符合表面娓婉的激烈意义。倘使让这件事情被长老们知道,为了怕她生出异心,长期操纵西王母族的长老们,会立刻下手把她灭口除掉吧。

    当时还小小年纪的她,就已经明白了这一点,独自偷偷地哭泣,却仍是在长老们之前装出不知情的样子。

    单是从这一点,兰斯洛就晓得,在风华温柔的外表下,有著极其聪慧的心,她是用这样的一颗心,在西王母族中如履薄冰地度过了二十四个年头,明哲保身,存活到今日。

    可是,为什么她的声音里听不出怨恨和怒意?对于自己这样的处境,她难道一点怨言也没有吗?

    这些问题,是兰斯洛所无法理解,而感到深深疑惑的事。

    “一开始,我很难过,但是慢慢地,我觉得我可以理解长老们的心情,还有为了西王母族的存续,不得不做出牺牲的想法。因为能够理解,我对你们并没有怨怼之心,也从来不曾想过要报复什么,所以,你们可以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

    有些遗憾似的笑著,风华道:“然而,我还是要说,这样子做并不是上策,对于整个西王母族的存续,目前的统驭方式,只会让西王母族越来越走向衰败之路。”

第二章 深蓝判决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日本出云之国

    “不过,也许这样反而是最好的。西王母族本就是一个偏处海外的弱小种族,只是因为高明的武学与魔法水准,在风之大陆的历史上占了一席之地,并且以这样不正常的世代传承,度过了漫长岁月。但是,世上从来没有永远繁盛的荣光,无论是多显赫的过往,都有落幕的一天,位处于历史边陲的我们,为什么非要执著于掌握历史呢?依靠恐怖活动、阴谋去影响时代进行,我觉得这是一件很不好的事。”

    风华道:“依靠掳劫女孩子来进行世代交替,所谓的西王母族人,其实根本就不存在。把一切还诸于自然的面貌,让西王母族回归她本来应有的命运,这是我对全族人的建议,也希望长老们……”

    说到这里,风华有些难为情地笑了,像是“希望长老们能够考虑”这种话,说出来是没有半分意义的,因为思维已经僵化的长老们,局限于二圣之一的崇高地位,已经无法以客观眼光审视一切。

    兰斯洛忽然很有感触。从二圣这一代的传承者看来,风华和紫钰有著很大的不同。和执著于回复龙族旧日荣光的紫钰相比,风华以她的慧心,云淡风清地看著时代的潮流演变,并且体认到西王母族的应有定位,不会想要逆天而行,强求一份已经消逝的过往。

    看著镜中的她娓娓道来,兰斯洛这才惊觉,自己认识的风华,原来只是她的其中一面而已。无论是胸襟、眼光,风华确实有著身为领导者所应该具备的特质,一点都没有辱没西王母之名,这是之前自己所想像不到的事。

    “最后,我再一次地谢谢长老们,二十四年来……承蒙你们的呵护与照顾,你们……就像是我的亲人一样。只希望,下一个从不死树里诞生的孩子,能用自己的双眼看到阳光,能带领西王母族走到阳光底下。”

    “千鹤子、睦美、小夜,还有一直跟在我身边的姊妹们,谢谢你们陪著我一起成长,很多时候,虽然你们在我身后说著悄悄话,但我仍然是听见了喔,知道吗?当我听见你们为了我的眼睛而悲伤时,我真的觉得好开心、好开心。因为你们的存在,玉签风华才能够不仅仅是一件传承西王母族的工具,而是真正成为一个名为玉签风华的女人。我衷心地期望,你们能够有离开昆仑山,与自己家人团聚的一天。”

    风华就这么轻轻地说著,没有悲伤、没有愤怒,仅是面上偶尔流露出一点遗憾的微笑,不时轻轻地摇两下头,向自己今生所属的西王母族做最后告别。

    “莉雅,你现在好吗?现在的你……是什么模样?以什么样的型态存留在这世上呢?”

    没想到风华会忽然提起妻子的名字,兰斯洛吃了一惊,仔细想想,西王母和雷因斯女王彼此熟识,这件事并不算奇怪,但从风华的语气,似乎知道小草并未消逝,而是继续以某种型态存留在世上。

    “当我听到你在基格鲁的噩耗,我哭了一整个晚上,伤心了好久,你是我在昆仑山外唯一的朋友啊……你在信里答应过,有一天会让我对你踹回那一脚的,为什么就这么丢下我走了呢?”

    “可是,我后来感应到你的气息,虽然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样的形式继续存留人间,不过能够有机会再感应到你,这真是太好了。西王母族以外的人,会关心我、担心我处境的,也就只有你和梅琳老师了。我要再次谢谢你,在这些年中对我所付出的友谊与关切,我诚心地向神明祈祷,莉雅你能够得到幸福。”

    向唯一的女性挚友道别完毕,风华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像是靦腆,又像是很不好意思,在迟疑了好一会儿之后,这才轻声吐出两个字。

    “大哥……”

    兰斯洛一震,胸口一片火热。在向所有人交代完毕后,风华终于向自己说话了,她会向自己说什么、托付什么,这是兰斯洛所最急切想知道的事。

    “很抱歉,那时候我不得不与你分开,不过,请你相信,在暹罗城发生的一切,我从来都没有忘记。你在梅林里为我梳头、送我梳子、答应要带我离开,去整个风之大陆上闯荡游历,这些事情,都是我生命中最美丽的一个梦,因为你,我终于知道什么是梦想、什么是希望。”

    当知道了风华的身分,即使她没有说出口,兰斯洛也知道这些年来她没有与自己联络的原因了。因为她不得不如此,身为一族之长的西王母,这样子失踪,长老们怎么可能丢下她不管,肯定是天涯海角地搜索她的所在,回忆起当初她与自己在沈园时,曾经数度遇过原因不明的冰冷寒流,如今想来,肯定就是那群老太婆的搜索法术。

    一次又一次的密集搜索,显然那群老太婆已经注意到沈园,风华也不得不离开,回归西王母族,但如若让族人知道,她曾与自己结识,那群老太婆会放自己逃命就有鬼了。以自己当时的武功,甚至还没能进入天位,自己在明,她们在暗,有心算无心,不用出动到五极天式,随便一下远距离咒杀,自己不用等到枯耳山之役就要一命呜呼了。

    即使晋身天位,仍然未够保险,光看自己如今拥有强天位力量,却仍是在那群老太婆手上被整治得如此落魄,就知道单单小天位,并不足以自保,说不定那群老太婆还会请陆游出手,屠宰掉自己这只意图玷污西王母的臭蛤蟆,那不但自己要遭殃,就连身边的亲友都会受到波及。

    所以风华她一直在等,等待自己积蓄到足够实力,可以不用畏惧西王母族,不用担心长老们加害,那时才能与自己联络,重续前缘。只恨自己不晓得这一点,不然这几年一定废寝忘食地苦练,拼命要将风华救出。

    “有几件事情,本来是我们族里的事,可是现在,我不得不告诉大哥你了,希望你不会见怪。”

    当然不会,对兰斯洛而言,风华是曾经与自己互许终生,有著妻子地位的女性,有事的时候会想到自己,这表示她将自己当作是她的男人,是一种荣耀啊。

    “首先,在西王母族所居住的昆仑山下,栖息著一头大蛇。大蛇远从数千年前就已经存在,由西王母族负责祭祀与看守,而这头大蛇的来历,相传是……”

    接下来由风华口中说出的话,与那天源五郎对妮儿的解释大同小异,告诉兰斯洛,大蛇本是升龙山上的五头龙神之一,甚至还可以说是力量最强大的一头,只不过因为厌烦了要永无止境地维持世界平衡,不知何时才会结束的使命,因此向位于众神顶端、创造世间一切的造物主发动反抗,最后被抹去了理智,以一头野兽的型态,被囚锁于昆仑山下。

    (该死的多尔衮,居然骗我去打这种怪兽,他以为我是谁,铁木真吗?有本事自己去单挑,你不被大蛇一口咬掉半个头,本大爷跟你姓……)

    听了这解释,兰斯洛也明白为何自己会如此惨败。虽然他对自己的武功充满自信,但是再怎么狂妄也好,他并不认为自己会是那起码强过陆游两个天位的龙神之敌。

    “天丛云剑,是造物主创世时所使用的神器,故老相传,为了防备世间出现强大的邪恶力量,所以祂将神剑封藏于大蛇体内,当危急之时,西王母族可以取出神剑御敌。”

    风华道:“大哥,或许你已经知道了,西王母和其余的生命体不同,不属于胎生卵生,而是由昆仑山上的不死树所孕育。取出神剑的方法,和平复大蛇狂暴怒气的方法是同一个,当大蛇噬杀由不死树中所诞生的西王母,她的血就会成为导引,让天丛云剑出现在不死树中,之后,只要将神剑重新让大蛇吞下,不死树里就会诞生新一代的西王母。”

    之前的疑惑,终于得到解答,这就是为什么每次西王母族使用完神剑之后,不得不归还的理由,因为若不归还,新一代的西王母将不会从不死树中诞生,族里也无法传承。

    其实如果她们想开一点,直接拿了神剑不还,然后从族人中推选一人为西王母,这样不是省事得多吗?就是因为固执于不死树传承的正统性,才令得这个悲伤的轮回不断地重复。

    不过兰斯洛无暇去想这些了,听到风华的解释,他忧心如焚,只想立刻杀回昆仑山去,不然晚了一步,让风华给喂了蛇,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但是,风华的一句话让她冷静下来。

    “大哥,请你先冷静,听完我这么说,我晓得你一定很激动,但请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就在不久之前,我接到族里传来的讯息,要我由风之大陆赶回日本,等待会见造访昆仑山的日贤者皇太极,他是为了要诛灭魔人,而来与西王母族合作,起初应该是这样的,但是到后来,他希望能取得天丛云剑,代替已经积弱不振的龙族,消灭魔人,并且刺杀大魔神王。”

    风华道:“我和他只碰过几次面,但是我总感觉,他不是真正的日贤者大人,他身上的气息,不像是正道中人会有的。我觉得,天丛云剑并不是他真正的目的,因为比起得到神剑,他似乎更想让大蛇苏醒过来……”

    兰斯洛也有同样的疑惑。如果只是为了得到神剑,多尔衮只需要把风华拿去喂蛇,简简单单就可以从不死树中取剑,没必要大费周章地将自己引来,这样子说起来,比起天丛云剑,多尔衮似乎更想拿到某样东西,某种必须打倒大蛇才能得到的东西。

    “昆仑山中,或许还藏著某些连我也不知道的秘密。我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些什么,可是,如果大蛇被惊醒,整个日本……不,或许全风之大陆都会受到影响,那时候,就只有以我为祭品,让大蛇重新沉睡下去了。”

    兰斯洛心头大震。多尔衮有什么图谋,可以先放到一边不谈,但如果让事情这样发展下去,风华就很危险了,有什么方法可以立刻救她出来呢?

    这个女人真是不可救药,既然当初知道回昆仑山有危险,那就别回去嘛,只要赶来雷因斯,托庇于自己,难道自己会置之不理吗?

    “对不起,大哥,你一定觉得我很笨吧?可是,请你理解,我毕竟是西王母族的人,对于我的族人和长辈,我有我的责任,不能看著她们置身险境而不管。所以,即使希望不高,我也要回到昆仑山,做我该做的事……”

    努力是很好,但是也要会成功才行啊,明明知道不会成功还去劝,这样的愚善不是自杀行为吗?

    “……如果我去雷因斯,你和莉雅都会帮助我吧?但是,考虑到大哥你那烈火般的性子,我觉得,我还是回昆仑山比较好。”

    并不是单纯的愚善,这女人……她还真的把一切都考虑到了,如果自己知道原委,就绝不会让风华离开雷因斯。当大蛇苏醒,自己未必有办法应付时,多半就会放著不管,以雷因斯沿岸为防线,对抗大蛇。

    说到底,日本是片与己无关的土地,自己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异国去打生打死,至于西王母族……在自己眼中,她们根本是一群该死的东西,被大蛇吞光是活该报应。

    那么,即使必须使用强硬手段监禁风华,自己也不会让她去自我牺牲。可是风华也料到了这一点,宁愿自我牺牲,也要换得族人与日本的安全,这是双方抉择上最大的不同点,也就是因为这样,风华拒绝托庇于自己。

    似乎对自己说的话觉得有些靦腆,风华略感遗憾地摇摇头,轻声道:“死亡,只是一次生命的回归,唯一让我感到遗憾的,就是以后见不到大哥你了……当你听到我这么说的时候,会不会好生气呢?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有一件事情,请你相信我吧。”

    睁开那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眼眸,风华的目光,隐隐笼罩上了一层氤氲水气。

    “那天我们一起在河上共舞,你答应我说,不管我们怎么分开,你都会来找我,我真的……觉得好感激,谢谢你,给过我这么美的梦,这些年来,我每一天都在期待……都在……”

    话只说到这里而已,八咫镜中的影像,忽然慢慢淡化消失,只剩下风华温柔的嗓音,犹自在耳边回响不绝。

    想到适才风华说的话,兰斯洛真个是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从理性上考量,风华应该还不至于马上有事,因为如果多尔衮的目标,是某样打倒大蛇后出现的东西,那么他就不会这么快让风华殉身,否则哪有诱饵来逼自己去战?

    但尽管是这样想,兰斯洛仍然是安不下心来,风华随时可能会出事的危机感,令他忧心忡忡,努力想著要怎么样才能诛杀大蛇。

    (这个样子下去,根本就是逼我非打赢大蛇不可嘛,可是……那种怪物,怎么有可能赢啊?)

    心急如焚,却是苦无良策,兰斯洛只有在那边竭神苦思,直到后头传来一声踉跄跌倒声,这才惊醒过来,猛一回头,发现泉樱在台阶边猛一失足,朝这边扑来,连忙抢上去将她扶住。

    “怎么了?你没事吧?怎么起来了呢?”

    泉樱身体软绵绵的,像是没了半根骨头,但是发烧的情形却大为好转,肩上的伤口也不再出血,兰斯洛忽然想到,现在的泉樱,有著和枫儿一样的魔化体质,是否就因为这样,她的伤势才在短时间内大有好转呢?

    “我……醒来以后看不到你,很担心,所以就跑出来了……”

    简单的一句话,如果是在数日之前,兰斯洛一定不当一回事,可是此刻听在耳里,他心头一震,不自禁地怔怔看著泉樱。

    阳光下,泉樱苍白的面容洋溢著喜色,但眼眶中却有泪水,兰斯洛觉得心疼,自己一向不愿意见到自己的女人掉眼泪的……自己的女人?自己已经把泉樱算是自己的女人吗?

    “为什么哭?”

    “不知道……听见风华姊姊说的那些话,不晓得为什么,就很想哭。”

    不问兰斯洛与风华之间究竟有何牵扯,泉樱只是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轻声道:“好奇怪,我和风华姊姊认识也没有多久,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呢?我明明就不是那种爱哭的人的……”

    她所不能理解的事,兰斯洛却猜得到。那天读过泉樱的梦境,知道一些她的过去往事,也知道身为龙族族长的她,处境并不见得就好过风华多少,即使已经没了记忆,但是彼此同样的心情,想起来仍然会落泪吧。

    “你……真是个可怜的女人啊……”

    “不会啊,能够和夫君你、俊太郎这样子在一起,我觉得现在的日子很开心呢。”

    “傻瓜,伤成这个样子,有什么好开心的……”

    泉樱的身体仍然虚弱,也还没从失血的无力状态中回复过来,坐在那边,看起来就是摇摇欲倒的样子,兰斯洛不得不把她搂过来,让她斜倚在自己身边,然而,这样子的接触,却让他感到一种不安。

    毕竟是伤后乏力,说没有几句话,泉樱遍又沉沉睡去,对此无可奈何的兰斯洛,只有把她抱回卧室,在木床上放好,拉上被子。

    稍微确认一下她肩头伤处没事后,兰斯洛就想要离去,可是,看著泉樱甜甜的睡脸,他又在床沿坐了下来,越看越是呆呆出神。

    纯以姿色而论,自己生平所见过的女子之中,以泉樱、风华、织田香最美,其中织田香因为面无表情,美丽打了折扣;自己过去又与泉樱为敌,自也不会去欣赏她的美色,因此始终是把风华当作心中的绝色美女形象。

    可是现在,自己已经对泉樱没有丝毫恶感,对著这么一个曲意温柔的美人,受到吸引的感觉也是越来越强烈。回想起那日在京都,她泪眼纵横,拿著风华刀指向自己;还有在大蛇嘴里,她奋勇撑住大蛇的嘴巴,任著被蛇牙贯穿的肩头血流不止,把自己送出去时候的样子,那种绝美中带著英武之气的艳丽,光只是想起来,就觉得心中一片火热。

    彷彿受到某种力量的驱使,兰斯洛看著泉樱的睡脸,嘴角那抹安详的笑意,头越放越低,嗅著泉樱身上散发的香气,两瓣欠缺血色却柔软的嘴唇,似乎散发著奇异的诱惑力……

    当兰斯洛觉醒过来,自己已经悄悄地吻上了泉樱的嘴唇,感觉很舒服、很香,像是棉花一样的柔软,虽然吻得不深,却是非常醉人的一吻。不过,当他察觉到自己的行为,则是马上停住动作,想退到旁边,却也在这时候,他发现泉樱已经醒了过来,一双妙目煞是有趣地看著他。

    “你……你醒啦?”对照泉樱的平静,兰斯洛分外觉得窘迫,道:“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醒了也不出声,想吓死人啊。”

    “你动作那么大,又那么粗鲁,本来睡著的,也一下子就被你弄醒啰,看你那么专心,我……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虽然这么说,但泉樱笑吟吟的表情却看不出半丝窘迫。应该要感到羞赧的一方,却完全形若无事,好整以暇地看著眼前偷香成功的男人,这点更让兰斯洛觉得奇怪。

    “你、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现在怎么都直接叫你呀我的,我只是看在你现下受伤的份上,才不和你计较,不然……”

    “如果夫君喜欢听,贱妾也可以这样叫你一辈子啊。”

    若有所指的话语,尽管说得谦卑,却流露著一种更胜于以往的智慧,让兰斯洛为之语塞,只觉得自己正在这场男女角力中节节败退。

    “真是奇怪,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贱妾愿闻其详,请夫君明示。”

    “上次在京都,我想碰你一下,你就哭得要死要活,连刀子都用了出来,说什么如果我不爱你,就别要你。”重提当日旧事,兰斯洛刻意让自己看起来表情狰狞,笑道:“怎么?一到这里,观念就变得开放啦?吻你吻醒了,还偷偷装睡不说,这样子的话,我等会儿要上你也可以啰?”

    “不,那个想法……并没有改变啊。”

    轻轻地笑了笑,病榻上的泉樱,样子看来虽是柔弱,却似乎正掌握著一切,就这么看著兰斯洛,直过了好半晌,才笑著说了一句话。

    “现在夫君你的心里……不爱我吗?”

    ※※※

    “西王母族的那些家伙实在太可恶了,这样子对付我哥哥,不是故意要我们好看吗?我们也要还以颜色才行,喂,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身体仍是酸软无力,妮儿对著同伴大声叱喝,稍稍发泄不满的心情。

    因为她的坚持,源五郎这两天扮成猪头怪人的模样,四出作案,看著自己的扮相,心里实在有够呕的了。

    虽然通晓很多魔导术,但是把自己变成猪头的法术源五郎可不会,没法可想之下,只得土法炼钢,买一个猪头回来洗净,绑在头上,在夜里行动,靠著九曜极速的效果,没人看得清楚,加上猪头怪人的名气太大,人们看到类似的东西,自然就会以为是猪头怪现身了。

    “尽是去抢一些画啊书的,有什么用?要抢就要抢珠宝黄金这样才够本啊,亏你还是干盗贼出身的,一点基本常识也没有。”

    对于这番指控,源五郎一如平时,心平静气地回答。

    “如果妮儿小姐愿意佩带珠宝,穿上华服,那么就算为你把全日本的珠宝都抢来,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抢来了你又不穿不戴,东西又笨重,拿那些珠宝岂不是好没意义?”

    虽是生为女儿身,但妮儿却觉得打扮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平日向来不施脂粉,也不佩带任何珠宝首饰,觉得那些东西纯粹是累赘,如果仓促间遇到敌人,这些东西除了妨碍动手,就没有任何效果,所以对珠宝玩物全然不感兴趣。

    之所以去责怪源五郎不抢珠宝,除了因为珠宝较为高价外,也只是烦闷难当,想找几句话来和源五郎鬼扯而已。

    “我们在这边这样子闹,会把西王母族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吗?”

    “我想应该会有一点效果的。”

    “那么,害我哥哥变成大猪头的那些老太婆们,有没有可能会出现在我们面前呢?”

    “嗯……照理说在这种时候,她们不应该离开昆仑山,不过,也不至于完全没可能……你想做什么?”

    对于妮儿这么问的目的感到怀疑,源五郎问了两声,只见她一副神秘莫测的表情,看看枫儿,她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个大小姐想要做什么。

    “既然那头大蛇这么麻烦,如果我们到昆仑山,除了大蛇之外,还要提防老太婆们会暗算,那不是很棘手吗?”

    妮儿道:“有没有可能,我们就在这里把人给做了,到了昆仑山,专心杀蛇就好了。”

    不能说是荒唐的想法,相反地,这个点子相当地具有战略诱惑,如果能在抵达出云之国前,将那群长老们重创或杀死,便会令西王母族群龙无首,在昆仑山的行动就不会受到干扰,方便许多。

    然而,源五郎也不得不考虑到这么做的风险。

    具有天位魔导师的修为,源五郎对五极天式的理解,远较其他天位武者为多。那群老太婆目前最具威胁性的武器,就是五极天式,在那向黑暗神明借力而发的五记绝招中,有两式太过艰难,先天上无法以众人合力的方式施展,相信她们是用不出来的。

    剩下来可以并力施放的三式中,蛊冥恸哭破一式,自己可以凭藉九曜极速逃跑,威胁不大,可是另外两式舫穗之月、星辰之门,一旦发动,就连自己也闪避不了,仓促间中招了,不死也是半条命;如果被扔进异界,没人缘又没人爱的自己,肯定没有特殊待遇好享,不会有人大张旗鼓地舍命相救,而是放任自己漂流去当异界垃圾。

    更何况,身边还有妮儿、枫儿两个累赘在。九曜极速的优势,有很大一部份,必须是在独自一人不受拖累时才能发挥,不然该跑的时候跑不了,多快的轻功也是无用。她们两人现在都不算是战力,要是双方交战,她们被五极天式的力量波及,自己可不及相救。

    考虑之后,这个方案仍是有实施的价值,但源五郎向妮儿强调,那群老太婆为了慎重,应该不会这么轻易中计,离开昆仑山,即使上当了,只要她们一现身,妮儿和枫儿就有多远躲多远,绝不能贪功出手,反而妨碍源五郎的作战。

    这一点,妮儿与枫儿都同意了,枫儿甚至认为,当前昆仑山的目标只是兰斯洛,没理由被这种太过明显的诱敌之计所骗,出现的机率不高,这番心思多半无用。

    源五郎却不做如是想。如果说西王母族与兰斯洛敌对的理由,是为了诛杀魔种,事后更打算逐一扫荡魔人余孽,那么最首当其冲的人,就是身为魔种之妹的妮儿了,更何况她还使用天魔功,这点瞒得过别人,瞒不过对魔族武学有相当理解的西王母族。

    当察觉到妮儿正在这个方位,朝出云赶去,为了怕她与其兄长会合后更难对付,西王母族多半会采取各个击破的策略,而为了确保妮儿安全无虞,自己就要动手铲除这群碍眼的老太太了。

    订定了战术,接下来就是实施部分。源五郎持续进行四出劫掠的行动,只不过在每一处逗留的时间变长,藉以诱敌,而敌人的反应果然没令他失望,才赶到第三个目标地,一处足堪被称为名胜、极为富丽堂皇的寺院时,才稍稍一站定,心头便有所察觉,跟著就是一声长笑入耳。

    “久闻天野师兄丰神俊逸,九曜极速快绝天下,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适才我明明知道你是从东方而来,却直到你立定身形,我才看清你的所在,九曜极速名不虚传,不愧是星贤者神技。”

    自黑暗中现形出声的,正是花天邪,他无视下方人群的轰然喧闹,站在一座金塔顶端,大声地鼓著掌,展现一种不同于以往的狂态。

    源五郎颇觉讶异,自己记忆中,这人可不会正视他人优点而给予肯定啊,从他身上的气质看来,果然是和从前有了脱胎换骨的改变。

    “唔,雕虫小技,不值一哂,倒是我并不记得与阁下有同门之谊,师兄这称呼,怕是用错了吧?”不用再做丑角装扮,源五郎摘下那个伪装用的猪头,随手抛弃,下头好像响起一连串僧侣的怒骂声与念佛,但现在也不用理会。

    “天野兄是星贤者的嫡系传人,我则是……嘿嘿,以三贤者本身的关系来看,我称天野兄一声师兄,该当不为过吧。”

    似乎在攀拉关系,但从花天邪的神情中看得出来,他只是将这当作是一件羞辱对方的工具。不管是从各种关系来看,他都没有要尊敬三贤者的理由,与三贤者沾上关系,自然也不会是什么荣耀。

    “原来如此,花兄拜在他的门下了,这么一位处事明快,心狠手辣的师兄弟,我可真是不敢高攀。”

    讽刺当日花天邪一举牺牲自家二十万人性命的残忍举动,源五郎打量著他,推算如今的他究竟有多少进步,口中淡淡道:“而我亦想不到,他还会自认为贤者啊……”

    “贤者就贤者,难道还要规定手下杀过多少人,才能自称贤者吗?”

    花天邪的话意十分辛辣,这段时间与多尔衮同行,听到许多九州大战时的旧事,得知真相后,对于所谓的贤者之名更是轻蔑,这句讽刺说得顺口之至。

    源五郎并不觉得三贤者是多么光荣的一个存在,毕竟在那段被封印的历史中,有太多污秽、黑暗的事情被刻意隐藏起来,不过,其他人也就算了,花天邪自己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由他口中发出这样的嘲讽,听来实在是很刺耳。

    眼观四面,尽管看不见什么,但是花天邪不可能独自跑出来向自己挑衅,他会这么胸有成竹地与自己闲耗,西王母族的长老群一定是在旁边布阵守候了,多半是已经在念咒,预备发五极天式了吧。

    哼哼,同样的计策,连续用两次,未免太看不起人了吧,第一次还可以说是奇袭,第二次就只能说是没意义的动作了。

    “呵,花世兄确实言之成理,不过,你的新师父会让你一个人前来,想必是对你的武功充满信心啰?能得到日贤者的真传,花世兄想必是获益良多,可喜可贺。”

    听源五郎大笑说话,花天邪内心深切戒备。对于这相貌俊雅的美男子,他绝不敢有任何大意,当初在北门天关一见,就已经知道他了得,更晓得他手底实力不如外表上那么简单,自己虽然多半胜不了他,但是拆上几十招却不成问题,届时五极天式发动,自己便可功成身退。

    “天野师兄,你……”

    打个哈哈,花天邪正想再说两句话,哪知道眼前忽然一花,源五郎的身影似乎有些淡化,而另外一个源五郎竟尔出现在面前不足一尺的近处,跟著便是胸口一痛,已经著了对方的暗招。

    (是九曜极速?可是,血肉之躯怎么能如此快法?)

    花家的腿功、身法,传袭自星贤者卡达尔,与九曜极速颇有异曲同工之妙,花天邪情知对方长处,一开始就已经在提防,却怎知敌人的速度之快,委实是骇人听闻,一瞬之间高速移位,自己的视觉全然追之不及,竟然出现两个源五郎的错觉,单单一招之内就为人所趁。

    一双剑指戳刺在胸前,虽是含劲未吐,却已经压得花天邪喘不过气来,更因为要害受制,不敢有分毫妄动。

    “回去告诉你师父,可别随随便便就把人看扁了,还有你自己也是一样,进得了天位并不代表什么,天底下能制你杀你的人,到处都是。”

    话一说完,源五郎就动手了。顾虑到种种因素,他本不愿骤下重手,但是想到这人在北门天关之前的毒辣行为,也没理由就这么放过他,当下指劲骤吐,凌厉的小天星剑,山洪爆发似的轰穿敌人胸膛,带出一道螺旋血线,由他背后射了出去。

    受此重击,花天邪闷哼一声,身体摇晃,脚下踉跄,就从这座金塔顶端跌摔了下去。

    (咦?什么劲道?)

    花天邪的伤势,远没有自己预期中的重。在发出小天星剑的瞬间,一股柔韧的阴柔劲道,将小天星剑的入体剑劲逐步化散、吸纳、抵销,把伤害程度减到最低,特别是那种吸化他人劲道的奇特法门,和天魔功颇为类似,倒像是某种偷学天魔功不成的技巧。

    (如果是偷学天魔功,他从哪里学到心法口诀?单单靠看过就推测出口诀,花天邪没有这种才气,至于多尔衮,他应该没本事教天魔功啊……)

    无暇细想,立威的基本目的已经达到。破例认真起来,施展九曜极速,一招之间就已经创伤花天邪,让多尔衮心有所忌。以多尔衮的修为与眼力,自己太过隐藏实力,他也不会相信,反而是稍稍展露一下,更能使他在行事时有所顾忌。

    伤了花天邪,敌人阵营就少了一个天位战力,行事起来大大有利,只是遗憾伤得不重,被他体内那道奇异真气阻了小天星剑的威力,未能尽其全功,只怕不用多久,他便能够痊愈了。

    创伤花天邪,源五郎并没有马上行动,因为他一直在等待的东西,终于有了反应。

    浓烈的黑暗冥气,在花天邪坠下塔顶的瞬间,由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下方奔走、叫喊的僧侣们,一旦被卷入黑暗冥气之中,很快地就没了声息,被腐蚀、吞噬得一点不剩。

    (真是壮观的场面啊,不管看几次,都是那么惊心动魄……)

    在如同墨色浓雾的黑暗冥气,骤然出现的同时,五极天式对天位力量的牵制与影响,也开始发生作用。自身的力量开始被分解,源五郎的表情看来十分地痛苦,身体颤抖,似乎完全受制于五极天式前奏的束缚之下。

    可是那些都只是表面做作。对五极天式的牵制效果早已有备,源五郎一直以来不曾显露的实力,远比外人所料得更强,此刻的他就正在以心灵感应、估计,想找出八名敌人的确切位置。

    那八个老太婆相当地小心,尽管自己刻意装出这副狼狈模样,她们仍对自己抱持著戒心,不敢现身,还对自身所在施了隐匿气息的魔法,让自己必须多花时间,才能一一找出她们的位置。

    虽说五极天式每一式施放时,都会形成黑暗冥气急速旋转的现象,但是从旋转的方式、发招时的气势,自己仍是分辨得出来,这一式是蛊冥恸哭破,从冥府之底召唤无数饥饿怨魂,将生者吸拖往幽冥的黑魔法,威力很强,不过在一定时间内,自己还是可以藉著九曜极速脱离,袭杀发招者。

    目前为止,只找到了四个,而蛊冥恸哭破发招在即,看来想要一举全歼敌人的贪心想法,已经没机会实现,只能将就收取战果了。

    双方各怀鬼胎的战术,并没有能够拖延多久,因为当源五郎与敌人正自僵持不下,一声娇叱忽然响彻全场。

    “八婆,居然敢偷袭我哥哥,现在就让你知道少女的愤怒!”

    出声的,是本来应该依照协议,在看到五极天式出现之后,立刻远远跑开的妮儿,她不知用什么方法,发现了其中一名昆仑长老的位置,大喝一声,重拳挥击过去。

    受到伤势所累,又处于五极天式的干扰范围内,天位力量大幅衰退,妮儿这一记突袭的速度与力道,都远不如过去,而对方似乎也对这样的突袭早有准备,在妮儿一拳尚未及身之前,敌人快捷无伦地一下反手,竟然扣住了妮儿手腕,跟著,潜伏在场中的八名敌人,连带妮儿,全部都失去了踪影。

    没有了施放者的魔力支持,弥漫四周的黑暗冥气一下子就消散开去,地面再没留下半点生命迹象,不过那自然不包括花天邪,他在黑暗冥气笼罩周围时,就已经潜形遁走。

    (瞬间移动?糟糕,被摆了一道……)

    惊见这突发状况,源五郎焦急出一身冷汗。妮儿行事虽然有点冲动莽撞,但经过这些时候的成长,绝不是一个冒失的笨女人,五极天式的威胁性与危险程度,她不会不了解,为什么会忽然违背与自己的约定,跑出来搅局,令得自身陷入险境呢?难道就真是因为兄长吃了亏,所以慕恋兄长的她气到失去理智吗?

    这种瞬间移动的术法,大概本来是老太婆们为防一时失手,脱身遁走时所预备的,以她们的修为,瞬间远遁出数百里外,绝非难事,如果在沿途上另外准备了辅助用的结界法阵,就算刹那间遁回昆仑山,自己也不意外。

    本来是只要说声佩服就可以了事的,却因为妮儿也被她们带走,令源五郎快要急得跳脚。当五极天式再次施放,如今的妮儿怎么有办法接下?瞬间移动的方向,自己掌握不住,除非五极天式再次发动,黑暗冥气出现,不然自己根本感应不到对方所在,但若是距离太远,自己就算能有所感应,也来不及伸予援手了。

    源五郎的担心,在另外一边完全实现了。

    被对方搭上手腕,妮儿暗叫自己糊涂,西王母族名列二圣之一,除了魔导术,传承下来的武术亦是不容轻忽,这想法才闪过脑海,意识忽然一阵朦胧,再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荒山,十数尺外,八个身穿灰袍、看不清楚面孔的老太婆,把自己包围在中心,冷冷地交谈。

    “没错吗?我们可不能错杀了好人。”

    “错不了,魔气就是证据。”

    几句听不明白意思的说话,妮儿为之一愣,还没来得及以天位力量发动反攻,身上却忽然一沉,手脚四肢像是分别被万斤重镣所扣,整个人被压趴在地上,纵使是天生的无双怪力,在这时也派不上用场。

    想要运天位力量反抗,可是力道甫才一提,一股莫名的干扰,却让汇集过来的天地元气全部散开,四周景物也朦胧起来,随著黑暗冥气渐渐席卷过来,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全都被黑色浓雾所吞噬,阵阵让人反胃的腐臭气息,让妮儿有一种作呕的冲动。

    “比虚无更为缥缈的所在,

    比幽冥更为深沉的归宿。”

    两句咒语齐颂声入耳,苍老的嗓音中,有著明显的疲惫,一天之内连续发两次五极天式,多厉害的魔导师也会觉得辛苦,而在魔力衰退之后,她们无法再使用那些将咒语压缩,瞬间发动的辅助咒术,只能这样正规正矩地施放。但是为求稳当,她们仍是只能用这对付天位武者的杀著,去把这未成气候的邪恶毁灭。

    “幽游于一切存有的伟大旅者,

    请驻足垂怜。

    吾将以未来无限可能为礼,

    求前进现世异界渺茫之路……”

    以自己不能动弹的身体为中心点,黑暗冥气的漩涡,开始成形,激烈旋转起来。

    随著咒语的唱颂,敌人招式已经蓄势待发,然而在妮儿心中却感觉不到恐惧,只有一丝诡异的微笑,淡淡地浮现在朝下趴著的脸上。

    就和那人说的一样,从这个世界的魔力法则来分析,像是这样修为未够、必须合力施放五极天式的术者,发出一式之后,十二时辰之内无法向同一位神明借第二次力。换言之,蛊冥恸哭破等于被封住了,而舫穗之月的咒文自己曾经听过,与现在听到的有所不同,那么,她们预备用来对付自己的,果然就是星辰之门了?

    “长腿小姑娘,你可以帮我作一件事吗?”

    “什、什么事啊?我们又不熟,今天才第一天见面,你就要人帮你办事,你把我当成什么?先说在前头,我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人喔。”

    “呵,不会很麻烦的,我曾在千叶家的报告中读过,风之大陆上有一种叫做五极天式的技巧,其中有一式星辰之门,能打开连结异界的通道,这是我们还没办法掌握的技术。我希望能一窥原貌,但是基于两块大陆不相干涉的平衡规则,我不能亲自出手,所以……长腿姑娘,可以请你不移不动,去硬挨一次星辰之门吗?”

    “星辰之门?会把人扔去当异界垃圾的那一招?你神经病,我才小天位而已,被吸进去之后,肯定马上没命的。姓萧的,这么九死一生的事,你也好意思拜托女孩子帮你作?你是不是男人啊?”

    “我不太懂你们所谓的天位力量,可是只要是战斗,道理应该都是一样的。除了自我力量之外,你应该多去找一些自己的独特长处,当你有所发现,五极天式对你就不构成威胁。”

    “我……我哪有这种本事?就连我哥哥,他强过我一个天位,遇到那个星辰之门,还不是只能去当漂流垃圾,束手无策?”

    “你有的,只不过连你自己都还没发现而已。长腿小姑娘,你有一样足以压制五极天式的武器,如果千叶家的报告没错,当前在这块土地上,唯有你,才能正面击破五极天式。”

    数日前的对话,在妮儿脑中闪过。拿了人家的魔法斗篷为谢礼,总要做点事来偿还,虽然说那件斗篷已经被小香香给烧掉,但是答应人家的事,还是得做。

    就在星辰之门即将唱颂完毕,召唤神明发招时,一个小小的声音,从面朝地上的妮儿口中发出。

    “比大海更深沉的忧伤,

    比天空更青蓝的悠远。”

    随著这两句代表神明正体的祈唤神言出口,一种莫名力量,开始干扰五极天式的运转,周围的黑暗冥气,像是有生命一样地惶恐翻腾著,朝两旁排涌而去。

    八名昆仑长老们注意到了这个异变,均是相顾愕然。这种黑魔法上的相互排斥,不可能在她们八个加起来近万载修为的强大魔导师身上出现,难道这魔女的魔力比她们八人加起来更强?可是,之前她们就已经感测过,这个魔女不会魔法,体内也没有半点魔力修为,那为什么现在会……

    然而,听清楚妮儿口中唱颂的神名,八人脸上的表情由惊愕,迅速转变为一种已许多年未曾有过的急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这小魔女竟然能召唤位于众黑暗神明之顶的深蓝魔王,而且从四周的反应看来,深蓝魔王也以魔力回应了她的召唤。

    基于神明彼此间的相对位阶,即使是向神明借力而发的招数也同样受到影响。深蓝魔王是统驭五大黑暗魔神的至尊之王,向他借力时所形成的自护咒力圈,先天上就能有效干扰五极天式的运作,甚至让五极天式不发自溃。

    当日在北门天关,妮儿与韩特朝基格鲁逃命时,妮儿就曾经以深蓝的判决,与天草四郎的镇魂音剑正面对撞。论招数威力,妮儿是远远不及,但是混参神圣咒歌助长本身威力的镇魂音剑,却因为神明位阶的差别,被深蓝的判决给压制住,全面分解崩溃,造成北门天关第一次大崩毁。

    这些事情昆仑长老们不知道,但是从现场的情况,她们立刻就推出了这些现象的根源,发现了她们自恃能横行天下的诛魔绝招,在真正面对邪魔时,有著这极为严重的致命缺点。

    也难怪……因为当初将五极天式整理为魔导术的人,从未以魔族为试招目标,而是完全将她们八人当作假想敌。此刻,她们就彷彿听得见那颜龙孽种的冷笑声。

    “不能让这魔女得逞,我们要先一步将咒语完成。”

    八人在魔导术上的悠久经历,远非妮儿可比,即使在这样受到先天克制的情形下,她们仍很快地想到对策。只要抢先一步将咒语完成,把敌人扔去异界,那么失去发力源的深蓝气息,自然也会消散不见。

    “自九幽地渊之底复现,我以自身鲜血为誓,传承彼幽闇之力……”

    “将惶惶于您前的迷途羔羊,牵引至永无终点的无尽旅途。”

    以速度上来说,先发一步的昆仑长老们占了优势,随著咒语唱颂完结,星辰之门力量源头的黑暗神明“鹫翎”,也在黑暗冥气的漩涡中缓缓现身出来。

    一个巨大的幻影,头戴黑色高帽、脸上挂著一个惨白的小丑面具,面具上诡异的笑脸,眼睛下方各有一滴鲜红色的泪珠。手执一把巨大的次元刀,刀身放出妖邪的绿芒,身体被暗红色的斗篷遮盖。

    当衪提刀上举,斗篷飞扬,内里竟然看不到身体,只有无尽的漆黑,深不见底的黑雾,中间有一个银河般的漩涡,令人以为是在凝望宇宙一般,随著空间扭曲,小丑的笑脸变得恐怖狰狞。

    一个彷如上半身人形的巨大黑色空间便毫无预警的打开了,一瞬间,所有的风,所有的声音都被不存在,有如被那黑色的人形吸入;而外界的光线也有如实质的流星一般,将那漂浮在空中的敌人卷入、拉入。

    刹那间,所有的光、声音,都像是化为乌有,而当这虚无空洞开始往妮儿延伸,尚未完成深蓝判决咒语的她,似乎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没有其余的办法了吗?

    不,其实是有的,因为打从妮儿被咒缚压趴在地上开始,她手里就紧紧扣著一枚徽章,当需要的时刻终于到来,她微微一笑,掌心施力,将这枚徽章压碎。

    “你怎么这么没用,好歹也是一名天位高手,当佣兵也就算了,居然沦落到帮人送货为生,你不觉得这样子很丢脸吗?”

    “愿意花大钱请我帮他送货的那个凯子,才更是丢脸,我收钱收得不亦乐乎,有什么好丢脸的?最起码送货比当佣兵安全,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天草四郎总不至于连送货的也杀。”

    “你、你说话的样子,就快要变成雪特人了……”

    “雪特人也好过你现在的样子,出海旅游,应该开开心心的嘛,我还以为你混得多风生水起,怎么还是这么一副醉鬼模样?太难看了吧。”

    “啰唆,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这是我祖先的名言,我高兴整天买醉,你管得著吗?”

    “我现在的老板也常常这么说,不过他说唯有瘾者留其名,只要往手上打一针,什么忧愁都没有了,你有兴趣我可以帮你仲介,七折优待。”

    “你自己留著用吧……”

    韩特的目光掠过眼前友人,瞥到不远处的那张桌子,看著那文士模样的男人捧书细读,奇道:“你大师兄是怎么回事?一个人躲在那边看书,大半天连句话都不说?”

    “风健师兄本来就很爱看书,来这里的路上,迷上了一部叫做《龙矛》的小说,现在非常注重平衡观念。为了不影响风之大陆这边的平衡,他除了看书、看风景,什么事也不作,包括与你这个天位杂工说话,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改变。”

    “平衡观念?那是什么东西?”

    “不清楚,总之是和我们没什么关系的一种概念。”

    韩特皱著眉头,忽然看见那男人专注于书本的神情有了改变。彷彿是等待许久的一个讯息终于到来,他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右掌平举,五指成爪虚握,像是正在做著什么……

    与这动作的同一时间,妮儿周遭的空间赫然发生异变。受到一股没人能清楚解释的力量影响,所有的一切像是被冻结、停顿住,跟著,就开始倒退。

    黑洞的范围快速缩小,那个持著镰刀的小丑面具,形象亦变得模糊不清,当一切再回复正常,昆仑长老们一面尚未能从这一连串惊变中回过神来,一面却惊讶于自己嘴里说出“永无终点”这四个字。

    那是星辰之门中的一段咒语,自己正在念咒吗?可是这咒语不是早就已经念完了吗?现在该跟著继续念下去吗?

    八人同施咒术的致命伤在此时表露无遗。每个人的反应快慢不同,八个人又有八种不同心思,就这一下子迟疑不决,妮儿已经争取到她所需要的片刻时间。

    “赐予所能触及的一切,

    彼之判决!”

    最后这两句话高声唱颂出去,抢在敌人之前把咒语完成,深蓝判决的威力开始狂扫四周。

    亮得刺眼的蓝色光幕,彷彿是数百万颗蓝宝石同时闪耀生光,爆发出强烈的冲击波,朝四面八方轰击而去。妮儿只觉得眼前一亮,隐约听见几声凄厉的哀嚎声,跟著耳边就只听到呼呼风声,还有周遭土石树木被一一粉碎的声响。

    那八个老太婆既然专修魔法,肉体的防御力想必有限,又是在全力发招,自身防御力被降至最低的关键时刻挨了这一击,就算不死,顶多也只剩下半条命,自己这一下作战可以说是彻底成功了。

    当一切沉寂下来,妮儿翻身站起,环顾四周,看著那几道几乎快要瞧不见的模糊血线,满意地笑了。

    “好了,障碍清掉,累赘也甩掉,可以直接去找哥哥了。”

第三章 挑战巨龙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日本出云之国“不要这样啦……三更半夜的,要是给人看见了,好丢人喔,俊太郎随时会进来,要是给他看见了,会笑我们的。”

    “笑就笑,有什么关系?如果有谁敢有意见,我就立刻把他给宰了。而且,就是要三更半夜,这么做才有意思啊,如果等到大白天,你就要和猪头接吻了,那种感觉可恶心了。”

    坐在床边,兰斯洛看着泉樱,低声说话。泉樱笑着摇头,躲避他的靠近,只是不依。

    经过三天休养,兰斯洛的体力已经回复,泉樱的伤势也痊愈九成,只不过以两人的实力去杀蛇,仍是有所未足,所以兰斯洛便在等,只要源五郎三人到达出云,届时五名天位高手合力,便能和那头没有理智可言的野兽一拚,找寻胜机。

    照估计,约莫是这一、两天,人就该来了,只不过一直感应不到他们三人的方位,兰斯洛不免有些不耐烦。心里焦急,就只好另外找些事情做,好纡解胸中焦躁。

    或许是上次对熟睡中泉樱偷吻一记的感觉太过刺激,当自己的真实感觉已经无法再隐藏,索性为所欲为的兰斯洛,找到机会就和泉樱偷吻一记。

    泉樱每次都是笑着躲开,可是也总是在兰斯洛近乎蛮横的搂抱中,被他强拥入怀,低头就吻。

    “哪有人像你这么野蛮的……总是强吻人家……像、像强盗一样。”

    “男人本来就野蛮,一到晚上,十个男人有九个会变成野兽,在这种时候不够蛮横,那怎么算是男人?”

    “可是,你就从来不问女方的意愿吗……”

    “为什么要问?你真的不愿意吗?你如果不喜欢这样,就出去大声说一句,你最讨厌我,只要心里有一丝喜欢我,立刻就被天打雷劈。”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上次泉樱问得兰斯洛哑口无言的问题,现在兰斯洛同样拿来反问,泉樱笑着摇头不语,但眼波中却已流露出一丝羞意。妩媚动人的神情,出现在绝世仙容上,分外看得兰斯洛心头狂跳。

    “我们就要再去杀蛇了,你也知道,我们的胜算其实不高,可能是明天、可能是后天,说不定我们两个人就要一起被大蛇吞下去了,如果真是发生了这样的事,至少我不希望我们留有任何遗憾。”

    兰斯洛正色道:“我现在不想再玩那种躲躲藏藏的心理游戏,如果喜欢我,那你就直接说,如果你对我已经没有感觉,我也不会要一个不属於我的女人陪我一起去死,所以……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希望你已经有了答案。”

    “你们女孩子总是这样,那么,如果你没有意见,我就当你是非常非常喜欢我,自动放弃否认权了。”

    泉樱仍是默然不语,兰斯洛也不多话,凑近她身边,就往她唇上吻去,快要吻到时,泉樱忽然一侧身,给这一下吻在她雪白的颈项上。

    “我……不太喜欢这样子……也不是不愿意,但就是不喜欢……为什么男人都急着想要这么做呢?除了好看之外,女人的存在就没有其他价值了吗?”

    泉樱细细的低语,让兰斯洛一呆。虽然仍是想不起过往,但无疑旧日的气质正一点一点地在泉樱身上重现。与那种肤浅的美貌女子不同,她显然对自己的天仙姿色甚感不安,总是觉得有朝一日红颜老去,所熟悉的一切也将不再。

    对於这样的一个聪慧女子,自己本应该考虑到她的心情,慢慢地突破心防,消去她的不安才是。可是就自己而言,目前也有难处,妮儿和源五郎快要到了,等到他们和泉樱一见面,自己努力隐藏的事就会被拆穿,源五郎还有可能配合自己,但妮儿与泉樱一对上,不动刀子砍人绝不可能。

    只要一想到那个情景,兰斯洛就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该怎么排解才好,也因此,他希望在这几个人到达之前,与泉樱的关系有进一步突破,减低那时候的冲击。

    无法再顾虑到泉樱的细微心情,兰斯洛采用半强迫式的手段,沿着粉嫩的雪颈,往肩头亲吻过去。敏感的肌肤,在灼热亲吻下起了电流般的激烈感觉,没过几下,—丝细细的娇吟,就传入兰斯洛耳里。

    彼此的心情,已经有了确认,能够从原本仇敌般的对立情势,走到今天这样,泉樱也感到相当喜悦,虽然这男人此刻对待自己的方式太过蛮横,不注重自己的感觉,也没有仔细考虑到自己心情,然而,他本来就是这样子的粗豪汉子,自己也没有太多的期望……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当兰斯洛把手环抱着她的纤腰,开始解去她衣带时,泉樱只是把头埋在他胸前,并没有什么抗拒动作。

    一切的发展本应如此水到渠成,无奈兰斯洛还是停下了动作。老天就似乎存心不让自己好过,距离成功只差一线,偏偏就让自己感觉到她的到来。

    收拾是没有必要的,横竖要多花时间解释,还不如就这样子简单明了,不过就遗憾不能有更进一步的动作,省得给妮儿冲进门来,看见自己兄长正在和蜥蜴女翻云覆雨的模样,这冲击实在是大了点。

    不明白兰斯洛为何停了动作,泉樱抬起早已涨得通红的面孔看着他,却发现他出奇地一脸沉重,心情不佳,方自讶异,外头隐隐有一阵喧闹声快速靠近,只听见俊太郎气急败坏地喊着“不行啊,妮儿小姐你不能进去,会看到让你眼睛瞎掉的脏东西的”,跟着门便被推开,一名绑着马尾束发、身上和服为了奔跑方便,被撕开一条长长高叉,几乎露出整个大腿的俏丽少女,冲了进来。

    见到兰斯洛,少女登时露出喜色,可是当她看清楚房内景象,兄长与一个女人一起坐在床上,双方衣衫凌乱,神情却是无比亲昵时,欣喜的表情立刻在脸上冻住。

    太过震惊,更完全没想到会瞧见这么一幕景象,少女仓皇地揉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而当她再次确认,想把这幕光景看个清楚,却在瞥见那女人的面容时,一股热血笔直冲上脑门,险些就眼前一黑,当场晕了过去。

    泉樱也吓了一大跳,不知所措地看着这名少女。从脸上表情来判断,她显然是认识自己身旁这男人的,不然,也不会在看到他与自己同床时,这么地愤慨、狂怒,几乎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会有这种情绪,她与夫君是什么关系?也是自己的“姊妹”之一吗?除了风华姊姊和那位枫儿公主之外,夫君可出乎意料地是个“交游广阔”的人啊,不过,那并不是自己能多管的事……

    看看兰斯洛,只见他亦是一脸铁青,却是不做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名少女,与她对视。

    察觉到气氛古怪,泉樱想要下床,但却被兰斯洛紧紧搂住腰,没法动弹,只能静待事情的发生。

    气氛一时间是如此诡异,不过率先打破沉默的,仍然是兰斯洛。

    “用不着这么一副死人面孔,我是成年男人,对自己行为有自主权,我要碰什么女人,用不着你同意吧。”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她……”

    “不然你想听我怎么说话?就算你是我妹妹,那也不代表你就可以干涉我的作法。我想要怎么做,只要对自己负责就够了,你怎么想,我管不着,不过你也别来管我的事。”

    一句一句话声入耳,妮儿只以为自己正在做一个醒不过来的恶梦。看着那个蜥蜴女的面容,当日枯耳山上的一切,就在眼前走马灯似的一幕幕闪过,四十大盗的弟兄们如何阵亡,如何在飞龙口中被烧成焦炭,这些连作梦都不会忘记的东西,至今仍常常在妮儿脑海浮现。

    报仇的意图,从来也不曾松懈过,就是因为知道敌人不好对付,所以自己拚命地苦练武功,期望有朝一日正面击败敌人,报弟兄们的血海深仇,特别是那个为首的蜥蜴女。

    可是,现在这蜥蜴女就坐在哥哥身旁,两个人看来是那么地亲密恩爱,相形之下,自己好像是个受到排斥的外人,而兄长居然还为了她斥喝自己,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一切到底是怎么了?如果这是作梦,求求老天快点让自己醒过来吧?

    受到震惊的不只是妮儿,聆听完这段对话,泉樱的惊骇亦是非同小可。

    妹妹?这少女是夫君的妹妹,那么以关系算起来,她就是自己的小姑了。回忆起俊太郎说过的话,好像就曾经提到,自己过去做了很对不起她的事,要特别道歉,现在让她为了自己而受斥责,这怎么可以?

    心头一震,泉樱连忙就想下床走过去,和妮儿说话,可是她才一动,妮儿已经朝她怒道:“都是你这个不要脸的蜥蜴女,我……”

    话说到这里,少女忽然间翻了白眼,跟着就软软地倒了下去,露出冷不防现身在后头,将她点倒的那个男人。

    “久违了,泉樱,你该不会连我都忘记了吧?好无情啊……真的不记得了吗?我是源五郎,小五啊,俊太郎没告诉过你吗?我以前差一点就被你勾引上手了呢。”

    十足就是一副旧友重遇的亲昵笑容,即时赶到的源五郎,扶着妮儿,向泉樱招呼说话。在他身后,枫儿很不安地看着妮儿,有雪则是偷偷向兰斯洛比了一个胜利手势。

    “老大你多少要感谢我们一下,如果不是我们及时赶到,帮你圆谎,这次你的猪头一定会和大象一样大!”

    与兰斯洛、有雪一同来到屋外的池塘边,源五郎拍着兰斯洛肩膀,很慨叹地说着。妮儿与昆仑长老们神秘消失,当源五郎再次察觉到五极天式的气息,地点赫然距离出云之国不远,便带着枫儿以九曜极速匆匆赶了过去,差不多妮儿前脚进屋,一路高速奔驰而来的两人后脚也就到了。

    之前已经从枫儿口中知道了事情大概,源五郎在路上就大概推测出,这对兄妹的会面将发生些什么事,也预备好了一番说辞,果然就派上用场,帮兰斯洛解围,把情况稳住。

    “妮儿小姐是这么样的火爆性子,泉樱小姐也不笨,事情早晚会揭穿,我们的方法只能管用一时,纸终究是包不住火,老大你自己要有心理准备了。”

    “还能怎么准备?应该发生的,就让它发生吧。”阴沉着表情,兰斯洛道:“兄妹到底是兄妹,我不相信妮儿会这样与我翻脸,该做些什么,在做决定的时候,我就已经有预备承担后果了。”

    源五郎似笑非笑,眼中变得深邃起来。毫无疑问,这个男人已经有了决定……也真不愧是这样的鲁莽性子,不管是爱或是恨,决定了就是决定了,立刻照自我意志去做,绝不优柔迟疑,一旦下定决心,就有预备承担一切,说来自己还真是应该向他学学。

    “真的决定了吗?代价可是很高的喔,纵然你是兄长,妮儿小姐也未必会谅解你啊。”

    “少说废话了,别人也就算了,我可不认为你有指责我的资格。”

    “没资格就没资格吧,复仇……其实是一件很没有意义的事。就算真的报了仇,死者也不会得到任何安慰,能安慰的,只有仍在世的生者。然而,大多数的复仇行为,并无法为生者带来什么慰藉,不过是更加制造了彼此痛苦而已。”

    知道自己该在这时说几句话,减轻兰斯洛心头的疑惑,源五郎不惜使用稍嫌极端的表现方法。

    “所以,除非是假借复仇之名,另有所图,不然单纯的复仇行为,我认为可以放弃了。弟兄们之间的义气,并不需要藉由复仇行为来表示,心里头到底有没有道义,自己才是最清楚的人。弟兄们的死难,我并不是不伤心,不过,难过归难过,干盗贼的本就是刀口舔血,时时都有亡命可能,死在官兵手上也是很正常的事,我并不会因为这样,就特别想要报仇。”

    “是这样吗?那么,我只有一个问题……”

    “哦?什么问题呢?”

    “枯耳山一战后,你真的曾经难过过吗?”

    有些气恼地,兰斯洛问出了这个让人尴尬的问题。源五郎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有些伤脑筋地把头偏一边,露出一个使人费尽疑猜的表情。

    即使没有得到回应,兰斯洛也晓得答案了。看看源五郎,再看看有雪,实在是很想叹气,如果当初四十大盗里头全是这种人,这个组织不灭亡才真是没有天理。

    不过,仔细一想,或许他们是为了消减自己心中的负疚感,所以才故意装出这副样子也不一定。在某些方面来说,这就和二舅子白无忌一样,以他们独特的方式表达体贴,自己可没有迟钝到连这点都感觉不出来。

    “不过,把这问题撇开不谈,妮儿小姐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呢?她既没有失忆,也没有被意识控制,老大你想要说服她,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看出兰斯洛大概的答案,源五郎笑道:“没错,到底是兄妹一场,妮儿小姐不会因为这样而与你翻脸,只要给她时间,她一定会原谅你的,可是,我们现在最缺的,也就是时间了,如果你不能立刻搞定她,明天的捕蛇行动就要少一名天位战力,老大你不是希望这样子吧?”

    正自拿不定主意,被源五郎这一说,兰斯洛也甚是头痛。

    “我知道,所以正在想办法啊……”

    源五郎微微一笑,抓起兰斯洛右臂,卷起衣袖,来回看了看,再端详他的脸色,片刻之后,微笑道:“不只是大蛇,老大你自己也等不下去了,这诅咒真是厉害,我看最多再拖上两三天,就要全面发作,到了那个时候……啧啧,还好中诅咒的人不是我啊。”

    像是幸灾乐祸一样的说法,自然令得兰斯洛怒气勃发,后悔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困扰告诉他。但有雪在这种时候也帮不上忙,看来办法还是只有落在这看来一副成竹在胸的男人身上。

    “不要在旁边尽说风凉话,有什么帮得上忙的意见,马上给我全部招出来。”

    “好好,坦白说,西王母族这个让人全身变猪,溃烂而死的毒咒,确实相当厉害,我解不开,不过比起回雷因斯找小草小姐,直接在这边想办法还比较实际。”

    源五郎道:“解铃还需系铃人,只要攻破西王母族,抓到里头的长老逼问,相信会有办法的。”

    “说得那么好听,人家一个个都是硬骨头,会这么容易就对你说实话吗?”

    “老大你这么说就太让人失望了,别这么看不起我嘛,既然我敢这么说,当然是有我的信心根据,抓到人以后的事,就先交给我,我会负责帮你把话问出来的。”

    仍是那么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兰斯洛却也只好相信他,期望这位义弟并不是空口说白话。

    “至於妮儿小姐那边,我有一个小技俩,也许未必有用,但却是目前最可能发生作用的一个办法。”

    听完源五郎的构想,兰斯洛和有雪不禁面面相觑。

    “这么毒辣的方法你也想得出来,你还真是……”

    “虽然敌人没有智能可言,但在力量上仍然远胜我们,妮儿小姐是一名十分宝贵的战力,失去了她,我们的胜算就更低,这也是没办法的权宜之计,如果这样都不行,那我提议明天把老四装在蜂蜜酒坛里,送去给大蛇当祭礼,当大蛇因为油腻过度,吐得天昏地暗,我们就趁机下手,那样即使没有妮儿小姐,胜算也满高的。”

    这个提案因为有雪的哀嚎,最后没有实施,三人一阵低语商量后,大概决定了计划,回到屋里,内中的气氛非常地诡异,泉樱一面和枫儿说话,一面用小刀削苹果,削好的苹果则全部送到旁边少女口中。

    少女虽然不是病人,但是却也好不了多少,全身重要穴道都被封住,手上还用绳索牢牢捆在椅背,发不出声音的嘴巴,还能够上下咬合,所以吃苹果不成问题,只是眼中喷出的熊熊怒火,委实是吓人之至。

    临去之前,兰斯洛和有雪对泉樱信口胡诌,说由於泉樱离家前偷了妮儿大批珠宝变卖,害得她变成一级贫户,从此被人耻笑,抬不起头来,所以见到泉樱时的火气也特别大,为了安全起见,把她绑着,气久了也就消了。

    泉樱固然觉得这样子不妥,但在三个男人强烈要求下,也只能放任他们的胡来。为了怕泉樱私下放人,酿成大错,三人还特别留下枫儿监视,确保一切安全无虞。

    三人回来之后,轮到有雪把泉樱和枫儿带出去,只听得屋里吵声震天,但没几下功夫,就沉寂下来,当三人重新回到屋里,妮儿虽仍是用一种极度愤恨的目光看着泉樱,对她的说话也全然不理,但至少已经没有任何主动的敌对行为。

    藉着这个空档,源五郎问明白了妮儿是如何在昆仑长老们的攻击下脱困。对妮儿的叙述感到极度不可思议,众人跟着追问了有关李煜和与他同行那人的详细情形,相顾愕然。

    当一切都问了个清楚,源五郎好像在想着什么,独自沉吟不语。

    “老三,你在想什么?表情这么古怪?”

    没有回答有雪的问题,源五郎将目光投向兰斯洛,在妮儿叙述那一句话的时候,他看见兰斯洛也同样露出深思的表情。

    两个人目光交会,都肯定了彼此相同的怀疑。

    大蛇动,地窟开……四大地窟!

    “老大你觉得呢?”

    “我不是很敢肯定,你听来又如何?不会觉得这很疯狂吗?”

    “确实很疯狂,问题是对方本来就是个狂人,而且,我一开始就不觉得多尔衮会对天丛云剑感兴趣,如果说是为了掌握西王母族,他的行动也太怪异了,更何况,像他那样的霸者,对统治与控驭没有兴趣,如果说有什么会让他花偌大时间来准备,我想也只有这一点了。”

    被源五郎这样一说,兰斯洛暗暗点头。风华也曾有过同样的怀疑,觉得多尔衮似乎不是为了天丛云剑而来,但究竟为何而来,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猜测某个连她也不知道的原因。

    但如果昆仑山所在,本身就是封锁天地元气的四大地窟之一,这一切就很说得过去了。

    当初一场阿朗巴特山的魔震,令得整个风之大陆天地大变,大批天位高手重现人间,可以说是影响这数年来大陆局势激烈变动的主因之一。由於天地元气的大量释出,进入天位便没有过往那样困难,这还是因为阿朗巴特山的那个地窟,开到一半就又被封锁起来的关系,不然若是内中蕴藏的天地元气完全释放,效果将远不只如此。

    “四大地窟的位置,应该是风之大陆的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各有一个,以十字角度封锁、吸摄整块大陆的天地元气。详细的位置,我就不清楚了。”

    源五郎道:“可是东南方的阿朗巴特地窟已经开过,就算重开,效果也不大,所以多尔衮把目标放到东北方的这一个。我之前一直以为这地窟是位於雷因斯境内,可是倒过来想想,日本虽是海外,却也仍属风之大陆东北范围内。像多尔衮、陆游这样的绝顶强天位高手,这一千多年来武功都没有多大进展,也等若是陷入停滞,没有什么更进一步的可能,如果还想要有所突破,寻求外力似乎就是唯一的办法。”

    “就为了自己一个人变强,就做这种事,会不会太……”听到事情严重,妮儿也不禁插嘴说话。

    上次阿朗巴特魔震固然造福了不少新生代天位高手,但是少女并没有忘记,那场魔震波及数千里方圆的土地,造成无数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惨状,令得原本富庶的自由都市地带,一夕间死伤无数,哀鸿遍野,当时正在自由都市一带游掠的自己,对这一幕景象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如果地窟再开一次,而且还是完全打开,那么比起会有多少天位高手出现,妮儿更关心开启地窟所造成的天地异变,将造成多少黎民百姓的死伤。

    “算了,这里是日本,不是大陆本土,就算要死也是死日本人,不关我的事……”

    始终是把这块土地当作征服目标,妮儿并不对这块土地上的人有多少好感,因为如果不打从开始便抱持敌意,少女就没有办法赞同去侵略一块与己无关的无辜土地,现在想到所造成的祸患仅限於日本,心头等若去了一块大石,耸耸肩便不言语,拿起桌上杯子倒茶。

    枫儿皱起眉头,对这番话不表赞同。曾与部分日本人建立情谊,枫儿就无法坐视他们遭受劫难,但是以身分立场来说,她并没有资格去反驳妮儿什么,只能把自己的意见按下。

    “请……不要说这样的话。虽然这块土地上的人,并不是我们的同胞,然而,他们不是一堆数字,而是真实的生命。只要是生命,就应该是等重的,我不认为他们就应该被牺牲。”

    抓住妮儿手腕,恳切说话的正是泉樱。对着一脸怒容的妮儿,她有些胆怯,说话变得嗫嚅细气,但却在看到源五郎鼓励的笑意后,大着胆子,把话说完。

    这些道理妮儿不是不懂,可是如果承认这些道理,就会让兄长与自己在决断上更加进退维谷,只剩下单一选项,所以她强迫自己去漠视。也因为这样,所以当泉樱提出反论,受到刺激的她也就格外恼火,而且不管怎么说,为什么自己就要被这个蜥蜴女教训呢?

    “和大蛇决战,每一份战力都是很宝贵的……”

    发火之前,源五郎的声音适时地抑制了少女的怒气……说得正确一点,应该是转移,因为无处泄气的妮儿反手一记肘撞,就轰击在这正在向敌人报以微笑的男人俊脸上。

    只听得一声闷哼,源五郎仰天便倒,险些就翻了白眼。

    这自然又带来了些许骚动,不过事后,有雪曾经问源五郎,以妮儿此时的衰弱手劲,就算力气再大,也不可能突破天位高手的护身气劲,为什么源五郎会痛到像是被陆游当头一剑砍中一样?

    源五郎微笑道:“妮儿小姐是个非常要强好胜的人,如果她打的第一下,我不装出很痛、快要昏倒的样子,她一定还会有更重的第二下。她体力未复,要是打得太多导致脱力,那就不好了。男女之间本就是有人占便宜,有人吃亏,既然有老大那种占尽女人便宜的男人,总也要有我这样的人,世界才平衡嘛。”

    姑且不论这份题外话,当时的讨论仍在进行,有雪就提出了他的疑问。这些时候听兰斯洛、泉樱讨论敌我战力比较,他对当前天位高手情势的了解,让他有能力深入发问。

    “那个大个子脑子不正常了吗?上次阿朗巴特魔震,也没有把陆游、天草四郎震上去一个天位,这就说明地窟这种东西对於强天位以上的人,影响不大,他打开昆仑山地窟,万一自己还是升不上去,那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又多了一堆小天位敌人。又或者,天草和陆游有所突破,他却没有进步,那不是好没意义?”

    有雪的这个问题,直指问题核心,但就兰斯洛想来,这并非是什么困难的问题。

    “我虽然还不是很了解,不过……像他们那种资历的强天位高手,应该都是为了突破,不惜一切代价吧。”

    五百年、一千年、两千年……近乎无止境的苦练,却始终只是盲目摸索,没有什么实质突破。陆游虽然靠着苦练之功,大胜天草四郎,但从另一方面来看,他仍是停留在强天位,与闲散度日的天草四郎并没有太大差距。

    千年苦练得不到应有效果,任谁都会觉得苦闷、焦躁,再看到一个又一个的后辈,以惊人的成长速度追赶而来,强大压力一步步迫近,而已经被时代所抛弃的自己,却只能坐视他们的超越,那种感觉甚至会把人逼到疯狂。到最后,为求突破,真的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看多尔衮的那副样子,就不难知道,这个人并不把什么人命损失放在心上。以他的狂傲与霸气,大概也从不把小天位高手看在眼里吧?不管魔震制造出多少新生代的小天位,他完全不在乎,眼中所见,只有武道的极峰,还有“世上最强”的称号,为了得到突破,他不惜甘冒天地不讳,开启被封印的地窟。

    可以想见,如果开启了这个地窟,却得不到理想效果,那么他一定会去找出其余的地窟,一个接着一个地打开,直到突破终於出现为止。至於如果陆游、天草四郎比他早一步踏足新领域,那么只要设法将他们打倒就行了。

    彼此在思考上有着类似的特质,兰斯洛就能很清楚地捕捉多尔衮的想法,在某些方面来说,他甚至很佩服这狂人的霸道与兽性,只不过自己没法像他那样辣手,做不出来而已。

    “两件事情合在一起办,如果有需要,打倒大蛇之后,我们就顺便干掉多尔衮,阻止他的阴谋。”

    这句话并非无的放矢。兰斯洛可不认为源五郎只有小天位而已,若是认真起来的他与己联手,要打倒多尔衮或许还没有把握,但要阻止他开启地窟,就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所以当前的重点,仍然只是那头大蛇。

    “那么,进入正题了,关於杀蛇,哥哥你已经拟定好什么战术了吗?”目前对那大蛇的威力仅只是耳闻,但是妮儿也不希望自己莫名其妙地一头撞进去。

    “由於无法确认大蛇的弱点,所以当下并没有明确的战术,考虑到各种情形,或许还要考虑内部破坏的可能性。但总而言之,先行游斗,做试探攻击,这是明天一战的粗略措施。”

    兰斯洛也晓得自己的话说得很软弱无力,不过无计可施,却是当下的最佳写照。如果白起在此,他会给自己的建议,肯定是不要莽撞,先行探出大蛇的弱点,然后再下手攻击,因为目前的讯息太少,不足以寻隙而攻。

    但是自己目前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风华在那边多一刻便多一分危险,如果不尽快把人弄出来,风华就真的进了大蛇肚子了。

    回忆起那天的动手,大蛇表面几乎是完美无缺,反应灵活、强大的防御力、无比凌厉的攻击,自己还真是归纳不出缺点,要是由它口内或是内部进行破坏,会不会比较有效果呢?

    “不用想了,比起老大的战术,我有一招更厉害的。”

    摇摇半昏的脑袋,源五郎道:“听听看我这个作战计划如何?嘿,来这里的路上,我并不是什么都没有想喔。”

    当源五郎把这作战计划说了一遍,众人的反应不能说是有多好,妮儿甚至直接了当地问,“你真以为这种计划会成功吗?”

    “对方是个没有大脑的生物,只要你懂得怎么骗,就一定会成功……基於这项作战计划的特殊性,我将之命名为“滚来滚去。师叔嘟嘟大作战”。”

    “……为什么要加嘟嘟两个字?”

