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突击神队
“……在那之后,一直到妈妈过世为止,我们没有再碰过面。”摇晃着手中酒杯,白无忌的笑容,是小草从未见过的苦涩。
“我想你多少也发现了,虽然我和妈妈掩饰得不错,但我们从没在一个地方同时出现,这是事实。”
“我是觉得奇怪过,问你你也不肯说,但我……我不知道事情是这个样子……”
“理所当然,这是哥哥和妈妈共同的意思,有些事你知道并没有什么好处,少知道一些无聊事,你可以活得比较开心。”
白无忌道:“我希望你别再怪大哥了,他从来没有伤害你的意思。武中无相造成的后遗症,给他造成了很大的负担,病发的时候,完全没有意识,那一次……大哥整整九个月失去意识,直到我们接获你遇害消息后的一天,大哥才回复意识,却已经晚了一天。为了这件事,他已经非常难过,所以,我希望你别怪他了……”
“我……我怎么会怪大哥呢?这些事……我根本都不知道。”
小草颤声说着,不知什么时候起,泪水已在面颊上横流。兄长所说出的往事,令她方寸大乱,怎也不晓得,有那么多事自己完全被瞒过,若是早知道这些,自己就……就……
“我、我一直以为,大哥很厉害,是我们白家最强的天才……”
“天才?天生废人这才是真的。大哥所拥有的一切,没有一样是天生就得到的,在白家数千年的历史里,他是最强的普通人。”白无忌摇头道:“说这些很没意义,大哥如果知道,一定又要怪我多嘴了……”
“哥,请你再带我去见一次大哥。”
“不行,大哥不会想要在这时候见你的,如果让他知道我今天对你说的话,一定又要怪我多事了。”
“哥,你是不是……还瞒着我什么?”纯粹是个直觉,小草发现兄长隐瞒了一些东西没有说出,而从他的表情,更证实了这个想法。
“如果有什么事,你不要袒护我,直接告诉我啊!我不是你的妹妹吗?为什么我总是被排除在外呢?”
擦着眼泪,小草对兄长要求道:“我是个成年人了,可以承担和负责自己的作为。如果我作错了什么,请告诉我,我……我不想重复同样的错误了。”
旧事重提无补,白无忌本来不想多言,但基于妹妹的要求,他长叹一口气,说出最后的一小段插曲。
时间是十二年前,在西西科嘉岛上练兵的白起,因为身体负荷到了极限,不得不闭关调养,在安排好继任的五色旗大统领之后,孤身返回雷因斯。
拥有当时世上无双的天位力量,白起仍不怠谢,在恶魔岛上过着勤修苦练的日子。在孤寂与病痛的压力下,他将自身实力一再提升,但给人的感觉却是越来越冰冷、肃杀。
亲自到港口迎接兄长的白无忌,在面对兄长身上散发出的凶兽气势时,亦不禁暗自心怯,和以前比起来,兄长的变化太大了。对于自己这真心关心他的人来说,自然不是一件好事,现在既然他放下所有工作,回来休息调养,或许是一个重新让他打开心扉、从此远离战场的机会。
自己当然不会蠢到要兄长多与母亲接近,这作法等若是与虎谋皮,但除了父亲、母亲与自己,兄长在世上还有另一个亲人……
“哥,欢迎回来,对了,你还没见过莉雅呢!这次你回来,刚好可以看看我们小妹,一个很活泼可爱的丫头呢!”
“小妹……她好吗?”
“好得不得了,宫里没人制得了她,大家很伤脑筋呢!”
“是吗?”
看见兄长面上露出久违的柔和微笑,白无忌知道自己没有作错,打从一开始,守护家人、得到家人的认同,就是兄长奋斗的原动力,对这个打出生以来,只见过照片与立体影像,却从没抱过摸过的小妹,兄长肯定是关心已久。
打从小妹四岁之后,母亲一年中有大半时间都花在祈愿塔里,再不然就是忙于处理国事。
撇开立誓与她不再相见的儿子不谈,她照顾女儿、与女儿相处的时间实在很少。
莉雅小小年纪,正是最需要父母关爱的时期,无奈母亲态度冷淡,父亲又早已“暴病身亡”,虽然物质环境无比丰裕,但心里却是非常孤寂难耐。结果,反而是白无忌代替了父母的角色,给妹妹温暖的亲情。
冰雪聪明,却得不到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对于当时的小莉雅来说,兄长的存在,无疑是维持她人格没有剧烈偏差的保险枢纽,但这毕竟不够,所以九岁的她顽劣无比,凭着聪颖的头脑,将宫廷内外闹得是日夕不安。
白无忌自是知道这样的情形,但一来对她心存愧疚,二来觉得妹妹实在是很可怜,所以并没有多管,只把这当作是小孩子的淘气,放纵于她。这次兄长回来,多了一个亲人的关怀,对于欠缺亲情的小妹来说,是最好的安排,对兄长而言,也是适得其所。
为了造成惊喜效果,时间选在三天后,莉雅十岁的庆祝会上,毕竟个性娇蛮的莉雅最近常常跷家,要找她不太容易。生日宴会她一定会到,而根据往例,母亲会出席的机率则是太小,那么在这时候,让其他的亲人来递补母亲位置,应该是个很好的构想。
为了准备庆祝宴会,兄长和自己一起打扮,看到他戴上那顶笨拙的尖顶帽,滑稽的模样,仿佛幼时的情景重现,而当自己哈哈大笑,兄长摇摇头,像以前那样有些靦腆地苦笑着,自己确实充满信心,觉得这天会是一个最棒的转捩点。
结果,事与愿违,这场庆祝宴会成了白无忌一生中最后悔的几个抉择之一。
或许是因为兄长不想破坏气氛,刻意收敛起了一身气势,看起来十分人畜无害的样子,让一向聪明的小妹察觉不到眼前人的危险,所以她老实不客气地将蛋糕打翻,更以一副鄙夷的模样,说出了最刻薄的嘲讽。
“你这头性无能的恶心怪物!要乱认亲戚走远一点吧,用太古魔道作出来的西贝货,学人类玩什么家家酒游戏?听说你生平杀人如麻,有没有胆子与我过几招啊?”
在兄长神功渐成,武艺日高,替母亲执行一些暗杀工作时,就已经不太有人胆敢侮慢于他,而自从恶魔岛上政变成功,所有人对着兄长都是戒慎恐惧,别说嘴上,就连心里都不敢有半分轻视意念,因为谁都知道,这位最高领袖的目光准得怕人,他与人一眼对望,立刻就能洞悉对方的想法。也因此,十年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嘲弄他的旧伤口,一言一语,尽打在他最不愿记起的地方。
久违的感受,没法自控地瞬间涌回心头,情绪激荡下,一股极度肃杀、凶残的冰冷气势,瞬间笼罩住左近,门外守卫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站在原地失去意识。
从小胡作非为惯的莉雅,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死亡迫近的威胁,浑然忘了刚才踢人一脚、口出挑战的勇气,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或许是数年分别的生疏,失去了过往对兄长的信任;或许是对小妹的关心,一时间乱了方寸。白无忌第一时间拦在妹妹身前,摆出了守护姿态,但在瞥见兄长眼神中一抹惊愣、黯然神色迅速闪逝的瞬间,猛然惊觉自己的错误,回身扬起手臂,要给这口出不逊的妹妹应有教训。
“住手,无忌,平常没有好好教导,只在有事的时候下重手处罚,这样就是你作哥哥的责任吗?你真是让我失望……”
白无忌干着喉咙,说不出话来,扬起来的手臂给一种无形气流当空锁住,没法挥下去;不明究里的莉雅,见状只是哭得更大声,小拳头用力地敲在哥哥腰间。
“她没有受罚的理由,因为我们的小妹就没有说错,我……只是一头恶心的怪物而已……”
摘掉了庆祝生日的尖顶帽,朝弟妹看了一眼,白起微微一笑,轻声说了句“生日快乐”,就没有再回头,朝外头走了出去。
当年与母亲誓言永诀时,母亲看着自己的背影,心里是什么感受呢?白无忌觉得自己或许知道了,就像现在一样,当小妹对着兄长的背影吐舌头、作鬼脸,凝视兄长身影渐渐消失的自己,心头是无比的痛……
“……哥哥当天就进了祈愿塔的密室,试着把武中无相推上更强的颠峰,有没有成就我不清楚,因为他没有多久就发病了,这期间病情好好坏坏,我与他见面的机会并不是很多……”
重新在杯子里倒满红酒,白无忌道:“这就是你父母、哥哥们的故事了,不管是妈妈、大哥,都认为这些事你不知道比较好,看见你开开心心的,我们也很高兴,并不希望你背这些不属于你的往事给拖累。”
“我……我以前真的做过这么……这么……”
小草呆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尽管记得自己有一段时间很胡作非为,但却已经记不得犯过的每一件错事,特别是,自己当初根本就不把这些事觉得有什么了不起,自然也就不会去记。
然而,这个错可不是一声对不起就能解决的啊!为什么自己当初就不能像是个普通一点的小女孩呢?有人端蛋糕过来,开心地接过,吹熄蜡烛,这样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作一堆多余的事呢?
人在反抗期的时候,做事还是应该小心一点,不然就像现在,后悔得要命,却是来不及了。
“哥,我想……”
“你不用特别跑去见大哥。事情已经这么多年了,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更何况,大哥从来也没有怪过你。”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更要……”
小草的说话,被一声震天巨响给打断。爆炸发生在远处,传过来的声音已经很小,但还是可以感觉到地面的轻微摇动,小草立刻就确认了爆炸发生的位置。
(是太研院?有什么人对那里发动攻击了吗?)
这个答案实在是太简单了点,太研院这两天在爱菱的执掌下,变为一个很成功的媒介,开始统合稷下人心,对于城外的敌人来说,当然是一件不妙的事,理所当然,会挑时间发动袭击。
(能这样子攻进来,目标又是太研院,一定有天位高手随行,动手的人是大哥吗?)
泛起这个念头,小草再不停留,向二哥辞别,朝着太研院的方向匆匆赶去。
这时的太研院,正自乱成一团,以防卫系统的严密程度来说,这里该是稷下最坚固的几个地方之一,但在不久前,几道奇怪的电波侵入主系统后,整个防卫程式就宣告完蛋,连预警都没有。
当几枚小型火箭弹爆破了门户,入侵者冷不防地杀了进来,研究员们虽然个个武功不弱,但是仍是措手不及,给闹得手忙脚乱。
进攻者看来像是白天行一方的士兵,手持着机枪、军刀,在一阵疯狂扫射后,就拿刀近身肉搏。动作看来是拙劣无比,但是力道却是大得吓人,配合着几招专门配合的招数,饶是众人实力坚强,也给闹得阵脚大乱。
一名研究员接应不下,正险些要给敌人砍中时,一道掌劲将敌人轰得破窗而出,消失踪影。
“你们在搞什么?这么一支小小的突击队,都应付不了了吗?”来的人是兰斯洛,他听见爆炸声响,立即赶了过来,刚好帮忙解围。
“他们哪是普通的突击队啊?这根本就是敢死队嘛!”
“啥?敢死队?”
兰斯洛很快就明白了这话的意思,因为这票突击队的眼神,一看就知道精神不正常,狂热、焦躁、嗜血欲狂,受伤不痛,被打退了也马上冲过来,加上那身不正常的怪力,肯定是给灌药加上精神控制。
“不要紧,我来帮你们打发。”要不伤人命地将这些敢死队制服,确实也只有兰斯洛有这份实力。
“不,院长不在太研院,可能回去休息了,敌人大举行刺,请亲王殿下先去保护院长的安全吧!”
兰斯洛想想也对,在确认众人有能力应付后,匆匆赶去寻找爱菱。只是,他觉得很是奇怪。敌人的攻击是作得不错,但是,如果真的要刺杀,何必动这么大的阵帐?只要白起亲自出手,以他的身法、武功,根本不可能有人发现他,轻而易举就可以致爱菱死命,干什么用这些麻烦手段呢?
想不太出理由,兰斯洛在爱菱的小木屋里头找到她。因为师兄听见养父的死讯后就不见人影,爱菱一直在担心,又发现太研院发生爆炸,刚想要回去,却刚好遇到兰斯洛闯了进来。
“师兄?”
“喂!丫头,你没事吧?”
爱菱摇摇头,全然搞不清楚状况,刚刚看见师兄那么失魂落魄地跑了出去,一副整个灵魂都被勾掉的样子,心里还非常担忧,哪知道他一下子功夫就回来,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师兄,你……你没有什么事吧?如果觉得难过,不要强忍,大声哭出来没关系啊!”
“胡说八道,我会哭给你看吗?”兰斯洛扣指在爱菱头上敲了一记。确实,不久前自己的心情还非常低潮,因为骤闻养父的死讯,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只想立刻放弃这里的一切,回到杭州山上的那栋小屋,期望所有东西仍能像以前一样……
可是,刚才听到的那些事,所造成的震惊,却把自己从本来应该会持续很久的悲伤低潮中带了出来。
怎么还能够消沉下去呢?在听到了那样的往事之后,顿然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值得惭愧了。
和那个人相比,自己到底作了些什么呢?虽然有着优秀的武学天资,一直以来受到亲友们的拥护,也练成了天位力量,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也不时有亲朋好友伸手援助。
相形之下,大舅子可以说是完全和自己相反的类型。被所有人舍弃,什么都只能靠自己,却仍是从最绝望的深渊里,一步一步地攀爬了上来。
上次在战场时,白起曾说过“做不到这句话,是只有实际做过的人才有资格说的。平凡与天位之间的距离,真有那么远吗”,当时听来只像是嘲讽,可是现在想起来,这才是他真正的心声,因为他就实际做过,从一个比平常人更不如的处境,一点一点地缩短了平凡与天位的距离。
如果与他易地而处,经历过他的那些事,自己可能早就疯掉了。想到他的毅力与意志,在和自己战斗时背负的压力与痛楚,兰斯洛就觉得很惭愧。
虽然双方为敌,但是像他这样子的敌人,实在是太让自己佩服了,可是,这样一来,再与他对上的时候,自己根本就没办法和他交手了……
“小心!”
才在失神,忽然惊觉一道猛烈冲击波自外袭来,兰斯洛连忙搂着爱菱一滚,在半栋屋子给炸成碎屑满天的同时,躲开了攻击。
本来应该要起身作战的,但却发现动手的敌人似乎被什么东西缠到,发生战斗,反而离这边越来越远了。
(这感觉……不是大舅子,是韩特那家伙吗?)
刚要说话,忽然发现胸口给什么硬硬的东西碰着,感觉上像是火烧一样,但却不会痛,方自错愕,爱菱已经从胸口掏出一条炼子,末端是半块铁牌,正是皇太极的遗物。
“师兄,这是师父留下来的东西,你……你也有一块吧?”
看着兰斯洛把东西握在手里,爱菱刚要说话,却吃惊地看着兰斯洛忽然两眼翻白,跟着整个身体就重重地栽趴在自己身上。
“哎……师兄,不行啦……你不可以在这里就……咦?”
通红着脸,却发现身上的男人没有动静,再仔细一看,他居然就这么直挺挺地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师……师兄,你怎么了?”
身上不见外伤,也不像是在刚刚的闪避里受了伤,那么,究竟是怎么了呢?
越想越是不解,刚要把人扶起来,又因为他体重太重,重新又砸回身上,痛得嚷出声来。
“哎……肚子好痛……”
这句话才一说,陡然听见一片哗啦哗啦的声音,周围碎裂的木片都被拨开,一大批人自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全都是太研院的研究员,在摆平院内的袭击后,立即护主心切地赶了过来。
自然,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亲王殿下两腿大张地压在院长大人的身上,而院长大人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哇!博士,您不可以这样乱来,虽然我们已经承认您与亲王殿下的畸情,但是您也不能在这里就……”
“是啊!就算您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啊!”
“是啊!怀孕的人,不可以作激烈动作的,您要小心啊,我们已经预备好补品和婴儿用品了,也计画要训练专门的育婴人员。”
“唉呀!大事不妙,你们看,亲王殿下他……他趴在博士身上晕过去啦!”
“什么?他马上疯了吗?赶快叫专门的医护人员来!”
看着一批的研究员在身旁大呼小叫,惊惶失措,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好像比敢死队冲进太研院破坏更紧张,爱菱只能瞪大眼睛,什么话都讲不出口。
“随便你们怎么想吧,我……我已经不想解释了……”
察觉到那木屋里似乎很吵闹,韩特没有多管,毕竟他负责的仅是声东击西,实际杀人工作是由白家老大亲自担下,正好乐得轻松。
只不过,自己这个诱饵虽然成功发挥了作用,但被钓上来的,究竟是一条什么样的鱼啊?
“原来是大陆第一奖金猎人,鬼手韩特先生,幸会了。我是兰斯洛亲王的首席幕僚,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见识一下您名震当世的七神绝?”
感觉很怪,特别是这个用头发遮住半边脸庞的小美人,看来虽然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是那抹与白老大极其相似的笑容,却让人感到不安。
无所谓,横竖白老大马上就要过来了,麻烦的敌人就丢给他吧……
“要领教我的长处吗?那你还等什么?放马过来吧!”
期望着让白起扛下重担的韩特,注定是要失望了。能够让一心赶去消灭目标的白起,不得不停下脚步的对象,并不是很多,但这时候就碰上一个。
“让开!”
“不……我想我没办法答应您。”
在白起面前,少女摘下了头上的鸭舌帽,将散落下来的头发绑好,露出她美得让人既爱又怜的娇颜,眼中的坚定神彩,浑然不输给面前的敌人,跟着,一柄轻薄针剑已经出现在她的玉腕中。
“虽然您是大少爷,但如果您的目的是要在这里伤害什么人,我就无法让您过去。”
“那你还多说这些作什么?来战吧!东方红。”
第七章 幻象荒原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二月雷因斯稷下王都
无垠无尽的荒原大地,没有树、没有花草,看见的地方全是一片灰暗,空气中荡漾着腐败的臭味,天上也看不到阳光,厚厚的灰色云层,以反常的高速移动着,触目所及,除了自己,没有任何的生命。
大地上,兰斯洛正在和一个对手作战着,更以压倒性的力量,把对手打得没有还手之立。
“去死吧!你这没用的二世祖!”
使出光合作用踢的绝招,轻易穿过花天邪的腿法,把他的头颅无情的轰破,兰斯洛旋身下降,对着卧倒地上的尸身如此说。
“人是打赢了,可是这里怎么还不消失啊?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独自走在无人旷野中,兰斯洛对自己的处境茫然不解。记得不久前碰触到了那半面铁牌,脑子里忽然一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大量地从里头流泄出来,跟着眼前一花,就发现自己置身在这个鬼地方。
接着就是一大堆老虎、狮子,乘自己搞不清状况的当儿,涌了上来。将老虎、狮子们打倒之后,接下来出现的就是流氓之类,越到后来对方等级越高,暹罗事件时的劲敌石存忠,后来是那个没用的二世祖花天邪都出现了,这两个家伙不知怎么有了天位力量,但招数与力量控制毫无长进,动起手来没过几招,就被自己了了帐。
“嗯……这种对手,就算打赢也不值得高兴,不过,有点奇怪,怎么我好像变强啦?”
再怎么弱,对手也是天位高手,打起来应该很吃力的。但是,刚才在交手的时候,他们一招一式的破绽极为明显,简直就像是故意露出空隙来找死,被自己趁隙而入,轻而易举地便将他们了结,特别是当自己用光合作用踢破去花天邪腿法,一举将他脑袋踢爆的时候,真是非常地有成就感。
这样说来,虽然在内战中自己一直处于挨打的局面,但是和韩特、白起彼此以性命为赌注地战斗,连续多次后,武功确实有所提升,毕竟是在战争的最前线,那种气氛与感觉,很能刺激武道修行。
“可是……要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呢?”
置身在这种无尽荒原,天地茫茫皆不见的悲凉感觉,让兰斯洛觉得很难受,而头又再次痛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大量外流。
(是记忆吗?有什么东西……在抽取我的记忆?)
这个念头泛起的同时,前方空间出现了一片朦胧浓雾,里头更传来敌人的感觉。有花残缺、郝可莲与韩特,当兰斯洛体认到有一场艰苦的硬仗要打,握紧风华刀要往前冲过去时,由朦胧雾里散发出来的敌人气息,忽然全部消失了。
“怎……怎么回事?”
隐约开始想到,自己处身的这一切,可能只是个幻象,兰斯洛仍感到摸不着头脑,弄不清楚自己到底该作些什么。
朦胧雾里传出来的敌人气息,迅速出现而又消失,在韩特之后,甚至有过源五郎和妮儿的气息。感觉上,似乎是有人在为自己筛选对手……
“我究竟在哪里?要怎么样才能离开这里……我应该是要这么问的吧,可是啊……”自言自语着,兰斯洛狂笑了起来,跟着擎刀向天,扬声高喝。
“臭老头子,人死了就要瞑目,不要冤魂不散地给后人留麻烦,听到了没有?快点让我离开这里,你个老混蛋!”
语气一点也不客气,但是能重新接触到养父的东西,兰斯洛确实是满高兴的。然而,他的呼叫并没有得到回应。
片刻之后,隐藏在雾里的东西,终于有了决定,瞬间,兰斯洛便感受到一股打从骨子里发寒的压迫感,仿佛被什么东西居高临下地斜视着,不由自主地浑身发寒着。
(混蛋!不许退后!)
心里这样告诉自己,兰斯洛压下了后退的冲动,但却也知道,尽管没有发抖,身上皮肤却已经出现了鸡皮疙瘩,那是一种面对强力敌人时的难过感受,而且根据过往的经验,这一类的敌人都是压倒性地强大,会让自己毫无还手之能的强大。
一个人影慢慢从浓雾中踱步出来,步子是那么地悠闲从容,但每一步却都压迫住自己的精神,要自己跪地认输。单是竭力抗拒这种压迫感,就已经让体力大量消耗,汗如雨下,而对方身上更传来一种熟悉的感觉,剑的感觉,一种类似李煜身上散发的剑气,却是更为浑圆老辣,光是这样,兰斯洛已经有了个很坏的预感。
敌人的形象越来越清晰,那是个作着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身穿长袍,腰间配剑,长巾束发,鬓角有着几络白发,相貌看来甚是俊朗,一双眸子神光内蕴,很是有一种儒衣剑圣的难言气派。
“不枉兄长多年心血,世侄果然是人中龙凤,令老夫惊羡不已……”
说话的嗓音很好听,但兰斯洛可不认为对方之所以现身,只是为了和自己闲话家常,根据刚刚的经验,想也知道他会要作什么,而根据目前感应到的双方差距,会认为动起手来还有胜算就是白痴,这种情况下,自救的方法只剩一种。
无视于眼前人的存在,兰斯洛仰起头,对上方的虚无高空破口大骂。
“喂!你他妈的臭老头,要打也应该换一个级数近一点的吧!就算要我越级挑战,起码也应该把你的功力通通传给我,然后再打啊……”
如果养父在此,会不会回骂一声“你这没出息的东西”,是很难说了,但在他大骂的同时,面前的敌人已经抖剑出手。完全看不见是如何出剑,也看不到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剑招,只见大片雪白光华,如浪如涛,瞬间席卷了过来,待得自己发现剑锋何处,肚腹上已是一阵剧痛。
血洒长空,刺破肚腹的剑气仍然强劲,似乎要将人拦腰破成两段,兰斯洛给远远地震抛了出去。
(呃……混蛋,要越级挑战,也换个轻松一点的对手嘛……)
稷下城中的战斗仍然继续,白起表明战斗意愿,甚至以那个已被忘记的名字来称呼对手,却没有得到预期的回应。
枫儿没有抢步向前,反而后退了几步,针剑稳稳地护在身前,预防敌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高速,瞬间抢攻得自己措手不及。武者尊严对黑暗世界的自己并不适用,如果因为敌人的两三句挑衅,就气疯了杀上前去,那么可是会被旁观者耻笑的。
(她没打算进攻……是因为顾忌什么?还是想要拖延?)
在白起策划下,随之潜进稷下城,制造破坏的约莫有千余人,每一个也经过意识控制、体能改造,虽然不耐久战,但是作为单方面的破坏用途,却已足够。
冲入太研院的部队已经被消灭,但还是有不少人在附近这一带大肆破坏,以本身的武力配合上火器,应该可以造成慌乱骚动,便于行事。然而,自己现在却感觉到,这批部队的气息快速减少,显然正在被歼灭中。
(这么快又这么有效率地作战,稷下守军不可能有这种能力,世上有这样能力的部队也不多,虽然有点欠缺组织性,但下手准确,又无声无息,这么说……)
无比精准的估算,白起已经料到敌人的来历背景,不禁对眼前这女子感到惊叹,能成为妹妹心腹的女人,果然不是只会盲目使用天位力量的蠢蛋。
“当断则断,需战方战,你……很不错啊!”
“能得大少爷金口谬赞,是枫儿的荣幸。”
枫儿微微颔首,不失礼数,却仍谨守着防御体势,不敢大意。虽然自己近日来武功有所长进,也在对青楼那位女士的威逼利诱后,拥有了引导胜利的底牌,但是根据青楼搜集白起数次战斗的资料,一旦正面冲突,自己的胜算实在是不高。
特别是,如果可以不战,她实在不想和这个散发着与自己相同气味的人作战……
“只凭你,够吗?”
“大少爷神功无敌,只凭我当然是不够,所以,我也懂得搬来救兵。”
看见前方美人的脸上浮现一抹奇异笑意,白起顿然惊觉另外有一股气息隐藏在附近,与枫儿身上散发出了的炽热炎劲不同,这人散发着极为阴森的冰寒感觉,虽然不知道确切身份,但肯定拥有天位修为,而直至此刻自己才发现此人,对方若非是来自青楼,就是与枫儿同样来自大雪山的高手。
以一敌二,纵是自己现在功力衰退,白起也有取胜的信心与把握。然而,这一战绝对不轻松,在两个杀手型而非武者型的战士夹攻下,自己要谋定后动、搜集资料一举制敌的机会,肯定少很多,那么……
“能出动大雪山的杀手部队,这是代表大雪山的表态支持吗?”
白起冷淡的问题,枫儿并没有回答,仍是有礼地报以一笑。白起掉转过头,转眼间便飞身掠去。
几经努力,终于将这一场战事化消,枫儿松了一口气。彼此的想法相近,作战态度相同,能够不战、没有把握的仗,他们是不会抢着打的,靠着手上实力准备周全,这次是将这人逼退了,但是……下一趟呢?
“师姐,这次多谢你了。”
“不用谢,就算你们打起来,我也并没有打算要出手,只是那死矮子自己心虚,自己给吓跑了。”悠然自藏身处走出,华扁鹊摇摇头,可惜没能看到刚才险些开打的一场战斗。
(这女人是什么来头?感觉不像是很厉害的样子……)
正在与敌人对峙中的韩特,困惑于眼前人的身份。苍月草的名字自己曾经有所耳闻,知道她是兰斯洛手下的首席幕僚,甚得倚重,几乎所有大小政事都是由她处理。
一个女人会这样得一个男人的器重,以韩特的想法,怎样都不会相信这两人没有一腿。
但那并不是重点,根据兰斯洛对外的宣告,苍月草自从四十大盗时期就跟随着他,枯耳山后与他一同来到雷因斯,协助处理事务。然而,根据青楼的机密情报,在枯耳山之役前,肯定四十大盗中并没有这号人物,她是从兰斯洛等人离开基格鲁时,才忽然蹦了出来,在这之前,没有她的任何相关资料。
一个能在青楼情报网中榜上无名的人,单只是这一点,就足够让韩特戒慎在心。现在自己与这女人对峙于长街上,周围没有旁观者,而自己并无法从这女人身上感应到任何东西,天心意识转过几遍,亦是毫无所获。
(这个女人身上……感应不到天位力量,甚至连最基本的气也感觉不到,该不会……她其实不会武功?那她凭什么站在这里与我对峙?)
捉摸不到对方虚实,韩特一时间反而不愿轻举妄动。雷因斯毕竟是魔法王国,自己曾数度在魔法奇术上吃过大亏,对于不明朗的状态,还是别乱来比较安全。
“韩特先生的大名,我久仰了,堂堂大陆第一奖金猎人,能令自由都市的黑帮闻名如见鬼,现在为何这般狼狈?像条忠狗一样地听命于人呢?”
“听命于人?那是因为我倒楣,被人趁昏迷时下了毒,你以为我愿意吗?”
“哦?是什么毒呢?”
“废话,如果知道的话……”讲到一半,韩特忽地惊觉,自己怎么毫没由来地接这女人的话说下去?八成又是中了什么奇术,当下不再多言,鸣雷剑在手,一剑就朝那女人劈了过去。
轰然巨响,地上给劈出一条长长裂痕,直迸裂到街角,但却没砍中主要目标,在剑刃临头之前,敌人像是溶解一样消失在空气中。
“鸣雷剑确实锋利,不过女孩子家不适合打打杀杀,我们可以再谈谈吗?”
声音自后头响起,苍月草已经站在适才自己所站的地方,对于这样的身法,韩特心中一凛。
(是像源五郎那样的高速身法?还是魔法的瞬间移动?)
不管是哪一种,能练成的人绝对不好应付,韩特握紧鸣雷剑,打算认真动手,刚刚那一声肯定会把人吸引过来,如果不趁人潮出现前结束战斗,对自己会很不利,这女人身法如此灵动,若是闪入人群中,总不成先杀光所有碍事的人再找到她,另外,白老大一直不见踪影,入城的特殊部队又迅速减少人数,看来这一仗是失败了。
“要战了吗?好啊,听说当初在麦第奇总堡,旭烈兀家主以金人作饵,就能请君入瓮,这样的把戏,今天不知道行不行得通呢?”
在娇笑声中,一片闪亮亮的金光,自纤手中闪了出来,毫无准头地纷飞四散,看清楚这些东西是金币的韩特,连迟疑的停顿都没有,本能地立刻以满天花雨手法将金币全部接下,二话不说就放入怀中,待得惊觉这些东西可能有毒,却是已经晚了一步。
(不怕,我有金绝在身,只要不是毒皇的高级干部出马,什么毒我都不怕……)
脑里泛起了这个自信的念头,韩特忽然听见一连串布帛撕裂声,刚觉得奇怪,却看到那个神秘兮兮的怪女人,撕裂了衣衫,露出大半条右手与光滑肩头。
“喂,你这是在干什么?想色诱我吗?”
对方没有回答,只露出一个“请稍安勿躁”的奇异笑靥,深深吸一口气,跟着……一声几乎可以把韩特耳朵震破的凄厉尖叫,划破附近几条街的夜空。
(她……她想要作什么?声波攻击吗?好厉害啊!这么会叫,怎么不去找天草学音波剑?)
耳朵犹自嗡嗡作响,忽然附近响起大片脚步声。先是打斗,再来是女子尖叫,附近左右本来忙着救火、收拾的稷下民众,全都被吸引过来,看到那个手绑绷带的稷下公敌,凶神恶煞地站在那头,对面是一个蹲坐在地的女子,衣衫凌乱,双肩耸动,很悲伤地啼哭着。
经过太多桃色丑闻洗礼的稷下百姓,一看到就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义愤填膺之下,纷纷涌了上去。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这……这个歹徒,他、他说要非礼我,还要杀我灭口……”
“什么?好大的胆子,就算是什么天位怪物,难道就可以在稷下城里为所欲为吗?”
“我们稷下人,有热血、拳头与志气,绝不会向恶势力屈服,乡亲们大家上啊!”
如果吓掉下巴可以表示惊吓,韩特的下巴现在已经快要碰到地面了。在天位高手中,有些人单凭本身散发出来的冷澈杀气,就可以让敌人不战自溃,恐惧地后退,但自己似乎不像那样的人,至少此时不像,所以在几百个人从前后左右包围过来,而原本又没有打算大开杀戒的情形下,韩特心中产生退意。
“喂!大家不要这么激动,有话慢慢讲……”
这话才出口,却看见上方一道白影迅速飞飙而过,正是弃战折返的白起,看到这样,韩特便知道今晚作战计画中止,左手往怀里一掏,打算用些什么烟雾来开路,趁机逃逸,怎知道……
(咦?为什么会软绵绵的……一件、两件、三件……这九件内衣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在我怀里?)
这天晚上连连遇到疑问的韩特,一时间是找不到这问题的答案了,当他呆呆地看着那九件尺码不一、款式各异,由自己怀中掏出来的女性内衣,呆若木鸡时,周围的群众已经愤怒地大叫。
“内衣小偷!”
“淫贼啊!原来这家伙因为猎人生意不好改去当采花淫贼的消息是真的,难怪最近发生的几件采花案,受害者都说是他干的!”
“本来是柳一刀,现在是韩特,会不会……是这个韩特假扮柳一刀作案?”
“不对!这个韩特根本就是柳一刀!大家上啊!”
“等等,大家请听我说……”
弄不清楚状况的韩特,先行将场面喊停,想要解释个两句,却忘了自己手里拿的东西,结果,随着那几件色彩鲜艳的女性内衣上下飞扬,群众的怒气也被点燃,升高到极点。
“大家上啊!”
“妇女乡亲们,打死这个坏我们清白的淫贼!”
百口莫辩,韩特只有掉头逃命的份。火把、菜刀、棍棒,实在不是什么具有威胁性的东西,而韩特自己也不是以仁爱为习武宗旨的人,但是,在这阵子跟随白起作战后,杀人的数目、见到的血腥,已经累积到让他觉得厌倦的地步,此刻即使是拔足逃命,给大票人追在后头,他也没有想拔剑动手的打算。
只不过,堂堂的大陆第一奖金猎人,居然在这里被当作内衣小偷、淫贼,像是被追杀的奸夫一样,在稷下城里跑给人追,这实在是一件非常耻辱的事……
“苍月草,你这个恶毒的贱女人,给我记住!我一定会报仇的~~”
早已隐没在人群中的始作俑者,听到这声充满愤怒的吼叫,只是吐吐舌头,很轻松地一笑。
自从嫁为人妇之后,已经没有做过这么荒唐的事了,不过,今天与二哥谈话之后,心里忽然很想作些坏事来消解这样的郁闷心情,所以……
(大哥,这是对你的谢礼。请让我这个不成材的妹妹见你一面吧……)
腹部剧痛,如此强劲的剑气,却似乎仅是对方的随意出手,看他长剑仍在腰间,好像只是轻轻一弹指,便将自己重创,武功之高,实在是强得骇人听闻。
与比自己更强的敌人动手,这点并非没有过,当初面对天草四郎,自己也能凭着不退斗心去奋勇作战,然而,现在却是弄巧成拙,明明知道这些可能不过是一个幻象,欠缺了一种真实感,那种生死之际的激昂斗心,就是迫发不出来啊!
(不行,不行,不行……就算是假的,我也不能输,将来早晚会对上的,如果我没有办法应付,以后不也是死路一条吗?)
随着这个念头泛起,一股强烈的求生yu望,重新给了兰斯洛激昂战意,然而,这当他打算拼死反击的时候,腹部忽然又更痛了起来,假如说刚才只是外伤,现在的这个疼痛,则是肠子、胃部的每一处都痛得像是要碎裂了。
(妈的,死老头子,你不能设定我在想拉肚子的时候和强敌作战啊!刁难成这个样子,太过份了……)
心里叫苦不迭,但突然间,事情又发生了变化。并不是由自己的意志所主宰,右手忽然举了起来,朝那道破腹剑气一敲,本来澎湃强劲的剑气,登时碎裂片片,轻易破招。
(奇怪?到底是怎么搞的?我好像没那么厉害啊!)
腹部的伤口好像消失了,但是痛楚仍在,像是要把自己肝肠全部腐蚀掉的痛楚,不断地在腹间翻涌,同时,周围的一切也在起变化,天上云气的流动更快,但眼前的朦胧景象却产生变动,出现了山、石、树林的轮廓,还有更多的人影,而刚才与自己动手的那人,相貌也开始改变,鬓角白发转黑,变得年轻许多。
(开玩笑,年老力衰就这么厉害,如果变得年轻,那怎么打得过?老头子要地狱特训也不能这样子啊!会死啦……真的会没命的……)
兰斯洛的震骇并非无因。跟着出现的几个身影,都散发着非比寻常的强大气势,每个也拥有不凡的天位力量,虽然全部都未曾见过,但感觉起来,水准肯定超出现今世代的高手。
(咦?那个人怎么这么像老头子?虽然年轻了点,但确实是他,真看不出来……这干瘪瘪的老鬼年轻时候居然是个肌肉猛男?等等,如果这个肌肉男是他,左边那个是陆老儿,右边那个讨人厌的小白脸不就是……他要我一个人和三贤者单挑?他以为我是大魔王吗?!)
三贤者旁边还有一男一女,男的活像一块闷声石头,女的却美得像是哪间青楼出来的红牌,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既然会和三贤者一起出现,肯定并非易与之辈,以自己的力量,根本是场一面倒的战斗。与之前身体感应到的怯战感不同,这次光是理智上的思考,就让兰斯洛不想打下去。
如果是天位对战,自己一个人去挑三个妮儿那样级数的对手,叫做兵行险着;一个人去挑三个白老大那样的对手,叫做疯狂;但现在,如果自己会以为这场仗一开打,自己不会被人秒杀,那就叫白痴!
“老头子!把这个东西给我关掉”,兰斯洛本来是要这样喊的,但喊出口的话语,却是一句令他魂飞魄散的“全部一起上吧”。那并不是他自己的声音,却又依稀有些耳熟,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听过……
紧跟着,他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整个身体,再不由他主宰,没法自控地动了起来,再一看,自己的手臂、胸腹,整个躯体不知从何时起,已经笼罩在一套漆黑如墨的铠甲中。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念头在兰斯洛脑中浮现,很快地得到了证实。那个长得像是石头一样的汉子,舞枪来攻,无数枪影化作龙痕,瞬间将自己笼罩。凌厉的枪法,路数与紫钰相差仿佛,但爆发出来的威势,却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掀天、破地,夹着龙族独有的爆裂气劲,在周围将空气引爆起火,化作一条威凌怒龙,裂胸而来。面对险招,兰斯洛在赞叹之余,却全然想不出应对之法。
这么样刚猛的一枪,以自己的功力,即便是以鸿翼刀全力卸劲,气势此消彼长之下,绝没有可能接住,唯有凭着天魔功,以硬碰硬,强行与对方拼个两败俱伤,但是看对方的来势,刚猛里更蕴有柔韧余力,自己便是拼命一搏,多半仍是难逃落败身死的下场。
(太强了……龙族武学果然不简单,那个紫钰的武功是不是全练到狗身上去了?)
情势恶劣尚不止于此,因为在那位龙骑士动手的时候,所有人都一起配合攻击,有剑、有拳、有指,还有那两条上下飘飞的丝带,看似娇柔无力,但如果被缠上,兰斯洛毫不怀疑自己的脖子瞬间就会被扯成两段。
虽然身体不由自己作主,但兰斯洛仍是很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办法,在这枪势下全身而退?
答案确实是有的,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就是破解这一击的答案。
“铁木真,纳命来!”