    就如同理应是雷因斯最强一人的兰斯洛,很难得在个人战中全面获胜一样,一直在雷因斯阵营中担任军师、参谋角色的源五郎,各种计策、规划的成功率,也是低於失败率,每次都会出现的计算外因素,常常令他的计划中途宣告失败,或是直接转往一个超乎当事人预期的方向。

    因为这样,众人慢慢将“智者”的光环,从他的形象中拿掉,不过却不曾有人对他发出指责,因为打从相识以来,会导致他计划失败的各种理由,往往有很大一部份,是因为自己不能依计行事,临场恣意妄为所致,而且,如果因为计划不能成功,就要怪罪他不能胜任参谋的工作,那完全想不出主意,只知道一个劲往前冲的自己,岂不更是蠢笨得可笑?

    姑且不论各人的想法如何,当源五郎的提案获得通过,被订为杀蛇作战的大方向后,众人也就开始准备。

    认真说起来,这场人与野兽的战争,显得相当地诡异。妮儿知道如果地窟被打开,那将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能够夺得天丛云之剑,对己方也有莫大助益,可是就为了这两个理由,自己就要去和大蛇生死搏斗,好像有点奇怪?

    眼前最重要的事,不是应该是设法解除哥哥身上的诅咒吗?还剩不到两三天就要发作,这件事情已是迫在眉睫,但为何自己一提此事,哥哥与源五郎都慌忙摇手,说要先摆平了大蛇再说,就好像杀了大蛇就能破除诅咒一样呢?

    这问题困扰着妮儿,但事实的真相,却是谁也不敢告诉她。风华与妮儿非亲非故,真要算起有什么关系,那也是因为兰斯洛而缔结起来的“姻亲”,实在没理由要她也牵扯进来。更何况,倘使让她晓得风华与兰斯洛之间的关系,说不定她会在救人之余,偷偷一下子把情敌给挂了。

    不得不瞒着她的事情着实不少,像是关於泉樱,众人也不敢把实话告诉她。兰斯洛和源五郎的解释是,趁着蜥蜴女失忆,别人说什么都相信,刚好让她来当主攻战力,为大家卖命,到时候和大蛇两败俱伤,这才是完美的报复。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兰斯洛感到很不痛快,但却是无法可想,因为如果不说这些会让自己不快的话,妮儿一定马上和泉樱拚个你死我活。这个妹妹的性子与自己一样,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不允许有情仇混杂的情形,然而,世上的事就是这么无奈啊……

    “嗯……好像是只有这个办法了。”

    “如果不喜欢这么做,你当初就不该让事情发展成这样。身为罪魁祸首,还有那么多不满,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话?”

    难得有这么正面地指责说话,源五郎道:“老大,至少有一件事情,你自己要心里有数,我们这一趟深入昆仑山,不是儿戏,虽然可以抱着轻松的心情,但是却要有视死如归的决心。正面对上大蛇,小天位战力只有扰敌的作用,没有实际攻击效果,我们的胜算在三成以下,那还是以允许撤退为大前提。”

    “这我也知道……”

    “所以请你专心於战斗,不要想别的事,一切就等到我们作战成功,再慢慢解决吧。目前,我们只要把心思集中在如何破敌就好,多余的事情,就不用多想了。”

    这似乎是目前最切合实际的建议,兰斯洛很想找枫儿、泉樱说几句话,但是两女却像是有默契地一样,避开了他。

    “我们相信,大家一定可以凯旋归来的,所以有什么话,就等到回来以后再说。”

    似乎是看出了兰斯洛心头的顾虑,她们用这样的方法,去激励他的斗志,也就是因为察觉了这一点,兰斯洛颇觉莞尔。

    泉樱、妮儿的身体已经完全回复,枫儿也在源五郎的帮助下,解去本身受到的禁制,众人歇息一晚,养精蓄锐后,便朝昆仑山出发。

    入口仍是上趟泉樱破山而入时所打出的破洞,西王母族并没有将之修复,从那边进去,马上就可以直达大蛇栖息的地穴。

    由於上趟妮儿将昆仑长老们重创,她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回复过来,所以这次作战被人偷袭的机率,大大地减低了,然而,在进入下方地窟之前,兰斯洛深深吸一口气,大吼出来。

    “西王母族的杂碎听好,本大爷和手下的喽罗们,这次是到这边来杀蛇、为民除害的,如果爱惜生命的话,就不要在旁边瞎搅和。还有多尔衮你这个死人老骨头,带种的话,等到打完大蛇,本大爷就和你一决胜负!”

    一阵大吼,震得众人耳里嗡嗡作响,声音远远传出去,数百里方圆之内,绝对都听得到这如雷怒吼,虽然不知道这么做有多少效果,但希望能够发挥阻吓效果。

    “好了,喽罗们,大家都准备好了吗?”一扫之前的颓气,兰斯洛显得意兴风发,道:“老三说过,这一战我们的胜算不高,所以要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这是没错的,不过在这之余,我也希望大家以轻松的平常心去作战,也许我们的胜算不高,但是在过往的那么多次战役中,这绝对不是最低的一次,所以,我们会回来的。”

    眼光一个一个看过去,由於这次是实战,有雪并没有跟来,而剩下的夥伴中,枫儿慢慢地掣开光剑,向他报以一个“请不用顾虑我”的微笑;妮儿则是有些懊恼地抓抓头发,低声道:“遗书已经写好,寄放在香格里拉乾姊姊那边了。”

    最后是望向泉樱,她美丽的眼眸里,始终蕴含着淡淡的笑意,不像是要上战场,反而像是一个即将与丈夫挽手进入礼堂的娇美新娘,那种令人屏息的美感,就连对她没有好感的妮儿也不敢正视,把头别开。

    迎着兰斯洛的目光,泉樱道:“能和夫君在一起就够了,贱妾不需要写遗书。”

    “去,把我说成像是墓碑一样。”不愿意多去咀嚼泉樱那番话的意义,兰斯洛刚要跃下,旁边一直被忽视的某人开口了。

    “进去之前,我在想……我们要不要把洞打大一点?”源五郎道:“洞如果大一点,危险的时候要开溜,也就容易一点。”

    “你还没开始打,这么快就想着开溜,你这样算是有义气吗?”

    “有雪不在这里,所以我总觉得应该有人帮他说他一定会说的话。”

    “我的回答是……这个!”

    堪称是联手作战前的最后背叛行为,兰斯洛一脚踹在源五郎背上,以对待雪特人的应有礼仪,将他连同他背上那个长包袱一起踹进地洞去。

    “当”的一声,拔出风华刀,左右圆回一次,兰斯洛将山壁裂口砍成一个大破洞,随着背后阳光照射入黑暗的洞窟内,他长喝一声,纵身往地窟内跃去。

    重履旧地,兰斯洛可说是熟门熟路之至,人还在半空,就开始确认风华的状况。只见那隐约的白光,仍在无边黑暗中绽放光亮,但是比起上趟看到,已经微弱许多,看来自己料想得不错,当那个光罩完全黯淡无光而消失,大蛇也就会有所动作。这之间是为了什么理由,一时间不得而知,但从光罩的亮度来看,最多不过再支撑几个时辰而已。

    (倒是刚刚好啊,风华的命、我身上的诅咒,就在这几个时辰内有所决定吧……)源五郎没有浪费时间,确定大略位置后,就往风华掠去,希望能抢先一步把人救出。如果这计划成功,那么就是直接达成了这场战役的首要目的。

    不过,一如之前的预料,这个构想果然是行不通的。经过上次的惊扰,大蛇的沉睡状况并不深,在他们开始潜入时,就已经觉醒过来,而当源五郎想要往风华那边靠近,只听得一声撕裂空气的爆响,跟着就是一道轰天火壁,熊熊炽烧在前方。

    (不妙!)

    这样的密闭空间,大蛇喷发出来的火柱,不会往上方清散,而是在触及上方山壁后,反激回来。昆仑山内部似乎设下了一种针对大蛇力量的特殊防护,以致於这充满力量的强大炽焰无法烧熔山壁,而是倒卷回来,像是爆发的洪水一样,在洞窟内疯狂地奔腾漫烧。

    首当其冲的就是源五郎,整个人瞬间被火焰洪流所吞没,再来就是后头的兰斯洛。饶是摆开防御体势,仍是给这高温热流轰得稳不住身形,直往后退。

    后头跟着进来的三女也不好过,被火焰中蕴含着的冲击威力一撞,只得借势跃回山壁破洞之外,除了泉樱早已心里有数,剩下的都是心中骇然,这才实际体会以兰斯洛武功之强,为何上次仍然惨败的原因。

    洞窟之内,担当此次战役主力的兰斯洛、源五郎,正卖力奋战。情知大蛇吐焰的威力会逐次递减,他们并不正面相抗,而是先躲避火焰锋头,当最猛烈的血焰势道已过,这才凭着护身气劲强行冲入火焰中,试图贴近大蛇,发动攻击。

    正确的战术,但是五人的功力差也就明显地显露出来。在这种全凭个人力量作为进攻筹码的情势下,三女几乎就只有观战的份。持有隆基努斯之枪的泉樱,其武功甚至足以威胁兰斯洛,自然是三女中的最强,但此刻龙枪不在手上,而这种必须先承受火焰威力,才能趁隙进攻的原始战术,也非她所能,故而只有乾着急的份。

    这些都在意料当中,而依照源五郎的战术,现在也还不是她们登场的时候。

    “喂!你那边怎么样?”

    “目前有利。”

    乍分乍合,兰斯洛与源五郎交换了这样的讯息。有了上一趟自大蛇口中逃生的经验,这一次应付起来较为轻松,特别是以二对一,恃快打快,着实占了便宜,但两人都知道,如果大蛇的另一个头也出来,这个优势就不再,所以急忙开始下一步战术。

    九曜极速再度施威,却是全力撞向兰斯洛,与早已有备的他相互一碰,彼此借力,像是两支离弦羽箭一样,往不同两端射去,当兰斯洛突破火焰,贴近蛇身,源五郎也已经飞掠到风华的护身光罩附近。

    “这是当年日贤者成名前,用来绑架生体实验素材的绝技,今天免费大放送啦!”

    源五郎长笑一声,左手一抖,也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块大布巾,一翻一展,就往那光罩上覆盖了下去。只见那光罩甫才一被布巾笼罩住,本来就已极为黯淡的白芒,更是彻底消失,再没有半点光亮。

    似乎是感应到什么不对,大蛇的浑圆巨瞳暴射凶光,身躯一直,一蓬火焰浪潮往源五郎疾吐过去,被飞身离开的他躲避过去,却烧着了那块布巾,眨眼间就化为灰烬。

    但是应该在布巾之下的风华,还有她身外的光罩,却全部都不知道消失去了哪边,原地只剩下空荡荡的一片。

    利用源五郎吸引大蛇注意的这个空档,本来就已经贴近蛇身的兰斯洛,蓄劲挥出一刀,希望能够一举奏功,在第二颗蛇头浮现出来之前,将这边的半身重创。

    然而,这却只不过是重复上一次的经验。威力万钧的一刀,却在将要触及蛇身的尺余外,被一道看不见的障壁给挡住,任兰斯洛怎么催增力道,就是无法稍有突破,到最后,风华刀整个弯曲了起来,尖端火花四冒,却仍是不能前进半寸,而手上所传回来的反激力道越来越大,五指都开始发麻了。

    反激的力道,像是怒涛狂涌,一波又是一波,兰斯洛全力硬撑,希望这卖命攻击能够见效,但最后的结果却是五指剧痛,虎口在连续剧震之下破裂开来,血流如注。

    当大蛇转动它那小山般的巨硕身躯,冷电似的目光照射在兰斯洛身上,苦攻无效的他,只得立即飞身撤退,躲避那直袭而来的火壁,否则在这样近距离之下挨上一记,强天位护身气劲也是禁受不起。

    火焰在这密闭洞窟内宣泄不出,疯狂地漫烧,把目光可及的黑暗空间,全都化成了一场炼狱般的无垠火海,熊熊血焰,烧得人目光灼痛,而高高耸立在这地狱火海中的巨大蛇躯,白色鳞片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比寻常车轮更大的黄金瞳孔,骤缩成一线,迸放出令人心寒的气息,如神如魔,就像是一个无法触及的存在。

    “老大,你怎么样?”

    “还好刚才闪得快,不然稳去掉半条命,下次这种和敌人比快的任务,还是由你来执行比较妥当。”

    “我没意见,如果你有把东西变不见的本事,那么我们下次交换工作也可以啊。”

    从大蛇旁边撤退,由兰斯洛以力量阻挡火焰,两人作下一波攻击的讨论。火焰虽然强大,但似乎因为喷得太过炽烈,连大蛇本身都找不到两个渺小人类隐藏到何处,这或许也是一种误算吧。

    “你把人变到哪里去了?”

    “事前我就已经告诉过你,我也不知道,但是从距离来算,总之是上下四方的方圆十里内吧。”

    “如果是下方十里,你就等着脑袋搬家吧。”

    苦笑着,源五郎也并不轻松,之所以到现在还身上无伤,可以说是豁尽全力后的成就,虽然诡计成功,没有了顾虑,可以放手一搏,但是面对这条大蛇,两人都有不知该如何着手的无力感。

    “刚才试的那一下怎么样?可以确定了吗?”

    “可以了。即使是以强天位力量催运睥世金绝,来防御我刚才的那一刀,虽然接得下,但也绝不可能半点伤都没有,更没理由造成这么大的反激威力……”

    “更何况刚才它的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并没有全神防备你的斩击,对它的评价可以再提高几分,所以……”

    “果然是完美体吗?”

    看着源五郎点头,兰斯洛的心也笔直沉下去。

    凡是拥有强悍修为的武者,都会因为修练内功而有真气护体。进入天位后,护身真气不仅护住体内,也会在肌肤外流动,进一步防护。也幸亏如此,不然天位高手彼此交战,以双方力量之强,互轰的结果,纵使肉体无恙,寻常衣料却怎承受得住?若是每场天位对战打到后来,双方都是赤身裸体,这又成何体统?

    进入强天位之后,修为渐增,体外的护身气劲会形成气罩,范围大小随着个人修为不同而变化。当修为进入斋天位,这气罩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兰斯洛不得而知,可是在白起的记忆库中,却有一个特殊名词:完美体。

    完美体的具体徵兆,是在斋天位顶峰时开始出现,突破后而有大成。一旦拥有完美体,护身气罩会在身边尺余至数尺范围内形成防护,任是什么样的强猛攻击,俱不能伤,几乎可以说是普天之下最完美的防御,因此才被称为完美体。

    “大舅子会知道完美体,我不奇怪,为什么你也知道?”

    “我是天心意识的学者啊,知道这些不出奇吧。要破完美体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同样以完美体对撞,彼此力量中和,完美体就不攻自破,不过我们现在……稳死的。”

    这句话不用说,兰斯洛也心里有数,虽然曾经气愤为何一头怪蛇会有此惊世修为,但只要一想到这头畜生在理智尽失之前的身分,也就不奇怪了。

    “整整差了一个天位以上,这场仗不知道怎么打?”

    “拚命去打……”

    大蛇似乎发现了两人的位置,朝这边喷来的火焰,威力陡然增强,令兰斯洛大感吃力,汗流浃背,全靠源五郎合力帮助,这才抵挡下来。

    “没时间了,除了立刻自杀之外,你还有什么办法?”

    “我不信一头理智尽失的东西会这么厉害,它的力量虽然强,可是离口之后,威力就急速递减,同样的,没有了天心意识运作,完美体不可能真的那么完美,一定也存在着某些致命破绽。”

    “你是说……”

    “如果是对上硬功高手,白起会怎么做?你应该有几个策略吧?”

    战术在刹那间决定,两人朝相反方向飞掠退开,恰好避开那突破他们气劲而来的火柱。火焰的劲道实在太强,每次喷出,都是熊熊地烧成一片火壁,远比一般火柱型态要难以防御得多。

    兰斯洛向着洞窟开口呼哨一声,打出预定的暗号,泉樱和妮儿立刻有了动作。

    在上趟惨败,与白无忌联络求救时,兰斯洛同时也向太研院请求协助,并且依照自己的想法,请小师妹爱菱帮忙制造几样东西出来。运气不错,一切赶在进攻之前制作完成,并且在昨夜由专人送来,其中之一,就是此时泉樱与妮儿所用的太古魔道兵器。

    两个类似枪炮形式的东西,能够接受天位力量强化本身威力,连环射出,一个是发出密集的雪亮光环;另一个则是发出浓缩的臭气弹,目标却不是射往大蛇本体,而是那道无底地窟。

    光环枪射中周围崖壁,大小土石纷纷而落,臭气弹一波波爆炸开来,腥臭的味道亦是中人欲呕,这些本不足以伤及大蛇的细小攻击,却发挥了很实在的扰敌效果,只见大蛇吐着蛇信,发出愤怒的嘶鸣,虽是震得人耳里嗡嗡响,却明显看得出它未能发现敌人所在,这让发动攻击的三女起了一个念头。

    (这么近距离都察觉不到我们,这东西的天心意识说不定比天草四郎更糟……)

    在这几乎是无法击倒的敌人身上,发现了弱点,泉樱和妮儿都是面有喜色,但妮儿甫一望向泉樱,立刻敛起喜色,冷哼着转过头去,这情景看在身后的枫儿眼里,只能暗叹一声。

    这样的扰敌攻击,对於苦战中的两个男人也发挥了作用,当那经过天位力量强化的臭气,在整个空间弥漫开来,即使是以九曜极速奔驰中的源五郎,也有想翻白眼的冲动。

    而这些效果更引起了连锁反应,片刻之后,在妮儿诧异的眼神中,另一尾巨硕无比的蛇躯,缓缓出现在洞窟之中。

第四章 地窟再开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日本出云之国

    兰斯洛与源五郎正陷入焦急的苦战中。当两个蛇头同时出现,以不同的灵活角度发动攻击,两人之前的优势尽失,无法再使用以二敌一的战术,变成了必须一对一的尴尬局面。

    强大的冲击波、火焰,必须要独力承受,那滋味实在是很不好受,即使是高速移动,但如果没有强横的护身真气,随便挨一下,仍然不是随便闹着玩的。兰斯洛几乎毫不犹豫地就选了喷火的那边。对他来说,热比冷要好应付,至于会喷出寒气的那边,就只有交给心中大声咒骂的源五郎了。比起只能不住后退、跳跃的兰斯洛,施展着九曜极速的源五郎,简直是在做一种艺术表演。身法运转起来,绕着大蛇周身急旋,身影几乎连看也看不清楚,如果大蛇跟着他的移动转头,肯定几下子就被弄至晕头转向。

    已经有了一些经验,两人对于拿捏大蛇攻击离口后威力衰弱的距离,也越来越有心得,当闪避不过的时候,就直接纵身跳到威力较弱的火焰、冰霜地带,稍加歇息。取胜的机会仍然渺茫,但至少目前仍有余力支撑。然而,在这种密闭空间里头,要完全闪避根本不可能,而每一次承受烈火、冰霜的袭体,纵是无伤,却也造成体力与内力的大量耗损,最头痛的地方,还是正在全力抵挡火焰时,背后一道冷飕飕的刺骨寒霜袭来,冰火交攻,杀伤力登时大了一倍,险些连体内真气都逆走起来。

    苦无良策,兰斯洛一面奔逃,一面承受着火焰攻击,渐渐地,连风华刀都被烧得有些烫手,心里更是气恼。

    “喂户户老大,你那边怎么样?”似乎是行有余力,源五郎还能够远远地大喊出声。

    “你不用担心,这两头家伙都没有脑子,讨论战术不用怕它们听见,尽管大声说吧。“

    “不用废话,快点想个办法出来,我这边快被烤成乳猪了。”

    这话倒很切合现实状况,特别是兰斯洛此刻头上还顶着一个大猪脑袋,如果真的就这么被烤成一团熟透东西,还真像是一头乳猪。二芳边的那群家伙,除了在那边看、放臭气之外,还可以做到些什么吗?

    “如果你愿意,她们可以帮我们喊加油。”

    这番话是故意喊给泉樱三人听的,为的是压抑住她们想来参战的鲁莽行为。见着自己的亲友陷入苦战,三女早就不只一次想要不顾安危地跃身进去,帮着对付大蛇,可是就现实上来说,小天位的她们,根本就没资格参与这场战斗,勉强跳了进去,只会让辛苦支撑的两个男人多了负担,更加手忙脚乱。

    三女都不是徒具武力的笨人,而兰斯洛也说过,带她们三人来,是为了防备不时之需,避免西王母族的奇袭,以及配合战术攻击,并不是担当此次战役的主力。所以尽管心里焦躁不安,却也只能以极大的定力,强自忍下。

    源五郎飞绕了几圈后,朝兰斯洛这边靠近,兰斯洛也试图与之会合,双方背后的敌人自然是紧追不舍。极寒冰霜与高温炽焰,逼得两个男人鸡飞狗跳,出尽了洋相。靠近了一点,早巳热得浑身大汗的兰斯洛,看清了源五郎的模样。相较于自己,他倒是一滴汗也没流,不过,即使流了,自己也看不见,因为他眉毛、头发、衣服上,全都覆盖了一层厚厚霜雪,嘴里虽然大呼大叫,喊得甚勤,却是一直喷出白气,显然冻得直打哆嗦,并不比眉发尽焦的自己好过到哪去。后方大量空气开始流动,显然又一波炽烈血焰即将攻来。

    “老大,我有个提案,我们交换对手玩玩,顺便实行一下昨晚讨论的第二十七条战术如何?“

    源五郎大声喊着,背后的巨硕蛇头却觑准他位置,喷发出一道极冻冰风,直袭而来。

    “听来不错,什么时候实施?”

    “现在!”

    话声一停,源五郎与兰斯洛忽然加快身法,在瞬间交错而过的同时,重击对方一记,笔直地往下方深渊坠去。两个被锁定的攻击目标忽然消失,喷发出去的火焰与冰霜,就在失去本来目标的情形下,正面对撞。

    那确实是一幕相当壮观的景象。从双方对战到此刻;不会有人对大蛇的灵敏程度感到怀疑,尽管身躯庞大,但是在进退回转时所表现的灵活与迅捷,即使是源五郎也为之叹服,然而在此时,大蛇的动作却笨拙得让人咋舌,冰霜、火焰,激烈地对撞,两双黄金蛇瞳中都闪烁着愤怒厉芒,将对方当作是敌人,毫不退让地猛攻。因为彼此力量同出一源,冰火洪流中所蕴含的能量,相互僵持不下,跟着就爆发冲击波,往四周扫去。

    这战术众人早先已经讨论过,看到这种情形发生,在远处辅助战术进行的三女,开动武器,把攻击集中在交激中的冰火漩涡上,只听得剧爆声连响,最后化为一阵狂啸的暴风,仿佛要将整个洞窟就此摧毁般,猛烈地震荡四周。一切的景象,在这场能源风暴中都扭曲了起来,趴贴在洞窟口凝神细看的妮儿,只看到火焰、冰霜在突破了僵持状态后,交错往对面蛇头击去,击中之后,两个蛇头都发出痛苦的怒啸,像是受到重创一样,两尾巨硕蛇躯撞成一团,往地渊中瘫落下去。

    无法再看下去,热流、寒风夹杂着扑面而来,太过强大的冲击波,即使是相隔颇远,首当其冲的妮儿仍不禁踉舱往后跌去,只是被泉樱在背后扶了一把,这才没有跌倒。

    “不用你多事。”仍不忘记彼此的立场分别,妮儿娇叱一声,挥退泉樱,跟着就急惶地朝洞窟内望去。强烈的震荡,令得整个昆仑山都像是发生地震一样,震荡不休,听得出来,不少地方甚至已经崩塌,地盘走位,至于距离爆炸中心最近的兰斯洛、源五郎,则是最令三女担心的问题。雨道人影先后从无底地窟跃了上来,动作相当漂亮,但是着地瞬间却都不约而同地身子一歪,再相互扶住,适才的苦撑,虽然肉体无伤,但是对于体力来说,又是一次极大消耗。

    抢在冰火洪流交击之前,兰斯洛与源五郎一起往地渊坠下,却又立刻会合在一起,并力在岩壁上打出一个足以藏身的洞窟,跟着便藏身其内,在之后的爆炸中撑下来。

    “解决了,比想像中要简单。和没脑子的野蛮生物相比,果然我们才是万物之灵。“朝那黑黝黝的无底地渊看卜一眼,兰斯洛踢了二块石头下去,哂道:”现在你们知道,为什么是我们人类统治世界了吧?“

    旺盛的体力,是兰斯洛独一无二的优点,源五郎就相当佩服,因为经过刚才那番卖力苦撑,九曜极速连续催运,自己可是累得只想找张大床,好奸大睡一场。

    源五郎叹道:“果然它的完美体有弱点,在全力发动攻击时,完美体的防护就会出现破绽。“这就是战术的根据,当大蛇的两个头全力向对方攻击,自身的完美体就出现破绽,而冰霜、火焰交错击在对方无防备的身躯上,这样的伤害比什么攻击都来得有效。

    “其实这想法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敢肯定,能够一举成功,侥幸的成分占了大半。“

    “老三你已经干得不错了,可惜我们不能追下去砍它几刀,不然就可以证实这战术究竟有多少效果了。“兰斯洛皱眉道:“对了,天丛云剑呢?不是说打倒大蛇就会拿到吗?”

    “谁晓得?你不是说天丛云剑藏在大蛇体内吗?那打倒大蛇就可以拿到的意思,大概是要你自己从尸体里头解剖去拿吧。“瞥一眼无底地渊,源五郎道:“所以……如果你有勇气下去,分解大蛇尸体,神剑就是你的了。“

    “神经病,我会做这么没脑子的事吗?一把破剑而已,练武功是要靠自己,拿着一两把神兵,就想要天下无敌,这是懦夫才会有的想法。“说得帅气,兰斯洛掉头就走,还在源五郎背上重重拍一记。

    “……最起码,等你回去睡一觉养足精神之后,再让你下去拿吧。”

    “我?”

    “那当然啦,这么多的寻宝故事,你什么时候听说主角要自己去拿宝物的?我是独裁者,有事派手下去做,那也是应该的。“理所当然地这么说着,兰斯洛在源五郎背上重拍二记,对着洞窟口的妮儿、泉樱挥手,就往那边走去。

    “老大,我有一个问题。”

    苦笑着,源五郎却回想起刚才躲在岩壁凹洞里,撑过冰火激流侵袭的情景。那时,好不容易才在岩壁上击出一个足以让两人藏身的凹洞,才一进去,冰火激流便已经袭来,兰斯洛全然不假思索,一把将义弟推向岩洞,自身却拦在洞口,全力以强天位力量做出防壁,援护内里的源五郎。

    那当然并不轻松,在这段时间里,兰斯洛的手臂、肢体,都出现了焦黑与裂伤,只不过在两尾大蛇相继倒下后,他用乙太不灭体催愈复原而已。兰斯洛在登基大典之前,对源五郎所做的威胁,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也因为这样,对于义兄刚刚那样的举动,着实感到几分错愕。

    “有什么需要特别谈的吗?我有乙太不灭体,能够马上催愈伤处,回复战力,你却不行,以效果而言,由我去撑,比让你去撑好得多,我认为这是最符合现实的做法。“兰斯洛持续往前走去,口中道:“就算我们两个人做事风格不同,有些对彼此下太满意的地方,但你已经做出选择,现在是与我同一阵线,再怎么说,我们都是结义兄弟,我这么做……需要大惊小怪吗?“

    说不出来的复杂感觉,但把这些话听在耳里,感觉却是十分受用。或许这样想有点奇怪,不过在那样的情况下,自己确实感受到了几分兄弟隋。源五郎微微一笑,抢上去也在兰斯洛背上一拍,道:“就冲着这句话,等一下睡过觉,养足精神后,我陪你下去找找吧。“”什么?不是只有你自己一个人吗?“

    “想都别想,那些寻宝故事里头,宝物都是归拿到宝物的那个角色所有,你想要一、二、三、四……随着一个又一个的蛇头出现,兰斯洛和源五郎的脸色坏得无以复加。

    “老三,我的眼睛有没有看花?”

    “大概没有,如果有的话,那除非我的眼睛也花了。”

    “你之前说我们这一战胜算不足一半,现在还剩多少?”

    “不知道,你之前提供的情报根本不准,现在根本无法评估了。”

    大蛇的苏醒,开始影响着整个地窟,从那地渊深处到周围的岩壁、石乳石笋,都发出一种“呜呜”的震鸣,细碎的石块不住洒落,脚下也随之摇晃起来。这股震波迅速蔓延开去,不久之后,整个昆仑山都开始地震。蛇瞳的森寒目光,很快地就往兰斯洛、源五郎的方向,由最初的一丝模糊,迅速变成了一条金黄直线,充满狰狞杀气,没等两人有所动作,其中两头大蛇就已经张口吐出冲击波,直袭过来。

    “不好。”

    两人见机也很快,立刻采取防御体势,全力张开气罩挡架,由于相距甚远,这边又是两人合力挡架,所以虽然仓促了些,但仍是从容挡住,并不会太吃力。可是当第三、第四,甚至连第五个蛇头都一并往这吐出冲击波,兰斯洛和源五郎脸色大变,没等那排山倒海般的冲击波轰破防御壁,抢先将防壁全力往前一推,跟着就是没命地往后跑。

    “身为当代的一流高手,居然被一头畜生追着跑,老三,你不觉得这样很丢脸吗?“

    “你如果觉得丢脸,就别跑在我前面啊。”

    “那怎么行?你的九曜极速跑得那么快,如果我不抢在前头,等一下不是被你远远甩在后面?“

    拔足急奔,在后头越来越近的剧烈爆炸声中,冲击波狂扫,两人全速往洞口冲去。这世上有些战斗,即使打赢了也不值得高兴,同样的,也有一些就算输了也不可耻的情形,这种时候,任何人都会有着这样的判断。而这绝对是正确的决定,因为从后头传来的声音,两人很明确地知道,洞窟里头的岩壁、石柱,正在颓圮崩坏,甚至连地渊的崖壁都坍崩了好大一块。之前在这座洞窟内的战斗,不管打得多激烈,这座受到神奇结界所保护的洞窟,都不曾因为大蛇的冲击波、火焰、冰霜而受到半点伤害,这也是战斗之所以能够成立的理由。可是现在,洞窟的崩坏越来越明显,这似乎暗示着当大蛇的蛇头觉醒超过两个时,所合并施威的破坏力,已经超出洞窟结界的承受力,如此一来,继续在洞窟内战斗,就会处于相当不利的状态。倘使能像过去那样,只要离开洞窟,大蛇就不会追来,那是再好不过,不然,到较开阔的地方交手,施展轻功腾挪的空间也比较大,比在洞窟中有利,所以兰斯洛与源五郎全速往洞口飙去。

    二刚一后,两人几乎是一起冲出洞口,连同本来在洞口的三女,五个人迅速离开洞窟,奔离约莫半里路之后,屏息看着洞窟的方向,静待片刻,等不到什么动静后,彼此相视而笑。

    “运气不错,那几个蠢东西好像……”

    源五郎一句庆幸话语还没能说完,只听见一声天崩地裂似的巨响,洞窟方向一片烟尘弥漫,大小石块碎落如雨,纷飞砸下。烟尘中,隐约见到几个巨硕形影摇曳晃动,发出“嘶嘶”的裂风声响,当满天尘雾渐渐沉寂下来,出现在兰斯洛等人眼前的,就是一幕让人难以置信的景象。

    一、二、三、四、五、六……当数出来的数字超过六,妮儿不禁痛苦地呻吟出声。而最后,众人只能呆呆地望着那仿佛参天而立的巨大蛇躯,还有那以森寒目光俯视着下方一切的九个巨头。

    九头蛇!籼大蛇对战至今,就以此刻所受到的打击最大,过去尽管知道大蛇有着强大威力、完美的防御,但总是能想出妥善方法去应对,可是现在看着这九个正在搜寻猎物的巨大蛇头,任谁都是一阵手脚冰冷。单只是一个蛇头,就令己方应付得极为吃力,如若曰疋以数名天位高手围攻一个蛇头,或许还有些微胜算,但别说这时己方的天位高手仅有五人,就算有九个天位高手一起出阵,以一对一,战胜机会也是相当渺茫。

    “我们现在怎么办?”开口的,是一直保持沉默的枫儿,构思战术非她所长,所以就用这样的问话,让同志们回过神来。

    兰斯洛抹去脸上汗水,道:“不可能有那种真正完美的生物,这头畜生一定也有着致命的破绽,只要找到这一点,我们仍然有胜算。“这句话的鼓励意义多过实质。虽然大蛇有着许多的破绽,力量强大却在离口后迅速衰退,攻击形式也是单纯地由口中喷发,动作上更没有理智可言,但是整体而言,它仍是有着压倒一切的绝对力量,单只是完美体,就足以让兰斯洛等人无能为力,即使真正找到它的破绽,又如何去攻击呢?

    泉樱道:“对付蛇类,都是打击其七寸的部位,如果依照放大的尺寸来计算……“

    妮儿白了她一眼,道:“什么放大的尺寸都不用算啦,那九只的七寸部位,你想要一只一只去打吗?“

    类似这样的情形迅速上演几次,一个战术才被提出二止刻就被战友齐声否决。面对这种超乎常识存在的生物,符合正规常识的战术根本就没有作用,无法实施。大蛇也没有呆呆地停在那里。从千万年的沉睡禁梏中彻底觉醒,更首次破开昆仑山的结界,接触到外界空气,大蛇的动作显得有些呆滞,九个脑袋各望一方,吐着鲜红蛇信,黄金瞳孔眺望着极远处的地平线。可是很快地,呆滞眼神就被愤怒与杀意所取代,它觉得很怒很怒,更有一种不能明白的饥渴与沉闷,当一座山脚下的村庄进入它眼界,里头的生人气息与生命力,吸引了它的注意。

    早在山上传来连串剧爆,开始地震时,昆仑山周遭的百姓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只是过去的几千年中,每次大蛇有苏醒危机,不久后总是会被山中的巫女们平复沉睡下去,这次虽然闹得厉害了些,却也不该例外,因此人人都没把这当回事,持续各自的工作,直到大蛇的巨影在山上现身,这才如梦初醒,狂呼大叫,相争逃命。可是这样子的逃跑速度,在大蛇眼中,却是几乎难以察觉的移动,它甚至也不用怎么追赶,稍稍转个方向,张口吐出冲击波,高温火焰肆虐之下,只见得耀眼红光一闪,轰隆巨爆声响起,山脚下出现一个黑色大凹坑,袅袅青烟往上冒升,本来在那里的村子,整个化为乌有。

    残酷的景象,让在大老远山上看到这一幕的兰斯洛等人,为之目瞪口呆,特别是看到大蛇缓缓移动,在喷发过火焰之后,张口一吸,数百道蓝绿交织的奇异萤光,像是水中蝌蚪一样,全被大蛇吸进嘴里所吞没,更是让源五郎面如死灰。

    “这……那头东西在做什么?”妮儿看不太懂,只是隐约知道事情很不妙。

    “这头东西……似乎能藉着吞噬灵魂来补充能量,虽然不知道能补充多少,但是如果让它再这么肆虐下去,昆仑山周围很快就没有活人了。“源五郎苦笑道:“当然不只是昆仑山。要是以这样的速度,让它继续活动,不久,整个出云之国,甚至全日本,都会成为它的狩猎范围,而假若这头理智尽失的东西,有跨海渡洋的能力,那么……“因为顾虑到泉樱,源五郎没有—把话说得很清楚,但谁也知道,当大蛇渡海而去,首当其冲的雷因斯,伤亡将无法估计。

    妮儿乾涩着嗓音,道:“嘿,不要随便开这种玩笑,一个搞不好,会导致全大陆灭亡的,你们该不是想要说,区区一条大蛇,比当初魔族大军进犯人间更可怕吧?“

    源五郎摇头道:“这就很难说了,不过纪录上的记载,当初九州大战时,魔族那边可没有九个强天位高手。至于这一头……不知道为什么,我宁愿面对九个强天位高手,至少不用撞上完美体,也比较有各个击破的机会。“讨论一时间没有个结论,大蛇却已经又发现了一个村落,朝那边调整角度。距离太远,兰斯洛等人无计可施,其实就是距离近了,五人联手张设防御壁,对上九头齐轰,正面对撞,多半只是多五个天位炮灰而已。

    “兰斯洛大人,我想先行告退。”出奇地,做这要求的竟然是枫儿,“即使在这边,我也帮不上什么,无法直接参子战斗,但如果是帮着疏散,多少还能做一点事……“

    说到这里就够了,枫儿晓得兰斯洛并不是那种以欣赏别人死难为乐的人,只不过全力对敌的此刻,无法顾及其他而己,自己这么做,多少也能为他分忧。在兰斯洛的点头首肯下,枫儿与泉樱先后往山下掠去,妮儿微一思索,也要跟着下去,却被源五郎拉住。

    “干嘛?”

    “不,我只是有一点点的好奇,妮儿小姐不是说,日本人是日本人,死光了也不关你的事吗?为什么也急着下去?—“

    “说的时候,当然就只是这个样子啊,可是,当实际看到了,他们实际在我眼前……不管是哪国人,他们都是人啊。我……我没有办法就这么只是坐着看。“抛下这么简短的一句,妮儿便往山下奔去,直追着泉樱的背影,大叫道:“别想藉机开溜,我和你的帐还没算完呢……“

    她们三人不但武功强,处事手腕也相当俐落,有她们帮着疏散,应该可以减低不少伤亡。至于被留在山上的两个男人,则是扛下了更重的担子,要在这里打倒动乱的根源。

    “老三,我们有另辟战场的可能吗?”

    “不容易。李二哥、梅琳老师行踪不明,白起末醒,我们能召集的天位战力,全部集中在这里了,如果要说有什么环境对我们更有利,那就是把战场换到稷下城外,使用最终防御系统,泉樱小姐也使用龙枪。“源五郎道:“不过,还有一个更理想的情形,如若大蛇登陆,整个风之大陆都会受到威胁,以这为大义名份,要求全大陆的天位高手群起合攻,届时你师兄王五、梅琳老师,甚至山中老人和陆游都有可能……“”那乾脆把天草叫来,大家一起开同学会算了,要不要再送个信给魔界,请大魔神王也来帮我们一把?好歹也是几千岁的怪物,有他帮忙,说不定比李老二更可靠。如果事情真能那么理想,我就直接把这头鬼东西送到魔界,从此我们就高枕无忧。“

    兰斯洛摇头道:“我做不出这种事。如果让大蛇越洋登陆,不知道有多少人死于非命,我是雷因斯的王,既然是王者,在这里把大蛇停下,就是我不能逃避的责任,所以……我们没有退路了。“彼此都是聪明人,话问到这里也就足够,兰斯洛正色道:“不用再维持笑容了,这里已经没有需要我们鼓励的人了。“

    “嗯,我也笑不出来了。”源五郎敛起笑容,遥遥眺望向那盘旋舞动中的巨硕蛇躯。

    “那么,还剩下一个战术可用……”源五郎拍拍背上的长形包袱,道:“既然找不到帮手,就只好由我们去帮别人。“

    “就信你一次了,希望你这九流军师的计划终于有一次成功的……”

    个人战获胜次数、计策成功次数互相比低的两人,一下击掌后,并肩往大蛇移动方向飞驰而去。

    

    尽管有十足的心理准备,但是一贴近大蛇肆虐范围,那种冲击波狂扫、天崩地裂似的感觉,仍是给着兰斯洛二人沉重的负担。甫一接近,源五郎重重一掌击在兰斯洛背上,同时,兰斯洛放弃了威力较强的天魔功,全力催运艺成以来未曾用过的乾阳大日心法,集合两人内力后,他手中的风华刀像是个小太阳般骤亮起来,闪烁着耀目金光,璀璨刺眼,一波波热浪开始往旁边散去。

    强大的光与热,不但吸引了人们的目光,同样也引起大蛇的注意。几乎是四个蛇头一起回转过来,冰霜、火焰齐喷,之间还夹杂着一种极其腥臭的气味。

    (毒?这头东西开始会放毒了?)

    这个疑惑出现在两人心中,没能多想,烈焰、寒风已经先后扑面而来。源五郎很有默契地与兰斯洛一击掌,让他借力飞开,但应该同样往旁飞退的自己,却往大蛇飙飞而去。

    “喂,老三,你做什……”

    兰斯洛相当诧异,因为依照本来的构想,为表诚意,应该是自己主攻,引走大蛇的注意,源五郎则趁隙寻找破绽,怎知道这平时最擅长逃之天天的义弟,今日忽然转了性子。

    (九曜极速,今天能不能保命,就要全看你的了……)

    心头默默祝祷,源五郎脚下施劲,速度赫然倍增,几乎只是一眨眼,就已经闯过火网、强风,悄没声息地出现在几个蛇头的视线死角。

    “这么快都行?”

    兰斯洛一惊,从这不逊织田香的神速,还有种种异常表现,他晓得源五郎改变了平时以保留实力为第一优先的作战方针,难得地认真了起来。无比的神速,瞬间贴至距离敌人的极近处,倘使是一般天位战,早巳一击而胜,然而,对方却不是能以人类道理去估计的生物,当源五郎掠至几个蛇头的视线死角,要以小天星剑攻击时,却同时也把自己暴露在另外两个蛇头的眼前。后方传来空气急剧流动声,源五郎把身法速度再提,以一个几乎是不可能的角度,急降避过直袭而来的两道震波,在察觉到背上衣衫硬化、碎裂时,险些惊出了一身冶汗。

    (除了喷火、吐冰、放毒,这东西还会石化吗?石化后立刻碎裂,连救都没得救,这是最糟糕的状况啊!)无暇细想,趁着那两个蛇头刚刚发力完毕,未能回气再喷的空档,源五郎的小天星剑全面发放出去。

    与以往由食、中两指并力而发的剑气不同,这次的发放,是以整个身体为中心,朝四面八方喷发着剑气雨。数千道锐利的小天星剑气,疯狂刺击向大蛇躯体,由于目标实在太过巨大,这阵剑气雨的每一“滴”,几乎都毫不落空,全部射在大蛇身躯上。

    可惜这阵攻击仍然宣告失败,锋锐的剑气雨虽然命中,却没有突破气罩的能力,在与完美体接触后,立刻冰消瓦解。不只是剑气,就连适才那两头大蛇所喷发的石化冲击波与酸液,掠过源五郎误击向同伴,都在接触完美体后消散。

    (真恐怖!这完美体难道真的无法可破?)

    想不出足以扭转局面的主意,源五郎急提一口真气,当身形再次由停顿变成急旋,整个身体赫然被一团烈火所包围。与白家的光电腿相同,九曜极速也有着因为冲动过快,无法腾出手来攻击的缺憾,钻研这门绝技多年,源五郎对这一点的体会,比织田香更深,而他所构想出来的改良法,除了倚仗本身的冲撞威力,就是在体外凝聚《烈火》合并助威。这记深藏不露的绝招一经使用,声威骇人,只见一团烈火在空中高速移动,划破阴暗的雾气,在所经过的每一处,都留下一道璀璨的火焰尾巴。本来九曜极速的威力所在,是靠几乎无法被六识感官所捕捉的高速,神出鬼没地袭敌,多了火焰之后,一切移动轨迹清清楚楚,反而不妙,但用在攻击上头,即使维持高速移位的源五郎,没有再发射剑气,但这道火流星所经过的每一处,都造成远逾小天星剑数倍的强大杀伤力。当大蛇张口吐焰,藉着体外火焰护身的源五郎,赫然能够在火壁中逆流疾冲,即使是面对着与冲击波同发的毒雾、酸液,也能够多支撑片刻,一时间,这颗火流星就好像是一个所向无敌的存在,纵横来去,无物可挡。然而,当前方出现相反属性的冰霜,刺骨寒风伴随着霜雪一同袭来,纵然是源五郎也没法再横冲直撞下去,速度整个慢了下来,火势也不如先前旺盛。大蛇早已经没有了理智,但却仍维持着起码的兽性与直觉,当发现这方法可以有效遏阻那只在身边不停飞绕的可侩蚊蝇,它们以冰霜为主攻,辅以其余的毒雾、酸液,以冲击波疯狂地扫出去。

    大蛇轰出口的力量,本会随着距离而急剧减退威力:但是当两、三头轰出的力量柱合并,那股力道赫然能够维持得更久,减退得更慢。察觉到前方涌来的力量浪潮完全没有衰退,特别是当第四、第五个蛇头也一并张口开轰,那力量甚至瞬间增幅超越了强天位,源五郎哪敢硬接,散卸去全身火焰,以最快速度险险避过。

    但是麻烦也随之出现,因为大蛇慢慢地压靠过来,收拢了包围圈,当九头大蛇以完美体作为拦截防壁,在避免相互碰撞抵消的同时,一起朝内圈施加压力,被缩减活动空间的源五郎,就无法再发挥九曜极速的长处。

    “老三,辛苦你了!”

    在被逼到绝境之前,战友终于伸出援手,自天而降的兰斯洛,因为源五郎正吸引住大蛇注意力的关系,幸运地没有成为九头大蛇张口齐轰的集中点,甫一闯入大蛇的包围圈内,鸿翼刀劲在大日功的鼓催下,化作一道道热浪,猛往四周攻去。耀眼而充满纯阳正气的金芒,对于千万年栖居在无边黑暗的诅咒生物来说,就是一种很惹它们厌恶的东西,大蛇不约而同地发出愤怒的嘶鸣,下意识地闪躲这些乱射刀芒,。找寻敌人力量的源头。雄姿英发一式,是鸿翼刀中专门用来以寡击众的招数,只见金黄色的刀芒,如波涛般狂袭向大蛇,虽然全部被完美体给瓦解,但是所制造出来的炫目光华,却遮蔽了大蛇的感官,令兰斯洛能够把握时机冲进去,与近乎精疲力尽的源五郎会合。

    “怎么样,还活着吗?”

    “泛么晚才来,差一点就要被大蛇给吞了……”

    “话不要说得太早,我们现在仍然大有被吞的可能。”

    连抱怨的短短时间,也变成了一种奢侈,因为这一下攻击失手后,源五郎和兰斯洛就陷身于九个蛇头的包围中心。在这位置,看得更是清楚,只见下方一条无比巨硕的蛇尾,连结着九具蛇躯,婉蜒盘绕,蛇信发出“嘶嘶”啸声,情形比被九个天位高手包围更加恶劣。

    九个蛇头围绕成圆,位置上有高有低,无隙可趁,往上、往下逃窜,只是让自己成为九头联攻的集中点,最是不智,而当大蛇的攻击即将要发动,剩下来的策略,就只剩一个。

    再次联手起来,源五郎卸下了直背在背上的长形包袱,卸去了罩在外头的结界法咒,往上一抛,与兰斯洛一起隔空出掌,重重击在上头,同时不顾一切地发劲逃跑。

    蕴含着大日功的气劲,在击中包袱中那事物时,再次金芒爆闪,化作千万道太阳般的强烈光华,大蛇的目光全都被吸引过去,张口攻击,忽略了下方奔逃中的两名敌人。紧跟着,仿佛星体炸裂开来的光亮,整个绽放开来,在大老远处忙着避难、疏散的地方百姓,只看见山上一道火红的蕈状云笔直冲天,将大半个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红色,热浪、暴风、冲击波,骤然亮起的红云,甚至把那九道伟岸身影也为之吞没。

    “果然还是用了那个东西……”

    妮儿喃喃说着。这是昨夜和太研院改造兵器一起送来的东西,一枚经过强化制造的中子炸弹,爆发时除了强大威力,更会感染生物的有机组织,是一种变相的剧毒,好处是事后不会对环境造成二度污染,是太研院继内战时期的改良核弹后,进一步开发的产品。

    在商讨对付大蛇的策略时,兰斯洛就已经想到使用太古魔道兵器,虽然不敢肯定能产生多少作用,但面对这样过于强大的敌人,手上筹码是越多越好。与完美体接触后,众人便不认为这种程度的太古魔道兵器能帮上多少,可是只要善用,仍是能帮助战术进行。

    及时避开风暴的锋头所在,兰斯洛与源五郎合力,将九曜极速的速度推至极限,两个人化作一道光影,瞬间脱离风暴范围,却未有丝毫停留,笔直奔出数百里外,把仍在山十的妮儿、泉樱远远抛开,直到昆仑山成为背后的一抹绿影,这才停步下来。

    “跑得这么远,够了吗?”

    “不清楚,可是应该够了吧,那个东西的天心意识又不是很好,没理由这样还找得到我们。“源五郎气喘地回答,连番虚耗,又都足以最耗真气、体力的方式作战,加上这样子刹那间挪移数百里的辛苦劳动,才一停步,整个人险些累得滚倒在地上。

    “如果找不到我们,那么它会找些什么人出来呢?”

    “等着看吧……兰斯洛一把背起源五郎,隐匿自身气息,缓缓地往昆仑山方向行进。即使眼中只看到一抹绿影,但从天心意识的感应,他“看到”那九道如山如岩的巨硕身躯,经历那场把数十里内移为平地的大爆炸,夷然无损,重新耸立起来,发出愤怒不已的嘶鸣声,九双黄金眼瞳往四方搜寻着敌人。目光水平横冲,在山脚下,它感应到很多的生人气息,这些蝼蚁般的东西,确实刺激了它的怒气,可是仍然不是那一直向它挑衅,最令它想要撕杀的目标。

    数白里的距离,对强天位高手来说,并不至于难以追踪,但是在一个理智尽失的猛兽身上,却足以令愤怒的它找不到敌人所在。两只苍蝇飞逸无踪,越益高涨的怒气无处发泄,大蛇仰天狂啸,一道巨大火柱笔直冲上云端,将整个天空点燃成一片烈火云海。

    蓦地,大蛇停住了动作,虽然很细微、虽然经过了特别的压抑,但是就在周身数里内,它感应到了一股气息,一股和刚才那两只苍蝇之一极其相似的气息,虽然仍有着不同,但是那种炽热、刚猛、如天上白日一样的烈阳感觉,却是别无二异。生物最直接的反应与判断,大蛇将这股气息判断为敌人,而将满腔怒气全部发泄在上头。

    大蛇的怒啸,化作疾风,狂吹着周遭,原本就已经在剧烈震荡的大地,现在更是左右摇晃起来。适才烧向天空的火壁,这次以更近的距离,笔直烧向地面,炽热的高温,还没与地表接触,所有草木已经灰化飞去,地面更融化成浆,下住往两旁散开。

    “畜生!”

    一声愤怒的呼喝,在火焰破开地层之前,一道红影破地飞出,笔直往上冲去。从这场战斗开始就一直潜藏在地底的多尔衮,却因为大蛇的攻击,不得不现身出来。兰斯洛以大日功催动鸿翼刀时,地底的他已经觉得不对,因为虽然同样是破不了完美体,但天魔功无疑就此大日功更强横,为何兰斯洛舍天魔功不用,却催起大日功战敌?这是多尔衮所不能理解的事。

    而当源五郎带着兰斯洛高速移位出数百里外,多尔衮更有一种中计的感觉,尽管还无法明确知道中了什么计,然而,在这每一分体力都很重要的关键时刻,源五郎没理由做出这么大耗功力的无意义举动。

    答案很快就显现。任谁都想得到,会在雷因斯一方与大蛇两败俱伤后,出来占渔翁之利的多尔衮,不可能离战场太远,定是藏身在随时都能出手影响战局的近处。全力对付大蛇的兰斯洛与源五郎,没有半点余力再招惹强敌,但是只要巧妙设计,他们一样可以成为坐收渔利的一方,正如此刻,远远地听见多尔衮的怒吼声,两名义兄弟对击一掌,险些笑疼了肚子。“我师叔的武功好像比我们都高,不知道他的情形怎么样?“对于多尔衮的来历、武功,兰斯洛之前向源五郎询问,另外一方为了不多给他添加心理负担,则是以“多尔衮是日贤者皇太极的师弟,两人当年交情很不好“来解释。

    “刚不可久,应该撑不了多久,反正靠近一点去看,就知道答案了。”源五郎说完,抬头望着天色,和不久之前比起来,乌云比适才都多,脚下的震动也比早先更加激烈。扶着源五郎,兰斯洛与他一起缓步前进。身上衣衫早巳湿透,像是刚从水池里出来一样,大量的疲劳化作汗水,持续地为身体增加压力。不过这算不上什么,因为比起过去的苦战,所有衣衫被鲜血所打湿,现在的疲劳简直像是天堂。这场战斗还没有结束,两人调匀呼吸,希望尽快回复体力,重返战场。

    稍事歇息,两人隐蔽气息,重新飞回昆仑山,观看整体战况进行。还在数十里外,就见到火光冲天,风雷鸣啸,除了大蛇所喷发的燎天火壁,还有一道灿烂金光,任那火壁的光焰再强,也是掩它不下。

    “好厉害,大日功也能这么用吗?别的不敢说,至少和陆游单挑绝对不会输。“看着眼前的景象,兰斯洛不由得赞叹起来。多尔衮的武功,较己要高出一筹,这点自己早巳心里有数,不过看他将人日功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几乎是以自己不曾想过的方式在战斗,心里仍然是非常佩服。一抹红影在空中飞快移动,闪躲大蛇的扑击与口中力量波。和早先只顾着闪躲、无法正面游斗的源五郎不同,多尔衮确实是以一人之力,单独和九头大蛇对战,速度上不及九曜极速,多尔衮的闪避动作险象环生,好几次都是被火壁、冰霜喷个正着,却凭自身力量从冰火冲击中强行破出。多尔衮双臂一振,红袍翻飞间,数个耀眼光球出现在他周身,每个都有头颅般大小,白芒环绕,火光流转,赤焰飞腾,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太阳,与东方家六阳尊诀的“灿烂今生”有异曲同工之妙。

    光焰燃亮了周遭空间,即使相隔大老远的距离,兰斯洛仍是感受到那烈阳罡球内所充塞的沛然元气,不知道要灌注多少能量,才能有如斯效果。随着功力鼓催,烈阳球出现得越来越多,当数目增多到八个,便在多尔衮身外圆组成环,飞旋曲绕,把他的护身气罩进一步强化。喷近身边的火焰、冰霜,赫然被这道高度集中的八阳气环拒诸体外,无法稍有寸进;至于威胁较低一层的酸液、毒雾,更是还没贴近,就被蒸发殆尽。

    “真行,这样子把真气集中使用,威力起码提升了一层。如果不计天心意识,单靠纯力量比拚,恐怕就算遇到强二个天位的敌人都有一拚之力。“兰斯洛道:“不过,有点奇怪,这样子的武功,奸像是专门用来对付比自己更强一个天位的敌人用的,我这位师叔不是这么恋战成癣吧?“

    回答不上来,源五郎只是凝神调息,希望尽速回复体力。另外一边,局面又有了变化,不甘只是一味挨打,身陷重围之中的多尔衮,悍然反攻。手臂一振,圈绕成环的八颗烈阳焰球贯串成链,抖将开来,仿佛就是一道长兵器,而当他再次以真气灌注,只见烈焰飞腾,鲜红的血焰轰然绽放,变成了一把数十尺长的烈焰刀。

    大蛇吐出了高温火焰,与烈焰刀对撞,和那百余尺长宽的火壁相比,烈焰巨刀的尺寸还显得不足,但却在两道火焰对击的前一刻,笔直的火刀忽然改变形状,弯曲如蛇,巧妙地绕过火壁。

    强劲冰霜是第二层阻拦,但是火刀却在与冰霜接触之前,忽然缩短,就此巧妙地避开。几下转折,烈焰刀已经结结实实地劈斩在大蛇身上。

    第一轮碰触,受到完美体力场反激,烈焰刀立刻崩溃四散,不能成形,然而多尔衮却另行变招,在烈焰刀斩击威力尚未完全消散之前,将剩余的火焰刀刀进散开来,化作四道龙形火柱,张牙舞爪地飞击向大蛇。轰然巨爆声响起,大蛇的雪白鳞片上,赫然多了二抹红印,虽然一闪即逝,但却确实存在过,而且大蛇也发出了疼痛的呼啸。

    “找到了!”

    同样的惊呼声,从兰斯洛和源五郎口中嚷出来。不出所料,多尔衮策划这件阴谋多时,又曾两度旁观兰斯洛等人与大蛇的激战,有所心得,必然已经发现了某些大蛇的破绽。

    就如同在攻击时有力量减退的缺点一样,大蛇的完美体也并非完美,而有着一般护身硬功常有的几个缺点之一:无法在第一重力道尚未化消之前,承受第二重力道的冲击。

    这缺点兰斯洛之前曾经猜测过,但还来不及出手证实,就被大蛇打得抱头鼠窜,没有试验机会。现在,多尔衮从之前众人的失败中得到经验,出手一击,成功突破了完美体的防壁,击中了大蛇。

    “好家伙,只要知道方法,那就可以解决了。”

    终于知道了突破完美体的方法,兰斯洛显得斗志高昂,吸一口气,扬起风华刀,就要飞上前去,却被旁边的源五郎一把拉住。等一下,事情有一点不对。源五郎的表情相当慎重,让兰斯洛有所警觉。

    “你师叔的这种打法看起来威风,但却完全是透支体力在作战,虽然他斗志惊人,但也没理由能够挺到现在。“源五郎道:”没发现吗?我们的体力、力量,回复得太快了。“

    确实,本来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迅速回复精力,真气就像未曾耗损过一样,充盈体内,令得整个人精神饱满,有一种想要大呼大叫的冲动。为什么体力会这么快回复?自己并没有吃什么药,也没有作什么特别举动啊,而且,与其说是体力回复,这感觉更像……

    不只是兰斯洛,在场的所有天位武者,甚至是没练过武的一般人,有些都感受到这股不,寻常的身心悸动,自己的力量,正在增长……

    “大蛇动,地窟开,如果这个说法没错,那么……”目光冲向昆仑山,源五郎道:“地窟已经打开,我们迟了二步了。”

    彷佛是为这句话作注解,脚下地面开始左右摇晃,甚至可以说颠簸起来,强烈的地震,在昆仑山方圆数百里内的地面上撕扯出裂痕,同时,一道赤红飞焰笔直冲向天空,不是大蛇的吐焰,也不是多尔衮的烈焰刀,而是昆仑山其中一座山峰轰然爆开,滚烫的岩浆与灰尘,挑衅似的朝天生喷发……

    “喂,你师哥在做什么?一个人躲在那边画魔法阵,一面画还一面那样子托着下巴傻笑,看起来奸诡异啊。“

    “他在傻笑?我看看……喔喔,这是很有名的死神的微笑啊,你真有眼福,这个笑容在炎之大陆上很有名,很多人想看还看不到啊。“

    “为什么?”

    “因为……他每这样笑一次,敌军起码就要少十万条人命……不过这里是风之大陆,我师兄目前人畜无害,不用担心。“

    “……算了,异大陆的事我管不着,将来要是有机会,我招待你去魔界七日游。“

    地面的激烈晃动,打断了两人的谈话,韩特放下杯子,朝西方眺望。震动的源头是在那边,本来以为小小地震很快就会停歇,但是已经一刻钟多了,地震却是越来越强烈,海上的波涛之大,也已经到了扫人酒兴的地步,显然事情不如自己预估得那么简单。昨大白家曾有一封紧急联络,要自己把一批太古魔道兵器运到出云之国,但自己因为忙着与老友喝酒,不愿意参与雷因斯与日本两边的斗争,因而推辞了这单生意。从军火的数量与规模来看,那只臭猴子肯定是打算在那边大干一场。

    仰望天空,自己头上烈日当中,碧蓝天空像是一片美丽的汪洋,与身边的万顷波涛相映成趣,海天一色。但是瞥向出云之国的方向,只见那边尽是被浓密的乌云所掩盖,隐隐有电光闪动,情势诡异至极。

    (搞什么?猴子在那边打天位战吗?日本的天位高手……天草或是织田香,打起来用得着这么惊天动地吗?)

    地震的感觉也很不对劲,起先像是以出云之国的方向为源头,一波波的震波往外头传开,可是现在的感觉,却像是四面八方出现了十几个震源,抖荡不休,交相传递增幅,让地震越来越激烈,只怕大半日本现在都笼罩在这场地震中。而且,这种天崩地裂的不祥感觉,自己似曾相识,奸像以前曾经在哪里经历过……对了,当日在阿朗巴特山,封锁天地元气的洞窟开启,那时候的感觉,就与现在极为类似……

    想到那场让人极为不快的回忆,韩特霍地站起,将手上酒杯抛掷人海水中,溅起一片涟漪。不想去搅浑水,但是又觉得这件事情不能坐视不管,韩特皱起眉头,心中一时拿不定主意。

    “别多想了,既然想去,那就去吧。”

    一只手掌搭上肩头,背后友人开了口,清明的双目中已经看不见丝毫醉意,冶冽眼神如剑如锋,笔直望向前方。

    “自从暹罗城分开,到现在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了,难得几个兄弟这么齐,我也该去看看那几个臭东西了……“

第一章 束手无策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艾尔铁诺边境升龙山位于艾尔铁诺和武炼的边境地带,周围被蛮荒森林所包围,人迹罕至,升龙山长年云雾缭绕,看上去像是一座笔直参天的青色巨柱,大半个苍郁山峰全部都深埋在云里,仰之弥高,特别是间歇响起的龙啸,威传百里。

    由于是龙族的根据地,附近数十里之内,各类飞禽走兽都感应得到山上的凛冽龙气,相争走避,龙族本身也拒绝外人的靠近,就以这样子的封闭型态,度过了千万年之久的漫长岁月。入云的山腰上,百余头不同体型、颜色的飞龙,盘旋翔动,发出威猛的龙啸,震慑四方。山腰丛林间的村落,是龙族世代居住之地,附近的山林洞穴中,则是各类飞龙栖息的所在,只要闻得主人呼哨,就会赶来。飞龙是寿命极长、生育力极低,数量又非常稀少的生物,即使在升龙山上,飞龙的数目也不多,年前和天草四郎遭遇时,折损数十头,大大伤及了升龙山的战力,尤其令龙族感到痛惜。

    族长紫钰在北门天关一战中失踪,生死不明,但族人们的反应看不出多少担忧,甚至可以说丝毫不受影响。原本在紫钰病体痊愈、自杭州返回升龙山之前,龙族事务就由三大长老联合执掌,有没有这个族长的存在,其实并没有太大差别。

    相较于紫钰持重谨慎的态度,新一代的龙族人早已感到不耐,期望能以更快见效的方式,重新取回龙族应有的荣光和尊崇。如果不是因为对外界的大批天位高手有所顾忌,自恃龙骑兵威力举世无双的他们,早已采取实际行动了。

    不过,等待已久的时机终于到来。每一名龙族人都知道,三大长老已经与艾尔铁诺当前最有势力的权臣共谋合作,预备结合双方力量,镇压整个大陆的混乱局势,在奠定艾尔铁诺霸权的同时,也让龙族荣光重新显赫于世。

    而对于当前的天位高手,他们也有了应付的策略。

    只要想到这一点,每一名龙族人都会忍不住地望向升龙山的密窟。昔日传自赤龙神之血的圣物、堪称是龙族至宝之一的黄金龙,在得到外人帮助,取得魔法技术突破后,如今已经可以繁殖,并且很快就会有结果。而当新编组出来的黄金龙骑团出现于世,龙族就会得到新生,再次得到这块大陆上所有生物的敬畏。

    自豪之余,龙族人偶尔也会抬头望向上方。升龙山的山腰部分,是龙族的居所,长年缭绕在云雾之中,但是更上方的山顶,已经傲立于云海之上,不受雾岚遮挡。传闻中,龙族人的祖先,赤龙神座下的五大龙神,就栖息在这与尘世彻底隔绝的圣地峰顶,祂们拥有着寻常生物梦也梦不到的强大力量,然而,传说终究只是传说,龙族千万年来除了族主,谁也不敢踏上圣地一步,谁也不敢确定,升龙山的山顶上,是否真的有五头龙神栖息?

    长年封闭,禁绝任何生物探索的绝峰,连龙族人自己也无法进入。除非是继承了圣母龙血统的龙骑士,其余的龙族人,即使是尊贵的长老们,只要一碰触到圣地的结界,立刻就会被弹出百里之外,或者直接四分五裂。

    可是,在龙族人全然没有察觉到的情形下,这已经静寂千万年的绝峰,今日赫然有了访客。

    一切的强力结界,对她都起不了作用,因为只要是和魔法有关的事物,在她之前,就只是随手可破去的东西。同时,针对生物所布下的结界,也不可能对“非生者”产生什么效果。

    彼此的交谈,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讨论因为双方立场的坚持,并没有得到什么结果,而相较于她细细的甜美嗓音,对方的每一句回答,都与天地共鸣,卷动狂风,排啸四方,震得下方云海起了阵阵涟漪,不住朝外头翻滚而去。

    这种闷雷似的声响,听在下方龙族人的耳里,想必会以为山顶正在雷电大作吧,也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威势,龙这种生物才会傲居于万物之上,俯视着这块大陆。

    自己没有实体,应该说是此刻最大的幸运了,因为若非如此,单是近距离承受这些沉雷轰响,耳边一个接着一个的霹雳大作,自己恐怕就要给震成内伤。

    “……吾等的存在,只为维持这块土地上的平衡,避免有超越常理的存在出现,或是异大陆力量入侵。日本并不属于风之大陆疆界,吾等不愿也无法干涉。”

    黄金色的龙瞳,光是那颗眼睛,已经比自己半身还要大,面对着如此巨硕的生物,想要据理力争,还真是需要些勇气,然而,自己也有不能轻易退缩的理由。

    “我明白,然而,即使是神明,也有应该担负的责任与义务吧?现在在日本的那一位,难道不是你们的责任吗?”

    目光缓缓望向东北方,在那层层云朵之后的千万里,丈夫与姊妹们想必正陷入苦战吧?为了支持他们,为了让这场一面倒的战斗有转机,自己也必须努力才行。

    “乱七八糟,到底是在搞什么?昆仑山是火山地带吗?”

    瞪着眼前的情境,妮儿一面指挥居民往安全的方向退避,一面恨恨地说着。

    地震像是没有休止一样,持续摇晃着地面,空中狂风大作,浓密乌云急涌而来,遮天蔽日,把一切笼罩于黑暗之下,但受到高密度能量激烈撞击的影响,乌云里头电光乱窜,不停地发出爆裂声。

    应该是黑暗一片的环境,却被其它的闪耀光源照得亮如白昼。火红的滚烫岩浆,从迸炸开的山峰顶上喷出,沿着山线迅速流下,将沿途所碰触到的草木竹树,全部点燃起火,继而吞没在滚滚岩浆流之中。

    比起岩浆,正在激斗中的双方,则是焕闪着更强烈的锋芒。多尔衮的烈焰刀,火光飞腾,变幻无方,以各种刁钻角度,突破大蛇的防御,重重击在敌人身上,迸闪出朱血一般的鲜艳赤色。

    高温火焰、刺骨冰霜等等的强大能量,一波又一波地自大蛇口中喷发,每一次发射,就是长长一道力量之墙,厚实高耸,无隙可趁,令得全力猛攻的多尔衮,不得不闪身退避,或是被迫撤刀回防。

    攻守之间,均是极为抢眼的杰作,看得在大老远旁观的兰斯洛血脉贲张,把风华刀一摆,就要上前帮忙,只是才一跨步,就被源五郎拉住。

    “等一下,要帮忙也要看人啊,你师叔是这么的……加上被我们设计之后,怒气冲天,九成九会趁你和大蛇作战时,背后给你一刀,到时候你就等着当大蛇点心吧。”

    源五郎摇头道:“要帮手是可以的,除非几个强天位高手一起合作,不然胜利无望。可是,至少我们要确定,你师叔除了杀蛇之外,已经没有多余力气来捅我们,那个时候动手,才对我们有利。”

    “嗯,你说得有道理,那么我们就是在这边继续看吗?”

    “元气地窟已经开启,在打倒大蛇之前,我们不可能把它关上,既然你也觉得力量在增长,那就趁机会去适应、掌握这股力量。”源五郎狡狯地一笑,道:“帮忙的方式,并不只是一种,除了参战,我们应该还有些别的事情可作。”

    “你是说……”

    两人对望一眼,很快就有了决定,开始了动作。

    和这两个有闲暇时间在下头休息的小辈不同,在半空中苦战的多尔衮,根本就是陷身于一场灾难。

    原本只是打算躲在地底,伺机而动,不但可以坐收渔人之利,甚至有可能在掌握破绽后,给予这八歧大蛇致命一击,怎知藏身位置被大蛇所发现,不但所图成空,而且还被迫离开地底,与大蛇交锋。

    早先源五郎与兰斯洛联手,对上这九头大蛇,也不敢正面揽其缨,而是靠灵活身法游斗,但不擅长高速身法的多尔衮却是正面抗敌,以一己之力,独抗那每一个蛇头都不逊于自己的九头大蛇。

    靠着自己的强绝武功,还有老辣的战斗经验,多尔衮将大日功发挥到极限,烈焰刀纵横来去,所向披靡,纵然大蛇神威,也无法将他压下,远远望去,一个渺小的人体,单独对抗一座庞然巨物,威风有若天神。

    但这却只是假象,大日功本来使的是纯阳正气,如同王五那般,以和煦大日,不急不徐,光化万物,但在多尔衮手上,为了追求更为霸杀的强横威力,将大日功推向另一个极峰,虽然威力更霸、更强,但却出现了耗力过大、后劲不继的隐忧。

    如果是和自己级数相若的对手交战,那么高度集中的大日功,所爆发出来的杀伤力,可以在极短时间内速战速决,把敌人压下、解决,令得隐忧不显,可是对上更胜自己一筹的敌人,战斗不得不延长进行时,他的缺点也就开始暴露。

    一如此刻,纵然从外头看起来,多尔衮仍然能维持有攻有守的形势,但事实上他却自知不利。以这样的形式催运大日功,相当地损耗自身真元,估计再过不久,就要被迫反攻为守,届时面对大蛇的反攻,气势已衰的自己将再难为继。

    瞬间于同一处连续攻击,确实可以突破大蛇的护身气罩,但要造成效果,至少也要是强天位程度的出力,想偷懒一点都不成,更何况大蛇鳞甲甚硬,自己的烈阳劲突破气罩后,已是强弩之末,击打在雪亮白鳞之上,徒然耀闪着火光,起不了多少作用。

    这样子战下去,自然是有败无胜,大蛇九头齐轰的气劲交集,力量远远不是自身所能承受,特别是面对那些不同属性的攻击,相互增补威力,烈焰刀所能推出去的距离也越来越短,渐渐无法突破火壁、酸液的阻碍。

    不过,除了理性考量之外,多尔衮更有一种无法用理智去估量的斗志。

    或许该说是一种武痴的本质,面对战斗、置身于杀戮当中,令他无可抑制地处于高度亢奋中。眼前的敌人越强,他的战意就燃烧得越旺盛,人生于世,难得碰到这样子的强悍生物,如果不能放手一搏,岂不是抱憾终生?是以明知道久战不利,仍是一口气狂攻过去。

    然而他也不至于完全失去理智,除了眼前强敌,其余敌人的动向,令他心中难安。主客形势对调,本来在与大蛇苦战的敌人,现在跑到一旁乘凉,他们会不会偷袭自己,这件事难说得很,自己不得不分出多余心神去注意。

    忽然,一阵喧闹声音传入耳里,远遁到远方的兰斯洛和源五郎有了动作,两个人在数十里外疯狂鼓掌,高声叫喊。

    “师叔,你真了不起,勇猛强悍,实在是弟子的楷模。”

    “多尔衮大人,你好样的,单枪匹马杀蛇,我们小辈佩服得五体投地,将来一定要向您好好请教。”

    “能把大日功使得这么威风凛凛,比我师兄更霸道,师叔你果然是真硬汉,我他妈的太崇拜你了。”

    “了不起啊,偶像!多尔衮大人,你确实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子、真男人!加油,不要放弃,我们买你赢啊!”