就是这么简单的三个字便足够,因为自从两千年前的圆月夜,那场孤峰之战后,这个名字的主人,就成为天下无敌的同位语。
似是疾逾星火,又似慢如老牛,兰斯洛感觉到“自己”向外挥拳,明明只是最单纯的出拳动作,但却在拳劲发出时,产生各种不同的速度变化,以硬碰硬,以柔化柔,恰到好处地封死了狂涌而来的各方攻击,令五大强者的杀着无功而返。
不伤敌、不伤己,将天魔功的猛烈杀伤力化为柔和,弹指挫敌,更是在体内剧毒乱窜,需要以大量内力与精神镇压的情形下发出,让所有人清楚地明白,若他有意大开杀戒,这些所谓的强者、劲敌,早已灰飞湮灭矣。
近五百年内,风之大陆上强人倍出,若谈起众人心中的最强者,武霸忽必烈、天刀王五、剑仙李煜都是极受推崇的强人,足以和地位牢不可破的三大神剑一争长短。然而,若排行起神话时代以后,风之大陆史上的最强者,不管是问哪个人,那毫无疑问地就只有一个名字,大魔神王铁木真。
现在,兰斯洛就很清楚地见识到这个事实。他曾听过,九州大战时由于斗争激烈,所有武技都直接由生死存亡来考验淘汰,故而当时武者的实力之强,远非现今可比。
这话并非虚言,陆游刺来的剑,诚然不辱剑圣之名,荡开一片又一片的清泓光网,如同冷月铺洒地面,无孔不入地搜寻着破绽、死穴,撞击在黑魔铠甲上,迸发出无数星火。
臭老头的拳头,是自己生平仅见的重拳,一招一式,激发难以言喻的大气势。乾阳大日神功轮转之下,每一拳都像是个小太阳一样,燃烧生热,烈焰飞窜,令得自己难受之至。
而传闻中号称三贤者中最强的星贤者卡达尔,虽然没有什么强劲的攻击威力,但是由他所发出的一种奇异柔劲,却增强了同伴杀着的威力,同时将自己发出的攻击效果大幅度转卸。
不仅如此,他的小天星指像是一条刁钻的毒蛇,尽是看准自己气脉运转的空隙袭来,令自己的招数发至一半便给打断,倍感吃力。
三个人所展现的武学,比什么花家、石家、东方家武术,高下相差甚远,联手起来的威力,就是无比厉害。然而,这却仍及不上另外那对男女。
不愧二圣之名,龙骑士与西王母的世袭神功,虽然欠缺三贤者纯粹自创自学的灵动,但运用上却更见稳健,兰斯洛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近乎没破绽可寻的绝世武学。
以一个局内人的身份,却又能做到旁观者清,兰斯洛看得是血脉贲张,无法置信世上竟然有这样的神功绝技,睁大眼睛,留心观看每一个细节,希望能多记下一些。
只是,正是因为敌人联手攻势的狠辣强劲,他才有机会理解到,什么是天下无敌。
没有使用任何实招辅助,仅是单纯地挥拳出去。简简单单的一个拳头,在间不容发之际,连续对上日贤者的拳、月贤者的剑、星贤者的指头,甚至还与龙骑士的焚城枪尖正面对撞。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像是一种反璞归真的纯粹,然后由这最纯的一点中,衍生出无数变化。明明是一起击出的拳劲,却在与敌人相对时,产生了种种不同的作用。有时瞬间加速,抢先轰溃敌人剑招、有时却像让空间停顿一样,将敌人枪尖威力封死,再趁其弱败之、有时候却像是将拳头搁在那里,散发力场,当那两条丝带进入范围时,立刻就粉碎纷飞。
面对数种风之大陆上最强的绝学,他仅是随手挥拳,就将这些攻击尽挡,每个动作都是那么行有余力,挥洒自在。而在这些看似简单的挡架动作中,是无数魔族神功的综合。
因为是这样的状态,兰斯洛可以很清楚地感应到“他”的想法。龙骑士、西王母的武功,无疑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但当“他”运转天心,那些所谓完美的武学,都变成最呆板的样式,而使用者的动作更是破绽大露。
以龙骑士、西王母之强,兰斯洛一眼看去,仍是轻易看到七八个破绽,至于三贤者则更是不堪,简直就是错误百出,浑身都是致命空隙,动作更慢得像是乌龟爬行,只要有心,随手一击就将他们了结。无怪天位差距这样难弥补,原来在天心意识差距过大的情形下,就算敌方人多势众,看起来也像是一堆泥塑木雕的土偶,根本不堪一击。
在每一次发拳时,天心运转,数种不同的魔族神功便包含在拳劲中同时发出。爆灵魔指、皇玺剑印、天魔金锥……众多与天魔功相应配合的外门技巧,口诀密要瞬间便在兰斯洛心头流过,每一样也是非同凡响,必须要花大量的时间与心血去苦练,才能有所成就,也因此,对于“他”能够轻而易举将这些魔功合并,不拘形式,随手随用,兰斯洛简直佩服到五体投地。
天魔功的运用,也堪称神乎其技。过去兰斯洛不是很喜欢使用天魔功,因为这门功夫毒辣霸道,杀伤力的强大,一旦错手,再没有任何回头机会。可是,现在他却了解到,原来天魔功也可以使用得如此平和、不带一丝狂戾气氛的灵动,这是之前没法想像的事。
所有敌人的身心状况,全数暴露在自己的天心扫瞄之下,半点虚实都隐藏不住,这种百分百控制局势的感觉,确实让人有一种至尊无上的优越感,然而,在透过天心意识、快速吸收各式魔族神功秘诀的同时,兰斯洛却也感觉到,这个人的心非常地痛。
为什么他的心会这么痛楚呢?二圣、三贤者,都是当世之雄,能够这么轻易地应付他们的围攻,天下无敌这评价可说毫不夸张。拥有盖世神功,又身为大魔神王之尊,为所欲为,无人能挡,照理说是再也没有任何不开心的事了,为什么他会这么样地心痛呢?
“在我之内……的陌生人啊……”
听见这一句心语,兰斯洛浑身一震。他想起来这个声音在哪里听过了,基格鲁比武招亲,在与被天草四郎附身的花天邪决战失败时,曾经听过这样的声音,可是,为什么一个两千年前就亡故的大魔王,会在自己面临失败时,显灵相助呢?自己与他并没有任何关系啊!
是因为天魔功吗?对于这半卷来自老头子的秘笈,自己并不清楚来历,只是后来源五郎曾提过,这是魔族大魔神王的镇族神功,威力强大,九州大战时曾纵横人魔两界无敌手,但是因为仇家太多,使用时避免招摇。难道是因为自己修练天魔功,才会受到这位大魔神王的援助?
“如果需要力量的话,你就好好去学,去得到你需要的力量吧……”
在这说话的同时,众多天魔功口诀、魔族神功的修练法门,全数在兰斯洛脑里飞快地闪过,让他得到最完整的版本,能够辅助他原本的天魔功,发挥出最大威力。
“不过……得到我魔血力量的传人啊,请你也把这句话传承下去吧!无敌的力量,并不是幸福的依据,反而是悲哀的泉源……”
“等一下,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可不可以再多告诉我一点?我……希望能多知道一点有关你的事……”
“那么,我的传人啊!你就去寻找吧,在传承我武学的同时,请将我的意志也一并继承……”
以心语直接对话,兰斯洛就能充分感应到对方心灵的纯洁与伟大,虽然不明白一个大魔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格,但却希望能与这位伟大人物多接触一些。
只是,局面忽然发生了变化,先是身体一震,得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但体内力量笔直下降,跟着,天上浓密的云气往旁快速移开,露出了点点星空,九颗主星闪闪连辉,迸发出一道耀眼星芒,直射而下。庞大的天地元气,将自己压迫得动弹不得,一时间什么动作都作不了。
(妈的,可恶,什么人用这么卑鄙的招数?)
五名强敌一起出手,重重击打在身上。兰斯洛感觉到多股不同类别的强大破坏力,在体内怒驰疾走,但凭着天魔功的剩余威力,应该还可以镇压一阵,等到星力囚锁减弱,再行反击脱困。
无奈,一声刺耳尖啸声飙起,一道披发黑影自云端急掠而下,牵扯周遭的云气,直往兰斯洛脑门攻来。被星光束缚,兰斯洛根本就无从抗拒,被那人一记重掌正中头顶,天魔功的强大吸蚀劲,像是要将整个头颅钻破爆开一样,笔直灌了进来。
剧痛难当,兰斯洛大叫出声,眼前一黑,面颊更是没由来地一痛。
第八章 回到未来
“妈巴羔子的小畜生,你被蛇咬屁股了吗?鬼叫鬼叫的,起床啦!”
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兰斯洛脸上,让惊愣不已的他,自恶梦中惊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似乎已经回到白德昭提供的那所府第内,衣着整齐,什么战斗受伤都只是幻梦一场,而面前坐在椅子上、粗鲁地翘着腿的那人是……
“你个老色鬼,没事为什么打我耳光?当人义兄很了不起吗?咦?爱菱丫头到哪里去了?
她应该和我在一起的啊,喂,你可别趁机对她作一些很奇怪的事啊……“一开口便连续问了这许多问题,而对方显然没有什么耐性,一巴掌又挥了过来,兰斯洛偏头想躲,但不知怎地竟没能躲过,左面颊上热辣辣地一痛,又给打了一记耳光。
“混蛋小畜生,才不过到外面混了一段日子,就这样没大没小的,谁是老色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好色了?”
话意不对,粗鲁的动作也不对,义兄东方玄龙不会有这么蛮横的举止,也不会这样老实不客气地见面就打,那么……在这世上,还与义兄有着同样一张面孔的人是……是……
不敢置信,兰斯洛睁大眼睛,看着身边的一切。月光从窗户里照进来,房子里的所有景物,一桌一凳,看来是那么的熟悉,那只缺了盖子的破茶壶,仍像当初自己离开时一样,放在门旁边的凳子上,还有自己编来玩的虎牙项炼、捡来酿酒的蜂巢,全都放在记忆中的位置……这里,正是杭州山上的那间小屋,自己度过生命中前十九年的家。
“老……老头子,真的……真的是你?”
回答这句问话的不是言语,对方的坏脾气就像记忆中那样,臭烘烘的大脚直接就踹了过来,踢中额头,重新撞躺回床上。
“死小畜生,从小就告诉过你不知多少次,是师父,什么死老头子,没大没小……去你妈的,养条狗都比你聪明啊!”
仍然是这样不客气的谩骂,但听在耳里,却有一种让人怀念不已的温馨。老天爷对自己实在是不错,在一切的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后,仍肯给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机会,去弥补当初没能完成的遗憾。
“老头子,你不是……我听爱菱丫头说,你已经……”
“嗯,丫头并没有说谎。”
月光下,皇太极的表情变得和缓,试着表现轻松,却又有几分掩不住地遗憾。
“其实呢,当你看到我在这里和你说话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是不在人世了。”
“老头子,你不觉得自己这么说很奇怪吗?你明明就站在我前头啊!而且,就算是变成幽灵了,你的嗓门还是大得吓人啊。”
“闭嘴!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一口吼回来兰斯洛的疑问,皇太极道:“你现在所看到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是我用最后一分力量,把我的精神烙印复制在铁牌里面,配合太古魔道的技术,用来再给你这笨蛋一点指导的最后机会。”
即使没有这么说,兰斯洛自己也知道,这次见面后,将与面前这个老人永诀,然而,亲口听他说出最后两个字,仍不禁感到一股难言的悲伤,袭上心头。
“少露出一副这种倒楣脸,去你妈的,你现在就要哭墓了吗?”
“呃……老头子,我听爱菱丫头说,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嘴巴好像没那么坏……”
“爱菱丫头是个可爱的小小姐,和你这小畜生怎么相同?养你就是为了心里不爽的时候有个东西可以叫过来踹,还用得着客气吗?”
这话当然不是真的,不过,这样子的对谈,对兰斯洛而言却是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的安心,渐渐地也冲淡了忧伤气氛。
“看你这副跩样,在外头好像也混出了些名堂,说出来让我听听吧!好的、坏的,都无所谓,让我听听你在外头干了些什么。”
对着坐在前头、翘腿抖脚,一副揶揄笑意的老人,兰斯洛慢慢说着自己下山以来的一切。
“……在暹罗城里遇到我义兄的时候,真是给他吓了一跳,真想不到世上居然还有人与你那张丑恶嘴脸一模一样……”
“……枯耳山上那一战真是好险,突然那么多蜥蜴怪物一拥而上,杀得我们屁滚尿流,还有那个臭女人,枉费脸长得那么漂亮,下手竟然这样毒辣!喂,老头,你那个结拜兄弟未免也太不够意思,我不过在艾尔铁诺干了几票买卖,他居然派徒弟来砸我的场!”
“……王五师兄真是个好人啊!在我老婆的告别式上,他还亲自来这边帮我祝贺。老头,他和你到底有什么关系啊?”
“……小爱菱是个很棒的女孩子,老头你怎么会遇上她?还有,你太不够意思了,大家都说你是太古魔道的大宗师,可是我跟了你这么久,半点屁都没有学到,丫头跟了你才多久?
你就把一切都传她,你这下流老头一定是见色起意、有异性没徒弟……“
兰斯洛不停地说着,有时兴奋地比手划脚,有时慨叹垂首,但面前的老人却始终维持着那样一副微笑表情,静静地聆听自己的诉说。
感觉上,时间仿佛倒流到许久之前,在自己的童年,还是个毛头小鬼的时候,每当作了什么事,总会立刻跑到这唯一亲人的面前,高兴地报告自己的成就,抓到一条大鱼、找到一片四叶幸运草、发现了蝌蚪群聚的清澈水潭、拿到了可口的蜂蜜……
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当自己满心欢喜地向养父诉说,当时身体已经不好的他,总是一面咳嗽、一面摸着自己的头,以示嘉奖,而脸上流露出的和煦笑容,就与现在毫无二异。
自己不曾有过父亲,也失去了为人父的机会,所以无法理解,所谓的父亲,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
与这个老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也让自己很迷惑。是师徒?是父子?还是朋友?三者都很像,却又不只是那样。自从知道自己身上拥有强大的内力,极可能是来自于他的传功,他绝不只是一个普通老头之后,每当夜阑人静,心里也会有一种莫名的疑问:倘使老头子这么厉害,为什么要孤伶伶地隐居荒山?为什么要把这么多的内力传给自己,却又只字未提?
特别是在听见白起一生的故事时,更有一个恐怖的念头袭上心房。会不会……老头子只是想要利用自己去作某些事?
这个想法曾让自己很不安、很难受,然而,直到此刻,重新面对养父,自己才明白一件事。
所谓的父亲,到底应该作哪些事呢?仔细想来,大概就是老头子曾经为自己做过的这些事吧!假如说,对孩子抱以期望、呵护、教育、磨练,这些是父亲应尽的责任,那么他一件都没有少作啊!这样的他,是应该被自己视为父亲对待的,而就算他想要利用自己些什么,为了过去曾经享有过的那些温暖回忆,是可以不用去追究的……
如此说来,这会不会也是白起的想法呢?自己并不认为他会蠢到完全没发现母亲的计画,但他显然从未对母亲有个任何怨恨……
“在想什么?一副快要掉眼泪的表情,你老爸死啦?”
老人以一副嘲笑的表情说着,但兰斯洛却知道,养父并非是视男人流泪为耻辱的人。对自己的教育中,他一再强调要作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然而,他的观念虽然很大男人,但却具有很高的柔性。
他一直是这么说:“为什么要去压抑?想笑的时候就笑,想哭的时候就哭,这样才是这正常的啊!在想哭的时候拼命忍住,装出一副了不起的酷样,这样不叫男子汉,叫做孬种。
人都有脆弱的一面,只有当你勇敢地去面对自己的软弱,这样才是一个男人。“
不知不觉地垂下了头,兰斯洛低声道:“对不起啊……”
“对不起什么?一个男人讲话不要婆婆妈妈……”
“那天……我不该用石头偷袭你的,害得你……真是太对不起你了。”
当日之所以能偷溜下山,主要是因为趁着老头子似乎生了点病,盘膝调息时,拿块石头从后砸了过去,将他打倒,一溜烟地跑出去,这才得以开溜成功。
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十九年来,自己为了离开这鬼地方,不知道偷袭过他多少次,比这更大块的石头都不知道砸过多少次,这老鬼半点伤痕也没有,这次趁他生病,狠心砸一下,石头还特别选没尖没角的,顶多昏一下,根本不会怎么样。
然而,当自己正式习武,开了见识之后才明白,那日养父面上又发青又发红,浑身冒烟的样子,是习武者最凶险的走火入魔,他年事已高,在这紧要关头自己居然从后偷袭,那根本没有任何抵御之力,后来他过世于阿朗巴特山,说不定就是因为自己这一砸的影响。想到这一点,心中内疚得无以复加。
“胡扯什么?小王八羔子,你算是什么东西?我可是堂堂的日贤者,你那点只能拿来打蚂蚁的力气,能伤得了我这无人能比的绝顶高手?你发梦等下辈子吧!”
“可是……”
“没有可是!不许有可是!”不容反抗的魄力,老人的手掌拍在兰斯洛肩头,严厉的神色慢慢和缓,沉声道:“你是个年轻人吧?既然是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朝气,不要想一些无聊事,去耽搁自己的人生。”
“但是……”
“没有但是!不许有但是!”像是一个无理的暴君,老人再次驳回了兰斯洛的话,肩头上的手更加了力道,“作人不要老是想着过去,你明明活在现在,却又硬要背着过去的包袱,这样你不会有未来的。你还有很多的朋友,可以与你共有未来,不要把那些无聊事放在心上……”
兰斯洛还想说些什么,但却被老人的强势给拦住,他严肃起表情,缓声道:“其实我很不满意,你到外头混了这么些时间,为什么这么样地窝囊?我当初要教你的东西,并不是这个样的……”
即使养父不说,兰斯洛自己也知道,下山以来虽然作了不少事,练成武功,拥有常人梦也梦不到的天位力量,成为大陆之名的风云人物,但是在心里,也觉得这样子并不足够。
自己与师兄王五的距离并没有拉近,而和大舅子白起相比,自己所立下的那些显赫功业,就像是顽童胡闹一样地可笑。这样的自己,确实是很窝囊啊……
“你在顾忌些什么东西?畏首畏尾的,不成样子,以前你在山上的时候,不是很肆无忌惮吗?那个从来不把我的规则放在眼里,只照自己意思去进行一切的你,到哪里去了?我皇太极的徒弟,怎会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
老人边说边摇头,面上神色除了失望,更有着怒气,要不是还给这小子几分颜面,立刻就是一记耳光过去了。
“你虽然这样讲……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在意啊,做事如果这样子,会伤害到很多人的,还有……如果我真的这样横行无忌,到时候很难和师兄交代的。”
“放你妈的狗臭屁,是你师兄大还是我大,和他交代会比对我交代更重要吗?整天只想到对人交代,你有没有想过怎么对自己交代?看你这副乌龟模样,我啊……可是一点都没有想到,辛辛苦苦教大的徒弟会变成这副德行。”
“啊,放屁!你养大我有很辛苦吗?还不是每次都把我赶出去,食物自己找,还要连你的份也一起找,这样也算辛苦?”
“这……我是恨铁不成钢啊!再说你每次出去,我也都很焦急地在屋里等你回来啊!”
“好像不是这样的吧!要是我被老虎狮子吃了怎么办?要是我死在外面,没办法回来,那又怎么办?”
“不怎么办,那样的话,那天的晚饭我就自己煮……”
“混蛋!那不是重点,你这个罔顾人命的死老头!”
“你才混蛋,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死在外面的饭桶,没资格当我皇太极的徒弟!”
老少两人一番对吼,气氛却因此缓和许多,当不可免地仍要面对原先的话题,兰斯洛拉拉头发,叹道:“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讲得那么轻松呢?你们对我的期望,我可以理解,但是要什么都不在乎,全凭自己意志来做事,不是那么容易的啊……”
“…………”
“人要懂得自制、自律,这样才是成长的道路。盲目地胡乱冲撞,不但伤害自己,也会让周围的人受到伤害,我……不想因为自己而让身边的人受伤,老头子,你为什么想要进入天位的呢?你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问题吗?”
“我不像你小子这么麻烦,生命对我来说,是一件再简单也不过的事,我需要力量,因为只有拥有破除一切束缚的力量,才可以让我不用照着旁人的规则来玩,可以杀一切顺眼与不顺眼的人,可以干一切想干的女人。”
“你也太过直接了吧……”
虽然已经垂垂老矣,但当老人这么说的时候,兰斯洛确实感觉到了这名日贤者当年不可一世的滔天霸气。虽然说,人类居然会把这种人当作贤者来崇拜,实在是不可思议,但是,能够像他那样旁若无人的活着,确实是很帅气啊!
“小子,你……确实是成长了,你刚刚讲话的那个德行,和我那优柔寡断的三弟简直是一个样子。”
老人口中的三弟,指的便是星贤者卡达尔,这让兰斯洛感到一阵欣慰,看来三贤者中,毕竟还是有人像个贤者的样子嘛!
“可是……单单是善良,并没有什么用。三弟当初也和你一样,什么人都不想伤害,他顾虑得很多,可是到最后,就因为他的优柔寡断,结果伤尽了所有人。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当你想要作一件事,总会破坏原有的某样东西,虽然我们尽可能希望两边都别失去,但事实上,我们往往只能在两者之间选择其一。”
老人摇头道:“不论你愿意与不愿意,你现在位居领导者的位置。一个领袖的道德标准与价值观,没必要与常人相同,重视道义、仁民爱物,这是一件好事,但在一个领袖的身上,却不是一个好特质,若非如此,当日铁木真也不会饮恨孤峰……别想东想西的,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师兄与你分手时,送你的四个字?”
兰斯洛一呆,那四个字他当然记得,只是这临别赠言与师兄为人太也不相符,自己一直以为那是开玩笑,难道……师兄王五是认真的?如果真的是这样……
隐隐约约间,兰斯洛若有所悟,尽管还不是很清晰,但他知道自己现在该作些什么了。
老人似乎感到不耐烦,又是一掌挥了过来,但这一次,兰斯洛却举臂架住。
“够了吧!老头子,如果你真的希望我把一切放开,那么,为什么我要在这里听你大放狗屁?我根本没必要照你的规则来玩的……”
显然没料到会被这样反驳,老人顿时一呆,而后,当看到徒儿眼中的自信与神采重新点燃,更不自禁地朗声大笑。
“真是的,你们这些家伙,一个个唯恐天下不乱。”抓着头发,兰斯洛道:“让天下维持现在这样不好吗?我心里也不是没有yu望,一旦彻底放开手去作,这些yu望会失控到什么地步,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啊……”
话虽这么说,兰斯洛却没有退缩的意思。于情、于理,此刻的自己都找不到退闭的理由,倘使一头猛兽注定是不能被囚于牢笼里,那么管他后果是什么,现在就是让这头野兽获得解放的时候了。
“好好地去大玩一场吧!如果有一天玩累了,疲倦得想要死掉了,那么就像以前一样,回到我这边来吧,不过,在那一天之前,你什么都不用顾忌,把这块大陆当作你的游戏场,什么人你看不顺眼,立刻就宰了他;什么女人你看得顺眼,立刻就干了她。所谓自古英雄本好色,你……”
“可以啦!你死回坟墓去吧!算我拜托你,好歹也是个贤者老头,不要讲话像个拉皮条的一样,你是在教徒弟还是在拉客啊?”
能这样和养父说话,感觉真的是很好,为什么自己以前不多去珍惜呢?
天已经渐渐亮了,虽然这并不真实,不过……也是代表分手的时候到了吧!
老人站起了身,在逐渐透入窗户的晨曦中,那袭破旧的红袍轻轻飘动,看来是那么的潇洒,却又那么地凄凉。
“等一下!”
凝望养父的背影,兰斯洛出声叫唤。他还有最后的一个问题,并非是困惑,而是想要再确认一次,来肯定一些事。
“如果说……如果说,为了自己重视的人与事,和既有规则起了冲突,甚至有可能危害到千千万万的人,那时候应该怎么办?我应该怎么选才对得起你?”
这确实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至少在天位高手中,源五郎就为之苦恼至今,而老人面上也露出了凝重之情,一阵沉吟后,他招招手,要兰斯洛附耳过来,密授机宜。
“我现在要说的话,你仔细听好,这是我两千年来苦思所悟,或许能够帮得到你……”
兰斯洛侧耳倾听,不敢漏掉一字,然而,当日贤者大人以十成功力的狮子吼功夫,大声吼出“干你娘亲”四字粗到极点的粗话,猝遭袭击的他,险些七孔流血地倒回床上。
红袍冉冉飘起,当皇太极高举右臂,赫然便有一种毁天灭地的强霸气势存于其内,狂猛罡风急速往四周飙去,木屋瞬间就爆成灰飞。
“不要撒娇了,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事,我怎么可能帮你作选择!”
“等一下,老头子,我……我不想这样就和你分开,我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啊!”
强劲威力未止,随着招式的凝运,冲激这整个空间,令得外头景物渐渐剥落,化为一片又一片的虚无。
给劲风逼得睁不开眼,兰斯洛只能盲目地大喊。然而,对于这个要求,老人面上露出了苦笑,带着几分落寞与遗憾,他缓缓地挥下了手臂。
“……老天没有对我作什么好事,但如果说,我这一辈子曾经对神明有过什么感谢,那就是谢谢祂们,在我人生的后半段时光,能够有你这样的一个继承人……”
刚猛无俦的一击,轰在脑门顶心上,虽然没有杀伤力,但狂飙疾走的能源流,却让兰斯洛几乎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好好干你的大事去吧!儿子。”
仍是躺在床上,兰斯洛睁眼醒了过来。窗外明月在天,周围环境虽然灰灰暗暗,却仍可以知道自己正处身在白德昭提供的那所亲王府里。
毫无疑问地,梦,已经结束了……
手摸上了面颊,赫然发现本来被白起所废、一直无法用乙太不灭体催愈的那只眼睛,不知何时竟已完好如初,没有半点伤痛不适。
呆呆地坐在床上,沉默良久,当天色出现曙光,兰斯洛终于有了动作。
两指一并,鲜血飞溅,出于一个没人能理解的理由,兰斯洛再次戳瞎了自己的左眼。尽管痛楚,但面上却没有一丝狂噪与恐惧,他并不是因为一时冲动而这么做的。
静静地颤动着肩头,鲜艳的红血,伴着滴滴泪水,落在雪白床单上,印下一个又一个赤色圆印。
虽然说,现在的自己并不介意落泪,但是……这样也该够了。
“你多多保重,永别了,爹……”
请续看《风姿正传》第十八集
风姿正传座谈会妮儿:唉~~
源五郎:亲爱的妮儿小姐,怎么哀声叹气的?心情不好吗?
妮儿:臭人妖别靠那么近(铁拳挥出)。大哥在稷下和敌人打的那么激烈,我们却从十六集开头以后就没出场过,只是在北门天关吹风干等,都快变成人干了,我怎么高兴的起来?
源五郎:妮儿小姐别为这点小事生气(摆出深情款款的目光),其实这样不是也很好吗?没人来打扰,我们可以静静的享受二人世界……哎呀!妮儿小姐你又插我眼睛!……
妮儿:这都要怪那个叫做白起的死矮子。简直是超级大灯泡,亮成这副德性,把我们的戏份都抢光了。作者也真是的,为了那个死矮子,本来预定十五集结束的内战,一口气延长到第十八集,不怕被读者批评拖戏吗?
源五郎:作者也很无奈啊!虽然五集一个段落是作者最初的打算,不过这也只是没有意外下的基本预定,偏偏这位白家大少实在太厉害了,制造了一堆意外出来,剧情只好跟着延长。
妮儿:竟然让自己的作品如此失控,真是太丢脸了,简直有损身为一个职业作家的颜面啊!
源五郎:根据作者的说法,每个人物的发光,都需要时间来筹画准备,而当一个人物开始渐渐发光后,如果不把他的光彩发挥到最亮,总觉得不甘心。结果,就写成这样了。
关于这一点,请读者们多多包涵。
妮儿:……死人妖,你是拿了作者多少好处?一直帮他说话。
源五郎:这个……(纯洁无辜的笑容)
妮儿:回到正题,内战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呢?
源五郎:十九集之内一定可以结束,这是因为科幻场面弄得过火所造成的后遗症。
妮儿:这都是神鬼奇兵系列惹的祸,算了,照惯例透漏一些重点情报吧!
源五郎:下一集,老大将会脱胎换骨,真正的踏上王者之路,并且和白家大少来场精采决战。
期待主角发威的读者,你们可以一偿宿愿了。
妮儿:真是好漫长的一段路,我算算,一、二、三……都是因为你们这些大灯泡,让哥哥被迫闷了十几集,怪不得哥哥整天抱怨说他不想干了。
源五郎:可……妮儿小姐自己也是大灯泡之一啊……哎呀!
妮儿:再来呢?
源五郎:……因为有读者抱怨都是几个男人在打没意思,所以应读者要求,美女群们下一集会有不少戏份。……
妮儿:嗯,只要不是和哥哥的感情戏,我就不反对。
源五郎:(脸黑掉了)呃…最后,将会有一位许久不见的人物重新登场。
妮儿:难道又是哥哥的旧情人?
源五郎:这个…到时候就知道了……
第一章 玄京花堡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二月艾尔铁诺花家总堡
在雷因斯内战打得如火如荼,双方紧绷气氛升到最高的同时,身为当世七大宗门之一的家主、雷因斯最大外患顾虑的首领──花天邪,应该是神采飞扬,忙于策划进攻北门天关的行动,利用这场战争,为世家牟取最大利益,提升花家地位才是。
只是,此刻的他,却因为连串打击,而显得意志消沉。基格鲁招亲未成,花字世家势力一落千丈,距离树倒猢狲散只是一步之差,多年来暗自钟情的对象,因为自己的过失溘然长逝,到头来,自己的忙碌只换得一场空,崩溃的野心,也徒然成为全风之大陆的笑柄。
好不容易振作起来,想要进攻雷因斯,挽回失去的尊严,哪想到却被敌人抢先打了一耳光,迅雷不及掩耳地占据了北门天关;策划的反攻、夺回北门天关的行动,却又在不久之前,被敌人孤身欺上门来,大肆杀人放火,一场爆炸与大火,险些把花家总堡烧成白地,损失无比惨重,若不是那已被逐出家门的叛徒花天养与他的同伴现身阻止,情形势必更加严重。
自己这个家主,应该是整个花家最强者的人,却连接敌人一招的资格都没有,给几发连续爆炸的冲击波震成内伤,又受到毒气侵袭,什么发招的机会也没有,就这样屈辱地倒下。难看的丑态,想也知道世家子弟是如何地看待自己。
要摆脱这样的情形,唯有靠实力,没有强横的实力作基础,再怎么狠辣的放话,听来也不过像是落败的狗在穷吠,一切也没有意义。
要靠自己的力量摆脱这个窘境,看来是不可能了,如果狠下心来去苦练个五百年,或许能有所成就,但五百年后那些原本就超前自己的人,早就不知道把距离拉远到什么地步了,而且,自己也不可能忍得了几百年的耻辱时光……
方法只剩一个了,虽然一再告诉自己,这只是互相利用,不过是个契约,并不是接受援助,但情感上却是克制不住,让那火灼般的羞辱感,像鞭笞一样痛击着全身。
“我很高兴,世侄你做出了正确的抉择……”
对方也不是蠢人,没有在这时候还说一些“我早就料到你会来”之类的废话,再刺激自己将要爆发的怒气,来破坏这桩交易。
那场破坏并没有太过波及到后山,虽然清华园中的植物被毒粉波及,枯死不少,但那一大片的玫瑰花海仍是盛放,而花天邪就站在花海中的那栋小屋之前,与里头的人物对话。
从来不曾被人见到过真面目,堪称花字世家中最神秘人物的隐先生,一直向花天邪透露出同样的讯息。
“只要你配合,我可以传你神功,一种能让你日后拥有最强者实力的神功,并且在最短时间内进入天位。”
就现在的花天邪而言,这是再大也不过的诱惑了,虽然明知道这诱惑的背后,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却仍是无法自拔地伸出手去。
“练了你的武功,就可以晋升天位,普天之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彼此都不是笨人,又何必这么问我?若是没有肯定的把握让你晋升天位,我会在这里对你信口开河吗?”
“天位可不是你家后院,说进就可以进去了。”
“纵然能晋升天位,世侄仍需要拓展自己的见识与气度,否则你的武者寿命绝难持久。你所知道的武学传承有多久?自九州大战以来,不过区区两千年,但早在这之前,就已经有人练武,人间界也好,魔界也罢,就连海外东瀛群岛,何尝不是能人辈出,神功绝学、奇门秘技,尽有偷天换日之能,世侄坐井观天,实在是太小看天下英雄。”
饶是以花天邪的狂傲,听了这番话亦不禁冷汗涔涔而下,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只是嘴上犹自强硬。
“世上空口说白话的骗徒向来不少,要大放厥词,等你证明自己真正有这样本事时候再说不迟。”
“你大可放心,我既然说得出,自然有我的道理。天位之道虽然玄妙,但其中也有另辟捷径之途,只是看你肯不肯拿命去搏,赌这份机会而已。”
在这句话的同时,屋中的隐先生以密语传音了几句话,听得花天邪面色骤变,掉头而去。
“你不用这样着急啊,在北门天关战役爆发之前,你有很充裕的时间可以慢慢考虑,不过……你我都知道最后答案会是什么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愤怒、没有惊讶,透过影像不是很清晰的水镜,艾尔铁诺第二集团军的周公瑾元帅,看着水镜另一端满是不安的部属们。
“就如同元帅您知道的一样,自从那天一战后,这里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回复。”
与同侪并肩站在水镜显像之前,花残缺左臂裹着绷带,十分惭愧地向主帅报告任务情形。
一直以来,公瑾就觉得花家的实力很重要,无论外攻与内防,若是花家能充分配合,效果就事半功倍。无奈事与愿违,自从本代花家家主上任以来,白鹿洞与花家的关系便彷佛回到了原点,而身为陆游的代理人,公瑾也知道,自己说的劝告并不能对心高气傲的花天邪造成多少影响。
花家与雷因斯的决裂是肯定的,以花天邪的个性,早晚会挥军直攻北门天关,然而,尽管始终探查不出北门天关驻军的实力,也弄不清楚五色旗的厉害所在,但可以肯定,也许兰斯洛本身是个超乎常理的白痴,可是天野源五郎却非易与,不可能不做有把握的防范,要是让花天邪这么莽莽撞撞地攻打过去,全军覆没根本就是注定的结局。
既然对方没可能配合己方的计画,那只好自己去配合他了,如果结合双方高手与资源,要攻破北门天关,并非不可能。这种作战方式,委实令公瑾慨叹,因为由花天邪所主导的一战,必然有很多缺漏,会给敌人可趁之机,偏生自己被连场战事困在海牙,无法亲赴艾尔铁诺的另一端。
动员手上的资源,相助花天邪的进攻,这种事对自己一点利益也没有,而且,会不会反而更助长了花天邪嚣张已极的气焰呢?
这是一个很困难的选择题,特别是对比另一个选项:袖手旁观,让花家子弟的尸体堆积满往北门天关的道路。以守护艾尔铁诺为志愿,公瑾实在不愿见到艾尔铁诺人出现这样的情形,因此,纵然已经把摇头不语当成日常运动,他仍是只能在两个烂选项中,选一个比较不烂的。
派出花残缺、郝可莲,用意是与花天邪讨论合作事宜,同时戒护花天邪的安全。
花天邪手里并没有天位高手,这样的合作,对他非常有利,他应该没有理由拒绝,然而,公瑾却低估了花天邪的不理性层面。看到旧日兄长的面孔,花天邪怒气勃发,虽然勉强按耐下来,上会议桌磋商,但连续几天都是以不欢而散收场。
“你这弟弟怎么那么麻烦,照我看,直接把他给干了,由你带领花家,这样不是更好吗?”
郝可莲并不是随口提议,据她推测,公瑾元帅可能也有这样的意思,只是无法说出口而已。
而听到这个提案的花残缺,面上浮现着痛苦的笑意,就像他身为主帅的日常运动那样摇头不语。
世上有千万种人,也有千万种兄弟,和身在异国的白起、白无忌相比,花残缺和花天邪的情形,实在令人很感叹。不过,这世上有很多事都是不能强求的。
在将发言主导权交给郝可莲后,以她的迷人艳姿、高超的交际手腕,终于将合作事宜谈妥,期间至少有十四次,在醉人的笑靥之下,郝可莲真想焚化眼前这狂妄小子的头颅。
一旦开战,兵贵神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予敌人打击,这才是兵法正道。无奈这一步已经被敌人抢了先,源五郎突如其来地占领北门天关,令得花天邪阵脚大乱。既然闪电突袭已经行不通,只好以压倒性的实力,不容反抗地攻破敌人,为此,双方尽管心里不情愿,却仍是认真地整备手上实力。
可惜,这计画没过多久就再度受到破坏。公瑾是这样计算的:在雷因斯内战进入白热化的此刻,兰斯洛一方绝对无暇他顾,没可能主动出击,而以他们的性格,也确实不像是会主动进攻花家的人。即使真的进攻,有两名天位高手相助,应该也足够抵挡敌人攻击了。
公瑾无疑是料得很准,然而,却仍漏掉了一名超乎常理估算的绝世白起。在北门天关重创妮儿与源五郎后,白起并没有折返雷因斯,而是带妥工具,直闯玄京,悄没声息地到来,先从粮仓、马厩下手,一下子功夫,花家总堡就陷入熊熊大火。
花家以贩马而致富,“珍珠鞍,轻骑马,一日看尽玄京花”之誉,天下驰名,但是给白起这样一破坏,成千过万头马匹,就在大火与毒烟的焚烧中悲鸣着死去,严重损伤了花家军队的实力。
花残缺以最快速度赶来,并且与身在空中的白起展开激战。刚开始,花残缺觉得敌人并不是很强,而且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越打越呈劣势,但没多久,他发现了真相,敌人在交战同时,分出一半心力,把随着焚烧毒物而燃起的浓烟,朝四面八方远远传出去。
奇袭并非兵法正道,敌人下次也会有所防范,白起深知自己没有第二次机会,所以要做到一劳永逸。用着昔日白金星命令太研院本部精心研究的病毒,一种叫做“伊波拉”的第十九代变种版,以天位力量强化后散出,他要把玄京方圆数百里的生产力全部废掉,一夜间连根拔起。
所有经由呼吸道将病毒吸入的人类,体内温度立刻暴升,在血液近乎沸腾的同时,全身血液突破身上每一处毛孔,融化皮肤外表狂喷而出。顷刻间玄京就被浓浓的血腥、尸臭所弥漫。
而见到自己的同胞尸横遍地,花残缺万分震惊,想赶去救援,却给白起缠住。也直到这时,白起才认真出手,连续几次拦住要脱离战斗的花残缺,让他心乱如麻后,压元功两倍增压的导弹势,成功地将这无心战斗的天位高手创伤。
见到同伴倒下,本来正努力阻止病毒扩散,并试着解毒的郝可莲,立即就赶了过来。她与花残缺不同,战斗时几乎能做到心如止水的修为,别说耳边的区区哭嚎,就算地狱恶鬼万声齐哭,仍是能守住心神,好整以暇地战斗,所以趁着敌人体力也已经减弱的此刻,她要把这死矮子的脑袋摘下,作为今日损失的补偿。
然而,她的想法、能耐,白起也是非常清楚……
往白起冲去的郝可莲,看见他把背着的行囊抛了过来,里头装了个人头大小的物体,弄不清楚是什么东西。
“嘿!是毒吗?对付下头那些贱民或是寻常天位高手可能有点影响,拿来对付我,未免太可笑了吧!”