    “再加把劲,砍重一点,师叔,不要害得我输钱啊,必胜、必胜,师叔、必胜!”

    一句一句摆明是看好戏的揶揄,传入多尔衮耳中,险些令他气炸了肺,斜眼瞥望过去,只见兰斯洛、源五郎坐在大老远的一个土丘上,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两坛酒,正自举坛痛饮,跟着就对这边拍掌叫好,挥手致意,就好象正在看一场精采的擂台赛,只差没有喝得高兴,把酒坛也扔上来。

    “两头狗畜生!”

    让人怒火中烧的景象,多尔衮气得甚至忘了自己还在战场,就要飞身过去,将这两个敌人一一斩杀,可是身子才一动,就被大蛇的火焰轰个正着,整个人都被火焰吞没,当下只得敛起心神,运劲护身之余,全力应战。

    (两头畜生!不把你们像狗一样地屠杀,这笔帐不能算完……)

    怎样愤怒也是没用,兰斯洛两人继续以这样的方式,远远地加油,希望这位强手主将能够在战斗中,把大蛇的弱点逐步暴露。

    另外一方面,没有能力参与战斗,在山下忙得不可开交的三女,则是全神灌注于疏散人群的工作上。

    从整个昆仑山脉的河水山泉尽染赤红开始,附近百姓就已经知道不对,只是根据千百年来的经验,他们都固执地认为山中巫女、神官们,会一如过去那样地让大蛇沉睡,一切重归平静,哪知道地震越来越厉害,各种异象不停地出现,到最后天崩地裂,仿佛末日到来般的景象,甚至连大蛇都破山而出,这才知道事情不妙。

    要让这群世代居住于此、朝夕务农的村民,拋下赖以为生的土地逃跑,并不是件容易事,但总之就是凛于大蛇凶残,在泉樱、枫儿的分头疏散下,人们开始缓缓移动。

    泉樱的气度沉稳,枫儿见惯了大场面,两位大美人儿不慌不惊的态度,确实的稳定人心,舒缓了百姓的恐慌,让疏散行动不至于失去秩序。妮儿就比较使不上力,不会说日语的她,即使要向人解说什么,也只会越闹越忙,因此便飘身于空中,向撤退中的人群指引方向。

    “上面战得好象很激烈,又看不到兰斯洛大人,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相信夫君,他一定没问题的。”

    没有太多的时间,枫儿和泉樱这样简短地交换两句,让彼此心安。这样的动作,看在上方妮儿的眼中,实在让少女感到不解。

    如果依照兄长的解释,之所以不对这蜥蜴女动手的理由,是要利用她去对付大蛇,耗损这九头怪物的气力,那么,现在在与大蛇战斗的,就应该是她才对,为何自始至终,都是兄长和小五在卖命,这女子却好整以暇地作着轻松工作呢?

    而且,看她的表情,似乎对兄长非常地关心,单从那种神情来看,绝对不是两个感情不深的人所会有,换言之,在自己到来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她与兄长之间……

    (不,这个样子下去,哪里有天理?如果没有别的人肯作,那么,就由我亲自来把她给……)

    瞥向泉樱的背影,妮儿把手握紧成拳,考虑着由自己出手,趁着对方没有提防时,给予她致命一击的可行性。兄长和小五正紧盯着大蛇那边的战况,如果自己出手,他们绝对来不及阻拦,而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形下,这一击有着很大的成功率。

    (只要一击,就可以报弟兄们的仇了……)

    越想越是觉得蠢蠢欲动,虽然知道现在处于非常时刻,不可以意气用事,要顾全大局,救人为先,可是看着蜥蜴女的身影,枯耳山上的回忆一幕幕自脑中闪过,妮儿气得握紧了手,竭力压抑那不住拍击胸口的狂愤。

    “不好啦!岩浆下来啦~~”

    地上民众的惊呼声,让妮儿惊醒过来,只见山头的岩浆喷发越益激烈,流速增快,其中一道沿着山脊,几乎是笔直而下,烧毁房舍,填越山溪,已经快要蔓延到山脚。以速度来看,很快就要追上殿后的民众,届时便是惨重伤亡。

    不是想其它事的时候,妮儿镇定下来,心内略一估算各种招数的效果后,朝岩浆漫流的方向飞掠而去,越过一群又一群奔逃中的人民,口中低声吟诵法咒,碧蓝色的波光在身边闪耀,开始祭起了双重禁咒曲,预备发动深蓝的判决。

    “自九幽地渊之底复现,我以自身鲜血为誓,传承彼幽暗之力……”

    乍见到这片蓝光,泉樱不由得一呆,只觉得恍惚之间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究竟在何处见过,一些朦胧的印象,在脑内掠过,好象想起了什么,却又完全记不起来。

    (我过去……曾经见过这一招?曾经挨过这一招吗?这么美的蓝色光泽,我曾经看过吗?)

    看着妮儿周身闪耀的蓝宝石光华,泉樱呆呆地站着,一时间全然忘了身外之物。

    “赐予所能触及的一切,彼之判决!”

    法咒在妮儿唱诵完毕、双臂挥出的剎那间发动,蓝白色的光球,迅速增大了体积,形成气墙与冲击波,对着岩浆涌来的路线推去。纯以力量来算,这一下并不会比天位力量要强,但是属于黑暗法咒所带有的寒气,却是镇压岩浆热流的绝妙利器。

    两边一接触,滚烫的岩浆很快地冒起袅袅青烟,变成黑晶状的半固体,跟着被深蓝判决的冲击威力一推,整个倒卷回去,笔直往后推送,一下子就倒推了半里,暂时遏止了岩浆奔流的危机。

    全身被瑰丽的宝蓝色光华所包围,妮儿绑在脑后的马尾束发,也随之飘扬起来,焕发着明耀而深邃的蓝光,一闪一闪,看在忙于奔逃的群众眼中,就像是一名不属于这世界的女神,以其独一无二的方式,呈现着美丽的姿态,不少人甚至看得忘了奔跑,对着这幕景象,开始祈祷。

    假如妮儿察觉到这件事,想必会乐得手舞足蹈吧,不过猛盯着山上各处岩浆奔流位置的她,心中只是在计算,应该移动到哪边,继续阻止岩浆奔流,或者,直接杀上喷发中的火山口,设法将之封闭,彻底封住岩浆。

    无奈,这道宝蓝之幕实在太过耀眼,不只是山下的人群,就连山上正在与敌人缠斗的双方,都注意到了妮儿的存在。多尔衮以一敌九,战得正自痛快淋漓,又不住听着兰斯洛两人的吶喊加油,一股怒气直冲脑门,根本无暇去管﹔但大蛇察觉到这道蓝光之后,其中一个头立刻转过方向,朝这边喷出极冻冰霜。

    “啊,糟糕……”

    寒气扑面而来,速度实在太快,正在施放深蓝判决的妮儿,全然来不及收手撤招,当下唯有将力量集中,径自以法咒威力抵御冰霜。

    过去,深蓝的判决曾经数度为妮儿扭转败局,发挥出连双方当事人都意想不到的强大威力,可是那毕竟不是常态。威力仅仅限于地界的双重禁咒曲,无法发挥出深蓝判决应有威力的千百分之一,之所以能挫败天草、击破五极天式,那全是凭着咒术中传自深蓝魔王的气息。

    此刻,大蛇的冰霜轰击中既没有混合法咒增威,也不是任何黑暗系的术法,而是百分百纯力量的冲击,这股强大威力,就连兰斯洛、多尔衮这样的强天位高手也要先避其锋,更何况是只以地界力量去抵抗的妮儿。

    冰霜与深蓝光幕一接触,便将光幕撕毁破入,直向妮儿攻涌过去。施展中的法咒被破,妮儿不及回气,只能拼尽眼下能凝聚的力量,交叉双臂,抵挡这一记雪崩云裂似的冰霜冲击。

    整个身体为之血液僵凝,眉发瞬间结冻,但是在这些感觉之前,剧烈痛楚先撕扯着少女的痛觉,手臂、小腿、小腹都被那夹带强大威力的冰霜击破出血,涌出来的血液却又马上被冻住,待得察觉,所有关节都已经僵化,连根小指头都动弹不得了。

    (不、不会吧……我就要这样完蛋了吗?我……)

    面对过不少次出生入死的大场面,但却是第一次在这么毫无预兆的情形下,瞬间迫近死亡,少女的脑中无数念头纷至沓来,只觉得强烈的不甘心。

    忽然,眼前一花,好象有什么人跳到自己身前,截断了冰霜对自己的袭击,令寒冻痛楚稍稍减弱。

    会这样子赶来相救,是哥哥?还是小五?朦胧中,那身影看来好纤细,是小五吧?毕竟每次自己有危险时,他都会赶过来相救,虽然他总是迟到,也总是等自己已经伤痕累累之后才登场,但如果自己倒下,却总会有他垫在背后……

    一只手掌搭在肩头,已经知觉麻痹的妮儿并没有发现,但当灼热火劲自肩头透入,迅速传遍全身,化解体内寒气,散化僵封处的气血凝滞,妮儿很快地回复意识,看见是枫儿出现在一旁,以她的火系内力助己打通气血。

    “走!”

    枫儿一拉一带,整个身体虚脱无力的妮儿,便被她拉着飞退起来。离地时朝前方一看,一名女子旋动朱枪,以天位力量张开防御壁,抵挡着猛烈袭来的霜雪,却不是泉樱是谁?

    “我们……她……”意识还没完全回复,妮儿没法把话说得很清楚。亲身体验过大蛇的威力之后,她很清楚,单单一名小天位,怎么能和如此强大的力量抗衡?

    “看到妮儿小姐有事,泉樱小姐动身的时候就说了,先救你,不要管她,别让两个人都失陷在里头。”

    枫儿道:“你是兰斯洛大人的妹妹,如果你有什么闪失,我们就是死了也没脸去见你哥哥。”

    被所憎恶的敌人所救,那感觉实在很怪异,而枫儿刚才说了“我们”两字,更是让妮儿理解不过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反而变成被排挤在己方团体之外的人了呢?

    这个疑问并没有机会提出来,因为才一把妮儿拉退,枫儿再用柔劲一推一送,把妮儿送到安全地方,她自己就赶去支持泉樱。

    小天位和地界,力量相差云泥,但是在这连强天位高手都接得险象环生的巨大力量之前,却也没什么分别,泉樱虽是有备而来,竭力张开防御壁,然而与冰霜冲击一碰,防御壁根本施展不开,半边身体立刻笼罩在霜雪中。

    情形危急之至,只不过为了让枫儿有时间救人,泉樱竭力苦撑下去,当察觉到枫儿已经把人带走,想要跃离,却发现自己关节僵凝,动弹不得,连跃起都做不到。

    (果然是太勉强了吗……)

    低温之下,意识很快就昏昏沉沉,正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昏睡过去,忽然间一声震天大吼,仿佛九天龙啸,穿越遥远时空,由心灵深处直震向脑门,把模糊不清的意识整个弄醒过来。

    (这是……什么声音……好怀念、好象很熟悉的感觉……)

    一股热流在体内飞快运作,将本来冻凝住的气血一一化开,打通淤结经脉,随着意识苏醒,灵台一片清明,体内陡然增生出一股大力,双臂本能地往前一推,竟与势道已老的无尽冰霜拼个势均力敌,甚至还将之倒推回一两尺。

    (好机会!)

    趁着冰霜未能袭体的良机,泉樱往后一跃,刚好迎向飞掠而来的枫儿,两人手一搭,加速离去,避过了大蛇喷击过来的第二下极冻冰霜。

    落地之后,泉樱脚下踉跄,险些就一跤摔跌下去。适才支撑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耗力、伤势却都不轻,血脉行开之后,本来被封冻住的伤口都泊泊流出血来。

    “你还支撑得住吗?”

    “我没事,和上一次的伤比起来,现在这根本就不算什么。”

    强装出笑脸,泉樱以这样的方式为战友打气,跟着便抬头搜寻妮儿的踪迹。

    “妮儿她没事吗?”

    “说不上没事,不过,至少不会比你更严重。”

    这个解释让泉樱心里稍安。在人群中找到妮儿,与她目光相接,但她却将脸别开,拒绝这样的接触。泉樱心中惋惜,以彼此的关系来说,她是夫君的妹妹,自己应该要和这女孩好好相处的,而且,即使不计自己过去对她的负欠,这少女确实是一个很有朝气、心地正直的好女孩,如果可能,自己希望能与她相结为友。

    方要说话,脑内突然闪过许多的画面,自从适才“听”见那声龙啸之后,整个脑袋就不太对劲,现在更开始疼痛起来。这么重要的节骨眼上,为什么身体就这么给自己找麻烦呢?

    “泉樱小姐,你没事吧?”看出了战友的异样,枫儿担心地问道。

    “没事,祇不过有点头痛而已,不碍事的。不过,如果你继续叫我小姐,我的头就会痛下去,可能一直都好不了。”勉强一笑,泉樱道:“就算不论我们与同一个男人的关系,现在我们好歹也是战友吧?叫得那么生疏,我觉得好别扭喔,喂,如果你再这样叫我,我也要叫你公主娘娘喔。”

    如果是以前,枫儿一定不会有所响应,不过现在听到泉樱这么说,她只是微微一笑。

    “知道了,我们一起奋战吧,泉樱。”

    两个人的亲昵神态,看在妮儿眼中,就分外不是味道。究竟谁是战友?

    谁是敌人?自己越来越搞不清楚了。刚才还打算偷偷下手了结的人,却挺身救了自己,这时向她出手,自己岂非禽兽不如?但如果不动手,又怎么向旧日弟兄交代?

    面对这么复杂的困局,稍微想一想都觉得头晕脑胀,妮儿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人群中喧闹起来,一队大概有数百人的女子队伍,全部身穿白色绢袍,作着神职人员打扮,忽然在山脚出现,甫一现身,就三人一组编成小队,张设防御结界,阻住满天乱飞的火山灰、落石,能力强一点的,则是联合起来,设法以精神力移动大石,试图阻断岩浆的漫流。

    “她们是……”

    这样子的打扮,枫儿当然认得出她们的身分,只是想不太通,为什么西王母族会在这时候出现,相助己方?

    撤离中的人民也很兴奋,因为山中的巫女们终于现身,有她们帮助,一定可以让大蛇再度沉睡下去。

    忙乱中,一名白衣女子骑马赶奔到泉樱、枫儿这边,向她们微一施礼,跟着就表示自己是这一行人的指挥,目前西王母族的八名长老因为身受重创,族内没人指挥,但是看见大蛇肆虐地方,族人们怎样都无法坐视不管,又得到西王母娘娘的指令,把能够行动、愿意下山帮忙的族人组织起来,开始帮忙疏散。

    与上层有命令、低位者誓死服从的白家不同,西王母族并不是很遵从族主的指示,很多人因为长老没有允许,不愿行动,但仍是有人响应族主的号召,出来帮助百姓。说到底,她们也是生于出云,逃散中的人群,有些根本就是她们的亲人啊。

    “娘娘的指示,要我们听从几位的指挥,所以……就拜托了。不管立场如何,至少在救人的心意上,我们可以合作的。”

    能够在这时候得到强助,枫儿与泉樱都是不胜之喜,当下也不推辞,将各自任务分派下去,依照能力强弱,分别担起不同的工作。

    而始终在老远一旁默不作声的妮儿,也受到这番话的打动,把一直紧握的手松放下来。西王母族在这时候都肯拋开立场,以人命为重,捐弃成见,如果自己只惦记着一己的私怨,没有做该做的事,往后又怎么对死难者交代呢?

    (别的都先不管了,有什么事,等到摆平这头大蛇再说吧……)

    下了这样的决心,少女朝着岩浆流最快的地方飞掠而去。

    人群开始逐步撤离,告别自己生长的家园,但是另外一方面,骚动的源头却是越演越烈。对着九头大蛇,多尔衮勇不可当,八阳烈焰光照大千,纵横扫曳,倒像是占尽上风,可是兰斯洛两人都看得很清楚,这是强弩之末,败象已成了。

    “差不多该动手了吧?再晚一点,我怕我就要少个师叔了。”

    “少说违心之论了,你是巴不得这个师叔早少早好吧?”

    “确实,他的武功太强,如果和他为敌,我承受的风险太大,不过……

    眼下我们需要他的力量,这却是事实。”

    兰斯洛道:“不过,现在出手没问题吗?师叔大人不会捅我们吗?”

    “想是很想的,但他应该也知道,只有我们三人合力,才有希望突破完美体,走向胜利,倘使让他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下去,只有死路一条而已,所以,和我们合作是势在必行。”

    源五郎道:“另外,综合我们旁观的结果,大蛇所喷的不同属性,包括火焰、冰霜、毒雾、酸液,还有最麻烦的石化气体,但倘使每个头都有不同属性,会不会还有四种我们不知道的东西隐藏着?”

    “这点确实可虑,你想让我师叔多撑一下,看看那四种属性是什么吗?”

    “不……再撑下去,你师叔就要不行了,其实我刚才在想一个问题,就是不晓得应不应该提出来……”

    “婆婆妈妈的,不像个男人,你在特种酒吧上班上出瘾了吗?直接说出来吧。”

    “……既然你要听,那我就说了。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大蛇身体八歧,共有九头一尾,以尾端做连结……”

    “所以连结处的心脏位置,就是它的弱点,你想说的是这个吗?”

    “不,我是纳闷,这么大的生物,怎么处理排泄物?是像一般蛇类那样吗?可是我们缠斗那么久,并没有看到类似……的洞,而大蛇的嘴巴又这么会喷东西,剩下四个我们所猜不透的属性中,会不会有一个是用天位力量大量喷出热热的……”

    “够了!”对这份臆度感到不寒而栗,宁愿被烈火焚身、冰霜封冻,也不愿挨上这种攻击,兰斯洛连忙出言打住,“快要上阵了,还做什么生物研究?不会有那种事的,就算有,也会喷在师叔的头上……反正不要想那种东西,我们的目标是大蛇,干掉它就好了。”

    不再多想,兰斯洛与源五郎一同掠身,朝焰光最强的战场飞驰而去。

    处于激战当中,多尔衮胸中的怒气,比手上的烈焰刀烧得更是旺盛。

    炽烈的战意,在这一轮激斗之后,宣泄不少,他并非只知好勇斗狠的莽夫,在战斗yu望得到满足后,早就动了撤身离开的念头,但是大蛇的完美体委实厉害,几个身体交错拦阻,连着压迫过来,完美体无疑就成了一道不可破的防壁,封死多尔衮的去路。

    同一时间连续重击,虽可摧破完美体,但是毁了一道,另外一道马上递补,面对这九道完美体之壁,最后反而是多尔衮先行不支,体力即将耗竭。

    后方源五郎、兰斯洛正朝这边掠来,多尔衮感应得到。如果从战术上来计算,三个人联手起来,确实有机会打倒大蛇,也是一条敌我双赢的妙策,然而,自己完全被人所利用的不快感,却让多尔衮对这情形分外地不满。

    (一群小辈们,把人给看扁了!)

    倘使什么事情都能照最佳的理性计算去进行,那么所谓的变量,就会减少很多,无奈世事并非如此。运起九曜极速,开始突入大蛇包围圈的源五郎,察觉到多尔衮猛吸一口气,本来壮硕的体格变得更巨、更霸,浑身迸发着烈阳气势,心中一惊。

    (他想要做什么?在这种情形下运气,只会引来大蛇联攻,死得更快,就算拒绝我们帮助,也不用这样拼命吧?)

    思量间,多尔衮狂吼一声,红袍飞扬,整个人化身成为一团烈焰,而已然显得黯淡的八阳血焰,赫然重新暴亮了起来,闪耀夺目,更在环状激烈运转间,又多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火球,连续三下回转后,迅速增大,与其它八个烈阳球同样大小。

    (怎会?能把大日功推到第九阳,别说王五,就连当初日贤者也做不到,他不循正路练功,怎能精进若此?)

    惊见多尔衮的九阳烈焰,源五郎心头大震,但很快就知道不对,因为勉力迫出第九阳的多尔衮,身形摇摇欲坠,显然已经催运过度,却仍是不顾一切地狂吼,重重一掌击在胸膛,大口鲜血喷出,洒在烈阳光球上,整个光环登时光芒四射,赤红的血焰像有生命一样,四下窜烧,锋头之猛,连喷发火焰的大蛇都停下动作。

    “贼小子!先取你的狗命!”

    夹带着激速旋转的九阳烈焰,多尔衮化作一柄火焰之刃,势若疯虎地朝飞近此地的源五郎扑过去,强大的压迫感,还有那种一击分出生死的气势,尚未接触,源五郎背后就已经渗出了冷汗。

    (去,找我当拼命的,真把我当成了软柿子啦?)

    心中不忿,源五郎却也不敢有丝毫大意,当下收敛心神,一面加快九曜极速,以冲击力增加威力,一面将全身的精气神集中,内力运聚于指尖,不是施展小天星剑,而是预备以更强的招数一击分出胜负。

    在九头大蛇的包围中,两人仿佛流星对撞,就要做着最激烈的接触,但在相互碰撞的前一刻,多尔衮却转了方向,急潜下去,避开源五郎的锋芒,朝吐着酸液、毒雾的那两头大蛇轰去。

    巨响连声,在这拼命一击的爆发力之前,雾气、酸液也显得承受不住,直被多尔衮冲到躯体近处,才以完美体将他拦截下来,但是当多尔衮自爆九阳焰环,散化出九头火龙,同一时间激撞在完美体气罩上,大蛇发出痛苦的嚎叫,被他瞬间连破两层完美体。

    同一时间,第三头的冲击波轰至,将完全失去抵御能力的多尔衮,由背后轰中,当场血洒长空,拋滚了出去,遥遥飞出,消失在乌云当中。

    败走的样子极其狼狈、凄惨,但在场的每个人,却都听见他狂傲苍劲的大笑声。也许别人不知道这狂人为何发笑,但源五郎却很了解,那是因为他已经成功从大蛇的包围中脱离,而由自己与兰斯洛代换了进去。

    宁愿让自己身受重创、宁愿两败俱伤,也不愿意双赢,让敌人得到好处,这就是多尔衮的答案了。

    “损人不利己啊,这种人真是麻烦……”

    源五郎没有太多的抱怨时间,因为八歧大蛇已经从几个不同方位包围而来,将他围在中心,开始攻击。

    仓促间结束全力攻击的状态,尚未能回气,要面对这些攻击委实吃力,幸好兰斯洛扬刀赶到,鸿翼刀锋芒绽放,把大蛇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减轻义弟的压力。

    论功力,兰斯洛只比多尔衮稍逊一筹,但是比起对大日功的研究,那就差得远了,别说八阳,他连一阳都迫不出来,更无法施展那样身意合一的烈焰巨刀,当下只能将千百道火焰刀劲四散攻敌,找寻机会与源五郎会合。

    “嘿,你的主意不管用,我们被人反将了一军啊。”

    “你师叔他拼着一身伤,也要和我们同归于尽,那我还有什么话好说?”

    “那怎么办?我们被包围了喔。”

    “你也是练大日功的,他的战术你能不能依样画葫芦?我看满有效的。”“在这之前,我可不知道大日功可以这样练。如果给我时间,我可以去大舅子留下的记忆库找找,不过现在来不及了。”

    “看来只能靠我们两个人硬撑了。”

    “男人打仗本来就该靠自己,想着有什么别人来帮忙,这根本就是邪道。”兰斯洛笑道:“话是这么说,不过能和你这小子一起并肩作战,我可是很高兴的喔。”

    “嘿嘿,你继位之前的那天晚上,好象不是对我这么说的。”与兰斯洛背靠背的站立,看着那逐渐收拢过来的八歧大蛇,感受到完美体的压迫感,源五郎道:“算了,讨论这些都没意义,保命才是第一要务,平均起来,一个人要负担四个半蛇头,好象不是太严重。”

    “只要不会用天位力量喷大便,本大爷什么都不怕啦。”

    呼啸一声,兰斯洛和源五郎一起朝东方飞去,在兰斯洛以风华刀重重劈下,与完美体力场相抵触时,源五郎同一时间施展小天星剑,密集的同时攻击,立刻便将完美体摧破。

    “成功了!”

    靠着多尔衮之前的战术,一举奏功,可是当剑气刀劲击打在雪白蛇鳞上,被反弹回来,两人也就知道适才多尔衮苦战无功的理由。距离完美体重组,还有时间,只要集中两人的力量攻击,应该可以破开蛇鳞,斩伤大蛇,但是其余的八个蛇头却不会坐视,快速吐出冲击波,令得他们不得不扼腕地放弃。

    “伤脑筋,要怎么样才能干掉这九头东西?”

    “再多五个……不,只要再多四个与我们同样修为的强天位,我们就能取胜。”

    商谈等于是没有结果,两兄弟继续与巨兽苦战。

    同样的激战,也在昆仑山中上演。被源五郎以传送术送走,在山中的某处醒来,回复意识的风华,发现到八歧大蛇已经完全苏醒,正与雷因斯一方激战,脑里几个念头迅速闪过,最后,她决定号召听从己命的族人,一起行动。

    “一直以来,西王母族都是为了守护人间的爱与正义而存在,现在,看着人们身受苦厄,却无动于衷,这算是什么神职人员?哪位神明会赞赏这种行为?”

    “在与尘世间断绝关系之前,这里的各位,都曾经是某个家庭的女儿,相信大家也都明白,你们的家人,此刻正在下头遭遇危险,我知道你们不会无动于衷,希望你们把力量借给我,大家一起来改变这个情形。”

    当族主忽然现身,在众人之前这样高声恳求,所有西王母族的族人面面相觑,万万想不到这位娇怯怯的族主,在重要时刻,竟是一位出乎众人预期的行动派。

    有些人立刻开始行动了,她们整理好队伍,朝山下疾奔而去,但是还有更多的人,在山上不肯行动。

    “不愿意下山的人,可以和我一起施放防御结界和重力咒缚,只要能牵制大蛇行动,对于整体局面就有帮助。”

    纵然看不见族人们的表情,风华仍是小心翼翼,不让人们发现她摇摇欲倒的疲态。在艾尔铁诺帮泉樱施咒护身、在池田屋事件时帮兰斯洛与枫儿设护身结界,那都是会耗损自身生命力的大咒文,这样密集地使用,身体早已非常虚弱,现在能支撑起来,一半以上是凭着超越肉体状态的精神力。

    不过要说动族人们,仍然很困难。西王母一族,近千年来都是由八名长老联合议事,族人们对长老的敬畏,远比对自己要深,如果不是八名长老伤重闭关,那么哪怕自己再怎么喊,也不会有人理会自己。

    长老们的说法,八歧大蛇是被神明封锁在地渊,其存在必然有着意义,只是我辈凡人无法理解而已,西王母族的任务,就是看守大蛇,如果拋弃这份职责,对大蛇兵刃相向,那就是亵du神明的行为。

    这说法西王母族里人人都知道,因此尽管长老们不在,肯附和自己的人仍是不多,但是如果不尽快让族人们动起来,局面就会更糟。

    “我……只希望能让大家明白……”

    强吸一口气,风华想要撑住身体,但一股晕眩感却让她难以为继,这时,人群中又有骚动,只见几名年纪较大的族人,从甬道中跑出来,大声高喊。

    “奉长老法谕,玉签风华亵du神职,背叛我族,即刻起开革族主之位,捉拿待审,不得有误。”

    那是较亲长老派的族人,在看到风华现身掌握局势之后,发现情形不妙,连忙赶去长老们闭关的地点,请求指示,在取得指令后赶过来,要发动族人将叛逆的“前”族长捉拿。

    比较倾向风华那一边的族人,九成九都已经响应她的号召,下山救人去了,现在面对着眼前的千多名群众,风华完全孤立无援。

    九州战后,西王母就不必勤修武术,而为了补全这缺憾,在几代之前,西王母的身边,有专门修练武术的护法骑士负责护卫,但自从长老们取得大权,就取消了这个传统,而众人又知道本代族主没有实战能力,是以都很放心,逐步进逼过去。

    生平所修练的几乎都是神圣法咒,伤人威力不强,但是要抵抗,仍是能有一些作为,然而风华感到仿徨,怎样也好,她不愿意去伤害这些伴着自己长大,或者是看着自己长大的族人。

    空气中的感觉越来越紧绷,可见外头的情势已是非常危急,自己是希望能够再做点什么的,可是面对种种不利因素,自己能够做的,却又那么稀少……

    “抓起来!”

    “把她送去喂蛇,大蛇就会沉睡了!”

    大半还留在这里的西王母族人,都有一个想法。到外头去打生打死,太危险了,只要在这里把这女人拿下,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吗?

    这些心态,风华全都感受得到。早在回到昆仑山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有了视死如归的决心,然而,为了把生命尽可能地延续,自己并没有放弃,一直也在做着种种努力。

    (好象不行了……以西王母血肉为祭,让大蛇重新沉睡,这是只有在大蛇并未完全苏醒时才有用,可是现在……该试一试吗?)

    脑海里头出现兰斯洛在空中浴血苦战,满身伤痕的样子,风华觉得无比地心痛,片刻后,对着涌上来的人群,她放弃了任何的抵抗。

    “嘿嘿嘿!”

    在众人涌上前来的同时,于那千多个吵杂的声音里,风华忽然听见一声冷笑,竟是男子语音,而自己先前完全没有发现此人。是哪个天位高手驾临此地了?

    电光石火间,风华的脑中闪过了“花天邪”这个人名……

    兰斯洛与源五郎合力的威力虽强,效果却是不彰。人力有时而穷,但是八歧大蛇的沛然能量却像是无穷无尽,数种不同元素的强大力量来回扫射,让两人大感吃不消,难以为继。

    无法催愈自身肉体,源五郎没有多久就多了好几处伤口﹔另外一边的兰斯洛,则是连催愈自己伤口的时间都没有,忙着闪躲、反击,还要掩护源五郎。到了后来,他们甚至已经无法吸引住九头大蛇的所有注意力,当六个头以元素冲击、完美体力场封锁他们,另外三个头则将目标转向山下,朝那仓皇疏散中的人群望去。

    昆仑山周围的居民着实不少,分布又广,此次事起仓促,无车无马,全凭步行,人们扶老携幼,一时间哪能撤走这许多?由山上望去,密密麻麻的一群,像是迁移中的蚂蚁。

    “轰!”

    大蛇张口吐出极冻冰霜,强大力量推动之下,范围远得惊人,直冲击到山脚下,还没与地面接触,立刻就结起数十尺方圆、尺余高的冰层,当这道冰霜封寒水平横移,凡是在范围内的生物,全都被冻结在冰层里头。

    没有足够力量去维持生命,被封冻进去的人,立刻死亡,当另一道火焰洪流喷发过来,冰层迸裂四碎,里头所有东西都散成了泥粉。

    悲伤惊叫、哭泣声,在人群中响起,但却无法改变些什么。过不多时,一道又一道的紫青色萤光,从碎裂的冰尘中飘起,像是蝌蚪般的模样,瑰丽变幻,慢慢往上升去,到了一定高度后,只听得空气中一声急吸,这些灵光全部被吸摄到大蛇口中,一口吞没。

    “不成,如果这样下去,伤亡一定很惨重,我们根本防不住的。”

    看到这样的情境,枫儿便明白,大蛇轰击的范围与速度,自己计决追赶不上,任它这样肆虐下去,没等到人群撤离光,这里就已经没有半个活人了。

    与她有着相同的想法,泉樱眼中激昂一闪,提起朱枪,整个人飙飞出去,直迎向一个喷着酸雾中的蛇头。

    无独有偶,在数十里外另一山侧的妮儿,也采取了同样的动作。两人的心思都是一样,只有再去吸引住蛇头的注意力,不让它去攻击下方人群,撤退的人才有活路。

    斗志可嘉,实力却是欠佳,还没飞近半里之内,两人就已经闹得浑身是伤。以强天位以上力量喷发出的酸液,她们根本就无能承受,衣衫破损,血痕迅速湿溽了衣衫。

    饶是这样,在引走大蛇的注意力上头,确实也发生了功效,一人负责一个,尽可能地游斗拖延。

    但是对于在内圈苦战的兰斯洛两人来说,看见泉樱与妮儿这样锐身参战,就让他们为之心惊胆跳,多了几分牵挂。以大蛇的包围圈之严,真有了什么事,仓促间绝对来不及出手救援。

    这份担心很快就成真了,身上有伤的泉樱,首先出现疲态,动作才稍微一慢,被酸液雨喷个正着,真气一松,登时摔坠下去,在地上连滚数圈,大蛇跟着也就噬咬下来。

    瞥见这一幕的兰斯洛,心几乎跃出胸口,想要赶抢过去,却又哪里能够。

    红影一闪,一道身影及时闪入,在第二波酸雨淋头之前,将泉樱夹起带走。与源五郎一样,以快速身法为看家本领的枫儿,在这紧要关头救了姊妹一命。

    一击得手,厄运却没有休止,因为这一停顿,八歧大蛇注意到了她们,连续几个蛇头掉转过来攻击,枫儿迫不得已,将泉樱扔拋出包围圈,以真气助她一把,自己却被一头大蛇喷个正着。

    如果是冰霜、火焰,枫儿都有支撑一下的能力,但是喷出来的,却是最糟糕的石化气体……

    激战中的兰斯洛,只见到大蛇一张口,枫儿就僵在原地,跟着,半边身体迅速地化为石像。

    “枫儿……”

    惊愕的叫声截断在口中,男人只能看着她吃力地扬起手,眼中依稀充蕴着柔情,朝这边看来一眼。

    “兰……斯洛……大人……”

    没有能让她再多说什么,两头大蛇一起朝那边轰击过去,冰火气劲巨爆声中,兰斯洛眼中失去了枫儿的身影。

第二章 非人对决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日本出云之国“嘿...”

    正预备放弃抵抗,任由族人处置的风华,忽然听见这样一声冷笑,虽然在人群喧哗声中,听来仍是清清楚楚,又是男子语音,心头不由得一惊。

    起先怀疑是否是花天邪现身来此,却又随即否定了这个猜想,来人的身上虽然有着淡淡邪气,但气势却与花天邪全然不同,特别是当他不再隐匿自身气息,现身出来后,这感觉更是明显。

    “不过两千年没来,想不到西王母族已经堕落成这个德性,早知道当年上升龙山之前,应该先把这边扫荡干净,不用手下留情。”

    远没有风华那样的听觉神通,西王母族人纵使双目能视,却几乎都是听见这个声音,这才发现有人侵入进来。

    只见一名黑袍剑士缓步从黑暗甬道中走出,腰悬长剑,头发梳在脑后,手里提着一个葫芦,模样甚是潇洒,当他以轻蔑的眼神,扫过眼前众人,登时有人认出,这是当前幕府大师范天草四郎。

    对于自称是日贤者的多尔衮,西王母族感到敬畏,但是对天草,她们的心情就比较复杂,毕竟这曾经有过投身魔族纪录的大师范,以西王母族的善恶划分标准来说,似乎算不上什么好人。

    只是,自从西王母族中衰之后,就不得不与这归居日本的强人维持好关系,不敢轻言得罪,几代之后,所有入族的新生代族人,幼时都是听着大师范的名头长大,对之奉若神明,自然也就不会主动去拍老虎头上的苍蝇。

    “我只说一次。闪开,别像垃圾一样地阻着我的路。”

    不需要更多的威胁,单单仅是这样一句,就让在场千余人安静无声,迟疑着是否应该让出路来。

    最后,是几个年纪较大、适才为长老传令的族人,站了出来。

    “天草先生,西王母族与你素来友好,有什么事可以...”

    应该要好好谈的事,再也没有机会开口了,或许是因为两千年来,天草四郎始终与昆仑山和平相处的事实,让她们忘了这人原本就是个杀性极大的魔头。

    原本双方就不是同路人,只不过念着彼此都是同一国族的情分,天草四郎才容忍这些从事黑幕活动的女人,但是当这些人堕落成日本之耻,流着大和之血的他,毫不犹豫地开始清理门户。指尖剑气扫过,血光与碎肉喷溅,这个再明白不过的警告,在一众惊呼声中,迅速起了作用,不只是让路,这里的千余人几乎是一哄而散。

    “一群没用的东西,这样就被吓到,丢人现眼,也许我现在就该把你们全...”

    天草的话,在他发现逃散的西王母族人,有不少退到周遭甬道,集合起来预备以咒法攻击时,稍微停顿。这样的反应还算不错,可是,自己应该怎么处理呢?是否就该维持初衷,把西王母族在今日画上休止符...

    “对不起。各位,请你们住手...”

    打破这僵持局面的是风华,因为天草忽然出现,擒着她的人放手撤开,而她亦在发现族人有危险后,挺身而出,缓步踱到天草之前。

    尽管看不见,但是那源自于前方的压迫感,仍是令风华呼吸不顺。对于没有武术修为的她来说,承受这股气势,并不好受。

    这一点天草四郎也看得出来,所以当这位娇弱无力的西王母娘娘,努力踱到自己身前,与己对峙时,天草高傲的眼神中,流露着赞许之色。

    没有说话,风华只是察觉身上受到的压迫、杀气骤然不见,明白对方至少目前不打算伤害自己,心中一定,调匀呼吸后,道:“我是本代西王母玉签风华,天草先生有什么话,请对我说,不要波及我的族人。”

    尽一己之力,支撑着疲惫的身体,风华继续捍卫着自己的族人,而这份勇气也得到了对方的响应。

    “嘿,很有意思的小小姐,也只有这样的人,才值得以礼相待。”天草四郎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对你动手的,不过...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地窟枢纽的位置,身为一族之主,你应该知道元气地窟的枢纽在什么地方吧?”

    话说得很明白,出云闹了这么大的骚动,天草四郎不可能毫无所知。赶来此地的他,在审视局势之后,立刻直指问题中心。如果放任大蛇肆虐,至少一两天内,受害的只是出云一地,可是如果让这正撼动整个日本列岛的地震持续下去,灾情就会在全日本越演越烈。

    在这之前,天草四郎虽然晓得大蛇的存在,但对于昆仑山中有元气地窟所在一事,却是毫无所知,直到大蛇觉醒,整件事情完全浮上台面后,这才如梦初醒,感到一种被愚弄的愤怒。

    在赶来此地的路上,除了地层崩裂、下陷之外,也看到不少火山喷发,岩浆纵流,那些本来都不是火山的,全是因为地窟开启,巨大能量撼动整个地脉,这才造成如斯钜变。就像阿朗巴特山的魔震一样,要摆平这些问题,就要把地窟重新关上,是以天草四郎直闯昆仑山,希望能阻止灾变的源头。

    不必和那八个老太婆打交道,实在是大喜,因为那种宗教狂,就算被剑抵着脖子,也未必会说老实话,这位小姑娘看来像是可以说得通的对象,与她合力,应该...

    “是的,我知道位置,请随我来。”

    权衡轻重,风华觉得可以信任这人,而天草四郎也确实是自己现在能得到的最好帮手,当下就决定与他合作,转身欲往地窟方向前去。可是,才一转过身,前方甬道的深处,传来一种奇异感觉。

    有人正等在那边,感觉上似乎也是刚刚才到,但那气息不是西王母族人所有,是另外有外人侵入昆仑山。只是,这股气息自己依稀有些熟悉,好象许久之前曾经感受过,是个自己极为敬重的人。

    “潜入、保护你的安全,似乎是多此一举了,如果早知道你会有这么强的贵人及时搭救,那丫头就不用这么担心,要我赶来昆仑山。”

    慈祥而带几分戏谑之意的稚嫩嗓音,唤醒了风华的记忆,而从身后天草四郎的剧震,她更明白自己的猜测没错,躬身施礼。

    “许久未曾谒见于您了,梅琳老师。”

    小小的黑色身影,缓慢从甬道中踱出,尽管风华看不见,但她仿佛就感觉得到,那歪戴着大大魔法帽的女童,正对己露出微笑。

    远从数代之前,梅琳就代表雷因斯,与西王母族有着往来,更曾经在数百年前,协助处理一件险些就让西王母族延续断绝的大危机,纵是八名执事长老,也要对她客客气气。

    风华本身相当怀念这名长辈,能够在此刻见到她现身,为了相助自己而来,这也是一件让她非常感动的事,不过,她清明的慧心,仍是没有遗漏地捕捉到身后天草四郎的反应。

    当感受到前方的气息,看见那没可能在此地出现的人缓步踱出甬道,天草四郎忘记了移步,脑里剎那间一片空白,就连自己为何会站在这里都想不起来,险些连手中剑都忘了握紧,摔落下去,总算在松手之际,心头一惊,这才免去了出丑的窘样。

    “为什么...你会来这里...”

    这句话问出口,天草才发现附近的西王母族人已经跑得差不多,似乎是因为无法处理的大人物连接现身,跑去向长老们请示了吧。

    “基本上,我们两个人应该有着同样的目的,对于雷因斯来说,如果这次的问题不能尽快解决,会有很大的麻烦。”

    元气地窟将其千万年来封锁住的能量一次倾泄,对大气、地脉的影响,绝对不只是单单动摇日本而已。在日本列岛引起火山爆发、大型地震的同时,周遭海域也是风高浪急,估计再过不久,当海底火山连续爆发后,强烈海啸会直扑雷因斯,甚至是自由都市沿岸,届时若是还无法将地窟关闭,那么日本列岛发生的各种灾变,就会正式在风之大陆本土上演。

    雷因斯和青楼联盟都已经警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开始采取对策,这些事情不难理解,但天草四郎仍觉得疑惑。除非有其必要性,不然以梅琳的个性,是不会轻易出现在自己面前,特别是当风华已经脱险,自己又与她有同一目的,会为之代劳,她并没有必要特别现身出来。

    “现实是第一个考量。看在我们两张老面子的份上,希望他会知难而退,省去另辟战场的困扰。”

    梅琳所说的,自然是多尔衮。因为一些理由,天草四郎对日贤者魔变之事略有所知,在他眼中,多尔衮与九州大战时期的皇太极并没有什么差别,只不过是一个没选择人类阵营的日贤者而已,彼此说不上有好感,但是却也没什么私人恩怨。

    没面子可谈、没情分好讲,要对方知难而退,这当然没有可能,不过,自己与梅琳同行,两人联手,多尔衮想不知难而退也不行。问题是,真的只有这样吗?

    “另外一个理由...”

    当再次与天草带着疑虑的眼神相触,梅琳的微笑依旧,表情中却已经找不到原本的闲适。

    “可是,如果事情朝最坏的可能走下去,那么...”

    扑冲出去救援泉樱,这是枫儿自己都没想过会去做的事,不过,见她遇险,自己的第一反应就是奋不顾身地冲去援护。

    自己应该不是那么有爱心的人啊?为什么会...

    当最后陷身于大蛇的包围圈中,无法逃脱时,枫儿脑里闪过这样的念头,但最后,得不到答案的她,只是以一抹自嘲的苦笑,全力把泉樱推送出去,脱离包围圈。

    跟随兰斯洛大人的这段时间里,最起码自己学会了一件事,比起相信自己的理智,听任自己的直觉,更不会让自己后悔。该做什么的时候,就付诸行动,自己从来也就不是那种深思熟虑的人,不必多想一些有的没有的事。

    然而,当自己被石化冲击波轰个正着,全身僵化,开始一点一点地化为石质,心里忽然有着强烈的不舍。那不是后悔,只是...好想再多看看这男人一眼...

    如果把石化气体看做是一种毒质,那么用天位力量去抵抗,会不会有效果呢?答案是肯定的,可是那微不足道的效果,却几乎起不了任何作用,只能任石化术法开始蔓延。换言之,即使兰斯洛大人赶到身边,不会法术的他,也挽救不了既成的事实。

    竭尽所能地转着已不听使唤的身子,终于看见了兰斯洛大人。瞥见他焦急的神情、激怒欲狂的眼神,在心痛之余,也觉得一切已足够了。有人会这么样地关心自己,就身而为人的价值来说,已经很足够了,不是吗?

    跟着这幕景象被无情地遮断,两头大蛇出现拦在前方,一起往这边轰压过来,看样子,似乎是要比比谁能先将自己吞噬下口。

    无法闭眼,但已经石化的那一边,早已失去视觉,当眼前一片黑暗,大蛇的腥臭味道、狂风怒鸣整个席涌而来,熟悉的死亡气息无声地笼罩了下来,然而,当枫儿再度回过神来,却又发现死亡气息迅速地离己而去。

    那纯粹是心灵上的感觉,不过,尚未石化的部分肌肤,所感应到的劲风急掠,却显示自己的身体正在高速移动,为什么会这样?

    一个问题未能解答,枫儿又觉得有人重重一掌击在自己脑门,即使是隔着已经被石化的血肉,脑里仍然是觉得一阵晕眩似的强烈震撼,有自己辨识不出的力量,传入体内,迅速流窜。

    失去知觉的肌肤,慢慢地有了强风拂体、衣料摩擦的感受,跟着模糊判断出自己是被某个人夹着飞行。对方的身体柔软娇小,是个女子,加上她所展现出的高速,难道是...

    当左右手掌都能够合握,枫儿眼睛一眨,回复了视觉,定睛一看,在眼前极近处的那张美丽脸庞,正是织田香。虽然仍旧是那么冷冷地没有半分表情,可是她出手相救自己,这却是最具说服力的事实。

    看她以九曜极速,携着自己在空中快速转折,在每条大蛇的轰击追上前倏乎消失,一下子就脱出包围圈,枫儿心头五味杂陈,但是最多的感受,仍然是欣喜与感谢。

    “阿...”

    一句话还没说出口,便给织田香松手拋下,百忙中拿定身形,在空中翻转几下,双脚落地。看着织田香快速远去的背影,枫儿高声叫喊。

    “阿香!”

    上次在京都附近相遇时,枫儿对她的称呼是“织田香公主”,但是从之后经历的一些事,里头给枫儿的感觉,她决定不相信天草的说法。即使只有小小的可能,枫儿仍相信这孩子的“人性”,那么,这样的叫法,应该是比冷冰冰的称呼要好。

    织田香在半空中停住,冷冷地转过身来。雪般清冷的娇颜上,看不见一丝可以称为表情的东西,倘使不是枫儿坚信自己想法没错,几乎就要把这表情当成是杀意了。

    “很对不起你,一万个对不起你!”

    几乎是吶喊地这么叫着,枫儿深吸一口气,朗声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解释才好,可是...阿香,你可以再相信妈妈一次吗?我们...还有这个地方、这个国家、这里的人,需要你的帮助,请你助我们一臂之力,一起合作好吗?”

    或许是因为距离太远,枫儿看不见织田香有什么表示,但两人这么对看了一会儿,只听见织田香冷冷地说了一句“我的国家,我来守护”之后,就化身一道疾风,朝正与兰斯洛两人恶斗的八歧大蛇飞掠过去。

    枫儿这边的险状,因为出现了意外的救星,而得到了解救,但是另一边的泉樱却没有这样好运。

    之前为了掩护妮儿,泉樱受的伤着实不轻,动作变得迟钝,力量也减弱,加上脑里嗡嗡作痛,各种影像此来彼去,根本无法专心战斗,因此第一个被大蛇轰击重创,虽然在枫儿的掩护下,被拋了出去,但是才脱出包围圈不久,就又有大蛇追轰了过来。

    假如一切体能正常,至不济泉樱也能逃走,可是她此刻却完全感觉不到外头的事物,整个身心都沉浸在无数幻象里。耳边所听到的,是并不存在于此地的激烈杀伐声,脚下也踩着一头凶恶威武的飞龙,从高处俯视下去,自己处身于一个富家大院的上空,一名俏丽少女正对自己怒目而视。

    她是谁?虽然说发色不对,可是那似曾相识的怒容,除了妮儿,不会还有别人。她为什么这样子看着自己?是因为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想要问一问,可是出口的,却是全然两样的话语,紧跟着,朱枪一晃,双方就动起手来。

    为什么要与妮儿作战呢?自己是那么地想要与她维持良好关系,这一战到底是为了什么?

    身不由主,只能持枪作战,可是对手的身形却忽然模糊了起来,到再看清楚,前面的人已经变成源五郎,而自己满怀怒气,誓要将他杀毙于枪下。

    没有多久,周围景色又再度模糊,不久,那个富家大院已经消失,变成了一个烽烟正酣,数十万人惨烈杀伐的大战场,对手仍是源五郎,自己舞枪刺击,一次又一次地与他交击。

    类似这样的情形不断重演,对手始终是源五郎,自己似乎曾在不少地方与他交手过,但荒唐的是,自己甚至想不起来为什么要和这总是对己友善客气的好看男子动手。

    时序轮转,一切景物似梦似真,就仿佛在许多次的轮回中,自己都在与同样的人交手,只不过地点不同、环境不同,接着,自己提起朱枪,要往源五郎身上刺下去时,前方忽然一花,变成了夫君兰斯洛。

    是他没有错,可是样子却非常狼狈,被头散发,手里拿着风华刀,嘴角溢血,胸口出现一个大血洞,野兽般的凶狠眼神,死死地盯着自己,而自己竟毫不犹豫地提枪刺了下去。

    想要停止,想要大声叫喊出来,可是却什么也做不到,只能让事情这么发生,剎那间,脑子里的疼痛以倍数飙增,整个意识一片空白,要不是因为被一声突来厉喝震醒,说不定就此浑浑噩噩,什么都不会再想了。

    “你这疯女人!什么时候了,还在作梦啊!”

    声如春雷,笔直传入脑里,让泉樱一惊而醒,当她的视觉重新与现实连结,看见眼前景物,登时惊出一身冷汗。

    自己半躺卧在地上,身上多处都传来痛楚,显然在刚才失神的时候多添了不少伤痕,但最要命的,却是在前方不足五尺处,那头要把自己一口吞下肚的大蛇。

    蛇口已经大张,两根巨大蛇牙也闪耀着雪白的厉芒,血红蛇信翻动着,似乎就要朝自己卷过来,之所以未能如愿,是因为有一个人正挡在蛇口,一双玉手牢牢抓住蛇牙尖端,两脚分张,硬是以一身神力将蛇嘴撑开,阻止了它的吞噬行动。

    是因为她的救援,泉樱才没有丧生于大蛇口中,可是,泉樱却想不到,一直敌视自己的妮儿,会甘冒奇险过来相救。情形与当日自己从蛇口中救出兰斯洛如出一辙,但自己是因为与夫君情深难舍,妮儿却又为了什么?

    “你还在发什么神经?快点滚一边去,这畜生的力气好大,我一个人就快要撑不住了!”

    其实,以大蛇的巨硕体积来看,身形娇小的妮儿,却能够发挥出如此神力,这才是不合常理。不过比起大蛇正在和自己斗力气,想要把嘴巴合闭的动作,妮儿更担心这畜生脑子一灵光,直接轰吐出冲击波,空门大开的自己正面挨上一击,肯定有死无生。

    “谢谢你。”

    一旦回复神智,泉樱的动作就很俐落,翻身站起,全速后撤飞遁,到了半空,连续出手,数道掌劲破空击向大蛇,趁着它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的同时,让被困在那边的妮儿得以抽身而出。

    苦苦支撑,妮儿早已经累得满身大汗,虽然自己是看好位置出手,没有给蛇牙伤到,但被蛇信在身上乱舔的感觉,真是好恶心,而且那阵阵腥臭毒气,也熏得自己脑袋昏昏,八成是中了毒。但是最生气的,还是后面那个疯女人还在呆呆看着自己,没有动作,气起来真是想撒手走掉算了。

    好不容易等到大蛇注意力分散,蛇口压力稍轻,马上就撤身飞退,听着那声沉闷的合闭重响,心头也是一阵惧意,想不到自己居然这样胆大,刚才只要有些微之差,就是轮到自己要葬身蛇腹,替人去当牺牲品了。

    才一分神,旁边又有一头大蛇朝这边吐出毒雾。单纯以毒性来说,这种程度的剧毒,不足以威胁妮儿,她的天魔功,本身就是克制毒素的利器,但是伴随着这股毒雾一同涌来的强大力量,却非她能够抵挡,当下只有仓皇急退的份。

    位置不利,闪躲的动作很是僵滞,所幸一道升龙气旋从旁袭来,把自己加速拉开,暂时解去危机,跟着,泉樱的朱枪朝大蛇击去,自己也出掌配合,两人合力,终于脱出追击范围,闪到外头,稍事喘息。

    在忙于战斗时,两人全心全意对付大蛇,没有心思他顾,但现在有了喘气余裕,问题也就出来。耗力太大,妮儿赫然有些腿软,一下踉跄,往后跌去,旁边的泉樱连忙伸手相扶,但却被妮儿大力一把推开,加上她自身亦是伤疲交加,站立不稳,两女就这么跌成了一团。

    “妳...滚开...我才不要、才不要和妳碰在一起。”大口喘着气,妮儿往旁边滚开,挣扎着起身。

    看到这反应,妮儿对己的怨恨显然未有稍减,泉樱心下一沉,但却也更为纳闷,为何敌视自己的妮儿会出手相救?

    “妮儿,你...为什么救我?”

    这问题无疑是妮儿此刻最不想听见的东西,有时候她实在很痛恨自己的个性,为何这么像哥哥一样,都是直线条的单细胞生物,事情一发生,脑子

    想都来不及想,立刻就冲出去了?

    “我要先说明白,我只是没办法看人死在我眼前,自己却袖手不管而已,即使是你这个我最讨厌的蜥蜴女也一样,可不是...可不是对你有了什么改观。”

    口气强硬地这么说着,妮儿插着腰,怒道:“你当初作过的事,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等到这场战争结束了,不管别人怎么样,我一定会找你算清这笔帐的!”

    过于巨大的裂痕,看来一时间是没有修复的机会了,而对于妮儿这般气势汹汹,根本弄不清楚自己所犯何错的泉樱,如坠五里迷雾,适才所见到的片段景象,又开始流过心头。

    “既然这样,你刚才大可以...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冒这样的危险呢?”

    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做法,只是自己的冲动个性不允许。妮儿甚至没有办法看着敌人,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这就要问你了。我们两个明明是敌人,为什么...你刚才要先救我一次呢?”

    “那边的情形好象没问题了,这下子老大你可以安心了。”

    “少糗我,刚才妮儿遇险时,你还不是一样慌了手脚,要不是我拉你一把,你也早就被大蛇一口吞了。”

    乍分乍合,兰斯洛与源五郎交换短暂对话,这样的交谈,一定程度上能够帮着他们舒缓精神,不至于因为一直身心紧绷而作出错误判断。若非如此,打这种看不见胜算的苦仗,两个人早就累瘫了。

    妮儿、枫儿、泉樱三人的情形,他们两个都看在眼里。知道没有后顾之忧,可以放心把注意力集中在大蛇身上,固然很好,但是真正对战局产生影响的,仍然是织田香的参战。

    大蛇虽然强,可是因为有着力量离体后急剧减退的缺点,在源五郎的估计中,只要有三名强天位高手合力,便可以尝试将之压制。多尔衮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无奈他选择了两败俱伤的途径,现在有了织田香的递补,这个战略构想就复活了。

    不过,织田香显然没有多少合作的打算。她的战斗方式,全然不顾及源五郎、兰斯洛两人,以一己之力,悍然冲向大蛇,倒像是她想要独力打倒八歧大蛇一样。

    为什么会这么做?源五郎其实是可以理解。对于织田香来说,雷因斯一方是她的敌人,虽然现在双方有着共同目标,但只要战斗一结束,立刻就换成两边要拼个你死我活,和随时会翻脸的敌人联手,没有这种必要,只不过因为不愿意见到大蛇继续将灾害扩大,所以才被迫出手而已。

    同样的问题,多多少少也困扰着兰斯洛。理智上很明白该怎么做,但是兰斯洛个性上的恩仇分明,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让他对于与敌人联手一事,感到些许的别扭。他并不是那种与人携手抗战、同历生死之后,还能厚着脸皮去侵略战友国家的人。

    心里怀着这样的矛盾,兰斯洛只能自嘲本身的觉悟不够彻底,但在没得选择的情形下,他和源五郎分别从左右掩护织田香。基本战术不变,如果要联合的对手不肯过来帮忙,那么己方去协助她,同样也能达到携手合力的效果。

    在三人的分工之下,每个人有效地负责住三头大蛇的攻击圈,飞上窜下,在闪避不同属性的冲击波轰炸之余,也成功地吸引住大蛇的注意力,虽然仍然看不出胜利方向在哪里,却至少让大蛇把攻击目标锁定在三人身上,没有再继续往山下移动,袭击撤退中的平民。

    能够不让妮儿三女参战,兰斯洛和源五郎无疑是大喜过望﹔至于就织田香的观点来看,只要能让百姓平安撤退,自己的攻击行动就有意义,不算是浪费。

    提振内力,鸿翼刀浪配合源五郎的小天星剑,再次攻破大蛇完美体,跟着便在蛇鳞上留下印记,只不过当后面四头大蛇一起包围过来,两人仍是只得被迫撤招逃开。

    另一边的织田香也面临同样问题。手上的兵器已经换成妖刀不知火,吸摄宿主的魔气与精气,迸发出一片深沉血芒,不住在半空中幻化半月弧光,突破大蛇的冲击波,击打在蛇鳞上,但没能深入,就因为另外两头大蛇的合围,被迫放弃。

    整个战况演变成一种很奇异的情形,兰斯洛一方固然是合力战敌,可是另一方面来说,大蛇们却也联合起来,包围了三个敌人。以数目上来说,三头大蛇对付一个敌人,当一头大蛇受到攻击时,另外两头就进行掩护与反攻,虽说欠缺天心意识辅助,它们的力量在离口后迅速减退,不过当包围距离拉近,两头大蛇同时轰出,那力量绝对不是兰斯洛等人能够正面承受。

    所幸,凭着高速身法,源五郎还是能够在狭小空间内进退趋避,险险闪过一道又一道的轰击,兰斯洛就没有那样好运,许多时候只能全力凝运护身气罩,一面挨轰一面拉开距离,若是护身气罩被破,便用以太不灭体迅速催愈过来。

    自从得知以太不灭体的力量来源后,兰斯洛就尽量避免使用这种缩短自身寿元的东西,现在虽然保得无伤,心中却是叫苦不迭。

    但有一件事,是让他们不得不特别注意的。尽管精神上感到疲惫,肉体却是充满了无穷精力,不吐不快,更正确一点的说法是,天地元气的高度凝聚、补充,几乎是不待吸取,便自行充塞于体内的每一个角落,快速运行,到最后,如果不疯狂出招,激烈运转的真气就膨胀得像是要爆开来一样。

    大蛇觉醒、地窟开启,到现在已经有好一段时间,巨量的天地元气释出,造成了这样的效果,只要不再动手,坐下来调息片刻,便能够平复体内这股元气的疯狂增长。更何况对于兰斯洛来说,这样的情形也不是坏事,如果不是靠着天地元气的密集补充,自己早就累得倒下,不可能还能在此奋战。

    (问题是,受到影响的不只是我,这头畜生应该也有份吧?假设我们双方都能这样补充,力量短时间内不会耗竭,那...我们稳输的!)

    斜眼见另一边织田香的战况,兰斯洛心中一震。两相比较,织田香的九曜极速似乎比源五郎还要更快一筹,不但腾挪快速,形成身影残像,更恃之将包围她的三头大蛇玩弄,引导它们的力量轰击打着对方。

    (好家伙,妖怪与妖怪的战斗,果然不是人类能比拟...)

    才刚这样想,便见到织田香在三头大蛇的连续轰击之下,朝这边退来,显然是无法正面相抗,要暂避其锋。

    一头先前与兰斯洛缠斗的大蛇,却快速地朝织田香移过去,不但吐出极冻冰霜,而且还把位置移到织田香的后退途径,以完美体封死退路,加上先前三头的连环追击,形成一个绝佳的包围网。

    当大蛇一动,摆定位置,兰斯洛就看了出来,纵然九曜极速威力强大,但如果四面都被完美体所封,除非有人援手,不然织田香势必落得重伤收场,而没有以太不灭体护身,一名强天位战力就此失去了。眼看源五郎在另外一边被缠得正紧,自己应该出手吗?

    问题是,现在赶过去,有很大的可能,会被几头大蛇的轰击打个正着,有必要为了这个小妖女,冒这样的危险,更要在事后浪费先天元气催愈肉体吗?

    没有太多的时间作考虑,兰斯洛很快有了决定。怎样也好,既然是联手,他就不喜欢对“战友”有所保留,存着私心,倘使连基本的诚意与道义都没有,还不如被大蛇吞了算了。

    飞快追掠过去,对着正闪躲冰霜攻击的织田香一勾一拉,借着九曜极速的效果,两人在半空中急旋下降,恰好躲开大蛇连接而来的三道不同属性冲击波。

    紧跟着,兰斯洛一掌击在织田香肩头,要把她加速推离,自己则力聚全身,预备硬挨一记。

    剎那间,尽管织田香仍是面无表情,但她的眼神...兰斯洛似乎就感觉到,这女孩正在问着自己一些问题。

    『?』『虽然你是小妖女,可是,在我眼中你仍只是个小丫头。战斗是大男人应该做的事,像你这种小丫头,躲在男人背后就好了。』

    如果此刻是相互敌对,兰斯洛的想法肯定是“虽然你是小丫头,但在我眼中你仍只是个小妖女,而且是个马上就要被我干掉的小妖女”,只是随着立场不同,他的思考模式也就有所切换。

    没有必要多作解释,兰斯洛豪迈的笑容,就包含了所有的话语。对着织田香的空洞表情,他爽朗一笑,左手扬起大拇指,很得意地看着那小女孩飞快远去。

    被四头大蛇包围在中心,要硬挨一记可能超越强天位程度的力量轰击,情势极端危险,漫天火雨冰箭纷飞中,兰斯洛隐约看见源五郎甩脱了那三头大蛇,全速赶来﹔老远处的枫儿、泉樱、妮儿,各以不同的动作表现了心中震骇。

    (当英雄是有代价的,这下子...准备痛了...)

    才刚这样想,痛楚却比预估中更快传来,而且不是轰击,是给人在头顶上重重踹了一脚,把自己踢得笔直往下摔落。

    (怎会?是谁?)

    两个疑问匆匆闪过脑海,理智却已经有了回答,能在这距离抢过来踢自己一脚的,自然只有织田香。她用紫微玄鉴借力散劲,改变那一掌之力的方向,再用九曜极速飙回,还踢自己一脚,但这样一来,她本人却陷身在四头大蛇的联合轰击中。

    靠着那一脚之力,织田香的身体陡然往上拔高,避开了四头大蛇的轰击锋头,但大蛇们随之调整角度,四种不同的力量元素笔直抬高,跟着就把织田香轰个正着,小小的身体,在酸液、毒雾、冰霜、火焰交织的大爆炸中消失不见。

    “阿香!”

    看到这一幕的枫儿惊叫出声,兰斯洛与织田香是她在整个战场中最关心的两人,虽然兰斯洛没事,可是织田香却陷身于生死大险,不及思索,只想赶过去探看,却被泉樱一把拉着,不让她闯入大蛇的轰击范围。

    (真是乱七八糟,这样的话,我是为什么要特别冲过来啊?)

    情势演化之快,超乎兰斯洛所能掌控,织田香最后仍然是硬挨了四头大蛇的合力轰击,瞧那声势之猛,如果不能挺得住,就算是练成了以太不灭体也没用...

    忽然,一道璀璨刀光自爆炸的烟尘中迸射出来,虽然和那燎天火柱相比,显得异常渺小,但妖刀不知火却在行进途中,不住吸摄周围的天地元气,高度集中之下,赫然突破势道已老的炽盛火壁,直击在完美体上头,硬撼之下,引发剧烈爆炸。

    原本是四头大蛇合力轰击,力道平均,这才将轰击点固定于一处,现在有一方力量减弱,这道合击威力赫然往崩溃的一角推移过去,连眨眼余裕都没有,就重重轰击在那头大蛇身上。

    破天巨响,疯狂震撼数百里内每个生物的听觉,只见那头大蛇被血焰火光、激起岩浆所包围,虽然在完美体防护之下没有受创,却也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声,其余八头大蛇似乎感同身受,一起发出痛楚鸣叫。

    这情境看在人们眼中,自然是一项天大喜讯,而一道小小身影更接着飙飞出来,抢在不知火力尽坠下之前,抬手发出一股气流,将之吸回手中。

    漂浮在天上,绯红和服在强烈气流吹拂下,高开叉的下摆不住飘荡,露出一双直遮到膝盖的皮革长靴,还有一截雪白腻人的大腿,织田香手执不知火,淡淡地看着怒啸中的大蛇,表情中看不见喜悦,但是映着火光,清艳丽色仿佛是一朵烽火之花,在战斗中盛放。

    而硬挨了那样的一击,女孩赫然连头发也没少去半根,更不稍作停留,立刻就挥刀飞向咆哮涌来的大蛇们...

    耳边响起下方民众的欢呼声,兰斯洛脑中只是不解。因为距离贴得近,所以自己看到织田香刚刚从烟雾中飞出时,那何只是重伤,整个身体有没有剩下二分之一都很难说?

    然而,一下子功夫,她就整个回复过来,肉体完好无缺,就连衣服也没少掉半片,速度之快,几乎让自己以为看花了眼。

    为何她眨眼功夫就痊愈没事?莫非她也练成了以太不灭体?但那种要把肉体无中生有的重伤,要瞬间催愈过来,耗损之大,没有三四天的静养,根本就不可能行动,更别说立刻动手,这是自己才经历的事。

    还是说...还是说她已经拥有传说能够自愈肉体的斋天位修为?

    感到不能释怀,兰斯洛在与源五郎错身而过时,险些就一脚踹过去。

    “坏蛋,为什么那小鬼的九曜极速比你还快?你练功都练到狗身上了?

    还是说你到现在都还在隐藏实力?”

    情知自己在同伴眼中一定成了头号偷鸡份子,源五郎只能苦笑。

    『论九曜极速上的修为,两边差不多,如果我全力以赴,或许可以稍胜半筹。可是,那孩子的体重、身形占了很大便宜,而且...要做到她那种角度、体位的腾挪,除非我能把自己的肉体变成橡皮。』

    听到这一段心语传讯,兰斯洛登时想起了上趟交手时,织田香的身体奇软如棉,又有橡皮般的绝佳弹性,让自己大吃苦头,看来这小妖女的身上,还藏着不少自己未知的谜团,之所以肉体能够快速催愈,多半也是如此。

    斜眼瞥向源五郎,他身上何尝不是伤痕遍布,不少地方犹自滴淌鲜血,察觉到自己的视线,他报以一记苦笑。

    说来也是辛苦了他,未曾修习以太不灭体,又不是织田香那样的特异生命体,受了伤就只有照单全收,虽说九曜极速的闪避让他将伤势减到最低,但长时间下来,仍是累积了不少轻重伤,也难为他一直撑到现在了。

    “喂,小五,坦白说,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够干掉这头丑恶东西?”

    “.....修正之后的估计,九到十八个强天位高手一起联手发动攻击,就可以稳操胜卷,这个数字随着围攻者的级数上升而下降,除此之外,就是继续耗,或许老天可怜我们,会忽然发一道天雷下来,把这头前任龙神给劈了也不一定。”

    “你在说什么笑话?九到十八个?就算把陆游、多尔衮、我师兄他们一起请来,也不到这个数字啊!”

    “如果可以笑的话,我也很想笑...”

    天地元气异变这一点,源五郎确实有估算到,但因为一开始的情报不足,敌人数目从两个变成九个,这个过于巨大的差距,让战况一面倒地趋于不利。

    其实源五郎还保留了一些话没有说。因为知道说出这些话的后果,让他不敢把这个建议告诉兰斯洛。

    织田香的参战,就代表不同势力间有合作的可能,以此为大前提,如果要号召风之大陆上的强天位高手合力,胜算高得多,是个确切可行的办法,但除了王五之外,要把众多立场不同、彼此关系不良的高手们统合,除非让他们感到切身之痛,也就是让八歧大蛇登陆风之大陆,大肆破坏。这样子所造成的损失,无数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惨剧,是源五郎所不愿意见到的,是以除非别无他法,否则他宁愿在此奋战到最后一刻。

    “嘿...你还真出乎意料地是个仁民爱物的家伙啊。”看穿了源五郎没有说出口的东西,兰斯洛微微笑起来。

    “什么话?我这个人本来就很心软,才不像某只猿猴一样,总是软些不该软的地方...”

    “你说什么?!”

    看兰斯洛勃然变色的恼怒样,源五郎忍着笑,不让笑容牵动伤口,将目光投向朝这边移来的几头大蛇。

    “...或许有另外一个办法,如果能真正破掉完美体,那么单凭我们三个人,也许...”

第三章 境外强援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日本昆仑山梅琳、天草四郎分站两边,各自以不同的持咒方式、魔力源,形成不同属性的咒力结界,援护住结界中心的风华。

    虽然曾一度与魔族为伍,但出身耶路撒冷的天草四郎,却施放着最精纯的神圣系咒力。当他持咒唱颂时,周身圣光的明耀与纯净,即使是耶路撒冷的大神官也要为之汗颜。

    梅琳??格林却是完全一个相反的情形。当她敛起了平时的童稚微笑,全神贯注地唱颂黑暗魔神之名,周身赫然缭绕起一层层有若实质的黑暗魔气,隐约更浮现骷髅、怨魂形象,显示了她身为魔导公会首席长老的实力。

    两种截然不同的属性,在巧妙编排下得以共存,相互辅助,形成一个极其坚固的咒力结界。就如同之前梅琳所说,她与天草四郎两人合力,人间界就应该没有任何的高手、强人能破,但此刻两人却不约而同地额头见汗,维持得颇为吃力。

    出现这种情形的理由,是因为这个结界此刻所承受的庞大压力。倘使不是他们这样级数的强力术者出手,就势必会出现数千名魔导师合力施咒的壮观景象。

    在法阵中央,风华双目微睁,衣袂无风自动,原本就雪白晶莹的肌肤,更被一层氤氲光华所笼罩,随着咒文唱颂,脚下的晶石平台渐渐浮现不规则的裂痕,当裂痕扩张到某个程度,便贯串相连起来,组成符文图腾,跟着便暴闪成一道道雪亮光柱,耀眼的青白色强光,笔直往上方冲去。

    光华璀璨,内中所蕴含的强大能量,却与正处于能源激烈释放中的地窟产生共鸣,慢慢将地窟内的地震稳定下来,继而在风华周遭组成一个立体六芒星的法阵,青、朱、白、紫,四种彩光在六芒星上迅速疾走,势道强劲,好几次都险些撞脱出法阵范围,都是被风华以其超越常人的敏锐感应力,抢先一步察觉,导回轨道内。

    (好强……不愧是神明,远距离传递衰退之后,还能有这么强大的力量,这世上还有什么其它生物能相提并论吗?)

    全神贯注,风华导引着这份跨越千万里长距传送而来的庞大能量,只要稍有不慎,那么便不是与地窟共鸣,而是两股力量正面相撞,产生足以将这块土地轰上天去的大爆炸。

    此刻,在升龙山顶峰,一定有着另一个六芒星法阵吧?正是因为有另一个女子在那边努力与龙神们交涉,所以才能在这场战役几乎已经看不见胜望的最后时刻,送来援助。

    (所以……真是太好了啊,原来妳还在……)

    基格鲁事件后,雷因斯女王驾崩,听到这消息的风华,将信将疑,虽然心里不愿相信这唯一的女性好友就此逝世,却又找不到证据来证明。兰斯洛能够从异界归来后,风华便对自己的推测有了几分把握,是以刚才接到莉雅的心语通讯,再度感受到那久违的熟悉气息,心中实是说不出的欣喜。

    (辛苦妳了,莉雅,就算没有来到战场上,妳也一直为着大家在努力啊,真是…

    …太谢谢妳了……)

    要潜入升龙山、和龙神们交涉并且将之说服,这没有相当的勇气与毅力是做不到的,想到这一点,风华便对远方的姊妹充满谢意,并且感到一阵喜悦的暖意。

    (谢谢幕后的妳,一直努力到这一刻,现在就是我的责任了……接下妳传来的东西,为他们引导胜利。)

    风华扬起手臂,白玉般的修长纤指,引导着力量的方向,阵阵青白色璀璨光芒,由晶石平台向地下延伸,如奔流溃堤,势不可挡地往外溃撞而去。

    这份努力所造成的效果,立刻在外头的战场上出现。强光在地下蔓延、奔走,将整个昆仑山脉都圈固在范围内,形成数百里方圆的巨大魔法阵,更朝上方凝成巨大的魔力障壁,困住被围在内中的八歧大蛇。

    激烈的能量撞击,原本如天般清蓝的魔力障壁,表面不但像是波浪一样,荡出阵阵起伏涟漪,更幻闪着天上极光般的七色灿彩,瑰丽无方,曲折变幻,不属于人间应有的美丽景象,饶是身处战场,仍是看得众人神驰目眩,不知怎样形容。

    大蛇的九个巨头,连续朝不同方向轰发冲击波,但是与那魔光障壁一相抵触,却全部被化消,不能破壁而出,没有实质杀伤力。

    无法突破,一层层的七彩光壁朝中央压迫过去,逐渐缩小了包围圈。八歧大蛇不住发出怒啸,喷发着不同元素的力量冲击,轰得七彩光壁上的涟漪震荡一阵激烈过一阵,但却始终无法将光壁轰出洞来。

    “好厉害,居然能正面把这头怪物压下。”大概已经了解了整个事态,兰斯洛问道:“不过,两边龙神较劲,这边却被整个压下,是因为这头畜生被抹去灵识变废了?还是因为牠本来就很弱?”

    “正好相反。依照古籍传说,如果不是因为被抹去灵识,这头大蛇当初是五大龙神中的最强,所以才有能力高举叛旗。”

    源五郎凝望着狂啸中的八歧大蛇,道:“只不过,虽然有九个头,但毕竟仍只是一个个体,以一敌四,就算牠再怎么强,也只有趋于下风的份,倘使不是因为能量在远距离传输中巨量消耗,胜负早就分出来了。”

    “本来就该由那些蜥蜴神来摆平的,却让我们乒乒乓乓地乱打了那么久,如果牠们肯早点动手,几千年前就把这头大蛇给搞定,这边就不用搞什么活人祭,我们今天也就不用麻烦了。”

    纵然是面对神明,兰斯洛也没有半分敬意,以这样的语气,说着让人侧目的话语。

    源五郎道:“虽然是光明之神,但五大龙神存在于人间的任务,并非主持正义,或者说是扫荡邪恶,而是维持这块大陆上的力量平衡,避免有太过超越常理的破坏力量出现,平时不得参与人间界的斗争,在祂们的观念里,发生在海外的事,不属于祂们的监控范围,是不得介入的。”

    “不是吧?活了那么久的岁月,连领海的观念都没有,这些龙神平常是吃饲料为生,把脑子吃蠢了吗?”

    源五郎叹道:“这段话我就不附和了,对方是神明,力量和我们不成正比,天心意识更不是这头大蛇能比的。我不想遭天谴,也不想这么早死。”

    两人一面谈话,一面注意着全场的情势。除了确认己方的战友无恙,日方人民也在平稳撤退,也同时专心回复体力,以备各种可能的变化。

    得到这稍事喘息的机会,枫儿调匀气息后,便想找织田香说话,但对方却有意回避,没等她靠近,就抢先飘身离开。以她九曜极速的造诣,枫儿自是追之不上,只有暗自叹息的份。

    和争取时间回复体力的众人相比,织田香无疑忙碌许多。与大蛇一样,能够从周遭充沛的天地元气中回复力量,织田香不需要多做调息,在研判此刻并非介入战局的好时机后,她转向朝灾民飞掠过去。

    就在不久之前,众人还在与大蛇奋战时,几支千余人的军队出现,引导路线,协助撤退。由于事出仓促,织田香来不及赶调新撰组来此,所以是在抵达出云一地时,向附近的诸侯调动武士与部队,来应变救灾。

    毫不拖泥带水的决断,发挥了相当的稳定作用,比起那些陌生的异国人,出云的人民更信任这些官差与武士大爷,配合西王母族人的协助,迅速而有秩序地撤离。

    “动作要快,即使撤离这里,也不代表就安全了,这里的灾变应该已经蔓延到全日本,京都立刻要成立指挥中心,筹组各种物资的分配与输送,还有各地也要……”

    织田香的指令,被迅速传递下去,并且以快马同时传往日本各地。尽管没有什么人知道这个持着丰臣家家徽印盒的美丽少女究竟是谁,但她指挥若定的沉稳步调,确实让众人定下心来。倘使织田香不是这么面无表情,而是如同一个正常少女般,表现出极度惊恐的样子,这边的救灾行动一定会大乱特乱。

    将数十道命令发布下去,织田香并没有忘记观察战场上的种种。不仅仅是大蛇,兰斯洛、源五郎、枫儿、泉樱、妮儿,甚至连昆仑山中的异样气脉流动,她都了然于心,因此,织田香察觉了兰斯洛的不妥。

    双方仍是敌人,只要诛杀大蛇后,立刻就会翻脸动手,织田香对这名敌人的头头特别在意。而她也发现,兰斯洛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背部更大量地流着冷汗,尽管不明白为何会如此,但她已看出来兰斯洛的不适。

    (诅咒……要发作了吗?)

    如果再看下去,单是目光,就会引起那个野兽男人的警觉,织田香转过头去,但心中略一推算,就知道兰斯洛身上所中的诅咒,已经压抑不住,正在影响他的肉体。

    (他自身难保了,不足为惧,最具威胁性的人是……)

    织田香瞥向源五郎,那边转过头来,报以一笑,聊表携手抗敌的诚意,但没能再多做表示,战局就起了变化,魔力障壁在持续迫近后,终于与八歧大蛇的完美体正面相撞。

    两股巨大的能源体相互撞击,带给周围的影响,就是一阵天摇地动的剧烈震荡,但这股威力却没能持久,在能量激荡之下,八歧大蛇的完美体变得有若实质,渐渐显现了形状,像是魔力光壁一样的透明障壁,不住因为两种力场的震荡,激出涟漪起伏,快速地往旁边散去。

    “这是……在干什么啊?”

    给一堆剧烈变化弄得头晕脑胀,妮儿看着眼前壮阔奇景愣愣出神。回答她这问题的,是站在兰斯洛身旁的源五郎。

    “真想不到,有生之年,居然看得到两道完美体力场的正面较劲……”以天心意识学者自居,源五郎对这幕只存在于学理中的景象,本身亦是有着感叹。

    (真恐怖,这就是神明的力量啊,虽说这块大陆上的武学在不断地进步,不过…

    …同样的事,我有一天也做得到吗?)

    彷佛看透了他的想法,兰斯洛忽然拍了拍义弟肩膀,像是鼓励一样笑了起来。

    “老三,如果说这是两股完美体的对撞,那么就理论上来说,中和效果应该很快就要发生啰?”

    “纯就理论上来说是这样没错,完美体随着使用者修为而有高下之分,升龙山那边的力量虽然比较强,但是计算到远距离传输造成的耗损,我想双方是不分上下,另外……我也不觉得龙神会这么便宜我们。”

    源五郎的推测立刻就变成了事实。八歧大蛇的愤怒嘶鸣,震得在场所有人耳朵生疼,靠得近一些的人群甚至有不少闻声昏去,在地上手脚抽搐,口吐白沫。

    但再怎么愤怒也好,牠无法阻止将发生的一切。两边完美体障壁上的涟漪波浪越来越激烈,但是对周围的影响却越来越小,在彼此力场相抵触却分不出胜负的情形下,完美体慢慢地开始融合为一,化为乌有。

    只见八歧大蛇的完美体障壁越来越薄,震天嘶鸣声中,也出现了愤怒、悲绝的感觉,过不多时,在一声响彻云霄的爆裂声后,所有的强光、七彩,全部消失殆尽,整个空间内安静得怕人,直到八歧大蛇的一声怒鸣,将众人再次震醒。

    伴随这声怒鸣而发的,是满空的鲜血。彷佛是一阵赤红骤雨遍洒地面,大量血雨像是喷泉一样,点点滴滴,自一头大蛇的颈部裂口喷发出来,在空中拉出了一道怵目惊心的红带。

    “完美体已经不存在了,确认完毕。”

    手执不知火,以无比冷澈的表情,漂浮在空中,检视自己适才给敌人造成的伤害,织田香的眼中看不出喜悦或失望。

    推测出大蛇的完美体即将消失,而在完美体被破解后的短暂时间里,大蛇或许会有的呆滞,织田香一早便悄然潜近八歧大蛇,在关键时刻做出攻击,获取最大战果。

    一记像是弓弦断裂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在另一头大蛇的身上,血雨像是泄洪一样,激烈地喷洒出来。

    “嘿,懂得趁火打劫的,可不是只有妳一个人,我当初也是杀人放火起家的。”

    与织田香有着同样心思,兰斯洛也早就飞掠到近处,当完美体消失,立刻出手,将大蛇创伤。

    为了追求最有效率的杀伤力,他们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都使用了拉大伤口面积,造成大量出血的攻击。一来,完美体虽然消失,但蛇鳞仍是非常坚硬,这一击能不能伤及大蛇,谁也没把握;二来,体积如此庞大的生物,倘使大量失血,就算力量再强,也是难以为继。

    结果,趁着完美体被破,大蛇动作呆滞的短暂时刻,两人都袭击得手。适才的完美体撞击,似乎不只是破除了大蛇的完美体,多半还对牠的力量造成了影响,加上两人手持神兵,全力出手,本来坚硬的蛇鳞竟是出乎意料地易破,让他们就这么轻易破开蛇鳞,顺势下拖,拉出一道老长的伤口。

    “老大你趁火打劫成功,这当然是很好,不过请别忘记,每一次的成功都是靠幕后牺牲者累积起来的。”

    不比织田香有九曜急速,兰斯洛的抵达时间稍迟,大蛇已经有所反应,在他出手同时,喷发腐蚀酸液攻来,幸而源五郎的小天星剑朝那头大蛇双眼击去,令牠调转方向,将酸液改喷向源五郎,兰斯洛才能成功伤敌,而处于不利位置的源五郎,却险些被酸液喷个正着,闹得好不狼狈。

    “老三,你没怎么样吧?特别是那张脸,要是有了个什么损伤,你以后不就失业了?”

    被人抓到把柄,让自己在“说谎大王”之外,又多了一样耻辱的称号,源五郎早就料到往后会有这种场面,当下苦笑道:“我又不是靠脸吃饭的,我……”

    “也对,你是靠……”

    “大蛇的力量下降了不少喔,刚才那一击酸液,我居然能用身法和护身劲卸去七成力道,比之前轻松太多了。”

    “干得好,谢谢蜥蜴大神保佑!”兰斯洛回过头,大声喊:“女人们,虽然说大石砸死蟹这种不名誉的工作,让人很不痛快,不过现在该是我们收拾残局的时候了,就做每个正义阵营的角色该做的事……大家一起围殴怪物吧!”

    源五郎说出的讯息,大大地鼓舞了士气,在大蛇力量减弱的此刻,就连小天位都有参战的资格,兰斯洛振臂一呼,在旁观望中的三女也有了反应,一起朝最近的那头大蛇攻去。

    和之前相比,大蛇的力量简直衰退得难以致信,兰斯洛和源五郎都有个感觉,大蛇似乎被封住了吸摄周围天地元气的能力,以至于力量虽强,但衰弱的速度却比先前快上许多。出口时仅有强天位程度的冲击波,轰到敌人身上时,更只剩下小天位程度的出力,对兰斯洛等人全然没有影响。

    就小天位而言,如果单独被冰霜、火壁喷中,仍然是相当危险,但泉樱三人并不各自为战,而是三人一组,当一人成为诱饵,另外两人就趁隙攻击蛇身。有趣的是,除了相互礼让的枫儿、泉樱,就连妮儿也抢着担当最危险的诱饵人选,主要的理由,仍然是不想欠这两个女人的人情。

    托了先前相互救护的福,小天位组的连手气氛相当不错,在三个女人的细密心思、大胆出手、彼此援护之下,也缔造了漂亮战绩,在一头大蛇的身上制造了许多伤口。

    确认过这一点的兰斯洛,终于可以放心地投入战局。在强天位这一边,胜负之差更是明显,靠着九曜急速的闪电挪位,又能迅速由天地元气补充力量,织田香简直占尽优势,全然看不出疲态,每一下挥刀斩击,大篷血雨喷洒出来。

    当创伤累积到一定程度,大蛇因为失血而动作迟缓,织田香觑准位置,天位力量疾吐,不知火邪焰炽烧,燃亮蛇鳞,就在大蛇长声悲鸣声中,蛇身上被破砍出一个偌大的血洞,形成了开战以来最重的伤势。

    织田香一击得手,立刻跟着追击,不知火邪焰狂催,整个人化作一片火焰刀芒,以九曜急速飞身增力,便从那个血洞中破入进去,撕体断骨,由另一侧破出。

    严重的创伤,即使是大蛇这样强悍的生物,也支撑不下去。巨大的身躯,软弱无力地摇晃了起来,重重地砸向地面,轰然巨响声中,地上出现了又大又深的凹坑,而倒在凹坑中的大蛇再也起不来,就此没了声息。

    彷佛是有意较劲,织田香这边刚刚解决了一头大蛇,兰斯洛那边也让一端蛇头躺下,两名没有战友意识的人隔着老远互望一眼,继而投入各自的战斗。

    (真是……不痛快啊。)

    如果说眼前情景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最佳写照,身为欺虎之犬的兰斯洛,则是无法从那种自我厌恶中释放出来。与强敌作战,正面击倒强敌,或是用战术取胜,这都会让兰斯洛有一种成就感,可是,因为敌人变弱,所以才能打赢,这样的感受,却让兰斯洛非常讨厌。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十足状态、未曾失去意识的八歧大蛇,实力是昔日升龙山五大龙神之首,倘使不是因为变成这样,在场所有高手联合起来,还不够祂一口吞的,想要以实力正面战胜祂,不啻是痴人说梦。

    (等着吧,我们人类不会一直这么窝囊的,将来有一天,我一定会超越你这头东西!)

    局面发展到此,可以说大势已定,就连不会武功的寻常百姓也看得出来,不久前还纵横无敌的八歧大蛇,现在却只能病奄奄地挨宰,随着身上的创口越来越多,动作也是迟缓无力,再没有逆转情势的可能了。

    泉樱舞动长枪,在空中回翔如意,一面抵御火焰袭身,一面找寻机会攻击,虽然在速度上无法与源五郎、织田香相比,但她的身法却是最为美观,每一下翔动、折旋,充满了力之美。

    受到天地元气变动的影响,泉樱觉得自己的力量正快速攀升,而被封住吸摄天地元气能力的八歧大蛇,轰出的冲击波则一阵弱过一阵,酸液、烈火,在没有足够力量支持下,显得软弱无力,发挥不出应有的杀伤力。

    打得越来越顺手,泉樱心中却仍有着困扰。自己的脑袋仍隐隐作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发作,而且,自从迫近大蛇作战后,有一些不属于自我意识的思想波,变成了破碎的片段画面,间歇流入自己脑里。

    说出去一定会惹人讪笑,不过,自己好像能感知这位前任龙神的心情。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虽然有着不死的生命,却必须千万年、亿万年地枯守绝峰之上,无奈地俯览人世,这种心情随着时间的累积,慢慢变成了对于整个世界、轮回制度的怀疑,对于自我使命的孤寂,最后再转变为对于造出自我之人的反抗,并付诸行动。

    反抗结果是失败的,祂被剥夺了一切,变成了一头不具灵识的凶兽,从此被锁困于昆仑山下。

    可是,为了反抗一样本来就不对的东西,而受到这样的惩罚,这样就是天理,这样就算是公平吗?

    当八歧大蛇仰天发出长长的悲啸,恍惚中,泉樱彷佛就能感觉到那股无尽凄凉的悲怆之意,直袭心头,剎那间心神失守,险些就在无防备状态下,被火焰喷个正着,幸亏背后有人拉了一把,将她往上一提,这才躲过了焚身之厄。

    “作战的时候,专注于眼前的敌人,不要想一些有的没有的事。”放开了抓住泉樱的手,织田香冷冷道:“牠受到的对待公平不公平,这种事情和妳没有关系,没有必要同情敌人。”

    说完,织田香飞身朝大蛇掠去,再度展开攻击,只剩下满心疑惑的泉樱,纳闷不已。

    (难道……除了我之外,香公主也看到了同样的东西吗?)

    与八歧大蛇属于同一血缘的泉樱,并不晓得织田香由于生命形式特异的关系,对这种游离思想波的接收力,远逾常人万倍以上,是以收到的片段画面比她这龙族直系子孙更要完整。

    承受着众人的猛攻,每一个蛇头失去生命,就相对拖慢了八歧大蛇本身的速度与行动,令得攻防之间破绽更大,被兰斯洛等人所掌握后,使战局如同江河日下,成了一面倒的胜局。

    当只剩四个蛇头还能活动,八歧大蛇终于流露出了惧意,长鸣一声,就想要突破众人包围,觅路遁走,但兰斯洛等人又怎会给牠机会,更加卖力地狠打,几下工夫,又一个蛇头失去了生命。

    “好!一股作气把牠干掉,大家今天晚上就吃蛇肉羹了!”

    兰斯洛高声振呼,再一次鼓动士气,心里却实是担忧。即使打倒了大蛇,也不代表问题解决了,地震越来越剧烈,岩浆像是涌之不尽一样地喷发,天地元气急遽聚积的密度,就算马上会引起时空震、空间破裂,自己都不觉得奇怪,如果不能将地窟关上,引起的灾祸之大,恐怕比八歧大蛇更棘手。

    无暇多想,兰斯洛一扬风华刀,正要配合众人的位置攻击,忽然感觉到一种熟悉的细微灵波,稍稍一想,登时醒悟,连忙大叫道:“危险!所有人后退!”

    这句话喊得正及时,众人闻声停住动作,向后飞退,本来的去路上却闪过一阵墨光,黑暗冥气旋绕起来,空间破裂,出现了一道旋转的无底凹洞。

    “星辰之门!”

    在胜利唾手可得时,谁都没料到应该在昆仑山内只剩半口气的西王母族长老们,还有能力出手干涉。

    乍见这五极天式的强招,吃过苦头的兰斯洛表情凝重,连忙把附近的枫儿扯到身后守护,泉樱则是被织田香护住,至于本来想往兄长那边跑的妮儿,源五郎忍着笑,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以魔法修为而言,源五郎、织田香都是不逊于八名西王母族长老连手的天位术者,正要筹谋如何应付,那道乍然出现的星辰之门却消失不见。

    “原来如此……被妮儿小姐所重创,她们根本就已经无力施展五极天式这样的高耗力黑魔法。”源五郎道:“勉强施放了出来,却也撑不了太久,只能吓吓人而已。”

    分析很正确,但就只是这一下子耽搁,八歧大蛇已经逃逸无踪。从体积来看,很难想象身躯这么庞大的生物,会有如此高速,不过本来八歧大蛇的动作就很敏捷,又或者西王母族长老们在以星辰之门阻路时,也施展了什么转移术法吧。

    “跑也跑不了多远,这里没有可以藏蔽牠的地方,肯定是躲回那个鬼地窟去了,除恶务尽,我们追下去把牠给干了!”

    兰斯洛宣示着,正要率人追下去,一阵冷澈恶寒忽然由体内窜生,电流般在体内奔走,一下子瘫痪了他的行动力,手脚乏劲,连站也站不稳,从空中摔落地面。

    异变忽生,众人都吃了一惊,也顾不得追赶大蛇,全都降下去探看。到了地面,只见兰斯洛瘫坐在一个大土坑里头,看样子似乎是试着在运气调息,可是手脚不停地抽搐,脸色也忽青忽红,显然根本就没有效果。

    “哥哥,你怎么样了?”

    妮儿见状大吃一惊,忧心如焚,枫儿与泉樱也是一样,焦急的表情形于颜色。

    在颤抖之后,从手脚开始,一直到背部,快速生长出许多又黑又浓的长长硬毛,一下子就把本来肌肤覆盖住了。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扶着兄长的妮儿,被这些硬毛弄得刺手,连忙将目光投向源五郎。

    “诅咒发作了,如此而已。”一看这征兆,源五郎就已经明白了,“西王母族的诅咒,现在已经进入最终阶段,如果在极短时间内不找到解开诅咒的办法,那么老大就……”

    “就怎么样?”

    源五郎贴近妮儿耳边,小声地说了些话,妮儿几乎是惨叫一样地喊了出来。

    “什么?你说我哥哥会变成猪?!”

    知道这不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事,源五郎也只能无奈地一摆手,表示自己无力解咒。

    泉樱、枫儿虽然心急,但是任两人怎么思索,也想不出办法来。织田香根本不理这边的骚动,也放弃了继续追逐大蛇,而赶去处理灾民安置事宜。

    “不、不用管我,先冲进昆仑山去……”忍着肉体上的剧痛,兰斯洛喘气说话,妮儿被一语惊醒,以为说只要进昆仑山抓到那八个老太婆,就能解开诅咒,但旁人却都晓得,兰斯洛是想到八歧大蛇重新冲回昆仑山,担心着人还在里头的风华。

    “唉,老大,不爱江山爱美人,死到临头,还这么情深义重,你也算是昏君之首了。”

    源五郎笑了笑,就预备带着妮儿由山壁裂口进入昆仑山,但是却被人一句话给停下来。

    “谁要离开都可以,不过在走之前,留一个能做主的下来。”

    童稚的嗓音,一身魔法师黑袍的梅琳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近处,朝这边走过来,背后还跟着有雪。

    当大蛇肆虐,没有自保能力的有雪立刻就躲进昆仑山山腹,和外头的天崩地裂相比,那里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而当梅琳要离开昆仑山时,路上发现了龟缩在暗处的雪特人,顺手就把他给带了出来。

    “八歧大蛇暂时没有威胁性了,对外头的人没有,对山里头的人也没有。”若有所指的话语,梅琳看了兰斯洛一眼,道:“但是真正严重的问题,是元气地窟那一边。”

    用简洁的语句,梅琳大概说明了山里头的情形,关闭元气地窟的闸门已经被破坏,修复的可能性极低,即使能修复,也绝对不是十天半个月之内能够做到,而若是任着地窟持续宣泄巨量天地元气,灾变持续扩大,不出十二时辰就会演变到难以收拾的地步。

    “整个灾情目前已经蔓延到全日本,因为地窟闸门已经毁坏,没有可能关上,所以也无法停止灾变源头,根据太研院的计算,十二时辰之内,火山会在日本的每一处喷发,强烈地震与海啸、雷电,不只是袭击沿岸,也将会影响内陆,届时,日本人的存活率将不足两成。”

    连串数据说下来,听得众人胆颤心惊。这个岛国之上的人民,即将在十二时辰之内,有八成以上失去生命,想到这所代表的残酷意义,妮儿的脸色都要白了。

    然而兰斯洛却知道梅琳没有把话说完,道:“还有呢?老师妳是魔导公会的首席王牌,如果单单只是海外岛国面临大灾变这种事,是不会惊动到妳的。”

    “聪明,和你说话不用花太多力气。”即使是这么说,梅琳还是沉吟了一下,才道:“如果十二个时辰内还是无法关闭元气地窟,整个灾变的影响范围会把风之大陆本土也牵连在内。照太研院的计算,要让地窟中的能量宣泄完毕,并且与外界空间调和正常,起码要九个月,这九个月内灾变会持续加重,雷因斯、自由都市还有部分艾尔铁诺领地,都是受到影响的区域。”

    这番话一说,众人的脸色自然是难看之至,除了源五郎早先隐约料到,剩下的人都是惊愕难当,本来以为只是一场会烧尽日本的大火,结果居然烧到自己身上了!

    要是没法在十二时辰内把元气地窟关上,此刻蔓延日本各地的大小灾变,就会越过海洋,出现在雷因斯的领地内。想到事情的严重性,人人都焦急起来。

    “身为雷因斯的王者,该如何裁决,就是陛下你的责任了。”梅琳看着兰斯洛,等着他的回答。而这期间自然有了点小问题,弄不清丈夫何时又成了雷因斯之王的泉樱,被有雪适时地拉到一边,胡扯解释,摆平可能发生的问题。

    “喂,老四,你刚刚和敖小姐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我告诉他老大是炎之大陆的王爷,不过在搞上枫儿公主后,顺便也兼任了雷因斯的国王。”

    “炎之大陆的王爷会兼任雷因斯之王?这么烂的谎话你也敢说?太不合理了吧?”

    “明明已经被老婆捉奸在床,却还强辩说那女的是在帮自己补裤子,这种谎话更不合理,但还是一样有人相信。女人只想听借口,不想知道答案。男女之间的事,很复杂的,很多时候就是这么没有道理可言。”

    “说的像是真的一样……”

    “你这个只能追在妮儿小姐后头吃尘的家伙,没资格和我谈这个啦。”

    姑且不论这边的小小对话,另外那边,梅琳结了几个手印,以自身的法力,帮助兰斯洛压抑即将发作的诅咒,而兰斯洛也想了几个应变方案,但却都被梅琳否决。

    “……这是不可能的,元气地窟不可能以这样的方法被关上,想下一个吧。”

    从梅琳不断地否决中,兰斯洛看出了一点东西,他并非是那种不会察言观色的人,而同样的事,不只是他,旁边的枫儿、泉樱也都看出来了。

    “老师,有什么话就请妳直说吧,时间紧迫,不用再拐弯抹角了。我是个成年的国王,不管妳要说的是什么,我想我都能够承担的……嗯,要我去当活人祭的祭品除外。”

    梅琳笑了笑,开始说出这一段她最不想说的话。

    在动身前来日本之前,她就已经料到,以多尔衮的作风,在打开地窟后,必然会将闸门装置毁去,令得旁人欲关无从,所以同样对四大地窟有深切研究的梅琳,也想出了解决之道。

    “由于元气地窟的影响极大,所以除了闸门之外,还会有两处安全装置,只要一启动,就会把元气地窟沉入海底,将天地元气的释放速度压低到应有的十分之一,灾变也就没有了。”

    终于听到解决方案,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忙着抹去额上汗珠的有雪更是直接嚷了起来,“去,有这么好的办法,应该早一点说嘛,妳这个老……小太婆,故意把这个秘密暗藏不说,是不是想看我们出丑啊?”

    “有雪,闭嘴!”

    兰斯洛凝望着梅琳。虽然脸上仍有笑意,但是她的表情比适才更凝重了,这个解决方案一定有着什么后果,会让她这般迟疑的严重后果是什么?

    把元气地窟沉到海底,这确实是个很理想的方案……难道?!

    “你似乎已经找到答案了啊,年轻的兰斯洛陛下。”梅琳道:“就像你想的一样,当两个安全装置打开,沉下去的不只是地窟,而是地窟所存在的这块土地。”

    “范围……有多大?”

    “不至于波及风之大陆,不过……整个日本都逃不掉,在装置开启后的四个时辰内,全部沉入海底。”

    不是多出乎意料的回答,兰斯洛闭上眼睛,在听到这个答案的瞬间,他有一种十倍于苦战大蛇时候的疲惫感。

    身为雷因斯的帝王,肩上就有这个位置所不能逃避的责任,可是,和与各种强敌作战相比,这次所要面对的抉择,却让自己不得不畏惧起来。

    “那……如果这边沉下去,这里的人会怎么样?”似乎是不想面对事实,妮儿问了这么个不切实际的问题,但体谅到她的心情,谁也不忍苛责她。

    “当然是全部死光啰,整个日本都沉到海里去了,难道每个日本人都能在水里呼吸吗?”有雪道:“老大你是雷因斯王,当然要作对雷因斯有利的决定啊,这种事还用得着想吗?”

    不断摆动的天秤,两边都太过于沉重,众人全都沉默下来,没有反应,有雪慌忙跑扑到兰斯洛身前,摇着他肩膀道:“老大,你还在迟疑什么?你是雷因斯的王啊!

    这么多你的百姓和子民,你是想看到他们都完蛋吗?”

    “有雪,我是雷因斯的王,这点没错,可是……我也是个人啊。”沙哑着声音,兰斯洛的声音听来几乎像是在叹息,“你看看这些流离失所的灾民,他们很多都已经家破人亡,只想找个栖身之所……你不想死,我们雷因斯的子民不想死,但是他们也不想死啊!你叫我……怎么有办法去剥夺他们的生存权利呢?”

    “为什么没办法?你是我们的王,就应该要先为我们着想啊!只会牺牲自己的子民,让自己的子民去死,让别人先活下来,你这是什么狗屁王者?兰斯洛,你去吃狗屎吧!”

    遭到拒绝的雪特人暴跳如雷,指着兰斯洛大骂出来。奇异的场面,但是在这种气氛中,却没有一个人敢出来阻止,直过了好半晌,把几十种通用粗话都用过一遍的有雪终于停了下来。

    “我知道了,你们这些搞政治的都喜欢作秀、讲数据嘛,我们就来讲数据,刚才这个老小太婆不是说了吗?本来日本人的生存率就只有一成多,现在只不过是连那一成多都葛屁上天而已,如果让灾变蔓延到雷因斯,死伤人数可远远超过那一成多,照这么一算,应该怎么做不是很清楚了吗?”

    “你疯啦!那些是都是人命,不是数字啊,你说这种话,有没有人性啊!”对于有雪的话语,第一个脸上变色,跳起来骂人的就是妮儿。

    “死一百个人是人命,死一百万人就只是个数字啦。妳那么喜欢谈人性,在北门天关大战的时候,也不见得妳出手就轻一点了,在混四十大盗的时候呢?那些花家的防卫军呢?妮儿小姐,妳手里也积了不少妳所谓的宝贵人命啊!”

    “那……那些都是因为……那些人……他们为虎作伥,又与我们敌对,所以我们才……”

    “就算他们很坏,难道他们就没有家人朋友吗?妳把他们一股脑地都杀了,他们的家人朋友会不会好伤心?会不会好恨妳?九成九都是会吧。我们这一群人当中,手里染血最少、最不伤人命的肯定非我莫属,要说没人性,妳这杀人魔女靠一边站吧!”

    以源五郎对妮儿的溺爱,这时应该挺身为她说话才对,然而,这次他却只是拉过被说得哑口无言的妮儿,轻轻拍她的肩头,让她好过一点。

    而一反平时的懦弱怕事,有雪这时的强悍,气势上压倒了在场所有人,就连兰斯洛自己,也不愿意与有雪目光相接。

    源五郎看得出来,有雪的气势之所以这么强,并不是因为“理直气壮”,而是因为每个人心里都存在着的黑暗念头。兰斯洛、泉樱、枫儿,都不是笨人,有雪说的这些,难道他们会没有想过吗?

    求生,是每个生物的天赋本能,所以损人利己就是生物天性,即使最后仍然选择了善的那一扇门,但是那些属于黑暗面的yu望,也不可能完全没出现。有雪的话,抢先说出了大家心里同样在挣扎的东西,击中了每个人心里最不愿面对的那一点,只不过他这么赤裸裸地说出,又是这么地恶行恶状,面目狰狞,这才分外地惹人反感。

    妮儿可没有想这么多,她只觉得,虽然在道理上,有雪说得好像没有错,但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也许他的道理很对,但是……但是……相对于他的“道理”,应该也有另一套很对的“道理”吧,这世上的道理并不是只有一种的,如果自己不去抗辩,那还有谁能为日本人说话呢?

    看看旁边,出云地方的百姓在西王母族、军方指引下,缓慢离开灾变严重的昆仑山区,试着找个地方暂时安顿。因为大蛇被打倒了,他们脸上表情十分欣喜,似乎认为一定可以克服眼前的灾难,重建家园,然而,这些人中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的命运即将在短短时间内,被旁边这群与他们不相干的异国人给决定。

    如果说,身为外国人的自己,这么关心日本人的命运,是一件很荒唐的事,那么,由一群外国人来决定整个日本的命运,这种事岂不是更加荒谬可笑?也许人的命运自始至终都不能由本身而定,但至少有一件事情是自己可以肯定的,就是世上没有哪个人有权决定另一个人的命运、生死。

    “我……”

    勇于表达自己的意见,妮儿正要继续捍卫自己的主张,但新的阻碍者却又出现,令她瞬间变得势单力孤,而出乎意料的是,出来帮有雪发言的,不是提供沉岛计划的梅琳、不是素来负责维持众人理智思考的源五郎,却是一向只默默等待命令执行的枫儿。

    “我认为有雪大人说得很对,兰斯洛大人身为雷因斯的王者,思考顺位上就应该以雷因斯人为第一优先,否则就是叛国行为,不只是雷因斯百姓会对你失望,小草小姐会对你失望,连我都会觉得很可耻,因为您没有做应该做的事。”

    枫儿强硬的措词、全然不假思索的直接态度,别说是犹自苦思的兰斯洛,就连妮儿、有雪也被她吓到。即使不愿承认,但妮儿也知道这女人对兄长的影响力,要是兄长被她这番话打动,那……

    “灾变的影响范围,不只是雷因斯,自由都市也包含在内,甚至还包括了艾尔铁诺,当估计中的伤害成真,死伤数字将远远超过日本的总人数。这不是是非题,而是一道太过清楚的选择题,我不明白兰斯洛大人为何还做不出决定。”

    “喂!妳这个女人,雪特人不明事理也就算了,怎么连妳都说这种话?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啊!妳在日本的这些时间里,受过他们帮忙与照顾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谁不明事理啦!妮儿小姐,妳要乱骂人请趁我不在的时候,不要光明正大地…

    …”

    有雪的话才出口就被打断。因为想到对手身有武功,妮儿便没有那么多顾忌,话一说完就同时动手打了过去,却被同样运起天位力量反击的枫儿给架住。

    “妮儿小姐,妳今天在这里帮日本人说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雷因斯的百姓了?

    他们也同样照顾过妳,尊敬妳、喜爱妳,还有妳在自由都市的歌迷呢?如果让他们知道,是因为妳现在的坚持,而使得他们置身于火海之中,妳又打算怎么去面对他们?”

    一面运劲与妮儿的天魔功相抗,枫儿的表情很平静,说出的话语,就像是冷水一样,浇在妮儿头上。

    “如果只是因为日本人在妳眼前,而雷因斯人不在,所以妳不忍心对日本人下手,妮儿小姐,这是一样比伪善更严重的罪啊。”

    听到这么严酷的指责,妮儿如遭雷殛,后退几步。自己确实是很冲动、很热血的直线条个性,然而,真是如同这女人说的那样,只是因为今天在自己眼前的是日本人,所以自己才这么样地为他们争取吗?

    应该不是的。自己很明白地知道不是的……但就是知道,自己也没法很大胆地说出口,因为自己就是无法回答,如果今天雷因斯人和日本人都在自己眼前,承受着同样的苦难时,自己又该怎么办?

    一句话就让妮儿心神大乱,不能再说些什么,枫儿转向兰斯洛,道:“兰斯洛大人应该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了,不过,我还是要说一次,如果您做出不利于雷因斯的决定,那么我……我……”

    兰斯洛望向枫儿,确实是有点想知道,她会说出什么样的条件来做威胁,但结果这句话却由旁人解答。

    “那么我与枫儿姊姊就会一起甩掉你离开,像你这么没有魄力、没有决断的男人,我们实在是不想要了。”

    泉樱霍然站起,与枫儿并肩而立,站在兰斯洛的身前,表示着两人同一阵线、同一请求。

    两名在自己生命中都zhan有重大地位的女性,一起以去留做出要挟,这对兰斯洛来说,确实是一项很大的压力。但打从枫儿出声开始,他原本紧绷的表情就越来越和缓,甚至有了一抹淡淡的苦笑,而当泉樱也站起来说话,他微闭起眼睛,像是感慨、又像是感动。

    事情很明显了啊,不过……在正式扛起来之前,自己仍然想要知道一件事。

    “老师,是谁请动您出来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自己有些畏惧去知道,但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了。

    “雷因斯那边,是由白德昭出面找我的,不过,背后大概是无忌小子在主持吧。”

    梅琳叹道:“整件事情,都是瞒着莉雅丫头进行的。她太过疼你,如果让她知道要让你面临这种处境,肯定会瞒着你,先去解放安全装置了。”

    “果然是这样啊……”

    兰斯洛忽然动作,一手一个,把枫儿与泉樱搂过,道:“老师,妳羡慕我吗?”

    没头没脑的问话,梅琳却是早已理解,“嗯,有几个这么体贴你,抢着替你承担污名、弄脏自己的伴侣,我确实是很羡慕你这小伙子啊。”

    “我想也是的,就因为这样,我不能让她们受到不公平的对待,应该是由男人来承担的东西,没理由要丢给女人承担。”

    利用紧紧抱住的机会,强天位天心意识、强天位力量完美结合,毫无破绽的一击,近距离冲击两女的头部穴位,她们连一声都来不及吭,就晕了过去。

    另一边的妮儿也是一样,由于源五郎没有出手护卫,所以当兰斯洛雷霆一击,她才刚意识到提防,就已经被击晕过去了。

    “现在开始,我要做的事情,是身为雷因斯王的我的自我意志,不受任何人左右,有谁要拦阻我,就用他自己的尸体阻挡我吧。”

    抽出风华刀,兰斯洛这番冷峻的话语充满霸者气势,只不过会阻止他的人都已经昏倒在地,稍稍欠缺点说服力而已。不过,梅琳与源五郎却都能感觉得到,在兰斯洛刻意摆出的坚决姿态下,他的精神并没有外表十分之一的强势……

    照理说,应该还有一个人会闻声而来,阻止兰斯洛,但是当众人意识到要找寻她的存在,才发现织田香早已经不知去向。

    源五郎道:“不意外,听到我们刚才那番说话,聪明一点的人早就跑了,如果我是她,一定已经先跑去找寻安全装置的位置了。”

    “那就不要废话,天野源五郎,我命令你……”兰斯洛道:“保护好地上这三个女人,不得有误,否则我用军法治你。”

    有些意外,源五郎原以为兰斯洛会要自己陪同进昆仑山,协助打倒织田香,或者说解放安全装置,因为被逼着弄脏手的他,没理由让自己好过,却没想到他给了自己这个闲差。

    没再多说什么,兰斯洛飞身朝昆仑山掠去,背后梅琳以浮空魔法紧追而去。

    抢在兰斯洛的前头,听到他们的对谈,早已经料想到会发生什么事的织田香,立刻就进入昆仑山。

    虽然妮儿在争取,但是到了最后,人类自私的天性还是会占上风,那些人一定会来解放安全装置,让日本陆沉,换取他们自己人的生存。所以,与其做口舌之争,不如先进来找到安全装置的位置,看看有没有逆操作的可能,或者试试看修复天地元气闸门。

    尽管不明白人类语言中的“激烈”是什么意思,但织田香要保护日本的念头,却是无比地固执与强硬,无论要面对些什么,不管要打倒什么,她只知道一件事,就是日本要靠她来守护。

    感应着整体地窟的气脉流动,织田香很快就找到了目标位置的所在,尽管不是很敢确定,但那里的气息很特殊,如果有什么装置存在于这地窟,就一定在那里。

    兰斯洛等一干人都在外头,自己等若是抢先一步,只要守住这个装置,不让他们得手,日本就……

    正在构思要怎样才能在几名天位高手的围攻下守住此地,织田香忽然停住脚步,站了一会儿,跟着就向前方的黑暗鞠躬行礼。

    “妳好像还记得我当初教过妳的话,不管是什么时候、什么状况,看见师父都要行礼……”

    随着话声,黑暗中的人慢慢显现身形。

    “那么,接下来的就是师父的命令。妳退出昆仑山,这里发生的事,妳不要管。”

    没有人类的错综情感,织田香的理智分析,让她毫不迷惑地瞬间掌握到事态,却不知为何,仍是迟了一会儿,才做出反应。

    既不前进也不后退,织田香站在原地,冷冷道:“师父要舍弃自己的国家了吗?”

    “不,我……”

    天草四郎答不出话。无疑他对自己的祖国,有着无比的热爱,即使到现在,这份情感都没有改变,然而,却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的理由,他现在站在这里,阻止这小徒弟去做对自己国家有利的事。

    这件事就是荒唐、可笑、难以解释。对任何人解释,都未必说得清楚,更何况这个不懂得人类情感为何物的小徒弟,更是没理由要向她解释什么。

    “事情很复杂,师父不想解释,总之,妳离开昆仑山吧。”

    上一次源五郎救走妮儿、枫儿,织田香单独面对天草四郎时,对于这似乎背叛了自己的师父,织田香鞠躬行过敬师礼后,一句话不说地飞回京都,没有找师父的麻烦。

    但这一次,在听完师父的回答后,织田香面无表情地一抖手,妖刀不知火在黑暗中灿发着血焰邪光。

    “师父,殉情与否,请你自己选择吧。”

第四章 守护之心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日本昆仑山

    身为教导织田香一切的恩师,天草四郎不只是一次地想过,如果自己教织田香的东西,相互间有所抵触时,她会如何判断呢?

    上次在京都外,为了帮助妮儿走脱,出手与这小徒弟对峙时,天草四郎就曾经遇到了这样的状况。

    以前教育织田香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就对她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以执行师父的命令为第一优先。这样子就算她的判断出差错,自己也来得及制止。

    本来这个指令从来都没有差错过,但自从枫儿出现后,织田香渐渐受到影响,北海道事件,自己的话就已经产生不了什么作用,所以两人对峙时,天草确实是担心,如果织田香将自己的行为认定为叛徒,而把制裁叛徒的判断优先执行,自己就很麻烦了。

    幸好,那次的对峙,最后却是织田香向恩师行礼,自行离去。

    (好险,幸亏是不能违抗师父的这道指令占了上风,不然……)

    这一次接受了梅琳的委托……更正确的说法是,在知道她的来意后,自己就挥手请她别说下去,没有让她的委托说出口。

    这样的请求,形同是以自己的手,戕害这块土地上所有的同胞,这种没人性的事自己怎么做得出来?

    但是想到梅琳说出这些话时候的心情,天草就觉得很为难。如果不是到了非这么说不可的时候,她应该不会出现于自己面前吧?而她既然做出了请求,不管是什么,要拒绝……自己实在是说不出口。

    所以,局面就自然而然地演变成这样,自己这素来热爱祖国的人,现在为了要阻挡他人来妨碍把日本陆沉的行动,而拦阻在此,与徒弟发生冲突。

    “阿香!退下!”

    不愿意与这小徒弟动手,天草四郎唯有希望身为师父的权威奏效,织田香会听命退下。

    或许没有别人能了解,但一手教出织田香的自己却再明白不过。织田香之所以这么坚持地要守护著日本,不是因为什么民族情感,也不是为了什么人性义理,只不过是单纯地照自己当年的吩咐,扮演日本皇太子的角色,必须要尽皇太子的职责而已。

    没有所谓的人性,甚至连什么是情感都不懂的她,怎么可能会为了什么义愤,就来与自己恶战呢?只是因为她现在将身为日本继承人的指令放在第一优先,所以才照章行事,只要能将她的思维,切换成以身为弟子的义务作第一优先,那就可以不战而将她劝退了。

    不过,这件事情似乎没有那么容易,因为即使是天草四郎,很多时候也弄不清楚她的思考模式,现在虽然摆出了师父的威严,但织田香却不为所动,不知火的血焰邪光划破黑暗,将天草四郎眼前燃亮成一片红色。

    “阿香!退下,你胆敢与师父动手吗?”

    又不是没有过师徒动手的经验,天草四郎自己也觉得这句话蠢到极点,然而,这却是不想与弟子作战的他,最后所能尝试的努力。

    “师父,请拔剑……不然我还是会砍你。”

    后悔当年没有特别灌输“不砍不拔剑之人”的观念已经太晚,天草四郎手按在剑柄上,稍一犹豫,仍是没有拔剑,连著剑鞘一起举起来。

    织田香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但是当远处隐隐传来跑步声,她握著刀柄的手一紧,重新朝天草四郎攻击过去。兰斯洛等人已经结束了谈话,进入昆仑山,如若让他们赶来此地,在这狭窄空间内,九曜极速大受影响,届时背腹受敌,对织田香来说很不讨好,所以务必要在那之前突破天草四郎的防守。

    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天草四郎的剑才一举,织田香就冲了过来,不知火闪电劈下。

    太清楚这徒弟的武功路数,为了不让她用九曜极速瞬间闯过去,天草四郎刻意选择了这个狭窄的地点,当自己正面站起,旁边的缝隙绝对不够一人通过,想要硬闯,就要先挨上一剑,或是把自己打倒。

    “别太天真了,阿香,师父这关没那么好闯的。”挥剑承受不知火的斩击,天草四郎不得不相应地提高手上的力道,“你为什么要在这里作战?根本不懂得感情的你,对这里、对这里的人都没有感情,你没有理由要为此和我动手啊。”

    脚步声音越来越近,织田香的攻击也越来越重,但天草四郎并非庸手,兼之熟悉织田香的战斗模式,所有的秘招、杀手,都被他一一破解,两师徒就在这狭窄甬道内斗得激烈异常,不分上下。

    不知火邪焰吞吐炽烧,内中更蕴藏霸道阴寒的天魔劲,天草四郎不敢怠慢,镇魂音剑猛地催发出去,要将徒弟迫开,免得被她瞬间欺近空门,分出胜负。

    “不能理解。阿香不懂得什么是感情,可是师父一定懂,为什么师父舍弃了日本,和阿香动手?”

    机械式的僵硬语气,以纯理智的析解,提出了她的质疑,但却也因此让天草四郎无言以对。和织田香比起来,自己确实懂得情为何物,但就是因为这样,自己现在才不得不与徒弟拔剑相向。

    人世间的情感,就是这么样一笔麻烦的烂帐,让自己不知如何解释。

    “有一天,或许你也会明白,在这世上有些东西……可能是感情、可能是道义、可能是某个人、某样物体,会令你宁愿放弃其余的一切,都要守住,到那个时候,你就明白这问题的答案。”挡开一记斩击,天草四郎道:“不过,你是不会懂的,我又说了多余的话了……”

    “会让人放弃其余一切的珍贵东西……所以师父为了那样东西,放弃了日本吗?”

    “对你来说,很抱歉,不过事情就是这个样子。”

    “所以,师父为了那样东西……放弃了阿香吗?”

    有些哀怨、有些委屈,乍然入耳的话语,让天草四郎登时一呆,但是随即一醒,一个念头闪电浮现脑里。

    (是真的问我?还是战术?)

    以前教导织田香时,曾经告诉过她,善用她绝对冷静的优点,为敌人的情绪制造波动,进而寻找破绽,一直以来她也都做得不错,现在的这一问,是为了什么?

    不假思索,立刻挥剑往旁一扫,坚硬的山石迸碎炸裂,从手上传回的强劲反震,天草知道自己把人拦个正著,没有让织田香趁隙用九曜极速闯过。

    残象消失,织田香的身影重新现于眼前,冷冷地盯著师父看。快速奔跑的脚步声已经消失,照距离来算,兰斯洛等人应该已经迫近此地,难道是潜伏暗中,等待联手机会,一举制服敌人吗?

    “嘿,丫头,可别这么轻易就想过去,师父没那么好骗……”天草四郎摇头道:“不过纯以战术,我必须要夸奖你,你这一记欺敌做得非常漂亮,善用你自身的特性,去影响敌人。”

    所以……也就再一次地让我确认了,孩子你……仍和我最初见到你的时候一样,从没因为我的教育而有任何改变,只是一个不解人间情感的冰冷生命。

    “嘿,如果不是因为师父太清楚你,这一下多半就让你闯过去了,真是可惜啊。”

    不过,或许这个样子比较好,因为你的冰冷,我才能继续站在这里,不用面对心里的愧疚。因为知道你的“无情”,所以不用害怕会伤到你,让我这软弱的师父,得以坚持自己的选择……

    “师父不会让你过去的,单是凭你一个,没有让我殉情的资格,够理智的,就退到一边去!”

    可是,如果刚才那句问话不是欺敌战术;如果过去十多年的师徒相处,你那无数个灿烂的笑容里,曾有一次是发于真心……只要一次就好,证明孩子你不是一个没有心的木偶人,那么,比起惭愧,我会更加地喜悦,即使立刻要面对死亡,也会感到瞑目吧。

    “不然就尽管放马过来,让我看看你是否真的青出于蓝了。”

    察觉到自己的心里正在苦笑,天草四郎把剑一横,稳稳地守住缺口。

    织田香微侧过头,似是不解地看了师父一眼,手上握紧,不知火邪焰再度燃亮整个空间,惊人的热力与压迫感,朝天草四郎急涌而去。

    “好,就来拼个明白吧。”

    同样也握紧长剑,天草四郎仍然没有让神兵出鞘的打算,就这么将连鞘长剑往不知火挥去。

    两样神兵、两股大力正要对撞,忽然地面一股强烈震动,澎湃的天地元气由地表猛往上轰击,弄得两人身形不稳,分别往后退去,不战而退。

    “哈哈,天草老头,这可多谢啦,世事真是难料,虽然很不情愿,但没想到还真有和你合作的一天。”

    兰斯洛的大笑声从远处传来,隔著岩壁,听来不是很清楚,但里头的得意之情却是再明白不过。

    织田香登时醒悟,自己是靠著天心意识感应来到此地,师父天草四郎也是,但是昆仑山里的甬道错综复杂,通往那安全装置的路径,除了这条主通道之外,一定还有别的路,兰斯洛等人必是趁著自己被师父牵制的时间,赶去那里启动了安全装置。

    眼见大势已去,如果继续待在这里,被兰斯洛等人赶过来,两面夹攻,即使是自己也是难以讨好。

    正确的抉择与判断,织田香掉头就走,眨眼间身形就在黑暗中消失。天草四郎没有追赶,这时候不管说什么话,也只是多增彼此困扰而已。

    “喂,老师,好像成功了。”

    “听得出来,那小丫头已经离开,这条骗术成功了。”

    在安全装置前面操作,梅琳向背对著自己、守护周遭的兰斯洛说话。解除安全装置需要一些时间,织田香的武功诡奇莫测,天草四郎未必能拦她得住,要是被她闯进来,届时就相当麻烦,所以兰斯洛便故意大叫,将织田香骗开。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织田香没想到对方会在此时用诈术,竟然真的上当走开。

    “不过,老师你也真是好心,其实你是因为不想看那两个人再打下去,所以才这么做的吧。”

    “如果是两个人抱著跳舞那也就算了,小子,看别人师徒相残,这可不是什么好嗜好,看多了,早晚有一天会轮到自己的。”

    梅琳没有多做解释,专注于安全装置上的光点移动。整个元气地窟的建筑,是一种不同于太古魔道的史前文明,普通人即使站在操作台前,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动手,也唯有像梅琳、多尔衮这类曾走过九州大战、又在大陆各地遍研大小遗迹的学者,才晓得操控遗迹的方法。

    “老师,那小女妖跑了,等会儿我们要去追吗?”

    “免了,再怎么跑,她会去的地方也只有一个,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担心你自己吧!我帮你做的处理,撑不了太久,等会儿要立刻去找人套问解咒方法。”

    安全装置一共有两处,一处在昆仑山,另一处在京都,织田香知道来不及阻止此地的安全装置被解放后,想必她会赶回京都,找寻另一处安全装置的所在,但有一件事却并非她所知。

    依照梅琳的解读,安全装置旁边的发光碑文上写明,必须是昆仑山这一边安全装置解除的四个时辰后,京都那一边的安全装置才会浮现出来,在那之前,怎么找也是没用的。换言之,把昆仑山的安全装置解放后,兰斯洛一方还大有时间找出诅咒解法,再赶往京都,驱逐织田香。

    “只是……还真是苦了那个孩子。每一场战争,胜者总是能得到某些东西,那个孩子赢得这场战争后,能得到些什么东西呢?”

    答案是什么也得不到吧。就算她成功阻止了安全装置的解放,大灾变的发生却是事实,任她武功再高也不能阻止,到最后,苦战得胜的她,仍是得面对九成以上的同胞死于灾变、国土残破不堪的悲剧。

    即使胜了,也得不到任何东西,这样的挫折,会让所有强人为之却步。天草四郎之所以协助梅琳,多多少少也是为了承受不了这种无意义坚持的打击吧。

    可是那个孩子却……

    片刻之后,安全装置解除完毕,本来应该是会发生一连串地震、火山爆发作为徵兆的,但是因为外头的灾变早已闹得天翻地覆,现在也分不出这些地震、火山爆发是为何而发。

    梅琳把手一按,水晶菱石制造的发光平台发出阵阵机关运作声,沉入了下方的壁面,周围晶石壁面上的璀璨符文骤然发亮,一排文字迅速自前方移过,作著宣告。

    “动作要快了,四个时辰内要赶去京都。”梅琳走在前头,对昆仑山的内部,她远比兰斯洛要熟悉。

    “老师,其实有一件事我很纳闷。”兰斯洛打量著前方的女童,左看右看,虽然觉得她确实是秀美可爱,但怎么样也无法想像,自己会为了她而心动。

    “其实你长得也不是说有多美,为什么陆游、天草四郎他们会抢你抢破了头?有什么秘诀吗?”

    没有回头,梅琳的声音听不出她心情如何,只是淡淡道:“小子,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不是光看长相的,你现在的脑袋是什么德性?那几个妞儿难道是为了爱看你的这颗猪头,才一直跟在你身边的吗?”

    听见“几个妞儿”,兰斯洛猛然想到进入昆仑山后还没有看见风华,倘使适才破去完美体是她的功劳,她便应该还在山里,为何自己没有遇到?

    “我也并不清楚,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会去伤到她的人,不管她到哪边去,你都可以不用担心。”

    一如梅琳所说,现在的情势虽然混乱,但是敌我双方的天位高手群各忙各的,又多数有伤在身,风华自己也有相当的自保能力,不需要替她担心。

    (只是,怎么就是见不到面啊……)

    重遇风华以来,虽然有几次短暂的碰面机会,但总是没有办法好好说上几句,兰斯洛为此心中焦急,却是无法可想。

    两人在甬道中弯弯曲曲地绕上几遍,但因为之前花时间解除安全装置的关系,连续几处地方都慢了一步,山腹内的重要设施都已经人去楼空。坚持认为兰斯洛是杀进山来,要将敌人斩尽杀绝的西王母族人,早已朝外头撤退了。

    “混帐东西,一个个跑得不见人,等一下被我逮到,就立刻干光你们这些臭婆娘。”

    “你这样子作,不就和她们说你的坏话一模一样了吗?”

    老少两人联合起来,终于在一处山腹出口前,遇到了昆仑八长老中的三名。由于负伤在先,又勉强使用五极天式掩护大蛇遁走,八名长老的伤势都很重,这三名更是只多剩个一口气,因此才有了必死的觉悟,使用某种强提精力的秘术,自愿留下断后。

    见到那三个一手拿武器,一手拿著磁瓶,在攻击的同时,也威胁说要破坏解药的老太婆,兰斯洛真是伤透脑筋,不晓得究竟是该佩服她们,还是直接挥刀把她们全杀了。

    不可否认,兰斯洛多少也还有著“如果杀了她们,风华会难过”的顾虑,但是另外一方面,他也有“留著她们,只会继续捣乱风华的人生”的打算,只不过还没做出最后决定而已。

    纵使配上法器辅助,强力的黑魔法攻击,对于天位高手却影响不大,在兰斯洛眼中更是不值一哂。

    “开什么玩笑,用这种东西就想伤我?我可是以实力战胜八歧大蛇的男人啊!”

    “大体上没有错,补上猪头两个字就更加完美了。”

    战斗在短时间内结束,在兰斯洛还没决定好该如何处置之前,只是单纯用秘术延长生命的三名长老先支持不住,倒了下来。然而,在倒下之前,她们也先把手里的瓶子打破。

    “就、就算……你灭了西王母族……也……也不会让你拿到……解药……”

    看著那已是入气少、出气多,却犹自笑得狰狞的老脸,兰斯洛要用很大的意志去忍耐,才没有一脚踩上去。面纱之下,这些老太婆的脸,完全就是“皱纹”、“乾瘪”这两个形容词的具现化,再加上那满是恶毒意味的狞笑,确实让兰斯洛有种用力踩下的冲动。

    “老太婆,别那么小看人,我没有连脑袋里头的东西也变成猪。你们这么阴险,会特别弄瓶药来给我解咒吗?是不是等一下你翘掉之后,我还可以在你们身上搜出一瓶解药,喝下之后毒发身亡啊?如果是,你可以不用担心了,因为我怎样都不会伸手去碰你们的。”

    兰斯洛没好气地说著,看看那边一个已经断气、一个已经意识模糊的,还有这里一个勉强还维持神智清醒的,想著如何套出解咒之法,特别是这张老脸越看越是讨人厌,想到就是她们害得风华不见天日,真想一刀就这样给她下去。

    “可以了,闭嘴吧!”

    抢在犹豫不决的兰斯洛之前,始终默不作声的梅琳竟然抢上前来,一脚踩下去。

    虽然小小的脚,踩下去的面积不大,但却瞬间听见骨骼爆碎声,显然力道非同小可,而底下那名长老只依稀说了一句“你想杀人灭……”,头颅就爆碎一片了。

    话虽然没说完,意思却已经够明白了,本来还有点讶异为何梅琳如此辣手的兰斯洛,立刻转过头去,看著另外那名近乎断气的昆仑长老。

    “小子,为什么转过头去?”

    “不知道,我什么也不想知道。”

    “哦?”

    “每个人多少都有几个秘密,更何况像老师您这样专门作幕后工作的。我不想被陆老儿和天草围攻灭口,所以你不用向我解释什么,我也对你的事情没兴趣知道,就是这样。”

    “越来越聪明了啊,小伙子……”

    似乎是达成了协议,梅琳走到那名已经昏迷不醒的昆仑长老身旁,无视兰斯洛的诧异,将她半扶起来。

    “老师,你打算怎么办,帮她治伤吗?还是……哇、哇塞!”

    兰斯洛声音陡然提高八度,惊讶地看著梅琳竖起食指,跟著就像刺穿豆腐一样,轻而易举地将手指刺穿了那名老太婆的头骨。

    在兰斯洛的预估中,织田香肯定是直奔京都而去。以日本守护者自居的她,现在唯一能作的事,除了救灾之外,就是赶去京都,阻止安全装置的解封。

    安全装置还要几个时辰才会浮现,织田香回去了也作不了什么,当雷因斯一方群聚于京都,织田香势单力孤,也作不了什么。这些都是兰斯洛的计算,倘使他知道奇雷斯的存在,或许会多加小心一点,但单从目前来看,织田香根本找不到援手,京都之战,只是一场关门打狗的围殴局面。

    这是兰斯洛的想法,而任谁来看,也会觉得他的估算没错,只不过,以正规模式作思考的他,仍然是未能把握“非人者”的思考方式。

    凭著天心意识的感应搜索,织田香在黑暗的甬道里狂奔,追寻著某样东西。

    情势的发展、天地元气的变化,全部都在她脑中计算著。即使到了京都,孤立无援的自己,要独斗兰斯洛、源五郎、梅琳??格林等高手,甚至可能和师父天草四郎再次动手,虽然自己有把握在战斗初期占绝对上风,但是久斗不利,最后能获胜的机会不足一成。

    如果打不赢这些阻碍者,就是赶回京都也没有用。

    想要提高胜算,就要找寻可以提升实力的方法,最好是能在一个时辰内,把实力跃升三到五倍以上。结论很快就有了,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成功,但却是可行性最高的一个,为了完成这个战术,自己就只有实行看看了。

    奔驰中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织田香敏锐之至的感应,让她察觉到前方的不寻常。

    一如之前发现师父天草四郎藏在黑暗中那样的感觉,在正前方……有个人拦住了自己的去路,那感觉……不是师父,也未曾见过,而且……感觉非常地奇特,自己无法迅速判断出来人的武功强弱。

    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一下子觉得这人很弱,随手就可以打倒,一下子又觉得从未见过这样的强人,彷彿自己永无可能超越一般。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探测结果?是自己在久战后失常了吗?对面的究竟是什么生物?

    当彼此的距离拉得近了一点,织田香闻到了酒味,这么浓的气息,说明了对面的生命体是个人类。酗酒这种不好的习惯,在直接将情绪诉诸凶暴行为的魔族身上并不多见,通常还是人类。

    “你……是谁?”

    “一个外国人。我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也知道你等一下想要作什么,本来呢,我是和一个死要钱的家伙分头来拦,看看谁的手气好,可是现在,我的主意有点改变了……”

    黑暗中的那人说著模糊话语,似乎还是一面喝酒一面说话,弄不清楚对方意图的织田香,摆好了备战的架势。

    “照理说,我应该要把你拦下才对的,可是……我觉得很疑惑,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何而战?”

    没有回答的义务,织田香不打算答话,想找一个易于突破的角度,闯过前面这人的拦阻,但甫才一动,森寒无比的冷彻感就笼罩全身,告知她轻举妄动的必然后果。

    是剑气!但压迫感怎会这么强?不但无法提气运劲,甚至连想要施放魔法都失败,在这彷彿结界般的剑气锁缚下,什么都做不了。

    “不要乱动。你的武功很好,不过被我剑气压住,你吸摄天地元气的能力只剩平时十分之一,大幅衰退,虽然我自己身上也有些小伤口,但如果你敢与我动手,我保证你没有命离开昆仑山。”

    似醉似醒的声音,由黑暗中不住传来。

    “你为了什么而战?这个岛上的所有人民吗?不可能,因为即使打赢了,你也无法阻止高达九成的死伤率,为了最后那一成的日本人而奋战,值得吗?”

    “我……我要守护日本,决不让它……沉下去……”

    要说完这些话并不容易蛭谥锵惆烟缺砻骱螅坪醮ヅ硕苑剑砩铣?受的压力陡增。

    “嘿,说著和那家伙一样的话,什么守护国家,真是讨人厌……你知道吗?因为你的坚持,不但你这边的日本人无法得救,还会连累到很多风之大陆的人丧失生命,我怎么说也是风之大陆的人,没理由让你这么过去吧。”

    话一说,施加过来的压力又倍增,像是扛了万斤巨石在身上,织田香的步伐无法再维持平稳,大口吸气,努力地朝前方走去。

    “先告诉你,只要你再往前走上三尺,我就会出手。为了我的猪狗兄弟,还有我身为风之大陆人的立场,死了可别怨人。”

    “我要……通过这里……绝对要……救日本……”两边功力的过大差距,织田香纵然全力相抗,也是抵御不住,在这沉重压力下,步子越走越慢。

    剑气压力逐步增强,当距离拉近到六尺范围内,更开始变得尖锐,化为实锋,阻挡著织田香的前进,让她的腿上渗出一点一点红印,迅速染湿了布料。

    “那风之大陆上的人怎么办?灾变一过海,那边也要死上不少人,对于这些异国人,你怎么交代?”

    说话间,织田香又走近了两尺,急涌过来的剑气,让她确认对手的武功绝对超越了强天位。腿上的痛楚笔直冲上脑门,如果切断痛觉,行进起来会比较快一点,可是被这道剑气镇住的自己,连阻绝痛觉都做不到。

    短短的一尺,出血量极其惊人,先是每踩出的一步,都在地上印出一个血印,然后又很快地被鲜血覆盖过去,剑气虽是无形,但杀伤力却是极强,两条细嫩的小腿,眨眼间就被不住出血的伤口所覆盖。

    “这种问题……我……不知道……每个生命……他们都想要活下去……我……要让日本活下去……”

    “即使让别的土地血流成河也没关系吗?”

    “大家……都在努力……活下去……”

    过大的压力之下,当迫近三尺范围,织田香的话已经说不清楚,身上的汗珠与血渍,无节制地狂流著,然而,那股压力却在瞬间消失。

    剑气锁缚的结界一解除,织田香就回复了行动力,伤口迅速地止血愈合,而当她重新站了起来,只发现一个看不清面孔的男人站在身前。

    “已经没事了吗?好奇异的生命体。”

    近距离之下感觉更是清楚,这男人身上的气势,生平所见的人中,似乎只有四堂伯父能够相提并论。一股纯出于本能的反应,让织田香不由自主地点著头。

    “作你想做的事吧。”

    男人冷冷地抛下了这句话,就朝甬道的另一头离去,织田香隐约看见这人似乎有著一头银色长发。

    为什么会忽然改变心意呢?这点李煜自己也回答不上来。

    原本为了帮兰斯洛一把,同时身为风之大陆的人,不能对故土安危无动于衷,所以才想要出手。之后,因为这女孩的动作,让自己把她与带著面具的某人产生联想,迁怒效应之下,多作了一些不必要的举动。

    可是……最后为什么放她过去了呢?

    她的回答,听起来好像是在说,世上每个生物都有生存权,都有争取自我生存的权利,她为著日本的生存而争,兰斯洛等人也是为著风之大陆而争,无关善恶对错,能裁决谁有资格活下去的,就只有上天。

    这个回答,并没有让自己满意,但……也许她的答案是什么,根本就不重要。因为在与她目光相接时,李煜总是会想到,当日被深锁于艾尔铁诺的黑牢之内、国破家亡、孤立无援的自己,在这女孩的眼中,自己无疑就看到了同样的孤寂。

    这样的感觉,织田香不会懂,也没有必要去理解,她只是重新奔向黑暗之中,在甬道的尽头,如预期中那样地听见了巨兽嘶吼声,并且在不久之后,看到了一个很大的穴坑。

    昆仑山的内部,有相当大的部分是空虚洞穴,除了无底地渊之外,剩余的巨大洞窟也不少,而且相互间有通路贯连。

    织田香现在便是立足于一处巨大洞窟之前,在前方不远处,雪白色的亮光在黑暗中闪耀,受了重创的八歧大蛇,蜷缩著身体,对这名外来者发出威吓似的吼声。

    “我想……你大概听得懂我的说话。不懂其实也没有关系,因为我并不是来徵求你同意的。”

    缓步朝大蛇走去,双方的体型差距是如此之大,但就气势上来说,相较于奄奄一息的大蛇,织田香却成了征服者。

    “被伤成这个样子,你一定很不甘心吧……对你来说,这也是一个好机会,把你的力量借给我,结合我的天心意识和你的力量,非人者之间的合作,我们就让外头那些人类好看吧!”

    小小的身体,忽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光源,把整个洞窟照亮得炫目耀眼,紧跟著,这道亮光化作流星,朝八歧大蛇飞射过去,在整个亮度遽增的同时,洞窟内轰然巨响,摇晃、崩塌起来。

    “老师,从来没看过你动手,没想到你一出手就吓死人啊。”

    “是你自己少见多怪而已。你的天魔功号称是魔族第一强霸武学,凶残霸道,里头的阴狠招数还少了吗?”

    这话当然也是没错,在天魔功的外门绝技中,有不少爪、指类的偏门功夫,著重撕拉戳刺,下手奇重,任谁沾著了一点,就是开膛破脑之祸,在天魔劲辅助肆虐下,死得惨不堪言。兰斯洛不是不会使,但一来这些诀窍与他性子不合,平时下意识地去回避;二来手里既然拿著风华刀这等利器,战斗时自然也没什么机会用这等近身战法。

    但是刚刚看梅琳的那一下子,可真是不简单,几乎是手指才一戳刺进去,那名已经濒死的昆仑长老便开口说话,只是声音模模糊糊,断续不清。

    “解咒的唯一方法……真爱……全猪……”

    “喂,死老太婆,你在说什么东西?什么真爱烤全猪的,我是问你怎么解咒,不是要你背菜单给我听!”

    眼见那名昆仑长老的口鼻中不住流出鲜血,显然在梅琳的咒力拷问下,已经将近油尽灯枯,兰斯洛焦急起来,想要在她断气之前问出究竟。

    “青蛙……金球……地老天荒……”

    “这次又是什么东西?烤全猪之后是青蛙?”