“你笑得出来就笑吧!”
当白起发动核融拳劲轰向那样物体时,郝可莲顿时省悟,忙叫不妙,以最快身法远远后飞,并用双臂护住头脸。
紧跟着,一枚强化烧夷弹就地爆开,扑面而来的热浪与冲击波,将两名天位高手远远震抛出去,炽热气流化作暴风,疯狂袭击花家总堡的一砖一瓦,并且烧空周遭的所有氧气。
当花残缺、郝可莲好不容易回气过来,白起早已去得远了,而目光所及,尽是狼籍一片,曾享有过千年繁华、累积无数人文风采的花家总堡,正如它江河日下的地位一般,已经成了一片冒着袅袅轻烟的废墟。
“从来没看过这种敌人……”
“那家伙……简直不像是人……”
郝可莲、花残缺在水镜之前这样说着。在那之后一直到现在,两人都为着各种善后工作,忙得焦头烂额,心力交瘁。至于身为家主的花天邪,则在中毒之后又给那场爆炸所伤,虽然因为兄长的急救保住性命,但一时间失魂落魄,什么也没法处理。
“嗯……详细情形我大概知道了,不过,为什么他只做到这种程度?”公瑾道:“太古魔道的技术,我不清楚,不过以前曾听人大致说过。白起在稷下大洗礼时,用的那种武器,为什么他不用在这里?如果使用,根本连下毒都免了,为什么他不用?”
对于主帅的问题,两人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自从听到玄京的伤亡情形,公瑾就感到一股深深的愤怒,除了急忙在领地内搜集医药用品、食物送去,也发动手上白鹿洞的力量予以支援,但在另一方面,他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着实是个劲敌。
自己大概能理解白起这么做的用意,有相当意义是在恫吓身在海牙的自己,在雷因斯内战期间,别作任何动作来干涉雷因斯内战,否则他将重访艾尔铁诺,将这破坏重现在艾尔铁诺境内各大都市,而艾尔铁诺就要有心理准备,去面对一个比当日剑仙李煜更为恐怖的强敌,因为即使是李煜剑试天下的颠峰时期,他也从未因为还击以外的理由动手,更不曾滥杀无辜。
可是,对方也明白自己不是个会轻易受到威胁的主帅,所以趁着破坏行动,实质地破坏了花家的攻击能力,影响所及,就算自己有心发动奇袭,一时间也是不可能了。
不用毁灭性的核弹,而使用这样的攻击,为的应该是留一丝底限,充作技术要胁,以示下次攻击时的手段,也不把敌人惹得太火大,弄巧成拙。可是,除了这些,还有没有隐藏在这次攻击之后的理由呢?
首先,除了花家总堡,周围百里伤人而不毁物,这代表白起的攻击,是希望在不影响艾尔铁诺东北的经济力下进行,假如双方为敌,他没有理由要这样留手,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有打算在内战之后,立即挥军出北门天关,正式与艾尔铁诺开战,所以为了不久后的计画着想,他不想把当地的复原力弄得太糟。
可是,好像还有什么不对……
“残缺、可莲,当地的伤亡情形怎么样?”
郝可莲摇头道:“很糟糕啊!以规模来说,当场死亡的人倒是不多,但也超过了一千七百人,剩下的患者中,很多人都因为受到毒素侵蚀,处于高烧昏迷的状态,估计起来,大概也超过八十万人……”
“有得救吗?”
“虽然挺麻烦的,不过确实是可以救,那种毒素和我所学大有不同,可是既然是毒,道理殊途同归,要配出解毒血清并非不可能。但即使解毒,也要一段时间来调养复健了。”
郝可莲道:“可是啊,要我这个云梦古泽出身的人去调配解毒血清,这个任务实在是可笑了点啊!”
似乎对自己所学竟在此刻派上用场感到讽刺,她苦笑着摇摇头。一旁的花残缺则是请她尽快配出解方,白家用的毒物,目前大陆上闻所未闻,寻常的名医看得瞠目结舌,全然无法应付,若不是有这么一号曾在毒皇门下学艺的用毒行家在此,伤亡肯定更大。
公瑾却仍眉头深锁,他已经完全弄清楚敌人这一次的战术,更知道对方的不好斗。白起彻底奉行战争的准则,在打击敌人的同时,更为敌人制造负累,这近百万的病患,每一个都牵涉到一个家庭,为了要照顾他们,有另外一两个人的生产力就被剥夺了,这样牵扯起来,确实是最能拖累敌人攻击的方法。
有这样的辣手,可以想见,若日后白家兵出北门天关,尽占今日花家领地一带,必然会释放出某些毒物,与原本的病毒起效应,让伤者瞬间死亡,以免拖累白家的占领。
大胆地推想,这个作战计画恐怕也不是白起独创,有可能是前几代家主白金星……甚至是更早以前的白家家主,就已经拟定了这样的方案。
(真是棘手的一族人啊,当年师父应该作得彻底一点,把白家整个连根拔起,那么今日无论是艾尔铁诺或是雷因斯的情况都会简单得多……)
公瑾心中不由得有这样的感叹,只是,他也晓得,曾经承诺某人对白家网开一面的师父,是不可能在重创白金星后,另外再下杀手的。
“那么……你们就留在当地,协助各种善后事宜,并且继续作攻击准备吧!”
“可是……白起那厮……”
“不用担心,雷因斯的内战进行到此已是极限,不管是兰斯洛或是白天行,都要赶着把战争结束。否则当兰斯洛一方的数名天位高手汇集,即使是白起那样的强人,是只有黯淡收场了。”
其实,还有一些更重要的理由,不过说到这里应该就够了……
“另外,可莲,你的建议我会采用。”
“咦?公瑾大人,您已经决定要让您师妹……”
“嗯,她近日来在升龙山修练龙族神功,据说已大有斩获,有她参与,攻击北门天关的一战会顺利得多。”
商谈到这里,重要事项该已经确认完毕,不过,花残缺却像是想起了什么,提出报告。
“公瑾大人,有一件事您或许会感兴趣。沉寂多时的女神医玉签风华重出大陆,并且主动来到此地,开始无酬义诊了,有这样一位国手在,我想这边的的情形会好转很多。”
“哦……有这样的事啊……”
即使是公瑾,也不可能无所不知,自然不会知道兰斯洛与风华在暹罗城的一段情缘。饶是这样,他却从师父口中得知,这个名叫玉签风华的女神医,在神秘面纱的背后,其实是与昆仑山西王母一脉大有关连。
暌违两千年后,龙族、西王母族都重新回到人间界,对自己来说,究竟能掌握到多少有利的资源呢?
身在北门天关的妮儿,现在也极为不好过,本来以她的个性,一直待在北门天关,已经非常地烦闷,想要外出走走,但是却遭到源五郎的严厉警告。
“不行,现在离开北门天关,太危险了,一出北门天关就是艾尔铁诺领地,那边很不安全。”
“哦?为什么不安全?”
“天草四郎已经来到,你到关外去,随时有可能碰到他,我不希望你遇到这种危险。”
“你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很可笑吗?如果天草四郎真的来了,以他的武功,关内关外有什么差别?要进来杀我根本易如反掌,用得着特别等我跑到关外去吗?”
看着一脸慎重表情的源五郎,妮儿在他肩上捶了一下,笑道:“怎么?难道我待在北门天关里头,就会受到保护,让天草四爷不敢进来?哪个家伙这么大本事?该不会是深藏不露、神秘兮兮的天野源五爷吧?”
听到这样的话,不用等妮儿伸手过来扯脸颊,源五郎的笑容也够苦涩了,自己这黑心人的大帽子,肯定是享誉敌我双方。
没有更多的嘲弄,妮儿也懂得适可而止,再加上她也很清楚,不管是作了什么,这名专门把令人厌恶的龌龊事抢着完成的男子,从来也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
从相逢开始,一直到现在,他实在是为了自己任劳任怨啊!平时种种的呼唤差遣、拳打脚踢不讲,在危急时刻,他曾经为自己战天草、退白起,即使是童话中勇斗恶龙救出公主的骑士也不过如此,该做的他一样都没有少做过。
虽然嘴上不说,虽然仍无法认同他的作为,但是当初对他的厌恶感确实是消除殆尽,再加上与哥哥分离后,一直以亲友身份陪伴自己的,就只有他一个,双方的情谊确实是亲腻不少,然而,始终无法对他产生特殊感情的自己,到最后,酝酿在心头的,却是一股淡淡的愧疚感。
这样的感觉,那个男人大概已经看出来了吧!所以在双方偶然目光接触的时候,看到他眼神中那抹嘻笑后的深沉,因为这些并不是他想要的东西。
可是,真的是很伤脑筋嘛!尽管说听过一见钟情这种事,自己也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事的存在,但要说这个男人对自己一见钟情,首先就是一件事想不通,他在初次见到自己的刹那,到底对什么东西钟情了?
在艾尔铁诺的初次相逢,当时的画面自己到现在都还记得,他与自己见面后,立刻就开口求婚,而自己一脚踹在他脸上,命令众人把他痛扁了一顿,还拖在马后头拉回营地,这样的情况会让人一见钟情,难道这人妖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被虐狂?
源五郎曾经抗辩说,两人的初次相逢,其实是在暹罗城中,不过那一次双方没见着面,他被马蹄乱踏而过,错失说话机会。但这样的情形,却只让自己更加糊涂。
即使是一见钟情,那也是看上了对方的好处,像是哥哥的好处,自己随口就能说上几十个,可是,却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好处,会让源五郎这样死追着自己不放。
“所谓的一见钟情,我想一定是因为前生的宿命,因为我就是为了妮儿小姐而存在,以呼吸您吐出的空气为使命,这样子爱恋着你的……”
这是某天晚上,源五郎对妮儿说的情话,讲完之后,就取出竖琴弹奏起来,优美音色与天上明月共映,是很有情调,但妮儿却无法坦然地接受。
(这个世界真是奇怪,想要的东西偏偏得不到,不想要的东西却偏偏推不掉,做人怎么这么麻烦啊……)
妮儿觉得很烦恼,独自出了北门天关,却不是往西进入艾尔铁诺,而是往东回到雷因斯境内,到了基格鲁附近的村庄。
基格鲁本来就是边境的小村落,虽然因为女王招亲一事名扬天下,得以永留史上,但基本的情况仍没有多大改变,仍是一个贫穷而无特色的小村落,甚至因为基格鲁事件的影响,许多村人搬迁而去。
打算在这地方找些店面逛逛的妮儿,顿感大失所望,看着村内的萧条景象,连进去的yu望都没有,正考虑要再往内地前进,还是回转北门天关,忽然,左边隐隐传来人声。
第二章 判若两人
(谁在那里?)
仔细一听,似是孩童的嬉戏声。时值冬季,这两天虽然没有下雪,但仍然寒冷,这些孩子一定很活泼,才会在这冷飕飕的天气里出来玩耍。心里无聊,加上好奇,妮儿忍不住寻声走去,瞧个究竟。
声音来自左面山坡。不是很陡,但仍有相当斜度的土坡,被皑皑白雪覆盖,在阳光反射下,成了一片耀眼的闪光。几个孩童、少年拿了些木板作垫子,就这么从坡上顺着滑了下来,一路上还相互投掷雪球,彼此嬉闹。
“哦?好像很有意思啊……”
妮儿大感有趣,仔细想来,在与哥哥重逢,追随他浪迹天涯之前,独自待在家乡的自己,也有着很平凡的童年,像这样子的游戏,记忆中依稀也玩过,可是……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为什么回想起来只有朦胧的一片呢?
一时间有点疑惑,妮儿方要细想,孩童们的欢笑声吸引了她的注意,抬头一看,登时呆在那里。
(喔!美……美少女!)
在那群孩童中,有一个年纪最大,几乎已经可以算是少女的女孩,长相极为娇美,个头娇小,肌肤白嫩,和周遭雪地相映,像个雪中仙子一样,美得让人赞叹不已。
妮儿自己也是个被许多人当作美人的女性,可是现在,她仍然对这名与同伴投掷雪球,笑起来像是一幅梦幻图画般的小美人,惊艳得看傻了眼。
惊艳的感觉,有相当部份来自心灵上的冲击,因为这个女孩的美感,与自己是截然不同的类型。与自己充满活力的阳光美感相比,她则像是一个经过完美塑造的可爱娃娃,从眼眸、鼻梁、小嘴、小巧的指头,到每一根柔柔发丝,看起来就是好窝心的可爱,好想好想把她抱起来,亲腻地磨蹭。
听说有些小孩子,天生就有讨喜的魅力,无分男女老幼,一看到就好想疼爱她,把所有的糖果、饼干、零用钱都塞到她怀里。自己现在心头所升起的,好像就是这种感觉……
真是奇怪,这样的孩子,理应看一次就忘不掉,为何自己上趟在基格鲁不曾见到呢?
方自纳闷,后面传来声音,是已经将近中午时分,各家叫唤自己的孩子回去用午餐。听到父母的叫唤,孩童们一哄而散,只剩下两三个手脚慢的,还在收拾自己的东西。
那个可爱的美少女并没有离开,还在玩着木板滑雪的游戏,似乎舍不得就这样回去。妮儿心里一动,想要上前去与她说几句话,却给耳里听到的东西再震惊了一次。
“宗次郎,我们走罗,下午再来玩吧。”
简简单单一句说话,差点让妮儿的下巴掉在地上,话里的意思是很普通啦,可是那个称呼……
宗次郎?这个好可爱好可爱的美少女……是个男的?更奇怪的是,为什么这种错愕感自己会觉得似曾相识呢?
这年纪的孩子,声音都是娇娇嫩嫩的,听不出来性别并不足为奇,只是实在很难想像,美得这么让人窝心的一个孩子,居然是男的,这实在是太可惜了,造物主是不是瞎了眼睛?为什么最近的男人一个个都比女人还美呢?
才在纳闷,那孩子抬起了头,似是发现了自己的注视,跟着就笑了起来,和善而讨人喜欢的笑容,让妮儿刹那间把什么都忘掉,快步跑了过去。
“小弟弟,中午了,你不回家吃饭吗……啊!”
妮儿叫了一声,没想到这孩子动作那么快,忽然间就扑了上来,像是在撒娇一样,紧紧抱着自己的腰不放。
假如作这种事的是源五郎,现在肯定已经被妮儿用天魔功打到半空去了,但是对这孩子,妮儿一方面感觉不到任何被占便宜的疑虑,一方面也被他的气质所吸引,只是慢慢带着他坐下。
轻轻摸着他的头,发丝乌黑油亮,感觉很柔顺,像是上好的丝缎,高高拢成一束,直直垂到腰际。这实在让自己有些好奇,因为这年纪的小男生,很少会留这样的长发,也不会有耐心去把它保养得这么好。
孩子的小手与肌肤都很冷,妮儿这才留意到,他身上虽然穿着棉衣,但却相当地单薄,显然很不保暖,心疼起来,就把本来披在身上的一件皮袄脱下来,为他穿在身上。
“嘿,宗次郎,把手松开一下好吗?不然你怎么穿上这件衣服呢?”
“大姊姊……”
近距离听见声音,入耳的感觉还真是娇嫩清脆,简直就像是专门养在宫廷里歌唱的歌童,妮儿在惋惜的同时,也在感叹怎么自己就没有一个这样可爱的弟弟妹妹,可以让自己放心去宠。
“你身上的味道好好闻喔。”
应该是赞美自己好香的意思吧,妮儿是这样理解的,假如是源五郎,肯定是一颗石头砸过去,但是换成这么可爱的小男孩,妮儿却对他的夸奖满心欢喜,才要说几句话,哪想到他抬起头来,就是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大姊姊,你是人吗?你这样……算是人吗?”
即使不是脾气暴躁的妮儿,换做是任何人,都会对这问题大发雷霆,不过,或许是眼前小男生的长相太过讨人喜爱,想要发脾气的妮儿,却无法升起半点怒意,只是伸指在他鼻子上一碰,笑道:“姊姊当然是人啊,这里又不是武炼,而且姊姊那么漂亮,难道会是兽人吗?这样说很没礼貌,下次不可以唷!”
最不争气的地方是,明明想要发一点脾气来表现年长者威严的,却在碰到美少男鼻端时,心里充满得意的喜悦,脸上几乎要笑歪了嘴巴。
(碰到了耶……这么可爱的小男生,我真的用手碰到了耶!)
端视着他在冷风中直呼热气,努力要弄暖小手的可爱模样,妮儿心里直想掏些饼干糖果之类的东西,来和这孩子分着吃,可偏生出来时什么都没想,身上也是什么都没带。想摘些树果野草莓,自己又没有兄长那样辨认草木果实的本事,而且雪花封山,也不可能找到什么果实。
唉,如果源五郎在这里就好了,要是和他一起来的话,一向把什么东西都准备周全的他,肯定会带着热腾腾的食物一起来的……
“宗次郎,你叫宗次郎吗?你姓什么呢?告诉姊姊好吗?”
“我姓冲田,宗次郎是我的名字唷,不过师父说男人应该有更帅气的名字,所以又替我取名叫总司。大姊姊呢?”
当宗次郎脆着嗓音,这么天真地问着,少女几乎要流下感动之泪。这么久以来,她终于有机会以自己的口说出自己名字,而不是屈辱地被人介绍那难听到极点的蠢名字。
“姊姊有个很优雅、很好听的名字喔,是姊姊花了很多时间查书找出来的,西优洁兰。妮,不过你简单地叫我妮儿姊姊就可以了。”
拥有天位力量,即使天寒地冻,妮儿也没有丝毫寒意,只是逗着宗次郎说话,虽然没聊出些什么,但是对妮儿来说,只要能看着这张可爱小脸,看这个可爱到极点的男孩,用很天真、又带着几分腼腆的稚嫩表情与自己谈天,就是一种享受了。
宗次郎说,他是出来找师父的。师父的使者将他带到这里,并且传达师父的口信,会在两天前与他在此碰面,让他在基格鲁等待。
“两天前?那你不是在这里被放了两天鸽子吗?太恶劣了,宗次郎,你和大姊姊一起回去吧,到我的地方去暂时住下,再慢慢找你那没良心的师父吧!”
妮儿气愤地要带宗次郎回北门天关,但男孩却很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轻声道:“师父说,作人要讲信用、讲道义,与人约定,就一定要做到,所以我一定要在这里等他,虽然他常常迷路,又搞不清楚东南西北,不过他很重信用,就算花一千年、两千年,他都会来这里找我的……”
“一两千年?那时候小宗次郎早就变成老老头子了……”
看着宗次郎认真的表情,妮儿只有咋舌的份,真是这么傻傻地等上一两千年,怕不早就冻成望师石,变成此地的风景名胜了。不过,感觉真是怪异啊,常常迷路又搞不清楚东南西北,这种人怎么好像自己很熟悉啊?
“你……你那个师父……该不会是……”
“是什么啊?大姊姊。”
“不,应该是我搞错了,不可能的……”
怎么想都觉得这个念头太过荒谬,天下的路痴不少,总不会每一个都姓天草,又排行第四,而且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怎么会和那家伙扯上关系?
想来想去没有结果,最后,在妮儿必须离去,宗次郎却又都坚持要留在这里的情形下,妮儿依依不舍地与男孩分别,临走时还承诺明天她一定会重回此地,帮宗次郎带来食物与衣服。
“宗次郎,明天你要在这里等喔,我会带礼物来见你的。”
“好啊,我的小雷跑到树林里就不见了,明天我会把它找出来,给大姊姊看。”
“哦?小雷?是你的宠物吗?”
“嗯,很可爱唷,大姊姊一定会喜欢的。”
兰斯洛的昏迷,令得稷下城内领导阶层一阵大乱。爱菱自己慌了手脚,急忙通知兰斯洛的贴身近侍,也就是首席幕僚苍月草。当那位似曾相识的美人幕僚出现在她面前,爱菱不禁张大了嘴巴。
“白、白三……”
“就是这么一回事了,小妹子。”
“人、人……变态人妖啊……”
“呃,好像不是你想的那样……”
解释起来,着实花了一点时间,不过最后两人仍是合力将兰斯洛带回住处,仔细诊断。
透过太古魔道与魔导术,两人得到共同的结论,因为某种外力的干扰,兰斯洛处于意识尽失的混沌状态,不过,由于这股外力是来自皇太极的遗物,所以应该不会对兰斯洛产生什么坏处才对。
想要招待爱菱,但是爱菱在确认兰斯洛平安无事后,便急着要离去。她刚刚接到一封传讯,与她情同姊妹……嗯!关系很特殊的姊妹……的魔鬼大夫华扁鹊,已经到了稷下城,要约她一见。能够与旧友重逢,爱菱万分喜悦地取消一切行程,赶去会面。
能够体谅爱菱的心情,小草并没有强留,事实上,能与自己的姊妹再重逢,她也是非常地高兴。
“姊姊。”
“小姐,十分抱歉,虽然没有得到您的指令,但我自己判断情势,觉得稷下可能欠缺援助,所以就赶回来了,请您原谅我的自作主张。”
“姊姊你不用这样说啊,我们现在正需要帮手呢,如果没有你,今天的情形还不知道要怎么解决呢?”
小草亲腻地与姊妹相拥,对方虽然表现得有些不好意思,却仍是很拘谨地接受了这份拥抱。让一直在为自己着想、担忧的姊姊,在归来时能够感受到来自家人的温馨,是自己唯一所能作的事,也是枫儿姊姊最需要的东西。
这样想起来,自己实在是个很幸运的人。白起大哥、无忌二哥、枫儿姊姊,还有兰斯洛老公,自己被他们的关心与亲情所包围,而相较之下,自己回馈给他们的东西,是不是太少了呢?
以前是只有枫儿,现在又多了一个大哥,自己对这两人实在是充满愧疚,欠他们的东西,这辈子可能怎样也还不清了吧……
“小姐,因为考虑到人手方面的需要,所以这次我多带了一批人来,希望能够帮忙。”
由于担忧稷下城本身的防卫人手不足,在爆发整体作战时出现破绽,枫儿特别与大雪山的聘雇部门接洽,以一万金币的代价,雇用了五百名大雪山好手外出任务,赶赴稷下。虽然算不上高手,但战斗素质很高,运用得当,相信能成为一支厉害的奇兵。
只是,像这样直接地参与战事,与大雪山的校规相抵触,本来是没可能答应的,是枫儿假传山中老人号令,就地调集人手赶来,当这份聘雇契约传回大雪山,可以想见,大雪山中一定会回响起老人的怒吼吧!
虽然无奈,但心里一面向恩师道歉,枫儿仍是把这份实力整编完毕,以最快速度带来稷下援助,除此之外,能顺利取得华师姐的允诺帮助,这也是十分可喜的事。现在风之大陆上的小天位高手虽然不少,但几乎各自都已有其立场,不会轻易改变,像华师姐这样的游离份子实在少之又少,而她非独是武功,无论在魔法、毒物、医药方面的长才,都不容轻视,有她帮手,比得到一支万人部队更有实质利益。
在这极度困顿的时刻,姊姊能忽然出现,还带来这许多倍增胜算的强助,对小草来说,实在是万分可喜的事。两女这样谈话着,突然有人传来通告,亲王殿下已经醒来,正在后院等待两位前去。
小草与枫儿互望一眼,都觉得奇怪,以兰斯洛的个性,如果醒了过来,又知道枫儿回来,应该是立刻跑来见面叙话才对,怎么会弄这种玄虚?
两人一起前往后院,同时还看到府里仆从交代亲王殿下的命令,禁止闲杂人等进入后院,两人心中的疑惑感更盛,才踏进后院,就听到兰斯洛的声音传来。
“……被某个人的背影给压住,一直仰望着过日子的生活,压力实在太大了,就算我能变成和你一样的人,但你这个人实在一点人生乐趣都没有,活得像你一样,不如死了算了,所以,我们两个还是分道扬镳吧,我不想再走你的路子了,男人啊……还是应该豪放、自由自在,活得多采多姿才对啊!”
独自坐在凉亭的兰斯洛,背对着她们,手里拿了一个黑黝黝的东西,正自对着那东西说话。
旁人或许看不懂,但出身白家的小草、被小草赠予过类似工具的枫儿,却知道兰斯洛正使用这样工具,和某个身在其他地方的人交谈,问题是,他在和什么人说话呢?对方一定也持有这样工具,才有办法接收,而世上有这种太古魔道设备的地方屈指可数,小草甚至怦然心跳,猜想丈夫是否与白起兄长搭上了线。
“……那四个字的意思,我想我已经懂了。你不好做、来不及做的事,就交给我吧,我会完成你当初的梦想的,嗯……你也觉得这样比较好吗?哈哈,去你的,就算你说这样不好,我也不会甩你啊……那就这样说定,下次有空再一起吃个饭吧!先说好,我是兽性勃发的肉食动物,可别拿素斋敷衍我啊,哈哈哈……再联络吧!”
把话讲完,兰斯洛切了通讯,转过身来,两手交叉环抱胸前,笑吟吟地看着她们。
“老公,你怎么这样啊,醒了也不说一声,我……”
“抱歉啊,这东西是爱菱丫头前两天给我的,要弄懂使用方法花了点时间,要打去西西科嘉岛,请那些家伙帮我转接,又多花了一点时间,耽搁到你们了,原谅我吧!”
小草的关切话语在与兰斯洛目光相对时,意外地嘎然而止。微笑中的丈夫,就连眼神中也蕴含着浅浅的笑意,但在这份笑意中,有某种自己看不透、感觉不太真切的东西,奇异的感受,让自己一时间不知要如何应对。
枫儿的感觉也很怪,以她对兰斯洛的认识,这时候的他应该直接就往小草那边扑过去,两夫妻搂搂抱抱地说着亲密话语,然后很急切地把自己为何晕去的理由全部告诉妻子,因为他的个性就是这样急躁、藏不住心事。
或许就是为了这样,现在的他才让自己感到一丝反常。悠闲、从容不迫,并不是兰斯洛素有的人格特质,然而,他此刻的笑容里,确实散发着一种好整以暇的闲逸感觉,让人感觉……很特别。
“老公,有什么特别的事吗?你好像……不太一样了。”最先回复过来,与丈夫说话的是小草,她很想知道皇太极的遗物里,到底藏了些什么讯息?
“这个嘛……睡了一觉醒来,精神很不错,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兰斯洛笑道:“对了,有一个小玩意儿,我以前常常玩的,刚刚在这里才想起来,你们大概没有看过,我玩给你们看吧!”
说着,兰斯洛像个急于向亲友献宝的大孩子,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没什么特别,只是一片早先随手摘下的叶子,可是,当兰斯洛把这片叶子放在唇口边,咽咽呜呜地吹了起来,小草与枫儿都有如遭雷殛的震惊感觉。
曲子很动听、很轻柔,像轻风慢慢地拂过树梢,也像流水在小溪碎石间旋绕而后流泄,高高低低地起伏回荡,虽然只是普通的乐声,但从里面却好像转化出别的声音,猿鸣、风啸、云舞,甚至连太古星语,都彷佛在乐声里飞扬弹动,直接传入聆听者的心湖里,荡出阵阵涟漪。
与兰斯洛不熟悉的人,很难想像他能演奏出这样的曲子,事实上,即使是亲如妮儿,也绝不知道哥哥有这样一手本事。然而,小草和枫儿却都知道,并且在多年前的一个晚上,两人曾经一起聆听过这首曲子,也如同此刻一般,因为心灵上的撼动而让泪珠无声地爬满面颊。
曲终,兰斯洛放下草叶,些许静默后,他面露微笑,向呆愣在面前的两位美人儿比了个胜利手势。
“帅吧!这一手我好久没有表演了,今天你们能有幸听到,应该要付观赏费了。”
“大……大哥……你……是不是……”不知从何时起,声音变得哽咽,更不自觉地使用了那个已经沈淀心头许久的称呼,小草颤声朝丈夫走去,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兰斯洛一抬手,阻止了发言。
“我们没有很多时间了,那个死矮子开的时限已经没剩几天,我不打算让他掌握一切,至少不能被他掌握主动权,所以,明天一早,我要主动发动攻击,这一次,会是总攻击,把一切的胜负荣辱赌上,成功的话,我会把雷因斯大权整个夺过来,正式称王为帝,当然失败了就没搞头了,那时候再换别的地方,说不定学我岳父大人那样,试着去征服世界吧!”
兰斯洛一面说着,一面耸耸肩头,模样看来轻松无比,但小草与枫儿却均泛起一种怪异绝伦的感觉,在这个男人身上发现一种许久未见的感受:自信。虽然不知道他的信心从何而来,但此刻的他,没有迷惘、没有彷徨,确实是散发着一种自信满满、知道要如何去面对未来的把握,让旁边的人感到安心。
“我不喜欢这种战争、这种打法,不过为了向某人致敬,这次就照他的规则来玩吧!”
兰斯洛握起妻子的手,点头道:“小草,这次要麻烦你了。你哥哥不是一个会死守信用的人,也不可能没想到我们会主动提前攻击,所以明天我们攻击的时候,他应该也会同时发动攻击。他会使用什么战术,我们是料不到的,为了有充分的实力迎战,我希望你帮我的忙,在明日的作战里,发动你手上所有的实力。”
“所有的实力?”
“对。我不知道雷因斯还保存了多少实力,以备日后魔族重临人间界时的筹码,反正明天的一战,我要你把稷下城内能使用的资源,全部动起来。在我们进行天位战的同时,其他的战斗部份就交给你了。”
“可是,那样子的话……”
“小草,你要这样想,你哥哥再怎么厉害,也只有一个人,和他相比,如果魔族真的重临人间,除了大军之外,肯定还有数名天位高手压阵,远比明日威胁更大,你的筹码如果连明天都应付不过去,有资格拿来对付魔族吗?”
话语中的魄力,让小草无法反驳,只能呆呆地点着头,紧跟着,兰斯洛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那么,就是这样了,一切拜托你啦,老婆。”
小草实在是很吃惊,丈夫现在交代的话语,显然是有所图谋,然而,和以前的盲目恶搞不同,这一次他似乎非常地胸有成竹,是有相当把握让计画成功的,至于他的把握何在,自己却完全看不出来。
“老公,你怎么会……”
“我说过了,睡了一觉之后,脑子比较清醒了,就是这么简单……只是做与不做而已,从来都是这样。”
对于这样的改变,小草一时间有些不安,但兰斯洛面上的笑容,却适时地让她安心下来。不管怎么说,丈夫现在看起来好像很高兴,一扫之前垂头丧气的阴郁模样,这个改变是好事,自己没理由反对的。
距离天明没剩下多少时间,那些准备又很花功夫,小草匆匆离去,进行备战相关事宜,留下枫儿单独站在兰斯洛面前,古怪的气氛,让这惯于隐藏自身情感的美女剑手有些不知所措。
“枫儿,谢谢你了,你如果没有赶回来,我们现在一定伤透了脑筋,听说你还带了一大票大雪山子弟兵赶来,真是辛苦你了。”
兰斯洛笑着道谢,同时也老实不客气地拍上枫儿肩头,亲腻地表示谢意,蕴含在笑容中的无畏,让枫儿感到陌生,却又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兰斯洛大人,如果您没有别的吩咐,我想要下去做事了。”
“等一下。”
在枫儿后滑移开之前,抢先将她的柔荑握住,将她目中一闪而逝的迟疑看在眼里,兰斯洛笑道:“明天……不,几个时辰之后,我要面对一个很大的难关,为了能成功度过,枫儿,我想请你协助我。”
说是难关,但从兰斯洛面上的微笑看来,他丝毫不觉得所谓的难关有什么难处,只是,枫儿仍谨守自己的本分,低头道:“如果是您的命令,我一定……”
“不是命令,我并没有命令你的资格,而且这件事我希望是出自你的自我意愿,而不是命令……”兰斯洛说着,发现枫儿一脸凝重的表情,不禁笑了起来。
“算了,即使我这么说,你大概也不会懂吧,这么说好了,我们来个赌约。自古以来,得到美女祝福的人,会比较容易成功,所以等一下的演讲,我希望你能够为我祝福。”
“如果是为兰斯洛大人祈祷,我随时都会为您祈祷武运,可是我并不擅长那些神职人员的……”
“你不需要擅长啊,我们来打个赌吧。我在稷下是一个声名狼藉的混蛋,就算有人在路上对我丢鸡蛋,我都不觉得奇怪,不过,如果我能在等一下的演讲中获得群众喝采,如果我真的能够作得到……枫儿,可以让我吻你一次吗?”
“咦?”
即使是被三大神剑联手围攻,恐怕也看不到枫儿这般惊惶不安的表情,而看着她这样情绪不受控制,像寻常女儿家般的神情,兰斯洛开心地哈哈大笑,让这得意与喜悦的笑声,在花园里回荡不休。
第三章 众望所归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二月雷因斯稷下王都
兰斯洛亲王殿下为了激励士气,将要登台发表演说的事,没多久就传遍了稷下。
在过去的记录里,包括雅各宣言在内,每次兰斯洛登台演说,后果都惨烈无比,成了演讲台上著名的厄运人物,虽然说这一次立场不同,亲王殿下没必要再发动雪特人占领稷下城,但演说后的结果是什么,仍是没人可以保证。
得到太研院方面的全力支持,又揭晓了身为日贤者之徒的尊贵身份,亲王殿下的身份大非昔比,甚至开始有人谣传,之前一切暴虐、蛮横的蠢样,都是他为了修行而故意装出来的,虽然这说法启人疑窦,但在别无选择的情形下,稷下人民已与兰斯洛变成了利益共同体,若不能齐心合力,面对城外的大军,只有城破人亡的必然命运。
也因此,尽管心里预期今日又有一场三流闹剧可看,亲王殿下多半会说一些堪为国际丑闻的蠢话,稷下人民仍是依照通告,或是前往发表演说的场地,或是到自家附近由太研院负责搭建的转播萤幕,预备聆听亲王殿下的演说。
转播萤幕靠的是电波传输,身在白天行阵营的太古魔道小组,只要调好接收频道,同样可以收到清晰的画面与声音,连派人进去窃听的功夫都可以省掉。
一如兰斯洛之前所料,白起确实不打算死守约束,待约定时间到后再视稷下百姓的回覆来决定要不要开战,就他一贯的思考模式来说,把握住能打得敌人措手不及的机会,比自己的信用重要多了。
一方面准确地估算敌人实力,一面也贯彻执行“狮子搏兔必尽全力”的观念,白起这几天来就充分做着各种准备。本来以双方的实力差距,他就算毫不准备,直接命令大军攻城,也能取得胜利战果,但这名心思极为缜密的男子,就是因为这么样地重视事前准备,才能无论在个人对决或是大军厮杀的战斗中,保持战无不胜的辉煌纪录。
长时间的战斗,过于残酷的血腥场面,加上自家主将的不得人心,士兵们心中也不知该为何而战,就士气方面来看,白天行一方的情形其实并不比稷下城内好多少。
将领们都暗自担忧,一旦开战,大量的逃兵可能令战线瞬间土崩瓦解,不战自溃,因为这几天来的士气浮动极为明显,每天夜里光是要防止数以百计的逃兵出现,就已经让他们伤透脑筋。
另一方面,纵然忠于白家,但这些将官并非是来自西西科嘉岛的白家菁英,对家主并没有那么样地绝对服从,也因此分外顾虑着这位最高领袖的杀性,怕他真的将承诺实现,当逃兵人数超过两万时,他会主动出手将这五十万将兵屠戮殆尽。白家人的疯狂世所共知,说得出就做得到,众人是一点都不敢怀疑。
己方的困境,白起当然知道,不过,历代白家首脑阶层做出决策时,是从来不曾将人心的因素考虑在内。这并非是狂妄,也不是无视人心反动的无知,而是有应对策略之后的绝对把握。
“领导,依照您的要求,该准备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技术小组的技师们向白起报告工作进度。一切皆遵照指示,连续多日在士兵们食用的伙食里,加入了刺激人体潜能的药物,令得他们体力大增,经过些许训练之后,就能在战场上发挥强大杀伤力。
经过太研院本部多年的研究,这些药物是打着“对人体近乎无害”为口号,事后不会有什么拖累一生的后遗症,药效过了之后,也不过就是特别累一点,并不会当场暴毙。听起来是很好用,不过天底下哪有这样如意的算盘,更何况又是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句格言发挥到极点的白家,才不会在意实验体的生理状况。
刺激潜能的效果做得十分彻底,在力量增强的同时,反应也变得灵敏,动作迅捷,几样优点联合起来的威力,是原本的五倍以上。不过,有得必有失,太研院的报告也很无奈地承认,不管改良多少次,将药物注入实验者体内后,在力量增长的同时,脑子里也会变得糊里糊涂,一个不小心,很容易就露出致命破绽。
但是,对于多数白家家主而言,这样子反而比较省事。爆发战争时,底下子弟兵只要无视危险、勇敢地往前冲去就够了,并且易于控制,不会在战阵上反叛,完全地无惧死亡,拿太古魔道兵器去做自杀攻击,这些才是重点,以这个想法来推演,太研院本部一直在控制人心意识的研究上,花了很多的心力。
可笑的是,历代白家嫡系子孙中,始终有人等不及传位,或是对自己的上位者感到太大压力,因此决心取而代之的叛逆者,而为了增加造反成功的筹码,就要先破去现任领导人的意识控制器、洗脑技术,所以必须偷偷展开反向研究……这样的过程在世代交替中不断重演,最后成就了太研院在洗脑仪器、深层催眠研究方面,拥有惊人的成就。
把顽劣反抗者送进实验室,或是直接切除脑前叶,或是施打混合麻药,之后再在脑里装进能够控制意识的微型仪器。手段虽然恶心,但却相当有效,开发出这样仪器的小组中,曾有人大胆提出“若是有办法在月贤者陆游脑里装上这个,白家就天下无敌了”的企画,但最后因为这项企画的可行性是零,便理所当然地告吹,事实上,当时白家高层的反应是“如果要做那种事,干脆把目标订成大魔神王,横竖都是不可能的对象,标准多高都无所谓”。
几日来,看着技术小组里头的成员忙着执行命令,熟练地将调配好的特殊药剂混入军中伙食,感觉自己完全是个局外人的韩特,独自啃着没特别加料的面包,忍不住说出自己的感言。
“嗯,原来你们也知道自己讨人厌啊,所以才要用这么多见不得人的控制手段……”
“控制一般士兵,用不着花耗太多工本,一点最基础的药物就够了,不像对付天位高手那么麻烦,得要使用仪器,还得长期施打药剂,怎么样?要不要试试看?我可以让你变得比哈巴狗更听话喔!”
对于韩特的反讽,仍旧坐在桌子上发号施令的白起,只是这么好整以暇地说着。知道这家伙说得出做得到,韩特自然不会笨到继续在口头上自讨没趣。
“大少爷,稷下城内要开始演说了,我们要抢先发动攻击吗?”
能以这种称呼叫唤白起的,都是一些年纪远较他为长,又在西西科嘉岛上长期相处的白家长辈,新一代的平辈与晚辈,多半是直接称呼最高领导。对于这样的称呼变化,白起本人并不会觉得讨厌。
“不,命令部队做好攻击准备,等他一说完话,立刻发动攻击,现在,我想听听看我这热血妹夫要说些什么,就把这当作是进攻前的消遣吧。”
“遵命,那么,我们就直接把声音与影像接过来了。”
下令之后,很快地就有了动作,在特别架设好的大萤幕上,出现了兰斯洛两手放在演讲桌上的身影。
稷下城内最大的演说场地,是象牙白塔前的大广场,由于象牙白塔被夷为平地,清理之后,场地反而更加开阔,得以容纳更多的群众。
兰斯洛独自一人站在演讲台上,身后一个人也没有。他将两手放在木桌上,目光扫视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以自己的每一分精神,用心地去看台下一张张表情各异的面孔,充分感应到他们的情绪与需要。
无论贵族与平民,当要面对即将到来的危机时,他们的立场都一样,所以此刻也都聚集在这里,看看这个让他们寄托最后希望的男人,究竟要说些什么?
太研院的众多研究员、酒店街的酒友、以白德昭为首,寥寥数名的宫廷派长老,还有许多曾见过面、不曾见过面的人,全都聚集在此,这其中,也有着稷下城中最关心兰斯洛的三位女性。
爱菱是最早抢到第一排去的。自从昨天晚上接到师兄秘密通知,开始准备一连串工具后,她就没有睡好觉,今早更赶来抢聆听演说的头排位置。对于这个师兄,她是毫无保留的支持,只不过对于他的能力……爱菱实在不敢期望,也因此,她除了带来花束、扩音筒之外,也偷偷准备了一台昨晚利用零碎机件组装,专门用来拦截鸡蛋蕃茄的工具。
戴着鸭舌帽,遮掩丽容,枫儿成了人海中不起眼的一小点。除了以冷梦雪身份登台演唱外,她一向不让自己成为众人注意的焦点,现在不但要听兰斯洛的演说,更全神贯注地留意场内所有动静,不让任何有心份子破坏演说。只是,虽然努力让心头维持冷静,但只要一想起昨天晚上兰斯洛对自己说的话,还有他那认真的神情,原本平静的心湖便骤然掀波翻浪。
(那……不能算是赌约吧,兰斯洛大人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与其说是赌约,那更像是一个要求。说来有些惭愧,近年来已经习惯了服从命令行事的自己,忽然遇到这种非由自己下决定不可的情形,竟然有些不适应。
要是平常,以小草小姐的聪颖多智,一定能帮忙想一个好主意出来,但唯独这次的问题,是无法藉助她的智慧来解决的。在将整件事弄清楚之前,枫儿并不希望让小草知道。
想着想着,她不禁将目光投向另一方,在左前方靠近前排的人群里,小草正站在那里,眼睛凝视着台上沉默不语的丈夫。
在登台之前,自己曾经询问是否需要自己来撰写稿子,但是丈夫笑着摇头回绝了。
“不用那么麻烦啦,该讲些什么东西,我已经都想好了,前一段时间在你们家图书馆里可不是白混的,现在就让你看看我特训后的实力,老婆你等着惊讶吧!”
说完,兰斯洛哈哈大笑起来,却又在离去之前转过头来,表情平和却认真地说道:“和你、源五郎比起来,我真的是很笨,或许和一般人比起来,我的脑袋都是偏笨的,不过,我还是想试试看,就算是被人当作耍猴戏也好,我想知道我这只猴子的极限在哪里……”
这番话说得有些乱,小草听得不是很懂,或许连兰斯洛本身都无法掌握自己的心情,不过,他最后是笑了笑,在妻子肩头重重一拍,走上了演讲台,那时候的神态,让小草感到些微的不安,特别是把他委托自己办理的准备做好后,这种感觉更强。
平常的丈夫,并不是喜欢做这种事的人……
站在台上,兰斯洛自己亦是感到紧张。不用多余的提醒,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场演说的重要性,如果成功……不,自己一定会成功的,因为自己有着能够成功的信心,还有将信心付诸实现的把握。
说来很是神奇,在昨晚的梦境里,自己学到的不只是武学秘诀,还有为皇之道。在与那位伟大霸主心灵同调的一刻,自己充分感受到了身为一位领袖所应具备的条件与心态。
小草、枫儿,在这两个对自己生命极为重要的女性之前,自己不想要再丢脸,而要重新取回地位与尊严。还有城外的大舅子,现在一定也冷眼旁观吧,利用这次的演说,自己要正式向他挑战。
深深吸一口气,兰斯洛睁开眼睛,虽然只有一只右眼,但在他开口说话的同时,所有群众都像是被一种无形的波动透体而过,难言的领袖魅力,让他们觉得台上的这个男人,看来确实与先前不同了。
“我的子民们,我的同胞们,我是你们的王,兰斯洛,现在在这决战的前夕,与你们说话。”
“首先,我要向各位致歉,自我成为雷因斯亲王以来,给你们带来了很多的骚扰与不便,对于这些时间以来,你们的损失,我有很深的歉意,并且承诺会做出补偿。”
“自从来到雷因斯,从各位的身上,我学到了很多东西,印证了我义父日贤者皇太极昔日的教诲,让我见识到正义的伟大、暴力的残酷,还有在强大的邪恶武力威逼下,各位所焕发的人性光辉,使我由衷地以你们为傲。”
“只是……如同各位所知,由于在野乱党的牵制,我就算想做些什么也是有心无力,因此这份补偿,将会在我正式掌握雷因斯王权之后到来。”
很奇妙地,只是这样简简单单地几句话,但全场群众,连带正在收看转播的稷下城民在内,都感到一股无声的波动,正在逐渐撼动自己的心灵。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聚集了数万人的广场变得寂静无声,除了人们的呼吸、兰斯洛说话的声音外,再没有半点杂音,彷佛过去女王发表演说时的情景再现,一种神圣、庄严隆重的气氛,像一波波潮水,开始弥漫过人们的身心。
面上露出沉重的表情,兰斯洛扬起手,徐徐说道:“我所能补偿各位的东西,就是还给我的子民一个美丽家园,一个会比从前更好的稷下城……不,不只是稷下,整个雷因斯都是我的补偿对象,我会尽我的努力,把理想国带给各位。”
“已经要面临决战,而在那之前,我希望大家能有一个基础的认识。我们作战的理由,并不是保命求生这么单纯,也不是做权力斗争这么污秽,我们所进行的战争,在史书中,将会被记录为一场圣战,一场捍卫我们梦想的圣战。”
“在我心中,我们所面对的,并不只是一场单纯的战斗,而是一场圣战、一场革命,没错,就是革命,因为我们是抱着崇高的理想去战斗,在战争的破坏结束后,我们要建立一个新的雷因斯。”
兰斯洛的话语,为场内慢慢增温的气氛添加了火力,寂静的会场内,开始出现了稀稀落落的掌声与欢呼,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增加。
站在最前头的爱菱,将师兄的说话一字不漏地听入耳内,脑内只觉得困惑,因为本来只是战前鼓舞的演说,方向越走越奇怪,变成了政见发表,但又没说到什么实质作法,只是用一些空洞而华丽的言词,吸引人群的注意力,这样的演说,一点意义都没有啊!
怪就怪在,明明知道这样的言词毫无诚意,但听在耳里却非常地舒服,整个身体甚至还酥酥麻麻的,慢慢发热起来,教人不自禁地想要鼓掌欢呼。
“所谓的理想国,该是什么样子呢?在我的梦想中,以后的雷因斯,将会男有分,女有归,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反正就是理想到不能再理想啦,大家说好不好?”
兰斯洛朗声高呼,底下群众自然是一片大声叫好,像是给点燃引线的火yao桶,欢呼声一发不可收拾,所有人都为亲王殿下的伟大梦想着迷,争着说出自己的拥戴。
站在最前排的爱菱,更是首当其冲,在这股气氛中拼命鼓掌,正要开口叫好欢呼,一双柔嫩手掌拂上面颊,为她塞进了两个耳塞,又把一张散发浓厚药味的手帕遮到她鼻端,当那刺鼻味道直入肺中,身体顿感一阵清凉,脑里也忽然一醒。
“啊,小草姊姊……”
细小的声音,在群众欢呼声中几不可闻,爱菱很惊讶地看着小草,不明白身为师兄首席幕僚的她,为何会在台下,而没有上台协助?
小草微笑不语,手指戳戳爱菱,再指向演讲台下方,隐隐约约露出来的某样东西。
“啊!那不是我前几天试做的……”
广场上的气氛逐渐高升,群众情绪慢慢流向一个澎湃的方向,透过转播,弥漫整个稷下城,即使是驻扎在外的白天行大军都感觉得到。
看着转播,韩特着实是一头雾水。兰斯洛讲的话,他实在不是很懂,正确说来,是听得懂,但却弄不清楚这些不着边际的荒唐话语,究竟有什么实质意义?为什么自己觉得稀松平常的话语,会这么样地引起群众反应?难道真的是自己麻木不仁,已经失去了正常的感应力了吗?
身边的那一票太古魔道技师群,个个表情专注,显然也是对这篇演说听得极为入神,就连那个没人性的死矮子,也是一副凝神细听的表情,除了在演说开始时,曾对潜伏在广场内的探子下令“立刻做现场分析,把资料送回来”,就没有再说只言片语。
“启禀大少爷,现场分析的结果已经出来了。”一名技师来到白起身旁,报告着刚刚分析出来的结果,而听着他的说话,韩特险些没把下巴吓掉。
“现场的扩音器里,正播放特制的超音波,影响群众的身心状态;当场得到的大气样本,有很高的药物成分,相信广场四周已藏有特殊设备,正以无烟无味的形式,焚烧与散布这些气体。”
技师停了停,补充道:“这个模式和历代女王所使用的既定模式很像,但效果更好,估计是在设备上获得了提升、突破。”
“我妹夫本人的状况呢?”
“演说者的声音,以天位力量强化处理,似乎正在使用某些类似摄魂大法的奇术。”技师又停了停,小声道:“就像当年军皇家主演说时最喜欢的那样……”
“那么,场地上有什么特别吗?”
技师低声道:“虽然无法侦测,但如果魔导公会使用妮妲女王当年的模式,那不排除整个广场已被笼罩在结界之内,强化以上设施的影响力……”
“嗯,确实是很有意思……”
“你、你们这是什么国家?果然真是办邪教的……”
两人的对话,听得韩特目瞪口呆,却见身旁众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连忙拉过一名技师,小声地探问。
“喂,这是怎么搞的?他们说的……”
“喔,那没什么好稀奇的啊,早在九州大战之前,甚至从雷因斯立国开始,女王陛下就是用这种方法来巩固统治权的,后来的几千年里头,改变的也只有设备更新、技术改良,基本上是没有改变的。”
看着韩特一脸吸入毒气后的表情,技师两手一摊,道:“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如果不是背后用这样的手段,哪可能有几千年都打不破的神圣形象?”
“哈哈哈哈……”
听完分析报告的白起朗声大笑,姑且不论其真正心意,至少在表面上看来,他似乎很开心,而这样明白地表达自己情绪,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件反常的事。
“我那妹夫做了很有意思的动作啊……他是想要把所有稷下人全部控制,组成军队后来大战一场吗?以人数来算,确实是势均力敌呢,不过,还是太天真了……”
数量并不等于一切,即使兰斯洛有把所有稷下军民变成战士的魔法,也无法累积成左右战争的胜因,但兰斯洛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让自己讶异了,接下来,他会不会还有什么令自己出乎意料的奇招呢?
“大少爷,请您看看这个,从现场传回来的数值里头,这里不太对劲,如果照这样下去,可能会……”
“这……这不是我自己做的劈哩啪啦千里传音九号吗?把加了特殊讯号的声音放出去,可以诱使鸟儿自动靠近,便于观察的设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爱菱并不是傻瓜,当自言自语地说到这里,再看见身边人群的疯狂叫好,她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草姊姊,这样可以吗?这样子……真的可以吗?”
轻轻***着爱菱的头发,小草一时间也无法回答。对与不对,要用什么标准来衡量呢?如果用一般道德的观点,这样做当然是大错特错,问题是,对与错从来就不是雷因斯王家做事的依据……从来也不是。
“丫头,这……就是政治啊!”
在没办法解释的情形下,这样一句就是最好的解释,而爱菱的体贴与善解人意,让她很快地谅解了这次的行动。
“我理解了,一切就等把城外的敌人打退之后再说吧!”
在两人说话的同时,台上的兰斯洛振臂高呼,反正下头群众的情绪已经高涨到边缘,说什么话都已经不重要了。
“雷因斯是由我们的祖先一手建立,他们曾流血流汗、创建王国,我们怎么能让他们辛苦的成果,落入邪恶奸徒手里呢?起来吧!为祖国而战吧!雷因斯万岁!打倒敌人!”
所有设施积极运作,在兰斯洛激昂的叫声中,群众们渐渐失去了理性,澎湃热血在广场内数万人体内沸腾,大家都纷纷挥舞手臂,跟着兰斯洛的话语高喊。
“雷因斯万岁!打倒敌人!”
“同胞们,站起来革命吧!革掉所有敌人的命,在自由、平等、博爱的旗帜下,重新建立伟大的雷因斯王国。”
脑里努力回忆演说前整理的“伟人名言录”,兰斯洛把那些硬背下来的名句,杂夹在自己的话里说出,尽量炒热场内气氛,让民心士气提升到最高。
台下的爱菱,不是很能理解兰斯洛对于战局的策划,然而,看着身边已经失去理智、大声叫嚷的群众,脑里却忽然想起一事,忙拉扯小草的衣衫。
“小草姊姊,师兄用这样的方法,是打算等一下把稷下城里的人都送到战场上去吗?”
“嗯,是送去作战没错,但不是像你想像的那样,他是打算……”
“好……好像有一件事不太对,师兄和我借这台机器的时候,是说用来召集鸟儿,所以我设定声波的影响范围,是尽可能越大越好,如果照这个样子来说……”
“等等,你该不会要告诉我,这个声波可以传到恶魔岛去吧?”
“没有那么糟糕啦,不……不过依照本来的射程还有能源供给,应该可以把稷下城外方圆五百里都笼罩在内。”
“五、五百里?”小草真的是给吓了一跳,“那已经足够把整个敌军驻扎营地包括在内了!”
“还好,事情没有想像的那么糟糕。”爱菱拍拍胸脯,安心道:“只有声波的影响,效果不会太强,师兄是配合药物使用,才有办法这么样刺激人群的情绪,正常情形下,顶多是召来一些鸟类,对人类是没有影响的。”
“喔,是这样吗?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缓缓呼了一口气,小草才刚刚放心下来,脑里却忽然闪过一事,“啊!不对,这太不好了!”
“咦?什么地方有问题吗?”
“我……我刚刚才想到,城外的那些军队,可能也有服用药物……”
“真的有吗?但是受到防御结界的阻碍,声波效果减弱,一点点药量应该还不至于起反应吧?”
“呃……城外的敌人非常心狠手辣,如果有下药,份量一定是我们的三倍以上。”
城外的兄长,想来该是准备在今天发动总攻击,以白家人惯常的攻击模式,肯定会在出击前偷偷给全体将兵下药,让精神上陷入亢奋状态的他们,毫无顾忌,发挥最疯狂的杀意。如今是由兄长亲自主持,怎么可能不用这传统战术,搞不好还大用特用,药量加到平时的数倍,再给这些超音波一催,造成的结果是……
“糟糕!这次惨了。”
“OH!NO~~!”
想到事情的严重性,小草、爱菱不约而同地惊叫出声,以一副恐怖的表情,看着演讲台上比手划脚、越说越爽的兰斯洛,连忙挥手示意,要他停止演说,却被掩没在蜂拥人群中,没法让他看见。
兰斯洛一面说一面挥手,每喊一句自己也不清楚的口号,台下被洗脑洗到神智不清的民众,便疯狂鼓掌叫好。
“除了理想,我也有实际抱负,绝不会偏袒豪门、欺压平民。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与决心,住在稷下周围的同胞请放心,你们向太研院抗争很久的第四核子能源厂,我答应你们把它给废了,不会再建下去,你们可以彻底安心了!”
“亲王殿下,您真是了不起啊!”
“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地尽其利,货畅其流,民有、民治、民享!”
“亲王万岁,殿下万岁!”
“自由、平等、博爱!革命无罪,造反有理!”
“造反有理!造反有理!”
“不要问雷因斯为你们做了什么,要问你们为雷因斯做了什么。人民想要的东西,永远都记在我的心里!”
“常在我心!常在我心!”
“所谓成功,是九十九分的天才,再加上一分努力……啊!说错了!”
“错了!错了!错了!”
气氛已经酝酿到最高点,就算是指鹿为马,台下也依然欢呼不断,叫好声弥漫整个稷下城,兰斯洛已经找不到话可说,又觉得时机已到,悄悄将演讲台下的声波机械开到最大,配合天位力量,振臂一呼。
“庄敬自强,处变不惊,同胞们站起来,我们现在就动手大干一场,打倒城外的敌人,教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好欺负的,杀啊~~~”
这句话以丹田之气全力喊出,如风如雷般横扫全场,希望能起画龙点睛的作用,果然,在片刻停顿后,群众有了回应。
“杀!杀!杀!杀~~~”
像是要把天空掀翻一样的怒吼,震耳欲聋地炸了开来,声音中充满了愤怒、狂暴、凶戾的惊人气势,充分显示了群众的斗志与杀意,气势之强,险些连兰斯洛都给震得踉跄不稳。
“好,就是这种气势……咦?声音的来源好像……”
察觉到这一点时,已经太晚了,由城外暴响起的呼吼声,像是怒涛吞云,四面八方急涌过来,浓烈得有如实质的杀气,瞬间就覆盖住整个稷下城。
也在这时候,兰斯洛才理解发生了什么事,而将无辜与责怪的目光,投往台下的太研院院长。
“喂!丫头,你做的是什么鬼东西?这次又被你给害到了啦……”
第四章 四天圣精
“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自从接到属下报告,列阵整齐的大军,在受到演讲声波刺激后,一个个通红了眼,再不接受任何长官号令,像脱缰野马般朝稷下城冲杀了出去,白起就很开心地坐在桌子上大笑。
“这好像是第一次,我的战术被人成功瓦解,该说是运气好呢?还是天命所归?我这妹夫做了很漂亮的一记攻着啊!”
虽然被声波影响,增加了斗志与杀伤力,但是一支不受指挥的部队,所有人各行其是,没法接受统一的指挥,成了一盘散沙的混乱状态,才一开打,就相互被自己人给阻碍,乱了起来。
当理智已经不存在,即使白起以死威胁,甚至动手杀上几千人来震吓全军,也不可能发挥什么作用了,筹备多日的总攻击,现在一下子就告吹,说起来确实有些啼笑皆非。
“大少爷,情形还很难说,虽然大军不听使唤,但这么几十万人发狂地冲过去,就是铜墙铁壁也给踏成平地了,更何况我们还有充足的军火与导弹,胜利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这段话也是大多数人的心声,截至目前为止,他们一点都感觉不到有什么会输掉这场战役的理由。稷下城壁已经残破不堪,城内也没有所谓的守军,只剩下几乎算不上战力的平民,在这几十万人疯狂冲杀下,一个时辰内就可以血洗稷下城,更别说另外准备好的几枚核能导弹,只要情形有什么不对,随时都可以让日前大洗礼的情形再现。
若不是因为人人都对这位最高领袖敬若天神,说不定已经有人在嘲笑他杞人忧天,不过,正因为白起的计算几乎从不出错,所以众人均开始凝神思索,自己到底有什么思虑不周之处。
把这一切看在眼底,白起嘴角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他维持沉默的样子,似乎在等待些什么,然而却没有人能猜到他的想法。
再长的戏剧也有落幕的一刻,花了那么多时间,费了那么多心血,这场荒唐滑稽的内战,终于到了该拉下幕帘的时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在这一连串疯狂的尽头,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在等待着自己呢?
身上的肌肉,似乎不受控制地在颤动着,是对于将发生的事感到紧张?还是兴奋?或者,只是再一次病发的前兆呢……
曾有人说,正是因为对于前途的未知,人生才显得有趣。这说法自己颇能认同,但却没办法享受其中的乐趣,必须连生命中每一天、每一时辰的份量都得斤斤计较的自己,绝对不能因为“未知”而造成半点浪费,即使是一刻钟,那都是自己承担不住的损失……
不过,做到现在这样,一切也都应该够了……
“领导人,不好了,稷、稷下城起了变化,现在它……”
一名技师气急败坏地自外头冲进来,慌忙地描述自己刚才所看到的东西。听见他的叙述后,所有技师们忙碌起来,在一阵仪器探测、调整结束后,所得到的数据,全显示相同的一个结果,这个难以置信的变化,是真实的。
“这……真是想不到,原来敌人还有这样的奇招,可是,稷下城怎么能做到……做到这种程度?”
已经确认了情报正确,面对这个变化,事情变得复杂许多,再没有一个人敢像之前那样自信满满地肯定必胜。所有人的目光,全数投向坐在桌子上的领导人,等待他下达命令。
在过去,白起的计算从未出现偏差,会像现在这样,因为连续的意外,让整件事脱出控制,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情形,对白起来说实在非常罕见。也因此,众人都感到忧心,生怕这位难得面对失误、思考细密得几若电脑的领袖,会因为所有事前的沙盘推演全数落空,在理智上产生歇斯底里的情况。
事实上,不仅是他们,就连白起自己,也对自身的反应十分好奇。脑内的微处理系统,加上武中无相的修为,无论是武学还是一般俗务,都可以在眨眼间做千万次的模拟推演,然后再根据发展出来的可能支线,继续推展下去。虽然自己不像周公瑾、妹妹莉雅那样,有足够的智慧料事如神,但在这样繁多的推演预测下,能够脱出自己掌握的事实在不多。
只是,超乎预料的事终究还是发生,而自己并没有如先前那样感到恐惧与焦躁,反而有一种想笑出声的冲动,在心中浅浅跃动。
(电脑是不懂得承担失败的,这么说,我果然还是没用的……人啊!)
这个想法,为心头带来了小小的喜悦,一种许久未有的温暖,在胸口缓缓发酵,这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为什么自己会忽然有这种感觉呢?
白起没有说什么,在稷下城发生异变的五分钟内,在这间厂房内的所有技师,只是看着最高领导坐在桌上,微笑着陷入沉思,除了因为特训,与他长时间相处的韩特,每个人都不知道他正在想什么。直到五分钟后,他慢慢站起身来。
“把导弹准备好,各自就战斗位置,以D模组的形式预备作战。”
这是白起一贯的战斗指示,事先已经预备好数种应变模式,实战时做出简短指示,众人立刻就知道作法。
见到最高领导如平常那样冷静地下达命令,众人心里顿安,刚要开始行动,另一段话又传入耳里。
“一直以来,很谢谢各位对我的支持与服从,由于我的严厉作法,相信你们也吃了不少苦头……辛苦你们了,谢谢。”
这实在是一件很难得的事,因为过去白起在战斗时从没有半句废话,私底下虽非冷酷无情,但却是一个不懂得说谢谢的人,像这样的话语,从来就没人有机会听到,以致于在听完这段话时,在场所有的白家菁英全都呆住,手里的资料、工具砸散了一地,不敢置信地望着站在桌上的少年。
绽放了柔和的微笑,少年慢慢地欠身,似是向所有人致意,道:“谢谢,请多指教,往后……”
后面的话听不清楚了,因为白起就这么姿势不变地向上飞出,穿破屋顶,韩特紧跟在后头,两人一前一后,朝战场方向飙射过去,转眼间就消失不见。
直过了好半晌,呆在原地的众人才勉强从震惊中回复过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不太能确认对方的表情,心中感觉更是五味杂陈,虽然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悦,但更多数的仍是担忧。
很难得的感觉,在战局未定的此刻,他们开始担忧这场战争有输的可能……
“哈哈哈哈,不用担心,虽然事情的演变有些奇怪,不过一切变化都在我的掌握中,今天这一仗我们赢定了。”
接获数十万大军冲锋怒涌而来的消息,兰斯洛表现得十分镇静,看不出半点慌乱的样子,让本来怀有歉意的爱菱心里安缓不少。
“师兄,你要激励士气是很好啦,但除了我们几个之外,这里好像没剩什么神智清醒的人能听懂你说话的。”
“别担心,丫头,这次可不是唬你的,我……可是有了相当把握才这么做的。”
兰斯洛说着,向广场另一端的小草一挥手,打出约定好的信号。接到信号的小草,开始以心语下达一个又一个的命令,发向巫宫、象牙白塔之下的秘密地宫,还有稷下城中的众多魔导公会据点。
而在她的指挥下,魔导公会的魔导师们很快有了动作,打开隐藏在各处的魔力设施,将效能彼此串连,让一套经过两千年研究、改良,大成后从未有机会运作的系统,首次发挥作用。
以各处据点所形成的魔法阵为根基,这套命名为“最终防御系统”的设施,开始急速地吸收地脉能源,作为运转系统的供给。地面缓缓震动起来,城内的几处渠道甚至迸发出红光,将地脉阴流的能源钜量吸入系统之内。
“系统运作进入第二阶段,请导入灵子能源。”
当小草接到这样的心语通讯,立即向丈夫挥手示意,而后,在兰斯洛的指挥之下,广场内的所有群众,手牵着手,就这么一直串连出去。在广场外另外有人负责连接,一个连一个,依照先前的规划,很快就把稷下城内八成以上的军民串连在一起。
“非常好,大家听好,虽然你们不会武功,不能实际上战场与敌人厮杀,但是现在就是一个你们可以实际出力保卫家园的机会,紧紧握住你们同胞的手掌,脑里集中想着保卫家园的意念,知道吗?”
不管是什么魔导术,都不可能在精神散漫的情形下使用,反过来说,只要令自身精神高度集中,就算没有受过魔导训练,也一样可以产生一股能量,虽然普通人的能量不强,但当几百万人的心灵能源连成一气,那仍是一股非常惊人的能量。
正常情形下,没受过专门训练的常人,没可能长时间集中精神、心无杂念,但在药物与意识操作的引导之下,群众很快就进入状况,强大的思念波,在保卫家园的强烈意念之下合而为一,迸发出一种生物所独有、在太古魔道中被称为“灵子能源”的能量,在众多魔导师们的施法引导下,归入最终防卫系统,与本来的地脉能源结合。
两股沛然大力,在巧妙设计的系统回路中,安定地运转,而当能源累积到所需要的标点,惊人的变化就在稷下城内瞬间出现。
一声轰然巨响,在众人的眼前,奇迹就这么样地出现。雷因斯的象征,曾在白起的核弹攻击中灰飞湮灭的象牙白塔,就像什么损坏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就在原本的位置重现。
闪烁着和煦的白光,像是神明宫殿一样的象牙白塔,完好如初地出现在众人面前,难以解释的现象,如果所有人的神智都还清醒,见到这一幕,肯定会造成大骚动,但现在,只是一声惊呼之后,就没了反应。
而当象牙白塔的建筑再次成形,整个稷下城的结界法阵终于完备,以象牙白塔中央的祈愿塔为核心,与九天之气呼应。万里晴空中,无云无风,却骤然电光激窜,在碧蓝天上金蛇划破,直流往祈愿塔。
“喔,真是壮观啊!”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兰斯洛仍为这番声势感到一惊。
“师……师兄,这是什么东西啊?”爱菱看得似懂非懂,她虽然是太古魔道方面的罕见天才,却不是通才。在皇太极手札遗卷的最后,有提到将太古魔道发挥到极限,与魔导之术结合,可以开发出魔导文明的技术,结合两家之长,妙用万千。爱菱读到这些部份时,神往不已,却因为自己没这方面的知识,只能望而兴叹,现在终于见到实物,心中欢喜赞叹实在难以言喻。
“问小草吧!她大概知道,你要是有兴趣,以后好好研究吧!”兰斯洛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先前在地宫里翻阅各种机密档案的时候,隐约知道了稷下城还有另一套从未使用过的秘密系统。
九州大战时,稷下因为是雷因斯的首都,被魔族大军长期围起来猛攻,前前后后,一般的大型会战、被卷入的天位对战,实在是数也数不清,其中不知道有多少次,整个城墙在战争中支离破碎,就连象牙白塔本身都布满了无数的修缮痕迹,更曾经被摧毁重建两次。
战后,雷因斯的菁英痛定思痛,决定要设计出一种新的防御系统,不但能抵御住那样的伤害,更要能在被重创之后,以最快速度回复原有实力。将这个想法推到极至,在武学上的成果是乙太不灭体,而在魔导文明上的结晶,就是现在这套最终系统。
以皇太极的构想为中心,历经两千年的努力去付诸实现、改良,最后在白起手里获得突破性进展,靠着他不可思议的演算能力,一举解决几个难以破解的技术难关,将细节全部补足,之后倾魔导公会的全力秘密增建,在十年前宣告完工,却一直没有机会实测。
保留元气、密藏实力,以防日后魔族卷土重来时,有充分的实力可以抵御,这是雷因斯传国的基本精神,为此在九州战后连大陆争霸的机会也放弃,只是偏居一隅。但这一次,魔族并没有出现,只是为了要应付一个比魔族更危险的敌人,小草把保留多时的实力提前使用了出来。
象牙白塔是如何瞬间复原的?因为速度太快,几乎没有人能看得清楚,但是当这个过程重现在稷下城的城壁与防御结界,那就是一幕极为惊人的壮阔景象了。
“奉众神之名,四天圣精召来!”
瞬间移动,飘然俏立在祈愿塔顶端,迎接着骤然狂卷而来的强风,小草的衣袂裙摆在风中徜动翻掀,浑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白光中,态凝若仙,当偶然的电光划破天际,紫光照映着她如雪娇颜,别有一股慑人神采。
“小姐的样子……真是好美……”
虽忙着顾到周遭状况,枫儿抬头望去,仍不禁对主子的翩翩姿采而赞叹。
不再是平时的秘书套装,小草身上的衣着,已还原为昔日雷因斯女王入塔祈愿时穿的法袍,天鹅绒的料子,内里绣满咒法图腾,是专门为了起坛行法而制造的魔力衣物。宽袖卷云,长长的披风如波浪般抖动,白玉似的指头,像是在轻快地弹奏乐曲,不住朝四周拨弄,而成为乐器的稷下城,就开始回应着她的指挥。
魔法师不比天位武者,特别是像小草这样的纯魔法师,虽然善于引导、平衡各种自然能源,但自身体内却没有长存强大力量。只是,配合稷下城这样超大型的法阵建筑,仍是可以发挥出连天位武者也为之心惊的力量。
“东天、南天、西天、北天,四天圣精召来,遵从号令,具体现形。”
以小草为中心,一轮红光像是扫瞄般迅速游遍了整个稷下城。所经之处全都产生了变化,一个个拇指般大的人形物体,背上有着小小的透明翅膀,身上像萤火虫一样散着微弱的光亮,从地面升出、树林里分出、池塘中跃出,成千过万,一片接着一片,密密麻麻,似雨逾星,朝四面八方飞散而去。
这群受到召唤,藉由法阵能源而成形的精灵们,飞过稷下上空,来到已经残破不堪的城壁之后,飞快地开始整修。重建的速度快得吓人,因为水、火、地、风四类精灵们,各自将其身躯还原为该系元素,再化为重建所需的材料,这样的填补之下,几下呼吸间,本来已呈废墟状态的城壁,重新被修缮完毕,效果更较先前强化百倍。
假如是一般的战争,出现了这样的变化,敌我双方的士兵早就心胆俱裂,不战自溃了,但现在,城内祈祷中的军民没有反应,城外疯狂杀来的大军也没有反应,依旧是凶悍地冲杀过来,丝毫不受异变的影响,顷刻间便已逼近城下。
和以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刚刚补修完成的城壁上,没有任何士兵在射箭防守、也没有任何反制措施,当梯子被搭上,很快敌人就可以越墙而入。
然而,设计出这套系统的,是除了自身力量外,从不对任何人抱以期望的白起,打从一开始,他就想将这套系统发展为“即使只剩下一个人,仍能发挥强大作战力”的完美理想。第一次实际使用这套系统的小草,起初不是很明白一些细微关节,只是照着母亲的遗教在做,但随着使用过程中许多阵形的变化用法,以魔法心语快速流过操作者的脑海,令她不得不衷心慨叹。
(大哥,没话好说了,明明不会魔法的你,能够设计出这样的东西来,你实在是白家史上最强的……普通人啊!)
天才这个称呼,并不适合兄长,这是小草的想法,而现在,她这个没用的天才妹妹,就要使用这套系统,向身为设计者的兄长表达敬意。
“地脉阴流,转向引导,玄黄之血,苍土精魄,归返幽冥,凶灵现世,召来!”
心中默默吟颂咒文,手中弹拨,小草将攻击功能启动,九天九地的能量交会运转,在地宫的魔法阵中调和稳定后,最终防御系统的攻击模式,终于得以启动。
没有前兆,没有任何声音预警,正奔冲过来的数十万大军,忽然在许多地方缺了一小点,跟着迅速扩大,当这样的缺块蔓延全军,整个冲杀的动作就被截停下来。
直到这时,一种“叽叽、叽叽”的怪叫声,才伴随着惊呼与痛叫,一起传入人们耳内。
发出这些声音的,是一堆身高不满半尺、手拿小刀小剑、龇牙咧嘴、外表是骷髅模样的凶灵邪物,受到小草的召唤,由地狱而来,虽然身形矮小,但动作却极其迅速快捷,攻击方式又非常阴损,没几下功夫就让敌军阵形大乱。
身高上的差距,士兵们必须要弯腰,才有办法挡架攻击、还击,但灵活度远远不及这些骷髅邪物的他们,当刀剑斩下,目标早已轻松躲开,就算难得地斩中一下,没有施过圣灵祝福的兵器,也只是虚空挥过,全然产生不了作用。
这群凶灵个头既小,动作上又没有传统黑魔法中死灵战士的笨拙,纵是对上魔族大军,也会教对方异常棘手,更别说那些没打过这种诡异战局的士兵们。
凶灵们冷不防地由地底窜出后,立即攻击敌人的脚板、足踝。一名士兵给打中了一双脚板,疼得弯下腰来,滚倒在地上哀嚎,造成这效果的凶灵立刻扑了上去,攻击他头脸与重要部位。
这样的情形,在混乱的大军中不住产生,凶灵们手里的小刀小剑,还有小小的吹箭,虽然中了之后外表无血无伤,内里却着实疼痛,全然给废掉了作战能力。
这样的战法,当然不是始创者的原意。假如真是面对魔族大军,应付的方法还会更多,甚至包括直接牵扯九天紫电狂笞而下,痛击稷下城周遭五十里,足以令地界顶峰以下的生物眨眼间尸骨无存。然而,来犯的敌人毕竟是雷因斯国人,若真的把他们消灭,就算不计毁誉,人力上的惨重损失,雷因斯这国家恐怕也要完蛋了,为此,小草选择了杀伤力最低的方式,妖灵们的攻击也只控制在麻痹敌人,而不是杀死敌人,不然以它们的快速动作,数目上又是敌人大军的两三倍,早把来犯大军通通解决了。
但这样的使用,对小草自身而言,也绝不轻松。要变化原本的用法,将攻击效果抑制,就要付出加倍的能量,虽然能量的源头,是正在吸收天地元气的巨型魔法阵,但将之转化使用的媒介却是小草自身,每当一道命令发出去,付诸实现,能源离体的空档,就好像把五脏六腑全数掏出体外,难受得令人想要作呕,尽管能源很快又获得补充,但当下一次指令发出,整个身体被掏空殆尽的感觉又更严重地涌来。
操作这种规模的巨大魔法阵,对肉体的负担实在不输给五极天式,若非自己已经进化成天魄之体,可能十多个命令一下,就要累得当场昏过去,但话说回来,纵使是天魄,承受力仍是有个极限,当眼前战局已被稳定,一股晕眩感直涌了上来。
(不妙啊……如果一直强撑下去,会伤害到天魄魂体的,唉……真不该把老师派出去的,这时候有她在就好了……)
如果让下头的丈夫、枫儿姊姊看到,他们肯定会很担心吧!所以不管怎样都要强撑下去,不能给他们心理负担,否则等一下决定此战关键的天位战中,心里不安的他们肯定不是哥哥的对手,要是几下子就被了结,这一切努力都没意义了。
没看到丈夫的身影,大概已经率人赶往城头,预备迎敌,枫儿姊姊朝这边看了过来,似乎发现了什么,自己按耐下胸口烦恶难受的感觉,朝她抱以一笑,还比出胜利手势。
(唔……好晕、好想吐啊……)
第五章 哥其拉龙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二月雷因斯稷下王都
把连串命令下达出去,历经一次又一次的瞬间掏空、大量补充能源涌进体内,小草的感觉绝不好受。
要是平凡的血肉之躯,现在早给吸干成了干尸,魂魄体顶峰的天魄虽然无此负累,但连续几次下来,小草只觉眼前一昏,险些就晕了过去。
“嘿,不要这样强撑啊,你累坏了,我会很心痛的。”
伴随这声音忽然出现在身后的,还有一双温暖的手掌,亲腻地环抱过来,及时驱走了胸中恶寒。当天位力量涌入体内,帮着去调和能量的冲击,感觉立刻好过许多,但随着意识清醒,她也蓦地想到事情的严重性。
“老公,不行啊……你……快点放开……”
像这样助己稳定气息,纵是天位高手也会大量消耗自身元气,若是平时自是无碍,但马上要进行天位战的丈夫,本来就不见得有多少胜算,再这么消耗体力,遇上兄长岂不是有死无生?对方可不是那种会讲究公平战斗的人啊。
想要将丈夫挣脱,但他却抱得老紧,完全没有挣扎空间,将天位力量毫不保留地送了进来。
随着力量复原,催行法咒更是得心应手,当十指流水一般画出圆弧,无数的咒语、图腾,化作七道咒语金环,围绕在夫妻两人周身,作着天体般的运转,由能源凝结所化成的星屑,像光雨一般不住落下。
“呵,真是很有意思喔,你看看飘在周围的这些,如果不是咒文,换做些花朵、花瓣什么的,绕着你飞转,一定很漂亮。”
不只是力量,他的鼓励话语也让心中一阵温暖。没有肉体的天魄运行法力,本来就有很大的部份是倚仗精神力,现在精神大振,力量运转相对增强,不适感觉尽扫一空。
既然知道丈夫不会放手,那就没必要无谓挣扎,其实,如果不考虑后果,像这个样子地被他抱着,感觉真的是很舒服。两年前在暹罗城,风华姊姊在河上像这样被他搂在怀里时,也是这么样地舒服吗……
“老公,像这样子被你抱着,感觉真的是很温暖呢。”微笑着,小草轻声道:“只要后面能倚靠着你的胸口,不管前面是什么,我都觉得不怕了呢。”
“那你就一直靠着,哪里都别去啊!我不会让我的女人受到伤害的。”
丈夫用语和之前有着些微的不同,若是平常,他惯用的词汇该是家人。不知他是有心或是无心,小草想要回头确认他的表情,却被他把下巴放在肩头靠住,看不见表情。
“感觉好过一点了吗?我都不知道这个魔法阵运用起来有这么厉害呢!要是早点拿来用的话,早就把外头的敌人给摆平了。”
“统合整理出这个系统的人是大哥,他真的是很厉害,这套系统的厉害之处,连十分之一都还没用到呢!”
轻着嗓音,小草向丈夫解释。攻击模式里可用的措施,随便一算就有九大类,数百种变化,现在单单用一种,就轻松摆平数十万大军的威胁,两千多年来的努力果然没有白费,而将这套系统整理大成的兄长,胸中才学实在是惊人。
倘若是面对魔族大军的冲锋,会有什么结果呢?对方阵营中必然会出现强大的魔法术者,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对己方攻击一筹莫展。但要伤及这些妖灵,最好的方法是用一些神圣咒语,这并非魔族所长,而且使用起来连他们自己的军队也给杀伤大半,岂不是糟糕?