    兰斯洛望向梅琳,只见她亦是满面不解之色,方要再问,那名昆仑长老却忽然双目一瞪,惨嚎出声。

    “你们这对魔男妖女不得好死!我诅咒……”

    一句诅咒话语还没能喊完,大量黏稠脓血自脸上七孔涌出,登时毙命。梅琳无奈地一松手,表示已经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昆仑山的千载修行,确实有点门道,挨了我一记,最后还能以自我意志说话,也算是意志坚强了。”

    “这哪算?不过是几个化石老太婆至死不悟的怨念而已。”

    兰斯洛抱怨了一声,犹自琢磨那位长老死前的几句话,猜测不出意思,最麻烦的是人又死掉了,无法继续追问。

    “不用担心,要活口等会儿再找,反正还有五个人在跑,只要下次出手快点,总是能够问出答案的。”

    梅琳行若无事地说著,兰斯洛从后头看过去,小小的女童体型,穿著不合身的宽大魔法袍,袍角不时拖曳在地面,过大的魔法师帽没法好好地戴著,斜斜地挂在头上,若是不查,看上去根本不见人体,只是一顶歪歪的魔法师帽和宽松魔法师袍在浮空移动而已。

    (还真是奇怪呢,这样子的长相,当年会把陆老儿和天草迷得神魂颠倒,难道他们两个都是恋幼女狂?别说是当年,就算是现在也太小了,如果结束停滞期,肉体年龄再多发育个二十年……)

    想到这一点的兰斯洛,忽然“咦”了一声,过去他与梅琳的相处时间不长,也没交谈过几句话,是以未曾想过这个可能。

    武术中有所谓的缩骨法,魔法世界里改变外型相貌的方法更是不胜枚举,会不会……梅琳老师用了什么方法改变相貌?自己现在所看到的女童外表,只是一个她变造过后的虚假相貌呢?

    如果这想法是真的,那么梅琳老师的真面目是什么?实在是很让人好奇啊,不过,这种事也属于秘密之一,刚刚才说过没兴趣知道别人秘密的自己,顶多也只能想想而已。

    “没错,而且你自身的诅咒未解,在诅咒成功解开之前,不要自找麻烦,要是你真有很多闲功夫的话,就去关心一下外头的灾民吧。”

    彷彿看透了兰斯洛的想法,在前方急奔的梅琳匆匆甩下这句话。两人正朝离开昆仑山的通道走去,要先回到外头,再作打算,最理想的状态是,在外头的源五郎拦著撤退中的五位昆仑长老,那就省事很多。

    虽然知道这事可能性不大,但是在离开昆仑山之前,兰斯洛还真是听见了外头有点喧闹声。

    (奇怪,难道真的是被老三逮个正著吗?)

    越是接近出口,外头的声音听得越清楚,仔细一听,好像是枫儿的声音,兰斯洛感到诧异,脚步加快,从山壁缺口中脱出,只见枫儿已经清醒,正在和人说话,而在她对面的那人,却是天草四郎。

    与织田香分开后,天草四郎就试图找寻这名弟子的踪迹,推想她多半是朝京都而去,因此也跟著出了甬道,却碰上了苏醒过来的枫儿、泉樱等人。本来是想要向她们询问,是否有看到织田香的踪迹,结果双方却反而争论了起来。

    关心兰斯洛进入山腹后情形如何的妮儿,由天草口中得知昆仑山中情形之后,便对天草四郎的做法感到疑惑。

    “喂,天草大叔,你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我是应该要很感谢你的,但是,这个问题我实在很想问你。”不知该说是莽撞,还是心直口快,妮儿道:“你这样子作……

    以后要怎么向日本人交代啊?”

    就妮儿来说,这只是一个为天草四郎担忧的表示,并非有意嘲讽;天草四郎也知道这一点,然而,这个问题却实在是让他难以忍受。如果要认真解释,他高傲的自尊无法承受这种行为,更何况有许多东西并不是言语所能解释,因此,他的回答冷漠至极。

    “天草四郎一向独来独往,从来也不需要向人交代些什么,什么人有意见的,用他的剑来向我发问吧!”

    妮儿似乎想要再问,却再度被源五郎拉住,从心情上来说,源五郎非常能体谅天草四郎的作为。若两人易地而处,变成妮儿来向自己请求,想到那时的自己,会作出什么样的取舍,源五郎就对天草的处境感到同病相怜。

    与妮儿一言不欢,天草四郎正要离去,一个声音却让他停步。

    “那对于香公主呢?你又要怎么向她交代?”

    侧转过头,天草四郎发现枫儿拦在身前,冰雪般的苍白表情,刹那间竟与织田香有些相似,只不过织田香是空白得几近无物,枫儿的冰霜面容之下,却让人感觉到那烈火般的怒气。

    “无疑前辈你有你的作法和抉择,但是这样子的作法,香公主的立场怎么办?你是她的师父,是她在世上极少数的几个亲人之一,你将她这么舍弃,她的心情会……”

    越是说话,枫儿的怒意越是明显,尽管她自己没有察觉,但是看在旁人眼中,此刻的她,无疑就是一位愤怒的母亲。

    妮儿更觉得有些迷糊。当自己想到织田香遇到此事时的心情,确实有些难过,但基本上,主要的不满,仍是天草四郎居然这么轻易地背弃了他的祖国与人民。但是这女人的表现可真是奇怪,先是赞成让日本陆沉,可是当天草四郎协助己方完成此事后,她却这么地气急败坏,世上有人这么不知所谓吗?

    “不是太奇怪啊,因为妮儿小姐你是那种虽然想袒护哥哥,但仍然会为芸芸众生担忧的好人。”在妮儿耳边,源五郎悄声道:“但这位小姐就不同了,比起广大的众生,她的关心与情感只为了特定的某人,所以在日本全体与兰斯洛大人的困扰取舍间,她可以轻易作出决定,现在的情形也是一样,天草的做法……伤害到了她所关心的某个特定对象,所以她才……”

    源五郎的看法相当正确,而就天草四郎来说,身为织田香在世上的有数几名亲人,却反被一个外人指责,这也是一件很气恼的事。

    “我们师徒之间的事,不用外人来多管,我也不需要向你解释什么,你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安全装置解放,日本陆沉的程序已经开始,不要再多管不相干的闲事。”

    天草四郎道:“你什么都不了解,就不要在这里乱说话。阿香是一个与我们完全不同的生命型态,完全由高密度的气具现化而成,这样的能量生命体,不管外观怎么样,她的思考方式就是与我们不同,不能理解我们的情感,也没有所谓的人心,所以你说在意‘她的心情’什么的……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尽管之前已经知道织田香不同于常人,但众人却不知道她会异常到这等地步。

    纯能量聚合而成的生命体,这也就难怪她的体质如此特异,能够发挥如此惊人的延伸、柔软度,虽然未曾修练乙太不灭体,也能瞬间催愈肢体,完好如初。因为对于纯能量体的她来说,只要能量充足,外表的样子随时都可以任意改变,不受正常的物理限制。

    看著眼前一张张呆若木鸡的表情,天草四郎叹道:“世上没有一个父母,会忍心伤害自己的孩子;世上也没有哪一个师父,会故意去与自己的徒弟反目。我的所作所为,阿香会理解的,当她纯以理论来分析,就能够明白我的做法……”

    “不是这样的,你说的这些,从一开始就错了,你……”

    天草四郎怒道:“哪里有错?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乱说,你难道想说我是故意与阿香作对吗?”

    “你说世上没有哪个师父,会故意去与自己的徒弟反目;也没有哪个父母,会忍心伤害自己的孩子……”

    “怎么样?你连这句话都有意见吗?”

    “有,伤害自己女儿的父母,我就曾经见过。”

    场中知道枫儿过往的几个人,在听见她冷冷地说出这句话时,几乎不敢正视她的表情,就连天草四郎也为她的气势所慑,还不出话来。

    “伤害的造成,不一定是有意。即使是无心,一样能伤人,阿香不是个没有心的孩子,她不是木偶。”

    枫儿道:“以前我曾经见过,在她的房间里,挂著很多面具,喜怒哀乐,各种不同的表情都有……”

    “那是因为我告诉她,要模拟人类的情绪与反应,用这些东西当模拟范本最有效。这不能证明什么,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男人与高手,都是粗心大意的生物,天草前辈你似乎也不例外。学习人类的情绪,这是没错,但我也看过,阿香在独自一人时,反覆拉著自己的脸,想要作出表情,如果她真是完全不作没意义的事,那为什么会有这种行为?”

    “那、那可能是……”天草四郎吃了一惊,他不晓得织田香有这样的习惯,自从开始模拟人类生活后,这孩子每次在自己面前出现,都是用宗次郎的面貌,反而很少以织田香的本来面目出现。

    “阿香她没有人类的情绪反应,我相信这是事实,但是没有情绪反应,不代表就什么都没有。她这么努力地想要学习我们的情绪反应,是为了什么?是希望能够融入我们之间啊!”

    枫儿道:“想要有同伴、想要被认同、不想一直孤单一个人……这些想法不就是人与人相处的起源吗?这些希望,就是阿香的心啊!木偶是不会希望有同伴的,如果这样子不算有心,那要什么样的人才算呢?”

    话声一句一句地入耳,对天草四郎而言,不啻是晴天霹雳。

    让织田香能够发自内心地有情绪,真正地作一个人,这无疑就是他长久以来的一个心愿,但……忽然被告知,其实那孩子一直有著人心,这怎么可能?事情怎么会这样了?

    “知道吗?天草前辈……那孩子为什么总是以宗次郎的面目出现在你眼前?这是因为她想要取悦你,让你高兴啊。她知道你喜欢看她情绪丰富的样子,所以总是用那样的面孔出现在你眼前,其实真正的她,很讨厌这种虚假不实的东西……这样的一个孩子,为什么你会认为她没有心呢?”

    回想到那天在石屋里,织田香曾以那么冰冷的口吻,说自己“讨厌宗次郎,讨厌虚伪的东西”,那时的景象此刻想来,就让枫儿感到很悲伤。

    枫儿走到天草四郎身前,表情沉重地说道:“天草前辈,你错了,你真的完全错了啊!”

    再也答不出一句话,天草四郎看来就像是一名被大桶冷水淋头的醉汉,浑浑噩噩地呆站在原地。

    论起与织田香的情分,除了远在京都的秀吉公,便没有哪个人比得上他们两人,是以也没有哪个人能够在此时出来插嘴。

    妮儿踏前一步,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仍是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插入这两人当中,就连与枫儿关系最亲密的兰斯洛,都不知道该怎么介入。

    整体气氛是如此诡异,就连外头的地鸣、雷爆,一时间都似乎停顿下来,直到源五郎察觉不对。

    (奇怪,为什么地面不再摇晃了?天地元气仍在大量释放,地震应该还在持续啊……会让地震暂停的理由,是元气地窟发生了变化?还是……某个巨大能量体开始影响附近空间了?)

    一度停止震荡的地面,忽然又剧烈摇晃起来,这一次的震波比之前更加强烈,就连地面上也迅速出现了许多裂纹,昆仑山上土石大批崩落,地动山摇,树木倒拔而起,岩浆急涌喷发,新一波的灾变出现,让本来就已经像是地狱般的昆仑山脉,更是恶劣得无以复加。

    “搞、搞什么鬼?天要塌下来了吗?”

    情势恶劣,没有自保能力的有雪只能这样大声嚷起来,而他也算是好运了,在脚下立足处被岩浆覆盖之前,妮儿已经飞身过来,把他一把拉起。

    岩浆奔流迅速,不久便把众人适才立足之处化为一片火海,热气沸腾,众人暂避空中,还没决定下一步怎么做,就听见昆仑山里隐隐传来巨兽咆哮声。

    “八歧大蛇?那条臭蜥蜴还没完蛋?”

    兰斯洛颇为讶异,照理说,受了如此重的创伤,八歧大蛇就算潜伏地底,重新睡上个几千几万年都不足为怪,怎么这么快就重新复出,再向人类挑衅?听那吼声越来越近,显然它马上就要破山而出。

    “刚刚被他逃掉了,现在正好斩草除根,永除后患。”

    日本陆沉后,这头大怪物不知道下场如何?但如果留著它继续存在,终究是祸根,若是日本陆沉它仍能生存,千万年后苏醒时,就会危害到风之大陆的人民,于情于理,都有必要将它彻底斩除。

    “大家不用担心,这头大蜥蜴顶多只剩下一半战力,虽然有四个头,但加起来的智商却只有一点点,我们奋力一战,把这祸害永远给除了。”

    兰斯洛立刻分配任务,让众人分别守好位置,其中妮儿是负责把有雪带到安全地方;至于天草四郎,失魂落魄的他,对外界事物充耳不闻,这边自然也没人有时间多管。

    咆哮声中,震天巨响,昆仑山壁被炸开了偌大一个缺口,黄金圆瞳映出天空的颜色,血红蛇信伸缩吞吐,雪白鳞片闪耀著明光,在岩浆、飞焰的照映下,显示出一种魅人心魄的美丽。

    比先前受创遁走时的样子更糟,八歧大蛇现在只余下三个头能够活动,但躯体上却完全看不见伤口,而剩下来的六个蛇头也消失不见,彷彿它原本就是这样的三头生物。

    “讨厌的家伙,我最不喜欢和这种无限回复力的怪物作战……不过,三个头总比九个头好对付吧,只要完美体不存在,我们这边还占人数优势,可以围殴。”

    武者荣誉,是要和同样具有这样精神的武者战斗,才有意义,兰斯洛虽然不喜欢以强欺弱,但却也没打算和这头大蜥蜴单打独斗。距离京都的安全装置浮起,还剩不足三个时辰,快点把这头大蛇给解决了,可以早点赶去办事。

    “喂,老师,我们入山前我委托你的事,你有帮我办吧?”

    “别把人当作是傻子,在我动身来此之前,这件事就已经在全速办理了,就希望……一切来得及吧。”

    “成败由天,我们只能尽可能地帮想活下去的人争取生存机会。”

    以慨叹的语气,兰斯洛向梅琳确认了心里的牵挂,除了源五郎之外,在场就没有旁人猜到他们在说些什么,而当确认完毕,兰斯洛扬起风华刀,振臂一呼。

    “好!大家各自挑一头喜欢的宰吧!我们……”

    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大蛇张口一轰,一道火焰就喷中了兰斯洛。

    这尚在兰斯洛预料之内,说话时他便已经运劲护体,即使被轰中,他也预备趁火光大盛,敌我视线不清的时候,潜近大蛇身边攻击,但他却没有料到,八歧大蛇一改过去的攻击型态,这次喷出的并非是熊熊火焰之墙,而是一颗压缩之后的火焰弹。

    视觉效果上,这顶多马车般大小的火焰弹,自然没有燎天火壁壮观,但是把那么壮阔的火壁压缩成一枚火焰弹,轰击出去的效果简直就是石破天惊。

    兰斯洛连发声的机会都没有,脸上错愕表情方显,人已经被远远地轰击出去,划过天边,坠落向遥远的另一边。

    “怎么会这样?”

    枫儿、泉樱尽皆震惊,一时理解不过来,为何大蛇的攻击模式忽然进化,开始懂得将强大力量集中运用的技巧。集中力量、不分散浪费,这个观念就是天心意识的基础,大蛇怎么突然有了智慧,而且……有了天心意识?

    没能细想,大蛇的攻击已经连接而来。对于泉樱和枫儿,它没有张口吐出冲击波,只是快速通过,以它无比巨硕的身躯,配合速度形成风压,将两人撞开,与其说是攻击,更像是清除路障,目的……就是清空前方阻碍后,直接要对上的源五郎。

    “这算是挑战吗?不接行不行呢?”

    语气戏谑,源五郎却没有半点大意。察觉到大蛇的来势巧妙,三个蛇头尽封自己退路之后,源五郎采取了先硬拼一记,再以九曜极速突围的策略,然而,当他加快身法,想要寻找空隙时,环绕在周围的庞然巨躯却忽然消失不见。

    (怎么会?是高速移动吗?但为何我掌握不到它的气?)

    下一刻,织田香的纤细身躯蓦地出现在眼前,闪电出手,源五郎大惊,横臂一封,刹那间,八歧大蛇的沛然巨力,汇聚于一个小小的拳头上,源五郎毫无招架之力,手腕上骨折声响起,鲜血喷出,与兰斯洛同一命运,远远地划过天空,坠向另外一端。

    “我……要守护日本……”

    似幻似真,当八歧大蛇的雄巨躯体再次浮现,狂吼声音怒震著整个出云之国,枫儿与泉樱,却像是看著一场迷蒙难醒的幻梦。

    “我们……到底在和什么东西作战啊?”

    《我意天下》卷八完

第一章 神魔合一

    艾尔铁诺历五五七年四月日本美浓

    山溪流动,碧涧青苔,潺潺溪水在石缝间流过,轻快地向下方绕奔而去,清澈如镜的水面下,鱼儿三三两两地窜游嬉戏,绕过绿藻,追著水波,灵动穿梭的姿态,令独坐溪畔、赏景自酌的他,感到相当愉悦。

    经历过无数场生死战斗的武者,多半都嗜好杯中物,除了藉著酒意,洗涤身心疲倦,有时候,在那似醉非醉的微醺畅快中,会让一些早已遗忘的东西,从记忆深处一跃而出。

    是苦也好,是甜也好,这些东西总会让当事人回味再三,一次又一次地累积回自己的生命里。

    天草四郎也不例外,即使隐居起来不问世事,悠闲自得,偶尔也是会感到寂寞,而来到溪边饮酒。虽然不是刻意缅怀过往,不过,他却很珍惜此时的感受。

    “偶尔看看这些东西,还是有好处的……生命就是这么有趣啊……”

    话才一说完,水面骤然破裂,几根尖锐树枝远远地投掷过来,就在天草四郎眼前,把他正在欣赏的那几尾游鱼贯穿,沉入水面。

    “我咧……谁那么破坏气氛……算了,要是会有别的答案才是怪事。”

    破坏天草四郎饮酒兴致的元凶很快地现身了,就从身后老远的地方高速急奔过来,人还没到,声音已经震得整个山谷都在回响。

    “师~~父~~”

    童稚的男孩嗓音,几乎可以说是嘹喨地直传过来,天草四郎愕然看著适才还活蹦乱跳的游鱼,在失去生命后,无力地沉入水里,正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后头的人已经一下子扑了上来。

    就像平时教导的一样,不管是对付敌人也好,讨好女性也罢,就这么扑上去拦腰用力抱住,然后怎样也不要放开手。这孩子非常地聪明,每一个动作都执行无误,就只有一点……他没有把九曜急速以天位力量催动、高速奔驰下的冲击力计算进去。

    强天位出力,在九曜极速运转之下,威力陡然增幅,对于正自愣然出神的天草四郎,简直就是一记当头重击。要做出反应已经太迟,一下身形拿捏不稳,连同正紧紧抱在自己腰间傻笑的宗次郎,师徒两个人一起滚飞了出去,划破溪水,逆流而上,沿途也不知道撞碎多少林木岩石,裂地毁物,最后才在一处瀑布水潭中摔停下来。

    “唉,又毁了一个地方……”

    当全身湿成落汤鸡的天草四郎从水中站起,环目四顾,只见来时路上满目疮痍,单是就毁坏程度来看,倒是很像刚刚被什么超级大只的史前动物快速通过一样。

    低下头来,那个只会傻笑的男孩,好像打定主意要在水里头伪装浮尸,就只有一双手还牢牢地抱在自己腰间不放。

    “虽然是我要你不管什么时候都保持笑容,不过你也稍微看一下时间地点行不行?你这时候还笑,是要笑给谁看啊?”

    天草四郎摇头道:“还有,我刚刚想到了,教育规条加上第……上次那条是第九千七百多少?反正再加上一条新的,以后当你用宗次郎面貌出来的时候,力量不准超过小天位,省得又打得我措手不及。”

    “知道了,师父。”

    “还有,以后要注意,抱人是可以的,但是把人撞出去就很没礼貌,下次扑过来的时候,要算好力道,顶多把人扑倒,绝对不可以把人撞出去,知道吗?”

    “知道了,师父。”

    对著那张笑嘻嘻的小脸,天草四郎连叹气都叹不出来。闲居生活寂寞,日本同胞虽然尊敬自己,但自己在日本却没有什么朋友……其实,即使把风之大陆算进去,能够算得上是自己知心好友的人,这世上似乎已经不存在了,当初之所以答应收这孩子为徒,多多少少,也是因为寂寞太久了。

    不可否认,这孩子的存在,让自己这几年来的生活有趣多了,然而,再没有哪个人比自己更明白,要把这孩子教成如今这副模样,是多么累人的工作。

    从对一般人世常规完全没有概念的空无开始,灌输著数千条的教育命令,什么时候该笑、什么时候该生气、什么时候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这些一般人自然学会的东西,这孩子却必须要一条一条地硬性灌输。

    看著那张面无表情的小脸,开始有了种种情绪,会笑、会皱眉头、会哀伤,随著表情越来越丰富,天草四郎确实感到满足,但是偶尔,他心里总是会有个声音在问…

    …这张表情丰富的脸孔之下,那颗空无的心,有否随著表情而改变了?

    答案应该是没有的,因为当这孩子以女童型态出现,面上的表情,就与数年前来到自己隐居处时一样,仍然是那么地冰冷、一无所有。

    所以,天草四郎一直觉得很难受,自己的努力,就像是投入了永无反响的深涧里,看不见一丝涟漪。

    到底还要花多少时间与心力,才能让这冰女的心有所改变呢?作为一个与人类不同的生命体,是否她就永无真正成为“人”的一天呢?

    这是天草四郎所不愿意去面对的问题,也因此,他对弟子所下的一个非强制命令就是:除非必要,否则就维持以宗次郎的面目出现在人前。

    “秀吉之所以把你交给我,就是希望我能教会你做人,如果你继续用那张便便脸见人,你要我怎么向秀吉交代?”

    解释其实没有必要,因为就算不交代理由,这孩子也会服从自己命令,更何况,自己心知肚明,这个解释只是藉口,自己只是……只是不想再多看那一张无动于衷的面孔。

    梅琳小姐也好,胤禛大人也好,自己这一生中,已经有太多付出而得不到回应的无奈。这个小徒弟,无疑就是自己最亲近的人,这种遗憾不应该有,也不可以再有了。

    烤乾衣服,抓几尾水潭中的肥美白鱼,串枝火烤,作为活动后的点心。整个过程,都是天草四郎一个人在忙,宗次郎趴在岸边,两手撑著小脸,嘴边咬了片草叶,笑笑地看著忙碌中的师父。

    样子看起来非常可爱,但天草四郎却无动于衷,因为他很清楚,这只是自己所教给宗次郎的一部份,尽量展现出这样子的一面,很容易受到欢迎。

    “师父啊,有一天……只是说有一天喔,我也可以变成人吗?”

    乍闻此言,天草四郎动作一顿,回过头来,眼中尽是藏也藏不住的惊愣,道:“为什么这么问?嗯……你又看了什么东西?”

    为了让宗次郎学会人类世界的常规,天草四郎一面灌输教条,一面也弄来大量书籍,特别是戏剧、小说,让宗次郎学习人类行为。效果十分显著,只不过有时候宗次郎会做出一些超越年纪的行动,这时候就要及时纠正。

    宗次郎拿出一本书,喜孜孜地道:“昨天晚上人家看完了这个!”

    “你现在是男生,说我就可以了,人家这两个字不可以用。”

    把烤好的鱼递过去,天草四郎接过了那本已经没有封皮的旧童话书。那是一本来自耶路撒冷的童话,讲述一个木偶,因为得到神明的恩赐而有了生命,之后从连串际遇里头学会做人,而变成了真正的人。

    这本书是青楼联盟运送过来大批图书中的一本,自己并没有打算给宗次郎看,不知他怎么选中了这一本。

    “可以啊,只要有心,每个生命都可以变成人,你将来一定可以的。”

    自己真是一个大傻子,居然说著这么不可能的谎话。说这些做什么呢?安慰这孩子吗?没有心的人需要安慰吗?还是自己用这些话来安慰自己呢?

    “嗯嗯嗯,变人好难喔,师父啊,要怎么样才能变成人呢?”

    “这个嘛,当你懂得去爱人,也因此被人所爱,那个时候,就算是变成人了吧。”

    杀人如麻、满手血腥的自己,居然坐在这里教导孩子去爱人,那些亡命于自己手底的怨魂们,一定会发出刻薄的嘲笑吧?仔细想想,简直就是他妈的可笑。

    “懂得去爱人?听起来好像很困难耶,师父知道怎么做吗?”

    “这……嘿,只有这件事情,师父没有办法教你,但是,你可以练习啊,即使是人类,也不是每个人都懂得去爱人的,你可以……先去找个目标来练习看看啊。”

    “嗯,好难喔,要找什么人呢?秀吉爸爸吗?”

    刹那间,天草四郎真有一种回答的冲动,但心里涌出的自尊,让他把将要出口的话按下,乾咳两声,这才沉吟说话。

    “秀吉是你的养父,你孝顺他是应该的,除此之外,宗次郎你是日本的王子,有责任保卫日本,守护日本的人民。”

    “这样吗?如果我保护日本,日本人就会喜欢我吗?”

    “你是王子,他们本来就喜欢你,如果你认认真真地为他们做事,守护他们,他们当然就更喜欢你了。”

    天草四郎正色道:“不过,师父不希望你用这样的心态去做事,真正爱一个人,是要懂得去付出,而不是一味地追求回报,太过于执著,反而得不到真爱。你只要想著守护日本,不要问最后的结果如何,这样才是正确的心态,这样……也就够了。”

    看宗次郎半侧著头,似懂非懂的样子,天草四郎心里再度自嘲起来,却见宗次郎忽然开心地笑起来,道:“那……除了爱秀吉爸爸,爱日本同胞以外,我也爱师父好了,因为,不管我付出了多少,师父你一定会爱宗次郎,这样就是不求回报的真情谊啊。”

    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是看了什么怪书,才学会这种听起来怪怪的对白,天草四郎觉得有些好笑。

    可是,数年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明明知道这句话只不过是无心之言,明明知道这孩子仍是个没有情感的冰女,但在这一刻,应该无比冷血的自己,就是忍不住湿了眼眶……

    “咦?师父,你在伤心吗?”

    “浑蛋!我在笑啦,一个人伤心的时候会笑吗?”

    “嘻,师父你笑到流泪啦。”

    将时间快速顺推,行进到十数年后出云之国昆仑山大战,距离元气地窟的最后安全装置在京都浮起,已经剩余不足两个时辰。

    环顾昆仑山附近,情形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原本这里就堪称是第一灾区,连串的雷电轰击、火山爆发,还有至今仍未停下来的强震,就把此地弄成一副末日景象,当地民众仓皇逃生。

    而在不久之前,已经惨败逃走、理应陷入千万年长眠的八歧大蛇,竟然重新出现。被织田香的意识所支配,八歧大蛇轰出的力量虽然较之前衰退不少,但整体杀伤力却增幅得不可以道里计。

    与之正面交手的兰斯洛、源五郎,几乎是一个照面便已惨败,被织田香远远地轰飞了出去。

    强大的力量击入体内,天魔功侵经蚀脉的效果显现出来,两人武功虽强,却也不得不立刻屏除杂念,全力驱出入体天魔劲,什么多余动作都没法做,免得被天魔劲摧蚀经脉,造成重创。

    也因为这样,当满心担忧的枫儿、泉樱、妮儿,分头找到两人时,不禁大惊失色。

    相隔百余里的距离,兰斯洛和源五郎坠落地面的运气都不是很好,一个人左半边身体嵌进山壁里,嘴角不住溢血;一个人整个倒插入水田里,双脚笔直朝天。

    除了自身的受创以外,这么丑陋的衰样被人看个正著,这才真正是耻辱的战败。

    不过,失去了面子,却保住了里子,这已经是幸运之至,如果两人不是反应奇速,又以强大内力驱除入体天魔劲,一旦重伤,肯定不是三、五天内能回复战力。

    “小五,你真丢脸,难得你平常那么帅,这次居然给人倒栽葱一样地插在田里,好、好可耻啊。”

    “唔……其实妮儿小姐应该佩服我一下才对,给人倒栽葱一样的摔在田里,我还能以这姿势就地驱劲疗伤,换做是你们这些没有杂技傍身的,早就给泥巴淹死在土里了。”

    虽然将天魔劲驱出体外,但是受到影响的身体,一时间行动还不是很灵便,兰斯洛和源五郎都只能盘坐运气,尽快回复行动力。

    “可是,那个小女妖好强啊……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

    兰斯洛晓得织田香定是与八歧大蛇结合,这才忽然实力暴增,问题是究竟怎样才能做到这种事,实在匪夷所思之至,难道单单一句生命型态不同,就这么神通广大?

    在轻易击溃兰斯洛与源五郎后,织田香的身影稍现即逝,时间之短暂,让地上的众人还以为自己眼花。跟著,只见八歧大蛇巨体舞动,发出长长鸣啸,以让人咋舌的高速,往天边飞去。

    那么庞大的身躯,究竟是怎么飞上天的,这已经不是讨论重点。从方向来看,八歧大蛇正是朝京都而去,目的……肯定是抢在兰斯洛一方之前,先去处理掉安全装置。

    “喂?那个安全装置是怎么回事?如果被人抢先破坏掉了,我们是不是就没有搞头了?”

    梅琳不知何时已经飘然远去,天草四郎也早已离开,所以当兰斯洛这么问时,能回答他的,就只有众人中唯一对史前遗迹有研究的源五郎,然而,源五郎也无法肯定。

    “不清楚,我以前又没开过元气地窟,也没碰过安全装置。如果破坏安全装置,有可能我们的行动会受阻,但是说不定,安全装置一坏,日本会马上沉下去。”

    源五郎道:“这一点我们不能肯定,可是对方也一样不能肯定,所以她不会冒这种险,而会采取其他的方式。”

    即使安全装置完好,但如果有一头八歧大蛇守在旁边,众人也是难以靠近的。

    “想这些已经没用了,到京都看情形再做决定吧。”兰斯洛弹了弹风华刀,霍地站起身来。

    有雪道:“那头大蛇这么大只,到京都作什么决定?认输或者逃命之间选一个吗?”

    回答这问题的,是兰斯洛的大手。他将有雪一把拎起,笑道:“你不用特别担心我们的决定,因为你也要和我们一起去,就算最后的决定是逃命,你绝对不会是跑在前头的那一个。”

    有雪哀嚎似的哇哇大叫,直喊著什么带著他会拖慢飞行速度,不要拖非战斗人员上战场之类的,但兰斯洛充耳不闻,硬是把他提起来带走。

    “兰斯洛大人……”

    枫儿和泉樱担忧的眼神,问诉著同样的一个问题。谁也看得出来,他所中的诅咒只是被强压下去,随时都有发作可能,而比起日本陆沉的问题,两女却更担心兰斯洛的情形。

    “你们看看这里的人,他们现在还忙著逃难,想找个安全一点的地方,一家人可以暂时栖身。”

    从众人立足的山丘上往下望,人群像大片蚂蚁一样,缓缓离开灾区。由于是逃难,不少人都是全家在一起,扶老携幼,当中自然不乏已经失去亲属的人,边走边大声啼哭,特别是看到已经丧尽亲人的幼童独自跟著人群行走,步履蹒跚,涕泪纵横的样子,任谁都会感到心酸。

    “他们在逃难,可是他们并不知道,逃难一点意义都没有,因为当日本沉到海底,所有的人都会死。”

    兰斯洛的语气十分沉重,“罪魁祸首当然就是我们,因为我们这群自私自利的东西,要争取生存,所以把他们无耻地给牺牲掉了。”

    “老公……”

    “别误会,我并没有对自己的做法感到后悔。我是雷因斯的王,保卫家园是我的职责,就算还要把十个日本岛沉下去,我也得做。”

    兰斯洛道:“可是,我也知道自己在做的是什么事,即使雷因斯能够得救,我也不会忘记自己干过什么。我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但至少……我要全心去完成这份工作,所以在事情结束之前,大家不要再把我个人放第一位了。”

    不能说是震撼,但是在兰斯洛的话里,每个人都感觉到一种决心,连源五郎都不禁动容,不得不给这名义兄新的评价。

    泉樱觉得很不好受。她很想帮兰斯洛分担些什么,此刻,自己丈夫肩头上的担子,无比地沉重,身为妻子的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才对。

    可是,她与枫儿却又同样地明白,有些事情当事人必须独立去承担,假如什么责任都可以由旁人来分担的话,雷因斯之王的位置就不会这么难坐了。即使在兰斯洛不知道的情形下,由旁人完成了日本陆沉的任务,身为首领的他,仍是要面对不能规避的问题。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兰斯洛拒绝把问题推给枫儿和泉樱。不论受害者会不会跳到他面前来,这都是他要承担的事。

    “哇,好了不起的决心,老大,你说的实在是太帅了。”有雪疯狂鼓掌道:“你们的天位力量不是说有觉悟就会进步吗?现在地窟爆炸了,天地元气外泄那么多,你又这么像男子汉,等一下你的武功狂升特升,下次作战,肯定可以把陆游活活打死。”

    仍试图逃避京都之行的雪特人,逮著机会便大拍马屁,然而,这次他却拍错了地方,所以话才说完,就被盛怒中的兰斯洛扯紧衣领。

    “一个武者的进步,应该是靠著自己的决心与努力,这样才值得光荣,如果要像花天邪那样,杀几十万人来成就自己变强,我宁愿这辈子只是个雪特人。”

    面对如同雷霆般震怒的面孔,有雪连半句话都不敢说,老实地闭上了嘴。这个义兄是不是有著和李煜一样的忍耐力,是谁都无法保证的事。

    “有雪,你也别再逃了。你……也是个男人吧?为了你的生存,日本岛上的居民,也可以说是为你而死的,至少,你有义务在京都把整件事情看到最后。”

    没有能再多说些什么,有雪被抛给了源五郎,一行人朝著京都出发。

    因为受伤而觅地休息的,并不是只有兰斯洛一行人。在昆仑山上,便有人目送著他们一行人的远去,一面将写满咒文的绷布,缠裹在身上的伤处。

    回复咒文对天位高手效果极其微小,不过,用这种涂抹过特殊药草,写满咒文的绷布裹伤,仍是能快速稳定伤患,这是在九州大战时期,由魔族高手研发出来的技术,当今的人间界,已经没有什么人知道了。

    “好运不见得能连续两次,如果要获胜,你们就用力去祈祷吧……”

    昆仑山上不住出现巨大的裂缝,大小山石轮滚而下,树木倒拔,可以说是成了灾难的中心,但重伤的他,却安然稳坐其上,不受影响,就连奔流过来的岩浆,都被他以内力隔绝得老远。

    “老师的武功真是强悍,虽然有伤在身,仍能发挥出这样的力量,让人非常佩服啊……”

    “虽然有著这样的力量,但却仍然免不了受伤落败的耻辱。是你我对事物的看法截然不同,还是你有意来奉承于我?”

    “即使是相爱的恋人,也会有意见分歧的时候,更何况只是老师和学生了。这种程度的看法相异,我觉得很正常,莫非老师你只想要一个奉承你的狗吗?”

    针锋相对的话语,听不出有多少的友好气氛,更让人错疑这对师徒是不是立刻就要拔刀相向了。不过,在他们而言,这只不过是无数言语对撞中的一次小序曲而已。

    当日,在石崇的引荐下,魔化重生的花天邪,拜在多尔衮门下。多尔衮因为孤身不便,需要人手办事,也就不计较地收下此人为第二弟子。

    以多尔衮的个性,他根本不在意这个弟子是忠是奸,品行如何,将来会否反噬师父,只要在目前自己需要人手办事的这段期间里,这个人足堪使用便够,剩下的全都不需要多想。

    不过,如果花天邪摆出谦卑的姿态,对多尔衮唯唯诺诺,尽力讨好,那肯定会被这个狂人一脚踹到天边去,不用几次就了了帐。

    花天邪的狂傲与凶狠,就本质上而言,反而与多尔衮的想法相近。在这狂人眼中,花天邪虽然是众多“看不顺眼的小辈”之一,但最起码,他确实有资质有能力,有被琢磨的价值,这样子就已经够了。

    彼此都对于对方的心态一清二楚,他们两人也就持续以这样的形式,维持著世俗看来不伦不类的师徒关系。

    眼下,多尔衮重伤,花天邪也仍未从被源五郎重创的伤势中康复过来,虽然说魔化体质在痊愈肉体外伤上助益良多,可是被源五郎剑气所破坏的气脉,要平复下来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因此,目前两人等若都失去了作战能力。

    “以老师的意见,我们应该前往京都吗?”

    纵然身上有伤,但在第一现场坐观两虎相斗,在关键时刻,或许就能收到渔翁之利的奇效,不管从哪一个方面来看,这都是一个非常诱人的提案。

    “逐二兔者,不得一兔。”

    多尔衮道:“要坐收渔利,先决条件是有能够稳坐于旁,不被洞悉的实力,你认为我们现在如何?”

    与战斗、练武时的疯狂模样不同,在考虑事态发展的非战时期,多尔衮赫然也能冷静地思量,不是狂呼大叫地就冲上阵去。

    “唔,如果织田香与八歧大蛇合一,有了天心意识的大蛇,究竟有多少威力,我们无法估算,而如若被发现,此刻单凭我们两人,计决无法与大蛇一战。”

    似乎是受到了多尔衮的影响,花天邪评判事物的眼光,也比以前精确、客观许多,不再是那种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

    “所以结论很明显了,事实上,我也刚刚接到艾尔铁诺那边的消息,杀神计划的准备已经完成,马上就要到实行阶段,石崇希望老师尽速赶回艾尔铁诺主持。”

    “嘿嘿,好心急啊……这边也是一个迫不及待想看两虎相争戏码的人啊。”

    多尔衮一语道破了石崇的意图,旁边的花天邪并不会觉得难堪,尽管他是石崇引荐而来,也受到石崇的不少帮助,但一直以来,彼此的立场都很明确,他和石崇也只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利害关系,他并不需要替石崇掩饰些什么。

    和多尔衮也是一样,在这个合作团体中,彼此都没有多少的友谊气氛,唯有不断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自己此刻还是个“有用”的存在,才不会遭到同伴的随时背弃。

    “那么,老师的意思是先不回风之大陆吗?不回京都,也不回风之大陆,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是哪里呢?”

    “不,日本的事已经告一段落,剩下来不管是哪一方获胜,对我们都没有坏处。

    元气地窟已经打开,我们也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嘿……你应该感觉得到,自己力量明显地长进了吧!”

    一如不久前兰斯洛、源五郎的感受,花天邪也感觉得出,自己的力量正随著天地元气不住外泄而飞快递增长著。当元气地窟被打开,封藏于地窟中充沛能量,激烈地喷发到外头,与外界空间起反应,天地元气发生变化,连带也影响了天位高手的力量突破。

    越是接近地窟位置,获益就越是明显,花天邪便觉得体内力量有如海水翻涌,到现在都还没有停歇的迹象。

    可以想见,在地窟的关闭装置被破坏后,无可抑止的天地元气喷发,将影响到风之大陆,把当年阿朗巴特魔震的场面重现,届时,又会有不少人功力激增吧?这其中,会有多少人由地界一跃而升天呢?

    即使因为这样而拥有了强大的力量,但是最后的胜利者,仍属于那些真正有著资质、懂得如何运用力量的人。

    比起在意一拳能轰出多强的威力,如何把那些力量集中、别在轰到敌人身体之前就散失大半,这才是更重要的致命点。如果说过去的自己仍对这点有所迷惘,那么在目睹八歧大蛇神威之后,也该有所领悟了。只要把握到这些地方,自己便能够以小胜大,以弱击强。

    花天邪望向多尔衮,想要估测一下这个强自己许多倍的武道狂人,在这次地窟开启中获益多少。

    本身的功力越高,受到的影响就越小,阿朗巴特魔震时,虽然出现了不少小天位,但是三大神剑那一级数的高手,却并未因此而突破强天位,此刻自己的功力虽然长进不少,可是若说要一举跃升至强天位,看来仍属渺茫,至于眼前的多尔衮,虽有获得益处,可是终究没有能突破现有天位。

    把咒布系带扯紧,多尔衮斜睨向花天邪,脸上的笑容,不知该说是霸气抑或是狂气,“嘿嘿,不要紧,不要紧,四大地窟,才用了两个,再爆开一个,说不定就成功,一个不成,就再爆一个。”

    就连花天邪这样的辣手之人,都不禁感到一阵颤栗。自己在北门天关前,为了要让自身变强,而牺牲二十万花家子弟兵,然而,自己是为了满足其他的yu望,为了夺权、为了成就大业,所以不惜一切地走向这道路。

    可是这男人又在追求什么呢?他似乎只是在追求“强”之极至,对什么霸权、荣华全都没有兴趣,也因此他受到的束缚更小,毫不在意地就把整个风之大陆拿来成就他一人。

    不为了权、不为了霸业,一个男人就算强了,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最终就是要成为奇雷斯那样,一头为了成就强之极至而狂的疯之武兽?

    “迷惘并不是你现在该做的事,你并不需要想多余的问题。”彷彿看透了花天邪的想法,多尔衮道:“会有这种疑惑,只因为你还是个人。当你有一天也成为了非人者,你自然会晓得这些问题的答案。”

    “不会有那一天的,我对于那种毫无目的的追逐,不感兴趣。”花天邪道:“不过,我该想什么,该做什么,那都是我的事情,不需要旁人来帮我决定什么我该想不该想。”

    即使是面对多尔衮这狂人,花天邪也没有一点让步。问题是,多尔衮并非石崇,也不是天草四郎,而是与花天邪一样性情的狂徒,所以对显而易见的顶撞,他没有半点容忍耐心,立刻便是一拳轰出,打在花天邪小腹,将他轰凹进山壁。

    即使是魔化之体,也承受不了这样强天位力量的一击,若非多尔衮无意杀人,这一拳已经像过去数百次冲突结果一样,让他在生死之间徘徊。当花天邪的身体软弱无力地飘落下来,多尔衮踩著他的头脸,冷笑道:“我还没有伤重到会被你得利的地步,在你强到可以像这样子回打我一拳之前,你要学会尊师重道这档子事。”

    在把人颈骨折断之前松开脚,多尔衮道:“把之前埋在昆仑山里头那些东西挖出来后就上路吧……如果让雷因斯的家伙们知道我们藏了这个后著,他们一定悔不当初。”

    挣扎著吐出泥沙,花天邪忍著不喷出直冲咽喉的瘀血,瞪著眼前的红色身影,恨恨低语。

    “哼,老头子……”

    元气地窟所造成的影响,已经遍及整个日本,从高空往下看,处处都是尘砂、火焰、黑烟,肥沃的良田裂出一道道深痕,溪水乾涸,百兽惊窜,而居住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们,更是携家带眷地奔逃著。

    虽然是海岛国家,但日本以农立国,百姓的产业结构偏重于农耕。连串灾变发生的时候,许多人正在田里挥汗工作,忽然之间天色就变了,大片乌云毫无徵兆地出现,遮蔽日光,整个天空阴沉得像是一个大铅块,让人充满不吉祥的联想。

    雷电与地鸣几乎是同一时间出现,闪过天空,震裂大地。发出莫名闷响的地面,激烈地摇晃,不久之后,更裂出地堑,许多走避不及的农人,立刻就摔落了下去,永埋黑暗地底。

    之后的情形也不好过,本来是河流的地方,河水瞬间流失乾涸,但陡峭山坡却忽然喷出山泉洪流,把房舍冲走。

    天空自从被浓密的乌云遮蔽后,闪耀刺眼的金黄电光,便从未休止地轰窜著。呼呼狂风、打得让人站不稳脚的骤雨,交相袭击著地面。

    同样的灾情也出现在大海。对于地震,居住在海岸边的人民感受最为深刻,除了对脚下地面晃动的恐惧,他们更瞪大眼睛,看著海面上越来越大的波浪,不住拍噬向岸边,激起千朵雪白浪花。

    祈祷能够平安度过这一劫,是所有渔民的共同希望。不单是自己,他们更担心正在海上打鱼的亲人,然而,在遥远的海天一线相连处,迅速出现的白墙,粉碎了他们所有的希望。

    白墙的体积,随著距离越来越近而增大,当那将近十尺高的海啸巨壁轰击过来,渔村里头的老人带著小孩,一起跪在地上,虔诚祝祷,向神明祈求来世的幸福。

    情形无比恶劣,如果说有什么还值得庆幸的,就是多数地方还不至于像出云之国一样,受到岩浆、大蛇肆虐所苦。但这却没有多大意义,因为照这情形演变下去,岛上生命的迅速减少,只是时间问题。

    天与地,像是两张用灾祸编织而成的大网,把这块土地上的人们拘束在其中,翻滚哀嚎,却是找不到方向可逃。

    和这些几乎把天地翻倒过来的大灾变相比,横越过空中的那道巨影,就比较不那么引人注目。尽管如此,还是有人注意到了,在那高不可攀的天上、厚密阴沉的云层里,有一个巨大无朋的物体正在快速移动。

    从那躯体的形状,翻跃舞动、偶然一现于云端的样子,人们想起了传说中的神龙。为什么这时候会有龙出现?这些莫名灾变和那条神龙又有什么关系?这是人们所想不透的事。

    也许,在云层之上,就真有几尾神龙在嘶咬互斗,亦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影响地下,湖翻海啸,地裂山崩。

    这个推想更在不久后以最实际的方式呈现在人们眼前。当八歧大蛇横空飞过,盘旋于它周遭的庞大能量,开始对附近环境造成影响。

    浓密而厚实的乌云,像是被一把锋锐剪刀从中破开,翻翻滚滚,朝两旁不住卷去,露出了碧蓝如镜的晴朗天空,清澈日光彷彿是神明恩泽,将温暖遍洒地面。

    地上的灾情仍在发生,但至少空中不再有雷电、骤雨,一缕缕明朗日光透射厚重乌云的画面,让人们得到了些许的安心。

    只是,当他们看清楚天上的东西,好不容易得到的救赎,刹那间烟消云散,不自禁地惊叫起来。

    每个人都指著天空,不敢置信地看著那恶魔般的景象,一尾巨大的三头大蛇,雪白鳞片在阳光反映下,绽放著珍珠光泽;邪恶的蛇信,吐著红光;金黄眼瞳俯视地面,尽管距离遥远,但任谁都能感觉到那股即将被择而噬的恐怖。

    就是这么样的一头魔物,引起了连串天灾地变,而单是从那超乎想像的庞大体积,已经足以形成人们惊惧的根源,过去只存在于古纪事神话中的魔物,正式出现在现实世界,那种冲击感,不但是一般百姓,就连负责引导人们撤退的官差,也吓慌了手脚,丢下本来职务,四下逃窜。

    这幕景象似乎引动了大蛇的怒气,翱翔于九天之上的它,蓦地张口,熊熊火焰喷发了出来,朝地面直击过去。

    大蛇的另一个头也在同时张口,喷发出极冻冰霜,却不是击往地面,而是斜斜地将冰霜飞雪喷往炽热火柱。两股力量相撞,爆发出嘹喨响声,直传数百里方圆,而那道火柱被这一阻,没有直接袭击到地面,但却爆散成万千细碎火雨,缤落洒下。

    魔物朝地上发动了攻击,证实了人们的恐怖想像,奔逃的速度更快,都想要在妖蛇再次袭击前躲开。虽然说,和八歧大蛇在空中飞行的速度相比,靠两脚跑步躲避的效率,就像是蚂蚁移动一样,但人人急著追求生存,谁也管不了这许多。

    所幸,大蛇并没有再次攻击,适才张口吐焰就像没发生过一样,它离开出云之国的领空,巨体飞腾于空,朝著京都方向笔直前进。

    地上的人,没有一个能理解这头大蛇究竟要干什么,但是同样漂浮于半空的人,却仍追逐于其后。

    当兰斯洛、源五郎全给狼狈击倒,八歧大蛇腾空朝京都而飞,枫儿、妮儿、泉樱忙著救援时,还完全保存了战力的梅琳,立刻破空追去,衔著八歧大蛇的踪迹。

    然而,即使以梅琳的老练与强悍,也不敢正面揽其缨,甚至连靠近它百里范围内都不敢冒险。

    虽然只剩下三个出力点,但靠著昆仑山的天地元气,完全回复力量的八歧大蛇,受到织田香操控,狂乱力量有了精准天心配合,这样的一头凶兽,力量会狂增到什么地步,根本就无法估计,任谁也不愿在没有准备的情形下,正面被它咬上一口。

    (如果是一般天位高手,用自身天心意识和这万年神物的脑波共鸣,被祂的记忆念波反噬,别说是操控它,自己立刻就要成了一个没思考能力的白痴……)

    (可是,织田香那孩子却另当别论。据说她完全没有所谓的人心,所有思考都是用天心意识进行,与一般天位高手战时才启动天心的模式不同,这样的生命体,不能用人类或魔族的情况去估,换言之……)

    遥望著八歧大蛇的巨躯,梅琳心中不住估算。对于兰斯洛等后辈,她并没有太多的期待,与其说失望,倒不如说他们已经尽了应尽的本分。

    以他们的实力,能够和这绝世凶兽苦战至今,并且将之创伤,已经是超水准的表现,再期望他们能做什么,那就是苛求了。以实力来说,自己并没有败杀大蛇的能力,可是,除了正规方法外,还是有许多不见容于世情,与人道相背而驰的黑暗手段可用。

    要那些孩子们这样玷污自身地作战,太残忍了。虽然之前强要他们担负起责任,可是,也只要他们正视有这样的责任必须扛起,那也就够了。这些孩子应该是肩负著光明与未来,不该被无谓的伤感去绊住,多余的事情,还是由自己来解决吧。

    要动用五极天式吗?比起使用其他的武学,这套黑魔法极致的攻击咒术,似乎还有较高胜算,特别是最后两式,很适合用来作最后一搏的手段。但是,有一点必须要考虑的,就是像这一类的神物,通常天生对魔法都有相当的抵抗性,如果因此消弱了五极天式的效果,胜算就很难说了。

    (一式、两式……最多能做到三式并发,这是目前的极限了,可是,真的就够了吗?)

    梅琳隐约已经察觉到,八歧大蛇发现了自己,只是不做理会,持续朝京都飞行而去。

    在一切准备齐全,有相当把握之前,她也不想动手,只是静静地观察,看看这头神魔合一的巨龙,究竟有多少的杀伤力。

    (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杀不死的……)

    梅琳笃信这一点,所以也相信八歧大蛇必然在某处还有著破绽。织田香与大蛇的合并,固然强化了原有威力,但会不会产生新的弱点呢?事实上,梅琳非常地在意,适才八歧大蛇两头互轰,那种不协调的感觉。

    之前,除非是被兰斯洛、源五郎设计,八歧大蛇才有这样相互对轰的行为,但是它们却从不曾主动将目标瞄准为对方。可是刚刚在八歧大蛇朝地面轰击火焰时,另一个头却吐出冰霜拦截,这个不协调的动作,似乎就说明了什么。

    (不能肯定……但是,有查证的价值。)

    做了这样的判断,梅琳念动咒文,半空中的身形陡然加速,乘风破云,朝八歧大蛇飙射而去,一眨眼功夫,连续缩距成吋,拉近到大蛇的里许范围内。

    贴近大蛇里许范围的梅琳,没来得及动手,便立刻撤身飞退,再次拉远距离。

    改变主意的理由,是因为大蛇忽然停了下来,为了不想被反攻个措手不及,梅琳唯有后退。

    大蛇的停止前进,全因为前方多出了一个人,漂浮在往京都的航路上,单衣一剑,两手大张,拦阻在八歧大蛇之前。

    十字造型的名剑并未出鞘,插在黄金剑鞘里,剑柄上的红宝石,闪耀著瑰丽的赤芒,这柄剑对天草四郎而言,有著非凡意义,如果不是决定性的重要战役,他绝不轻易使用这柄爱剑,让俗人秽血玷污了剑刃。

    但这还是第一次,他佩带这柄剑,不是为了与某人作战,而是为了增加自保的筹码。八歧大蛇的恐怖力量,令天草四郎收起自傲,将神兵佩带上身,抢先守候在八歧大蛇的航路上。

    和大蛇的巨硕体积相比,漂浮空中的天草四郎,就像是路边一颗微不足道的小石子,但是,在感受到天草四郎身上散发出来的剑气后,它仍是停了下来。

    在当前的强天位高手中,天草四郎是最被众人所低估的一个。但先后惨败于陆游、李煜之手,几乎被人当成丧家之犬一般看待的天草四郎,却仍是有著水准以上的实力,令得八歧大蛇产生警觉,停了下来。

    但对天草四郎而言,他却期望八歧大蛇的停顿动作,并非是为了作战的本能,而是为了别的理由。

    环视过那三双金黄色的巨大蛇瞳,里头除了显而易见的杀意,找不到别的情绪,天草四郎仍然在看,聚精会神,想看看现在支配八歧大蛇的灵魂究竟是哪一个?

    过去的回忆,一幕幕在心里出现。这并不是一个适合回忆感伤的好时候,但是脑里的思想却克制不住,想起了许多早已被埋在回忆之底的往事。

    第一次见到这孩子时,她还只有好小,却是由她背著当时已然病弱的秀吉,到了自己的隐居处求见。

    在秀吉表明来意,希望自己能将这孩子收入门墙,教导于她。始终在旁聆听两人交谈的她,脸上是一片无关于己的淡然,冷漠得令人咋舌。

    但是……其实那时候她是听得懂的吧?不得不离开养父,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把人生交给一个陌生人,这孩子的心里,会不会害怕?有没有担忧?

    当养父大声咳嗽、挥手告别时,她的心里是什么心情?一般的孩子,在这种时候都会哭吧?她与秀吉的感情那么好,这样子告别养父,也一定会伤心的。

    那么,因为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不得不将她送入他人门下的秀吉,还有打从相逢之日起,就把她以异种看待的自己,在她心中,又会如何看待呢?

    后来她能够迅速学习到建构“宗次郎”的各种情绪反应,有很大一部份的原因,不是因为模拟成功,而是因为她终于懂得把心里的情绪表达出来了吧。只是因为情绪淡淡的,学不会所谓的激烈表现,所以才一直被人当作是没有情感的。

    每次她以宗次郎的面貌出现,亲匿地向自己撒娇讨好,自己这一手将“宗次郎”

    制造出来的人,却又总是不能克制地厌恶著她的虚假,将她拒绝。曾经在多少的夜里,这孩子是那么期盼地自己的回应,但这无比失败的自己却又做了什么好事?

    ……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

    自认为比什么人都了解她的本质,却因为一己偏见,使得事实真相被掩埋了那么多年。倘使能够早一点察觉到这一点,早一点回应那孩子一直在企盼的心,那今天事情会往另一个方向发展吧?

    相互凝望,大蛇目光中的凶戾之气未减,但却似乎有一丝讶异,看著这无视生死,拦阻在前方的人类,看著他大张的双臂,不能决定下一步动作。

    僵持片刻之后,天草四郎大声地向前方喊话。

    “回去吧!不要再这么做了,日本很重要,可是在教你爱护国家和人民之前,我应该也教你要爱护自己吧?在秀吉和我的眼中,你的存在,比日本更重要,只要你平平安安,就算没有了日本,我们也会觉得很安慰。”

    双臂大张,努力表示著自己无意交战的想法,天草四郎知道自己说的很可笑。一面说著关心弟子的话语,一面却又与她站在相反阵线,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比这更讽刺的吗?

    但是,自己现在说的这些话,不是为了支持雷因斯一方,也不是为了梅琳小姐,而是自私地为宗次郎著想的结果。西王母族的传说中,创世之神似乎是用某种持续性的咒术,抹去了八歧大蛇的灵智,换言之,那个咒术至今仍在大蛇脑里发挥作用,对于阿香的生命型态来说,直接让思想波与大蛇融合,不啻是饮下剧毒。

    天草四郎才不管八歧大蛇的下场如何,但至少,在八歧大蛇殒落时,他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弟子、亲人,也随之告别人间,所以尽管没有立场也好,他仍要试著停止大蛇,把那孩子弄出来。

    “师父不想和你打,可是,一个聪明人应该懂得什么时候要放弃,当事情已经不可为的时候,你……”

    天草四郎大声地说著,却似乎没有什么效果,大蛇开始对眼前的情景感到不耐烦,身躯舞动,眼中的凶戾气息激增,粗重的鼻息,开始狂吸周遭的空气,一时间风起云动,数里之内都令人呼吸困难,胸口沉重。

    理解到言语已经无法产生作用,天草四郎的手终于放了下来,却仍旧没有移到剑柄上,只是怔怔地看著大蛇,好半晌之后,像是叹息一样问了一句话。

    “那些时候……我是不是、伤害了你?”

    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吸足了周遭空气的八歧大蛇,蓦地张口吐出火焰弹,直袭过来。

    熊熊高温血焰,还没迫近,便烧得天草四郎呼吸发痛,脸上湿渍全被蒸发,根本没有抵御能力。

    危急之下,背后空气忽然改变流向,一人出现在身后,闪电抓住自己衣领,跟著便以瞬间移动的技术,拉著他缩地跃位,出现在八歧大蛇身后数里处,连续几次消失、出现,将距离拉开至百余里外。

    “不是这样子做的。对于那个孩子来说,你也是她重要的亲人啊,如果她清醒的时候,你已经不在,那要她怎么办呢?如果你希望救她,那就要先救你自己啊。”

    有能力在这时候忽然出手的,也就只有梅琳了。凭著出神入化的魔法,她连续瞬间移动跃位,拉著天草四郎避开那一记轰天火击,躲到安全距离。那一记凝缩爆发的火焰击空,落至地面,响起了轰然爆响,数十里之内全部炽烧成一片火焰地狱,景物扭曲,黑烟与热气,便是在高空都能略有所觉。

    (真是恐怖,如果任由它这样子骚动下去,没等陆沉日本就毁了……)

    梅琳这样想著,继续试图激励天草。她对于情形演变至此有一份责任,也许帮不到天草什么,但至少不能任由他这样下去。

    幸好,天草四郎并不是那种不能承受打击的软弱之人,稍一宁定心神,立刻便振作起来。

    “真是抱歉……居然让你看见了这样的丑态。”

    “这没有什么,不过,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失误的时间,你清醒一点吧,我没有办法再拉你第二次了。”

    天草四郎点点头,迟疑了一下,终于开口道:“小姐,我没有办法再继续站在…

    …”

    这样的拒绝话语,对天草来说并不容易,好在对方完全能体会他的心情,点头道:“不需要再帮我做什么了,也不需要向我道歉什么,我很高兴你做了这样的抉择,等到事情结束后,你和那孩子好好谈一谈吧……”

    梅琳说到这里,脸色忽然一变,环绕著两人的云层,忽然增温、燃烧起来,顷刻间就变成了一片火海,炽烈燃烧,化作无比热浪,逐波侵袭过来,范围赫然广达数百里方圆。

    如果是一般的天位高手运用火劲,越是强大,越会把周围云层蒸发殆尽,要像这样子形成数百里火海,那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强天位天心意识的运作,去影响周围环境,制造一个最合适本身杀敌方法的所在出来。

    天草四郎、梅琳都试著以本身力量去反制、解除天心影响,却都徒劳无功,甚至连瞬间移动的法术,也被某种无形压力给制住,施展不出。

    当火云之海由最外层开始还原为朵朵乌云,红光尽褪,而火焰炽壁迅速地朝内压缩,挤小圈子,两人都不禁为著这波攻击的强大而心惊不已。

    “天草,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只要是小姐你开口……”

    “等一下,我不会管你的死活,你靠自己能力保命吧。同样的,请你也别在意我的存在,如果你因为把我放第一位而受了伤,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懂吗?”

    “……这道要求还真是满难的呢。”

    没有多耍嘴皮子的余裕,当八歧大蛇的巨影出现,配合著火云焰圈的回缩,连接著吐发火焰弹,两人不得不全力以赴,尝试在这不利条件下全力求生。

第二章 魔女梅琳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日本出云之国

    为了要把之前落后的部分补回来,兰斯洛等人的动作,只能用快马加鞭四个字来形容。

    四个时辰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如果能够抢在织田香之前到达京都,对己方也比较有利。织田香虽然出发在前,但是与八歧大蛇融合为一的她,总不可能还有办法施展九曜急速,因此,抢在她之前,不是没有可能的。

    但是行至中途,前方所见到的东西,却让六人大吃一惊。

    本来浓密的乌云地带,竟然化成了一片滔滔火海,从下方往上仰望,只见到一片乌黑的云层中,不住窜闪著耀眼的火红金光,隐隐燃亮了半边天壁绯色。

    而升到云层之上,所见到的场面更是壮观,长长一道火壁,长达数百里吐著妖异的血红火舌,在云海中浮沉炽烧,强烈的火光、热气,似与天上红日互争光焰。

    每个人都为著这一幕奇景而震颤不已,特别是当八歧大蛇已经不在,但火海却仍旧不灭燃烧,这里头所代表的力量控制,任是谁都把一颗心猛往下沉。

    最擅长火系武学的枫儿,也想不透八歧大蛇是如何做到这等威力,只能说,敌人的力量,已经是一个自己完全不能理解的层次。

    “真是麻烦,留了这麼一道东西在这里……”

    天心意识较余人高出一筹的源五郎、兰斯洛自然看出来了,八歧大蛇在这道火海里头留了东西,如果要硬闯火海,就会受到它预藏的火弹攻击,如果试图由上方或下方绕过,引动埋伏,那除了火弹之外,还有雷电也会一同发动。

    最安全的方法,就是从旁边绕路,但这样一来,可能要耽误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八歧大蛇有近乎无穷的力量可以浪费,但兰斯洛等人却没有无尽的时间可以挥霍。

    “浑帐,还给我们留了这种东西……”兰斯洛皱眉道:“不突破的话就没法过去,现在也只有闯了,大家准备好,由我和老三带头,我们……”

    “等一下。”挥手制止了兰斯洛的号令,源五郎凝视著火海,从这火势与方向,他看出了一些东西,脑里正在进行可能的推测。

    “梅琳老师没有与我们一起出发,而以她这样的老江湖,不可能什麼事都不做,大有可能已经和八歧大蛇交上手了,所以……”

    听得出源五郎的话里有弦外之音,但众人却都不理解他究竟想说什麼。不久,源五郎有了肯定,道:“陛下,由我们两个人先去突破火海,剩下的人在这里等好了。”

    即使没有三女的帮助,兰斯洛和源五郎也能够合力破去火壁,可是这样一来,有受伤的风险,力量耗损也大,在与八歧大蛇遭遇时,就会很吃亏,兰斯洛不是很明白源五郎的打算,不过,他并没有反驳。

    一前一后,两人朝火壁方向飞去,越是靠近,越是能够感受到火焰中所蕴含的强大杀伤力。

    兰斯洛将天魔功逐次提升,凝运到高峰,身上隐隐笼罩著一层黑气。元气地窟解封所带来的刺激,虽然仍未能将功力突破,但却也大有长进,天魔功的威力更增。

    源五郎也同样运起了当日星贤者的得意武技“紫微玄鉴”,这套号称是风之大陆上化劲、散劲第一的神妙诀窍,将在火劲袭来时,有效地将敌劲散化,以一种不同于兰斯洛应敌的方式,来破解火壁。

    两人联手,先是各发一击,将蕴含于火壁中力量引发,火焰凝缩成弹,分别往两人袭来。虽然说是火弹,可是大小也远比两人为大,轰击过来时,眼前只见赤红红的一片,还有无数拳头大的细小火珠密集袭来,使两人难以应付。

    天魔功、紫微玄鉴各生奇效,在火弹及身之前,卸去部分力量,但是之后而来的压力,犹如翻江倒海般冲击过来,两人被势道微衰的火弹轰个正著,不得不全力相抗,只觉得全身如入洪炉,汗出如浆,肌肤却又乾痛如焦,彷彿体内每一滴水份都要从毛孔中渗出、蒸发。

    如果是配合泉樱三女出手,就可以用压力比较轻的方式来破去火壁,但现在,不管是兰斯洛或源五郎,心中都有了想法。兰斯洛是有了将承受一定伤势和功力耗损衰退的觉悟,源五郎却是估算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期待中的援助,在伤害发生前及时到来,就在两人不得不有所动作之前,一股沛然大力,从相反的另一侧直击而来,刚好就轰在火壁因为分散了力道、目前最空虚的那一点上。

    单方向的孤军奋战,忽然得到了援助,两人承受的压力大减,登时趁机反攻。

    天魔金锥、小天星剑一起爆发,配合著另一个方向再次轰击过来的力量,两面夹攻,轰然巨响声中,整个火壁被破开,然后从被撕破的那一处开始,往旁边消散,不过是一下子功夫,蔓延数百里长的燎天火壁消失得乾乾净净,整个空间回复了清凉。

    一击成功,兰斯洛的脸上却满是疑惑之色。刚才的感觉,那股相助己方的劲道,不但比泉樱三人联手要来得强,纯以内力来说,甚至也比自己要强得多,是什麼高手在另一头相助了?

    放眼看去,一道人影飞快朝京都方向而去,迅速消失在天空尽头,身形虽急,却仍看得出是天草四郎。

    如果是他,刚才那一击里头有著那麼强的剑气就不意外了,可是,单凭天草,还发挥不出这样的威力,在那边的云层中,还有谁呢?

    正要开口,源五郎已经抢先一步,飞身朝云层掠去,兰斯洛虽然不明究理,但也跟著他一起飞掠过去,想看看源五郎到底是在找些什麼?

    从理性上判断,会抢在众人前头与八歧大蛇遭遇,又和天草四郎一起出手的,就只有梅琳老师了。不过,当兰斯洛掠过朵朵厚云,来到了刚刚火壁的中心点,看清眼前景象时,却为之大吃一惊。

    云层渐渐散去,在那缥缈烟岚中,有一个长发女子的身影,但却不是预期中的女童模样,而是一位身形高佻的红裳美人。

    说是红裳有些不太正确,因为她身上穿著的,仅是一袭红色的中空背心与短裤,全然掩不住婀娜丰腴的美好身段。斜斜地侧看过去,纤细的腰身衬出饱满的胸线;只套到膝盖的短裤,让雪白匀称的小腿看来更加细致,鲜红的皮革质料,使得修长的腿臀曲线,分外玲珑圆润。

    她应该已经察觉到两人的迫近,只是没有做出什麼反应,兰斯洛留意到她白皙的小腿上,有一些奇异的紫色花纹,像是花朵与藤蔓的纹路,但不是刺青,反而有些像是兽人们的兽斑。

    上空的风势很强,她的紫红长发随著风向,在背心所没有遮到的腰际左右摇摆,大片雪白肌肤在拂拭而过的云雾中忽隐忽现,让人强烈地想要一睹她的真面目。

    “老师,我们来早了吗?”

    源五郎先抢了过去,而她亦转过身来,露出了容颜。

    完美的鹅蛋脸,光洁的额头有一络浏海,微向上挑的眉毛,像柳叶一样的长睫毛,鼻梁挺直,小巧嘴唇如擦过胭脂般樱红,嘴角淡淡的微笑,自在大方,构成了一张无懈可击的美丽容颜……只有两点,那副刚刚戴上去的墨镜,让兰斯洛看不见她的眼神;还有一道由左上斜拖至右下的红印,在这张面孔上留下了丑陋的疤痕。

    但即使是如此,兰斯洛仍然感觉得出她的美丽,也能够理解为何当年陆游与天草都会对她倾心。纯以容貌而论,泉樱与织田香都胜于她,可是气质上,她却非常特别,有一种难言的英武之气,与妮儿类似,但却更为成熟,而且因为岁月的洗涤,倍添了柔和度与智慧。

    虽然仍对眼前的神秘美人有几分疑惑,但从气质上来看,这个女人确实不愧是魔导公会的第一女性,令得数代女王深深信赖,并且重托于她。

    “老师,您好。”

    自从与梅琳见面以来,兰斯洛虽然始终不失礼数,但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几乎是以执弟子礼的尊敬态度。或许,这也是心性修为不足的关系,对他来说,尽管知道梅琳的来头,可是对一名小女孩恭恭敬敬,是一件很怪的事。

    相反地,源五郎的态度就没什麼改变,还好像很亲匿一样,要与梅琳勾肩说话,但却反被她一把扭住耳朵,把头按了下来。

    “哎呀!痛啊,这样子很难看……痛啊,耳朵要被扯掉了……”

    “再难看也不会比在泥巴田里倒栽葱要难看,你洗泥巴的速度倒是挺快啊。”

    “老师你换衣服的速度也很快啊,如果不是声音差不多,我根本就不敢认你呢。”

    “几千岁的老太婆了,我也不想这麼穿啊,不过袍子被大蛇的火焰烧了,没有办法。”

    梅琳与源五郎之间,有著兰斯洛所不知道的交情,这点他并不需要详问,因为就像梅琳刻意藏起本来面目一样,很多事情都是旁人不应该干涉的。

    “老了,真的是老了,就这麼一点小场面,就被逼得要露脸了。”

    梅琳的感叹,兰斯洛不至于听不懂。把借助药物和面具的易容撇开不算,像其他利用缩骨、改变肌肉构造方式,来变化外型的功法,本身都相当地耗损施功者内力,而对上八歧大蛇,被逼得无法不全力以赴的梅琳,终于解除了变形功法,以本来面目应敌。

    “八歧大蛇很不好应付,但它并不是毫无破绽可寻,你们要注意的地方是……”

    梅琳将自己适才的心得告诉兰斯洛,从这动作,兰斯洛晓得梅琳并无意与自己并肩作战,或许对她们这等辈分的长者而言,都习惯了独来独往的风格,隐身在暗处,视情况施与援手,这才是她的作风吧。

    “嘿,老师,你想把事情丢给我们,自己跑去逍遥吗?”提出抗议的是源五郎,为了要对抗八歧大蛇,他尽可能地多整备一些筹码。

    “我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去,大蛇那边就交给你们了。”梅琳调整了一下脸上墨镜,这副眼镜的存在,让她面上疤痕没有那麼明显,跟著,她瞥向兰斯洛。

    “你这小子终于有点气概了,很不错,八歧大蛇由你们集中对付,我就去找昆仑山的老朋友叙叙旧吧,如果真让日本沉下去,那就什麼都来不及了。”

    兰斯洛想像对待有雪那时一样,表明自己立场,但是却被梅琳拦住。

    “我很欣赏你的决心,可是以我们的立场来说,如果任由你这样自暴自弃,事后我会很难向人交代。你重视义理多过自己安危,但别忘记,这世上也有人重视你多过一切。”

    被梅琳这样一说,兰斯洛也无法反驳什麼了,毕竟,梅琳与有雪不同,自己是无法强迫她改变主意的。

    后方云气流动,泉樱她们往这边来了,梅琳似乎不太愿意以这面貌见人,所以在她离去前,兰斯洛道:“我理解了,那麼一切就拜托老师了,我也不希望让关心我的人担心,不过,在分别之前,我有一个问题,希望老师能解我疑惑。”

    “什麼问题?”