尽管以魔族自私自利的个性,会毫不犹豫地牺牲同伴,派出一些遭到魔化的堕落神官吟唱神圣咒文,但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伤到的只是自己人,而那些与他们同质性的妖灵却分毫无损,因为这套系统会强行抽取城内祈祷民众的灵魂能源,为妖灵形成屏障,靠着这层属性,原本属于阴间邪物的妖灵们,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光明魔法所打倒。
“连这样的方法都想得出来,大哥他真是很了不起呢,将来魔族如果真的攻过来,他们一定会恨死他的……”
赞叹之余,一个想法也浮现两人心头。
一向主张斩尽杀绝的白起,为何在他一手排设的系统阵形中留下这样后着呢?如果不是原本就有这样的设计,纵然小草肯花两倍体力去改换、压低威力,也不可能做到不流血而制敌的目标。
“老公,你说呢?”夫妻两人的深厚情谊,小草知道丈夫明白自己的意思。
“因为……小草的哥哥是个很温柔的人啊,他一定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形出现,所以刻意为你准备了这个局面。”
兰斯洛微笑道:“他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吧!故意把拯救所有人的美名留给你,自己一个人跑去当凶手,在你们雷因斯的历史上,究竟已经牺牲了多少这样的凶手了呢?”
丈夫话语中的一丝感叹,让小草察觉到了不对,那日自己与二哥的谈话,他应该是不知道的啊,为何忽然有这样的感叹呢?
“老公,你……”
这个问句并没有能问下去,因为在前方的天空里,数百枚导弹的形影渐渐清晰,而在那些导弹之中,出现了兄长与韩特两人的身影。
“辛苦你了,老婆,打完回来之后,我们今晚好好狂欢一下吧。”
身后一轻,是丈夫放开了手,预备要迎向将开打的战局。在刚刚的输功里损伤元气,他现在真的有胜算吗?
“小草,在男子汉的一生里,有些仗是绝对不可以逃避的,就算他心爱的女人哭着拦阻都不可以理……”
似乎发觉了妻子要说出口的话,兰斯洛伸手抚过她柔细面颊,微笑道:“可是啊,最近我才知道,人生之中有些仗,即使知道会输都要打下去,但是……却是赢不赢都无所谓的。”
如果说之前的会战,只是为这场将结束内战的终战拉开序幕,那么现在重头戏终于来临。
只要双方的天位高手无损,就不可能决定这场战争的胜负,所以最后的关键仍是在于天位战。在这一点上,兰斯洛与枫儿对抗白起与韩特的组合,不管从哪方面看,都可以说得上是势均力敌。
不过,兰斯洛并没打算这样单纯地和对方硬碰硬,他事先已经想到一个很好的策略,能够有效地削减敌人战力。
“枫儿,已经和小爱菱交代过了吗?”
“是的,爱菱小姐不是很理解,但是她说她会配合的。”
“非常好……咦?你干嘛连小爱菱都叫小姐?你不必像这样见什么人都低一阶啊。”没有回头,兰斯洛道:“这样下去,你很快就会变成最没身价的天位高手了。”
“我是小姐的奴婢,这样的称呼,是我应尽的礼节。”
在一句冷淡地回答后,兰斯洛就此没了声息,让枫儿不禁有些担心。她知道这个男人在关心自己,也知道他与小姐都希望自己能够改变,不过……虽然还不太能确定自己的心情,但凭着比他们两人都要丰富的人生阅历,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在每个人的心中,有些事、有些想法,不是外人能够动摇的,就算再怎么亲密也一样……
目前自己所选择的道路,能够给予自己心灵上的平静,自己并不想要去改变,所以他们这样的关心,有时候反而变成了一种困扰。但……这些话并不是那么容易可以说出口的,像现在,自己的冷淡回答,是不是反而伤到了这个男人呢?
“兰斯洛大人,我、我刚刚的意思是……”
没让枫儿把话说完,兰斯洛抛了一句话过来。
“呵,奴婢吗?自由都市的歌迷一定会被吓坏的,能把冷大小姐收为奴婢,雷因斯女王的本事果然大得很啊!”
全然没想到会被他知晓,这么冷不防地被揭开身份,饶是冷静功夫极佳,枫儿仍差点给吓得从天上摔落下来。
“不要那么吃惊啊,我到底在稷下住了一段时间,身边又多了一个小爱菱,接触到太古魔道的机会太多了,就算不想窃听,有时候还是会听到一些让我吓一跳的东西。”
语气悠然,甚至满是揶揄之意,兰斯洛直到这时才转过头来,面上是一副胜卷在握的得意奸笑。
“梦雪小姐,可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香吻呢!企图赖帐的代价是很高的喔。”
不但身份被揭露,还被提起让心里七上八下的约定,就算镇定的功夫再怎么好,枫儿也不禁心绪大乱,要不是兰斯洛及时回头拉她一把,说不定真的就摔到下头屋顶上去了。
而再次成功地击破了这冰山美人儿的心防,兰斯洛发出嚣张的大笑,乘风直往城墙飞去。
跟在后头的枫儿则是对这场战争感到极度不乐观,因为她开始担忧,可能在与敌人动手前,自己就已经给这男人活活吓死了……
“唷,稷下城好厉害啊,这么多厉害的机关,不知道是哪个天才设计的?如果早点用出来,仗不用打,我也没得混了。”
“设计的人是我,让你这么说,真是不好意思了。”
“果然就是你这强得像妖怪一样的家伙……”
“普通的人类也就算了,我不认为你有说我是妖怪的资格。”
“你讲话可不可以不要那么话里带刺!”
与周遭飞射的导弹等速度,韩特与白起朝稷下城飞飙而去。
一路上看得很清楚,原本浩浩荡荡的数十万大军,正逐渐失去战斗能力,还有部份比较外围的士兵,在回复神智之后给眼前的景象吓到,掉头奔逃。
“人方面的战斗,看来是我们输了啊。”
“用人类的军队去和非人者作战,基本上就已经没有什么赢的可能,这个结果并不值得意外。”
白起冷淡地回答。当妹妹决心启动最终系统,战局基本上就已经底定了,花费自己十多年心血营建出来的完美系统,就算是数十万魔族大军来攻,都能充裕应付,自然不可能被这群失去理智的人类军队所攻破,倘使能服从自己的指挥,针对系统弱点来攻击,再利用妹妹对系统的不熟悉,那也还有胜算,但在指挥系统完全崩溃的现在,说这些都是多余了。
“军队虽然不管用了,可是我们还有太古魔道武器呢,算起来我们仍居上风啊。”
尽管搞不清楚制造原理,韩特对这些导弹可是充满信心,也许威力没有那些核能弹头来得强,但是几百枚一股脑地射过去,绝对能把稷下城夷为平地,什么凶灵邪物都挡不住。
两人的动作稍慢,第一波导弹攻击已经贴近到稷下城外围,如果照以往,稷下城的结界防壁并无法承受这种规模的导弹攻击,所以如果依照预期,当防壁被第一波导弹打破,第二波、第三波的导弹会直击城内,这样子甚至不必动用核能导弹,就能把战争解决。
然而,就在导弹与结界壁接触之前,祈愿塔忽然亮起紫光,像是一道闪电由地面直破天际,跟着,一股氤氲光华笼罩住稷下城壁。
“喂?该不会……你在设计系统的时候,也考虑过魔族会用太古魔道武器进攻稷下?”
“当然,我是彻底奉行有备无患主义的人。”
“有没有搞错,你还笑得出来?我们现在居于劣势耶,不是为了这种事情高兴的时候吧?”
设计者的回答,已经代表了一切。从城壁蕴发的紫光里,有九条高耸而伟岸的巨影,慢慢成形了,每一条有百余尺的高度,分别位于稷下城的一方,在阳光下显现成形。
“龙……是龙啊!”
城外的敌军里,许多人不禁这么样地惊呼出声。九条硕大无朋的巨龙,色彩不一、型态不一,当阳光从它们的身体透入,巨大身躯呈现透明的光感,显示它们并非实物,但身上的皮甲、鳞片,仍旧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各自或坐或盘,雄视生威。
当导弹逼近,九条巨龙不约而同地有了反应,或是拍动翅膀,或是张口吐出焚天血焰,猛烈威势,在空中画出熊熊火线,编织成一张几乎遮蔽天空的火网,抬头望去,彷佛整片天空都化为鲜红赤幕。
纵然相隔遥远,下方酣斗中的士兵仍感到一阵热浪当头袭来,倒楣一点的,甚至单单是这一下,头发眉毛就自动着火,焚烧了起来。
无论视觉效果、实际威势,都是无比骇人,第一波的导弹群,在与火焰接触的千分之一秒内,就被超乎想像的高温汽化蒸发,半点残渣都不剩下,连爆炸的机会都没有。
恐怖的威力,让所有透过监视萤幕观看战况的太古魔道技师,整个看到傻眼。无分太研院的研究员,或是白起麾下的技术小组,全都给这绝世神威给震惊。而与他们最深有同感的,就是即将要与这九条巨龙相撞的韩特。
“嗯,哥其拉防卫程式运作得不错,虽然没有神话中八岐大蛇那样厉害,不过也算差强人意了,很好……”
“哥、哥其拉是什么东西?”
“军事机密,太古魔道的外行人没资格知道。”
“我想请问一下,白先生,你的第一波导弹失败了,那第二波、第三波累积起来,可以干掉这什么鬼哥其拉程式吗?”
“你在胡说些什么?当然是不行啊!”
“那……核能导弹呢?如果使用了,有屠龙的效果吗?”
“要是直接在城内爆炸,摧毁法阵的重要环节,像是象牙白塔之类的要地,那么在系统自我修复之前,是可以停止这九条龙的运作,不过现在系统已经开动,核能导弹大概才进入防护圈内,就给火焰蒸发掉了吧。”
“你、你明知道这些攻击没有用,那还这么辛苦地打过来干嘛?”
对于这个问题,白起并没有回答,只是瞥了韩特一眼,淡淡道:“我并没有必要向你解释,你用这种语气问我,该不会……是想要阵前叛变吧?”
这个质问可不是闹着玩的,以对方下手之辣,韩特一点都不怀疑若自己回答错误,他会立刻出手干掉自己,再去与敌人作战。
“去,这么看不起我?好歹我也有一点职业道德,之前拿了你老弟的金币,又从你那边得了不少好处,怎样都会帮你打完这场仗的。”韩特道:“如果是个漂亮的大美人那还有话说,既然对方是那头死猴子,我是绝对不可能为了他而倒戈的,你放心吧!”
“讲得那么好听,其实你是担心自己叛变之后毒发身亡吧?”
“你这混蛋,别人说要帮你的时候,你可不可以直接说一句谢谢就算了,别那么多废话!”
在两人争持不休的时候,第二波导弹攻击又彻底地失败了,只是,深明系统破绽所在的白起,利用龙焰喷发、能源补给的空档,自己去引开防卫系统的注意,让韩特闪过所有防线,贴近稷下城壁,只要他能够趁隙破坏结界法阵的重要地点,让能源供给不上或是超载,防卫系统就会出现漏洞,让追击而来的核弹趁虚而入。
这个计画无疑是很不错,但在实行上却出现了问题,因为兰斯洛一直在等待这样的一个机会,让韩特独自落单……
“嗨,大舅子,你好吗?看来你气色不错啊!”
在白起跟前,出现了兰斯洛的身影。风华刀配于腰间,一只眼睛戴着眼罩,两臂环抱,就这么拦在他身前,和过去几次不同的是,这一次兰斯洛是真的在笑,面上也没有什么愤怒的感觉。
“我不像某人只能用一只眼睛看东西,气色当然不会坏到哪去。”
激怒敌人,趁敌手露出破绽的一瞬出手制敌,这是白起惯用的战斗策略,现在当然也不例外,一句话直指对方的耻辱,想要挑起他的愤怒。
只是,与先前相比,这次兰斯洛确实有着不同,听见这么一句重大侮辱,他像是无所谓一样地摊摊手、耸耸肩,以全不在意的笑容摇头说道:“哦?那就难怪你的气色这么好了,你母亲的咒文歌很好听是吗?”
过去只凭一股冲劲作战的兰斯洛,并不擅于所谓的心理战,也因此,能在言语上做这样辛辣反击的例子,实在是不多。但这次的效果却相当显著,彼此身在空中,白起闻言之后,向前踏出一步,虽然他立刻止住了步伐,但这却已是他过去战史中极罕见的意图主动抢攻。
而这也代表了,自艺成以来,他第一次在战斗中乱了心绪。把握住这个空档,兰斯洛一刀挥出,抢先进击过去。
“咦?那边那个东西是……”
在城头上,似乎有个人在对自己打手势,穿着太研院研究员的长衫制服,身材窈窕,看来似乎是个女子,后头站着一个穿着魔法师黑袍的女子,尽管看不清面孔,但从那举世独一无二的阴森气势,想也知道是谁来了。
(该不会……唉,果然逃不掉。)
在这世上,会让韩特连面都不见就想逃掉的,除了香格里拉魔屋中的那位女士,就只有那位醉心于太古魔道的小迷糊,这两位都是他的钜额债权人,无论实质金额或是人情债,都是大到让他想要逃债的地步。
下方的少女挥动手臂,以大动作打出手语,就算身在半空也看得见,手语的内容是:你。马。上。给。我。下。来!
只要没见到面,就可以装作不知道,不过现在实际撞到了,要逃是逃不掉的,只好苦笑着降落下去。
不偏不倚地落在城头,隔着极近的距离,韩特与少女相对。多年不见,这丫头似乎有所改变,原本略带稚气的娇俏,现在已经蜕变成亭亭玉立的美丽,戴着眼镜,穿上长衫白袍之后,更有一种有别于从前的自信与神采。
“呃……嗨!大姊头,好久不……”
这句勉强挤出来,欠缺诚意的问候被打断,对方寒着表情,二话不说就一巴掌打了过来。啪的一声,堂堂天位高手就这样吃了一记耳光,韩特并没有躲避,一方面是因为这一记耳光没有实质杀伤力,另一方面……他知道对方有很充分的动手理由。
也许在人格上有颇多缺点,但韩特并不是一个轻言寡诺的人,特别是连公证人都来了,想赖也赖不掉。
“这段时间里,你拿了我多少钱?”
“没有去数,数也很难数得清,但总之是很多吧。”
“每次你向我拿钱的时候,都承诺会帮我做一件事,记得吗?”
“哪里敢忘啊,只是一直都没接到大姊头你的通知,我想做事也无从做起啊。”
“我现在是太研院的代院长,站在保卫稷下的立场,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非常清楚,大姊头你一声令下,我哪有反对的理由?”
于是,在一场简短的重逢谈话后,兰斯洛削减敌方战力的计画,获得了百分百的成功。
大洗礼之后的再次交手,兰斯洛占了之前口头战的优胜,刀式连绵,在抢攻中占尽优势,逼得白起还不出手来。
这是相当漂亮的战绩,不过兰斯洛并不觉得有多欣喜。和数日前相比,现在的自己虽然不敢说有多少进步,但至少已经感觉出来,白起的实力绝不如表面上那样简单,更不会像几日前一样,产生自己可以稳赢他的错觉。
之前,自己一直有种错觉,觉得白起实力尚逊自己一筹,之所以能打赢自己,只不过是靠诡计暗算,若是正面对拼,自己最后必定可以将他斩于刀下。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想法,明明自己与白起的交手连战连败,为什么仍能对此笃信不疑?这不是很说不过去吗?但之前自己确实毫不怀疑地深信这个想法。
还有韩特,从几次动手时与他的简短交谈中听得出来,他也是同样抱持这个想法,当时自己并没有起疑,直到与养父梦中永诀,心灵锻炼上得到突破后,才蓦地摆脱了这个精神枷锁。
天心意识的高段应用实在很厉害,不但能看破敌人的破绽,还能在交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为敌人施下心灵枷锁,虽然不清楚白起是怎样做到的,但他确实是在敌人心里种下这样的囚锁,让敌人无法从失败中得到教训,进而成长,只会在下次交手时又莫名其妙地输得一败涂地。
能够看穿这一点,就代表了自己的进步,但无法看穿白起是如何做到的,就表示自己与他仍有差距。这份差距到底有多大呢?再怎么说,彼此都是小天位,应该不至于弥补不了吧……
“嘿,大舅子,你在等些什么呢?是不是想在评估完我的实力后,才动手把我解决呢?”
进攻中,兰斯洛对着一直采取守势的白起说话,“其实你的武功比我要强吧!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痛痛快快地与我一决胜负呢?使出你的真正实力,轻松把我解决掉,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呢?”
对于这番说话,白起并不是毫无反应。从动手至今,他所使用的武功,只是稷下学宫里流传的寻常拳脚功夫,以最简单的动作,严守不失,并没有使用任何白家神功,更没有施展他最得意的核融拳。
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现在面前的兰斯洛,给他一种看不透的感觉,虽然不像是有什么进步,但他确实做到一些令自己意外的事,像是成功解除了自己先前布下的心灵囚锁……
当初下的囚锁一共有两重,另外一重封锁了他左眼的痊愈力,让他无法用乙太不灭体催愈瞎掉的左眼。只要左眼仍未复明,就代表兰斯洛尚无力突破封锁,不足为惧。
只是,适才的言语反击……对于自己的过往,他知道了多少?
想到这一点,心里的感觉确实很不是滋味。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块圣地,这个让人太过在乎的地方,往往也就是人心弱点所在,自己向来善于抓住这些弱点,凭之克敌,但这一次,似乎轮到自己的弱点被抓在敌人手上,感觉实在很特别……
兰斯洛的主攻,虽然占尽优势,但却无法取得实质成果,而当白起还没有打算认真动手,战况就这样僵持不下,这时,由兰斯洛策划的分化大计,终于发挥了功效,一道人影飞快地靠近,那是白起的同伴,但从他身上散发的敌意,白起知道他并不是来助自己一臂之力的。
“哈哈,白老大,真是抱歉,良禽择木而栖,我现在正式宣布叛变,以后不再听你指令啦!”
一下子敌我情势逆转,给鸣雷剑指着鼻端,白起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改变,冷淡道:“叛变的代价很高的,奴隶甲,你的解药不想要了吗?”
“解药当然是要,可是不用找你要,你以为世上只有你一个人懂得配解药吗?”韩特指指下方,笑道:“看到下面那位黑美人没有?这个人黑心更黑的恶毒鬼婆,虽然医死人的本事比医活人强,但下毒解毒的功夫,风之大陆上大概没人比得上,有她当靠山,什么毒解不掉?刚刚她已经帮我诊断过,现在就在配解药。去你的奴隶甲,我没必要再听你的话了。”
“见风转舵,你的枪头转得好快啊!”
“不用说这种无聊话,我是奖金猎人,哪边出的钱多就往哪边靠,这是我做事的一贯方针。”韩特耸耸肩,道:“不过这次我欠大姊头太多债,基于职业道德,就算你喊出天价,我也只能先帮她摆平你了。”
“唔,所以……现在就是你们两个联合起来对付我了?”
白起的质问,本来该直指事情的中心,但韩特与兰斯洛互望一眼,却都闷哼一声,转过头去,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显然,即使要对付同一个敌人,他们两人也没有什么合作的打算,原本这两个男人之间就没有什么交情,要不是现在大敌当前,说不定两人眼光一个看不对,就先拼个你死我活了。
“乱七八糟,简直是不知所谓的东西,如果认为两个手下败将联合起来会有作用,那就尽管放马过来吧。”
白起的话虽然说得很漂亮,但当两名与自己同级数的天位高手,一起摆出敌对架势,就是白起这样的超绝战士,也感觉到强大的压迫感。
从以前到现在,白起能获胜的理由,就是绝对地避强击弱,在北门天关与妮儿、源五郎交手时,也是采取各个击破的策略,像这样以一敌二、以弱击强的硬仗,对他来说相当不利,特别是,只要一想到没法快速了结战斗时,自身内力的消耗,就让白起感到很深的顾忌。
“大舅子,我并不想和你交手啊!怎么说你都是小草的哥哥,为什么我们非得要这样兵刃相向呢?”
开战之前,兰斯洛仍在作最后和平努力,自从两人敌对以来,他终于有机会把这些话说出口了。
“像这样你挖我伤心事,我刺你过去伤口的战斗方式,你不觉得很难过吗?我实在是讨厌这么贱的敌对感觉?罢手吧,以一敌二,你的生……你的身体撑不下来的。”不想直接说出他以生命力推动武学的秘密,兰斯洛改了口,笑道:“不如这个样子吧!如果你真的想战,干脆我们两个联合起来,干掉这个背叛你的无耻韩特,你说怎么样?”
“喂喂喂,你这大山猴在说些什么啊?在阵前出卖你的战友,你这样也太下流了吧!”情况诡异莫测,韩特紧紧握着鸣雷剑,却不知道该把剑锋朝向哪一端。
“妈的,谁和你这死要钱的是战友?你害我老婆、骗我师妹,前一阵子又打得我好惨,等我搞定这一战,立刻就拿你开刀。”
“哎呀!给你几分颜色,你就上了天啦,你有办法胜过我再说吧,要讲伤害,这矮子连你眼睛都打瞎了,你怎么不找他算帐啊?”
“他是我大舅子,自己人帐可以慢慢算,你这死要钱的和我可非亲非故。”
兰斯洛的翻脸无情,差点把韩特气得七窍生烟,倘使不是一旁的白起已经在大量散发森冷杀气,真的立刻就挥剑斩过去了。
“喂!白老大,可不可以打个商量,我现在再弃暗投明,你那边还有位置吗?”
假如是往常,以白起的个性,多半会冷淡地回答“不要”,但这时他却不答话,迳自举起了左手,对着韩特比出中指,单是从这个反应,就可以看出他此刻的愤怒心情了。
与白起相处过一段时间,韩特对他所知远较兰斯洛为多,自己的倒戈相向,并不会使他情绪失控,以他一向的算无遗策,明知道爱菱在城内,却仍命令自己与他一起进攻,单是这一点,就可以说明他对自己的叛离已然有备,甚至早已期待自己的叛变了。
敌人、背叛这些字眼,从来不会撩起他的情绪波动,会让他这样愤怒的,只有无能。白家人憎恶无能同志更胜强力敌人的思考倾向,在这时候展露无遗,自己与那山猴在面临强敌时,还在这样内讧不休的丑态,肯定已经让他怒不可抑,杀意大盛。
韩特心里想的东西,兰斯洛自然也想得到。本来他只是要求爱菱,把韩特引走,别让这碍事家伙来干扰战局,可没想到要让他来助己一臂之力,这种联手不联心的搭档,要来根本没用,更何况,自己并不是什么都没想就直接站在这里的。
大舅子动起手来绝对没有人情可讲,要与他对峙,就要靠实力,天位高手力量的两个源头,天心意识与天位力量,虽然不知道他的天心意识高过自己多少,但怎么说大家也都是小天位,再强也不至于强到难以想像的地步,换言之,一个会让自己应付不来的陷阱,对他肯定也有威胁的……
“多说无益,白起,动手吧!”
第六章 天位对决
兰斯洛挥刀斩了过去,使着鸿翼刀中的江山如画,身法倏地加快,动作偏走轻灵,在白起周遭高速闪动,悄没声息地过去砍上一刀,跟着又远扬而退,鹰隼般找寻下一次攻击机会。
韩特并没有袖手旁观,姑且不论他对兰斯洛的好恶,事既至此,他已经没有了回头路,若不能在这里打倒白起,以这人的手段与心性,肯定是后患无穷。而且,还有另外一个理由,让他决定毫无保留地动手……
睥世七神绝除了最基本的七绝之外,还有延伸的应用法门,像是所谓的剑绝,就是由指绝中演化而出,凭着鸣雷剑,韩特施展剑绝,更把紫电功源源而发,直向白起攻去。
之前曾在模拟机器里和白起交手无数次,现在实际开打起来,相当地得心应手,与兰斯洛的攻击联合在一起,刀光剑影,把白起围得密不透风,而面对两大神兵当头袭来,在他们功力较初次交手时大幅提升的此刻,只能徒手应战的白起全然不敢硬接,一时间只有闪躲的份。
(两个人都有进步,这点很值得赞许,而且……)
尽管两个人都讨厌着对方,但出乎意料地,他们联起手来却非常契合。使用江山如画这一类的幻惑狙击招数,并非兰斯洛的战斗风格,但他现在却不自觉地使用这一招,将敌人的退路堵死,以无处不在的狙击分散敌人心神,然后由催劲使出紫电神剑的韩特,做最致命的一击,这是相当巧妙的配合战术。
在白起眼中,韩特的护身金绝,实在是一样很麻烦的障碍,他靠着这项优势正面硬挡,把自己的攻击接下,让没有负累的兰斯洛,游击更加随心所欲,往往自己的攻击才发出去,被韩特以金绝接下,兰斯洛的斩击就到,好不容易才闪过去,韩特的鸣雷剑又斩削过来,无可奈何地运劲于臂硬接,立刻就是鲜血淋漓。
连续几十招接下来,白起大感吃力,却发现了这两人联手的威力所在。本来鸿翼刀与七神绝就同出一源,两名始创者在创造武功时,肯定曾经有过有朝一日遭遇强敌,两兄弟并肩保家卫国的构想,所以兰斯洛与韩特的攻击,才能如此若符合拍,有时候刀浪剑雪的锋芒重叠,遮天盖地杀了过来,恍恍惚惚间,彷佛就是年轻的武霸与天刀直击而来。
既然找不到机会,白起便打算亲自制造机会,正在考虑该用什么策略,才能让两个敌人分心、露出破绽的当口,他的心思已经被韩特窥破,先发制人。
“嘿!猴子,你知道吗?其实这矮子的力量已经大幅衰退,咱们根本不用顾忌他,再加把劲就可以把他了结了。”
对韩特的反感仍在,但既然是战斗中,兰斯洛也懂得配合,一面挥刀一面嚷道:“哦?这是为什么啊?”
“不知道,好像是上趟帮你使用乙太不灭体疗伤的后遗症,在那之后,他的功力就大不如前了。”
手上仍在配合攻势,但听见韩特这么说,兰斯洛心中陡然一震,一个想法闪过脑里。
所谓的乙太不灭体,就是使用自身先天元气,催愈肉体伤患的技术。因为发招的源头是自身生命力,所以无法发诸于外,像回复咒文那样帮人疗伤,但如果硬要做,唯一的方法就是逆运乙太不灭体,而这么做的代价,就是用自己的生命力去填补对方伤患。
对别人可能还没有那么大影响,但是对于燃烧生命来推动力量的白起而言,这么做就是拿自己的命在填别人的命,事后不但力量开始减退,更再度缩短了他已不堪损耗的寿元。如果真的把对方视为敌人,如果真是一心想致人于死,他用得着这么做吗?
心头泛起一五味杂陈的感受,兰斯洛迟疑了一下,刚刚想要开口,决定胜负的关键已然发生。
双方交战时,由小草所操控的九头巨龙,仍在阻截各方射来的飞弹波,不让任何一枚有机会侵入稷下,熊熊血焰与狂烈风压,将导弹群瞬间摧毁殆尽,没有爆炸的机会。而僵持至今,白天行一方的导弹几乎用尽,最后的核弹头因为等不到最高领袖命令,没人敢作主发射,小草也因为身心耗损过大,开始吃不消,九条巨龙的身影渐渐褪淡。
只是,就在这双方对峙的空档,一个变化忽然发生。不知由何处传来的指令,强行变更了部份结界法阵的能源流向,因为补给能源的截断,有三头巨龙蓦地消失不见,于此同时,忙于应付两名强手攻击的白起,忽地觉得身上一重,心里才暗叫不好,千万斤无形囚锁已经将他牢牢锁住,动弹不得。
要突破这份囚锁并非不可能,但即使是天位高手也需要相当时间,当日强如天草四郎,也因此出现破绽而被小草斩成重伤,有鉴于此,兰斯洛要枫儿协助爱菱,看准时机,以稷下城防卫系统的能源来锁住白起,给自己一击的机会。
说来也是运气不错,单凭兰斯洛一人,要把白起逼到不动,实在是很难,但由于与韩特的联手,让他得以一举成功。另外一方面,白起虽然对一直没有露面的枫儿深存戒心,提防她的偷袭,却没有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凌厉手段,白起的天位力量远远不及天草四郎,这个以稷下法阵能量发动的锁缚,效果也远非两千名魔导师所能及,这一下子给锁死,别说动弹,就连四肢关节都因为承受不住过大压力,隐约爆出骨骼将折的闷声。
虽然心中各有所思,韩特与兰斯洛仍是一起出手,把握住机会,两大神兵分自左右攻向那被镇锁住的敌人,而在两人心中,最后却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要在不死任何人的情形下击败白起,这是唯一的机会。
假如集中天位力量,以硬气功挡架,并不是接不下两大高手的一击,但这显然不是白起的战斗风格,他在刹那间奋起全力,对砍过来的刀剑毫不理会,将爆发出来的力量集中在震破身上囚锁。
在刀剑斩下的那一刻,兰斯洛与韩特其实都有想过,是否转过兵器,以背面击下,但白起却更快一步,千钧一发之际,勉力侧转过身。
一声轰响与闷哼同奏,在锁缚被破的同时,刀剑同时斩中,却因为目标物的急速转身而未能击实,在他身上撕开两道又长又阔的裂缝,大蓬鲜血溅洒出来,当刀劲剑气的潜藏威力做二重爆发,白起便给远远地震飞出去,沿途喷洒的热血,在空中划成一道凄厉红线。
“成功了!”
韩特低语一声,那一剑已成功地将目标重创,即使是天位高手,左腋下与小腹挨了那样两记断骨撕肉的斩击,要做的已经不只是觅地疗伤,而是马上急救了,就算是白起,应该也被废去战斗力了。
战斗结束,两名合作的拍档却没有握手的打算,反而很怀疑地看着对方,似乎在考虑是不是要乘着胜利余威,把眼前这碍眼的东西也一并解决。
“糟糕!”
“不对!”
对望中的两人同时想起一事。那样的伤势,若是别派的高手,自然已经失去战斗力,但擅长乙太不灭体的白起,却很有可能将伤势再催愈过来,立刻恢复战斗力。
越想越不对,两人暂时放下争端,朝白起消失的方向赶追过去。
距离遥远,看不太清楚,在城头用望远镜不住眺望天空的爱菱,只能确认战斗结束,敌人重伤,被打得往东边天空飞去,自己身边的枫儿姊姊也立刻往那边赶过去,跟着,师兄与韩特先生也直追而去。
师兄的计策看来是成功了,真是可喜可贺,这么大规模的结界法阵,自己见都没见过,忽然说要强行侵入,能量转移,自己还真是没把握,幸好有枫儿姊姊帮忙,以她的天位力量去稳定能量,不然是绝不可能及时完成的。
说来也真是奇怪,要做这种事,怎么不直接去和运作这个法阵的人商量,反而要自己做这种手脚呢?
想着想着,实在是想不通,爱菱侧头过去,看着在一旁沉思的华扁鹊。帮韩特诊断过后,她应该要开始配制解药了,但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动作。爱菱对她极有信心,怎也不会怀疑她配不出解药,那么,为什么她没有动作呢?
“华姊姊,解药配好了吗?韩特先生还等着用呢!”
“我配不出。”
直接了当的一句,让爱菱大吃一惊,才要追问白家到底用了什么毒素这等厉害,华扁鹊却摇起头来,道:“如果是毒物,就算是来自云梦古泽,我也有办法解掉,只是时间早晚而已,之所以解不开,是因为这东西与毒无关。”
“与毒无关?那韩特先生身上中的是什么东西?”
“我并不是很肯定,正确来说是觉得不可思议,从征兆上来看,可能是……万物元气锁。”
两大天位高手的并力一击,非同小可,将白起远远轰飞,直坠至数十里外的地面,而当他在地上砸出一个大洞,尚未调匀气息,眼前却出现了枫儿持剑的身影。
“不错嘛,能比那两个没用男人更先一步追到,你很有本事啊!”
“因为如果要比起生存在黑暗世界里的技巧,我比那个逐魔猎人更加专业,但……却仍及不上大少爷您。”
剑影里映出寒光,枫儿道:“您是个太过危险的人,倘使给您回复作战能力,肯定会给兰斯洛大人造成伤害,所以我必须在这里把您了结掉。”
和刚刚空中比武相较,枫儿觉得此刻的白起更加危险,不但因为猛兽受伤的刺激,更重要的是,她相信这头猛兽一定隐藏了些什么后着,特别是在听完他逆运乙太不灭体救回兰斯洛的详细过程后,这份直觉更是强烈。
言多必失,枫儿直接出手。虽说这人一副重伤垂危的模样,血也像是快要流光似的染红一大片地面,但他毕竟是乙太不灭体的传人,要是让他回复,届时胜负难料,为免后患,只好抢先下杀手了。
只是,这个决定却仍是慢了一步,枫儿并没有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白起是一个很懂得运用战斗机会的人,从被轰飞空中到坠地后与她对话的这一段宝贵时间里,如果他没有使用乙太不灭体催愈伤势,那么……他到底是做了什么?
对着那直指眉心的快绝一剑,白起并没有什么反应,似是垂首待毙的外表下,一连串意识命令对已经准备完全的肉体迅速下达。
(第二封印,解开!第三封印,解开!第四封印,解开!进入特级模式,肉体机能百分之百支援!)
早已掣剑在手,枫儿出剑的速度诚然快绝,然而从她刺出到剑尖及眉的短暂时间里,一切彷佛停顿下来,千万个神经命令在白起体内发生作用。
(武中无相全面演算功能开启!演算范围:无限延伸!启动!)
在剑尖触及肌肉的那一刻,枫儿感到些许迟疑,却仍没有改变下手的坚决,然而,当白起蓦地抬起了头,双方目光接触,纵然血珠已从他眉间渗了出来,枫儿的一颗心却笔直往下沉去。
生死一瞬间,他的嘴角挂着冷冷的微笑,而那一双眸子……异常的瞳色,妖异地闪烁著令人心怯的冰寒锋芒,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不是一双人类该有的眼睛……
“华姊姊,万物元气锁是什么东西?”
见到华扁鹊难得一脸慎重的表情,爱菱也担心起来,赶忙询问这个令她疑惑的名词。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之前听我们校长提过,后来也在青楼宗卷里看过一点资料。万物元气锁,是天心意识的一种高等运用,效能非常地广,从用来封锁敌人力量、在敌人体内种下随时会爆发的阴毒潜劲、为自己形成护身气罩,甚至还可以拿来镇压伤势。”
爱菱疑惑道:“听起来好像很强,可是华姊姊你也是天位高手啊,如果这个万物元气锁是天位高手专用的特技,你难道就不能解开吗?一个人不够的话,可以让我师兄和枫儿姊姊来帮忙啊。”
“多少人来都没用,这不是数字上的问题。万物元气锁是天位高手才会没错,但有一点你搞错了……小强斋太,在记录中,万物元气锁是斋天位的天心象征,虽然我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但如果他用的真是万物元气锁,那他的修为绝不可能仅是单纯小天位……”
“华姊姊,你的意思我大概有点理解了,但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一边讲话一边后退?你到底想要走到哪里去?”
“当然是离开稷下啊,会想要在天位战里越级挑战的人,脑子一定不正常,万一那矮子等一下回来大开杀戒,岂不是连我也遭殃?这场战争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可不想为此而死。”
“……”
“……我是说真的。”
兰斯洛与韩特并肩赶路的效果并不是很好,两人都在互相埋怨对方追踪功夫不好,速度太慢,同时也在提防彼此随时有可能爆发的袭击。
这点实在怪不了他们,毕竟,连他们自己都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趁现在给眼前的家伙一击时,也就难怪会对彼此有这么深的戒心。
这样的情况,在两人终于追到白起时,告一段落,只是,人还在空中,就看到地上的枫儿给白起轰飞了出去,两人心中都是一凛,急忙落地。
兰斯洛先奔往枫儿,第一时间为她镇伤。韩特也落在兰斯洛右侧,在这种敌人状况不明的情形下,他才不愿意一个人去打头阵。
只可惜,敌人却不打算给他这样的余裕,人还没着地,一股凛冽杀气已经直袭而来。
“喂!猴子……”
这叫声只喊到这里,因为将枫儿一把抱起的兰斯洛,全然不顾战友的安危,头也不回地一溜烟跑掉。
“死要钱的,我马子治伤要紧,你一个人先撑一下吧……”
“你这个不要脸的王八蛋!你一定会有报应的!”
背后的高声怒骂,兰斯洛理也不理,大步向前窜逃。说要帮枫儿疗伤是假话,才将内息输进她体内,就发现她虽然嘴角有血沫喷出,但伤势并不严重,只是内息震荡,一下子不好平复而已,不过,自己却立刻捂着她嘴巴,抱起她就开溜。
自己与韩特其实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虽然对于他在基格鲁之战时丢下众人逃跑的行为感到愤怒,但静心一想,那时候的他本来就没必要为这群人卖命,自己责怪他并无道理,何况基格鲁之战的失败,纯粹是因为自己能力不足,再这样相怪于他,只是推卸责任而已。
不过想到当日情境,心里还是很火大,所以这次就让他尝尝看自己一个人被丢下的滋味,当作握手言和之前的最后一拳。这家伙最近是由大舅子亲手训练,两人之间的模拟战也不知打过多少次,应付起来比自己要轻松,而自己刚好可以在旁观察,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破绽。
心里的算盘打得梆梆响,但世事却没有这样简单,当兰斯洛一面思量战术,一面为着手掌上美人儿翘臀的丰满弹性而赞叹的当口,一股战栗感窜过他胸口,紧跟着,一幕不可思议的景象在眼前出现。
众人所在之处,距离稷下城已有数十里,进入了山区,虽然还只是丘陵规模的小山,但再怎么说,也没有理由看到海洋,可是此刻,眼前茫茫皆不见,只剩滔天巨浪,像是海啸要吞没一切般当头袭来。
(幻、幻觉吗?)
稍一发呆,枫儿已经从怀中跃起,抢先往浪头迎去,似乎要先试着接下这一浪。
“小心!”
担心枫儿有失,兰斯洛连忙抢上,要两人合力御敌,只是这个担心成了多余,因为在下一刻,海浪变成由四面八方吞卷过来,将两人包围在里头。
山中不可能出现海洋,兰斯洛一直这么告诉自己,可是这些海浪的感觉是那么真实,甚至还有水珠打湿衣衫,咸咸的海水味也不住刺激鼻端,营造出强烈的存在感。
更惊人的,是兰斯洛与枫儿都感受到,蕴藏在海浪里那股无穷无尽的凶兽气势,彷佛有成千上万的凶恶兽类潜藏其中,等待噬咬敌人血肉。
情形颇类白起出关的那天晚上,与韩特的初次交手,当时兰斯洛认为这是幻术,但此刻置身其中,才知道一切非是那么简单。
“小心!”
兰斯洛一声警告,在他与枫儿一起动手的同时,敌人亦发动了攻击。和海浪里所发出的浩瀚感觉相比,敌袭的力量其实不大,但却恰恰在自己劲道将发未发的那一刻攻来,直接袭往发气窍门,在防卫力量最低的刹那,给予自己重击。
“哇”的一声,兰斯洛胸口一痛,已被核融拳正面轰中,只是想着若就此退避,只会给对方去追击自己同伴的机会,当下硬撑着把手刀劈出去,要在敌人回气之前,也给他一击。
怎知,手刀固然击中了敌人,但当胸口也中了敌人一记重拳,猛烈电劲殛体而来,兰斯洛才知道自己的失误。
(紫电功?怎会……)
同时间中招,三记闷哼同时响起,当海浪忽然全数消失不见,踉跄后跌的兰斯洛、枫儿、韩特三人,才惊愕地看着错击自己与被自己错击的同伴。
应该在包围网中的敌人,却置身于数十尺外的土丘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三人,衣衫上虽有血迹,但却已然无伤,乙太不灭体的催愈,将先前受的伤患全数治疗完毕。
“最后一幕正式开始了,既然能让我全力以赴,就试试看你们三个能接我多少招吧!”
冷冷的目光扫视过来,左眼金黄,右眼紫红,白起以自己的真面目,做了无比严肃的战斗宣告。
第七章 天心意识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二月西西科嘉岛
存在着人魔两界最大境界通道的绝地,本应是生人勿近的危险地带,但自从发生了些许改变之后,几乎看不到昔日紧张肃杀的气氛。
在某人的大力推广之下,恶魔岛上的素食团体慢慢增加了数量,累积起来的魔兽群已经突破一千,整日被迫滞留岛上,过着茹素听道的苦日子。
为了表示对这位绝代天刀的敬重,佣兵团的将领们主动拍起马屁,让所有兵丁跟着吃起素食,反正现在不用作战,没有所谓“不吃肉没体力”的问题。
当这道命令蔓延到恶魔岛全岛,横竖是得要苦中作乐,众人索性致力于开发可口的素菜料理,让自己能在没有肉吃的日子里,一样吃得开开心心。幸运的是,这道拍马屁的禁令不久便被解除,因为当知道自己也被逼着要吃素,王五的娇妻几乎是歇斯底里地爆发狂怒。
“吃素是很好的,但是强制别人就不太对了,我并不希望因为这样而造成大家的不便……”
王五这样解释着,却立刻陷入一阵沉思当中,因为他忽然想到,正强迫魔兽群改变饮食习惯的自己,有资格这么说话吗?
不过,他仍是花了不少心思指点伙食团的厨师们,如何烹煮可口素食,这些由他自己多年钻研的食谱,确实有独到之处,厨师们照着指示作出来后,果然吃得众人赞不绝口,纷纷抢着学习,一时间人人白天练武、晚上学做素菜料理,影响所及,令得恶魔岛上的素菜料理,从此变成风之大陆的名产之一,拿着西西科嘉素食料理师证书的厨师,与拿着恶魔岛佣兵证明的武者,在回归大陆后同样受到欢迎,各方争聘络绎不绝。
这天正午,当王五堆起笑脸,对着那因为手中满盘生菜叶而面色发青的妻子,试着要继续劝说时,他忽然停下了动作,回头看向西南方的天空。
“怎么了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公孙楚倩出声问着。她相信丈夫的天心灵觉,虽然自己只是些微有所感应,不能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这感应来自何方,但丈夫的修为在己之上,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好奇怪的感觉……”看着天上流云移动,嗅到风从远方捎来的信息,王五的表情越来越慎重,只是,一丝疑惑亦同时出现在他面上。
“不只是小天位,这感觉……小天位是做不到的,但是这份力量……”
王五为自己所感应到的东西而疑惑,只是此刻他所不解的事物,同样也在其他人心中酿成疑问。
北门天关左近、大雪山中、白鹿洞之下的万年冰窟里,都有人因为讶异与不解,开始运作自己的思感去探测,就连自由都市东方千余里之处,茫茫沧海中的一叶扁舟上,一名银发剑士停下了正在吹奏的笛曲,疑惑地看着西北方的天空。
而正在升龙山上,对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图谱文字,思索出神的她,虽未够修为理解详细情形,但源自于龙血中的灵觉,却让她发现到一丝异常,驻足东望。
战斗中的讯息,透过大气,远远地传了出去,在各方高手有所感应的同时,置身战局之内的人,受到的压迫感只有更加沉重。
在双瞳改变回本来颜色的同时,白起所散发的气势也有显著不同,如果说他之前是为了不引人注目,刻意敛去一身气势,那么现在已毋须多做保留的他,源源而发的汹涌气势,如海浪般拍击着眼前的敌人。
那是一种很难言喻的感觉,在天位高手中,兰斯洛、枫儿、韩特都是身经百战,更曾有过与强天位高手对战的宝贵经验,但从没有哪一次经验过这样的感觉。
敌人的力量并没有增强,至少还在小天位的范围内,不像对上三大神剑那样,甫一见面就能感受到对方力量的雄强横绝,然而,那种心灵上的战栗感,彷佛身心所有秘密都暴露在敌人掌握中的惊惧感觉,却是毫无二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刚才那股海洋攻势,白起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三人在这么短的距离里,天心意识竟然全发挥不了作用,就这么样被他玩弄于指掌中,如果不能破掉这股幻觉,那么即使三人联手,也没有半分胜算可言,只会败得更快。
冷冷地凝望着三人,白起并没有抢先出手,似乎在计算些什么。而情知对方一出手便是杀招,兰斯洛不敢有丝毫大意,一面紧紧注视敌人每一个小动作,一面开始考虑,要不要认真地与韩特联手,至少,交换一下彼此的情报,或许很有用……
英雄所见略同,他还没开口,另一边的韩特已经嚷了起来。眼睛盯死白起的每一处,韩特朗声道:“猴子,白老大除了核融拳、光电腿,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厉害功夫吗?”
也同样是死盯着敌人,兰斯洛不转头,迳自道:“如果白家六艺他全部都会,那么除了不知名的第六艺,就是乙太不灭体和武中无相吧。”
“武中无相?好像听过。和无相诀有关系吗?是什么样的武功?”
“不清楚,一大堆秘笈堆得像山,能练得成的一定是怪物,听人家说,好像是一种模拟天心意识的武功,创作者肯定是典型的白家疯子,就希望一步跳进天位。”
身为真正领悟天心意识的天位高手,韩特自然对那种虚伪的模拟技巧嗤之以鼻,更何况模拟的东西永远不可能比真版更优秀,到头来只是白家人的多此一举而已。
然而,当他正想耻笑着回应,忽然闪过脑里的一个念头,却让他呆了下来,偏头问道:“模拟天心意识?哪个级数的天心意识?”
这问题把兰斯洛也问呆了。自从知道武中无相的原理后,就对这武功很看不起,加上自己拥有真正的天心意识,根本没必要去钻研这种模拟技巧,所以始终没有进一步深思。
但确实有一个可能性被自己忽略了。武中无相是模拟天心意识的技巧,但并没有人说它是模拟小天位的天心意识,换言之,这个靠凭空想像而创出的绝学,可能直接成功地模拟了强天位以上的天心意识……
“太荒唐了,这种事……哪有可能啊?”
这是三人共有的心声,因为此事委实太过荒唐。天心意识是天位高手运用力量的根本,凭着这种神妙无方的灵觉意识,去找到敌人的破绽、运用自身的招数、进行锁魂扫瞄,甚至最基本的将自身内力组合天地元气,形成天位力量,都是由天心意识来运作,倘使武中无相真能模拟到强天位以上的天心意识,那么白起的力量怎会仅有如此?应该随便两三招就足以把自己一干人全数收拾了。
事情就是这么样地荒唐,但三人却无法大笑出声,因为白字世家这块金字招牌,就足够扭转一切。两千年来,这个家族出过无数狂人,也缔造过无数奇迹,常理这两个字,对白家人来说从来就没有意义,他们就是专为了颠覆一切常理而存在的。
“经由特殊方法,一生将力量上限锁在小天位,换取不平衡的异常天心意识,这就是武中无相的基本原理,所以你们可以放心,我不会使出超越小天位的力量,因为我做不到。”
十指不住做着曲伸动作,白起道:“随心所欲,制造出最适合自己的战斗环境,这是步入强天位之后所能做到的技巧,当强天位修为达到顶峰,可以使用天心意识的高等应用,如万物元气锁,便是很好用的一种技巧,相信当年陆游就是用这技巧将金星祖先打落天位。至于在这之后的应用法,你们现在就有机会试一试了……”
情知对方并非是虚张声势,三人早已凝神戒备,紧盯白起的每一个动作,生怕一旦有所失误,让白起发挥他的灵活与快速,己方肯定吃上大亏,然而,纵然已经全神贯注,但当白起一动,他的天位力量远远地传送出去,将方圆里许笼罩,造出一片不见边际的茫茫大海,本身同时也消失在汹涌浪涛中。
“小心,大家不要分得太远,不要给他分散我们的机会……”
兰斯洛一声叫唤,三人立刻围成一个小圈子,生怕给敌人各个击破的机会。三人都是战斗经验丰富,情知不管白起的武功有多高明,他到底仍是只有小天位力量,正面以一敌三,对他是绝对不利,否则他也不必使这许多幻惑手段,直接以实力攻来就行了。
心情最复杂的,该是兰斯洛了。了解这位大舅子的底细,知道他以生命力来转换成战力的打法,每出一招,命就又短了几分,像现在这样全力以赴地作战,他自己才是受伤害最大的人吧。要是把战斗拖长,就算能把己方三人都解决,他自己恐怕也只剩半口气了,这样的战斗,有必要吗?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兰斯洛大人,很抱歉,不过我认为您现在还是专注于眼前的战局比较好。”察觉到背后男人的心情,枫儿低声道:“您是个体贴的人,可是我们如今并没有体贴的余裕,而且……我想白起大少爷并不需要我们的同情。”
兰斯洛一震,似是没有想到枫儿也能像小草那样理解自己的想法,轻声道:“你说得没错,弱者确实没有同情强者的资格啊,谢谢你了,你放心吧,在得到你的香吻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有事的。”
“兰斯洛大人……”
“喂!你们这对奸夫**,要打情骂俏回自己屋里去,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他妈的,说话那么肉麻,你们怎么不抱在一起算了?”
生死关头,后面的壮男美女却彷佛故意表演给自己看一样地情话绵绵,韩特早已听得一肚子火,分外气愤自己的倒楣,只是,这份慨叹并没有能持续多久。
浪头猛地袭来,蕴含于其中的狠恶气势,让兰斯洛、枫儿都提气戒备,却又在气浪及体的前一刻,产生一种敌人攻击主力在并非自己、而是攻往身边之人的感觉,当下不假思索,抢着赶去援护。
“当”的一声,刀剑相交,两人这才发现不对,而一双拳头狠恶击来,两人在千钧一发之际,回招自守,虽然挡个及时,却因为仓促间运劲不足,同时给轰退。
(不对!拳劲太弱了,他的目标是……)
惊觉白起的拳劲并没有强到能令自己受创,兰斯洛登时省悟,才要出声警告,已经晚了一步,只听得连串气爆闷哼声响起,韩特一声怒骂“太没道理了,为什么我先遭殃……”才出口,肚腹上中了一拳,整个人给轰飞到天上去。
笼罩周围里许的气浪刹时间消失,白起笔直冲天飞起,猛往韩特追去。从他将气浪影响全数收回,就可以明白他的认真,要集中所有力量,先将韩特击破。
枫儿和兰斯洛急起直追,却是已经晚了一步,来不及阻止这两人的遭遇战。
(为什么先挑我?这太没道理了吧!可别把人给看扁了!)
韩特心里有些纳闷,手下却半点也不敢大意,催运紫电功,让一圈电光急窜全身,睥世剑绝幻出一层又一层的剑雨,阻止白起近身,要等三人合围之后,再一起解决他。
较诸与白起的初次交手,韩特自是大有长进,这一番全力施为,隐隐带着核融剑拳诀的剑劲,一路上撕裂大气,将周遭云层切碎迫散,凛冽剑气甚至远远迸射出去,电光掠过稷下领空。
看见这样的险恶剑招,枫儿心中佩服,情知自己所学的剑法中,确实没有这样高明的招数,只有兰斯洛知道不好。
在自己与那位伟大霸主心灵合一时,曾实际参与过天位战,透过他的眼睛,理解那种在天位战中居高临下的睥睨感觉。当双方的天心意识相差太大,不管使的招数有多天衣无缝,在强者眼中,仍只是一串满是漏洞的慢动作而已,韩特现在要与白起斗招巧,那根本是以己之弱撼敌之强。
(这么打……赢不了的。)
尚未交手,兰斯洛在自己心中听见了这样的声音。
这番顾虑绝非无的放矢,因为在白起眼中,敌人的凌厉剑招满是漏洞,特别是转合之际露出的空隙,至少就有十余处致命破绽。把握这些空隙,胜负可以在短时间内决定;如果催动韩特体内的万物元气锁,让他伤发而无法防御,自己可以一招就将他轰下。其余的方式还有许多,但此刻自己希望使用最具震撼性的战术。
(武中无相。模拟功能启动。无限演算!)
兰斯洛的顾虑,韩特并非毫无所觉,所以也暗中预备好,倘使发现敌人以什么诡异莫测的手法破招而入,自己就立刻以腿绝高速逃跑,以策安全。只是,当白起与剑气接触,他并没有使用什么诡奇趋退的技巧,反而主动往剑劲最强处迎去。
(搞什么?他疯了吗?)
非独是韩特,就连枫儿与兰斯洛都被吓到,他们虽然不知道白起的天心意识是如何高法,但天心意识的运用,再怎样也是看破敌人的招式弱点,以强击弱,他这样主动迎往敌招最强处,只会令自己的优势无法发挥,而且一旦受伤运起乙太不灭体,大量的先天元气消耗,绝不是现在的他负荷得起,这种战术究竟意义何在?
一团耀目金光蓦地自白起身上暴现,对着迎面而来的澎湃剑浪,他毫不迟疑地举臂便挡。萦绕着淡金色光芒的皮肤,在剑气猛烈砍削中夷然无损,溅发出点点星火,像座不可动摇的黄金巨岩,任剑浪拍击,难以损及半分。
紧跟着,在三人的惊讶眼神中,白起双臂下击,平实无奇的招数,却爆发着刚猛无匹的内劲,将凌厉剑雨轰得支离破碎,溃不成招。
“这……这是……”
受到最大震惊的韩特,对于这武功确实感到熟悉,只是难以置信单凭这么一式没有其余几绝支援的睥世金绝能够强猛若斯,看他那扬臂下击的刚猛气势,刹那间竟恍若无坚不摧。
剑招被破,韩特连忙鼓劲自守,将剑势转成一道旋风,环绕住周身,不给敌人留下半分空隙,却怎知白起舞动双拳,好像两根沉重的大铁锤,把自己的剑劲似脆玻璃般一一砸碎摧毁,眨眼间就已经贴近过来。
“七神绝中的金绝,看来虽然朴实无奇,但如果能练到顶关,单凭这一套就可以与世间任何神功抗衡,如今在你手里被用成这样,简直是耻辱!”
当韩特鼓起全力,一剑劈斩在白起腰间,在一声响亮的金铁激撞声后,竟被猛烈地反激回来,弄得虎口剧痛难当时,他登时理解了这番话的意义。
敌人把全力杀招发出后的那一刻,也就是整体防御最弱的时候,倘使能把金绝练得出神入化,凭着它号称护身劲中硬度第一的效果,就有接下任何杀招的资格,而若能抓对时机,发出强横一击,就可以趁敌人发招后力量下降的一瞬,提前将本来需要几千招激战后才能分胜负的对手,在短短数招内击杀。
这份领悟在脑里一闪而过,当白起一记直拳轰往胸膛,韩特放弃所有攻招,全力运起护身金绝,明知仓促间气劲必有不足,却也要冒险用这刚得来的领悟来寻找胜机。
全力催起的金绝,并没有发生效果,因为那记直击而来的拳头,连同发招者本人都瞬间消失,令韩特一阵错愕。
(为什么?如果刚刚直接打过来,他就赢了不是吗?)
这念头才闪过,就察觉到白起已跃至自己后头上方,连忙转身御敌,却见到白起双臂一举,耀目电光由周遭云层狂殛而下,金芒乱窜,迸发出紫红色星火,跟着就在他双臂间汇流,于掌中出现了一柄深沉得彷佛可以吞蚀万物的墨黑电剑。
(用紫电功来吸取天电?而且这招是……他不藉助法印,空手就能用?他真的是人吗?)
更令人诧异的变化才开始。随着白起猛吸一口气,那柄墨黑电剑整个被他吸入右臂,展开睥世腿绝的轻翔身法,一下子就绕到韩特身侧。韩特心头狂叫不好,才鼓起金绝防御,就已经被一拳打在腰间,感觉不到什么痛楚,拳上劲道似乎不大,仅是堪堪与金绝劲道僵持不下,这是因为敌人内力不足吗?
“韩特!好好记住鸣雷断空的真实面目,今日败在你自己旧招之下,我要你输得心服口服!”
在金绝护身劲与第一重拳劲僵持不下时,更猛烈的第二重拳劲骤然爆发,伴随着更胜一筹的金绝刚拳,白起拳上骤然射出一柄刺眼白刃,将早先吸纳入体的电剑,整个轰入韩特腰间,再配合核融拳的爆炸潜劲,将这多重气劲锁在他腹腔内,一次爆发开来。
纵然是硬度第一的睥世金绝,也负担不起这样子的内部伤害,一声破锣似的闷响后,血花洒遍天空,就在兰斯洛与枫儿的眼前,他们看见韩特整个下半shen炸成一团血肉碎屑,在痛苦的惨嚎声中,仅余半个身体的他,坠下云端,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不曾修习乙太不灭体护身,又受了这样的伤害,如无意外,这家伙是死定了……
没等两人回过神来,白起又有了动作。使用过七神绝,让敌人有了提防,现在就必须换另一门武学,才能杀得敌人措手不及。
(同一个创作者,七神绝已经试过,来试试看鸿翼刀吧……唔,武中无相,次段模拟开始,演算推伸。)
一连串命令在心中下达,手上也随之有了动作。白起手腕一抖,兰斯洛顿时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那正是鸿翼刀的起手式,看姿势好像是一式雄姿英发,可是招式未发,压迫感却已高得吓人。
跟着就是火焰迸发,一团团鲜红色的炽热炎劲,缭绕住白起周遭,在两人眼前缓缓改变颜色,由红转绿,再转为深紫色,最后再化为一团白光。
不明究里的兰斯洛,并不觉得这些有什么特别,枫儿的表情却变得极度难看。凡是修练炎系武学的人都知道,随着功力练得越高,火焰温度越高,颜色也会有所不同,由蓝至红。虽然可以并修一些特殊功法,而生出具有附加作用的异色火焰,像郝可莲满是毒力的青火、枫儿自身的紫火,但纯以威力来论,终究是能融铁沸金的高温白焰略胜一筹。
尽管仍比不上只存在于传说中,焰中统治者的黄金火焰、杀伤力最强的黑色火焰,但白焰的威力确实已在紫焰之上,当两焰相撞,同质性的两股力量会立刻分出胜负,齐往输的一方涌去,令败者承受加倍伤害。
(真是恐怖,这些火焰他说变就变,高等的天心意识真有这么厉害?)
自己最擅长的炎系武学不便使用,武功等若大打折扣,那该怎么办呢?纯以大雪山剑术一拼,胜算可说极度渺茫……
艺成以来首次遇到这等情形,枫儿确实感到一阵慌乱,而对方显然没打算等她想出应付良策,当耀目的白色火焰开始在手中飞跃乱蹦,白起再次发动抢攻。
第一个目标是兰斯洛。早就知道敌人要使用“雄姿英发”一式的他,已然有了准备,蓄满护身劲,要抵御雄姿英发主要威力所在的满天炎劲乱射,再设法与枫儿夹攻敌人。
怎知,同样的一招,在不同的应用下,赫然产生不同的变化。白起一抖手,先是一股扑面生疼的炽热气流席卷四方,跟着就是七道白色火柱轰射而出,与兰斯洛原本熟知的火焰镖不同,这七道火柱不久便化为龙形,咆哮怒吼,直往敌人噬咬而来。
(开、开什么玩笑?这一式也能这样用吗?)
同样也运起雄姿英发的兰斯洛,刀劲中的鲜红火焰交错乱射,形成火焰护网,却在白龙卷扑下显得不堪一击,没几下功夫就破网而出,五道白焰火龙怒吼着向他噬来,龙体互缠将他裹在中心,成了一个刺眼的火焰龙球。
“兰斯洛大人!”
急欲赴援的枫儿,同样也被两道白焰火龙拦住,当她好不容易奋起烽火神剑,配合大雪山剑术,以多倍力气将火龙破杀冲出后,眼前却出现了白起的身影。
“烽火神剑……是六阳尊诀!连专供天位高手修习的后三式都没练成,也敢在我面前逞能?”
不明白对方的意思,枫儿挺剑便刺,趁着敌人撤去白焰的空档,她将自身的紫焰气劲迫催至最高,剑花激旋,圈圈火轮猛往敌人攻去。
强劲的招数,但在白起的眼中,却见不到半点威胁性。枫儿的身上不但满是破绽,而这所谓的杀着,更被自己的天心意识分解成许多小段,各自进行分析与理解,从里头推伸出六阳尊诀可能的变化。
(武中无相。极限推算。可能性确定。六阳尊诀后三诀破解完毕。使用无碍!)
几乎只是心念一转,白起已经把六阳尊诀的后三诀破解成功,全数练成,纯看外表,外人又怎知他目光一闪间,会有这样的变化。
“将烽火神剑与熊火显乾坤合并,确实是很别出心裁的作法,且看看我能不能一招内就破你的得意杀着吧!”
“一招?若大少爷这么低估这招的威力,那就尽管来试试吧!”
“嘿,和韩特一样的毛病,搞不清楚状况,我没有低估你们,是你们这些人太看得起自己了。”
正提防敌人会以某些妙法破招,枫儿全神贯注,哪知白起忽地一扬手,像是有什么无形波动发了出来,跟着自己就被定在半空中,全身乏力,连提气运劲都做不到。
(这不是小姐的咒缚魔法,魔法不会让人连真气都运不上来,这……这究竟是什么?)
困惑惊惧间,白起猝然闪至身后,冷冷语音传入耳里。
“这就是万物元气锁了。天心意识差距下,你们根本没有抗衡余地,虽然以我现在的力量,推动完全的万物元气锁仅能数秒,但以天位力量攻击你不能运劲的肉身,你说我的一招有没有资格杀你了?”
剧痛袭身的刹那,许多景象在脑里一闪而过,枫儿只觉得好不甘心。
这段时间自己苦练的绝技,还有好多未及使出,就这样耻辱地战败,根本帮不到兰斯洛或小草什么。尽管还想尽最后一分力量,把白起攻击的手臂锁死,让等一下赶来的兰斯洛有机可趁,但是被万物元气锁钳制住的身体,却什么力量都运不出来……
(我、我为什么这么没有用……我……)
当兰斯洛奋起天魔劲,将坚固的白焰龙球吸杀轰破,浑身眉发尽焦地脱出束缚,所看到的就是大蓬血花满空飞溅,被核融拳一击轰穿小腹的枫儿,整个身体像半根骨头都没了般软软垂下。
“白起!为什么你……”
怒吼着冲出去,兰斯洛似乎想喝问一些东西,但白起却冷漠地将手上的枫儿抛掷过来,兰斯洛不得不停下冲势,将这已经失去意识的娇躯抱在怀里,输气为她镇伤,只是,才一运气,远端的白起像是做了什么动作,一股无形波动穿过身体,跟着就是浑身乏力,动弹不得。
(这、这是什么东西?该不会就是万物元气锁吧?)
在兰斯洛疑问的眼神中,白起两手高举过顶,一团头颅大小的炽热火球,在他掌中灿然生光,逼得人无法正视,像是一个浓缩的小太阳,不住迸发着惊人的光与热。
“六阳尊诀第四式的灿烂今生,妹夫,你我来生再战吧!”
小太阳般的压缩焰球,在轰出的瞬间,像是无尽地增大。无比耀眼的白光,瞬间就把没法抵御、闪避的兰斯洛给吞没,连同他怀中的枫儿,两人笔直往下坠去。
烈焰焚身,剧痛不住撕裂着自身意识,兰斯洛仅能将枫儿紧紧地搂在怀里,尽量不让她被火焰焚着,一起坠往地下。
轰然巨响,在坠地时,焰球已有数尺方圆,更在触地时发生大爆炸,耀目白光迸散满空,就连大老远外的稷下城,都给这光芒刺得睁不开眼睛,而爆发所散出去的高温烈焰,不但将里许范围内的所有事物化为灰烬,更止不住地朝外焚烧过去,将目光可触及的一切,化为一片焰火世界的地狱绘图。
未及十招,轻而易举将三名天位高手败杀,这是小天位内没有人可以做到的强绝战绩,但成为胜利者的白起面上却一片漠然,看不出有任何欣喜或满足,更难以推知他此刻的想法。
凝望着下方烈焰飞腾的焰火世界一会儿,白起横移着视线。超越斋天位的绝顶天心意识,堪称当今风之大陆无双,在这扫视的过程中,他接触到数道天位高手的探测思感,但每个人与他的思感一触,立即退避而去,不欲与他发生冲突。
“唔……”
凭这绝世的天心意识修为,白起冷冷的目光缓缓扫过,在找寻着某些东西,不久之后,他似乎有了发现。
不只是发现那么简单,因为对方也同时回应了他的探索,隔着茫茫云海,更传来了愿意一战的讯息。
“要战吗?那么就到我的面前来!”
凝望着艾尔铁诺所在的西方,凛冽杀气、坚定战意,都在他眼中绽放,白起双拳一握,就要以光电腿的最高速身法奔驰而去,忽然异变陡生,一双强而有劲的手臂,冷不防地从后骤现,死命将他锁住,阻止了他的动作……
第八章 金绝真髓
“妈的,混蛋,这家伙怎么这么强?未免也太难对付了吧!”
从地上缓缓站起来,兰斯洛将内息在胸中一转,身上冒出阵阵白烟,乙太不灭体已经将伤势催愈完毕。白起的万物元气锁是以小天位力量推动,并不能持久,对兰斯洛仅是匆匆施放,不比对韩特那样有时间大动手脚,锁缚效果仅能单单维持一下,不能持久。
饶是这样,假若白起发现兰斯洛毫发无伤,必然会万分诧异,因为虽然万物元气锁的效果仅维持数秒,但是六阳第四诀灿烂今生的威力,应该已经足以将他重创,七成以上致死机会的重创,怎样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几口调息便全然无事。
而最大的理由,就是万物元气锁并未如白起预期中的那样发挥功效。曾在梦中与铁木真思想同步,兰斯洛虽未拥有超越小天位的天心意识,却能理解那种感受,更从中学到了很多不属于小天位的战斗知识。
面对万物元气锁时,他就像韩特、枫儿一样,毫无抵御之力地被锁住,但在被锁住之后,他却知道怎么去应付,晓得怎么在万物元气锁的缚印之下,尽速回复内力。
这一点或许要感谢枯耳山之役,在那段养伤的时间里,他对于如何运转内息,尽速回复内力的调息法特别有心得,刚好现在又有应用机会。
极度高温肆虐下,附近的一切全给烧成了白地,地表盖着一层厚厚的黑色残余物,许多部份甚至已经玻璃化,阵阵白烟猛往上冒,远处则是笼罩在一片通红焰火中,烧得整个天空都亮了起来,可见适才那一击的威力。
枫儿并没有什么事,虽然还没回复意识,但身上却只有一些轻微烧伤,毕竟在高温白焰爆发中,自己把大部分的防护气劲全用在她身上,虽然自己险些给烧成一堆焦黑的排骨,却终究是保住了这个大美人,现在她比较严重的,仍然是早先被白起击在腹部的伤口。
(真该死,什么东西都给烧得精光,连作点紧急处理的药草都没有。)
兰斯洛着实感到气恼,虽然用乙太不灭体强自催愈,但早先受的伤委实不轻,特别是整个身体差点给烧成一堆骷髅焦炭时,那股疼痛委实是撕心裂肺,现在还让脑袋直作疼。
(差距这么大,打起来还有胜算吗?不,不可能有这么完美的事,他那武中无相肯定在什么地方有破绽,只是我一时间找不到而已。如果说他脑里是装了什么太古魔道的机械,才变得这么强,那么破绽的所在,就该从太古魔道上头着手了……见鬼!我怎么会懂得太古魔道?)
回想起以前与爱菱的一些谈话,太古魔道的器械虽然妙用无穷,但仍在某些地方存在着一些自己所不能理解的破绽,毕竟机械与人体不同,模拟的技巧就算作得再精巧,在某些地方,仍是会有细微的不同,若能够把握到这些差距,说不定就有胜算。
(再怎么说,也不过才一个太天位而已,如果连这样子都摆不平,以后怎么有资格去雄霸天下……老头子,你一定会这么说吧!呵……)
几个方案在兰斯洛脑里环绕,对于要如何应付敌人,他已经有了主意,但这么做的代价不小,老实说,他确实有些心怯,不知道是否该把这意图付诸实现。
“兰斯洛大人……”
后方响起枫儿微弱的嗓音,兰斯洛回头一看,枫儿已经醒来,正背转过身,缓缓倚着一块因为高热而形成的杂质玻璃坐起。
心中一喜,兰斯洛才要走过去,却听见枫儿轻声道:“抱歉,您在那里就好了,现在……我不希望您靠过来。”
“你的伤还好吗?我立刻送你回稷下城吧。”
“不,不用了,我的身体……有一半已经是魔族了,肉体复原的状况比人类快很多,这样子单纯的肉体伤害,对我是没有生命威胁的。”背对着兰斯洛,枫儿虚弱的声音逐渐回复平稳,“不过,回复时候的样子,不是很雅观,所以……我希望您别过来。”
兰斯洛搔搔头。想也知道,大概是肌肉快速蠕动愈合的模样,又是在小腹这样的部位,也难怪枫儿不愿给自己看到,说来或许还该庆幸,因为枫儿会在自己面前顾忌形象,显然在她心中自己与其他男人不同,就长远来看,可喜可贺。
“很惭愧,虽然已经没什么事了,但是现在全身都提不上劲来,我恐怕……恐怕不能帮助兰斯洛大人什么了,就算勉强出手,在大少爷那样的高手之前,也只会给您带来负累而已……”
说着,只见枫儿双肩微颤,责任感无比强烈的她,在这个关键时刻居然无法派上用场,只能让兰斯洛一个人上阵,极度的耻辱与自责,即使坚强如她,也不禁情绪失控。
兰斯洛踏前一步,想要说些什么,最后仍是没有说出口,只是轻声道:“不要想太多,能做到这样,你和我都已经很努力了,现在我回去再战,打完了就来接你……如果能回来的人是我的话……”
“兰斯洛大人,请等一等。”枫儿道:“我觉得,大少爷的战法其实很怪,如果他真的有那个意思,即使是我们三人全力联手,也早就落败身亡了。”
“你的意思是,他一直在对我们手下留情吗?”
“似乎也不是,大少爷的出手狠辣兼备,致死率都在七成以上,要不是我们运气不错,现在我们都已经是死人了,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无法判断大少爷的企图。”
“嗯……说得也没错,我想,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吧。”
“但是,却有一件事是我敢肯定的。”
“哦?”
“兰斯洛大人,请您别再顾虑我和小草小姐了。我感觉得出来,您心里有着一些顾虑,而没有放开手去作战,您真正的实力,应该不只是现在这样吧。”
娇喘着,枫儿回转过头来,微微笑道:“在大少爷的杀招之下,您不但能毫发无伤,还有余力保护我,这点就足以证明了。”
兰斯洛有些不好意思地歉笑着,他确实是有所隐藏,虽然不是存心要欺骗自己的亲友,但因为一些事还不到揭晓的时候,加上心中的顾忌,所以没有告诉她们。
“我想说的是,我和小姐一直都跟随在您身边,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未来,不管您作了什么抉择,我们也都会站在您身边的,所以,请您不用顾忌,放手去做您想做的事吧。”
被浓烟熏过,枫儿的娇颜染上了一层烟灰,加上伤后乏力,看来有些憔悴,但当她勉力挤出微笑,以示心中的支持与鼓励,那模样却比什么都要美丽。
兰斯洛不禁苦笑,比起枫儿的坦率,自己倒是太过缚手缚脚了。虽然自己仍希望找寻和平解决的方法,但世上的事不可能两全其美,好比目前,不先去破坏、伤害一些东西,是不可能用和平手腕解决的。天真的想法,确实是行不通啊……
“大少爷的动作,已经表示得很明显,虽然我们都不愿与他作战,但如果不先展示出能令他心服的实力,我们是没有资格提出罢战要求的。”
枫儿低声道:“一切就拜托兰斯洛大人了,我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您的身上,如果您得胜归来,到时候随便您要枫儿献吻,或是侍奉什么其他的,都可以。所以,请您务必要胜利归来。”
这么说话,并不合枫儿的做事风格,但此刻除了这样,她也作不了别的事了。而这样的鼓励,效果是很显著的,只听见兰斯洛猿猴似的喜呼一声,反手将风华刀随意一抛,大步一跃,就直往天空冲飞而去,旺盛的战意,看得枫儿不禁莞尔一笑。
只是,有一件事是枫儿所不知道的,那就是兰斯洛离去时,心中开始默念的话语。
(统治一切魔族的深蓝之主啊!传往九渊之底,我在这里向您祈愿,我是天魔功第三十三代传人兰斯洛……)
“是你!”
惊怒交集,白起鼓劲要震开束缚。使用天心意识远距离扫瞄,相当地耗费精神,加上连场恶战,精神与体力都大幅下降,竟没察觉有人贴近,给他一击得手。不过,敌人也只能做到这里,因为如果对方实际发出攻击,只要有些微杀气,自己大老远就可察觉。
这个忽施袭击的人,赫然便是韩特。与平时的人类外表不同,刚才被击毁的下半shen已经复原,但重新回复的肢体,肤色漆黑如墨,覆盖着青色鳞片,脚趾更变成了锋锐的趾爪。
“怎么这么狼狈啊?不过是挨了一下,就被迫露出本来面目,你也太没用了吧!”
几乎气尽力竭的韩特,当然是不可能回答。腰部以下整个被轰碎,这样的重伤,就算是天位高手也是死路一条,至少以人类之身而言是这样。韩特能保得不死,全凭自己的魔族身份,在下半shen被炸成血肉碎末之际,原本封印住自身体质的封锁也随之瓦解,全力催运天位力量加上魔族的惊人回复力,这才保得不死。
纵然暂时保住一命,韩特仍然伤重,应该要立刻觅地疗伤才是,但他把心一横,强行运起某种压下伤患、回复战斗力的秘法,重新潜回,给白起这一记袭击。
“别以为偷袭就可以管用,我马上就要你付出代价。”
白起的豪语,却罕见地无法实现。在早先的战斗中,受到白起提点,韩特把一切劲道全数集中在金绝之上,以这无比坚硬的强霸钢躯,双臂箍锁住白起,任他怎样反攻、后击,都没有丝毫动摇迹象。
“别妄想了,这可是你亲自指导的强力金绝啊!把所有力量赌在金刚不坏之身上头,这种纯力量的锁缚,就算你天心意识再高,也没那么容易挣脱的。”
“胡扯,凭你也使得出金绝真髓吗?只要等我找出破绽,马上就把你破败分尸!”
话是这样说,但韩特这手攻击并非只是锁缚,双臂逐渐收缩勒紧的压力,正是睥世拳绝中的杀着“末日霹雳震”,藉着这样熊抱的勒杀法,一举杀敌,而当韩特以强横之至的金身发招,即使是白起,一时间也找不到空隙可趁。
“白起,不要再斗了,你战斗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明明没有下杀手的意思,你这样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不觉得这很没有意义吗?”
“少废话,你这叛徒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
“没资格?什么人才有资格?白起,你不要亲人、不要朋友、不要同志,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身边还剩下些什么人啊?”
努力撑着伤疲不堪的身体,韩特将金绝功力催到极限,只想要争取一个对话的机会。
“白起,我们两个怎么也算是一起战过、疯过吧,我们两个……是朋友啊!”
“朋友?我不需要,更不需要一个在战场上对我拔剑相向的朋友!”
“混蛋!我对你拔剑相向,是因为我知道这就是你所希望的。我们都是从西西科嘉岛出来的同一类人,所以我嗅得出你的自灭倾向……可是现在已经够了,不管是为了什么,这里没有人想和你作战,你没有必要再战下去了啊!”
“住口!住口!住口!住口!”
努力地试着劝说,但手腕上所感受到的反震力道,确是越来越强,韩特不由得心中苦叹,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好的说客。当初在阿朗巴特山的时候,自己就没有能够劝动挚友白飞,才会发生最后那令人遗憾终生的结局。
现在也是一样,对于这个在固执处不输给白飞的白家人,自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一时间破解不开金绝,白起的天心意识再度运作起来,分析睥世七神绝可能的破绽,当武中无相被迫至极限运转,更不可扼抑地开始分析七神绝的第七绝,旭烈兀未传给韩特的最后一绝,其真实面目为何。
这些时日的相处中,白起本已从韩特身上,将七神绝的真髓摸透,现在一下拆散分析,很快就有了结论,而当睥世第七绝的文字在脑中迅速闪过,一愣之后,他像是看见了什么极滑稽的事物一样,止不住地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
给这阵狂笑弄得糊涂,韩特忽然觉得被钳锁中的白起身上爆发出一种力量,迅速开始吸蚀自己的金身,令得坚固不破的金绝出现破绽。
“这、这是……”
“对付魔族,自然是用天魔功了。如果把七神绝练到自在如意的顶关功力,集中不外散的金绝,纵使是天魔功也难以动摇,但现在的你没这机会了!”
白起双臂一振,爆发出无比强横的金绝气劲,在韩特被天魔功蚀破金绝气劲,护身劲破绽大露的此刻,根本无能抵御,就这么口吐鲜血地给震开,跟着就被挣脱锁缚的白起,回身一拳印在胸口。
并非核融拳,也不是任何杀着,仅是把已经无力再战的他,轻轻地推开,往下坠去。
“别再来了,奴隶甲……”
下坠同时,韩特看到了白起的微笑,隐隐约约间,似乎带着几分歉然、几分谢意,和一抹已经有了决定之后的平和。
虽然已无力作战,但由于白起并未追击轰破护身气劲,所以坠地之后,仍不会危及性命,只是,看着那渐渐远离的身影,韩特心中有着掩不住的叹息。
(小白,为什么你们白家的人一个个都那么顽固?唉……)
花费偌大力气,将韩特再次挫败,还没能多喘一口气,敌袭再次出现,趁着他力量衰退的此刻,两道手刀气劲劈下。
“白起!你去死吧!”
两道重击轰下,白起扬臂一挡,对方却转为擒拿,锁住他双腕,跟着就是一阵蚀心剧痛直澈心肺。
(天魔功?)
手腕迅速枯干萎缩,在血肉精华大量为敌人所吸收的同时,自身功力也急遽减退。倘使一开始便有所准备,凭着金绝的集中效果,可以抵御得来。但现在气空力尽,再被吸下去,肯定就此败亡,当下唯有同样运起天魔功,以吸力稍稍抵挡对方吸力,趁空隙而走。
一声痛哼,白起逃过被吸蚀而亡的命运,代价是自断一双手腕。被吸得干瘪的伤口,半滴血也流不出来。
“乙太不灭体,给我治好它!”
一声痛哼,白起将手臂重现,但兰斯洛的攻击已经迎面而来。不再是鸿翼八式,而是正宗的天魔刀,在吸掉敌人一双手腕的血肉精华后,更强更霸地劈斩而来。
情势不妙,白起却不慌乱,天心运转,要以远超兰斯洛的天心意识,找出他的破绽,一举破敌。很快地,他就有所发现了。
(肩头一处,右侧三处,速度也不行,只要针对这几处攻击,又先计画好后着,三招内就可以给他送终……)
“这种程度就想打倒我?你太天真了。”
“是吗?”