    “老师你……平常在魔法袍底下,都是穿得这麼辣吗?”

    作为对这无礼问题的回答,两只来自不同主人的拳头,重重地敲击在雷因斯国王那充满好奇心的猪脑袋上。

    甩开了梅琳与天草四郎,八歧大蛇已经早一步抵达京都。

    这个日本规模第一的大都市,同样也受到天灾影响,市内情形一片混乱,附近的群山出现了崩塌、河水暴涨溃堤,直冲京都而来的问题。整个行政体系被纷至沓来的各地灾情报告,弄到近乎瘫痪,京都内部也为著疏导民众避难的问题,忙得不可开交。

    也就在这一片乱哄哄的当口,天上忽然出现的黑影,让底下的人们发现了异状。

    说是黑影并不适合,因为在本来就如同铅块般乌沉的天空上,也很难分辨出哪块影子更黑一点。不过,当那巨大的压迫感,从空中直逼而下,人们本能地抬头仰望,跟著就发出与理性绝缘的恐惧惊叫。

    一如这一路上人们所表现的惊惧,京都百姓的反应也极为强烈。特别是,八歧大蛇的出现,虽然破开乌云,让日光直透而下,可是它巨体内所蕴含的庞大能量,也与汇聚于京都的天地元气相互影响干扰,引起空中雷电交窜,无数道耀眼金光,环绕于大蛇周身,更在无法有所突破后朝周围四散,其中部分更狂轰著地面。

    房屋轰然倾倒,人马惊惶、哀嚎声响起,八歧大蛇还没有作出任何动作,就已经对京都造成伤害。

    看著地面上的灾情,八歧大蛇的黄金瞳孔中,看不见一丝情绪反应,但动作却停顿下来,像是在犹豫著下一步的走向。

    体内的本能告诉它,现在肉体已经非常地疲惫,应该找一处深海或是洞窟,好好地沉睡几千年。这股本能是如此地强烈,然而,脑里却有一股更强的意志重复著同一个念头,就是前往京都。

    因为这个念头大过本能,所以它才长途跋涉,到了这个地方,但现在,它却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麼。

    底下的渺小生物正在喧哗著。这些与创世之神有著同样外型的小生命,让八歧大蛇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破坏yu望,但在它有所行动之前,脑内又传来截然相反的讯息,让它不得不停下动作。

    想作的事情被莫名制止,下方人潮又一再刺激大蛇的破坏yu望,片刻之后,八歧大蛇变得非常地焦躁不安,三个蛇首一起向天上长啸,声音尖锐而响亮,一股股冲击波,撞开周围雷电,快速往地面轰击下去。

    除非有天位高手压阵,不然以寻常人的力量,绝没有可能抵挡这范围广达里许的冲击气浪,下方如遭数道龙卷风同时施威,石板路的街道支离破碎,房舍也变成了碎瓦残木,上头溅洒著血迹,微弱的啼哭声在不久后随著人们失去生命而休止。

    大蛇接著想要喷出火焰,但是来自意识深处的强烈指令,令它打消了这个念头。

    忽然,大蛇看到了一个极其华丽典雅的建筑,耸立在京都一角。那是京都城,是目前整个日本的行政中心,大蛇并不知道这一点,只是,对于这座古城,它感到一股难言的熟悉,让它想要靠近。

    意识深处再一次传来了制止的命令,但是大蛇的焦躁感觉,大大地减弱了理智的影响,虽然没有朝京都城移动,但它却趁著本能得到自由的空档,熊熊火焰、凛冽冰霜齐发,朝地面轰射,由东至西地横扫一遍。

    远逾先前十数倍的死伤,在瞬间造成了。曾经在昆仑山一带出现过的景象,在京都重新上演。

    负责捍卫京都的新撰组与士兵,各自就守备位置,朝上空的大蛇发动攻击。只听得一声令下,万箭齐飞,甚至还包括了用机括弹射出的巨弩、夹带金属碎屑的火炮,一起攻向半空中的大蛇。

    如果这种程度的攻击能有效,雷因斯一方就不必这麼辛苦了。当一轮攻击结束,底下的人们愣然惊于大蛇连一片蛇鳞都没有被伤到,压倒性的恐怖感,摧毁了他们的理性,所有人手足无措,不知道是该继续发动攻击,还是立刻转身逃跑。

    “八格野鹿!攻击!我不相信会有那麼大的差距……”

    一员武将狂愤地叫著士兵攻击,但他的急促吼声没能唤醒士兵们,反而引起了八歧大蛇的注意。

    假使让大蛇再次攻击,人员密集的下方肯定死伤无数,所幸,在八歧大蛇的三个头有所动作前,京都城内有了动作,一营士兵在城头排成一列,将手中的银盾高高举起,反映著耀眼的日光,刹那间,就像是一条雪亮光带,在京都城头闪耀发亮。

    银盾的反光直照向八歧大蛇,它很快地就注意到这里的异常,发出啸声,朝京都城移动过来。

    本来银盾队的目的,也就是引大蛇往京都城过来,所以看到大蛇有动作,任务已经达成的银盾队散开队形,往旁边撤去。

    八歧大蛇似乎有攻击的打算,但却随著银盾队的迅速撤走而放弃,另一方面,它发现在京都城的顶端,有著一个更大的镜子反映阳光,在那边,有某样东西正在呼唤著它。

    大蛇慢慢地移动著位置,全然不在意下方的讨厌虫子,朝那吸引它的方向而去,片刻之后,它从空中往下方俯视,在京都城最顶端的天守阁上,有一台轮椅木车,上头有一个病弱的老者,无畏它的巨大,抬头与它对望。

    尽管隔著迢迢长距,但大蛇依然看得非常清楚,那个老者与其他的人类不同,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恐惧,反而对著自己露出笑容。

    “喔……你回来啦,我一直在等你呢,你好像很累的样子啊,要不要休息一下呢?”

    因为病弱,老者的声音很轻,即使是距离三步之遥的护卫武士也不见得能够听见,但是大蛇却听得见,一字不漏,它的听觉并不是其他生物能够比拟的。

    在八歧大蛇的思想里,这还是数千年来的第一次,他有了“迷惑”这种深度情绪。它不认识这个老人,所有人类在它眼中都只是随意可以践踏的东西,但是这个老人……却让它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打从意识的最深处,开始觉得疲惫,本来凶恶的杀气也渐渐减弱下来。

    这个看来近乎病危的老人,就是现在日本的最高权力者,大将军秀吉。当日本连串灾变发生,京都城内的官僚体系,因为一直负责下命令的宗次郎殿下不在,忙慌了手脚,他临去前留下的应变措施,跟不上事态的快速恶化,人们只能以自己的力量去竭力应变。

    而当八歧大蛇现身京都,判断出不可能抵挡得住这头凶兽的官员们,急忙请求秀吉离开京都城避难。可是,最近几天病情加重,呈现昏迷状态的秀吉公忽然清醒过来,拒绝了家臣们的请求,命令他们将他移至天守阁。

    没有人知道秀吉公为何有这样的命令,但在这种时候移驾天守阁的危险,简直和自杀没有两样。无视家臣们的哀嚎,大将军的命令被实现了,而当轮椅木车被放上天守阁,银盾队引来八歧大蛇的注意,家臣们被斥责离开,就只有几名誓与主公生死与共的护卫,违背了主公的意志,坚持守在旁边。

    别人一定很难相信,但秀吉就是知道八歧大蛇与织田香的合并关系。他不用看,不用观察,在八歧大蛇渐渐逼近京都时,他就感觉到那孩子回来了。

    因为长年病重,身体衰弱,秀吉身体状况较差时,连说话都很费体力。宗次郎虽然每天都会去探望养父,但多数的时间里,他们两人只是不发一言地对看,从头到尾没有交谈一句。

    或许正是如此,秀吉才得以看出很多东西,许多被言语、表情所屏障的东西,在这种长时间的心神交流中,反而无所遁形。身为养父的秀吉,无疑就比天草四郎更要了解织田香。

    对著天空,秀吉用喃喃自语的音量说话,这是他仅有的力气了。

    “出云那边的情形很糟吧?不过没有关系,孩子你已经努力过了啊,在这世界上,也并不是什麼事情都能够一如所愿的。”

    虽然个性上有点怪,但她仍然是个好孩子。多年之前,从卡达尔手中把她接过,担负起教养的责任后,自己从来不曾后悔过。

    这些年来,她把自身的角色扮演得很好,尽著她没有必要去尽的责任,无论是对自己、对日本,都做得完美无缺。可是,这样也该够了,世上再没有什麼事情,比勉强担负起不必去担负的责任更辛苦了。

    “你对日本的心,我很感谢……这些日子里,你就像是上天给我的恩赐一样,让我们两个老人的生命有了意义。”

    并不是养父和师父给了她什麼,反而是这个体贴的孩子,不断地温暖了两个老人的生命。虽然天草他从没正式提过,但他也一定察觉到,织田香的存在,让他孤寂千载的人生有了光彩。

    “可是……已经够了,如果整天都和孤僻的人一起相处,你的人生也会变得孤僻的,我和天草……没有权力也不想左右你的一生。你把日本守护至今,我要以幕府征夷大将军的身分谢谢你,但从今以后,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这孩子的心里,并没有任何想做的事,即使自己这样说,也只会让她更为难而已,过去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让她代替自己守护日本,希望在这样的过程中,她能够找到真正想做的事。

    但是,真的已经够了……自己的寿元将尽,日本的灾情严重到这样,连那被镇压出云千万年的太古凶兽都被释放,这个岛国的崩灭已是不可阻挡,没有必要让她随著这块土地一同走向破灭之路。

    这些话,必须在自己撒手人寰之前说出来才行,如果来不及说完这段话就走,那孩子身上担负的责任,就会变成永恒束缚,扭曲著她的人生,这将是自己最心痛的事。

    “日月盈亏,国家这种东西,没有永续不灭的,所以,你不需要担心些什麼……

    以后,孩子你自由了……”

    本就已经相当衰弱的声音,说到这里,几乎寂静无声,一旁的从护人员发现大将军乾涸的嘴角不住涌出血沫,大惊失色,连忙就要把人带离天守阁,到安全的地方施以救治……已经失去意识的秀吉,没有作任何表示。

    然而,就在他们开始搬移轮椅木车时,一声早就应该发生的尖啸声,狂烈撕击著众人的听觉。

    半空中的八歧大蛇像是受到了什麼巨大挑衅,愤怒的吼啸起来,猛烈声波不但透过听觉,震撼所有人的平衡神经,将他们震倒,更化作暴风,狂袭左右,把四面八方的云层全部扫开。

    大将军的近卫武士们一个个都站不稳脚,但仍忠心地舍命救援,把秀吉公带离天守阁,而当八歧大蛇察觉到了天守阁上的异样,它掀起了暴风,狂飙似的袭向那座阁楼,将之瞬间摧毁,还原成一堆碎瓦烂木。

    天守阁整个被掀掉,露出了下头赤裸的城楼构造,近卫武士们在千钧一发间,奇迹似的将秀吉公带离险地,虽然两名同伴因此壮烈牺牲,但却抢到宝贵时机,正背著秀吉公顺著楼梯往下跑。

    可是,八歧大蛇注意到了这一点。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它此刻的焦躁感觉更胜先前,同时,那个一直钳制它动作的深层意识,好像完全停顿了,这让它的烦躁与不快如奔流狂泄,化做了最纯粹的破坏yu望。

    八歧大蛇大大地张开了口,在狂吸周围的空气后,一道炽盛火焰朝京都城主楼喷发过去。猛烈的高温,尚未正面接触,城壁上的石材已经扭曲,呈现像是要融化一样的怪异柔软,而当这一记火焰柱扫过主楼,理所当然,不但建筑被破坏殆尽,里头的所有生命也将在瞬间灰化。

    只不过一道剑光在这时恰到好处地出现,闪耀著洁净明耀的白色圣光,无声的音波却有著实质威力,以强大风压向火焰撞去,凭著高度集中的效果,赫然能将火焰柱撞歪,失去准头的击在地面上。

    腾腾烈焰顷刻间化为火海,燃烧著目光所能见到的每一样东西,京都城内惨嚎震天,但是适才成为目标的主楼,却安然无事。

    “阿香,不管你是怎麼变成这样子的,你听到秀吉刚刚说的东西了,事情已经结束了……师父过去很对不起你,可是,如果你要再继续执迷不悟,那我就在这里把你打倒!”

    握著手中的十字圣剑,天草四郎漂浮在火焰上方的样子,看来是那麼的威风凛凛,但也只有他知道,他正面对著此生中最不愿意、也是最没胜算的一仗。

    “这里现在是什麼情形?”

    以最快脚程赶至京都,兰斯洛等人瞪著前方情景,思考著应变之策。

    京都的情形还好,虽然有部分地区严重破坏,但多数地方却保得无恙,反而是华丽典雅的京都古城,过半地方化成了一片火海,烧得正旺,单是嗅著那种独特的焦味,众人就晓得那里头的死伤惨重。

    源五郎沉吟道:“似乎是有人早我们一步赶到,把大蛇引走了……”

    究竟是什麼人会做这种事,答案实在太明显了。虽说众人心中都存著一线希望,应该尚未离开日本的李煜能现身帮忙,以他远超余人的强大力量,必能有效地钳制大蛇行动。

    “对付这种大怪兽,最麻烦的就是欠缺同等出力的主将,因为单靠蚊子吸人血,就算瞄得再准再狠,也很难造成致命的出血量,但是如果有一把好刀子,那就是另外一回事,这个道理我们都懂。”

    妮儿耸肩道:“不过还是放弃吧,如果指望那个银发家伙会在这里出现,我们需要比老天打雷劈死八歧大蛇更大的奇迹。”

    虽然只见过一次面,但是妮儿对那名银发剑客的印象,已经定位成“不坏、是个好人,但是还是别指望他做什麼比较好,不临时倒戈就够了”,很遗憾的是,与他结义金兰的三名义兄弟,都没办法反驳这个评价。

    “那麼,大蛇在哪里呢?”

    答案很快就出现。尽管眼前因为处处火头、烟尘,视线不清,但从那隐隐传来的闷雷声响,还有剧烈的大气撞击,仍可以判断出八歧大蛇正在西方数十里外,与天草四郎激战。

    “你们看,那是……”

    彷彿是昆仑山的情境重演,一缕缕紫绿色的灵光,由京都城的火焰中缓缓升起,像是被什麼力量牵引般,朝著西方迅速流逝。近千道紫绿色的灵光,流星般划过烟尘,成了一幕美丽却诡异的光景。

    “是八歧大蛇,这里不同于昆仑山,天地元气没有那麼充沛,它的回复力不如原先,所以需要借助吞噬灵魂来补充力量。”

    源五郎道:“从这一点来看,在这里决战倒是对我们有利。”

    作战策略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拟定,虽然对于成功率大家都没有多少信心,不过也只有硬著头皮干了。

    兰斯洛道:“除了攻击的主力,最危险、也是最麻烦的,就是诱开大蛇注意力的那个人。天草四郎的立场不明,未必与我们同一阵线,所以必须另外选人担当诱饵,而基于这个任务的危险性,我有责任主动扛下,就由我来担任诱饵吧!”

    身为领袖的人这麼说,其他人自然不可能任他这麼说说就算了,其中反应最激烈的就是妮儿。

    “不行!哥哥你是我们这一群人的指挥,让你去冒险,这太没有道理了,你不能去。”

    兰斯洛正色道:“我有责任冒这个险,锐身赴难也是领袖的责任之一,如果我不能身先士卒,这种工作又要谁去做呢?”

    “我去就可以啦,这种任务交给我就行了,哥哥你……”

    不希望兄长遭遇险境,少女全然不顾自己的立场,争取著危险的诱饵工作,却没料到一直面色沉重的兰斯洛这时忽然变脸,微笑著拍她的肩头,道:“是吗?那就交给你吧,你要好好干,千万要让八歧大蛇追著你跑啊!”

    看著兄长与前一刻截然相反的表情,顿悟到自己中计的妮儿已经来不及说什麼,被兰斯洛在背上一拍,满心不悦地走开。

    “不用我多说,老三,你也跟著一起去吧,那丫头没有你不行的。”当妮儿走远,兰斯洛这样低声对义弟吩咐。

    “没有我,你行吗?和诱饵相比,你那边才是最危险的,少了一个主战力,真的可以吗?”

    “反正这个作战计划又不是靠天位力量,有你没你差别不大,只要你确信你的咒术卷轴能发挥作用就行。如果没有你掠阵,那丫头被大蛇吞了下去,这个损失就太大了,更何况……你还要趁著我们与大蛇作战的时候,去搞定最后安全装置呢。”

    “从这边的迹象看来,织田香已经失去了对八歧大蛇的控制,可是她的天心意识应该仍是支援著大蛇,情形很恶劣,你自己要小心。”

    彼此都不是啰唆的人,在确认过彼此在这一战中的角色后,两个男人握起拳头,对击了一记。

    “别这样死了喔,我还等著看你建立一个理想国呢。”

    “如果抱著这种荒诞不经的想法,你现在就可以去死了。”

    分配完任务后,兰斯洛转过头,向两个理所当然与自己一组,却始终默默不出一声的女性点头。

    “不需要再说什麼了吧。这世上有些女人,我会尽一切努力保护她的安全,不过也有些女人,在我有告别人世的觉悟时,会强烈希望看到她在我身边。”

    兰斯洛尴尬地笑道:“话是这样子讲,不过一次对超过一位的女人说这种话,我是不是太过分了啊?”

    兰斯洛这麼大男人的个性,在碰触到这个话题时,也显得有些窘迫。但是,枫儿并不介意,泉樱也是微笑以待,她们都很清楚这个男人说这话时候的认真,而这时并不是应该再增加他苦恼的时候。

    即使是源五郎这样并不追求齐人之福的人,也不得不羡慕兰斯洛的福气,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这麼好运,可以在决战之前,让两名绝色佳人左右同时献吻祝福的。

    “好!出发,我要宰了八歧大蛇!”

    单纯也好,觉悟也罢,兰斯洛看起来斗志高昂,挥动著手中风华刀,带领身后的泉樱与枫儿飞身而去。

    “呃……人都走了,留下我一个,就算要我好好的看,也该找一个好一点的观众席吧?”

    主要的演员全都离场,身不由己被带来此地的雪特人,孤零零地站在小山岗上,搞不清楚该做什麼。

    从这角度是看不见八歧大蛇的,可是与其近距离观看八歧大蛇的战斗,有雪还是宁愿龟缩此地,省得被波及到。

    “早就说了,既然我没办法派上用场,就别带我来嘛!”

    枯坐在山上,百般无聊的有雪发著牢骚,对下方京都的惨状,他采取眼不见为净、事不关己的冷漠逃避态度,却不知道将他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的源五郎,正考虑著将他纳入战术考量的方略。

    “哼,好像九州大战经验重演,最讨厌的就是和这种东西作战了……”

    喃喃自语,被汗水沾湿的手掌,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十字剑,天草四郎看著前方因为吸收了大量魂魄,显得精神大振的八歧大蛇,禁不住体内疲惫感阵阵涌了上来。

    虽然说得很帅气,要制服这个不肖徒弟,可是豪语说得再动听也没用,因为自己所能做的,也只是将它从京都城引来郊区,尽量减低伤亡而已。

    (陆沉以后这里所有人都要死,现在减少伤亡有什麼用,伪善者!)

    天草四郎心里反覆出现这样的声音,他也晓得自己现在做的事很没意义,可是却依然只能照这个常识性的做法来办,也就是因为这样子,他分外对自己感到气结。

    当初集合兰斯洛、源五郎、织田香三大强天位高手的力量,也没有能够打倒大蛇,现在只凭他孤单一人,能做的自然更为有限,所幸大蛇的完美体并没有因为离开出云之国而回复,不然天草四郎早就支撑不住了。

    “这个不肖徒弟……”

    秀吉应该没有事吧?他和阿香说的那些话,诚然是煞费苦心,不过若是他被大蛇一发力量炮轰死,对那孩子的伤害与永恒束缚,却比什麼都大,幸好自己来得及阻止。

    可惜,看这大蛇毫不留情的攻击样子,那小鬼该不会已经丧失意识了吧?如果她还有自我意识的话,是不会让大蛇这样破坏她的家园的,倒过来说,如果她还有意识,以她向来的俐落战术,配合这等力量,自己是支撑不到此刻的。

    有十字圣剑在手,自己的战力可以说是提升了一层,但即使是这样,也与八歧大蛇相距甚远,要用什麼战术来缩短这样的差距呢?

    无暇思索,大蛇的火焰弹又喷发了过来。经过多次喷发不中,八歧大蛇赫然改良了攻击模式,喷发出来的火焰虽然零散,但却像是有武功在运作一样,盘旋进击,让依靠身法、卸力手法来抵御的天草更形不利。

    “天草!辛苦你了!我们来帮忙了。”

    一道身影快速掠过八歧大蛇左侧,引起了它的注意,那是妮儿和紧追在后的源五郎。这一支及时赶到的援兵,让天草四郎那边的压力顿减,至少不用在仓皇躲避的当口,还要注意另外两个蛇头的动向。

    “你们这些家伙来管什麼闲事?”并不乐意与他人联手,天草四郎的表情格外不悦。

    “别这麼说,我们可是老交情了,在危难的时候互相帮助,这是应有的礼节啊。”

    “胡说八道什麼,谁和你有交情?不过是打了两次架,这也算交情?”

    “不打不相识嘛,你和我没交情,和妮儿小姐总有吧?我们不来帮你,这麼大只的东西,你一个人搞得定吗?”

    无视天草四郎的反对,源五郎和妮儿已经与八歧大蛇交上手,姑且不论力量差距,单就数量上来看,这倒也算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只不过开战没多久,人类联军这一边就迅速落至下风。

    没法像在昆仑山附近那样,得到源源不断的天地元气补充,但是却能运用高等天心意识,将力量集中,使得能量散失减到最低。两个情形相互均衡后,大蛇的力量较先前略作提升,但要闪躲却变得很困难,即使是源五郎这样的快速挪位,也只能卸去五成力道,硬挨另外一半。

    特别是,如果一个换位不好,挨了一记火焰弹,在忙著全力驱除入体火劲时,大蛇往往会趁隙补轰来一发冰霜结晶,当身体的左右半边受到极端温差袭击,那种痛苦的感受,真是让人想要当场死去。

    “痛死了,这是什麼鬼招数?我的气血乱七八糟,天魔功快要运不起来了。”同时被冰火两击轰中,幸亏被源五郎以九曜极速抢救才得以脱身的妮儿,喘息抱怨道。

    “这个……很有名的,应该叫冰火五重天吧?通常被这种技巧击中,再厉害的强者也要痉挛一阵子,不能行动。”

    “这招数有可能练得成吗?如果可以拿来练,一定很爽!”

    “淑女不会练这种招数的,而且比起练这招的……其实中这一招的比较爽。”

    “这是什麼意思?”

    对这些可能只有白无忌才听得懂的怪话一头雾水,妮儿在八歧大蛇冰火互济的攻击下,应付得极为吃力。昆仑山一战后,她对八歧大蛇的攻击多少适应了些,但却没挨过这样冰火两极同时袭身的攻击,除了身体相当难受,那种剧烈温差造成的杀伤力,更是让她叫苦不迭。

    (从九个头变成三个,元素变化上是少了不少,可是第三种是什麼?是毒雾?酸液?石化气体?还是什麼秘密武器?)

    比起已知的冰、火攻击,源五郎更在意第三个头的攻击元素是什麼。早先在昆仑山激战时,八歧大蛇的九个头也并没有发挥完全战力,有几个头只是一再吐出冲击波,并未搭配元素攻击。

    倘使这是已知的攻击元素,那麼虽然力量增强,但总有已经摸出来的应变模式,最怕就是大蛇隐藏了什麼秘密武器,仓促间施放出来,己方就很难看了。

    “如果你们所谓的帮忙,就只是这种程度,那麼滚到一边去,少碍我的事了。”

    十字圣剑一挥,从火焰中斩开一条路,天草四郎以技高一筹的战术,避开了同遭冰火合击的危机。

    大蛇的攻击模式,似乎是先以强大火劲缠住敌人,令其动作为之迟缓时,才追加冰霜袭体,发挥最大杀伤力。看穿了这一点的天草四郎,宁愿大幅耗力突破火壁封锁,以免同时被冰火两弹轰中,付出更大代价。

    凭著手中神兵辅助,他确实有资格发出这样的豪语。

    (嗯,天草似乎战得很卖力啊,加上妮儿小姐与我的掩护,八歧大蛇的注意力应该已经集中被吸引过来了。机会已经有了,就看另外那边怎麼把握、怎麼利用了……)

    相当善尽自己的职责,源五郎无意决死一战,而是各自担负起任务,每人一边,把八歧大蛇三个头的目光完全吸引。

    结果,在八歧大蛇的注意力与肢体随著目标移动,被拉至最分散的那一点上时,躲藏在旁许久的人终于动手。

    化作三道电光,彷彿只要迟了片刻就会来不及一样,兰斯洛、枫儿、泉樱自暗处飞身出来,以最快速度直袭向八歧大蛇躯体的连结处。

    情形真是千钧一发,虽然源五郎已经把大蛇的注意力引开,但只是毫釐之差,三人就要成为三个蛇头冲击波狂轰的交会点。

    感受著冰火巨弹在背后对击爆炸的巨大威力,三人借势加快速度,朝连结处直冲过去。

    几头蛇躯的连结处,有可能是八歧大蛇的心脏或是破绽,这点众人早就想过,但在八歧大蛇仍有九头时,九股不同的强大力量来回防护,几乎毫无破绽可寻,即使是多尔衮这样的战斗狂人,也不敢尝试这几乎等同自灭的作战。

    但是当八歧大蛇由九头减为三头后,这个作战计划变得有可行性,经过源五郎的努力,兰斯洛三人得以趁隙突入,逼近大蛇的躯体连结处。

    “这也是战术?太鲁莽了。”

    天草四郎一惊,皱起眉头。战斗经验无比丰富,这个战术他先前早就想过,但除了不易突破大蛇防守外,更大的一个因素,是因为这看似破绽的部位,如果真是大蛇的心脏,那麼护身力量的强韧、鳞甲的坚固,只怕都是整具躯体之冠,贸然攻下去,反而容易吃大亏。

    但事态演变却出乎天草四郎预估,因为兰斯洛三人在贴近八歧大蛇躯体时,忽然变成了一道亮光,璀璨夺目,直往大蛇躯体的连结处射去。

    大蛇发出怒鸣,张口吐出火焰弹,但却笔直贯穿了亮光,一无所中地射向远处,毫无意义地爆炸了。

    亮光在与大蛇躯体接触时,整个亮度燃到最高,彷彿整头八歧大蛇都被亮光覆盖,一起变成一个巨大的光源,照得众人睁不开眼来。

    而当光芒消失,八歧大蛇再度活动起来,朝源五郎攻击,兰斯洛三人已经看不见踪影了。

    “这是……搞什麼鬼?”天草四郎目瞪口呆,还想不清楚这到底是什麼战术。

    “成功了!”

    兄长的战术能够一举功成,妮儿也是喜形于色,源五郎则是暗呼侥幸,当兰斯洛向他提出这个战术时,真没想到能一举成功。

    (外部强压不行,就试著内部破坏吗?能不能成功就看你的了……这个计划一下处理不好,会变成一把腹背受敌的两面刃啊

    “正面和八歧大蛇对上,我们的胜算有多少?”

    打从昆仑山一战之前,这个问题就被反覆提出,经过一再的评估,却始终没能得到乐观的答案。

    几个条件综合一算,打赢八歧大蛇的希望越来越渺茫,特别是与一头已经有天心控制的大蛇战斗,没有先前的破绽可寻,胜利机会实在是……

    兰斯洛和源五郎最顾忌的,倒还不是有天心意识的八歧大蛇,而是拥有八歧大蛇力量的织田香。她将源五郎远远轰飞时的情景,两人思之仍是心有余悸,虽然她只短短地现形了一下,但如果这个状态可以长时间维持……不,只要半刻钟就够,她用这样的力量、天心意识、九曜极速三者配合,足以瞬杀雷因斯一方的所有高手。

    情形非常地困难,但兰斯洛却相信一件事。

    “大舅子教过我一件很重要的事。”兰斯洛道:“世上绝对没有杀不死的人。”

    八歧大蛇诚然无懈可击,但是除了强攻之外,应该还有别的战术,而经过一番思量,兰斯洛想到了答案。

    “那个小女妖能做的事,我们应该也能做到吧?”

    所谓的“我们”,矛头直指源五郎。众人中天心意识最为优异、与织田香同样修练九曜极速、同样是天位魔法师的男人,如果有什麼事是织田香能够做到,那麼他就是最有可能模仿的人选。

    “织田香之所以能使用那种法术,和她本身的生命型态特殊有很大关系。”

    “所以我们并没有要和她争夺大蛇的控制权,只是想进入大蛇的意识世界而已。”

    “她的那种法术,危险性很高,稍微一个差错,自身意识反而会被大蛇吞噬,从状况来研判,她之所以没有继续维持人形,大概就是支撑不住。我推测她只是给大蛇下了几个简单指令,前往京都,看到我们就杀,除此之外,她把全部意识都拿来维持天心意识。”

    “我们并没有要做这麼高难度的事,虽然说一次送三个进去,是稍稍困难了点,但至少比爬进大蛇嘴巴要安全多了。”

    在兰斯洛的坚持下,源五郎也不得不点头了。对于能够独力想到这战术的兰斯洛,源五郎有些吃惊,但还是照他的要求,准备好了施放法术的卷轴,当三人接触到大蛇躯体的连接处,立刻开启卷轴,发动法术,侵入大蛇的意识里头去。

    织田香多半是由大蛇嘴巴侵入的,也多亏她使用这法术在先,兰斯洛三人施放同类型法术时,才没有遭到大蛇太大的反抗。三人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控制大蛇或是被大蛇控制的织田香,驱逐出大蛇就行了。

    没有天心意识,没有完美体,没有用之不尽的天地元气,八歧大蛇根本不足为惧。

    战术到目前为止算是成功,事实上,只要兰斯洛等人能发挥牵制作用,让源五郎能够趁隙去解除最后安全装置,就大功告成了,然而在那之前,源五郎三人仍是得要面临大蛇的疯狂攻击。

    另外一方面,透过法术,进入大蛇意识世界的兰斯洛,彷彿置身于一个上下四方皆茫茫的空无世界,但与枫儿一起度过异界之行的他,却没有任何不适应。

    “这个世界一切由心所造,是个意志力的世界,八歧大蛇没有思想,所以我们想什麼就是什麼了。”

    把握住这个原则,兰斯洛稍微一动念,本来一无所有的浑沌,立刻就出现了地面,让三人有地方立足。

    “现在该怎麼办?往哪个方向去找呢?”

    泉樱皱眉望著四方,虽然有了地面,但仍分不清东西南北,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前进。

    “你们运气算是不坏,我大舅子以前常常做这种练习,连带的我也对这种世界很熟。在这里,找什麼都没有意义,只要对方不想被找到,意志又比我们强,我们不管是往哪个方向走多久的路,前头都还是无穷无尽。”

    兰斯洛笑得很轻松,其中一个理由,是因为身上痛楚的骤然减轻。似乎是受到意识世界的影响,肉体所承受的诅咒被压抑了下来,不但回复人形外貌,痛楚也消失不见,让自己可以定下心去战斗。

    “找人是要的,但是不必走路去找,是用心去找。”

    织田香为了操控大蛇,应该已经用尽全力,整个心灵处于不设防状态,换言之,现在找到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解决她。

    闭上双眼,兰斯洛感应织田香的气息,试图找寻她的所在。枫儿和泉樱也合作起来,搜寻织田香的所在。

    最后,是泉樱的龙族血统占优势,抢先一步感应到微弱气息。

    “好,现在我们三个人合作,集中精神,直接把那个小女妖拉过来。”

    计划很好,但是最后出现的效果,却是兰斯洛三人一起被另外一端拉了过去,虽说是如预期中的瞬间移动,但是看到眼前的东西,兰斯洛仍是大吃了一惊。

    说是想像力欠佳也无不可,兰斯洛本来预期看到的,是一个静坐中的织田香,但眼前的东西却大大有所不同。

    金黄蛇瞳、雪白蛇鳞,八歧大蛇的三个蛇头缓缓睁开眼睛,在吐伸蛇信之余,目中也绽放出凛冽凶光。

    “嗯,我们现在是在八歧大蛇的意识里……遇到了八歧大蛇……”

    双方距离是那麼的近,彼此对看的结果,甚至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直到那熟悉的吸气声响起,兰斯洛等人惊惶飞退,这才险险避过了大蛇喷发出来的高温火焰。

    事情并没有就此完结,大蛇再度吸气,三个头都活动了起来,以惊人的高速向三名入侵者狂攻。

    “……可恶,这样一来,外面有大蛇,里面也有大蛇……我们这不是等于被大蛇各个击破了吗?”

第三章 意识世界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日本京都近郊

    “以意识型态作战,并不见得就会比较有利,因为一旦进入八歧大蛇的神识世界,就完全是另外一种型态的作战方式。”源五郎道:“这种战法是一把两面刃,倒楣的话,不是八歧大蛇被两面夹击,而是我们会被各个击破。”

    “为什么?意识作战有什么特别的吗?”妮儿不解地问道。

    “这个……不知道妮儿小姐有没有听说过,一段发生在恶魔岛上的白家往事……”

    “我曾在宗卷里头,看到过这样的记载,五色旗的练兵,为了让每个士兵都练到如铁似刚,除了肉体的锻炼,精神也同样被严格要求。其中的一支劲旅就被要求要练到拿起一根木棍指向目标,口里发出答答答的声音,然后目标就倒下去。”

    一反初在意识世界见到八歧大蛇的震惊,兰斯洛迅速宁定下来,对身边的两个女人讲述轶闻。

    “嗯,所以……这个故事所代表的意思是……”

    惯于理性思考的泉樱、没有多少幽默细胞的枫儿,听完兰斯洛的话后都是一头雾水,捕捉不到他想要表达的东西。

    “还不懂吗?这个实验就是向我们证实,坚强的意志可以超越现实,只要你求胜的决心够坚定,多强的敌人都能打倒,特别是……现在这个唯心主义的世界。”

    抬起头来,兰斯洛的斗志显得极为高昂,“所有我们看到的东西,介于虚幻与现实之间,能超越这一切的就是强烈意志。在这种世界的作战法,我早就研究过了,什么八歧大蛇,幻觉而已,吓不倒我的。”

    对于夫君的强大自信感到不安,泉樱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兰斯洛猛然急吸一口气,跟着,仿佛是作梦一般,他的身体迅速膨胀起来,变高、变巨,只是一眨眼功夫,他就变成了一个足以与八歧大蛇相媲美的雄伟巨人。

    变巨的不只是人而已,就连他的风华刀,都同时延伸了尺寸,成为一把足以被这百尺巨人使用的巨型神兵。

    “说起来你这头怪物也不过就是体积大、力量强而已,如果我有和你一样大的身体,那还不一刀就把你劈了?”

    兰斯洛的做法可比嘴上说的还要激烈,当这变巨过程终于停止下来,他的体型甚至比八歧大蛇还要大一倍,如果是在现实世界,肯定已经高耸入云的一个巨体,杀气腾腾地站在八歧大蛇之前。

    底下的枫儿和泉樱看得目瞪口呆,虽然也考虑是不是该效法这样的行为,但一来不明其法,二来难以想像这会变成什么样的战斗,只有放弃地往远处跑,避免被这两头巨怪的战斗所波及。

    仿佛是被这太过不合理的变化给吓着,八歧大蛇没有任何行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兰斯洛的行动。

    “嘿嘿,仗着身体大就四处破坏,很了不起吗?现在我就让你这怪物知道被人一掌打扁的痛苦!”

    愤然大喝,兰斯洛的吼声犹如数十个霹雳齐作般响亮。乘着这股轰天声势,他扬刀重劈而下,要一下就把八歧大蛇解决掉。

    一直没有动作的八歧大蛇终于动了。像是将一把拉满的弓弦松开,八歧大蛇的反攻极其迅速,仅余的三个头在同一时间喷出炽盛火壁,由不同方向袭往敌人。

    眼前骤然出现一片火海,灼热炙痛,还没来得及运功抵御,跟着又是一阵急冻寒气连接袭来。急遽的温差改变,还在闪耀的火焰瞬间被凝结为冰,便是已经躲到远方的泉樱与枫儿,都为着波及过来的冰火余波难受不已。

    在冰火连环的二重奏后,八歧大蛇吐出了石化气体与酸液,冲击在那已经脆弱不堪的巨大躯体上。

    于是,就在泉樱与枫儿眼前,那个一动也不动的巨人,像是变成了一座外表无比坚固,内里却是以面粉堆成的软弱巨像,轰然一声爆炸,从头往下延伸,顷刻之间粉碎崩散,点滴无存。

    侵入大蛇意识世界的第一步,巨大化作战,在开始不足一刻钟后宣告失败。

    ※※※

    “唯心主义的世界?那不是只要想赢,就一定能打赢的吗?”仍然听得不清不楚,妮儿试着揣测兄长此刻可能遇到的战斗型态。

    “没有这么简单,知道吗?那支可以拿着木棍当枪用的部队,在第一次实习战中全军覆没了。”

    “啊?怎么会?他们不是意志很坚强吗?”

    “他们的意志确实很坚强,不过消灭他们的那个队伍,获胜后每个人都呆呆的,嘴里不停地说我是战车、我是战车。”

    “啊?这是哪门子的战争?”

    “意识世界的作战诚然千变万化,可是不管变成多夸张的东西,决定力量强弱的关键,仍是意志力。”

    “我认为我哥哥的意志很坚强啊。”

    “假如是在他登基后不久,我也赌他会赢,可是现在不同,对于日本陆沉的事,他虽然不想影响我们,一直装作不在乎,但心里是很愧疚的,抱着这份心情去作战,意志怎么强得起来?”源五郎道:“而且,织田香把大部分的精神都放在维持八歧大蛇天心意识上,现在只剩几个单纯的意识命令,如果要比意志的集中,没人赢得了她的。”

    “但是如果它一点都没有变弱,这样子我们撑不久的。”闪躲着火焰冲击,妮儿朝源五郎大叫,心中对作战计划迟迟没有实现,着实担忧。

    照原本的估计,兰斯洛一方由意识世界,自己这一方由现实世界夹攻,只要能影响里头的织田香,让大蛇没有天心意识支援,己方胜算就大为提升,但是到现在为止,大蛇的冰火攻击仍然猛烈,看不出半点疲态,妮儿由衷担心兄长的安危。

    (说失败应该不至于,但多半遇上了难以解决的麻烦……)

    源五郎准确地估中了事态。凭着九曜极速,他飞快地闪避腾挪,还不时注意妮儿的状况,适时地伸予援手。

    “我想他们不至于没有进展,八歧大蛇的力量和天心控制都没有衰退,但攻守之间的速度确实是变慢了,我的紫微玄鉴感觉得很清楚。”源五郎道:“所以基本战略没有变,我们仍然是要先把织田香和八歧大蛇分开。”

    “说起来容易,可是该怎么做啊?我们总不能让事情这样子一直拖下去吧?”

    “两个办法,从内部、或是从外部制造强烈冲击,让他们两个的意识分开。”

    “废话!”听到这个早就知道的废言,妮儿愤怒地对源五郎吼叫。

    并不是废话。源五郎心下寻思,妮儿小姐似乎还感觉不到,但是天草四郎应该已经察觉了,所以他的表情才一直紧绷,一面与八歧大蛇作战,一面还不露痕迹地查探四周围。

    在这附近的天位高手,并不只是自己三人。尽管隐藏得很好,自己还是确认,有其余的天位高手藏匿在附近,窥视着这边的战况,企图不明。

    不太可能是多尔衮。重伤的他,已经没有了参战能力,没必要到这里来凑热闹,至于剩下的人……源五郎一时间也想不出来究竟会是谁。

    对方目前还没有表明动向,不过哪怕是打算坐收渔翁之利都好,就希望这人不会发疯到去助八歧大蛇一臂之力了……

    ※※※

    源五郎和妮儿先前的对话,就成了意识世界里的最佳写照。在整个巨大身躯兵解碎裂之前,用着全力保护自身的兰斯洛,及时脱出,没有与那巨硕身躯一起毁灭。

    “浑蛋,这种战术一点都没有用嘛,白起你这个浑蛋骗我!”

    因为战术失败,兰斯洛自然有着这样的不满,但是一个战术在不同人手里有不同后果,而纯以意志坚定来看,他确实是不如白起的。

    计划不成功,八歧大蛇却发动攻击。用着仅余的三个巨头,交错喷发着不同的元素攻击,令得三人手忙脚乱,穷于应付。

    如果是在正常世界,即使是八歧大蛇也不可能用同一个蛇头交错喷发冰与火,过大的温差,在攻杀敌人之前,就会让它自毁,但是意志力超越一切的这个世界给了它这种能力。

    没有其他更好的战术,兰斯洛采取正攻法,可是在八歧大蛇压倒性的力量下,很快便趋于下风。泉樱的枪、枫儿的剑都在游击上帮了不少忙,可是却无法造成什么实质伤害,结果就由兰斯洛一人承担了大半攻势。

    “这样下去,根本就打不赢嘛……而且,说不定打完了一条,还会再出来一条咧,这里可是一个什么事都有可能的世界啊!”

    对着那越益炽烈的火焰、冰霜,兰斯洛汗流浃背,把天魔功催运到极至,将毒雾、酸液都远远隔挡开来,一再地迫近八歧大蛇。

    相较于他的奋战,泉樱和枫儿就显得黯淡。两女都知道自己力量不足,无法参与这水准的战斗,但看着夫君独自苦战,这却不是一件单单知道就能了事的事。

    昆仑山之战的天地元气巨变,泉樱和枫儿都得了不少好处,感觉得到体内力量的增长,但那仅是量的增长,并非质的突破,在这等战局中帮不上什么。过大的实力差距,也不是任何诡计、战术能够奏效,可是……除了学有雪那样子毫无意义的加油,应该还是有什么事是自己能做的吧?

    在这段沉思的时间里,兰斯洛身上持续添加伤痕。没有源五郎在旁,变成几乎是一个人游斗八歧大蛇,情势恶劣是必然的。烧伤、冻伤,还有被毒雾洒个正着的伤势,持续在躯体上增加了数量,兰斯洛咬牙全撑了下去,然而,他却看不见胜机到底在哪里?

    那不仅仅是如何缩短彼此实力差距的思考,兰斯洛也不时纳闷着这一战的目的是什么?牺牲整个日本,换取雷因斯的平安,这么做就是对的吗?不管那理由听来有多冠冕堂皇,他知道那并不能说服自己。

    自己希望能找出一个同时对两方面都能够交代的办法,即使是自己牺牲什么,也比抱着这样的愧疚要好,但是摆在眼前的道路却又那么地狭隘,为什么人生总是被迫在几个不情愿的选项中选择呢?

    兰斯洛不是思想家,在这个时刻,他只能持续挥着刀,不停地奋战。与大蛇战斗承受的肉体痛苦,比萦绕心头的困惑要容易面对得多了。

    大蛇的冲击波喷发,速度倍数地提升,兰斯洛砍开火壁、闪过毒雾,却被冰霜喷个正着,浑身骨痛欲裂,手脚更迅速被冰封僵化,正暗叫不妙,要先自断肢体,逃躲下一击,再用乙太不灭体催愈,怎知附近温度忽然狂升,刹那间,周遭竟然化为一片火海,温度恰到好处地将冻体冰霜溶解,使他得以脱困。

    (怎么搞的?)

    不及细想,大蛇的炽烈火焰连接喷发而来,令甫脱冰霜困厄的兰斯洛,立刻变化刀势,想要闪卸,但周围异变再生,本来一无所有的空间,赫然变化成一片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随着兰斯洛的刀势,掀起连叠波浪,一起击往大蛇的火焰,两边相辅相成下,竟然让兰斯洛一刀就把巨大火壁熄灭。

    “这样也行?可是为什么……”

    周围环境异变的理由,就在下头,泉樱与枫儿聚精会神,以她们的天心意识试图影响环境。

    这是泉樱想出来的策略,“虽然力量不够,但我们想帮忙夫君的心情,应该不输给织田香想守护日本的坚持吧”,向来把兰斯洛与小草摆在人生第一位的枫儿自无异议,两女不再正面参战,而是运转天心,试图去影响这空间的结构,让情势对兰斯洛有利。

    以自我意识,制造出对自己有利的环境,这已是强天位以上的能力。两女无此修为,但在这个意识空间里,强烈的信仰却让她们能够做到。而在整体的实行上,泉樱的龙族之血,与八歧大蛇的意识世界有着某种共鸣,以她为媒介,集合她自身与枫儿的天心意识,减低了这计划的难度,将不可能化为可能。

    得到她们的帮助,兰斯洛一步一步地扭转局势,而一个念头也出现在他脑海中。

    (对了,如果她们可以做到这种地步,那我……)

    主意一定,兰斯洛脚下一跃,身形陡然拔高,牢牢握住风华刀。

    “雄姿英发!”

    大喝着鸿翼刀的招数名,炽烈火劲在风华刀上出现,开始像乱飞的萤火虫群般,千百道火劲或旋绕、或直射,狂乱攻向八歧大蛇。

    声势相当骇人,但这等分散力量的攻击对付庸手群固然大占上风,要斩力量犹强于己的八歧大蛇,却相形见拙,兰斯洛之前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没有使用这一式。

    但现在不同了。在千百道火劲如同流星雨般击向八歧大蛇,将要与大蛇接触前,兰斯洛急吸一口气,功力再往上催运,千百道火劲凝缩在一起,先是组成八个太阳似的炽烈焰球,跟着便连成一气,化为一把无比巨大的烈阳焰刀,之前多尔衮施展的大日功神技,现下便在兰斯洛手里重现。

    虽然同是强天位,但大日功修为不够精纯的兰斯洛,就没办法施展出这个神技。可是,这个空间的特性,却使得兰斯洛能够忽视现实条件,把这烈阳刀施展出来。

    “要我相信自己可以变成一个比八歧大蛇更猛的巨人,或许没有那么容易,但假以时日后我能练成这一式,这点我可深信不疑。”

    秉持着这个信心,兰斯洛挥舞烈阳焰刀,朝八歧大蛇斩去。多尔衮曾经用这神技在与八歧大蛇的战斗中,一度占得上风,自己依样画葫芦,多少也有点助益吧。

    这个战术相当正确,在泉樱、枫儿的辅助下,周围环境变化一再削减八歧大蛇攻击的威力,而兰斯洛的烈阳焰刀却趁势猛攻,能够正面将大蛇轰出的冲击元素一斩而灭,变成了对等形式的作战了。

    也许是感觉到这样下去屈居劣势,大蛇的型态开始变化,从三个头开始分裂,似乎想要回复成最初的九头型态,但兰斯洛却不给它这样的机会。

    把握住大蛇因为能量分裂,力量下降的关键时刻,兰斯洛扬刀一挥,配合枫儿、泉樱制造出来的流星火雨,烈阳焰刀威力暴增,赫然便将八歧大蛇的一个蛇首,硬生生从中剖成两半。

    预期中的大量鲜血并没有出现,被斩成两半的蛇躯像是空中烟雾,缓缓消散不见。

    “成功了!”

    堪称是与大蛇交手以来最杰出的战绩,兰斯洛喜形于色,再次舞起风华刀,往剩下两个蛇头斩击过去。

    从没受过这样的正面重创,虽然只是意识世界变出来的虚物,八歧大蛇也露出惧意,但当兰斯洛挥刀进攻时,它这一次喷发出来的东西,非炎非冰,更不是什么实体毒物,而是一道极其耀眼的白光。

    仿佛在净化这个空间,白光闪耀过的区域,模糊的浑沌状态就消失改变,先是从分割出天与地开始,迅速出现了蓝天、赤日、白云、绿草、黄花。适才激战所迸发的火海、巨浪,刹那间都被消灭不见,世界变成了一个无比美丽的仙境。

    碧蓝如海的清澄天空,洁白云朵就像是漂游在海上的小舟。凉凉的清风吹拂在身上,带来了百花和青草在夏日阳光曝晒下散发的浓郁芬芳,耳里听见一些或是清脆、或是雄壮的动物嘶鸣,动物也开始在这个世界出现,体型有大有小,但几乎都是从来也不曾看过的怪异生物。

    “这是……怎么回事?”

    兰斯洛目瞪口呆,发不出半点声音。这幕完美世界的景象,让他不由自主地战意全消,风华刀上凝聚的火焰全部消散,胸中一片平和,甚至想降到地上,去摘一朵娇艳的鲜花来闻闻。

    身体的感觉是这么地舒适,但脑里却有一个地方,几乎悲鸣似的狂叫起来,提醒着兰斯洛别松懈警戒。然而,除了提气运劲,注意四面八方外,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警戒起。

    “啊……”

    终于将这份平和气氛破坏的,是泉樱的一声低叫。也没有看到她受了什么攻击,一直还好好站在那边微笑的她,忽然脸色发白,跟着就倒了下去。

    “泉樱小姐!”

    站在旁边的枫儿大吃一惊,连忙蹲下查探。泉樱已经失去意识,手脚不住地颤抖,苍白的脸上看不见一丝血色,表情因为痛苦而扭曲。

    “怎么会这样?”

    枫儿在顷刻间连试了几种急救手法,却全不见效。半昏迷的泉樱,仍下意识地和这股痛楚的源头对抗,双拳紧握,没几下功夫,身上就覆盖着一层冷汗。片刻之后,紫黑色的瘀血,缓缓从她口、耳、鼻中渗出,样子可怖之至。

    (看这个样子,是脑部受到了重击,但我一直在她身边,怎会……难道是?)

    一个念头在枫儿脑里闪过,但在她采取行动之前,某种不可见的灵力波动,像一道炸雷似的,直接在她脑里轰击迸开。强烈的冲击,瞬间就麻痹了脑部与肢体的联系,枫儿倒了下来,全身酸麻,却是怎样都动不了一根手指头。

    己方的战术太过专注于八歧大蛇,却忽略了操控大蛇的织田香。如果早点警觉到这一点,自己就会提防,先前织田香与自己交手时曾用过的精神攻击。

    只有她这样的天位魔法师才能施展,用精神念波直接攻击敌人脑部。这一招曾让自己立刻倒地,失去战力,正是在此刻这个意识世界的最佳战术。以自身为媒介,凝神运转天心帮助夫君的泉樱,首当其冲,精神念波逆流直袭脑部,登时重创。

    现下全身像是被巨大电流贯通一样,麻痹僵硬,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枫儿吃力地睁开眼,看见在前方不远处,兰斯洛也抱着头摔坠了下来,相当地痛苦,而八歧大蛇则伸展了身躯,发出咆哮,朝这边前进……

    遭受到的念波轰炸远比枫儿要重,兰斯洛伸手一抹,鼻子、嘴角不住渗出瘀血,刚才好不容易占到的优势,似乎在这一记反扑中全输了回去。

    身体再度觉得紧绷,第二波的精神攻击又来了,只不过这一次不单单是念波炸击脑部,还有大量错乱复杂的片段画面,不管有意义或是没意义,像崩溃决堤的洪水,疯狂冲击着三人的心神。

    画面很乱,彼此之间也缺乏条理性,或是日本的田园,或是京都的楼阁,但还有更多的部分,是兰斯洛完全喊不出地名的所在。他自小生长在山野,对各种动植物都有相当认识,不可能有这么多他没看过的动植物,一时间他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异大陆甚至异世界的景色。

    当影像中出现了巨兽咆哮,硕大的黄金龙躯横飞遮过天际,兰斯洛知道自己目睹了天地创生之初,龙神们俯视世界的景象。

    伴随着这景象,一股深沉的孤单、寂寞、愤恨巨浪,传入三人心头,化成漩涡,把所有其余的情感、思考,冲激得点滴无存,最后变成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彻底的空无、虚渺。

    如果源五郎在此,就能对这股念波进行分析。所谓的心灵攻击,等若是利用自我心神去撞击旁人心神,是以不可免地在施放时,自我心神也处于完全敞开的不设防状态,该释放出去的、不该释放出去的讯息,全都一股脑地倾泄出去。

    枫儿、泉樱,在这股念波巨浪轰击中,整个丧失了意识,只有兰斯洛还能支撑。

    (居然被这样子大逆转,这样输掉,谁会甘心啊……)

    硬咬着牙,兰斯洛用刀撑着地面,重新又站了起来。他不敢往后看,刚才所看到的景象,枫儿倒在地上,泉樱口鼻溢血的样子,让他无比的心痛。

    自己都觉得头晕眼花,站不稳脚,想当然尔,后头的泉樱和枫儿大概全都失去战力了。

    “蜥蜴怪物,你要过来吗?我不会让你伤害我的女人的!”

    扬起风华刀,兰斯洛用刀柄在麻木的腿上重击几下,回复血脉流通,跟着就朝八歧大蛇冲了过去。

    他晓得自己的状态极度不佳,和八歧大蛇作战,可能撑不了多久,但他也不能躺着什么也不做,在冲击波轰来时,让自己与身后的两个女人一起粉碎。

    尽可能多跑一点,尽可能把八歧大蛇带开,这样子当大蛇发动攻击,也不至于波及后头的泉樱和枫儿。可是,当八歧大蛇喷发的火焰被他刀风斩开,自己只不过往后连退四、五步时,兰斯洛顿时明白,这头畜生现在的情形,并没有比自己好到哪去。

    在意识世界使用精神攻击,耗损是正常情形下的数倍,八歧大蛇……不,织田香被迫使用精神攻击,连带影响下的结果,她自身的精神体也极为衰弱,特别是当她还得继续用念波压制己方三人的行动,八歧大蛇的力量就更形下降。

    情形似乎对己方有利,但事实上,兰斯洛自己也只能吃力地提刀,漫无章法地胡乱挥着,做不出什么有系统的攻击。

    “不要再打了!我很累了,你不累吗?你和这头怪大蛇搅在一起得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吧?“

    出于一种对战斗的疲惫,兰斯洛一面挥刀挡开杀伤力剧减的火球,一面对八歧大蛇大喊。

    “你变成这个样子,为了什么?是希望守护你的同胞吗?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吧,被你干掉的京都人比地震死得还多啊!这算是哪门子的保护?这样下去在日本陆沉之前,你的同胞就被你杀光了!”

    兰斯洛相信这些话会对织田香产生不少动摇,然而,他并不是为了打击对方才这么喊的。

    一切都已经够了,一切都应该结束了……

    连续这么长的战斗,造成这么大的人命死伤与牺牲后,兰斯洛觉得自己已经疲倦了。

    坚持斗志,再继续战下去,最好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可是自己要一个两败俱伤的残局做什么?

    如果真如枫儿所说,那个小女妖并不是一个没理性、没情感的怪物,那么大家就可以谈一谈。也许现在说晚了一点,但试着做总比不做好。

    “我要对你说抱歉。为了我的国家,我牺牲了你的同胞……”

    兰斯洛刻意避免使用“不得不”这样的字眼。尽管他对日本陆沉一事极为反感,但任何事情都是选择,没有自己的抉择,事情就不会往这方面发展,当意识到自己所作所为的残酷,他并不想美化自己,或是找借口开脱。

    很奇特的是,他忽然觉得,如果王五师兄在这里,一定会认同自己的说法…

    …

    “我没有办法停止日本陆沉,你要恨我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你与大蛇结合应该不是为了报仇吧?要报仇的话,我不会特别躲起来,你随时都找得到我,但至少现在……现在我们可以合作做一点事情吧?”

    兰斯洛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出这几句话,汗水交流在血渍中,在身上印遍痕迹,他甚至觉得自己随时都会一脚踏歪,就此倒在地上,累得再也起不来了。

    泉樱仍然瘫在地上,没有回复意识,由于龙族之血的相互共鸣,她脑内现在还处于各种念波纷至沓来的混乱状态。

    枫儿则是意识清醒,拼命想要回复行动力,却仍然无用。而看着一面挥刀在冰火冲击中前进,一面抬头大声说话的兰斯洛,那伟岸的背影,她紧绷的嘴角忽然露出一丝笑意。

    倘使被小姐知道,一定会用这话题笑自己一辈子,可是,从这角度看过去,这个男人……好帅。

    “你和我其实都很清楚,就算日本不沉,能存活下来的人也只有一成,一成必须要世代生存在地狱的人。但是你既然有这么强的力量,那为什么不和我们合作?”

    脚步一下踉跄,兰斯洛险些握不稳风华刀,却仍大声道:“所谓的天位,不就是用人力去改变天意的荣誉称号吗?老天要日本只剩下一成人,我们就把天意改变。集合两国所有的天位高手,或许就有办法让日本人多活下一成、两成,这总比我们在这边同归于尽要好吧?”

    把人命化作数字来计算、考量,这是妮儿最厌恶的事,兰斯洛也不喜欢,然而,如果这种计算法不是为了牺牲,而是尽可能地多救一个人,那或许就比较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吧?

    不知道是力量近乎耗竭,还是真的对这些话起了反应,八歧大蛇的攻击越来越微弱,让兰斯洛朝那边靠近。

    “好,为了表示诚意,我们都不动武力地来谈吧。”

    抛去手中风华刀,兰斯洛大张双臂,以这无武装、无防备的姿态,苦笑着往前走去。一方面他心里也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半分握刀的力气了。

    ※※※

    “唔……老大那边好像做到了,八歧大蛇的动作和力量都没有之前那么强了。”

    意识世界战局的改变,直接影响在另一边的战场上,源五郎明显地感觉到差异。

    同样的事情,妮儿与天草四郎都注意到了。妮儿固然是满心欢喜,天草四郎却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为着织田香的处境而牵挂着。

    但源五郎除了在意战局之外,他同时也留意着时间流逝。或许因为越来越强的地震,让混乱的地脉气流不易观察,但当四个时辰一满,他还是发现地气流动加速,能量朝京都的一角汇聚过去。

    (是时候了,最终安全装置应该已经出现了……)

    能够操纵那设备的人只有自己,但是战情紧绷,如果自己撒手离开,妮儿小姐能撑得下去吗?会不会遇到危险?这一点自己实在是放心不下。

    正自迟疑不决,八歧大蛇却忽然有了动作。似乎是察觉了什么,它以惊人的压迫威力,朝京都城的方向行去。

    轰击的火焰、冰霜,倏以倍数增强,连带毒雾与酸液也一起出现,高度密集的攻击,三人闹得手忙脚乱,接应不暇。

    “啊!糟了!”

    速度和内力都弱上一筹,妮儿在几次闪躲之后,终于被火墙一绊,给夹带石化气体的冲击波擦着。效果十分明显,从腰侧开始,肌肤迅速石化,很快就波及了她修长姣好的美腿。

    幸好,这位雷因斯公主的身边,向来不乏守护骑士,及时赶到的天草四郎与源五郎,一左一右,念起同样的咒文,抢在第一时间把石化面积缩小,跟着便驱除殆尽。

    倘使八歧大蛇把握这机会攻击,那倒是一个一网打尽的好位置,但是当这三人脱离战斗,八歧大蛇也立刻朝京都城行去,扬起烟尘,冲击波扫开一切挡路的东西,很快就贴近京都,看得到那座仍在大火中燃烧的京都城。

    后方三人全速追赶。源五郎和妮儿想着最后安全装置,天草四郎却是顾虑着或许仍在京都城中的秀吉,八歧大蛇明显地已经丧失理智,让它靠近京都,死伤必然惨重。

    “怎么办?被它闯过去了!”

    “没别的办法,追吧!”

    即使夹带一个人,源五郎的九曜极速仍是快得不可思议,但判断出要阻止大蛇已不可能的他,却改向掠往地气脉流最强的一处。

    “喂!你去哪里?”

    “情形不太对,先去把最后安全装置解除比较好。而且……我不太喜欢一直被人窥视。”

    有某人一直隐藏着气息、在京都远远地窥看着郊外的战斗,不管他的意图是什么,都该是逼他现身的时候了。八歧大蛇的直觉非常敏感,上趟就是这样发现了藏匿一旁的多尔衮,现在它冲入京都,逼出那神秘高手,由这人与天草四郎联手作战,怎样都能撑上一会儿吧?自己和妮儿小姐只要趁这段时间解除安全装置,再回来参战就行了。

    这是源五郎的计算,尽管他猜不出那人是谁,但略一计算脑内的天位高手名单,他相信不管是名单上的哪一个人物,都只能选择作战一途。

    天草四郎没有想这许多,他只是竭尽全力往京都城飙射过去,希望能抢先一步抢救友人。

    八歧大蛇的位置在他之前,但却好像惊觉到什么一样,忽然停下,三个蛇头以锐利目光扫视四周,让天草四郎抢先冲进京都城的火海当中,几下搜寻后,他发现了一堆血肉糢糊的破碎尸块,从那几乎无法辨认的衣袍碎片中,认出了他们是将军身边的护卫武士,发现了这一点的天草四郎,心中顿感强烈不安。

    另一边,八歧大蛇似乎有了发现,一道火焰弹朝一座阁楼轰发过去,在整座阁楼化成爆裂烟灰同时,一道黑影捷若星火地窜闪上天,被八歧大蛇迫得现身出来。

    不是九曜极速,也不是任何轻身功法,但是在一双蝙蝠似的肉翼助势下,这人的神速就把“快”之一字掌握得淋漓尽致,在上冲途中连续闪过三次火焰弹攻击,蝠翼一展,回翔如意,轻易闪到三个蛇头不及回防的死角。

    如果把握时机攻击,或许能有所收获,但他却只是在半空中停住,在八歧大蛇回防时,嚣张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宗次郎,不,堂妹你也太难看了吧?战得这么狼狈,还变成这么怪模怪样,你的天魔功正在为你哭泣啊,哈哈哈!”

    或许是因为太过开心,他在半空中捧腹大笑起来,全然不在意会否在这时受到攻击,笑得前翻后仰,癫狂之至。

    “你最得意的九曜极速呢?怎么不施展出来看看?我们以前比武的时候,你不是最爱用这一套配合天魔功的吗?为什么现在除了喷火耍杂技,你什么都用不出来了?真是可耻啊!嘻嘻嘻!”

    空中乌云密布,因为天地元气的急遽变化,雷电在云层中窜闪不休。巨大金色电光映照之下,这人瘦瘦的小个子,显得很微不足道,但浑身的漆黑肤色却更倍添阴森;背后一双蝙蝠似的羽翼,轻轻拍动,浑身上下刺着许多根长长的尖针,四肢更被厚重锁炼给捆住,另外连接上四个金属炼球,钳制他的行动。

    正在寻找最终安全装置的妮儿、源五郎,正在意识世界与织田香取得沟通的兰斯洛,都不曾见过这人。但雷因斯一方却有不少人与他有所渊源,枫儿就曾经重伤在他的手里,而如若爱菱在此,更会认出这人就是自己的杀母仇人,当今魔族的皇子,奇雷斯。

    “哈哈哈~~哇!”

    张狂的大笑忽然中断,奇雷斯喷出了老大一口血,整个身体险些就往下摔落。

    “那个浑蛋的人类疯子!居然让我受了这样的伤,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一定……他妈的,为什么这个链子总是扯不断!”

    仿佛将八歧大蛇视若无物,奇雷斯也不管嘴角还不停地溢着血,在用力撕拉无效后,继续他千年来不变的习惯,用那口极其锋利的森森白牙,去咬噬那根长期封锁他力量的锁链与链球。

    被他这个动作所刺激,愤怒的八歧大蛇再次喷发出了火焰与冰霜。两股元素冲击波的力量之强,能够葬送当世任何一名强天位高手,奇雷斯便是再狂也不敢硬接,笔直地往下沉去,避过这两记轰击。

    “桀嘻嘻嘻~~打不到啊!堂妹你不是眼睛花了吧?蛇的眼力不是都不错吗?

    再多来几记啊!“

    无论是宿敌李煜,或是别有用心者多尔衮,甚至织田香、天草四郎,都以为他重伤之后,已经离开日本,找一处魔气够强的地方疗伤,但却都忽略了这头黑色凶兽的狂气与凶性。

    若不是力量被神器封印,他不会只有这样的修为,更不会在屡次交手中,始终与李煜两败俱伤,被迫以蝙蝠猫的屈辱型态疗伤,日前这次更是伤得极重,不得不立刻觅地休养。但即使这样,他也不会乖乖躲起来,而是要趁这兵荒马乱的良机,以有限的力量,给所有仇人一个精采的报复!

    朝下方坠落的奇雷斯,摔在一堆碎瓦残砾之中,没待新一波火焰攻击轰来,他已经再次往上窜飞,让脚下地面化为一片火海,从容闪过这一击。

    要再发动攻击的八歧大蛇,却因为某个理由而停住,金黄色的蛇瞳中,凶光稍敛,转为一股疑惑的目光,凝望着奇雷斯。

    “怎么了?为什么不攻过来?既然变成野兽,就是要舍弃人心……喔,抱歉了,我忘记你本来就没有人心。那你还等什么?用你最凶最恶的决心攻过来啊!”

    八歧大蛇并非不想攻击,本来要喷发的火焰强自敛下,它口中不住喷着高温热气,但目光却凝视着奇雷斯手中的那具人体,深层意识里一片混乱。

    那是一个伤痕累累的年老人类,距离死亡只不过多半口气,八歧大蛇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强行停下攻击,但一种难言的熟悉、焦躁感觉,让它没有办法照本能行动地喷发攻击。

    “桀桀,你还在等什么?为什么不动手?该不会是为了顾忌这个死老头吧?

    这怎么可能,我以前在京都城里头抓过多少人威胁你,你不都是立刻把他们连我一起斩?为什么这一次就迟迟不动手?就因为这个你的人类养父吗?堂妹,你这下破格啦!“

    得意地狂笑着,奇雷斯并没有老老实实地飘在空中,而是翻滚翔动,忽远忽近地绕着八歧大蛇旋飞,变出种种花式,扰人心神。

    被他牢牢擒握在手中秀吉,显然已经半失去意识,即使被这样折腾,也没有什么反应。

    “咦?这个没用的人类好像快断气啦,人类断气不就是死定了吗?堂妹,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呢?我只知道怎么撕开人类,却不会装回去啊,哈哈哈~~”

    手中潜运内劲,丝丝热气从双爪中直透出去,迫入血液流动极其缓慢的病危人体,登时产生重大影响,除了口中发出轻微的呻吟,血沫不住从嘴角流出,就连身体都开始冒出阵阵白烟。

    这番动作无疑也刺激到了八歧大蛇,它的三个蛇头都采取了行动,朝着奇雷斯追赶,却因为没有发动实质攻击,被奇雷斯轻易飞窜闪躲过去。

    奇雷斯的狂笑响彻京都,即使是忙着逃灾避难的百姓,也被这阵邪恶的狂笑所震慑,恐惧地看着那抹仿佛与死亡同义的黑色蝠影。

    “快一点啊,捉迷藏不是这样玩的,你的九曜极速赶快施展出来啊!这样吧,你再喷一次火过来,这次我不闪也不躲,我们合力作个烧烤吧!但是动作要快啊,不然等到你义父熟透,肉就不香啦。”

    “香你个头!”

    喊出这句话的不是织田香,而是潜伏下方,再也忍无可忍的妮儿。对这头魔物的邪恶行为不能坐视,她让源五郎专心去寻找最终安全装置,自己则重新返回战场,等待时机。此刻她将天魔功全力爆发,顾不得什么偷袭不偷袭,一脚就踹向奇雷斯,空闲的双手则把握机会抢人。

    双方力量差了一个天位,妮儿的这下偷袭全然没能发挥作用,被奇雷斯轻易闪避过,但似乎因为受到重伤影响,奇雷斯竟然没有反击,只是拉开与偷袭者的距离。

    “哈哈哈,踢得好啊,长腿小妞,你还是那么有精神啊,不过下次踢轻一点,如果把我堂妹的养父踢上天去,我就立刻撕了你!”

    因为腾不出手来,奇雷斯直接用“天魔怒震”把这句话送出,妮儿脑里一晕,险些整个听觉系统都毁于一旦,却仍忍着剧痛,又是一脚踢出。

    “怪物!你先去死吧!”

    这一脚有其必要性,因为这怪物显然还没发现,天草那老头已经悄悄潜踪来到他身后,预备攻击,当他为了闪避这一腿而落入不利位置,天草的凌厉一击虽然未必能伤他,却有很高的机会把秀吉公抢救回来。

    全力以赴的凌厉剑气,却没发出半点声音,当奇雷斯采取行动,剑气已经在他背门划出血痕。直透心肺的剧痛,让这头黑色凶兽发出凄惨的狂叫,双手一软,就把牢牢擒住的秀吉抛开。

    (成功了!这畜生果然已经被李煜重创,现在实力降到低点,正是对付他的好时机。)

    或许奇雷斯的伤势让他只剩小天位实力了……脑里闪过这样的想法,天草四郎却不得不放弃这诱人的果实,因为现在的第一要务,是抢救人质,并非是杀敌。

    这个战术在下一刻转化为让人惊愕的事实。看似被天草一剑重创的奇雷斯,却忽然停止嚎叫,双臂一旋,一股魔气回旋激荡,巧妙地把众人的位置一错。天草四郎的不贪功,让他没有因此掉入敌人故意示弱的陷阱,遭受重创,却依然无法挽回将发生的事实。

    下一刻,在天草四郎极度震惊的瞪视中,他惊愕地发现手上重量一沉,剑刃已将老人的身体水平刺穿,犹自温热的鲜血喷洒在他身上,重大的打击,令他心神失守,惊惶失措的大叫起来。

    收剑是第一个反应,但在震惊的状况下,这反应就显得不够快,被乍然出现在眼前的黑影抢去先机。

    “嘿,老东西,你们人类不是很重视礼节的吗?怎么可以把东西乱丢呢?就算不砸到地上的虫子们,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啊……”

    毫无预兆可言,邪恶黑影如神如魔般,猝然出现在天草面前极近之处,在以正经表情说完前面一段话后,出乎天草四郎预料的,他没有发动攻击,而是拉拉眼角,吐出舌头,做了一个极其嘲讽的鬼脸。

    “嘻嘻,我很棒吧?这是人类式的开玩笑,我刚刚学会的,哇哈哈哈~~”

    明明实力优于身受重伤的对方,但却被他用诡奇身法、战术给耍弄。看着那张写满挑衅、嘲笑的鬼脸,天草四郎很想立刻就和他拼个你死我活,却想起中了自己一剑、仍被夹在双方之间的友人,当下就要抢人后退。

    “慢了一步啦!如果你会九曜极速再来抢吧。”

    身法又快又奇,奇雷斯动作敏捷如电,身形一动,再度抢着人质,蝠翼一展,翱翔飞了出去,闪躲过妮儿的一记追击,同时拉远与她、天草四郎的距离。

    “哈哈哈,魔族也是会做善事的,天草,你把老朋友乱切乱割以后,一定很烦恼善后的问题吧?你们不要的这个废物,我就帮你料理掉啦。”

    “住手!你给我停手~~!”