在攻击前一刻,兰斯洛忽然变招,而当白起再次运转天心,却赫然发觉自己竟无法看出兰斯洛的破绽所在。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而在极度震惊中,敌人的天魔刀已经重重打在头顶。
“啊”的一声,白起给轰飞出去,自开战以来,他从未输得这样难看过,肉体的痛楚、心灵上的疑惑,剧烈地动摇着他的意志,而更令他惊骇交集的是,不管他怎样运转天心,却再也无法找到兰斯洛的破绽,反而因为应变不及,连吃了好几记斩击。
(没可能的,他怎么有办法做到?难道他的天心意识比我更高?这绝不可能,但为什么他能……咦?他这一击里头夹带的力量……我明白了!)
白起一扬臂,核融拳架住兰斯洛的攻击,双方身躯俱是一震。
“嘿!终于发现了吗?看来你之前好像还不知道的样子,使用生命力发出的招数,对天心意识的灵觉有强烈干扰作用,而很不巧,不要命的疯子并不只你一个,魔族刚好就有几门这样的技巧。转换先天元气倍增功力的法门,可不是你的专利啊!”
一面发出天魔刀劲,兰斯洛冷笑道:“对付真正的太天位强者,有没有效我是不知道啦!但对付你这种只会模拟的假货,这样就足够了!”
“这种招数你从哪里学来的?”
白起确实是感到讶异。转换先天元气发招的技术,绝不容易,更是极其稀有,尽管不知道兰斯洛从哪里学来这种技巧,但他现在所使用的招数,让自己感到一阵不适,而从他现身开始,或许连他本身都没有发现,周遭空间有一股不可见的咒力,开始在缓缓成形。
一旦牵涉到魔法,天心意识的感知能力就受到限制,自己脑中的微系统虽然存有魔导公会的所有资料,但这种咒力却不在内,到底它是什么东西?有什么作用呢?
“我作梦梦来的,吓死你了吧!”
大喝声中,趁着敌人尚未回过神来,兰斯洛重击连环发出。
“你要拼命吗?我就陪你拼命!现在大家一起用先天元气对战,你我条件均等,而论武技本身,这套转换生命力的天魔轮回,控制力只会比你更精更准,就看看我们两个疯子谁先没命!”
天魔刀斩击如雨而至,乘着催运先天元气激起的强绝威力,兰斯洛一时与白起斗得旗鼓相当。单纯地以力斗力,身强体壮、先天元气强盛的兰斯洛立刻占到上风。
突来的震惊,让白起有些应付不来,却很快就发现了对方的破绽。即使兰斯洛在天位力量的威力上有所提升,但双方天心意识比拼,自己仍是远远地在他之上,如果凭着这方面的绝对优势,使用万物元气锁,于短短数秒内封锁住兰斯洛的真气运行,随手一招就可以把他宰掉,轻松简单。
除了万物元气锁之外,其余天心意识的应用战法还有很多,都可以在短时间内结束战斗,可是,对于这么一个同样赌上先天元气,向自己搏命挑战的人,不知为什么,就是不想这么样地对战,而只是想单纯靠武技分出胜负。
“别以为使用一些旁门左道,就有得胜的希望,只要你使用出来,我立刻就能领悟,最后就用这同样的技巧,把你败得永不抬头!”
“放屁!你有本事就通通学去,我就不信你的武中无相真有那么无所不能!”
兰斯洛怒骂一声,手下招数源源而发,忽而鸿翼刀,忽而核融拳,有时候夹杂着几招白鹿洞剑术,花家与石家的基本招数,但是最主要的,仍是他新学的各种魔族上乘武技,魔龙皇拳、爆灵魔指、皇玺剑印、天魔刀……诸番绝招毫无保留地发出去,全然不顾忌敌人的模拟学习。
他师承多处,这样一番全力施为,一时间确实是五花八门,看得白起不胜讶异,一方面是为着他变化多端的招数,一方面是诧异于他明知自己能够将他的招数模拟、进化,为何还这样大胆地将招数使出?当自己将他的新招掌握殆尽,他将连最后一线胜利希望都没有。
短暂的纳闷,在不久之后有了答案,因为兰斯洛虽然急切发招,但一招一式却显得杂驳不纯,显然未有时间好好练习,把这些上乘武技锻炼纯熟,只是单纯靠天心意识来强自融会使用,这么一来,威力就极其有限。
(而他这么做的理由……是想要我的脑子不堪负荷,模拟到爆掉吗?有趣的想法,他从哪里学来的……)
在洞悉兰斯洛的战术之后,白起为对方竟如此小觑自己而哑然失笑,若是对付寻常的机械模拟,这个战术确实有成功的希望,但却不该拿来对付武中无相已然大成的自己。以自己脑内处理系统的运转量,莫说这些份量,就算再多十倍的演算资料,也能在眨眼功夫内处理完毕,兰斯洛这战法可说是完全无用了。
(武中无相,复合式演算。推展招数可能性,一成、三成……七成……演算完成!)
确实只是短短一瞬间的计算,在脑内资料高速统合归纳后,经过计算推演,白起已将兰斯洛使用过的诸般绝学了悟于心,融会贯通。
“认清你的愚蠢吧!我现在就要你为了自己的小伎俩付出代价!”
高喝声中,白起已然发招。兰斯洛适才使过的招数,如今在他手中,赫然更具杀伤力,也更加纯熟,像是经过几十年勤修苦练一般,将兰斯洛的攻击全数封死克制,轻而易举地夺回上风。
“别以为肯拼命就一定能赢,像你这么天真的傻瓜,就算使用了先天元气作战,也不会有多大效果的!”
同样的招数对轰,白起轻易取胜,将兰斯洛的防御网轰溃,跟着爆发强猛一招。
“核融拳剑。魔龙蚀噬。”
催运起天魔功,将本来的吸蚀效果,合并在具有龙族武学撕裂效果的核融拳剑中,数百记气劲于一招内发出,白起临阵组合出的新招,令兰斯洛如遭百兽同时噬咬,裂肉见骨,全身刹时爆出大堆血肉淋漓的伤口。
“有本事!乙太不灭体,把这些伤口全给我愈合回去!”
抵挡不了敌人排山倒海般的攻击,兰斯洛不顾自身已经在使用先天元气作战,又另外运起对先天元气消耗极大的乙太不灭体,在短暂时间内将所有伤势催愈,手下更不稍停,诸番绝学交错使用,直往敌人轰去。
双方以先天元气赌命决战,整体上看来,兰斯洛屈居劣势,但面对他无比旺盛的生命力,运用在乙太不灭体上,总能将受到的伤害化于无形,重新又攻了过来,白起也感到一阵老鼠拉龟的无力感,令得战斗延续下去。
《风姿正传》卷十八完
第一章 天魔轮回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二月雷因斯象牙白塔
靠着提前使用的稷下城最终防御系统,进行一场双方完全不同等级的战争。在这魔法与太古魔道结合的高度杰作之前,即使是数十万大军压境,也只有俯首认输的份。
药效消失,逐渐清醒过来的敌兵们,一个个主动抛下兵器,向出城处理事务的稷下守军表明投降意愿。当看到稷下城头那几尾巨龙张牙舞爪、口吐燎天血焰,任何头脑正常的人都会战意尽失,主动投降。
白天行阵营似乎有些骚动,但既已失去大军,领导者又不知所踪,库存的太古魔道兵器也几乎用尽,纵然他们想要做些什么,也已无力回天。
整个局势已经摆在眼前:战争结束了。双方都已经无力再战下去,而被卷入战争中的雷因斯军民,也对这场内战觉得厌烦,一心只想尽快结束战争,回复过去的生活。现在该是把战争结束,收拾一切混乱,开始建设工作的时候了。
手牵着手,为稷下法阵提供灵子能源的民众,也渐渐清醒过来。他们多数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茫然地望着四周。
当灵子能源不再供给,操控着整个结界法阵的小草,开始对最终系统下达关闭命令,不再向周围吸收天地元气,让地脉阴流的运转回归正常,使一切回复原状。
“差不多了,再撑下去我也没力了……”
使用这套最终系统极耗元气,即使是小草这样的天魄之体,也是大感吃不消,如果撑得再久一些,说不定就这样站着失去意识了。
这边群众的战争已经告一段落了,但真正能决定这场内战最后结局的天位战,却仍在继续,那是一场自己家人分作两边互斗的凄惨战争,不管从哪边来看,都毫无意义,却可恨自己无力阻止这样的战争。
目光朝远方眺望,所看到的一切都被熊熊烈火覆盖,浓烟与灰尘直往天上冒去,像是永不停止般的焚红了整个天空。
(老公、大哥……你们都还好吗?)
小草默默析祷着,却不太敢知道答案。不管是兰斯洛或是白起,对此战都显出一副生死相搏的决心,这样子两强相碰,要说没有任何损伤,实在是太过一厢情愿了。
以数目而言,汇集叁名天位高手的兰斯洛一方,当然是稳占上风,但兄长应该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后着与实力,一旦他认真硬拚起来,胜负着责难料,而当胜负结果直接影响生死,小草就觉得整颗心如同被揪紧了一样。
纵然相隔老远,又隔着一层炽热焚烧的火幕,但靠着稷下法阵强化后的探测力,仍可以感觉到彼方的激烈战斗。交击的气浪不住朝四周激荡,撕开天空、震裂大地;波及周遭的威力,不但将地面击出一个个坑洞,更将泥尘激起,在鼓荡出去的冲击风压中,掀天浪潮般冲击四周。
强大的破坏力,波及方圆里许,将决战范围内轰成地狱一般,旁人别说试图靠近,就连想窥知战况都极为困难。
这点让小草感到不安。在自己的理解中,单单小天位高手的决战,似乎不应有这么强的破坏力,特别是自己只感应到丈夫与兄长的气息,单凭两个人,于理不该有这种效果啊!
越想越是不安,加上对枫儿姊姊的牵挂,小草两臂一挥,双目微闭,将整个结界法阵收起,跟着就在象牙白塔的塔顶逐渐消褪了身影,朝最终战场飘移而去。
使用着由那位伟大霸主所传、魔界皇族意图同归于尽时所用的拚命绝技,兰斯洛感到自己发出去的每一击,都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急遽吸吞着自己的精气神。
一种渐渐虚弱的感觉,令身心都承受着崩溃边缘的压力。
(居然承担着这种压力在作战,大舅子,你还真是了不起啊!)
自己仅是初次使用,但白起却是长时间背负这种压力在作战,只要想像到过去几次交手时,他是在这样的身心煎熬下与己动手,心中就不由得涌起一股深深敬意。
只是,兰斯洛也发现,使用自身先天元气所发的招数,威力确实较先前大幅提升。叁倍,甚至是五倍的威力,连自己也为之心惊,但与其说这效果是来自先天元气本身,不如说是使用先天元气的觉悟,激发出了这等威力。
整个精神被逼到极限,像是一条被扯紧的线,随时都有迸断的可能,兰斯洛全身冷汗涔涔而下,像是要把全身水分放干一样,几下子衣服就湿得像是被浸在水里。然而,处在这种生死一瞬之间,每一击发出后都不知是否还有力量再发一招的精神边缘,所轰出去的每一招,都像是在演绎着一种人生体悟,因为若没有这样斩断生死羁绊的勇气与觉悟,那一招根本就不可能发得出去。
战斗中,两人的天心意识都在高度运转,而或许是与敌人同样使用先天元气作战,频率相同,相互影响的关系,又加上梦中一战的体悟,兰斯洛发现自己的天心意识在此战中急速提升,洞悉到许多从前只是模模糊糊的地方,去计算敌人的出招、每一招可能的变化、击打在身上的力道与落点……当敌人有可能使出一千种变化,自己就要把思感之网推得更远,务必要抢在敌人之前,算出第一千零一种变化。
不住地计算又计算,由天心意识所组成的思感之网,笼罩着彼此,去感知、推算各种的可能性,当天心意识每一次拓展到极限,过去、现在、未来彷佛都在同一刻内纠结在一起。恍惚间,好像可以感应到对方心中正在想的东西。
这样的对战可说是极其罕见,因为即使是两个强天位以上的高手对战,也不会有人傻到拿先天元气来开玩笑,更几乎不可能出现双方都用先天元气作战的例子,也因此,这样一段天心意识巨幅波动增进的感受,对兰斯洛来说极其重要,甚至可以说是让他受益良多。
而这其实是一场很奇怪的战斗,因为如果白起有那个意思,使用他在天心意识上的其他优势,包括使用万物元气锁在内,有着过百种的方法,可以在刹那间把战斗了结,但此刻的白起,却固执地只以本身武学的威力与兰斯洛对战。
当双方的天心意识,随着对战的紧绷感而攀升到本身极限,生平的一切快速在脑中流过,彷佛重新活过自己的人生。
打从出生开始,被养在那苏生水槽中的景象,仿佛又出现在白起眼前。
那并不是什么难过的事,因为透过水槽,自己看到了弟弟微笑的面孔,这个一直以来与自己相互扶持的弟弟,毫无保留地付出,对自己这没用的废人做了超乎他应做的一切。
妹妹莉雅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看着她在欢笑中成长,自己在阴影里所做的一切,好像就有了意义。人的心里总是需要一些寄托,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留下些什么,妹妹的存在,正是一个这样的传承对象,虽然说……
她已经渐渐不需要自己为她做些什么了……
父亲是个绝顶高傲的人,他的才情与本事,让他有着狂傲的资格,若是他把目标专注于风之大陆上,以当时的局势,他确实有可能突破月贤者的障碍,比任何人更早一步成为大陆霸主。不过,一旦失去了征服世界这样的疯狂傲气,白军皇就再也不是白军皇了。
以父亲的远去,为疯狂白家书上一个句点,或许是个不错的走向。弟弟白无忌是一个依据理性做事的人,应该会走出一条和祖先们不同的道路,不过……不管是雷因斯还是白家,这种依靠各种阴暗手段来延续传承的东西,还是一起灭亡的好。
父亲那样的绝世英才,会看不起自己,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只是在最后,他仍是接纳了这个本来视之为耻辱的儿子。
即使修成天位力量,武中无相也已有小成,但当日只是与弟弟并肩而立,感受着父亲身上传来的冷肃杀意,自己就知道这场政变有败无胜,父亲的实力更在他平时展现之上。或许是在智慧与武功上没有遇到足以令他认真的对手,父亲根本就不需要使用全部实力,而那一刻,面对已经伤疲乏力的两个儿子,只要父亲有那个意思,随手就可以杀掉谋反者,夺回一切。
但他没有。高傲无比的白军皇,有生以来首次做出退让,将自己前半生努力建立的一切,交给两个儿子继承,自己选择去创立另一片新天地。
在他临去之前,曾拍着自己的头,微笑道:“做得好啊,儿子,能做到这样,你比爹更像一个白家人,不过,现在爹反而希望你别成为白家人比较好……每个人要选择什么路,不是家人或任何人能够左右的,能够负责地走出自己的路,这是一种很值得赞赏的人生态度,只是……儿子你选择的这条路,并不好走啊……”
父亲长笑着,大步走向蓝天碧海尽头的背影,让自己记忆深刻,在那个时候,父亲确实展现了他身为一个堂堂男子汉的风范。
自己的双亲……是一对很奇怪的父母。他们都是很优秀的人,但在为人父母上,却显得并不称职,自己对这一点并没有什么怨愤,因为世上有些人,天性就是爱自身多过爱别人,甚至为了一些理想,连他们自身都可以牺牲,这一点他们无法改变,自己也从不奢望会有这样的改变……
不过,说起来仍是很值得叹息的。到了最后,父亲和母亲一定也发现了,他们其实深爱着彼此,因为无论在心性、智慧、手腕与理想上,他们都是一对如此相称的男女,那么样地出色、勇于割舍,又享受着彼此明争暗斗的脑力竞赛,如果双方换一个立场来相遇,说不定就会有不同的结果。
如果双方都生在白家,或是都生于雷因斯宫廷,又或者是一个完全不属于这两者的其他地方,相遇、相知而后相惜,他们或许会继续像这样子相恋,之后,会过着一般正常夫妇的生活?或者,还是一起在月下相约要征服世界?
而这对天才夫妇,会有怎么样的儿女呢?是完全继承了他们双方优点,文武方面都无比杰出的天才儿女?还是……即使平凡无能,仍旧受着父母的关爱,开开心心活下去的普通孩子?
真是想一想也会心痛的白日梦啊……
既然已经没有作梦的资格,唯一所能做的,也就只有继续战下去了。
胜与负,生与死,一切都在刹那间交错而过,只要一下子的决定偏差,就会从此坠入无底深渊,再没有翻身机会,与胜利荣光永别。在这样的身心压力下战斗,各方面消耗都是平时的数倍,大量汗水,伴同自己与对方的鲜血,一起在攻击时洒在彼此身上。
纵然有着强横修为,两个性命相搏的天位强人也渐渐感到体力不支,难以为继。但在极度身心紧绷中,又有一股几乎让人为之战栗的强烈昂扬感。
一转眼就是数十记拳掌对轰,每一发气劲攻击,都像是生命的火花,在那极短暂的时间里乍亮又熄灭,尽情地挥洒光彩,虽然只是一瞬,但生命的意义,却实实在在地于其中绽放闪亮。
只是,再怎么耀眼的流星,也终有损灭黯淡的时候,随着两人的体力降至低点,连运起天位力量都变得艰难,但彼此的天心意识却空前高昂,达到前所未有的感测颠峰,双方都知道,胜负将在接下来的极短时间内决定。
周围的无形咒力,像是在束缚着什么,阻止某些东西外流,这点兰斯洛虽然没有发现,但一直在以天心意识演算天魔轮回精要之处的白起,已经大概把握到这一套绝招的真实面目。
(哼,居然还有这种功夫,魔族真是狡猾啊……)
思量间,兰斯洛已经一记魔龙皇拳轰过来。经过这场决斗的身心锻练,他的拳威更有增进,若非此刻体力降至低点,这一拳便有席卷里许空间的威力。
然而,论起反应速度,白起仍然是在他之上。随手一挥,已经把兰斯洛的拳击开,更直轰向兰斯洛胸口。
“你不可能是我对手的,认输吧!”
拳头击在对方身上,却没有发挥预期中的杀伤力,白起赫然惊觉自己的内力正在快速减退中。在逆运乙太不灭体救回兰斯洛后,因为先天元气的大量流失,体能就明显衰退,正面对上叁名天位高手,仅有短暂的支撑之力,只是因为自己能运用绝顶的天心意识,才能将仅余的功力集中,高度有效地连续挫敌。
但这毕竟不能持久,如果自己不多作浪费,只做该做的事,最多七招之内,就可以把叁名强敌制服,但自己却偏要固执地与妹夫这样战斗。如今,纵然天心意识仍在运作,自己的力量却似乎将要到尽头了。
这一点,兰斯洛也发现了……
“要我认输很容易啊!我早就认输了,只是你不接受而已。白起,你到底要的是什么?真的想战,你早可以杀光我们;若不想战,为什么要这样浪费我们的生命?”
说话时候并没有停止作战,虽然不似先前那样,眨眼间对轰近百记攻击,但凝神发出的每一拳,却更具一击决杀的大威力。
“还有……我更无法理解的是,懂得使用先天元气的人,应该是很重视生命的,就是因为懂得珍惜生命的宝贵,所以每一刻的生命才会这么亮眼。一个使用先天元气来作战的人,怎么可以过着这么阴暗的人生呢?”
说着无比撼动的话语,兰斯洛的爆灵魔指,就如同他的喝问一般直透人心。
“我的人生……用不着你来管!”虽然及时防守,但白起确实开始露出破绽,这迫得他主动开始抢攻。
“已是死斗,多说无益,想要多管闲事,等你活下来再说吧!”
“我没有理由会败的,比先天元气,我比你强;比肉体强健,我回复得比你快;你之前已经连续被重创,被这些伤势影响,现在凭我的斗心,我要你败得永不抬头。”
充满信心的喊话,伴着一记威风凛凛的天魔刀斩击,兰斯洛的气势赫然升至高峰。然而,这记手刀却撞上了一双坚逾金石的刚拳,在睥世金绝的顶关凝聚下,反令他疼得骨骼欲裂。
“要放话,就要有绝对的实力,不然说得再多也只会让人耻笑,而像你这样只会将正义挂在嘴边的蠢东西,要杀我、败我,等来生吧!”
怒喝声中,白起猛地跃起。背着阳光,他身上忽然散发出一股恐怖气势,像是无穷无尽的黑暗,迸放出冰冷的邪恶魔气,而不知是否错觉,在兰斯洛眼中,白起的存在吞没了太阳,将整个天地化成一片无垠黑暗。巨大的虚无,破裂所有空间似地要将自己吞噬。
“你这绝招的真髓,已经被我掌握,在我手中,这绝学只会更强,现在就看你如何抵挡这百倍强化后的杀着!”
猛招临头,兰斯洛确实感到一股死亡的压力。天魔轮回的最强杀着,是将自身的天位力量、天心意识冲到可容纳的顶点之后,凭着感应的指引,去击出最强一击。在兰斯洛学到的天魔轮回内文中,将击出这样的一击称为开一扇门,一扇相隔生死的门,而现在,白起先一步找到了开门的钥匙,但自己并不会觉得已经绝望。
“我不会死的,因为在我的背后,还有人在支持,有人在等我回去。”
兰斯洛并没有试图反攻,只是双臂交叉高举,全力防御,似乎在等待某些东西。
“可是你呢?白起,你的背后有人在支持吗?还有人在等你回去吗?”
大声呐喊,与这句让白起难以回答的问句,一起直透他的心中,当他为这问题的答案深深震撼时,攻击动作赫然有了停顿,紧跟着,一股像是要把整个脑袋烧焦的剧痛,在他头部突然出现。
“啊!!!”
什么天位力量都压制不下,当这疼痛由脑部深处直接发作,天心意识根本运作不了,由武中无相推升而成的绝顶天心,立刻就濒临崩溃、碎裂。
而当兰斯洛趁势发动追击,气势汹涌地以天魔刀连续斩来,白起才约略洞悉了对方的意图。这个妹夫确实了得,他找到了连自己都不能肯定、可能是武中无相最大缺憾的所在,而除此之外,他似乎还保留了许多自己未曾看透的实力啊…………
“果然被我猜对了吧!模拟与实物之间一定会有差别,不管学得多像,还是不可能完全一样的。我虽然不知道超越斋天位的天心意识是什么样,但曾经有人告诉过我,所谓的能知世间一切法,不只是模拟推算出一样武学的可能性与最高境界,还能够把里头的致命破绽修正,让武学本身进化,这一点,你的武中无相做不到吧?”
确实是做不到的。与其说是做不到,倒不如说是没有想要去做,毕竟当年创出武中无相的人,连最基本的小天位都没有,一切凭空想像的结果,自然与真正的天心意识顶峰有差,而妹夫之所以将各种魔族绝学一一使出,目的就是在掩饰这套终极战术,让同时将多套绝学在脑中演算的自己,没能发现天魔轮回的缺陷……
“普通情形下,武中无相确实是非常厉害,但当一套武学本身存在致命缺陷,你越是演算出最高境界,使出它的真髓,你就败死得越快。天魔轮回有什么作用,原本我并不知道,但我能确认一件事,天魔轮回的门,小天位的我们是开不起的,勉强要开,不管是成功或失败,结果都是先伤自身。这样的战术,你满意吗?”
不单单仅只是说话,兰斯洛更把握机会出击。趁着敌人衰弱的当口,连续几记重击,将对方轰得头破血流。
这样的战斗方式,兰斯洛心中实在很反感,一种强烈的自我憎恶感,让他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小人。但现在除了狠下心动手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白起的个性自己已经渐渐摸透,要是现在不能狠心动手,肯定没法得到他的认同。
(当个恶人,就要恶得彻底,不要畏首畏尾,当能够贯彻自己的道路,善恶之分很容易就可以颠倒过来,你是不是想要这么告诉我?)
自己的想法应该没有错,因为虽然白起闪避不及,被自己一拳打在鼻端,鲜血喷洒出来,但他的嘴边却微绽出喜色,彷佛双方相遇至今,自己在他眼中终于算是一号人物。
就是因为这样,虽然自己想要停手罢战,却仍然是得要战下去。大舅子并不是一个可以说得通的对象,尽管不知道他逼自己决战的理由是什么,但摆在眼前的事实是,若不将战斗分出个明显胜负,将他彻底败至无力再战,当他把实力回复过来,立刻就会重新反扑。
即使不使用武中无相,大舅子仍然是极具威胁性,而他若再次运转起武中无相,以他傲视当今大陆的绝顶天心意识,自己可万万不是对手,所以于情于理,自己都只能掌握住这个好不容易制造出来的机会,将这个妮妲女王留下的杀人机器给废掉。
要获得他的认同,只有依照他的价值观来玩,战时必须心狠手辣,抛开无谓的武德束缚,以最小牺牲,换得最大利益,只有当自己把这些东西做到,他才会认可自己的能力,觉得自己是一个有资格继承雷因斯、有能力保护妻子的男人。
也因此,自己使用生命力来作战,就是对这个强之已极的大舅子,表示最高的敬重……
轰腹、裂胸、锁喉,兰斯洛连续几记重手,将白起轰得伤痕累累。大量血沫不住从口鼻溢出,连续被天魔劲攻入体内,侵筋蚀脉,连强运乙太不灭体疗伤的空隙都没有,更糟的是,那股烧灼脑子的疼痛仍在继续,几乎要把整个脑袋烧到爆炸,让白起全然不能集中心神与敌人作战。
(做得好啊,这样的作战态度、杀敌精神,真正的战斗,就应该是这样子的。
心态上已经可以了,剩下的问题,就是能力了……)
并无法看透白起所有想法,兰斯洛将爆灵魔指、魔龙皇拳交错混用,每一下击中敌人肉体,他都感觉得到,这具肉体的骨骼开始碎裂、血肉随着天魔劲的侵蚀变得干枯、经脉也慢慢萎缩,而外表更是伤痕累累,血污满身。
(已经够了吧……)
在自己将要忍不住之前,兰斯洛硬起心肠,大喝道:“你得意的天心意识已经不能运作,力量等于是废了,现在接下我的最后一击,从此败出去吧!”
为了发挥一击必杀的效果,兰斯洛特别催起自己还不是很有把握运用的魔族顶级绝学,一种叫做天魔大灭绝的刚猛极招,朝着已经没有抵抗力的强敌击去。
却也在这一击发出后,兰斯洛才感到后悔。起先是后悔自己出手太重,若是将白起击毙,不但难以对妻子交代,自己更会后悔一生,但很快地,他就后悔出手不够重,自己仍是低估了这个大舅子。
如果本质是一头猛兽,不管伤得多重,都不可以在它面前失去警戒心,而白起无疑就是一头最危险的凶兽。不知道是哪来的力量,在已经重伤的此刻,他仍然能双臂交叠,拚着两腕骨折碎裂,硬是挡下了自己的一击,紧跟着,那股紧紧纠结住人心的恐怖气势,又从他身上弥漫散发,无边无际的蔽天黑暗,遮住了所有光线,将兰斯洛笼罩在一片绝望杀气中。
(他的身体到底是什么做的?都伤成了这个样子,天心意识也停止运作了,他还有办法使用天魔轮回?而且……还打开了那扇门!)
在兰斯洛的万分震骇中,白起已居高临下,将冷澈魔气全数吸摄,浑然没有痛觉似的,以他那双已经骨折的手腕,轰出最得意的核融拳剑。
“就算没有脑子、没有先天元气,我还有自己的意志去坚持,去闯我的路,我的意志就是我最强的武器,现在,轮回之门就给我开吧!”
在早先的攻击中,白起的胸骨几乎已经碎光了,有些部份甚至倒插入肺,而他全然不管这些伤痛,将所有力量用在发招之上。
带着无比的觉悟,大量地使用先天元气,这超越生死的一击,就有着难以想像的威力。萦绕散出的魔气,隐隐汇聚成一头振翅高飞的墨羽凤凰,滚奔出熊熊黑色火焰,遮天蔽日,鼓起的风波直扫出数十里外,在长鸣声中,朝兰斯洛扑击过来。
尚未接触,诡异的黑火已经令兰斯洛手忙脚乱,不管护身气劲怎么运,都灭不了这些烧上身体的火焰,而里头更隐隐散发出一种奇异的讯息,像是要触动埋藏于自己体内的万物元气锁。强劲的招数,如果正面相碰,那么该会在转瞬间夺走自己的生命,而从那已超越小天位的凌厉来势判断,自己并没有闪避、卸劲的可能。
(天魔轮回的朱雀之门,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吧……)
面对这超出自己应付能力的绝招,兰斯洛并不慌张。事实上,就连他自己也有点意外,凝视着那头无可抵挡的黑焰凤凰,他本来慌躁的心情,忽然平静下来,脑里更飞快运转,许许多多的念头、讯息,都在刹那间闪过脑际,去估算双方的实力比,还有推演这一招击来后的各种可能性。
这样的思考模式、战斗习惯,并非自己所有,倒很像以武中无相作为战斗中心的白起的风格。说来或许很难解释,但在和他这么大半天血战,彼此以天心意识相互探索、干扰、演算之后,似乎有部份属于他的天心灵感,被自己所吸收,以致于在他把自己的一切绝学模拟完全的同时,自己也约略能使用这本属于对方的神技。
第二章 神之眷顾
此刻,兰斯洛的天心意识就飞快地运作,不知不觉间,周遭的一切彷佛静止下来,而当日和那位伟大霸主心灵合一的感觉,又在心头重现。一种难言的安心感,让他有自信去克服眼前的难关。
不同的数据评估与判断,给了他信心的来源。
白起已然伤重,纵然能奋起最后力量,强行打开天魔轮回之门,但绝不可能有太多的先天元气,让他持续下去。
没有了武中无相的绝顶天心意识支援,只是纯力量的催运,势必难以驾驭天魔轮回,只要自己能在他的第一轮攻击中撑下来,就有胜算。这并非不可能,使用先天元气激增本身功力来防御,再加上乙太不灭体的防护,是有希望达成这目标的。
从攻势来估,白起似乎还想藉着引发自己体内万物元气锁的方式,来挫败自己,但他却不知道,藉着那场梦中决战的经验,自己不但获得提升,更解去万物元气锁的制肘。之前一直隐瞒,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发挥作用。
而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理由,因为自己并不想死……当察觉到自己是那么样地想要活下去,想要回去见关心自己的人,这就为自己带来一股非胜不可的决心。
“白起!我们分个胜负吧!”双拳并力,使出天魔金锥,集中一点地朝黑焰锋芒击去,兰斯洛将所有希望都赌在这一击上。
“我不会输的,因为我还想继续活下去,所以我一定会嬴着回去!”
“可笑!如果只是不想死,就可以让你嬴着回去,这世上就没有失败者了!”
“没错!这想法是很可笑,但如果说想活下去的人赢得胜利很可笑,一个根本不想活着回去的人会赢得最后胜利,你不觉得这更加可笑吗?”
激烈的说话,让白起为之动摇,而在双方将要接触之前,他看到兰斯洛本来已盲的左眼,渐渐痊愈完好,心中不由一惊。
(能够自我催愈被下了禁印的左眼,他已经解开万物元气锁了?是谁帮他解开的?稷下城中没人能有这样的实力,那么……是他自己解开的吗?)
方自惊疑,双方拳力已经对撞。黑火席卷兰斯洛的手臂,皮肉就像稀烂的碎纸一样,无比轻易地向后退散,露出惨白的骨头,跟着就是一股无法抵御的沛然大力袭来,若不是他于千钧一发内,以同质的天魔劲吸蚀对方部份力量,狂运先天元气增强功力,再将乙太不灭体催至最高,一面抵挡敌劲,一面努力将伤处催愈回复,叁管齐下,那么当黑火卷绕全身,他立刻就败死于此招之下,再没有翻身机会。
倘若白起还能够以超越斋天位的天心意识推动此招,那么自己只有被秒杀的份,但现在天心意识降到低点,若是仅以纯蛮力攻击的他,无疑就是给了自己机会。
而拚死命地支撑,终于有了代价,先是天心意识传来讯息,涌来的敌劲已不能继续支撑,接着,本来疯狂涌来的沛然劲道,连同那恐怖的黑火,像是耗竭了所有发劲的能源,急遽地减弱,浓烈魔气骤然向四周散化,顷刻间便化于无形。
估计得没有错,白起的身体状况,并不足以支撑天魔轮回的最终消耗,在最关键的时刻,体内真气平衡崩溃,猝然散去。
双方的接触、交错,在极短时间内发生,当兰斯洛意会过来自己撑过了这一击,天魔金锥已经将敌人的护身气劲彻底击碎,而侵入体内的天魔劲,则在已无防御能力的肉体内窜走,快速破坏所经的每一处。
“哈、哈!!!”
胜负分晓,白起伤重得无以复加,血洒长空,体内骨爆声连接响起,在天位力量崩解的同时,连停留在空中的气力都没有,整个人笔直往下坠去。但虽是如此,他一面下坠,一面却毫没理由地狂傲大笑。
“你……”
兰斯洛一惊,运起天位力量,想要先将下坠中的白起截停下来,怎知道,心念一动,力量竟是难以凝聚,脑里才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是激战之后体力不支?蓦然间,一股大力以他为中心,忽地整个急旋涌了过来。
整个人像是置身于一个大漩涡,沛然能量流化为滔滔气海,围在周遭打转,荡出去的气浪赫然波及里许,而漩涡的中心,则将汇集过来的能量,全朝自己胸口不住涌入,配合着天魔功的吸蚀能力,散往四肢百骸,驱走伤疲感觉,瞬间只觉得神清气夹,身心状态提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颠峰。
感觉和吸纳天地元气有些像,但这股力量却更强,然而,怎么会莫名其妙有一股力量输入进来呢?
更惊人的是,明明没有催运乙太不灭体,但全身的伤患却开始急速痊愈,只一眨眼功夫,适才与白起恶斗所受的伤害,已经全数治愈,看不出半点痕迹。
“怎么会……”
也直到兰斯洛获得高度提升的天心意识稳定下来,以一种攀登高处的视野,缓缓地扫过周遭空间,感受着每一个波动传来的讯息,他才发现白起早先察觉到的东西,这个名为天魔轮回的绝学之真面目。
魔族的历史中,常常有王族为了争夺大魔神王之位而分裂互斗,失败的一方往往流浪在外,苦心孤诣地开创各种绝学,试着向得到天魔功真传的大魔神王挑战。
这些落魄王族本身也具有天魔功的基础,研究出的针对绝学与天魔功同质相近,同门之人上手甚易,只要交手一次,用天心意识很简单就可以模拟过来,结果无论复仇夺位成功与否,这些外门绝学都会回流大魔神宫的武学秘库,为天魔功的应用招数增添了改进。
天魔轮回也是因缘于此的一套神功。不知道是哪一任的落魄王族,为了向已成为大魔神王的侄儿挑战,刻意潜身于雷因斯,费尽心思研究出转换先天元气为已用的法门,用来充作必要时两败俱伤的作战筹码。
一开始就不抱着希望,这位原创者并没有将目标放在取胜上头。天魔轮回的设计,当先天元气快速流逝,那种一再与死亡贴近的边缘感受,会刺激使用者的身心状态,将他提升到顶点后,开启四门之一,以超越颠峰的状态,轰出必杀一击。但若是对手强横至足以硬受一击呢?又或者一击尚未发出,自身就已经不堪消耗地虚弱而亡了呢?
因此,当这混掺了些许魔力的绝学一发动,便立刻会接引深蓝魔王之力,在周围秘密地施下咒力圈,将使用者催运、发出而流散的先天元气锁在咒力圈范围内,不会流失,而当使用者觉得此战已无胜算,就会发动全力一击,同时引爆咒力圈中的所有先天元气,来个真正的玉石俱焚。这就是天魔轮回的真正用法,一个绝对保险的自杀绝技。
以魔族自私自利、损人利己的天性,自然是不肯轻易使用这门必死的绝技,但一直也有人尝试找出让先天元气回流的方法,倍增威力而不损自身,好让这门神功更具实用性,然而,世上哪有这等便宜的好事?不仅数千年来魔族英杰无人成功,就连白起也在入祈愿塔数年后,彻底放弃了这个没有可能的念头。
只是,这个令众人苦思不解的问题,终于被兰斯洛误打误撞地试出了答案。
像天魔轮回这样的咒力圈,本是魔界皇族死斗的一环,双方以天魔功逼出最强魔气,在战斗中魔气充塞整个咒力圈内,当胜负分晓,全场魔气会连同最后一击的强大威力,毫不留情地涌向战败者,将他炸得粉身碎骨。
但当魔气中掺杂先天元气,却赫然起了相反的效果,让场内所有能量汇流在一起,朝兰斯洛涌去,以天魔功为引导,被他彻底地吸收。
当在战败瞬间察觉到会有这结果,白起便为之长声大笑。自己这个妹夫实在是有着无人能及的好运道,嬴得胜利,是凭他本身的战术、实力与决心,这点自己并没有任何怨言,但胜利后能够得到如此丰硕的战利品,就只能说是幸运女神的眷顾了。
连同先前消耗出去的部份在内,兰斯洛若将白起的生命力也一并吸入体内,这转换起来约有五六百年份量的先天元气,将对他的天位力量、天心意识造成极大的刺激,进而强化提升,裨益之处委实难以估计。
该说是老天偏心吗?或者……是时代在选择适合留下的人呢?比起只懂得杀戮的自己,这个深获天恩眷顾的妹夫,是比较适合这个时代的,他的人生还很长,充满着未知的问号,连同他所能影响到的亲友在内,一切有着无尽的可能生。
他的未来之途非常地宽广,而自己,一直以来强撑疲惫身体走下去的旅程,也可以告一段落了……
(武功方面相当杰出,心智手段上还有欠成熟,不过这样子要应忖艾尔铁诺的敌人也不成问题了,一切……这样就够了……)
虽然是死斗,但其实在自己没有用尽一切能用的手段去打击敌人时,胜负就已经分晓了。事实上,早在出塔之前就已知道,虽说体内先天元气仍堪称强盛,但肉体却已不堪连续的战斗损伤,武中无相的后遗症也慢慢难以压抑,这样子的自己,就算赢了这一仗也没有意义,不过,对于妹夫能够以自身实力击败自己,还是觉得挺意外的就是了。
其中的道理,自己直到现在才明白……
“如果说想活下去的人赢得胜利很可笑,一个根本不想活着回去的人会嬴得最后胜利,你不觉得这更加可笑吗?”