    被抢来夺去的那具脆弱身躯,早已没有了半点反应,天草四郎全力往前冲去,希望能阻止遗憾的发生,但是当奇雷斯双臂骤然施劲,将本来横托在手上的东西,迫出可怖的爆响,刹那间骤压成一个拳头大的鲜红血球,天草四郎就知道自己迟了一步。

    “不要~~”

    无力阻止事情发生的妮儿,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这么恶毒的邪恶魔物。

    这声尖叫很快就被压下。和八歧大蛇所发出的悲鸣,那种声传九天、震撼大地的悲痛咆哮相比,妮儿的尖叫就像小儿细语一般,就连狂冲中的天草四郎都被这阵音啸震着,脑里一阵发晕,强自克制,一剑猛往那可恨的魔物斩去。

    奇雷斯反手一击,将掌中的血球迫爆,配合天魔功的钻旋劲道,爆发出千百道血箭,阻止斩击过来的剑气,同时展开蝠翼飞翔,连闪过两发火焰后,停到八歧大蛇的前方,好整以暇地漂浮着。

    “嘻嘻,堂妹,谢谢我帮你完成每个人类小孩子共同的梦想吧。你的人类死爸爸……”

    对着那燃烧着仇恨之火的黄金蛇瞳,再次做起他喜欢的鬼脸动作,奇雷斯半笑不笑地吐舌道:“……上天堂啦!”

    ※※※

    发生在外部的种种,也确实对意识世界造成影响。抛去了手中风华刀,一步一步朝着八歧大蛇走去的兰斯洛,很欣喜地见到大蛇敛起了火焰,似乎愿意接受自己和谈的意见,也表示了相当的和平诚意。

    “你能够理解我的话吗?这样就好了,你看,我一点武器都不带,这就是我的诚意……”

    一面走一面大声喊话,兰斯洛也觉得自己好蠢,但是面对这头狂暴中的大蛇,为了避免太过刺激它,这样子表明是需要的。

    可是,走到一半,当八歧大蛇本已敛去的凶狠杀气重新出现,黄金蛇瞳中充满狂暴气息,兰斯洛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上当被这头大蛇给诱过来了?

    (是圈套吗?嗯……不可能,小女妖不像是会用这种诡计的人,至于大蜥蜴……它有这种脑筋的话,就不会被小女妖给控制了……)

    在这时候仍能够相信敌人、相信自己的判断,这或许可以说是兰斯洛的难得之处。然而,尽管他推测出“是不是外头世界发生了什么刺激她的事”,却仍然无助于平复眼前大蛇的怒气。

    “嗯,再来一次试试看……喂!我对你没有恶意,你看我连刀子都不带,我们平心静气地好好谈一谈,然后……”

    兰斯洛充分表达着诚意,问题是,平心静气就是此刻对方最不可能做到的事,一下剧烈吸气声,炽烈火焰熊熊地喷发了过来。

    近距离之下,兰斯洛根本无从闪躲,只能竭力运起护身力量,脑内拼命想着坚持下去的信念,全速飞退,撤出大蛇的攻击范围。

    好不容易抵御住火焰,但急速变换过来的冰霜、毒雾,让兰斯洛动作一窒,跟着就被石化气体轰个正着。

    (手脚没感觉了,不怕,这里是意识世界,只要我信念够强,这个气体就没法把我石化,我……怎么可能嘛……)

    过度疲劳,兰斯洛连集中精神都颇为吃力,更加无法坚定信念来扭转乾坤,不得以唯有强行运气,将受到石化侵蚀的肢体全部震碎,再用乙太不灭体催愈,自己也借势飘退,落往安全范围。

    “喂!你冷静一点好不好?我不知道外头的世界怎么了,可是我们应该可以好好……哎唷!”

    兰斯洛仍不放弃,遥遥地对大蛇呐喊着。他忽然觉得很疲惫,要开战、要厮杀,一句放话就可以做到;但要在敌对的两边拉起和平之桥,却要付出百倍以上的辛劳。

    “我们继续打是没什么问题,但我们交战的每一刻,都有人正丧失着生命,如果我们放下战斗去救人,可以挽回很多事情的,你不是发誓要守护你的日本吗?”

    拖着伤疲交煎的身体,兰斯洛闪躲攻击,大声呐喊,可是当“日本百姓”这个话题都无法让大蛇回复平静,他不得不承认,操控八歧大蛇的织田香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甚至可能彻底地被大蛇反噬了所有意识,要和谈已经不可能了。

    (浑蛋,努力了大半天,就这样就完了吗?外面到底怎么了?刺激这么大,该不会是天草四郎或是秀吉老头死了吧?)

    我意王的猜测,准之又准的命中事实,但却没办法给他自己带来什么帮助,无奈之下,他唯有运气擒吸,将不远处的风华刀重新取回,再一次地试着去打这不见胜算的一仗。

    受到意识影响,整个空间开始产生改变。本来鸟语花香、神仙世界的感觉骤然消失,天空阴沉如墨,雷电疯狂地劈向地面,将绿草地裂开一道道的深痕,凡是被触及的生物,不论大小,全都在痛苦哀嚎声中变成焦炭。

    狂风就像没止境一样地狂吹,夹带着强烈血腥味,过没多久更下起了血雨,令这世界变成了血雨腥风的具现景象。

    八歧大蛇的身躯也开始改变,本来真珠似的白洁蛇鳞,迅速变成黑色,巨蟒的外型也扭曲变化,体积变得更形巨大,而且慢慢有了龙形。过不多时,一头有着利爪、利牙、巨翼,昂首起来几乎碰到天空的巨龙,在地面上出现,黄金瞳孔中的浓烈杀意,更是十倍于前地暴增。

    “这就是那头大蜥蜴的原形了吧?那现在这算是什么?勇者斗恶龙吗?周围没有观众真是可惜了。”

    或许是因为太没有现实感,独对巨龙的兰斯洛,已经没有什么恐惧,只是独自喃喃自语。

    “手酸脚也酸,对面那家伙却好像气得活力充沛,这一仗真不知道该怎么打了……”

    就算是不停地抱怨,只要后头还有人要靠自己守护,兰斯洛就只能握紧刀柄,去打这一仗。然而,假若那头黑漆漆的东西,真的拥有传说中五大龙神之首的实力,自己多半一个交锋就被祂一掌拍扁,到时候,拼命想要保护的两女,也难逃祂大脚踏下的威力,真个是一拍两散了。

    方自苦笑,一把声音忽然在后头响起。

    “兰斯洛大人,这一次……可不可以交给我呢?我想由我来处理,或许可以使事情好转一点。”

    “哦?枫儿吗?你已经醒来了吗?真好,如果没和你说最后一句话就被那蜥蜴拍扁,我会很遗憾的。”

    仿佛要交代些什么,兰斯洛笑笑地回过头,却在回头瞬间大吃一惊,手中风华刀无声落地。

    “枫儿,你……”

第四章 海岛陆沉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日本京都

    “浑蛋!你给我回来!有种你就不要给我跑,我要和你决一死战!你这没人性的蝙蝠怪!”

    气愤难当,妮儿指着天空,暴跳如雷地大叫着。

    奇雷斯反覆无常,虽然无比嗜战,但却不一定会把每一场战斗都进行到尾。当他觉得这场战斗的目标已经达到,他便毫不眷恋地离去,将尽情破坏后的伤痛、悲伤、绝望,留给仍然在场上的人们。

    尽管身体受到伤势与封印的拖累,力量大幅下降,但是凭着诡奇身法、高明的天心意识与战术运用,把握住最终安全装置被解除时,天地震动的绝佳机会,奇雷斯说走便走,在八歧大蛇与天草四郎的追击下,以轻伤的代价,狂笑着离开了战场。

    看着那迅速消失于空中的黑色身影,那双拍动中的蝠翼,妮儿将这个喜欢用鬼脸嘲弄所有敌人的邪恶魔物,深深地记在心里。过去自己也遇过不少心狠手辣的恶人,像花天邪就是其中佼佼者,但这些恶人都是为了某个目的来作恶,可是奇雷斯……这头怪物好像天生就是鲜血与杀戮的爱好者,以破坏、毁灭事物为乐,享受其中的过程。

    当他看着众人悲愤交集的表情,吐舌作着鬼脸、发出狂笑时,听得出来,他是确实以此为乐,很开心地大笑。如果魔族都是这样的怪物、如果这样的邪兽充满人间……妮儿发誓不能让这样的情景出现,下次再碰着的时候,一定要狠狠地宰了他。

    问题是,比起已经遁走的奇雷斯,这边处于狂怒状态的八歧大蛇,才更是棘手重点。

    “轰得这么狠?小香香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太过分了吧!”

    因为自己的闪躲,使得身后京都城被划出一道长达里许的火焰壁,迅速增扩成火海,妮儿为之咋舌,偏生还要手忙脚乱地继续窜闪。

    “可恶,那个蝙蝠魔怪虽然混帐,但轻功真是有一手,跑得像是在飞一样……不对,他有翅膀,根本就是在飞。如果我也有那种身法,现在就不用那么狼狈了。”

    “长腿丫头,已经够了,你是局外人,不用参与这样污浊的战斗,准备离开这里吧。”

    挥剑竭力卸开火焰后,帮妮儿解围的天草四郎,很遗憾地承认,这场战斗已经没有意义,从八歧大蛇的狂暴动作来看,适才目睹养父之死的打击,已经让操控大蛇的织田香意识错乱,失去了对八歧大蛇的主控权,反而被大蛇把意识吞噬,倒过来操控了。

    “如果没办法把人救出来,这样的战斗根本没必要打下去……”

    不只是织田香,天草四郎本身也承受着重大打击。由于奇雷斯的毒辣手段,天草四郎仍记着刚才那一剑贯穿友人身体的感觉,无法从“是我杀害了秀吉”这样的罪疚感中释放出来。因为这样,他的战力大打折扣,若非强行镇定下心神,根本就无法作战了。

    “喂,天草,现在灰心还太早了,你不打起精神来,单单靠我一个人可撑不下去啊。”

    妮儿心中叫苦连天。源五郎还在处理最终安全装置,天草四郎又这般没精打采,就剩自己这个小天位去单挑八歧大蛇,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比这更荒唐的?

    可恨的是,自己又没法跑开,在苦战的同时,对于进入八歧大蛇意识世界作战的兄长万分担忧,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天草,拜托你行不行?你的三位一体不是很强吗?再用一次吧,看看能不能伤到这个怪物?”

    “没用的。以纯力量来计算,这头怪物的力量,不是任何强天位高手能够抵挡,当它以天心意识弥补了力量流失的缺点,强天位出力的攻击,不可能再伤到它了。”

    天草四郎隐瞒了一些事。有某些特别的功法、招数,在使用者赌上性命出手时,是具有突破自身实力,大幅倍增杀伤力的效果。昔日孤峰之战,当代的西王母、龙骑士,就是凭着这种招数越级挑战成功,重创了超越己身两个天位的绝代霸主铁木真。

    这件事情天草四郎曾听魔族提起过,但他自己并不知道类似的功法,也无从用起,更何况在已经对战斗感到疲惫的此刻,他很想把剑放下,离开京都、离开日本,到一个不用背负任何责任的地方去休息。

    “不要这么没精打采的嘛,连你都这样了,还有谁能救出小香香呢?”

    妮儿的鼓励,很快就要留着自己用了。太过于为旁人分神的她,露出了太过明显的破绽,被八歧大蛇的连续几发火焰弹,逼得倒退连连,与天草四郎拉远了距离。

    太过凌厉的威力,仅有小天位的妮儿根本无力抵挡,天草四郎一时间也被熊熊火壁给封挡住,没法突破火壁过去。

    纵然心乱如麻,天草四郎的判断力并未衰退,他忽然察觉到大蛇的攻击似乎含有某种战术,而目的是……

    “长腿丫头!小心……”

    距离太远,又被火焰裂风声给阻隔,妮儿听得不清不楚,正要回问天草四郎到底在说什么,却赫然发现自己已经被连串火焰逼入了死角,而一个早已蓄势在旁的蛇头,利用这机会骤然窜出,就朝自己一口噬来。

    有了天心意识的计算,这一噬的来势既狠且准,小天位的妮儿根本无从抵抗,所幸,她是一个不管到哪里都会遇到贵人的好运女子。

    “星野天河剑!”

    星贤者卡达尔遗留武学中最耗元气、源五郎从不肯轻易施展的保命绝技,毫无保留地迸发着璀璨星辉,划破长空,如同横越银河的彗星,飙射而至,狠狠地正中大蛇齿侧。

    尽管力量上不如大蛇,但在高度集中之下,那根无比坚硬的巨大蛇牙,竟然被一击而断;接着而来的爆发力,更让蛇头整个被横击出去,远远离开妮儿。

    事情发生得太快,大蛇的牙齿才刚要碰到自己,跟着就飞了出去,妮儿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只觉得身旁一股大力涌来,自己便被一道柔劲给推得飞了出去。

    “找地方躲起来!”

    把最终安全装置解除,匆匆赶来救人的源五郎,自身却处于很不妙的情形,全力发出星野天河剑,急需调息回气的他,一时间运不起九曜极速,但大蛇却已经在此时追击而来。

    (硬拼是不行的,希望能够游斗吧……)

    源五郎早就看出大蛇的火焰、冰霜攻击,是为了封住自己的退路,如同对付妮儿那样对付自己,但几近耗竭的真气,却让他只能被逼进死地,预备挨上一击。

    (这个位置蛇咬不到,是远距离攻击,只要能硬挨一记冰霜或是火焰,就可以突围反击了……)

    火焰就如同预期中那样猛烈喷来,源五郎拼尽全力抵御,却在发现火焰并没有外表看来那般威力雄强后,知道不妙。

    (中计了……)

    一种像是与高手作战时被耍弄的惊愕感,虽然察觉到大蛇的攻击,源五郎却已经不及闪躲,只见眼前珍珠似的白光一闪,自己已经被大蛇的身躯给卷住。

    本来用身躯勒杀敌人,就是蛇类的拿手绝技,但因为八歧大蛇口中的元素冲击威力太强,将众人的注意力引过,竟没有人提防到这个可能。

    而当八歧大蛇吞噬掉织田香的意识,开始思考着每一种战术可能,它便以自己的身躯当作武器,果然一举成功,捕捉到这个速度极快、一直在身边绕来绕去的可恨苍蝇。

    ※※※

    “呜……”

    一般的巨蟒勒杀,是缠住人类的腰腹,破裂内脏,但是八歧大蛇的身躯实在太过巨大,交缠一卷,源五郎整个人都被包卷在内,连呼吸都做不到。

    拼尽残余体力,源五郎运起护身硬功,但这却是错得最离谱的一个选择,在八歧大蛇的强力勒缩下,以强天位力量推动的护身劲,瞬间就崩裂爆碎,连带体内的骨头都断了几根。

    “哇……”肋骨一断,几口鲜血狂喷出来,察觉到自己面临生死关头,源五郎暗叫糊涂,倒吐一口气,全身肌肉、骨骼柔软似棉,整个放松,以这样的方式来抵御强力勒缩。

    暂时脱离死亡危机,但情形却并未好转,自己并不是织田香那种特异体质,身躯虽然以内功化软,却终究不可能像织田香那样软如棉花,又柔又韧,倒卷上几十圈还可以瞬间弹回来,只要大蛇施加的压力超过一定限度,自己这棉花柔劲崩溃,马上就会被勒成一堆模糊骨肉。

    可是,陷身于这尴尬处境,什么武功、诡计,通通都没有用,天心意识的修为再好,也无法在手不抬、身不动、连一口气都没得吸的处境下发挥作用,要从内而外地破开这个勒缩,唯一的办法,就是更胜大蛇的纯力量。

    这是自己所没有的东西,大蛇便是看穿了这点,所以才刻意以强破巧,为自己准备了这样一个死亡陷阱。

    从内部突破是不可能的,那么就只能指望外部了。隐隐感觉到外头有撞击力道传来,从那种阴寒感觉来研判,是妮儿小姐的天魔功,但只凭她的力量,是不可能救得出自己。

    源五郎满心焦急,只期望不要连妮儿也被大蛇给勒卷起来,她不会使自己这样的软骨诀,功力更没自己高强,要是被蛇躯缠卷一勒,立刻便死得惨不堪言。

    这份担心不算多虑,因为见到源五郎被大蛇卷困住后,惊惶失措的妮儿不顾自身安危,冲到那边,挥拳如雨,天魔功全力发出,想要把源五郎救出来。

    可是,纵然没有完美体护身,大蛇的雄壮身躯每一吋都充满力量,并非小天位徒手能够伤及,妮儿打了好一会儿,拳头疼得几乎抬不起来,蛇躯上的真珠鳞片仍是完好如初,半片鳞甲也没裂开。

    (可恶……我、我该怎么办?)

    妮儿期盼着援手,但战场上最后一名战友却给八歧大蛇的元素冲击绊住,不能过来,也不愿过来。刚才勒杀源五郎的那一记蛇缠,天草四郎自忖没把握避过,这么冒冒失失地靠过去,那是自杀行为,因此他只是持续挥剑,为妮儿阻挡火焰,同时努力吸引大蛇的注意。

    情况千钧一发,急成热锅上蚂蚁的妮儿,险些要掉下眼泪,感到无助、挫折,这时,她期盼援军出现的呼唤终于有了回应,一名可贵的救兵,为了救助他的义兄弟,出现在众人眼前。

    从这场京都之战一开始,他就已经在旁边窥视。所有天位高手都知道这一点,却也没人理会这一点,更没有人料到他会在这时候挺身而出,以他的力量去改变战局。

    “喂!浑蛋大蛇,把我们家老三给我放开,随随便便动我兄弟,你问过我没有?”

    粗糙难听的声音,用扩音筒大声地喊出来,传入每个人的耳里,虽然这和大蛇喷焰时的爆响相比,非常微不足道,可是却足够传入天草四郎、妮儿、八歧大蛇的耳中。

    “不要东张西望,本……本丞相就在这里,你这头丑陋的东西,有胆子过来吗?如果你还有那么一点的种,就把我家老三放开,和我单挑!”

    顺着声音看去,挥拳中的妮儿停下动作,瞪大眼睛,就连运剑格挡的天草四郎都大吃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那站在小山丘上,又跳又叫的雪特人。

    “怎么样?臭蜥蜴,你不敢与我火拼吗?你的块头虽然大,胆子却只有一点点,你妈妈生你的时候,一定是从屁股生出你这沱屎来,你爸爸是不是个雪特人?”

    手里拿着扩音筒,有雪使足劲力地大喊,一字一句更是尽展雪特说书人的本事,极尽侮辱之能事。

    嘴上在骂,脚上却在发抖,两腿上早已绑好了来日本前小草所赠的神行符,背后腰带上更插满了华扁鹊、梅琳所制作的魔法卷轴,为了逃生做好准备。

    大蛇听不听得懂是一回事,当它被这阵噪音给吸引了注意力,有雪立刻发动魔法卷轴,在意外地得到隐身效果后,他用神行符朝北方快速急奔,然后在隐身效果消失时,重新站在北方的山丘后,向八歧大蛇大声侮骂挑衅。

    没有武功,这是雪特人唯一能做的事,尽管他自己已经被吓得胡言乱语,不知道嘴里在说什么,可是任谁都不得不承认他勇气可佳。

    八歧大蛇也被他这样忽焉在前,忽焉在后的方式所困扰,三个蛇头开始跟着团团转,竟然没有再喷发元素冲击波,对于另外几名敌人也置之不理,全力搜寻那个噪音的源头。

    “有雪,你干得太棒了!”

    因为注意力分散,大蛇身躯的盘缠力道没有那么紧,在妮儿的努力之下,源五郎的身体慢慢露了出来,向苦心营救他的少女,比了一个“V”字手势。

    “不……不用担心,我还没有死……现在还没有……”

    说话的声音很微弱,重伤程度显而易见,但是得知源五郎仍然生存,妮儿顿时热泪盈眶,不能自制地哭出声来。

    有获救的人,当然就有正需要救助的人。一肩担起了诱敌的重任,有雪东奔西跑地狂骂脏话,虽然有神行符辅助,但也累得喘不过气了。

    (呼,不行了,这样子骂还没反应,难道要用最贱的一招露屁股吗?)

    因为发现大蛇的视线瞥向自己,有雪连忙再取出卷轴,默念咒语,只见眼前一闪,周围的景物和刚刚有些不同。

    (咦?拿错了吗?还是隐身卷轴用完了?那我现在用的是什么?咦?旁边什么东西那么大只?大象吗?)

    当察觉到自己用了梅琳所赠的瞬间移动卷轴,有雪颤抖着脚,几乎是心胆俱裂地,看着距离自己不足一尺的八歧大蛇。

    八歧大蛇没有立即的反应,三个蛇头却都不约而同地移过来,俯视睥睨着下头这个渺小的东西,眼神中流露着疑惑、茫然,好像在困惑着什么。

    见到这一幕景象,妮儿和源五郎全力脱困,好赶去救援,但虽然能挣脱大半个身体,腿部却还是被蛇躯紧缠,无法脱离,找不到办法。

    或许是因为极度的恐惧,导致脑子不正常了,妮儿看到有雪一改之前的怯懦,忽然转过身,朝大蛇拍拍屁股,很张狂似的说了什么。尽管听不见,可是看那表情,想也知道是一些听了会耳朵脏的污言秽语,而且……可能还放了一个屁……

    这段近距离挑衅,果然发挥了强烈的效果,八歧大蛇的瞳孔蓦地急缩成一线,六条细窄的黄金细线中,迸射出前所未有的愤怒与杀意,三个蛇头一起仰天长啸,吼声震动大地,冲击气浪如同海啸般往四面扫去,疯狂破坏着京都。

    妮儿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就被这股冲击音浪给弄倒,幸好被源五郎一抓,这才没有滚落下去。但靠得最近的有雪,反而因为处于大蛇的护身圈内,没有受到气浪冲击,还很得意地从背后掏出一个卷轴,大声狂笑。

    “你以为声音大就了不起了吗?告诉你,卷轴我还有,马上就可以瞬间移……”

    话说到这里忽然变成了惨叫,正要打开卷轴的雷因斯左大丞相,发现手上的卷轴重得不合常理,仔细一看,竟然是个沉甸甸的圆形铁筒,而自己的手正好按在上头掣钮上。

    “什么东西会有按钮?这是……”

    脑里闪过此行来日本之前,曾给过自己救命锦囊或护身物的恩人名单,当本届太研院院长的名字出现脑海,雪特人发出了杀猪似的惨叫。

    让白无忌投下大笔金钱开发的逃生设备,果然物有所值,铁筒忽然散开,自行绕著有雪组成了一套薄甲,后头再展开合金双翼,还有一双沉重的大铁筒。

    “太古魔道?那……接下来的是……”

    还有些弄不懂为何一个卷轴大的小铁筒,可以变出这么多东西来,有雪背后的一双大铁筒忽然喷出火焰,带动强猛冲力,下一刻,有雪已经像根冲天炮似的笔直飞起,恰恰好躲开八歧大蛇的一记撞噬。

    操纵着这双fei行铁翼,有雪不辨东西南北,就往来时路上飞逃而去;后头的八歧大蛇,呆呆地伫立在原地,早先源自意识深处的强烈命令,现在仍发挥著作用,让已经抵达京都的它,仍贯彻着这个命令,不想离开京都。

    但是,一股更强烈、更汹涌的怒气,无穷无尽的愤恨,如潮水般冲击着这道最终指令,过不多时,在织田香本身意志已被压制的此刻,最终指令终于被千万年来累积的恨、悲、怨、毒所冲毁,再也没有钳制作用。

    完全取得了身体的主控权,八歧大蛇就像是一头见着红布的怒牛,发着震天咆哮,追着空中的那个发光点,横冲直撞地跟在后头。

    源五郎还没办法完全挣脱,帮手的妮儿趴在蛇躯上,两人顺理成章地被一起拖着走。

    有雪的个人飞行器速度极快,浮空的八歧大蛇亦是破风、破云而行,两边一逃一追,没几下工夫就把京都远远地抛在后头。

    陷身于无比尴尬的处境,源五郎不禁对着身边的妮儿苦笑,没想到这场战斗进行到最后,自己连同仍陷于意识世界的兰斯洛等人,又重新往出云之国前进。

    ※※※

    “枫儿,你这是……”

    “我想,以现在的状况,我这样子比较能够不刺激那孩子,使她放心地让我接近。”

    “那当然,你不是在刺激她,是在刺激我,我现在比八歧大蛇更想杀人,更加危险。”

    兰斯洛像是抱怨一样地说着,眼睛却直直瞪着枫儿,像一个委屈的顽童般,拦在枫儿身前,不让她往前走。

    “兰斯洛大人,请相信我好吗?侍卫者的职责中并没有守身这一项,可是……这里除了我们之外,并没有别的人,枫儿不会做出对不起您的事。”

    “我信得过你,信不过那头蜥蜴啊,你好像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可能被那头东西一口吞下当点心的可能。”

    “虎毒……或许会食子。”说这句话的时候,枫儿的表情有些恻然,但仍很坚持地道:“可是天下之大,却没有反噬母亲的幼虎。”

    兰斯洛没法再说什么了,只是怔怔地看着枫儿。她已经拔去了发簪,让一头不算长的乌黑秀发自然披垂;解开扣子的背心随手掷在地上,然后是里头特殊材质的贴身小衣;当最后的裙裤也飘落地上,除了颈上那个红色的项圈,枫儿便完全裸裎在主君的眼前。

    “呜……”

    兰斯洛这时反倒希望自己还维持着猪头的外型,那样至少还可以轻易地隐藏住表情,不泄漏此刻的难堪心情。过去与枫儿亲密相处,看见她**、裸裎的机会是不少,但都是匆匆一瞥,从没有这样令己怦然心动的场面。

    因为练武而结实的苗条曲线,肌肤雪白柔嫩,散发着清香与青春guang泽,虽然有一些战斗而留下的细小伤痕,却一点都不影响这具胴体的美丽,反而令兰斯洛更加感动,想起了过去这名女子有多少次抢在自己身前,勇敢地面对敌人。

    “兰斯洛大人,抱歉。”

    当枫儿缓步却坚定地往前走去,兰斯洛无话可说,只有老实地让开在一旁,心里极力祈祷,在八歧大蛇眼中,看到的东西与自己一样,是一位性感的美人儿,不是一块无须另外处理的上好肉材。

    慢慢地朝前面走去,枫儿没有施展她所擅长的快速身法,也没有使用轻功。尽管表面上行若无事,但她却要集中每一分精神,小心翼翼地往前行。

    “香香,如果你还听得见的话,就好好注意听。妈妈已经来了,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妈妈是绝不会伤害小香香的,你要相信妈妈,让妈妈救你,好吗?”

    不需要特别大喊,因为在这个心灵世界里,真心真意想让对方知道的话,不用大喊,念波也会准确传达。比起自己声音是否能传到大蛇的耳里,这段话会否传递给意识陷入昏乱、沉睡状态中的织田香,这才是重点。

    无论是八歧大蛇、织田香,在丧失意识的此刻,都是完全凭着本能来感应周遭一切,作出动作,所以必须以完全无设防的状态接近,才不会引起不必要的攻击。兰斯洛大人的弃刀正是看穿了这点,无奈仍然不足,那么由身为女性的自己来担起这工作,相信会更为合适。

    “很对不起你,你最喜欢的师父没有一起来,但他也在外头,和妈妈一样,为了救你而努力着,这些你都知道的,对不对?”

    枫儿道:“你是一个很坚强的孩子,一直那么努力地守护着自己的家园,所以你现在更不可以输,绝对不可以输给别人,要重新醒过来见妈妈。”

    那头漆黑的巨龙,像座陡峭巨峰般伟岸孤高,与乌云、天壁相比肩,远远地望去,强大压迫感如潮水般涌向大地四方,那感觉远远超越自己生平所见的任何高手,也绝对不是任何人类能够发出。

    如果这就是龙神的原貌,这就不再是天位间高阶与低阶的战斗,而是人与神的对抗。偏生自己感觉不到什么惧意,这真是,好奇怪啊……

    注视着这道慢慢行来的美丽身影,巨龙并没有像适才那般鼓动火电冰霜攻击,只是以黄金巨瞳静默地俯视。但即使如此,它的气息仍旧掀起狂风,疾吹向四周,令枫儿的步伐异常吃力,得要每一步都灌满力道,这才不至于立刻给掀翻滚倒。

    兰斯洛非常担心,却是没法帮手,如果这时抢上前去,可能会打破现在这微妙的平衡,让巨龙采取动作,那时枫儿就要面对真正的强力攻击,所有努力毁于一旦了。

    (伤脑筋,这种战要怎么打下去?如果老三在这里,或许还可以提供一点意见……)

    话是这样说,但若源五郎在此,只怕兰斯洛第一件要做的就是打昏义弟,不让他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事实上,源五郎之前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要解除八歧大蛇与织田香的合并状态,只有两个方法,就是织田香本身或是八歧大蛇本身想要强力地脱离对方。而自己也便是针对这个破绽,才想在意识世界打倒织田香,让两股意识强行分离。

    可是,织田香的意识现在似乎已经被八歧大蛇反噬,点滴无存,自然不会想要脱离;至于八歧大蛇,又偏偏是个没意识可言的生命体,各种刺激手段如同老鼠拉龟,无处着手,实在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了。

    (枫儿,有爱心是一件好事,但单单是有爱心,并不能让你改变一切啊……)

    焦心如焚,兰斯洛只能注视着枫儿的背影,握紧拳头,却全然没发现到大量天地元气在背后汇聚,而这些能量集合中心处的泉樱,在昏迷中发出细细的呻吟,一身衣衫渐渐膨胀,一丝丝、一缕缕的珍珠色光芒,开始在她肌肤上勾勒出龙甲鳞印,若隐若现。

    “香香,起来吧!不要再睡了,妈妈在这里等你唷,你不是一直很希望和妈妈一起在京都玩的吗?如果是的话,你就要醒过来,守住你的京都!”

    思考着织田香的心情,枫儿大声喊话。

    那孩子非常地聪明,非常地体贴着周围的人,可是她在情感方面的需求,却从来没有被满足过,始终都处于一个非常渴望的状态,或许就是这种绝望与大蛇千万年的孤绝相互呼应,才使得两个意识融合一体的,如果能填补这种绝望,或许就能把阿香从大蛇的反噬中拉出来了。

    枫儿的温柔呼唤,确实化解了原本肃杀而紧绷的场面,让巨龙因为迷惘,没有采取任何动作,但也没人能保证这份努力是否会得到回应。

    “吼~~”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巨龙却忽然有了动作。好像被外界的什么东西刺激到一样,巨龙大声咆哮,吼声扯动了天上雷电,喷出来的气息更迅速燃烧成熊熊烈火,轰向天际,把厚密云层染成一片炽红火海。

    虽然没有朝枫儿、兰斯洛发动实质攻击,可是缠绕着巨龙浑身炽烧的高温火焰,却迫得老远处的枫儿灼热难当,吸进去的一口气令肺部疼痛不已,而那狂雷霹雳似的龙啸,更是让两人耳里嗡嗡作响,头晕得几欲跌倒。

    (怎么回事?如果说刚才这畜生会发狂,是因为秀吉或天草死了一个,现在又发狂,难道是连剩下那个也死啦?)

    兰斯洛很快就知道这想法不对,因为上一次大蛇发狂时,自已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一股悲伤、哀痛的气息,可是这一次的发狂,却是彻头彻尾的愤怒!以无比仇恨的怒火,要疯狂痛烧着整个天地!

    方自错愕,兰斯洛看到枫儿稳稳地站住,继续朝巨龙走过去,自己想要冲上去援护,却被枫儿摇手阻止。

    “香香,妈妈来接你了……”

    枫儿慢慢地朝巨龙走过去,这次巨龙有了反应,数不清的火焰、冰雹,如同骤雨般狂向枫儿集中打下。

    “枫儿!”

    兰斯洛的惊叫声,在看到枫儿身上萦绕起的白光时,突然停住。就像当日身中星辰之门,被丢到异次元时风华的远距离施法护持一样,枫儿身上出现了与那时相同的柔和白光,结成护罩,恰好地封挡住火焰与冰雹,让她安然无事地向前走。

    不明白为何会有这般奇事,兰斯洛瞪大眼睛地看,发现枫儿闭目缓行,像是祈祷一样地唱着歌谣。

    “兔儿跳,鱼儿跃,鸟儿早起在树梢;月儿娇,星儿笑,妈妈叫我好宝宝……”

    意识世界里的战斗,意志决定一切。祈祷本来就是集中心神的一大法门,而且不一定要双掌合十,唱歌也可以有同样效果,对于本就习惯在舞台上演唱咒文歌的自己,这无疑是最得心应手的方式。

    轻柔舒缓的儿歌,再一次化解了空间中的凶戾之气,虽然火焰、冰雹仍不停地从天而降,但却感觉不出那种紧绷肃杀的气势,反而在云层的缝隙中,渐渐透出缕缕阳光,空气中也多出一抹芬芳凉意,和骇人的冰火天灾一比,显得非常不协调。

    (糟糕!这样下去会……)

    兰斯洛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些不协调的景象,代表织田香已经逐步醒来,正与八歧大蛇展开意识抗争,这固然是好事,但自己在云层间看到细微阳光的同时,也看到像是空间裂缝一样的东西,显示两股意识的相互斗争,已经使得这个意识空间即将崩毁,如果不把握时间脱离,一旦意识世界崩毁,自己三人全要完蛋在这里。

    “兔儿跳,鱼儿跃,鸟儿早起在树梢;月儿娇,星儿笑,妈妈叫我好宝宝……”

    枫儿缓缓地吟唱着儿歌,柔和的白光更像是得到呼应般,把连串火焰冰雹拒诸于外,被笼罩在圣光之中的她,从外面只能隐约地看见曲线轮廓,像一位曙光女神般的柔美,这种应该出现在风华身上的气质,却因为她心中的母性,而得到完美的发挥。

    当天上的轰击由火焰、冰雹,转为雷电,轰天裂地砸打在柔和白光上,沉重压力让枫儿脚下踉跄,险些就往前扑倒,可是,苦苦挨过这一段时间,她也终于来到了巨龙之前。

    坚定地伸出手,穿过熊熊的高温火焰,枫儿浑身大汗淋漓,慢慢把掌心碰触到巨龙鳞甲上,忍着高热所带来的痛楚,轻轻地唤了一声。

    “香香,醒醒,和妈妈一起回家了。”

    仿佛是对这句话作回应,巨龙的躯体中央,裂开了一个无底大黑洞,一个发着白光的少女身躯从里头落了下来。

    于此同时,空间裂缝的断痕划过整个天空,凄厉可怖的诡异巨响,宣示着意识世界的即将崩毁。

    (糟了!这里就快要完蛋了……)

    兰斯洛心急如焚,这才发现当初策划这场意识之战时,漏了一个很重要的关键,那就是忘了向源五郎问,如果战斗不成功,要怎么脱离此地?

    用来进入意识世界的符印卷轴,已经在使用时焚毁,兰斯洛虽然连忙从白起的记忆库内寻找资料,但仓促间却没什么可用的讯息,眼见枫儿缓缓地抱起了昏迷中的女儿,巨龙发出毁灭前的咆哮,自己却在这里急得跳脚。

    (啊,还有一个老婆在后头睡,也不能不管她……)

    想到泉樱,兰斯洛急忙便想回头看看,但忽然间,一只手掌轻柔地搭在背后。

    “夫郎,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

    并不是西王母族施法时的纯白圣芒,而是像八歧大蛇鳞片那样的珍珠色雪光,遮蔽了兰斯洛的视线,笼罩住他的身体,也同时在远处枫儿、织田香的身上出现。

    ※※※

    “啊!糟糕了!”

    “怎么了?妮儿小姐?我还差一只脚就可以挣脱了。”

    “我不是担心这个。”妮儿急切道:“万一我哥哥作战失利,要紧急撤退,那他们要怎么出来?”

    “嗯,之前老大表示他视死如归,不胜不回,所以并没有向我问起紧急撤退的事情。”

    “可是,就算他们胜利了,那又要怎么出来呢?”妮儿急问道:“我也不记得你有交代方法给他们啊。”

    “关于这一点嘛……”源五郎沉吟道:“大自然的最终法则,生命会自己找寻出路。”

    “什么意思?”

    “就是没有办法出来,要靠老天保佑……”

    “啊?我哥哥他们被你害死了!”

    惊怒交集,妮儿用力地掐着源五郎的脖子猛摇晃,浑然忘记了他是个重伤之人,直到这奄奄一息的可怜人嘴角喷出血沫,这才警觉到放开手来。

    “咳……咳……不用太担心,老大他们会没事的。”源五郎吸了几口气,道:“如果计算得不错,在意识世界崩解时,应该会有一股力量把他们给弹回现实世界来,而且从这边的迹象看来,意识世界应该已经开始在崩解了。”

    “为什么?”

    源五郎解释着,八歧大蛇本身是没有自我思考能力的生物,兰斯洛之所以还能够侵入它的意识世界,主要是因为织田香与八歧大蛇的意识合并。因此,只要这两股合而为一的意识,彼此排斥、分裂,那么意识世界就将不复存在。

    “老大他们想试著作的,就是侵入意识世界,打倒操纵者,将她与八歧大蛇强行分离;不过枫儿小姐应该有不同的做法,如果能劝服织田香,让她主动与八歧大蛇分离,那也是有同样的效果。双管齐下,这次作战的成功率颇高,但是现在外界似乎出现了异变,就算内部作战失败,也有同样的结果。”

    妮儿不用问也知道源五郎指的是什么,那是众人之前完全没有考虑过的一种可能:八歧大蛇主动想要与织田香分离。

    因为知道八歧大蛇不会思考,各种挑拨都无从着手,众人拟定战术策略时,都是针对织田香着眼。然而,八歧大蛇适才却主动和操控它的织田香起了重大冲突。

    虽然已经被大蛇反噬,可是织田香的指令效果仍在运作,八歧大蛇应该会死守京都,哪里都不去,即使日本陆沉,这头凶兽也会随着脚下土地,一起沉没到海底去。

    可是任谁都没有想到,在雪特人挺身而出,连番挑拨之后,应该没有自我意识的八歧大蛇,爆发了难以想像的狂怒,追在有雪的飞行器后头,誓杀雪特人。

    追杀有雪的念头是如此强烈,甚至推翻了织田香遗下的强制命令,八歧大蛇离开了京都,追著有雪直奔出云之国。两边的意识冲击,就让完美的合体状态,出现了巨大裂痕。

    而这道裂痕之大,连源五郎也要为之惊叹。

    与织田香意识结合的八歧大蛇,攻守俱皆完美,是一头具有压倒性优势的战斗凶兽,除了以更强的实力正面击破外,毫无破绽可寻,可是现在众人眼前的八歧大蛇却不一样。

    不要说天心意识融合、运用战术策略了,已经被气昏头的八歧大蛇,只是在后头狂追着前方亮点,三个蛇头大声发出咆哮,连可以飞上天追逐这个方法都忘记,一下飞、一下在地上疾移地猛追。

    喷发火焰与冰霜扰敌,应该是个不错的战术,但是八歧大蛇好像全然忘记自己还可以这么做,庞大身躯以让人咋舌的高速,在地上横拖疾行。

    从京都前往出云,一路上并不完全是平地,也有着湖泊、山峰、沼泽、树林,但八歧大蛇对之视而不见,把庞大的力量全部集中在身躯上,百尺高的山峰,在他凶猛冲撞之下,发出震天巨响,瞬间就土崩瓦解,变成一堆碎石土尘。

    沼泽湖泊也不例外,当大蛇高速通过,蕴含着庞大能量的巨躯拖移而过,什么凹陷处全部被夷为平地,再也不存有先前的痕迹。横裂的地堑、漫流的岩浆,都不能稍稍阻止这头巨兽的前进。

    攀搭在八歧大蛇身上的源五郎和妮儿,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回头望去,就是一大片莽莽烟尘,还有完全的平坦,全变成了一片看不出先前地形的黄土平地。

    “好、好恐怖啊,这种东西……”

    妮儿只能梦呓似的这样说着。北门天关一战时,陆游和天草四郎合力,瞬间摧毁北门天关,那时的破坏力让她惊叹不已,但和眼前的情景相比较,却根本算不了什么。

    “确实,单纯以对环境的破坏力而言,任何级数的天位高手都做不到这种事……”

    当然,任何级数的天位高手也都不会去做这种事,明白这点的源五郎不禁苦笑。他已经成功脱离大蛇的勒缚,正在运气镇伤,但仍然与妮儿攀附在八歧大蛇身上,这样的高速,让两人省了不少赶路的麻烦,最终安全装置已经解除,顶多再一日一夜,日本就要陆沉,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把兰斯洛一行人给带走,还有那正在负责诱敌的雪特人。

    (不过……还真是厉害呢,先是把李大剑仙弄得心智失常,再把没有理智的八歧大蛇激成这样,莫非雪特人就是所有太天位的克星?)

    源五郎对自己的这个想法甚觉莞尔,但当事人却没有这样的好心情。

    “救、救命啊!”

    一路发着杀猪般的哀嚎,有雪的惨叫声和后头大蛇的轰天怒啸声相比,显得微不足道,但是他本人的恐惧,看来却是和大蛇的愤怒程度成正比。虽然此事说来有辱国体,但雷因斯大丞相确实是一面飞行,一面在空中屁滚尿流,洋洋洒洒地飞到出云之国的上空。

    纵然没有喷火吐冰,可是那么一个庞然巨躯追在后头,压迫感也实在够吓人了,幸亏这套飞行器的飞行速度实在很快,这才保得雷因斯左大丞相没有在飞抵出云之前,就葬身蛇腹。

    可是,事情也没有解决,眼看八歧大蛇穷追不舍,总不成这个飞行器一直飘洋过海,八歧大蛇也跟着直追上风之大陆吧?雪特人不爱惜国内百姓,但却很怕在这头怪物的衔尾直追下,完成横越风之大陆的丰功伟业。

    情急之下,雪特人用几乎是哀嚎的语气,向自己所知道的所有神明求救,从光明诸神到黑暗邪神,全部喊了一遍,但似乎因为平时不拜神,连神明的名字都喊错,上天并没有降下神迹来搭救可怜的雪特人。

    之后是轮到当今世上的所有天位高手,从不在场的兰斯洛、枫儿,一直喊到了敌方的陆游、多尔衮,连远在魔界的大魔神王都没能逃过召唤,充分显示了雪特人的毫无节操。不过,当自己的名字被喊到,仍趴附在大蛇背上的源五郎和妮儿,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苦笑。

    “喂,男人,我忽然觉得,如果就这么下去,让有雪打前锋,八歧大蛇追在后面,以这样的形式踏平艾尔铁诺,我们跟在后头逐一占领,坐收渔利,好像也是不错的作法。”

    “唉,女人,这个战法的最大遗憾是……依照航道来算,在你踏平艾尔铁诺之前,雷因斯已经被毁得干干净净了。”

    或许是因为呼救始终得不到回应,当昆仑山出现在下方时,雪特人最后终于喊出了“啊,只要能救到我,不管是神或是恶魔,我都会重重酬谢,给他上百个处女当祭品,还有山一样高的金币来……”的无指定求救词。

    显然喊出实际利益,比光是喊名字有效得多,因为重赏之下,勇夫果然应声而来。

    “不用怕!我来救你!”

    一道人影打半空中突破厚密云层,与绚丽阳光一起缤洒而下,威势勇不可当,只是当众人看清楚他的面目,却不由得齐声惊叫。

    “那个送货的?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唔,以韩特的力量,要在八歧大蛇口中救人,只怕……”

    “啊?那个死要钱的?太好了,老子有救了!”

    有雪对韩特极具信心,以前他就曾经听白无忌说过,只要付得出天文数字的金钱,这个为了酬金而激发出本身数倍力量的男人,连神明都要退避三舍。

    没有辜负雪特人的期望,韩特猛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骤然间由一化三,再迅速将三道剑影聚合为一,爆发出超越原本三倍以上的霹雳剑威。

    发挥着此刻肉体所能负荷的最大威力,这一剑就笔直落在八歧大蛇的一个蛇头上,爆出震天巨响。

    一直在昆仑山吸纳天地元气、调息运功,又得到指点,韩特力量大有长进,这一剑发出的剑威,几乎已经突破小天位。而失去了天心意识,把注意力全集中在前方,甚至完全不提防上方有人来袭的八歧大蛇,等若是在无防备状态下中了这一剑。

    以己之强,攻彼之弱,这一剑漂亮之至,八歧大蛇的坚硬鳞片被破开,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洒向天空,蛇头发出了惨痛的悲鸣,几下摇晃后,无力地软垂倒地。

    “哈哈,什么八歧大蛇,还不是被我一剑一个!”

    韩特得意地大笑,正要找人收钱,忽然惊觉乌云罩顶,另外两个蛇头,因为察觉到这个敌人,已经重新聚起力量,朝他扑杀而来,雄浑强大的气势,再也找不到丝毫可趁之机。

    “哼!要硬碰硬吗?就让老子的三天剑斩……”

    说到一半,话就僵住,适才练功正练到紧要关头,听到有成山高的金币,就意识空白地冲了出来,也不管什么岔气不岔气,三天剑斩对着蛇头就斩,果然还是出了问题,整条手臂现在已经抬不起来了。

    两个蛇头分别吐出冰霜、火壁,近距离轰击而来,韩特自知不敌,又对能否安全逃逸全无把握,正打算冒险突围时,一道身影鬼魅般在身旁出现。

    “练功练到一半就跑,你的命重要还是钱重要啊?”

    伴随着这句说话,一道剑光水平挥出,清清亮亮,像是一阵扇形的光雨,分割天空,锐利的剑气,轻易将燎天火壁与极冻冰霜切裂,余势未止,直冲过去,正中八歧大蛇余下的两个蛇头。

    仿佛琴弦崩断的声音,两个巨硕庞大的蛇头,赫然没有丝毫抵御之力,随着剑气光雨擦过,应声而断,大量鲜血像是末日之雨一般,急急从天而降,洒在已经破裂干涸的土地上。

    在八歧大蛇翻滚倒地之前飞身离开,看清眼前景物的源五郎和妮儿,则是对着这幕景象不敢置信。就在韩特身边,站着一个人,即使在这浓烈的腥风血雨中,银雪长发仍显得飘逸如仙,潇洒一如青莲,似笑非笑的倨傲眼神,正投向身边的友人。

    “看见了吧,想耍帅就要有相当的实力,在你能像我这样宰杀怪物之前,要耍帅还太早了。”

    “我不得不承认,你这样确实是很帅,不过,你明知道我两只手臂已经举不起来,为什么还故意把手死搭在我肩膀上?”

    “你也明知道我的身体状况一个月内不能动武,刚刚为了义气拼命,现在只要一松懈就会倒地狂喷血,让我搭一下肩膀会死啊?”

    “你什么时候学会旭烈兀那一套,要排场不要命?”

    “吾友啊,人生难得糊涂,有何不可?”

    两个男人相互对望,一起在血雨中大声地狂笑,傲然姿态让远观的妮儿心生佩服,却也不禁一头雾水。

    “那两个人在干什么啊……”

    脱险之后,应该要确认己方友伴的踪迹,然而很遗憾的是,妮儿左顾右盼,就是没有看到雪特人的身影。

    “有雪他……”

    “该说是很幸运,也可以说是很不幸,左大丞相使用的个人飞行器,好像没有停止或是落下的控制钮……当然,也许是他自己没发现也不一定。”

    目睹了一切的源五郎道:“所以,他已经在飞回祖国的路上,依照里程速来算,应该正在横越海峡了。”

    众人的谈话忽然被爆炸所中断,八歧大蛇所剩的最后一个蛇头,适才被韩特一剑砸顶重创的那个蛇头,赫然还保存着生命,在此时咆哮起来。

    没有发动任何攻击,大蛇只是朝昆仑山疾行,也不去找什么入口,就这么横冲直撞地强行破入,撞入山腹之内。

    濒临死亡,八歧大蛇正作着最后的发泄,将一身力量毫无保留地使用。纵然是站在外头,众人仍是见到山壁洞穴上一下飞闪着火光,一下又冒出寒气。

    凶兽临死前的疯狂反扑,那种力道之凶猛,不下于它全盛时期的威力,看着偌大的昆仑山,在猛烈破坏中迅速土崩瓦解,想像里头的情景,任谁也是暗自心惊。

    “一代凶兽的下场居然是这样,真是……”

    然而,众人不久后也察觉到,山腹之内有微弱的气息,正在快速地消失,这才想到昆仑山内可能依然有人。

    “真是天意……八歧大蛇最后仍然要回归于此,数千年来看守它的人们也在同一天终结使命。”源五郎道:“这样一来,西王母族怕是要从此灭族了。”

    将昆仑山视为圣山,里面又有无数的防御结界支持,在日本正式陆沉之前,反而是全日本最安全的所在,西王母族人也是因此,多数还待在昆仑山中,没有离开,哪想到八歧大蛇会忽然回归,而且一回来就开始疯狂攻击,西王母族的长老俱皆重创,族主又不在,剩余族人中纵有些许高手,又怎敌得过这头濒死反扑的末日凶兽?

    没有太多感慨的时间,妮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兄长。

    “陛下的话,应该不用担心,在八歧大蛇冲入昆仑山之前,我看到有几个人影弹射出来,应该就是他们了。”

    妮儿正要再问,破风声响起,一道黑色身影迅速从天而降,定睛一看,却是梅琳。

    已经回复平日的孩童模样,也重新换回了一身魔法袍服,梅琳看了看源五郎与妮儿,问起了应该与他们在一起的几个人。

    “应该都弹到另一边去了,找一找就行了,不过老师你出现在这里,老大托你办的那件事应该已经……”

    “如果等他委托我才办,事情早就来不及了,当初无忌小子要我前来日本的时候,就已经在整备白家的所有舰队,开赴日本的各个港口,准备接运事宜。”

    旁边的妮儿听得一头雾水,但是慢慢也就明白过来。当初在考虑到日本陆沉的可能性后,白家就作了协助日本居民撤退的计划。

    白家有大量的船只,又控制着风之大陆东部的所有岛屿,紧急应变收容之下,应该是可以减低伤亡数字的,所以在梅琳出发的同时,大量舰队也从各个岛屿的港口出发,一起开赴日本。

    兰斯洛在作出解除安全装置的决定时,也向梅琳请求了相同的委托。尽管白家主动安排撤退、收容日本居民,未必是安着什么好心,照源五郎想来,有很大的可能是把难民当作奴隶转卖,或是留作生体实验的素材,但至少兰斯洛是真心真意,希望能减低死伤人数的。

    “原来……哥哥还作了这样的安排……”

    妮儿很是感慨,兄长比起自己要深思熟虑得多,这点确实是很让人可喜的。

    “那……船只够吗?人这么多……”

    “船只够也没用,仓促间能撤退的人有多少才是重点。不过,青楼联盟在这件事情上出了大力,不但提供大量船只,而且也发动潜伏在日本的分舵协助撤退。”梅琳道:“似乎是西王母本人与青楼主事者刚刚达成了某些协议,青楼才破例化暗为明,动了起来。”

    本来西王母族就与青楼渊源深厚,尽管八位长老们刻意切断了联系,但应该还是存在着某种联络管道的。梅琳所得到的消息是,在知道日本即将陆沉之后,风华撇开战场不理,与青楼取得了联系,经过一番争执,终于达成了协议,以某些付出,让青楼协助日本居民的撤退。

    “不多说无谓的事情了,赶快去把那个小子找到吧,他的诅咒应该已经发作了,如果不快点解咒,就可以准备国丧典礼了。”

    “老师已经找到解咒方法了吗?”

    “短短时间又要找人,又要拷问,真是麻烦,不过总算问到了答案,那个方法就是……”

风姿物语座谈会《五》

    源五郎:主持了那么多次座谈会,想不到这次竟然会和你一起出场,真是令人意外啊。

    白无忌:我也很意外,想不到我一个人在稷下忙国家大事忙的头昏脑胀,作者还要我额外加班。

    源五郎:话不能这么说,作者可是体谅你在〈日本篇〉成了陪衬用的过场道具,所以才特地让你在座谈会露个脸。

    白无忌:笑话,我一秒几十万上下,还会在乎这点小事吗?倒是你这家伙被大蛇弄得全身复杂性骨折还有心情来开座谈会,真是敬业啊。

    源五郎:唉,最近经济不景气,作者放话要砍人,我们这些没读者支持的如果不听话点,说不定下一集就要拿遣散费了。

    白无忌:这只怪你们没本事,像我这有一技之长的就不用担心,就算被砍了,一样可以到其他地方继续做生意。别浪费时间了,有什么要交代的就快说吧。

    源五郎:首先,我们要向各位读者道个歉,因为一些超出估计的变化,让〈日本篇〉的篇幅超乎预期,不过因为八歧大蛇已经解决了,所以之后只剩下第十集的一些善后处理,日本篇就圆满结束了。

    白无忌:这也算圆满结束?之前放话要踏平日本,结果踏到最后整个日本都沉下去,忙了一场却半点好处也捞不到,你们家的猴子老大还真有本事。

    源五郎:也不是什么好处都没有,至少搜寻日本三神器的行动,在下一集将有个结果。

    白无忌:喔?你们打算去大蛇肚子里挖东西了吗?

    源五郎:不是。不过可以在这里稍微透露一下,下一集,将出现堪称风姿有史以来最不合理的场面,而天丛云剑也将要出现了。

    白无忌:从这几集的剧情来看,我想作者已经把“合理性”这个东西给忘光了吧?

    源五郎:这应该是长久压抑下的反动吧。作者原本就是个思想天马行空的人,只是出书后,为了迎合读者要求,所以才想要照著规矩来,不过却反而遇到一些读者的反弹,既然不管怎么写都会有人不满意,作者乾脆照著自己的意思写。

    白无忌:早该如此,作者原本就是个以创意取胜的人,如果刻意去追求合理性,只会扼杀了自己的长处。

    源五郎:其实作者也有他的顾虑。因为最近读者对剧情的承受力变低,动不动就有人抗议,把作者骂的狗血淋头。

    白无忌:那是他还太嫩了,既然敢出书,就要有接受批评的勇气。像我既然敢玩女人,早有被男人视为公敌的觉悟。

    源五郎:虽然如此,但看到自己的心血结晶被批评得一文不值,作者的心情还是往往会跌到最低点。所以希望读者们能少些谩骂,多些包容,让作者有更多自由发挥的空间。

    白无忌:这是应该的,相信读者也不希望风姿成了一部完全没有作者个人风格的作品吧?

    源五郎:总之,还是只能希望各位读者多多支持了。

第一章 乍获重宝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日本昆仑山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们已经出来了吗?但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啊?京都旁边的山有这么大吗?咦?这些岩浆怎么这么眼熟?八歧大蛇又死到哪里去了?”

    脱离意识世界,在八歧大蛇冲入昆仑山前,兰斯洛等人被弹射了出来,掉落在一片碎石瓦砾间,被弄得昏头转向。

    握紧风华刀,缓缓地站起来,从周遭景物认出这里是昆仑山,兰斯洛一时还想不清楚,为何在京都作战的自己,会又跑回昆仑山来?

    搜寻著枫儿与泉樱的身影,一时间并无所获,正要回头再找,一股剧痛忽然沿著脊椎笔直窜上脑门,五脏六腑都像是被千针齐刺,险些当场就晕了过去,意识也渐渐模糊不清,只见眼前一片白影。

    (难、难道是诅咒要发作了?可恶,居然挑在这种时候……日本的事情没有解决,八歧大蛇也还没有打倒,真是不甘心……)

    当意识慢慢消失,风华刀脱手落地,兰斯洛听见了不远处传来的声音。

    “兰斯洛大人?”

    “夫君?”

    感应到兰斯洛的气息,枫儿与泉樱从不同方向赶奔过来。织田香被枫儿抱在怀里,仍然在深深的沉睡中。与八歧大蛇这一番折腾,精神力耗损之大,正常情形下,至少要有几个月的长眠才能回复过来。

    “泉樱小姐?你有看见兰斯洛大人吗?”

    “枫儿姊姊你……”

    由于要出口的是同一个问题,所以就直接省略了。泉樱看著枫儿,与意识世界不同,她身上穿戴整齐,没有留给人任何的调侃机会。

    只是,适才明明有感觉到气息的,为什么在这里却什么都没看到呢?但风华刀却又落在地上……

    枫儿与泉樱方自迷惘,忽然看到一道黑影迅速消失在一旁的岩石边,追了过去,那道黑影速度快得惊人,竟然又跑到另一边去,就这么追逐了两圈,这才用分头包抄的方式,把黑影给拦截下来。

    “啊!这是……”

    眼前的景象,让枫儿与泉樱齐声惊呼。一头极为壮硕的黑色大毛猪,以极快的速度,从拦路的泉樱腿边窜过,一下子就消失了踪影。

    把所看到的东西与事实产生正确联想,著实花了点时间,两女最后以不可置信的眼光望向对方,询问著相同的一件事。

    “那头猪该不会是……”

    黑猪以不逊于奔马的高速窜走,最后被拦了下来,阻在它身前的,是两道人影。

    “李二哥,你觉得……这头东西该不会就是我们的结拜老大吧?”

    “有也是你的,我才不会认一头猪当老大。”

    挡在兰斯洛身前的,自然就是他的两名结义兄弟,李煜和源五郎。因为计算到兰斯洛身上的诅咒可能已经发作,众人分为两批寻找,梅琳、韩特带著妮儿,走向错误方向,源五郎和李煜却往正确位置拦截。

    “完全变猪之后,诅咒的效果已经流遍全身,你已经不过一时三刻之命。”李煜道:“这样子你也敢到处乱跑,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吗?喂,我记得你前一阵子的猪头不是这颜色,怎么一变成完全体,就成了一头大黑猪啦?”

    即使是诅咒发作,整个身体变成了猪,脾气暴躁的人也不会因此就变得温和。听到了这样的问话,黑猪几乎是暴跳如雷地朝李煜撞去。

    “伤脑筋啊,解咒的方法,需要一位美女的自我牺牲,等一下泉樱小姐和枫儿小姐中,必须要牺牲一个人才行。”

    源五郎道:“可惜这名美女必须要自愿,不然趁著有人还在昏睡,直接拿她来牺牲,这样就皆大欢喜了。”

    昏睡不醒的美人,自然是指织田香了,为了不让妮儿加入自愿牺牲者的行列,源五郎也是煞费苦心,故意把人调开。

    “我对那孩子还满有好感的,比起你的那个烂招,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李煜阴森森地笑道:“解除诅咒不是需要美女吗?如果单就相貌来说,能和你比美的人实在不多,大家好歹也是一场兄弟,乾脆你就情愿一点,牺牲你一个人就好了。”

    “什么?要我去吻……”源五郎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再强自镇定道:“不成,梅琳老师说过,破除诅咒的唯一方法,就是在诅咒完全发作的时候,由圣洁的处女献上真心之吻,用真爱来破除诅咒。我的样子虽然不错,但没有真爱就不行啊。”

    这就是梅琳由西王母族长老口中拷问出的答案,当时连梅琳本身都大吃一惊,不明白这些老太婆脑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该说是太不通世务,还是言情小说看得太多了……”

    当时梅琳只有这样的感叹,那些昆仑长老们似乎久久不接触男女情事,所以很固执地相信,世间情爱皆属虚幻,一旦一个男人丑化为猪,决不可能有人肯以真爱与之一吻。

    “这种解咒法的破绽其实很多,如果时间充裕,有太多方法可以取巧,不过,事先倒是完全想不到会用这么荒唐的方式来破咒,这点才是真的把我吓到了。”

    “这点我也承认,不过,老师,我也有一个问题。”源五郎问道:“如果有一天陆游宗师中了诅咒,你愿意为他解咒吗?”

    这当然是个不怀好意的问题,站在不远处的李煜虽然看似漠不关心,但却也在侧耳倾听。

    “呵呵,比起担心这种问题,我倒是比较想知道,如果有一天中诅咒的是我,有没有人愿意来帮我这老太婆解咒呢。”

    “嗯,我猜他们会先打一架,活著的那个得到这荣幸。”

    “哦?小伙子,那你呢?你这样的美男子,如果有一天变成猪了,有没有人愿意帮你解咒呢?”

    毕竟姜是老的辣,这个严厉反击让源五郎只有苦笑的份。这不只牵涉到双方情谊,也还牵涉到女方个性,妮儿或许愿意为了自己断去一臂或是冒生命危险,但要她去吻变成猪的自己,那她倒大有可能先把自己的猪头给砍下来。

    确认了解咒方法后,众人分头寻找,源五郎和李煜这边捷足先登,把人给成功拦下。

    “不过,老三,解咒的方法有点奇怪,一下子说是要美女,一下子说是要圣洁的处女,到底神明是要哪种女人?”

    “这个就不清楚了,可能是圣洁的处女……美女为佳,不然如果是一个长相很恐怖的夜叉处女,神明大概也会被吓跑吧……唉唷!”

    因为迟迟没有拿出个方法出来,黑猪发怒如雷,在源五郎脚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哈哈,糟糕啦,这个诅咒不知道会不会传染,如果会的话,你就要设法再去找自己的圣女来救啦!”

    一反当初结义时的誓言,李大剑仙完全没有感同身受的痛楚,而是趁机在旁得意地大笑。

    “你这家伙,改天你一定会有报应的……”

    源五郎苦笑著,看向慢步从旁边大石踱出的两道人影,道:“那么,两位女士夫人,已经有决定了吗?”

    枫儿踏前一步,但却被泉樱挥出的手臂拦住。

    “抱歉了,枫儿姊姊,不过,还抱著孩子的母亲,不太适合这项工作的,你应该多为女儿的教育著想啊。”

    用巧妙的说法,泉樱避免了刺激枫儿的不快,跟著道:“请你把这个机会让给我吧,我与他的再相逢,一开始就是以这面目相见,为了预备今天这个场面,我也早就做过练习与调适。由我来作,不会对任何人造成不便。”

    微微一笑,泉樱向枫儿点了点头,挺身走出,目光投向自己的夫君。

    外表虽然完全不同了,但那个眼神却熟悉一如平时,仍旧是那么高傲、充满霸气,只不过……和他平常那么神采飞扬的样子相比,现在更多了几分愧怯与不知所措。

    “好高兴喔,如果不是因为遇到这种情况,你大概永远都不会让我看到你的这一面吧?”

    很明显地,那头猪似乎想要逃躲,但却仍止住动作,很不情愿地看著蹲跪在它身前的泉樱。

    “你没有必要特别躲开啊,在我们来出云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好了,就算你这辈子都不能回复,我还是会一直陪著你的,所以,现在这样的场面,我已经有过充分的心理准备了。”

    轻轻柔柔地说著,泉樱对著自己丈夫一笑,作了她该做的事。

    这一幕情景应该是非常温馨,但是看在人们眼里,不知怎地总是让人觉得好悲伤,至少……源五郎就觉得自己一定要忍住,不然肯定会被这种高度残缺美的画面弄得热泪盈眶。

    枫儿也只有佩服的份了,尽管她也愿意做著同样的事,但仓促间一定无法做得和泉樱一样,把场面的气氛弄得这么好。毕竟,亲吻可爱的孩子和亲吻黑猪,那是两码子事。

    李煜沉吟不语,虽然他一开始确实是很想笑,也和源五郎一样地在忍笑,可是,凝望著这名旧日师门的小师妹,他看出了一点不寻常的东西。

    一切就像魔法之梦那样地展开,在“轰”的一声中,烟雾四散弥漫,一道壮硕身影渐渐清晰起来。

    “嗯?糟糕了……”看著烟雾里头的人影,源五郎表情凝重,若有所思的样子。

    “有什么不对?解咒失败,要提前收尸吗?”

    “还不至于,不过我忽然想到千古帝王的名言,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你是说这小子要开始大杀功臣了?但你看我这小师妹娇滴滴的,花朵般的美人儿,他舍得吗?普天之下,可能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愿意笑著吻他那个猪头的女人了。”

    “是舍不得,所以……你不觉得我们应该走人了吗?”

    对于兰斯洛的性情,源五郎真是料得一点也没错,几乎是才刚刚一说,烟雾里就传来了兰斯洛愤怒的大吼。

    “你们两个龟蛋!有种不要跑,我要一人斩你们一千八百刀!”

    “哈哈哈,小臣一生忠君爱国,可万万不敢与陛下交手啊!”

    “斩我?就凭你这个和天草四郎抢倒数的强天位?等来世吧!”

    口中这样说著,源五郎和李煜的动作却很一致,分别朝两个方向急掠出去,因为已经气到快疯掉的兰斯洛,是真的打算挥刀斩人,尽管两人都有著不弱于他的实力,却也因为各自的理由,肉体状况极度不佳,真的和他动起手来,恐怕数招之内就要死在他刀下。

    “不要跑!两个没义气的龟蛋,我要追你们到天涯海角!”

    从泉樱腰间抢过风华刀,兰斯洛大步就冲了出去,誓要找这两个落井下石的家伙算帐。

    枫儿有些担心地瞥向泉樱,顾虑才做出这等牺牲的她,立刻就被主君忽视而产生不快,然而,泉樱仍是一脸笑吟吟的表情,似乎心情很好。

    (早就猜到了,一定会是这样子的……)

    在诅咒解开时,泉樱就已经料到,夫君等会儿一定是立刻冲出去找人算帐。因为,对一个不擅长说谢谢、又想要掩饰内心羞愧的人来说,气愤的表情与立即离开,是最好的逃避方法。

    “不要跑!”

    “不跑不行啊,陛下你怎么不试著往另一个方向追?你是挑天位级数来追人的吗?欺负弱者可会遭到天谴喔!”

    “放屁!真的有天谴,天上就马上打雷,地也会裂开,活埋了你们两个龟蛋!”

    兰斯洛的诅咒出奇地有效,话才一说完,天上虽然没有打雷,地面却轰然炸开。

    轰隆轰隆的巨大响声,地面裂开了十数道长达里许的错纵深痕,每一道都黑黝黝地见不到底。

    巨大的变化,每个人都停下动作,惊异交加地看著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不好!出事了。”

    源五郎立刻判断出来,会出现这样大规模的地变,肯定是某样大灾变的前兆。仔细想想,脚下这块土地陆沉在即,本来就该马上撤退,没有时间在这里嘻笑玩闹了。

    在大地毫无预警地崩裂后,一缕刺眼的红光,由裂痕的最深处迅速膨胀上来,同一时间,一场让整个地面上下弹跳、凹凸抖荡的大地震爆发了。

    从明显感受得到的热气、浓烟,枫儿发现地底红光的真面目正是滚烫岩浆,而不待她出声示警,本已稍微停歇的岩浆洪流,再次弥漫昆仑山各个山头,朝下方窜流而下。

    巨大的岩石崩落,与其他的巨石相撞,变成了大小碎石块,才落在地上,马上就被岩浆洪流所吞没。一道道巨大裂痕出现在地面,冒出氤氲热气后不久,岩浆也随之涌出,将所触及的一切化作熊熊烈火,迅速掩过。

    经历连场剧战,众人皆是伤疲不堪,体力、功力都降至低点,这时见到如此天威,谁也不愿意冒险,一起展开轻功,朝安全所在撤退。

    “大家小心,不要被这些东西给喷著了,会受伤的。”

    “废话,难道有人会故意去碰这东西吗?”

    这个警告的确有其必要性。纵然是强天位高手的护体力量,也仅能在这些高温岩浆之前做到短时间的保护,若是时间过久也是会受伤,而若是失足跌入那些满溢岩浆的地坑,无法挣脱,九成九是一命呜呼。

    其实兰斯洛很想问问李煜,以他此刻的武功,能否痛快洗个岩浆澡而不死不伤?

    可是看他步履蹒跚,似乎因为某些理由而无法提气,若不是旁边有源五郎扶携,甚至连飞都飞不起来,这个问题还是等著下次吧。

    运起天位力量,众人都飞行在天上,尽管有人必须扶著或抱著别人飞,但也不至于算是太大负担。看著地面变成了一个岩浆大池,波波地冒著赤红火泡,烈焰飞腾,热腾腾的蒸气,纵然已拔升到百尺高空,仍然觉得炙肤生疼,众人相顾骇然。

    “轰隆~~”

    连续的土石崩裂声,从高空望去,庞大的昆仑山,出现了许多处的凹陷,正在不住缩减体积,从地底那闷雷似的巨大声响,还有能量冲撞,显然未死透的八歧大蛇,仍在下头以最后力量发泄愤怒,照这样下去,整座山完全崩毁,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真是悲哀,西王母族这么悠久的历史,如今就和昆仑山一起……”

    看著传承久远的西王母族,与其所依附的圣山一同覆灭,源五郎的语气有些感伤。当他这么说的时候,每个人都想到了昆仑山中,那些巨大的无底深洞,或许,昆仑山也就和西王母族一样,是一个毫无根底可言的虚幻之物,最终也将归于虚幻吧。

    而比起感伤这个,其实兰斯洛和源五郎都还有一个疑问。当初前来出云之国,打倒八歧大蛇的目的,是为了夺取天丛云圣剑。一开始的推测,圣剑该是藏在八歧大蛇体内,但现在八歧大蛇已经被打倒,尸骸也埋在亿万吨土石之下,天丛云剑又到哪去了呢?

    被多尔衮捷足先登取走了吗?还是与八歧大蛇一起沉没,在日本陆沉之后,将埋葬于地底深处,永永远远地不见天日?这答案一时间大概没有揭晓的机会了。

    前方出现了妮儿等人的身影,正对著这边挥手叫喊,见到彼此平安,都是大喜,相互接近预备会合。

    忽然想起风华,兰斯洛心中一惊,正想要说些什么,下头又是一声巨大声响。

    由于连串天地大变,像这种程度的声响,实在是已经无法引起众人的注意,所以明明听到闷响,他们也没有做出反应,直到察觉内里所蕴含的巨大能量,却是已经迟了一步。

    这阵地鸣的起源,是元素冲击波的巨大能量。八歧大蛇的最后一击,果真非同小可,轰穿了地层,贯穿厚密乌云,笔直穿向天际。

    如果只有这样子还好,然而,昆仑山一带,目前仍处于四大龙神合力封锁的结界中,八歧大蛇的重击,与这结界相抵触、激荡的结果,就产生了强烈的能源风暴,将地面岩浆掀起千尺巨浪,刮起高热狂风,将地狱般的火海景象带上了天空。

    众人猝不及防,在岩浆浪潮中左闪右避,甚是狼狈。妮儿那边,梅琳一个人护住了两名小辈,可是兰斯洛这边全是伤军,几下子就闹得险象环生,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受到烫伤,糟糕一点的甚至衣衫起火燃烧。

    在这样的情形下,怀中还要抱著人的枫儿,就是最吃亏的一个。身法本来是她的强项,可是为了要保护女儿,不让岩浆滴到她娇嫩的肌肤,枫儿的闪躲就很吃力。

    兰斯洛好几次都大喊著,要枫儿不要顾虑那个死小鬼,拿她来挡岩浆才是正确做法,反正这小鬼催愈肉体轻而易举。然而,如果会让这种事情成真,枫儿也就不是枫儿了。

    苦苦撑了一会儿之后,最坏的情形发生了,在能源风暴的高峰,激荡起来的岩浆,由四面八方一起怒涌过来,众人勉力爬升上去,但是却发现枫儿落在最后头,岩浆浪潮距离她已经没有多远了。

    “枫儿!”

    兰斯洛险些惊得魂飞天外,急忙赶下去抢救,只是先前战斗耗力过大,一时间有些力不从心,身法速度大为减慢,更被高温蒸气影响,还没碰到枫儿,身上就已经多处起火。

    以兰斯洛而言,当面临生死险关,如果不能逃避,他会希望与心爱的女人一起面对,但这却不是枫儿的作风……

    劲风扑面,兰斯洛胸前一沉,愕然看著枫儿将怀中的织田香抛给自己,力道奇大,将自己反撞得往后飞去,而她本身则加快下坠,一道岩浆浪潮则朝她涌吞而来。

    “飕”的一声,泉樱甩出锁链枪,但是被旁边的热风一荡,既没能缠住枫儿,也来不及让她抓到,反而被一道岩浆热浪撞个正著,立刻起火熔解。

    “枫儿姊姊!”

    这一下叫声可以说是极为惨痛,因为谁也知道被岩浆吞没的后果是什么,泉樱惊得魂飞魄散,却还得强自镇定下来,拉住就要往下冲的兰斯洛。

    距离不算太远,可是在闪电轰雷的影响下,兰斯洛喊出的声音听得不是很清楚,让枫儿很是有些遗憾。

    对自己的生命有过许多猜想,但这种形式确实不在预期之内,幸好……还能够见到兰斯洛大人,幸好孩子已经交给兰斯洛大人,剩下的事……

    岩浆还没碰到身体,但热气熏得意识有些模糊,身上的衣服好像著火起来了,这点自己并不是很在意。

    然而,当颈上一痛,那个涵义重大的项圈烧了起来,枫儿登时惊醒,伸手想要把项圈上的火头扑灭。

    火被扑灭,但是已经给烧出断口的项圈,却朝下方掉落,枫儿反手一抓没能抓到,心中焦急。

    这个项圈对她而言,意义超过一切,是绝对不可以失去的东西,当下第一个反应,就是往岩浆浪潮中冲去,脑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要在项圈焚毁之前,把东西抢救回来。

    晚了一步,项圈已经掉入岩浆里,而即使是小天位高手,沉没入岩浆潮中的下场也只有一个。眼见情形就要无可挽回,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变化,忽然发生。

    “吼~~”

    雄浑苍劲的龙啸,鸣响于整个空间之内,刹那间,所有人都以为八歧大蛇即将要重现了。

    一波一波的岩浆浪潮,更形波涛汹涌,直往天上喷射而去,但却避开了枫儿,在她身前整个排开,变成了一个毫无阻隔的空道。

    滚烫的岩浆,喷发著火舌,全部阻挡在身旁数尺之外,空气拂面的感觉,也没有半丝灼热,而是让人舒畅的清凉,连带本来身上的灼痛、不适,全都不翼而飞了。

    (这是……强天位天心意识的环境改造?是兰斯洛大人吗?)

    感觉不太像,因为虽然有著强天位的能力,但在天位力量与天心意识的比重中,兰斯洛比较不擅长天心意识的细腻使用,而此刻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景象,却把环境改造这一点发挥到了极至。

    那么,究竟是哪位高手救了自己呢?

    不只是枫儿,这疑问是所有旁观者共同的困惑点,只是大部分的人还在为著适才那声龙啸,脑袋昏昏,竭力回复清醒。

    而当答案以具体现实出现于众人眼前,那可不是目瞪口呆四字所能解释,尤其是兰斯洛,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枫儿东侧不远处,滚烫的岩浆波浪中,一道巨大的黄金光影,在众人眼前若隐若现,强烈的金色光华,让人难以正视,而当看得真切,那赫然是一头庞大的青色巨龙。

    虽然是黄金色的眼瞳,但却不是八歧大蛇那样的巨蟒外形。这头有著利爪、龙翼,鳞甲闪著青色碧光,黄金眼瞳中充满威仪的巨龙,无疑就是当今升龙山上的四大龙神之一。

    “具有著善良与义勇的女子啊……”

    龙神开口了,声音雄浑而高亢,直传百里,但距离近的人却又不觉得震耳,反而像是被一股澄澈的能源波动洗涤过身心。

    “你今日的所作所为,贯彻了侠义与慈爱,令我们受到感动,所以特别来把你失落的东西还给你。”

    近距离面对神明,枫儿也显得反应迟钝,张口结舌地不知该说什么,直到被龙神的最后一句话提醒,这才脱口道:“我遗失的东西只有一样,请把我的项圈还给我。”

    这句话才说完,两个精致华贵的项圈,就在枫儿眼前出现,一个用纯金打造,一个用白银制作,两个金银项圈上都有美丽的图腾雕饰,镶嵌著七个不同颜色的炫目宝石。

    “具有著善良与义勇的女子啊,你所遗失的,是左边这个金项圈吗?”

    “不是,我遗失项圈的是……”

    “那么,是右边这个银项圈吗?”

    “也不是,龙神大人,我所遗失的,是兰斯洛大人赐给我的皮革项圈,虽然已经损伤了,但那是我最重要的东西。”

    完全没有顾虑到这么说的后果,枫儿急切地说出了想说的话。

    两个耀闪著圣光的金银项圈立刻消失,龙神在简短的沉默后,重新以祂雄浑的声音开口了。

    “诚实,是人世间高尚的美德,你没有半点贪欲的纯洁心灵,应该获得嘉奖。”

    颈部忽然觉得一阵温暖,那个先前被烧毁的皮革项圈,重新在枫儿的雪颈上戴好。重要的失物复得,枫儿满心欢喜,但一句谢谢还没来得及出口,龙神又说话了。

    距离很近,但是那双充满威严的黄金龙瞳中,似乎满溢著和煦的笑意。

    “而为了奖励你的付出与勇敢,我们一致同意,将我族的重宝托付与你。”

    沉甸甸的重量,在掌心出现,枫儿讶异地看著手上的耀眼金光,逐渐形成一把宽大沉重的巨剑,又迅速适应著使用者的素质,剑刃聚缩为一柄细长针剑。

    由剑刃上“天丛云”三字,枫儿知道这把剑就是本来封藏于八歧大蛇体内的日本三神器之一──天丛云圣剑。骤得重宝,她一时间真是想不太出来,无德无能的自己,为何会蒙神明赐与这样神器?

    没有给她发问的机会,龙神的身影已经缓缓消失,只有那雄浑的长啸,依旧回响于众人耳边。

    “请继续维持你今日的义勇与慈爱之心……”

    不只是枫儿,所有人都被这一幕给弄得傻了眼,直到龙神身影消失,这才回复过来,爆发著激烈的反应。

    “这、这……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兰斯洛瞠目结舌,用最后的一丝理智,把想要狂呼“太不公平了”的冲动给压下。

    “喂!不要走啊,我很义勇,我也很诚实,如果要便宜大赠送的话,也送我一把什么东西吧?喂~~”

    对著西方的天空大喊,韩特叫道:“虽然我是比较没那么慈爱,不过总有个安慰奖吧?没有天丛云,给我一把地丛云剑吧?不然给我那两个项圈也可以啊?不要走啊!”

    相较于韩特的气急败坏,妮儿就沉默许多,只是静静地从怀里掏出铜钱、发带,还有一些细碎东西,一件接著一件地投入下方的岩浆中,直到怀里的东西全部丢光,这才用力扯著站在一旁苦笑的源五郎衣袖,要他把所有的东西都掏出来。

    “妮儿小姐,不用这样子吧?这样很难看啊……”

    “闭嘴,小五,快,把你全身的东西都掏出来。”少女高度热切的眼神,明显已经失去了理智,用力扯著源五郎的衣领,“我们也上,把所有的东西都丢下去,如果只要掉东西就可以拿神剑,我们一定也还来得及的。”

    “呃……我觉得这好像不是掉不掉东西的问题……咦?妮儿小姐你的眼神为何如此凶残?刚刚八歧大蛇想吃我们的时候,眼神也是这个样子。”

    “对,你说得没错,不是掉不掉东西的问题,是祭品价值的问题,我把你丢到岩浆里头去,龙神就会再次出现了。”

    “哇!不要啊……”

    有人呆若木鸡,有人忙著向天空大喊,有人忙著找祭品丢到岩浆里,有人为著自己的生命在奋战,也有人只是冷冷地注视著这一切。

    “会不会觉得很不公平?”看著与自己一样无动于衷的银发剑士,梅琳淡淡地问著。

    “人世间本来就充满著不公平。不管是哪一块大陆,世界从来就不是看公平与否来运作的。”

    李煜以同样淡然的口气,回答这位先前有过数面之缘的尊长,“不过,和我曾经见过的事情相比,这种倾斜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目光平移,他的目光瞥向泉樱,后者正忙著照顾兰斯洛抛过来的织田香,察觉到这边的注视眼神,浅浅地报以一笑。

    我意王登基之后的第一次侵略行动,就以这个奇特的形式落幕。

    从某方面意义来看,这次的侵略战可以说是大获全胜,目标敌国全军覆没,雷因斯本身甚至连一员正职士兵都没有伤到,纯以兵学角度来看,实在没有什么事比这更可喜可贺了。

    但这无疑也是一次大失败。

    尽管完成了战略目标:征服日本,但是到最后,雷因斯并未因此多得到一片土地、一枚金币。在兰斯洛等人飞离出云之国的十二时辰后,日本陆沉,而为了避免卷入岛国陆沉时所形成的超大漩涡,所有青楼联盟和白字世家的舰队,都已经先行一步驶离,分别撤往最近的岛屿。

    日本陆沉,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是贪欲和野心行动的牺牲品,不幸中的大幸是,有高达三成五的民众获救,得以幸存下来,哀悼著已逝的亲友,并且在新地方谋求未来。

    但无论是雷因斯或是自由都市,不久势必将要为了这些难民的收容问题,伤透脑筋。安置在海外诸岛也好,送回大陆本土也好,一旦为了人道立场,要担起难民的食宿问题,那都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这个狗屁国王真是没用,出国应该是为了征服,应该带回大笔战利金才对的,结果反而带了一大批吃闲饭的不速之客,他以为我国的财政有钱到可以随便挥霍是不是?”

    开始整理预算的白无忌,对著预估出来的数字大声咒骂,周围的官员都不敢正视他的表情。

    然而,最早独排众议,下令让白家舰队出动的,却是这名白家二少,若是没有他的命令,兰斯洛也无法调动这些不属于雷因斯体制内的私人舰队。

    日本陆沉所留下的后遗症,还不只是难民。由于天地元气的异变,几个月内海上不会太平静,狂风与巨浪,会使得船只迭遇凶险,甚至会有小型的海啸侵袭沿岸。

    这些和原本会出现在风之大陆的灾害比起来,根本就是天差地远,不过,至少在几个月内,风之大陆的东方海岸是不得安宁了。

    兰斯洛等人,并没有立刻回归风之大陆,而是随船到了附近岛屿,稍作休憩。一方面,他们之中有人并不想这么早就回去;一方面,他们也确实需要疗伤镇痛的时间。

    而关于日本陆沉这一切的经过,自然有各大势力的情报单位,负责把资讯完整地传回去。一时间,不管是哪个世家,哪个宗派,都在对这次事件审慎地观察。

    有了前一次阿朗巴特魔震的经验,已经不难预料,不用多久的时间,风之大陆的武者就会再来一次大洗牌。具有一定资质与天赋的人,被天地元气的能量影响,功力再一次暴增,甚至有可能出现新的天位高手。

    “真是不划算啊,都让雷因斯和自由都市得到了好处……”

    看著手上的报告书,麦第奇家主旭烈兀不禁苦笑。日本虽然沉没,但元气地窟不会损毁,应该还是会在海底缓慢地释放天地元气,尽管影响的范围是整个风之大陆,但是照距离来算,怎样都是雷因斯占便宜,更何况地窟爆开时,周遭的高手全是雷因斯一方。

    只是,酷爱到处游历的他,阅读著这份报告时,并非身在中都,而是在雷因斯的雅各城,正在赶回艾尔铁诺的路上,从某些方面来看,也是得到了好处。

    目前仅存的六大宗门,其家主都在不同的地方,阅读著日本事件的整理报告书。

    有的在中都,有的在雷因斯,当然也没有少掉正身在恶魔岛上的那一位。

    “唔……这次的事情,闹得可真是不小啊……”

    公孙楚倩默然不语,有些担心地看著正凝神于手中报告书的丈夫。与青楼联盟有著极深的渊源,已经放弃继承权的她,却仍获得青楼联盟的尊重,将日本方面的相关情报早早送来。

    从兰斯洛抵达日本开始,公孙楚倩就为著丈夫留意那边发生的一切,包括池田屋事件、出云之国的冲突,还有最后八歧大蛇的苏醒。

    知道有多尔衮的存在,令他们夫妻为之愕然。这名据称是日贤者师弟的强人,出现得突如其来,之前完全没听过半点消息,而他的所作所为,更是为风之大陆带来了重大伤害。

    当八歧大蛇苏醒,在出云之国肆虐时,王五曾经一度要离开恶魔岛,赶去助阵,但恶魔岛上的境界隧道,却忽然涌出了大批魔物,数目约莫是平时的十倍,极具攻击性,甚至以几乎是自杀式的精神在作战,令王五花了颇长的时间处理。

    而当日本陆沉的消息传来,恶魔岛上的事情也告一段落,这太过巧合的事实,让公孙楚倩不得不怀疑,这波攻击是有人的刻意策划,将他们夫妻牵制在岛上。

    但针对这一切,王五什么话也没说……当他知悉兰斯洛亲自下令,让日本陆沉之后,他就保持沉默,什么话也没有说。

    公孙楚倩猜不到丈夫的心中在想些什么,夫妻许多年了,丈夫的作风自己瞭若指掌,但是他心中还是有某个区域,自己无法进入,不能理解。

    让日本陆沉,牺牲上头的千万人命,这似乎是一个绝世暴君的作为。不管是为了什么理由,没有人有权去决定他人的生命,丈夫就是笃信这一点,所以才讨厌杀伤生命。

    然而,他也并不是一个愚善的男人。除了一己的信念与喜恶,他也明白身为一个领袖人物,当背负著重大责任时,不得不做出的困难取舍。

    那么,他会怎么来看待这件事呢?

    是认为这师弟残忍麻木,与他决裂?还是为著这个师弟懂得取舍,有了成长,而夸奖于他呢?

    两种都有可能,公孙楚倩猜不透丈夫究竟会选择哪一边?

    经过许久的等待后,王五终于开口了,但那却是一句公孙楚倩意料之外的问话。

    “你……饿不饿?”

    尽管长时间等待,让本来就耐性欠佳的她,有些焦躁,但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妻子,当丈夫以一种近乎是委屈的口气这样说时,除了从怀中掏出饭团给他,还能够作些什么?

    “嗯,你……”

    第二句话不用问完了,虽说丈夫有许多深层想法与智慧,是公孙楚倩无法臆度的,但是在生活习惯上面,这时候的丈夫,只是一头名为“王虎”的生物,吃东西的时候一定会想要喝酒。

    尽管一人高的大酒坛就在身边,但是这位王家老爷似乎没有自己动手的打算,所以她也就只有沉默地、静静地把酒倒出。奇异的气氛,让已经宣告戒酒的她,再次有著痛饮的冲动,所以,丈夫一大碗,自己也一大碗,相互乾杯饮尽,如是三次。

    最后,在一阵几乎是可以杀死人的静默中,丈夫说了一句险些令她当场落泪的话。

    “老婆,我们回武炼吧。”

    打从来到西西科嘉岛开始,就在等待他这么一句话,现在终于听到了,险些就喜极而泣。

    而一向性情刚烈的她,在得知喜讯之后的反应也是相当惊人。

    “酒!拿酒来!”

    已经不用再自己动手了,因为海潮般的欢呼声正狂涌过来。层层围绕著他们夫妻两人、一直在等待他们开口说话的大批魔兽与人类,在听见王五的宣告后,大声欢呼。

    火把一个接著一个的亮起,大坛美酒从恶魔岛的酒窖中运了过来。在众人的期待下,对手上命令感到莫名其妙的五色旗,开始对空施放烟火,炫丽的彩光,笼罩著整个恶魔岛上,彷彿节庆到来。

    自从九州大战后就不曾见到的光景,魔兽与人类在痛饮烈酒之后,一同于乐声中起舞,不用说话也感受得到对方的喜悦。只不过,和心中带著浓浓不舍的白家人相比,这些有智能的魔兽,确切的心情与其说是欢送,倒不如说是暗自期望:“终于脱离苦海了!永远也别再来了”。

    另外一边,某人则是手足无措地安慰著落泪的妻子。

    “不用那么难过嘛,又不是永远不能回来了,只要你喜欢,我们还是可以常常回来啊,或者……如果你真是那么舍不得走,我们留下也可以啊!”

    “姓王的,你这么急著想找一块好风水睡吗?”

    白家在海外经营多年,控制了沿海大部分的海岛,兰斯洛等人就是先到一个小岛上,稍作歇息。

    难民的安置,自然有其余的行政人员负责,不用他们担心。连场恶战,众人皆是身心俱疲,需要好好地安眠与休息。

    从昆仑山开战以后,他们就没有能够阖眼,一直处于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现在松懈了,谁也受不了了。

    枫儿抱著仍旧昏睡的织田香离开,泉樱也要了一个房间,各自休息,就只有仍旧精力旺盛的妮儿,还有体力找人说话。

    “喂,李疯子。”

    浑然不在意对方善于迁怒的不良性格,妮儿这么不客气地叫唤兄长的义弟。在她的感觉里,这个叫法可比什么“剑仙”更符合这人,相信对方也有同样的感觉。

    结果,对方只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太多的反应。

    “你的好看师兄到哪里去了?”

    “我们在这边开打,他嫌太吵,所以到海上读书去了,如果没有沉到海底的话,我们是约三天之后碰头。”

    与那名“好看师兄”见过面的人都知道,他沉到海底的可能是零,但是听到李煜这么说,妮儿只是问道:“三天以后?你不和我们一起回风之大陆吗?”

    “回去?我还在旅游休假中,回去做什么?”李煜道:“我在海外还有几场架没了,等到把架打完,该死的人死得差不多,再做回去的打算吧。”

    妮儿想找兄长来说话,但却四下看不见人,一问之下,这才知道兰斯洛刚刚忽然离开,这下只好跟著源五郎,一起到这岛上的小酒店一起去喝酒。

    李煜和韩特是理所当然的酒伴,在这个小岛上,不能太挑剔些什么,纵然这两个酒伴的酒性不好,其中一人甚至大有借酒装疯、趁机抢钱的可能,也只有将就了。

    (奇怪?哥哥跑到哪里去了?)

    运功调息数周天后,泉樱在床上躺下来,预备歇息。

    与八歧大蛇的激战,所积下的内外伤隐隐作痛,更何况不久前才受过重伤,尽管肉体受到魔化影响,痊愈速度较快,但还是免不了间歇性的疼痛。

    比起肉体上的痛楚,精神上的困扰是另一个问题……

    几声轻响,细细的敲门声,惊醒了泉樱尚未开始的梦。

    虽说未曾料到他会在此时前来,但是这样子……也好。

    “请进来吧,门没有锁。”

    应声入屋的是兰斯洛,神情看来有些许的不知所措,而对著泉樱的笑靥,他似乎更显得为难。

    “枫儿姊姊已经休息了吗?”

    “啊?喔,是啊,抱著那个小鬼一起睡了,一副很幸福的样子,大概没有什么问题吧。”

    心情紧张,兰斯洛有点语无伦次,几下深呼吸后,才把心情稳定下来,慢慢说话。

    “我……我有一点事情想说。”

    预备聆听丈夫说话的泉樱,坐回在床上,两手抱著膝盖,静静地微笑著,而面对这样的她,兰斯洛更是觉得难以开口。事实上,连他自己也不确定该说些什么。

    马上就要回到风之大陆了,该怎么处理泉樱与妮儿之间的问题,是一个烫手山芋,不过,总是能够想出办法的。而自己既然有意真心接纳泉樱,那么总不能一辈子都让她生存在谎言当中,最起码,也该告诉她,她究竟是什么人,做过一些什么事。

    这么做当然有凶险在,说不定话才一讲,两边就立刻翻脸动手,然而,要一辈子持续著虚伪的谎言,这点兰斯洛就做不到。

    “呃……过去,我对你很不好,这点我非常地对你不起,以后我一定会补偿你的。”

    几经考虑,兰斯洛以这样的话来开场,希望效果好一点。

    “关于我们的过去,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就是……”

    “如果可以,我不想谈过去。”

    简单一句,泉樱就粉碎了兰斯洛忐忑多时的苦心。对著不知道下一句该接什么才好的丈夫,她皱眉道:“不是吗?我们的过去,都是一些不愉快的事,我混过黑社会,又和马夫偷情过,这些事情我真的不想再提了。”

    “不是,我要说的过去不是那些事情,而是真正的……”

    “上次我们不是约好了吗?从那以后,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了,所以过去发生过什么,今晚就别再提了,好吗?”

    想起这女子在大蛇口中救过自己,看著她此刻几乎是撒娇般的俏美模样,兰斯洛诅咒自己的软弱,却只能苦笑著点头。

    “好,不谈过去,那么关于我们的未来……”

    “嘻,今晚我也不想谈未来。”

    不谈过去,也不谈未来,当美丽娇妻笑嘻嘻地丢下这个难题,兰斯洛真的呆住了。

    他以为自己很了解这个女人了,但是看她彷彿故意耍著淘气的少女笑靥,他才真正体会到女性的多变。

    然而,当泉樱忽然静默了下来,笑靥转为浅浅的微笑,将乌黑发丝拂拉出浅绿睡衣的颈领,兰斯洛又觉得很迷惑。

    这女人眼中似笑非笑的神情,自己好像很熟悉,特别是那种独特的慧黠,与小草有些相似,却更多了一分独立的傲气与自持,散发著一种触动自己内心的惊艳。

    从京都的重逢以来,这女人到底有著多大的改变呢?枯耳山上的她、京都的她、拿著风华刀含泪威胁的她、勇敢抢入大蛇口中的她,还有此刻坐在床上微笑的她,似乎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彼此不相干,但却又明明就是同一个人。

    心境的不同,真的有这么大影响?为何自己会有这般陌生却又似曾相识的惊艳感?是否……除了记忆中的那些面孔外,她还有另一面是自己所未曾见过的呢?

    耐人寻味的问题,一时思索不出个所以然来,兰斯洛察觉到自己没有理由再逗留,正想要离开,泉樱却主动出声。

    “别这么快走嘛,除了过去和未来,我还有些事情想和你谈谈呢。”

    “呃?要谈什么?”

    兰斯洛茫然不解,反而有一种中了圈套的感觉,听见泉樱道:“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你也一定很不好受吧?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呢?”

    还不至于太过迟钝,兰斯洛知道泉樱在说些什么,皱眉道:“我不想谈这个东西,很晚了,你休息吧。”

    “很晚了吗?我觉得还没有到该睡的时候呢。”轻巧地从床上落地,拦住了兰斯洛的去路,泉樱道:“明明可以说出来的事,为什么要憋在心里头呢?让日本陆沉,这件事你很不好受,谁都看得出来,这样子……我很担心你啊。”

    没有什么太多的理由,兰斯洛就只是不想多说。应该是自己一个人来承担的责任,就应该一个人扛到底,没有必要把这份郁闷心情展露在人前。

    这样的想法,是兰斯洛自尊的表现,而无论泉樱也好,枫儿也好,他觉得自己都应该让她们眉开眼笑,而不是让她们感到任何不快。

    “我所选择的男人,是一个有担当、有侠义之心的男子汉。”泉樱柔声道:“可是,他有什么困扰,我希望可以与他一起分担,如果我永远都只是分享著喜悦,却从来不曾分担他的忧愁,那么我会觉得自己很没用……”

    泉樱都这么说了,兰斯洛也不能不做任何表示。

    “我……并不想让你去承担这些东西啊……”

    “一定很不好受吧?被迫做了那样的决定,你心里……”

    “不,想开一点,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们平常就是在杀人,以平均数来说,每天也会杀掉一两个,这次一举干掉了几千万人,平均起来,余额可以用上几百年,想想我也应该觉得满足,有能力干下这种纪录的狂人并不多见。”

    “你没有必要这样说自己啊……”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兰斯洛苦笑著,这时他强烈地希望手边有一杯酒。或许,今晚应该直接跟著妮儿他们去喝酒,痛痛快快地大醉一场,把什么事情都给忘掉,而不是在这里清醒地沉淀著不快。

    “我认为,身为一国之君的你,做了很正确的事情,因为你的判断,有很多雷因斯的人民获救了……”

    “但是同时也有很多本来不该死的人,因为这样子死了。”

    “并不是这样的,确实有很多人这样子被牺牲掉了,但是最后你还是做得很好,除了风之大陆的居民以外,也有很多日本人得到了生存机会,这是很可贵的事情啊!”

    “对生者来说或许是……不,即使是生者,那些因为日本陆沉而失去亲友的人,也很难认同这种说法吧。人一旦死了,就不能复活,所以杀人就是杀人,不管什么理由都是一样,我不想给自己推托诿过的机会。”

    兰斯洛的声音,没有往日的生气,苦笑道:“那时候,我特别感觉到身为一名领袖……或者是身为一名拥有天位力量的人,所承受的责任。有那么多没有力量的人,却受著我们决定的影响,或者是生,或者是死……”

    “听见你这么说,我觉得好高兴,但是也希望你不要承担了过多的苛责。无疑是我们做了让日本陆沉的决定,不过这一切的源头,却是发动这个阴谋的那人……”

    “而他和我们是同类的人。”

    握紧了拳头,兰斯洛要用很大意志去克制,才能压抑下把这一拳往旁轰去的冲动。而这也是他此刻最顾忌的事,这种用暴力发泄的yu望,如果发展下去,会不会变成像多尔衮那样的狂人?

    “一样是拥有天位力量,一样是练著大日功,我们有什么不同?甚至,我比任何人都和他相像。当我决定让日本陆沉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我这么做根本就和多尔衮一样,都是不把人当人看的畜生……”

    听见兰斯洛这么说,泉樱也为之沉默了。原本,她希望能够聆听丈夫的心声,作为两人之间的心神交流,但是从这情形看来,他的心理负担比预料中更深,单纯言语,恐怕起不了什么作用……

    不再说无意义的话语,泉樱悄然起身,缓步踱到门边。

    “今晚大家都很累了,我要走了,你歇息吧。”

    情绪出奇地恶劣,兰斯洛低著头,一时间不打算说话,只想深呼吸几下,调适好心情后,便告辞而去。

    可是,门口传来了门被反锁上的声音,还有一阵奇异的布帛声响,这让兰斯洛不能理解,慢慢地抬起头来。

    站在身前的,是已经与自己有夫妻之约的女人,但却和自己平时熟悉的样子有所不同。

    脱去了浅绿色的睡衣,裸露在外的手臂与小腿,在皎洁月光下,看来是那么的白皙。过去与她同居一室,让她操持家务时,不是没有看过,但是换了一个情境,同样的东西,看来是那么地媚惑人心。

    “昆仑之战前,我们吻过之后中断的部分,现在继续吧……”

    踩著优雅而性感的细碎步子,泉樱踱回了男人的面前,脸上绽放的浅浅微笑,除了几分羞涩,也有著异样的平静。

    细细肩带旁边,露出锁骨边缘的大片雪白肌肤,紫色的丝绸胸衣上,一丛明艳的牡丹花,正随著呼吸而起伏摇曳,看在兰斯洛眼中,这景象几乎令他心跳停止。

    用温柔的动作,泉樱轻轻把男人搂在胸前,用细不可闻的声音道:“我只会做到这里,接下来该怎么做,就要看这里有没有真正的男人了……”

    呼吸骤然火热起来,已经有婚姻经验的兰斯洛,无疑很充分了解一个男人在此时该做些什么事!

第二章 把酒话心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艾尔铁诺边境

    在艾尔铁诺东方边境,距离雷因斯、自由都市都还有一段距离的一个小市镇上,有一间不算大的小旅店,旅店中,有著一双男女。

    这样的一个边境市镇,既算不上商业或军事要道,也没有什么经济价值,虽然因为淘金热而一度兴盛过,但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几乎要被地图遗忘的没落小镇。

    小镇上只有一间旅店,饶是如此,却是生意清淡,只有在用餐时间才有客人上门光顾饭馆生意,至于住店留宿,却因为没有外地旅客造访而乏人问津。

    因为这个理由,所以当有客人要求住宿,让店老板准备房间时,老板有些惊喜地擦擦老花眼镜,点著油灯把客人带到久久未曾使用的上房。

    客人是个穿著华贵的男人,给的小费很阔绰,看起来像是个帝国贵族,老板想不透为什么一位贵族会到这种边境地方来?

    不久后,又有一位女客到访,同样要求住宿,却是与先前那名男客住同一个房间。

    因为许久不曾有外地客人住宿,老板依照要求,准备好两人份的晚膳送入后,很好奇想知道两位客人究竟在做些什么。

    “你在想什么?”

    “为什么这么问?”

    过问彼此的心思、想法,并不是他们之间相处的规则。公事与私务,仅此而已,没有以上或是以下的关系。

    “问问而已,总比问天气要好吧?其实你想些什么,和我没有关系,不过我确实是不懂,掌握帝国大权的你,什么华屋豪园不好选,偏偏选这么个破店来当幽会地点?这也算是有钱人的怪癖吗?”

    “或许是吧,偶尔我也会很好奇,一般人是怎么幽会的……如果要说奇怪,那么其实我更好奇,当初你为什么会找上我?”

    “你期望是什么答案?难道是对你一见钟情吗?我是个危险的女人,你是一个可以征服我的男人,所以我选择你,而你确实也让我得到了满意的报酬……你呢?当初又为什么会答应我?”

    他没有回答,也不需要再回答下去了。

    对于两个都严密地守护著自我世界,不允许他人踏入的人来说,太过探触对方思想,并不是个好话题,所以他们不约而同地把话题转到公事上。

    “对了,那批东西已经在运回来的路上,几天内就可以送到艾尔铁诺,应该再不用多久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意料中事,你师父呢?”

    “正在回来的路上。”

    “人还没有回来,东西却先要送到了?”

    “听说这就是千叶流的好处,只要付足要求的金额,他们不管货物的内容,什么都送。”

    在即将要进行的一个计划中,那样东西占了很重要的位置。如果说晚会的场面要尽可能地盛大,那么,足够的烟火就是必要。

    “‘杀神计划’的准备好像差不多了,不过,作什么事情都需要大义名份,你打算用什么理由来作实行藉口呢?”

    “这个嘛……反正是个藉口,只要听起来有正当性就够了。以此为大前提……为了艾尔铁诺的万年国运,必须排除不得不排除的国敌,听起来如何?”

    没有什么反对意见,这个方案就这样确定了,不过,他却是问了一个出乎预料的问题。

    “如果我说,我最近忽然有股惧意,你相不相信?”

    “像你这样的人,也会害怕?威胁到你的敌人是谁?”

    她说了几个名字,从目前的天下第一人陆游、最令他踌躇不安的李煜、神秘如谜的源五郎,还有以惊人速度成长的兰斯洛,然而,却都被他一一否认。

    “对付智者,就用力量来正面压倒;对付强者,就以智慧来谋求胜利;如果遇上智勇双全的强敌,就去从人性上寻找弱点。正因为有强项,所以必定会有弱点,只要知己知彼,就能够迅速找到求胜之道,天下间没有杀不死的人。”

    他如是说。但正是因为这样,才使她不解,既然这些人都不可怕,那还有什么人这么危险?

    “无惧,是因为全知与自信,而恐惧的源头,则是未知。”

    用一种连自己也觉得很可笑的语调,他道:“确实有一个人,一直以来让我觉得很不安,而这份不安最近更变成了恐惧,但是……我不知道我究竟在怕些什么,只是感觉……很可怕……”

    “可怕的理由是什么?武功?东方仙术?太古魔道?还是魔法?”

    “似乎都不是……很奇怪的感觉……”

    虽然是这么说著,但是语气中却感觉不出恐惧,那抹微笑正说明了一切,他已经用理智找到了对付恐惧的方法。

    不管从哪方面来看,这实在都是一场没头没脑的对话,但是两名当事人并不在乎,她更是将注意力放到别的地方。

    “既然你已经有了主意,那么……距离天亮,好像还有一段很长的时间,可以做好多事啊!”

    诚然,今晚才刚刚开始,虽然联系在这对男女之间的并非是情爱,但是就像正在海外孤岛上的兰斯洛与泉樱……有著一个才开始的漫漫长夜,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

    当兰斯洛等人还在海外休息,雷因斯国内却是另有一番景象。经过慎重考虑之后,由官方发布的消息是,因为有奸人策动阴谋,造成日本出现妖蛇肆虐,兰斯洛陛下秉著“除妖灭邪为武者义务”的前提下,亲率高手越洋,经过苦战之后,终于杀灭妖蛇,阻止了妖蛇进犯风之大陆的可怕后果,但不幸最终日本仍然沉没于海。

    这个说法避重就轻,但是也切合某方面的事实,相信不会有人出来反驳,也不至于过度刺激兰斯洛的反感。

    “这也要顾虑,那也要顾虑,我乾脆别管钱,去当心理医生算了,怎么就没有人顾虑一下我的心情呢?”

    一手打理著所有政务,白无忌的抱怨,旁人是可以充分理解的,只不过他此刻的听众仍是有充分反驳的理由。

    “看开一点吧,只不过是心理问题,有什么好鬼叫鬼叫的?你不爽的话怎么不看看我?拼死拼活,最后还弄成这样。”

    说话的声调极为虚弱,浑身裹满绷带的雷因斯左大丞相,几乎是以呻吟的方式,对眼前正拿著苹果自削自吃的不良同僚如此哭诉。

    被那个火力超级猛的个人飞行器给带著飞,以惊人高速横越海峡,邻近稷下上空,正以为自己大有可能就这么穿越风之大陆时,翱翔于高空的雪特人,被太研院的拦截炮火给击中,化成一道浓浓黑烟地坠落下来。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因为这个东西送你送得太仓促,没来得及教你怎么停下和降落,所以本来是打算用电磁波停止动力,再让你降落的,可能是太研院的连结装置坏了,就变成浑沌火弩发射出去,可是你不用担心,你的医疗费用我们会全额负担,华姊姊也答应亲手炮制……不,是整治你。”

    穿著一袭研究院士白袍的太研院院长,随著担架抬移,很急切地为伤者打气,却还要与旁边的研究出资者争辩。

    “喂,帅妞,你当初不是和我保证这个逃难的东西绝对没问题吗?那怎么会弄成这样?我给你大笔经费,不是为了要你还一团焦炭给我。”

    “白二先生,这个飞行器我检查过好几次,绝对是安全的。你自己也看到了,这次的问题不是出在飞行器,是出在新完成的地对空防御系统,那完全是两码子事,你这样的说法,我不能接受。”

    “去,不管是哪边的问题,反正就是你的问题,还好是有个倒楣的先开上天挨轰了,不然要是我自己用,现在不是变成一堆黑炭团了?”

    两侧各自有人在激烈争辩,鼻端还满是自己身上烟味的雪特人,连流泪的能力都没有,只能在担架上独自哀悼自己的不幸。

    (以后还是别那么义气了……这年头义气的雪特人都没有好下场……)

    哀叹著自己的不幸,堪称是本次战役中受伤最重的大功臣,雪特人被送入特殊病房。

    手术后,有右大丞相亲自探病,似乎是行政人员的莫大殊荣。而基于起码的礼节,白二公子并没有忘记带一篮苹果,一边说话一边削,虽然说,把所有削好苹果全部自己吃完的行为,实在是很没诚意。

    有雪平安无事的消息,藉由太古魔道的设备,迅速传到了海外,让正在酒吧痛饮的战友们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尽管已经喝酒喝得两眼朦胧,他们还不至于说完全忘记了这名同伴的安危。

    海外孤岛上,照理说不该有什么高水准的娱乐设施,但是白无忌为了慰劳有功人等,特别把白家引以为傲的秘密武器“侍者队”给派了出来。这群使用太古魔道工具的特种工兵队,依照宾客的需求,立刻搭建了“白家携带用酒吧”、“白家携带用豪华庄园”。

    荒凉的山石土地上,迅速出现了一座气派不凡的华丽庄园,和与稷下首席饭店同等级的豪华酒吧,分别款待众人的歇憩与饮酒聊天。惊人的阔绰程度,让众人只有瞪眼慨叹的份。

    “老四那家伙确实很有一套,是个福将,想不说声佩服都不行。”摇著酒杯中的琥珀色液体,李煜淡然说道。

    源五郎点头道:“好像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了,当我们在暹罗出生入死的时候,就只有老四的命最硬,遇到那么多危险,还是从战场上幸存了下来。”

    “哦?可是为什么我的记忆好像有点不同,他遇到的危险,不都是你找给他的吗?如果不是你总把他推进火坑,这个雪特胖子多福多寿,现在就真是洪福齐天了。”

    “不要这么说嘛,这次的事情可与我无关啊,再说,做兄弟的讲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都在出生入死,他又怎么好意思在一旁纳凉?”源五郎笑道:“其实我很佩服老四。大家都知道,你爱迁怒是出了名的,他能在你旁边存活那么久,没有被你斩得血肉横飞,这点我一直觉得很讶异。”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和雪特人老四比起来,我那时候最想斩的家伙……是你。”

    对于这句玩笑话,源五郎尚能保持微笑,但是当李煜的笑意越来越冷,甚至隐隐散发出一股森寒杀气,缓缓说“现在也是一样”时,他就不太确定自己应该不动声色地喝完手上这杯酒,还是立刻用九曜极速出门逃命?

    对方是以一剑之力斩去八歧大蛇两个蛇头的非正常生物,如果和这种出剑会引动海啸的怪物作战,自己的脑子一定有病。

    “不过算了,今晚是喝酒的时候,不适合打架。”

    李煜淡淡的笑容,似乎在表示“若非如此,就有机会领教你的九曜极速了”,对此,源五郎只有默默地乾完手上这杯酒。

    藉由比试来确认自己的实力,改正缺点,吸收对方优点,这是习武之人都会有的yu望,所以才会常常有看到某人展露武技之后,大为技痒,要求比试的人。李煜在海外,显然累积了不少这方面的经验,经由无数生死实战,武功大进,已经把旧日的义兄弟全部甩在后头了。

    只不过,这种找人比试的yu望,如果表现的方法不对,就会像天草四郎一样,不问对方意愿,拔剑就斩,如果更严重一点,那就变成多尔衮那样的狂人了。

    “这次为了那头大蛇,大家都给累惨了,不过……最辛苦的还是老大吧。”

    源五郎一向就认为,以自我意识在难关时做出取舍,比单纯在战场上砍杀要难。

    前者是需要判断,后者则是全凭个人能力,无关乎自我选择,反正实力不够,立刻就是死路一条。

    “所以幸好我不是带头的,不用为这种事情扛责任……”

    依旧说著这种惹人白眼的话,但源五郎的态度却不会惹来任何非议。身为唯一能够与兰斯洛联手的搭档人选,他在整个大蛇之战中,来回奔走于两个战场,几乎是以舍生忘死的态度,从开始一直奋战到最后,这才以几乎是全身骨折的惨状收场。

    善尽职责到这等程度,纵然是最爱挑他毛病的妮儿,也不能说什么了,不待他要求,就主动把酒杯倒满。

    “妮儿小姐,你体谅伤者不能饮酒过多,我是很感谢啦,可是每一杯倒出来的都被你喝了,我是不是应该去另外拿个杯子啊?”

    有著几分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的旧交情,当源五郎和李煜对谈时,妮儿也与韩特聊天,可是饮酒的时间却远比说话长,酒过三巡后,更是大杯大杯地喝起闷酒来,甚至连源五郎的份也抢去喝了。

    妮儿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即使是与她相识未深的李煜都明白这一点。看她这么没节制地喝闷酒,周围三个男人都感觉到她的不快。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我们明明战胜了,事情也解决了,可是……”醉意上涌,妮儿的话已经有点不清不楚,“只要一想到发生在日本的事情,就觉得好不舒服……”

    “妮儿小姐……”

    “为什么哥哥就要被逼著做这种选择呢?我们虽然想要拿下日本,可是,并不打算要让这种事情发生啊!”

    含醉拍起桌子,妮儿道:“我、我当然也知道,战争会有死伤,会有人被牺牲掉,所以我才希望把力量集中,尽快拿下日本,不要把战线扩大,不要有太多伤亡……

    可是,为什么结局是这样呢?我们是侵略者没错,但是我没有想让日本变成这样子啊!”

    “妮儿小姐,时间已经满晚的了,你要不要考虑……”

    “喂,小五,你不是脑筋很好吗?那你就告诉我啊……”

    “如果我们不来日本,事情会不会就朝另一个方向演变?日本是不是就不会沉到海里去了?”

    “这个嘛……”

    旁边的三位男性听众,到目前为止的人生阅历、见过的大风大浪,都远远不是妮儿能比的,在他们看来,妮儿的反应多少有些小题大作了。说是觉悟不够彻底也行,都已经坐在这个位置上了,却还用这么简单的思维来处世,那只会给她自己和身边的人徒增困扰而已。

    只是,尽管心里的感觉是这样,但却没有人打断妮儿的话。因为,他们在过去也曾经有像妮儿此刻的心情,也曾有同样的挣扎,妮儿所说的话,在某种程度上来看,就像是对他们的控诉。

    “这次的事,我觉得他没有做错……可是、可是我只要一静下来,就觉得那些沉到海里去的日本人都在说我是凶手……”

    这当然是倒果为因的想法,想要爆开元气地窟的多尔衮,只是趁便实行了计划,这是任何人一想就知道的事。可是,会被这个问题所困扰,就不难看出妮儿的心理负担有多沉重了。

    受到酒精的影响,少女的情绪十分激动,几乎是摇著源五郎在说话,而当细碎的呜咽,慢慢地回响在酒吧里,即使两名酒伴没有用眼神催促,源五郎也知道自己该说话了。

    “我不能说日本陆沉这件事与我们无关,毕竟,下决定的人是我们。如果不是我们,日本会继续存在,这点即使被人怨恨,我们也无法否认。”

    源五郎道:“可是,无视事实真相,只是盲目把所有责任揽在身上的自残做法,也没有必要。”

    这番话似乎起了作用,妮儿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抬眼看著源五郎。

    “同样的,我认为这一次陛下他并没有作错。”

    切换著“老大”与“陛下”这两种不同的称谓,对源五郎来说,这有相当的意义。

    “诚然,我们没有权利向他要求什么,但是身为我们的亲友、身为雷因斯之主,他接受我们的拥戴与支持,就有同样的义务要做出回报,要为这群支持他的人著想。

    如果今天他为了一己的良知挣扎,作出相反的决定,除了他自己的道德不被玷污外,现实情形不仅无益于日本,还令风之大陆蒙受重大损伤,我会对这个人非常失望。”

    源五郎道:“掌握著莫大权力的人,就背负著莫大的责任,如果一个王者不能认清这一点,去扛起一般人不能扛起的东西,只是以一己感受来作考量,那他也就没有为王和为人的资格了,基于这些理由,我认为……”

    说到这里,源五郎不禁苦笑。似乎是因为被这番劝解消弭了心障,妮儿已经趴在桌上,沉沉睡去了。

    “啪!啪!啪!”

    韩特在旁边大声鼓掌,源五郎的话,让他有了反应,但却不是认同,而是同情地笑道:“你还真是辛苦啊,内外伤这么严重了,还要当小女孩的保母。”

    “有些工作累虽然累,但是却很有意思,再说,我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源五郎道:“妮儿小姐身上有些东西,是我们已经失去的东西。能在她身上继续看到,我觉得很高兴。”

    源五郎道:“我一直都觉得,天位者……好像是另外一种生物,一种看起来与人类相似,却只是披著一层人皮,内里完全不同的怪异生命。”

    “喂,你这样子说的太离谱了吧?”

    源五郎道:“难道不是吗?对于不平等事物的愤怒,对于生命消失的悲伤与悔恨,还有为著他人的幸福而喜悦,不论相识与否,这都是人类情感中很伟大的一环。但是在天位者身上,这些东西却越来越难找到了。”

    “那是因为……”

    韩特说了一半就停下。他不太喜欢这种被质问的感觉,源五郎的话,已经让他感受到压力,然而,自己找不到反驳他的理由,这也是事实。

    “天位者的寿命比一般人长。活得久了,面对的抉择次数就比一般人多,在连续抉择了几十次、几百次之后,心性发生改变,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再说,明明只是个人,却扛负著媲美神的力量,长久下来,人格多多少少也会有些扭曲……”

    三人之间,笼罩在一片让人不快的沉默当中。尽管严重性无法与日本陆沉相比,但是在三人的人生阅历中,确实也遇过不少类似的情形,考验著他们的人性与思维。

    如果没有天位力量,那么当面临危难时,只能和普通受害者一样,也只要哀嚎就好了。然而,就是因为拥有了不凡力量,所以才要面对本来不会出现的抉择关头。当两群不该死的人只能活下一群,而抉择哪一方的权力落入自己手中,这时该怎么办才好呢?

    不断的抉择,在事后不断地累积了压力。为了要继续走下去,只好把这些压力沉入心湖之底,勉强盖上遗忘的印记,尽管如此,还是有许多回忆,在不经意的空档,会违背主人的意志,忽然窜上心头……

    源五郎道:“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没有那样的练武天份,如果我从来都不曾有过天位力量,我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

    “这种事……谁都说不准的啦……”

    “第一次面临那种抉择时的感觉,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我好一阵子都没办法阖眼睡觉,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平复过来。话虽如此,那么沉重的回忆,现在却也变成了可以在茶余饭后提出来说的闲事,当我能够对此事适怀,我就会想……

    我到底失去了多少东西?”

    把“我”这个字换成“我们”,或许是个更正确的说法,因为两名听众的脸上,都出现了颇有同感的表情。

    “所以,我觉得妮儿小姐很可爱。她这么激烈的情感,正是她还没有失去赤子之心的证明……我很珍惜这一点,也希望她能够继续保持下去。”

    “她能够保持到现在,那是你努力不懈的成果啊!”

    即使与妮儿、源五郎没有太深的交情,韩特仍然可以轻易看出这一点,笑著说了出来。

    “别再说这个沉闷的话题了……你们要说我逃避现实也行,不过酒吧这种地方,本来就是为了让人们暂时忘记现实的。”韩特为两名酒友的杯子斟满了葡萄酒,摇手道:“换点别的话题来说吧,比如说……某人的异国游记啊,我们这辈子可都还没有机会离开这块大陆啊。”

    “呵……话题换到我头上了吗?”李煜摇摇杯子,在朱红色的酒液中添加了冰块,道:“好啊,不过……那确实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喔。”

    生命型态与一般的生物不同,属于能量生命体的织田香,苏醒时间比众人所预估得更早。

    还只是半夜,织田香已经回复意识,睁开眼来。

    处身所在,是一间看来很豪华的房间,身上盖著一层厚厚的棉被,熟睡的枫儿妈妈正躺在旁边,搂著自己而沉睡。

    她的怀抱……很温暖……

    像是追逐光源的昆虫,织田香很自然地朝著温暖的源头靠近,贴在枫儿怀里。

    在精神世界的苦斗,造成的心力耗损相当巨大,疲惫的枫儿,未能在熟睡中保持平时的机警,没有察觉怀里的异动,只是轻轻地拍拍怀里的孩子,继续地沉睡。

    这正是织田香现在所需要的东西。

    她喜欢被枫儿妈妈温暖地抱著的感觉,可是,一种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情感,又让她觉得如果枫儿醒来,要开始说话,自己会十分为难。

    可以选用的对话模式很多,从天气到时事分析,应该不至于无话可说,但却在选择上出现问题,不管是哪一种模式,都不太适合两人现在的需要,会让人觉得……怪怪的。

    而这种怪怪的感觉……就是一般人类说的情感吧?是尴尬吗?还是不知所措?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好像过了几个时辰那么长。失去意识前后所发生的事情,隐约还记得一些,稍微一想,立刻便串联在一起,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枫儿妈妈好不容易把自己救了出来,是真心地对自己很好。她这么坚持地站在雷因斯那边,那么,如果不想与她为敌,就不能选择对雷因斯报复或是敌对了。

    心里的感觉很奇怪,胸口很重,思绪不容易集中,想到日本陆沉时,会觉得心跳变快,不停地浮现毁坏东西的yu望。

    不过,发展到这里就好,不必进一步付诸实施。本来,也就没有任何报复的必要,自己是个怪异的生命体,学不会人类那些太过繁复、激烈的思想。仇恨也好、怨痛也罢,自己其实都不是很了解,既然连人类的书里,都说这是没意义的事,不要为此浪费生命,那自己还是别去沾染的比较好。

    日本已经陆沉,秀吉爸爸也已经不在,自己好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往后,该往哪边走呢?要跟著枫儿妈妈吗?可是……又有那种怪怪的感觉了。

    植物中有所谓的寄生植物,自己的生命,也好像总是依附著某人,寄生在某人的生命中,依附那人的情感而活。因为如果没有一个样本,先作出情绪,自己就无法照著他的情绪,作出正确的反应。

    往后也要继续这样子寄生下去吗?这一次的宿主变成枫儿妈妈了吗?

    忽然间,织田香想起了浮萍这种植物,跟著又想起了波涛汹涌的大海,基于某种冲动,她强烈地想要看看海,听听波涛拍击岸边的声音。

    不久,她把这打算付诸实施了。置身于一个海岛之上,要看海并不是什么难事。

    离开那温暖的被窝时,让她有几分不舍,而为了不惊醒枫儿妈妈,也著实费了一点功夫,但是仍是难不倒她。

    之后,在几乎不引起任何人察觉的情形下,她在海岸边飘身降落,静静地看著前方的汹涌波涛,无定无向的浪头,就好像此刻不知该何去何从的自己。

    因为日本陆沉的余震影响,岸边的浪很大,风也很强,尽管还站得老远,但是白浪激打在岩石上的细碎波沫,仍是飞溅过来,打湿了衣衫。

    海风鹹鹹的,洒溅在脸上的浪沫也鹹鹹的,顺著脸部轮廓,缓缓地滑了下来……

    有流泪的味道。

    自己并不想哭,可是,在这个适合用泪水来悼念死者的时候,或许这个样子比较好吧。

    孤独的寂静时间并没有维持太久,虽然正在饮酒与休憩的人,没有察觉到她已经醒来,但海边还是来了访客。

    这个岛距离日本遗址并没有太远,对于一些想要离群独处,求得一点安静的人来说,除了漂流在海上,就只有站在岸边了。因此,尽管织田香刻意隐藏住自身气息,不想被打扰,却仍是被某个正在海上漂流的人,发现了她的身影。

    浪头忽然变大了,气劲中感应到的东西,有人正以力量破浪而来。太过熟悉的感觉,织田香立刻就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无数的画面,在脑中迅速闪过,思绪错乱,无法迅速整理出头绪,织田香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对于她来说,这个人就像枫儿妈妈一样,是一个自己还没准备好要面对的人。

    只是,除了那种怪怪的感觉外,心跳的速度、脑里的混乱,似乎还有著一些……

    被人类称之为怒气的东西。

    “轰”的一声巨响,织田香的左手挥出,强天位力量蕴含在这一击当中,整个沙滩的沙子暴扬起来,组成一道沙之帘幕,阻挡在她与来人之间。

    仅仅是强天位力量而已,如果要硬闯,天草四郎绝对作得到,但是面对这层沙之帘幕的他,却显得不知所措,不明白帘幕之后的那人,为何对师父采用了这样的态度?

    “师父,我们两个不要再见面了。”

    平静却坚决的女孩嗓音,从帘幕之后传来,隐约可以看见她的背影正跨步离去。

    “我们两个再也不要见面了……”

    万难想到会受到这样的对待,天草四郎登时如遭雷殛,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帘幕因为失去力量而消失,徒弟的身影在眼前缓缓消失。

    阿香与自己决裂了?!

    从来只是努力讨著师父欢心,不曾展露过内心真正感受的她,第一次在师父面前露出真我,把自身情绪表露出来。然而,却是一个这样的场面,与将她视为儿女的师父宣告决裂……

    但是自己又怎么能够怪她?身为她的师父,更是她在这世上极少数的亲友之一,当面临紧要关头,自己没有能够守护她,让她独自一个人孤军奋战,还第一个把她出卖,令她家破国亡,这样子的自己,有什么颜面再值得她尊敬?再值得她视己为师了?

    “阿香……师父不会怪你,因为你没有作错,师父只是一个自私自利、从没顾虑过你感受的浑蛋,只是一个有强天位力量的糊涂虫……像我这样的浑蛋,又怎配再做你的师父?我……不配了。”

    天草四郎踩著与来时兴奋心情截然相反的步伐,失魂落魄地走在沙滩上,朝著大海走去。

    “哈哈哈哈~~”

    凄楚的笑声,带著悲怆与自嘲,长长地回荡在沙滩上,当巨浪朝他拍击过来,可以轻易踏波而行的天草四郎,却被浪头席卷而去,一如他此刻丧闷欲死的心情,深深地朝海底沉去。

    “外面是什么声音?好像很吵?有人在放鞭炮吗?”

    “神经病,你这死要钱的又还没死,怎么会有人放鞭炮?”

    “浑帐,等你死了,会放鞭炮的人肯定多我十倍,你这个人见人嫌的大煞星,哪里有嫌我的资格?如果不是放炮,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声音?”

    “这个嘛……”

    本来想说是“落败狗夹著尾巴的哭声”,李煜却忽然一笑,把想要这么说的念头取消,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跟著就喝光了杯中的酒。

    把他这个动作看在眼里,源五郎在李煜背上重重拍了一记,笑道:“二哥最近修养好了很多啊,换做是以前,你绝对不会这么厚道的。”

    “哼,我本来就是个好人,哪像你们两个害人的东西……”李煜笑了笑,道:“保有赤子之心确实是件好事,可是……人不学著成长是不行的,一辈子天真幼稚,只会做尽伤己伤人的事。”

    意有所指的话语,李煜将目光投向酣睡在吧台上的妮儿,源五郎正小心地为她披上一袭薄被。

    “……所以,这么说来,你几个月以后还有一场决斗要打?”听完李煜大致述说了一遍在海外数年的经过,韩特最在意的就是这一点。

    “啊?是啊,非打不可的有一场,剩下来可打可不打的有十几场,至于那些人家追著我要打,我没兴趣打的……一百多场跑不掉吧,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

    这么率性的回答,不难想像他在海外过的是何种生活。

    以这人的个性,本来就很容易引起摩擦,进而发生冲突,虽然说实战正是有心磨练武技的他,最好的提升方法,但照这情形看来,他在海外该不会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斗吧?如果到海外就能过著这种以战斗当饭吃的日子,那么只要把多尔衮、奇雷斯这种生物送到异大陆去,风之大陆应该会平静许多吧?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如果这一场决斗我不死的话……废话,我当然不会死,和我决斗的人一向没好下场。”自信地笑著,李煜沉吟道:“今生恩怨今生了,当我把海外的恩怨了结得差不多,就可以心无挂碍地回来了。”

    “海外的恩怨了结?那本土的恩怨你什么时候清算?”

    胆敢用这口气提起禁忌话题的人,李煜身边并不多见,但韩特无疑就是个很好的人选。被这一问,李煜道:“有时候……恩怨必须了结,但不一定要亲手来了结……”

    乍听之下,似乎是某种已经释怀的宣告,但无论源五郎或韩特,都知道他绝没可能这般轻易就放开过往,那么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就很耐人寻味了。

    可是,无论他们两个人怎么再套话,李煜都不肯对这话题再吐露些什么,源五郎遂改变了方向。

    “我们两个说完了,到你了,韩特兄……”

    “你这死人妖神经病,那家伙是海外游学,才有这么多话可以说,我有什么好说的?快递心得吗?”

    “怎会没话说呢?今晚是男人们敞开胸怀,畅谈过往的好时机啊,身为当今最炙手可热的奖金猎人,一生见惯无数惊涛骇浪,韩特兄又怎么会没话可说?”

    在韩特肩上亲匿地一拍,源五郎的微笑,用李煜的感想来形容,就是奸诈到快要流出汁来。

    “特别是……一个流落在人间界讨生活的魔族,辛苦程度比起海外游学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很想听听看这位魔族弟兄的甘苦谈呢。”

    用著各种方法与掩饰,韩特一直以正常人类的外型,在人间界生活,但多年来也曾有伪装被识破或是在重伤之下现出原形的情形。

    在阿朗巴特山的那一次,多了华扁鹊、爱菱知道自己身分;雷因斯内战时,白起又一眼看破自己的变形,再加上早就知道此事的李煜、香格里拉魔屋中那位女士,韩特当然知道这秘密已经不太保险,现在被源五郎一口道破,李煜又别过头去,肩头耸动,显然是在偷偷窃笑,心里只有大骂交友不慎的份。

    “就算你知道,又怎么样?我现在可是帮你们雷因斯打工打得要死要活,你难道想听我说魔界的动植物大观吗?”

    “动植物没什么好看,我对别的事情比较感兴趣。”源五郎道:“比如说……雪姬的故事。”

    这话一说,不但韩特脸上的笑意尽失,眼中神采几乎是森寒一片,就连旁边的李煜都放下杯子,神情凝重地看著义弟。

    “别误会,我没有讽刺的意思,事实上,我自己知道的也不完全,只是从青楼那位女士口中稍知一二。”

    源五郎道:“我希望结交你这个朋友,希望能与你同一阵线,最好的方法,就是拿出诚意,让你的问题变成我方的问题,所以才想要帮你解决难题。你会求助于青楼,就代表这件事并非个人力量所能完成,才需要托于组织,以青楼的实力,再加上雷因斯,多少应该会有帮助吧?”

    “……”

    “恩怨如果不了结,就会变成憾恨,可是刚刚二哥也说了,恩怨不必非得亲手了结。那位女士之所以会告诉我,也就是希望我能帮你解决问题,所以……你意下如何?”

    韩特实在是很想拔剑斩人,但无论是眼前笑嘻嘻的源五郎,还是香格里拉那头手里摇著厚厚一叠帐单的母狐狸,自己似乎都难以落手。尽管不愿意去想,内心却又隐隐知道,源五郎说的是事实,经过这么多年的无果追逐,自己也实在是很累了……

    当李煜的手也拍上肩头,无声地传来友谊的支援,韩特长叹一声,喝光了杯里的酒,开始说话。

    “说出来你们可能很想笑,我们一族……并不是平民,而是魔界的武家名门,历史相当地悠久,如果要往上追溯,可以查到四千七百年前,我家第十七世祖先任职于……喂!你们笑成这样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个忙著赚快递费的奖金猎人,忽然一本正经地追溯起祖上的荣光,两名损友立刻忍俊不住,拍桌大笑,只是看见韩特一脸铁青,拔出了长剑,这才努力回复严肃表情,认真听话。

    “我们这一族从第十代以后,就被委任魔界军职,随立功而跻升,到第十七世祖先时,获得大魔神王的信任,世世代代担任大魔神王驾前的近身护卫……”

    韩特诉说著祖上的光彩事迹,对于源五郎和李煜来说,这些事情是那么的遥远与不真实,只听他说道,在第二十世的时候,爆发九州大战,祖先因为护卫大魔神王陛下,奋不顾身,勇猛效死,所以蒙赐一把能吸聚天上电流的魔法兵器,将剑名与一族之名赐为“鸣雷”。

    后来,鸣雷一族因为忠心耿耿,获得大魔神王的重用,从玄烨到铁木真,担任近卫职务的鸣雷一族,始终在荣光中恩宠不断,成为魔族中一等一的武家名门。

    但是在九州大战末期,魔族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大内乱。随著大魔神王铁木真猝然驾崩,连继承人都没来得及指定,魔族也分成了两派,激烈的内斗。凄惨的战争,让双方都是死伤无数。

    宣示效忠正统皇族,鸣雷一族在内斗中成了失败者,韩特的祖先满腔悲愤地被逐离权力核心,率领族人迁移到偏远山谷,就此隐居下来。在往后的两千年中,过著几乎是与世隔绝的生活。

    “一直到我们这一代为止,整体上还算是和和乐乐的……”

    身为族长独子的韩特,是理所当然的继承人,从刚懂事开始,就在鸣雷族人的期盼下,以傲人的进度修习武功,比其余同辈更早扎基完成,成为一族的明星。

    僻处山谷,就算练成一身好武功,也没有什么发挥余地,但幼年的韩特并没有想到这许多,只是辛勤的练功,让平和的日子飞快过去,直到十二岁那一年,本就体弱多病的母亲,在难产中过世。

    造成难产的婴儿,幸运地来到世间,韩特惊讶地看著被抱在父亲手上的小妹,小脸上满是红扑扑的一片,但肤色却是纯白色,就连初生的毛发,都是如雪一般的白。

    那脸上的一片红,不过是皮肤底下血管所透出来的颜色。

    这种被称为“银狼之女”的白子,在魔界被视为凶邪的象徵,曾由某任大魔神王亲口颁布禁令,但是已经叛出魔界政权的人,自然无须理会这道禁令,韩特父亲以族长身分,亲口宣告了女儿的身分与合理地位。

    只是,与生俱来的白雪肤色,加上吞噬母亲性命而生的凶兆,鸣雷族人并未遵照族长的吩咐,将这名为“纯”的女孩视为亲友,反而如同所有不幸故事的开端那样,毫不掩饰地给予憎厌与嫌恶。

    察觉到了这一点,族长却没有刻意停止,反而像是有心放纵一样,视而不见,族人也从他对待女儿的冷淡,察觉到族长的心意,把排斥行为做得越来越明显。

    “说来我父亲也有错,如果他能够守住一个身为父亲该有的本分,而不是只沉浸在一个失去妻子的悲痛丈夫角色,事情就不会朝那方向发展……”

    韩特的语气充满著阴森之气,无疑他是否定了父亲的做法,但连他自己也不能肯定,当初自己那样做,到底对不对……

    (或许……如果我也和爹一样的做法,事情就彻底解决了……)

    在众多责怪的目光中,韩特尽到身为兄长的职责,对妹妹呵护有加,努力想补足她所欠缺的亲情,甚至为了让她有自保能力,违背父训,秘密传授她武功。

    或许是兄妹血缘的证明,纯的武学天资不弱于兄长,迅速吸收了所学的每一项武技。当时的韩特,为了妹妹的进度而欣喜,甚至还期望练成一身高明武技的纯,能够因此受到族人认同。

    然而,事实的发展,只是证明了两兄妹的太过天真。

    无意间在族人面前展露武功的纯,受到了严厉的惩戒,但是传授这些武技的韩特,却被族人刻意忽视了责任。

    连续的失望与打击,纤细的亲情之线,终于牵系不住兄妹两人太过嫌单薄的缘分。本就个性偏激的纯,在当晚的雷雨夜中,背负著满身的鞭痕跑了出去,失踪在倾盆大雨中。

    注意到银狼之女逃跑的族人们,以冷漠的眼神注视著,却默不作声。因为侦查鸣雷族世仇“远古幽魂”一族的动向,率领族人外出的韩特,在次日归来后,立刻出去寻找妹妹的踪迹,但是却一无所获。

    此后的一年,韩特急于寻找失踪的妹妹。被视为不祥徵兆的银狼之女,在魔界各地都是受到排挤的存在,一旦没有了鸣雷一族的庇护,孤身流浪在外的纯会遇到什么凶险,那简直无法想像。

    一年时间的寻找,并没有得到什么结果,就在韩特感到身心俱疲的当口,兄妹两人的会面,以一种意料之外的方式出现。

    远古幽魂一族,是鸣雷一族的世仇,双方的恩怨从当初魔界内战就开始,虽然后来都一起沦为失势的弱小族群,但两千年来,两边仍是不时相互械斗,累积仇怨。

    某夜幽魂一族的奇袭,造成了鸣雷一族的重大死伤。和过去不同的是,幽魂一族似乎对鸣雷族的武学瞭若指掌,招招针对破绽,令得千年来势均力敌的鸣雷族兵败如山倒,毫无招架之力。

    满身血污,伤疲交煎的韩特,不理解为何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奋勇连杀数人后,在烽火烟尘中,看见了穿著一身皮革甲胄的纯。

    和一年前相比,妹妹的气质整个不同了。眼角眉梢满是阴邪之气,就连嘴边浅浅的微笑,都森寒得让人不安,而她手中那把淌血的剑,笔直贯穿了自己亲生父亲的胸膛。

    为何妹妹有这样的改变?为何她会与幽魂一族一起行动?这些韩特全都忘记去想了,目睹父亲重伤,疯狂如虎的他,在硬受了数剑后,抢著带走了父亲。

    纯在后头穷追不舍,对于旧日的父兄,她似乎一点情分都没有保留下来,被迫与她交手的韩特,赫然惊觉妹妹的武功大进,除了兼得鸣雷、幽魂两族之长,更习得了某种不知名的上乘武功,轻易击败了自己,几个回合之后,将扛著父亲的兄长打落了深谷。

    “就像所有的故事一样,掉到深谷的男主角总是死不去……不过,也没有幸运到有奇遇就是了……”韩特苦笑著说道。

    侥幸不死的他,最大的幸运就是能够听完父亲的遗言,而当他拖著重伤的身体,好不容易重返山上,见到烽火之后的遗迹,还有积遍满地的族人尸体。

    这幕景象,令一个本来单纯的魔族少年,从那一刻起有了巨大身心转变。他脑里唯一的想法,就是想要知道事实真相,还有……复仇。

    “我爹的遗言里,告诉我鸣雷剑的收藏所在。我养好伤,挖出剑,想要找纯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找不到了……”

    不但妹妹再度失踪,就连幽魂一族都在一夜间被灭族,没有半名活口,所有线索都化成了火场里的灰烬。

    为了追查妹妹的去向,韩特在魔界寻觅许久,却始终得不到半点消息,最后,某天出现的一名神秘老者,告诉他这样的讯息。

    “你要找的人,已经到人间界去了,在魔界是找不到她的。到人间去吧,好好磨练你的武艺,为重逢的那天做准备。”

    尽管猜到这人刻意改变容貌,来意成谜,但老者身上的气势,让韩特没有怀疑,把这情报当成唯一希望,一心前往人间界。

    要从魔界前往人间界,有两个广为众人所知的方法:境界隧道、时空咒法。

    境界隧道在九州大战后就几乎全部被封死,唯一一个可行的出路,就是愚者沼泽底部,通往人间西西科嘉岛上的大隧道。可是,哪个魔族都知道,那根本是条九死一生的通道,像韩特这样仅能算是地界中六、七流角色的弱小魔人,要硬闯有五色旗把守的境界通道,不啻是自杀行为。

    至于魔法,韩特并不认识这样的高人,甚至不知道什么人会这等咒术,在广大无边的魔界,全然不晓得该怎么去著手。

    彷徨无计了数月,老者再度出现,要求他答应条件后,帮他实行了跳跃时空的咒法。至于老者索取的报酬是……

    当韩特清醒过来,自己已经身在人间界,躺在一场大雨天的泥泞地上,几枚奇怪的金属细针埋插入右臂,原本的魔族外表,则变成了彻头彻尾的人类相貌。

    还没决定该何去何从,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人类女子经过,其中一名发现了他,特别让队伍停了下来,邀他同行。

    这场偶遇,韩特不知道是否也在那老人的算计中,但对韩特来说,这次相遇为他开启了人间界的另一次新生。

    那位女士为他驻足的理由,并不是因为他长得帅,或是起了怜悯之心,而是讶异地发现一名人类青年身上,有著不该存在的魔族气息。

    身为青楼联盟的幕后主事者,她对这样的事情感到讶异,在几天相处后,轻易地问出了韩特的来历。

    事情本该就此了结,但是看出了这名少年的心性与资质,觉得甚是奇货可居的她,提出了招揽韩特加入青楼联盟的要求。

    “要我当妓院的保镳?那不是龟公吗?这种事我才不做。”

    对于一口回绝的韩特,她仅是淡淡地微笑道:“你到人间界来,是希望获得更强的力量吧?加入青楼,我可以帮你把三百年的光阴在一个月之间完成……另外,你好像还不知道吧,如果没有我们帮助,你这辈子也别想解开手臂上的封魔针!”

    “……那是什么东西?”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618/ 第一时间欣赏风姿物语最新章节! 作者:罗森所写的《风姿物语》为转载作品,风姿物语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风姿物语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风姿物语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风姿物语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风姿物语介绍:
暴风的前兆,即将撼动整个风之大陆!场内幕重重的婚礼,引来各方人士觊觎,令暹罗城成为七大宗门明争暗斗的角力场。胸怀大志的兰斯洛、剑术卓绝的花次郎、神秘多智的鸿五郎和混水摸鱼的天地有雪,乘着这股暗流,或有意,或无心,在因缘际下齐聚暹罗,共同掀起冲击风之大陆的滔天巨浪。被后世史家冠上“我意王”尊称的男子,兰斯洛,在风之大陆史上留下无数丰功伟业,他的王座在鲜血与火焰中闪烁生光。异世界奇幻冒险钜作,兰斯洛王传奇故事,正式从这里展开!
藏书:前传—太阳篇、月亮篇、星星篇、陨星篇、银河篇;外传—梅之卷、黑姑娘、爱菱篇、鸣雷篇;一些同人小说;风姿正传连载中……
另:写完了。
不知道是八年还是九年,
反正,这段长征已经在今天早上十点四十五分的时候结束了。
这样很好,
就算我周六摔飞机,大家也不怕不能看到风姿结尾了。
风姿物语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风姿物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风姿物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