这是一个好问题,也就在那一刻,自己忽然顿悟到决定这样先天元气对战的最大关键,赫然便是对生存的渴望。
因为知道生命的贵重,所以分外不想失去;也因为这股强烈的求生yu望,所以激发出强大的力量。这样的力量,就是决定先天元气对战的关键。
自己确实是输了,彻底败在兰斯洛的求生意志之下,或许只有他那样自小生长于山林,亲近着自然与生命的人,才能将这样优势发挥到淋漓尽致。与他双拳相撞的时候,自己扪心自问,为了贯彻这条道路,早已将一切舍弃,以求完全地没有负累,但在无牵无挂的同时,也就相对地没有什么诱因,让自己对这个生命执着下去。
已经生无可恋的人,什么时候生、什么时候死都无所谓,以这等心态运使先天元气,本来就是邪道,所以,自己才会败……
妹夫确实是很幸运,而他本身的坚持与实力,则是将这分幸运呼唤而至,并等到它发挥作用的主要因素。
(很不错……这是一场好战争……)
也只有在此时,完全放开了身心之后,脑里才出现母亲的音容,那些温柔的笑靥与说话,有时候却会成为最深的梦魇,令自己由梦中惊醒,但是,那些东西都不太重要了。
本来自己就是一个充满着缺陷的生命体,从出生开始,就招致旁人的憎恶,如果说,受到利用是被人关爱的条件,那么自己对此并不会太在乎,因为唯一能回报给关爱自己之人的东西,也就只有这个了。而且……
(无忌,其实……你误会妈妈了,我想其实她对这一切也是很心疼的,因为妈妈是个藏不住自己情绪的人,每当她唱歌的时候,没有放在我身上的另一只手,总是悄悄握得死紧。)
并不只是这样,恶魔岛上一战,母亲也是经过反覆考虑后,才万般不忍地派自己出战,为的不是确保战胜,而是采用最可能不用实际动手,就能让父亲退走,不用伤及他性命的方法……
(因为有着这样的母亲,现在的我,仍然……觉得很幸福……)
持续下坠,受着气流吹拂,现在已经离开火焚的范围,估计会直接坠落在原本白天行阵营驻扎之处。由于场面混乱,加上多数人已在主战场忙着投降,营地那边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就是摔下去也不会被发现。
下坠的速度并不是很快,势道也不是太强烈,只要提起真气,换个稳当点的姿势,选个好一点的落点,这样的摔法是摔不死自己的,估计就是多断几根骨头就是了。不过,全身的骨头碎得差不多了,再摔下去,好像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断了。
从内战以来的剧烈消耗,外加刚刚被兰斯洛吸收过去的份量,自己的先天元气所剩无几了,不过,也没到马上暴毙的地步。以残余份量判断,如果好好调养,不再受致命重伤,几年的命还是有的。嘿,自己可不是白痴啊,虽然开打起来不顾生死,但却没有必要刻意去求死,能够多活一段时间,看看弟妹的状况,那样也是不错的……
(那么……就到此为止了,以后别再战斗了,利用还有的一点人生,回西西科嘉岛去钓鱼、出海旅游吧!这边的事情,交给这边的人就够了…
…)
脑里这样想着,白起往一个帐篷处摔落了下去。哗啦声响中,帐篷被砸破崩散,激起气流形成的冲击波,连带弄倒了附近几个帐篷。撞击力不小,然而,白起自己却没有受到任何伤……至少没有因为坠落而受伤。
这并不是由于他的能力,而是在与帐篷接触时,忽然有一股柔和力道出现,像是一层极为绵密结实的软垫,将他轻轻托住,慢慢地破顶而入,虽然落地的声势仍大,自身却没受到任何伤害。
(这不是武学力量,是浮游魔法,在方圆百里内能用浮游术承担这种压力的人是……)
答案随着术者的现身而揭晓,在里许外的前方,小草的身影慢慢清晰,隔着长距,凝望着坐在杂乱物堆中的兄长。
“大哥……”
隔得老长一段距离,不是很能看清她的面孔,但透过心语,白起就感受得到妹妹心中的喜悦与歉意。
“呵,这种场面真是不适合我啊……”
吸了一口气,让伤痛不堪的身体好过一些,白起等待着妹妹的到来。
战争已经结束,既然双方都没有死伤,他们兄妹之间应该是有些话要说的。
“大哥!!”
心语再度传来,但这一次却充满了惊惶的意味,白起心知不妙,才要动念闪避,背后传来刺痛,因为重伤而迟钝的身体,已没有敏捷躲开的力气,稍一停顿,一阵剧痛骤起,血泉喷飞,赫然便是一柄长枪穿胸而出。
勉强侧身,总算没给长枪钉死在地上,却仍是来不及闪躲跟着而来的一记光剑,被砍中肩头,鲜血飞溅,险些连手臂都给卸了下来,百忙中一脚踹在旁边的颓倒桌子上,借力跃离敌人的攻击范围。
下手攻击的人是谁?若是平常,够资格靠自己这么近而不被发现,即使是青楼首脑人物或山中老人亲自驾临,也未必能做到,但此刻六感皆降至最低,即便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士兵也有可能悄没声息地掩近过来,将己干掉,加以生平杀人无数,实在不知下手者是何人。
(力道与招数都很寻常,不是高手……我纵横一生,难道真是死在一个普通士兵的手里?)
一切发生得太快,白起甚至没有拔枪的时间与力气,在被对方一剑刺过小腹的当口,终于看清了这个敌人的模样。
“你!”
“哈…哈哈!!我做到了。我杀了白起!我终于杀了白起!你这狗畜生嚣张一世,想不到最后会死在我手里吧?所有反抗我的人,通通都是这个下场!”
在这场内战中,他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人物,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少了他战争就不会爆发的首脑人物。然而,在对战的双方强者眼中,却又从来没有他的存在,每个人都不把他这个狂妄自大的鼠辈放在眼里,因为谁都知道,他不过是一个被人在后操作的傀儡、随手就可以干掉的废物。
或许是因为这样,小草在拟定作战计画时,从来就没有把他计算在内;白起在发动决战时也根本没有考虑过他,就连麾下的士兵与将领们,都早已忘了这位已失势……或者该说从未靠近权力中心的领袖的存在。然而,在这场战争的最后时刻,却没有人想到这样卑微的他,终于干了一件震惊众高手们的大事。
一直待在营地里自怨自艾,当看到那夺走自己所有的敌人朝这边坠来,便带着兵器靠过去,冷不防地发动一击,果然一举成功,让所有藐视自己的人知道,他白天行是不可以被小觑的。
“居然是你……”
血沫不住从口鼻涌出,白起实在是想不到,老天会给自己这样的收场,更是由这样的一个废物,来决定自己生死!
“怎么样?是我不可以吗?让你觉得很屈辱吗?”
出奇地,白天行眼中并没有疯狂的色彩,反而多了几丝凝重,他是在维持着相当理性的神智下,做出这一击的。
“你们这些所谓的天位高手,一个个都不把平常人放在眼里。有天位力量又怎么样?有天位力量就了不起吗?你也是,那个贱民兰斯洛也一样,以为有天位力量就高人一等,我告诉你,你们都是一群最贱的东西!”
白天行说着大笑了起来,充分显示内心的喜悦。或许这些话自他口中说出有些怪异,因为以他的为人,并不具备说这些话的资格,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这些话也正代表了一个没有天位力量的弱者心声。
在强者横行的时代,没有天位力量就只能任由宰割,这是很无奈的事实,只是,任何遭受宰割的生命都不可能心甘情愿。此刻白天行就把握着机会,做出弱者的反抗。
“仗着自己有力量,就可以为所欲为?就可以任意主宰旁人的生死命运了吗?你在稷下城里杀得爽快的时候,有没有替那些被你波及的人想过?
你夺走我一切的时候,有没有为我想一想?随便把人捧起来当傀儡,没有用处了就一脚踢开,你有什么权力这样做?白起,我现在就要让你知道,我不是一个被你随意操纵的东西,而你终于也有今天,终于落在我手里了!“
不讳言,对于敌人的这番控诉,白起心中确实起了一股共鸣。与其他天才洋溢的高手不同,由平凡出发,靠毅力与牺牲克服所有难关,达到今日境界的他,是很能理解白天行心情的。会被这样的一个杂碎偷袭得手,而且又在自己面前说这些话,或许真是命运的报复也说不定,但……不管怎么样,这个凶手实在是太多话了。
当白天行察觉到不对,急着要抢先下手时,已经晚了一步,原本双方的实力就有天壤之别,当白起勉强运起真气,挥出仅有地界级数的一拳,白天行的光剑就完全没有抵御之能,在光剑爆碎的同时,头颅也被核融拳轰得四分五裂。
“不过是个跑龙套的二流角色,没有放光的资格……”
冷冷说着无情的话语,白起咳出大量血块,跌坐了下来,瘫倒在晚一步赶到的妹妹肩上。
“大哥!”
使用最快的移动魔法赶来,但仍是迟到一步,兄长伤重,而凶手已经被他亲自击毙,自己什么都没能来得及做。想要不惜一切帮他治伤,但兄长的体质令魔法与药石尽皆无效,即使是回复系魔法最顶峰的圣力,也因为母亲生前对兄长多次使用,令他的身体有了相抗性,发挥不了作用。
不仅是断,根本就已经碎裂的骨头,欲接无从;便是想要试着止血,在连续的剧烈出血后,伤口也像是干涸了一样,看不见出血迹象。最后小草仅能把那柄枪给弄断,却不敢拔出来。
看着兄长,小草有好多的话想说。在自己真正地懂事了,在双方已经没有必要再战下去的此刻,兄妹两个终于可以不必伪装地好好说话了,但是看着身体残破不堪、奄奄一息的兄长,小草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一低头,泪水就像断线珍珠一样地落了下来。
极度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白起像是要说些什么,却因为第叁者的来到而被打断。
是兰斯洛。好不容易将那股庞大的能量吸纳完毕,回复行动力之后,连平复紊乱气血的时间都没有,就立刻赶了下来。见到白起未死,先是一喜,但看到他重伤若此,却又一愣。
逆运乙太不灭体救人的本事,需要超越斋天位的天心意识,自己可不会使用。单凭白起自己,恐怕已经没有足够先天元气自救,但若不运乙太不灭体,这样的重伤,在自己看来根本就没得救了。
想帮着做些什么,却在对方的眼神示意中停止,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连小草都在兄长要求下,不解地退开至一旁。自双方对战以来,兰斯洛一直争取的对话机会,现在终于得以实现,在白起几乎无力说话的此刻,两人并不需要言语,在那场决斗的天心交融后,他们魂魄里的某一处可以说是互通的。
“一切……就交给你了……”
“就由我来吧,连同你在内,我继承了很多人的梦想,我会好好利用你为我制造的优势,把这些梦想实现的。真是辛苦你了,打这么没有意义的仗,这么凄惨地彼此伤害,我不明白你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生死的考核,比什么都更具有说服力。我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如果要有一个人能代替我守护这一切,最少也得要比我强不是吗?”
“无聊!直接把东西给我不就行了吗?非要绕那么一大圈……那么,既然由我继承了一切,我就只有守护这个单一选项吗?”
“……不,随你吧,旧有的雷因斯血脉既然已经断绝,一切就没有必要再传承下去,几千年的大包袱,抛开也好,就由你来作决定吧。”
“新旧交接了是吗?有没有什么话要吩咐的?”
“只要记住一件事。身为一个领袖,一举一动都是属下的信心依归,所以不管你遇到什么样的困境,都别再说你。不。知。道。”
这显然是历代白家家主御下的经验谈,兰斯洛对于该如何回应,颇感到苦恼,在一阵思索后,他正起神色,直视对方的眼睛,传出这样的心语。
“既然说一切由我来决定,那么我又为何要接下你这个包袱?白家也应该改变了,所以我的回答是……干你娘亲!”
纯以心语的交谈,除了对谈的双方,就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在一旁的小草只是错愕地看到,兄长很惊讶地呆了一呆,跟着便好像很开心地大笑出声。
“大哥!”
不祥的感觉,在小草心头扩散,才唤出口,便听见笑声嘎然而止,兄长眼睛一闭,盘膝而坐的身体慢慢软倒了下去。
“哥!!”
急忙抢了上去,却已经被丈夫抢先一步,将人一把抱起,对己喝道:
“别慌,你哥哥还有气,立刻把人带去太研院,也许魔法和医道都派不上用场,但我总觉得你哥哥会留下一些后着来自救……”
这句话让小草心神一定,刚要动身,一道人影忽然拦在身前。
“哥……”
长兄已然倒下,忽然现身的是二哥白无忌。同样也是来迟一步的他,表情十分平静,却是万分具有压迫感地行到兰斯洛面前,将兄长的身体接过。
“无论生死,我不会把大哥交给你们的,请你们从此把他给忘记吧!”
在接过兄长的同时,白无忌将腰间的一个布囊交给兰斯洛。
“这是大哥嘱咐我要交给你的东西,现在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第三章 雷因斯王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二月雷因斯象牙白塔
对稷下百姓而言,这场决定内战关键的最后一仗,实在是打得莫名其妙,讲得夸张一些,就算是说一觉醒来发现内战已经结束,这样都不为过。
所有人的记忆都是一样,听着亲王殿下的演讲,不知为什么忽然变得非常感动,开始挥手呐喊,之后就渐渐失去意识,待得清醒过来,只见自己与邻近之人手拉着手,城外则是喧哗鼓噪,一片黑压压的敌军没有攻城,反而个个跪地痛哭求饶,嘴里胡言乱语不休,嚷着白日见鬼,还有些疯得更厉害的,直颤抖着声音,说看见九头山一样大的巨龙朝天喷火。
太过荒诞的胡言乱语,却又说得无比认真,让稷下百姓一头雾水,真是弄不清楚状况,不知道是哪边的人疯了?
只是,在看到应该已经被轰成白地的象牙白塔,又完好如初地耸立原地后,稷下百姓还真是怀疑自己的眼睛有问题。
“呵、呵呵,真是伤脑筋啊,身为魔法王国的国民,就必须整天和不可思议为伍吗?”
“习惯就好。”
对于情势一下子整个大逆转,稷下军民都是感到不能适应。不过,既然敌军也投降了,那就代表这场战争结束了吧?已经拖了两个月的战事,终于可以划上休止符,从今天起不会再被围城,也不会再被敌人射导弹进来,更不会有敌方首脑那样的绝世凶人,没事进城大肆屠杀。
想到这一点,群众欢欣鼓舞,大声地叫好,纷纷把这场战役的胜利与荣耀,归之于兰斯洛亲王的武勋,为他毫无保留地献上赞美,认为都是因为他的努力,才终于打垮了敌人。
在这个时候,才开始有人发现到,如果说战争已经胜利,那么己方最大的首领人物兰斯洛亲王殿下究竟去了哪里呢?
不久之后,来自象牙白塔的长喇叭召集音,将稷下军民重新集合到王宫前头的大广场上,官方将要发表战后的宣告。
站在演讲台上的,就是将众人引导向胜利的兰斯洛亲王…不,或许不能再称他为亲王,当雷因斯正统继承王嗣已绝,最大竞争对手也已倒下,再没有人能与他竞争的此刻,他理所当然地会登上雷因斯的王座,以王者之身,统治整个雷因斯,届时他就是兰斯洛皇帝陛下了。
“各位雷因斯的子民,我的子民们,我是你们的王,兰斯洛,现在站在这里与你们说话。”
和本日稍早的另一场演讲相同,兰斯洛的开头语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但在获得内战胜利,雷因斯内已无人能再与他抗衡的此刻,他所说出的话,就有着不同凡响的份量。
激战之后立刻赶了回来,上衣早在战斗中碎得七七八八,来不及梳洗,仅是匆匆换了件衣服、披上一套披风,就忙着上台发表宣言,抚平百姓情绪,兰斯洛并没有做什么多余打扮,脸上身上仍有血迹,头发也乱如蓬草,不过,当他站上讲台,目光往下扫过数万群众,自然有一股掩不住的威势,慢慢地散发出来。
人的威态并非空口说白话,而是在有实绩、实力之后,自然就能震慑于人的气质。以兰斯洛目前所建立的实绩与情势,他在台上说任何话,都不会再有什么人反对,而此刻也就是他好好利用这份声势的时候。
只是,虽然记忆中亲王殿下好像刚刚做了一次很棒的演说,群众仍是有些迷惘,因为他们发现自己不太记得清那场演说的内容,眼前的亲王殿下虽然颇有统治者架势,但想到他过去的记录,却又不禁担心他会将这场演说又变为闹剧。
群众的这些忧虑,兰斯洛都感觉得到。在开口说话之前,他略微侧过头,看着与自己一同列席在演说台上的亲友同志。
因为妮儿与源五郎不在这里,自己的亲友其实没有多少人。枫儿坚持自己没资格也没必要出现在这样重要的公开场合,所以自己并没有勉强。
独自一个人站在最左侧的,是妻子苍月草。出席这大有可能留名于史册的重要演说,她薄施脂粉,换上了一袭浅蓝色的套装,上身是白丝衬衫与外套,过膝窄裙勾勒出腿臀之间的圆滑曲线,是相当迷人的打扮。手上抱着一份资料夹,没有用秀发遮掩住的右眼,正朝自己投来鼓励的笑意。
像今日这样的场合,本来该是由她穿着女王礼服,在演说台上发号施令的,如今却换上幕僚的服装,默默地站在一旁,她心中想必也是有些感慨。
小草身后一尺外,是以白德昭大老为首的一堆文官。原本雷因斯宫廷派的有力大老,已在内战中给白起干掉,某些逃过一劫的,也在前次突袭太研院的攻击行动中,被敢死队杀入府第斩草除根,现在除了这名硕果仅存的白家长老,剩下都是一些不起眼的角色,先前龟缩不出,直到战争平息,才露面出来。只不过,战争后收拾残局的工作,还是非得靠他们不可。
右边的一列,是由爱菱所率领的太研院干部。俨然已经成为稷下新人气偶像的这丫头,金发梳成了一条长辫,穿着一套研究员制服的雪白长袍,肩上绣着代表她此刻地位的五条彩线,大袖飘飘,颇有几分大人物的架势,配上那副无框眼镜,确实是一副专业研究者的俏模样。
前代院长白军泽听说已经主动递辞呈引退,表示要退休回家,种花莳草,这样一来,爱菱继任太研院院长已是笃定了。虽然颇难想像这丫头会居于高位,但瞧一众组员在她面前抬不起头的糗样子,大概不会有什么问题。当双方目光交接,这个有些迷糊的小师妹坦率地抱以一笑,充分表示了支持。
这些就是自己成王后,立即可以运作的体制成员。如果自己一开始来到雷因斯时,就能照着源五郎的规划,直接继承一切,那么往后的一切混乱说不定就不会发生。只是,与其让一堆问题潜伏在体制中慢慢爆发,或许像现在这样直接在大破坏后建设,还比较妥当一点。
在这个体制里,有一个人的存在显得特别刺眼,那就是自己的结拜义弟有雪。以大陆诸国的礼法而言,身为雪特人的他,本来没资格与其他人同台并列,终于因为自己在内战后发言份量大增,轻易解决了这个问题。
在源五郎、妮儿都不能出席的此刻,有雪的存在,确实让自己感到一阵心安,听说这家伙前一阵子被派去进行外交,与那个巫婆华扁鹊在一起,想来真是倒了八辈子楣,此番能够活着回来,真是好狗运,等会儿演讲完毕之后,与他好好地喝一杯吧。
目光由左而右地环移一遍,确认了这些人的存在后,兰斯洛回转过身来,先是深深地一记鞠躬,跟着,在全场静默中,他朗声说话。
“相当抱歉,这段时间以来,让大家牵扯进这场战争,不过我们现在终于可以大声宣布,这场内战结束了,叛乱军首脑白天行被当场格杀,他手下的叛军干部,多数已经宣布投降,我们刚刚也接获各省将官归附的文告,雷因斯。蒂伦重归统一,战争不会再打下去了。”
听见这个宣告,场中数万群众和正聆听这转播的雷因斯人都松了一口气,虽说兰斯洛赢了这场战争,但毕竟是只有稷下一城,若雷因斯各省不肯归附,那么兰斯洛势必还得大起干戈,无论是发动大军攻城,或是他自己以天位力量大开杀戒,都免不了许多死伤,更会把战争再延续下去,使雷因斯不得宁日。
“既然已经结束内战,现在该是放下一切,重建雷因斯的时候。曾经参与叛乱军的所有将兵,我对他们的刑责既往不咎,希望大家能抛开成见,尽快把雷因斯的情势安定下来…”
兰斯洛表情转为严肃,慎重道:“不过,请记住,这并不是妥协,以我现在的实力,我并不需要对任何人做出任何妥协。决定放过他们对我拔剑相向的罪责,这是王者的宽恕,希望他们懂得珍惜这份好运道,不要做出任何迫我毁灭他们的愚蠢事!”
虽然没敢大声叫出来,但台下仍是有着一股小小的声浪在扩散。兰斯洛会一反开始时的和气,采用这样的高姿态,是他们没有想到的事,就连台上的众人也有些意外,爱菱甚至惊讶地望向小草。
如果说有什么人够资格对兰斯洛的态度表示意见,那肯定是小草,只是,她微一沉吟之后,给了爱菱一个这样的眼神“你师兄已经击垮敌人,大权在握,现在的他,有采高姿态的资格,这是我们所不能阻止的”。
“我个人并不喜欢无意义的杀戮,但如果这些杀戮是稳定大局所不可避免,我仍然是可以狠心去做,这是我的责任,你们要好好记住。”
伴随着强势的语句,兰斯洛就看到底下群众露出惊畏的表情。在经过白起的大洗礼之后,所有雷因斯人都见识到一名天位高手肆无忌惮起来,可以造成多大的伤害,因此自己的威胁也就格外有力,毋须实际再动手见血,就足以深入人心。
而得到了预期效果,兰斯洛巧妙地转变话题。要胜任王者之职,单是懂得杀戮绝对不配,自己也并不是为了要宣布杀人而上台说话的。
“经过这场内战,我们损失了很多东西,雷因斯需要重建,但是重建之后的雷因斯,没有必要与从前一样。我与你们过去的女王是不同个性,所以也会有不同的作法,但基本上的目的仍是一样,那就是国家富强,人民康足,大家满意吗?”
说到最后,兰斯洛露出笑容,更抓准时机振臂一呼。原本就没有太高的期望,现在听到他的基本目的,并非是什么荒唐无度的东西,群众心中稍稍一安,趁势大声叫好。
“要让国家富强,我们必须有改革与调整。旧有的雷因斯体制有很多优点,但是也有许多地方太过理想化,不切实际。要让雷因斯比现在更好,就得要把这些制度打破,找一个更好的方法。”
“革新与变法,需要时间、金钱与人才。我们是大陆上最悠久的文化古国,有很多杰出人才,但经过这场内战,大家应该发现到这样并不足够,我们还需要更多的人才来完成梦想。划地自限,只会导致败亡,因此我决定要大量引入外族人才,而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破弃国内歧视外族的不良风气,我会正式立法,保障他们的权利,让外族人能放心地在雷因斯工作与生活,详细条文会在讨论后决定…”
若在数月前,即使是雷因斯女王也不敢做出如此宣告。想要在政治体制上做出如此根本性的改变,可能会遇到的阻力,光是想一想就足以令人手足发软。但现在却不同,可能造成强大阻力的人或团体,都在内战中受到重创,加上民气已变,人心可用,当兰斯洛觑准局势将这些政策提出,能够当场拆他台的反对势力目前根本就不存在,因此群众在些许惊愣后,纷纷鼓掌起来。
贤者之徒果然是不一样,本来还以为他会大放厥词,像一些荒淫帝王掌握大权后,立刻宣布要增建皇宫、广纳妃妾,这样的命令并不稀奇,至少每任艾尔铁诺皇帝登基都会干上一次,不过,兰斯洛现在下达的命令却有意义得多,加上这确实也是大势所趋,群众在些许静默后,开始表示支持地鼓起掌来。
而之后兰斯洛滔滔不绝地发表了许多登位后预备的改变,虽然说不见得有什么新意,但也都是稳扎稳打的可行政见,显示这位日贤者传人并非是个没脑子的草包。让这样的人为王,未来雷因斯虽不敢保证会更好,起码不会比艾尔铁诺差,即使这些点子是出于他身边的幕僚,能够充分使用这些幕僚的他,对雷因斯的将来也是一种保障。
台上的太研院干部们,议论纷纷地看着爱菱,均是为着亲王殿下的表现感到讶异,原来只要肯做,这男人也是可以做得有声有色的嘛。承受着他们的目光,爱菱对师兄的漂亮表现感到骄傲,却把视线望向另一侧的小草,暗暗夸赞她写了一篇很棒的演讲稿。
却也只有小草才知道,兰斯洛此刻所言的每字每句,都纯出于他本身,与自己毫无关系。
看着自己丈夫的背影,小草不自觉地将手中宗卷夹抱得更紧。昨夜听他委托自己准备这一大堆雷因斯王室演说的必备器材时,心里就觉得有些奇怪,特别是那时候丈夫的眼神、语气,和过往有些不同,让自己有一种看不透的感觉,当时还以为可能是错觉,但现在看他这样站在台上,那种感觉却只有更强。
无疑地,丈夫正在转变中…
和初入稷下时相比,现在的他全然判若两人。在雅各城时,他那夺城宣言的行动虽然说是霸气十足,但却不是什么深思熟虑之下的后果,说穿了委实不值一哂。
但此刻的他,一面沉稳地说话,一面露出笑容,在适当的时候挥手,作着最能发挥他说话效果的肢体动作。他脸上的那种笑意,不是因为开心欢喜而发出的笑容,而是洋溢着一看就让人觉得很放心、很值得信赖的诚恳感觉,配合着他言词中的霸气与威势,一下子就深入人心。
而这个笑容…应该是装出来的,因为自己以前天天在做同样的事,所以立刻就认了出来。
如果说几个月前演讲台上的兰斯洛,是毫不顾忌地将自己的真性情表露,作着虽然蛮横疯狂,却绝对忠于自己的动作,即使他不喜欢台下的这些人,也仍然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表达出来;那么,现在的他就是学会了隐藏自己真心,用着种种手段,去掳获这些将成为他子民的人的支持。
这想法是有依据的,因为自己看得出来,丈夫正巧妙地移转话锋,一下威吓、一下施恩,先是让人不敢反抗,又让他们渐渐觉得这些措施与他们的利益并不相违,消弭了群众的反对心态,虽然未必是支持,但起码不会有反抗。
一位伟人曾经提出这样的理论,一百人当中的一个人,无法产生什么影响,但同样的比数,换成一百万人中的一万人,却有可能发挥影响整个团体的力量。丈夫无疑就是掌握到了这个道理,在取得稷下人民支持的同时,去稳定整个雷因斯。
底下的群众并不知道,虽然态度变得和善,但和两个月前相比,在台上这男人的心里,他们的地位更低了。以前是因为将他们当成一个平等的对象,想争取他们的认同,所以兰斯洛真心真意地表露最真实的一面,但现在,他仅将底下这些人当作一个用来操控、被统治的对象,没有必要与他们真心以待,只要让他们照自己的意思去作就行了。
丈夫是为什么产生这样的转变,自己不知道;这样的改变是好是坏,自己也不敢断言,因为政治就不是一件单凭理想可以处理好的事,和仁爱百姓的心地比起来,治理国家的能力更为重要;人民虽然喜欢会为他们着想的君主,但最后仍会选择有能力把他们带往富强康乐的君主。
心性与能力未必相符,这是很现实的一件事,几千年来被大陆人民尊为理想政治典范的雷因斯王家,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个道理。有仁民爱物的心肠,却没有付诸实现的能力,到了最后反而会被愤怒的人民所唾弃,而由虽然视百姓如敝屣,但却有能力捍卫国家,让子民不受伤害的君主脱颖而出。倘使这样的王者又懂得塑造形象,显露出一副亲民的样子,那就是最理想也不过的专制政治了。
这是雷因斯代代秘传的帝王学,以丈夫的个性,小草觉得他很难理解这样的道理,甚至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懂。然而,他现在却将那里头的诀窍掌握得淋漓尽致,一下糖果、一下鞭子,刚柔变换之间,越来越多的群众改变了表情,用一种佩服的表情,凝视着这位新任雷因斯统治者。
统治者要作的,仅是这样就够了,接下来将政策付诸实现的工作,是慎选人才,将实务工作交付下去,换言之,也就是自己的工作。问题是,富国与强兵往往脱不了干系,当他整顿好雷因斯的局势后,会想要作些什么呢?
“将雷因斯带往富强之路,是我不能推卸的责任,然而,我却无法承诺把和平带给大家,因为这就是一件我不能忍受的事。”
在一段连续说话,将群众情绪带往高潮后,兰斯洛忽然扔下这样一句强烈暗示战争的话语,全场喧闹刹时静了下来,人们担心地望着台上的他,担心是否压抑之下的真面目终于露了出来。
自己的命令受到怀疑,兰斯洛本可以用天位力量压下反动,强迫底下的群众服从,但他没有,因为一件肯定会耗时良久的事,不先取得群众支持是不行的,这不是使用鞭子的时候。
在群众眼前,这位自演说开始以来就一直采高姿态的新任君王,整个强霸气势忽然消失无踪,只见一抹极为哀伤、愤慨的表情,在他面上出现,一双有力的拳头亦握得死紧,似是在忍耐着内心的激动。
“我与艾尔铁诺之间,有着一段仇恨,但我不能为了私怨而牵连到我的子民,不过,当我知道真相之后,我感到非常地愤怒,艾尔铁诺…真的是太可恶了!”
兰斯洛拿出了一个布囊,随手一抖,布帛碎裂纷飞,露出了里头的东西。较为前排的群众立刻发出惊叫声,那赫然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熟悉的面容,虽然不知道名字,但不少人仍是认了出来,这便是日前以导弹对稷下大洗礼、在内战中造成无数死伤的那个冷血凶手。
“我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是什么,从他展露的武功看来,似乎是白家的叛徒,但在我刚才亲手将他败杀之前,他曾经亲口招认自己是受艾尔铁诺军方委派,前来我雷因斯挑拨破坏的间谍,换言之,掀起这一场内战的主凶,就是艾尔铁诺军方!”
“艾尔铁诺军方利用子民们对我的不信任,派出不少间谍潜入国内,挑拨野心份子掀起内战,而他们则预备大军,等到我们因为内战而元气大伤的时候入侵,一举灭我雷因斯。最明显的证据就是,艾尔铁诺的军队已经朝雷因斯出发,若非我派人镇守北门天关,这些侵略者现在早已杀入国内了。”
这段话立刻在人群中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不管从哪方面来看,这都是太过令人震惊的一个消息。在雷因斯境内爆发的内战,居然是艾尔铁诺军方在背后操控,这委实是太过不可思议了。
不过,震惊之余,却好像有那么一丝丝的合理性。首先,以雷因斯人的自视之高,确实也对艾尔铁诺人没有好感,觉得他们是一群只会玩弄阴谋诡计而壮大若斯的鄙夫,一直以来就对雷因斯意图不轨,如果说会趁着女王驾崩、正统王嗣断绝时,想要一举吞并邻国,那是一点也不值得意外。
甚至,就如众所皆知的,莉雅女王驾崩,是被花家的阴谋所害。说不定这一切事情,都是艾尔铁诺为了并吞雷因斯所策划的阴谋。
另外,这两天一直也有消息传出,说白天行在军中已然失势,大权为一名身份隐晦的外人所篡,而这人手段狠辣之至,弄得大军离心,要不是强自以血腥统治镇压住,整个军队早已一哄而散。假使说这人目的是夺权,那没道理用这么差劲的手段,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是奉命来此进行破坏,所以行事才如此倒行逆施。
“要让国内有好的发展,和平而稳定的环境是必须的,身为领导人,更不应该擅起无名之师,但是有些事情是不可以忍耐的,对于那些阴谋颠覆我雷因斯的野心家,如果我们这么姑息了,那又要怎么对在这场内战中殉难的无辜死伤者交代?”
“如果没有这场内战,很多生命都是可以不必死的,想到他们的伤亡,我…无法宽恕这样的艾尔铁诺。我的子民们,你们能做得到吗?忘记在这场内战中殉难的亲友们,让他们冤屈地在冥府不能瞑目,让艾尔铁诺的阴谋家为此而耻笑我们,把我们当作好欺负的笨蛋,这种事…你们能够忍受?
能让它一再发生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受到这段再明显也不过的挑拨影响,底下群众的情绪整个沸腾爆发了,在整个内战中受到最大损伤、对战争最是记忆深刻的,就是稷下军民了。大洗礼中的恐怖景象,现在仍深深印在他们脑内,许多人至今仍为着亲友猝逝、家园骤毁的血腥景象,由梦中吓醒,这份灾难幸存者的伤痛,不是外人能想像的。
“子民们,让我听见你们的心声!让我听见你们的愤怒!我们雷因斯人绝不是任人欺侮、摆弄的弱者,现在你们把这句话大声地告诉我!”
被兰斯洛这样一喝,好不容易压抑下来的情绪重新爆发,人人愤怒地大叫、高喝,纷纷嚷着绝不能放过阴谋者、定要艾尔铁诺血债血偿,以抚慰死难者的亡灵。整体情绪流向澎湃得令人吃惊,几乎就要酿成暴动了,即使有人对这样的发展感到不妥,值此民气愤慨的场合,也绝不敢说出来。
尊重民意,其实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当今大陆诸国中,得到贤明称号的雷因斯,该是最偏向专制与民主并存的开明体制,也因此,雷因斯帝王学中一向很懂得操作多数民意来抹煞少数…
“很好,我听见了你们的心声,我非常地欣慰,因为我的子民就是一群有志气、有出息的人,不是任人欺侮、忘记同胞死难冤屈的懦夫。你们的控诉我接下了,身为你们的领导人,我会为你们讨回公道的。”
完美的转折,兰斯洛让场面气氛稍稍冷却下来,不让可能的暴动发生,却又妥善地保留了民气。
“但是,艾尔铁诺很强大,背后更有白鹿洞撑腰,要向他们讨回公道,目前我们的力量并不足够,所以请子民们助我一臂之力,大家齐心让雷因斯强大起来,期待未来有一日,能够伸张我们的正义与公理!”
朗声说着充满气势的宣告,兰斯洛手上施劲,将那颗以太古魔道技术整容制造的人头爆成血雾,在群众欢呼声中,完成毁灭证据的手续。
“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为了减轻子民们的负担,更早一步让理想实现,在我任内,雷因斯永不加赋!”
先是听见领导者体贴自己的伤痛,明明是局外人的他,竟表现出一副比任何雷因斯人更愤慨不甘的样子,群众已是极为感动,再听说他宣布了永不加赋税的德政,一下子,兰斯洛就建立了崇高的形象。
演说至今,整体气氛已经十分成功,然而,兰斯洛还觉得不够,他还有最后一步,让效果升到更高。
“看到我的子民们不再对我有误解,我十分欣慰,然而,我也感到很哀伤,因为我之所以能拥有今天的一切,都是因为我亡妻莉雅的帮助,多年以来,她一直默默地在支持我,而在我功成名就的此刻,却无法与她分享,这就让我非常地难过,而为了将我拥有的一切荣耀与她共享…”
一直沉重的语调,说到这里更是整个低了下来。下方群众都感到期待与好奇,以他们所知,这个男人在比武招亲获胜后,应该只与莉雅女王有过一晚的情缘,但听他此刻所说,双方竟似相识多年,而且彼此间情谊甚笃,看他这样深沉哀痛的表情,实在难以想像他有这样铁汉柔情的一面。
但他要如何分享呢?追封妻子为后,再赠与一连串的荣耀封号吗?如果是一般状况,这自然是光荣,但他的妻子可是雷因斯前女王陛下,任何追封都是降级,反而会变成侮辱啊…
“我将以她的姓为姓,从此刻起,我的名字就是兰斯洛。苍月,史书上有关我王国的称号,就是雷因斯的苍月王朝,让天上的她同样分享我的荣耀与成就!”
听到本来这么重自我尊严的一个大男人,做出这样的决定,稷下军民都感受到他的诚意,不再记得他的异国出身,而是真正将他当作一个雷因斯人来看待。
“欢呼吧!子民们,在登基典礼之后,我将为王,但由现在起,大家就可以开始准备,我们共同迎接一个崭新而有朝气的雷因斯吧!”
整场演说,至此达到最高潮,在最亢奋的气氛中落幕,不管从哪方面看来,兰斯洛都成了大赢家,整个扭转了过去在雷因斯人心中的恶劣印象。
而看着他张开怀抱,似乎在享受这数万人狂呼鼓舞的澎湃感受,站在他背后的小草,心头五味陈杂,满是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如果是平常…或者说是以前的兰斯洛,是绝对不可能这样做的。纵然深情,他也只会藏在心里,因为仅属于两个人之间的情感,没有必要显诸他人,所以刚才在台上表现出来的种种,只是演技,不过不是单纯的演技,而是利用内心实际情感表现出来的动人演技。
无疑地,他把这出戏演得非常成功,因为不只是台下群众,就连台上的这一票文官也同样感染到里头的气氛,就连小爱菱都不住拍掌叫好,显然并没有多少人能看出他的反常。
这也难怪,因为能弄清楚内战中所有来龙去脉的人,根本就没有几个,现在被自己丈夫这样倒黑为白地说了一堆之后,不但成功解决战后追究责任归属的问题,还凝聚起民气,顺道也将兰斯洛自身的声望冲到最高。可以想见,即使兰斯洛之后有什么行政错误或不当政策,在为了“远大目标”而奋斗的前提下,雷因斯的军民都会忍耐,这样就更方便他为所欲为了。
如此杰出的策略,纵然是自己费尽心思,恐怕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方法,实行上也未必能达到此刻的效果,说起来真是让人甘拜下风。不过,他是什么时候这样会用计的呢?别说使用策略,就连动脑筋深思事物都很难得的丈夫,是怎么想出这些方法的呢?
这样的计策与手法,不像是他的风格,倒很像是…大哥的作风。
事实上,从这角度看过去,那个背影还真像是大哥。恍恍惚惚,分不清这个男人究竟是谁,彷佛真是白起哥哥站在那里,以他一贯的冷酷作风,计算着台下群众的反应,然后针对这些情绪波动,设计做出最适宜的反应,然后得到最丰盛的成果。
一切也没有超出计算,一切也被掌握在手中。能有这样的气质与心计,丈夫从此有了足以与强悍力量匹配的头脑,不再是一个只懂得打家劫舍的强盗头了,然而,这样的改变,真的是好吗?
迎接着万众高呼,兰斯洛蓦地回过头来,向妻子亲腻地眨眨眼睛,像是在说“嘿,你看我干得不错吧”,里头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丈夫能在这样的场合,仍记得自己的存在,又第一个让自己分享到他的成功与喜悦,这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然而,迎着他的笑容,小草却无法很坦率地给予回应,只能有些心怯地报以一笑,捧在臂弯里的档案夹,被抱得死紧…
这一幕群众欢欣鼓舞的景象,透过太古魔道与魔法技术的转播,传往全雷因斯。而在新成为雷因斯边境领地的北门天关,源五郎以极冷淡的表情,缓缓切掉了眼前的水镜萤幕…
“老大,你真是干…得好啊!”
本来应该是夸赞的语句,在源五郎低沉的嗓音中,听来已近乎是叹息。
第四章 战后新局
“当初你说要时间考虑,那么,你的决定是什么呢?”
“我觉得……我没有办法答应,即使是二师兄你的提案,我也没办法这么轻率地就答应。”
隔着水镜,这对月贤者座下的师兄妹再次碰头对话。彼此都在白鹿洞受过良好的教育,在应对上的礼仪毫无缺点可挑,但似乎也是因为这样,两人的对话听来很生疏,没有师兄妹间的亲昵与热络。
在水镜的一方,是人在海牙元帅府的周公瑾。近月来海上事故不断,邻国的船舰源源不断地开来,态度嚣张跋扈,颇有挑起战争的意思,似乎是宿敌绢之国的司马仲达,趁着国内局势稍定的当口,兴兵东来,打算掠夺海牙丰富的物资,填补绢之国因为长期战争而造成的经济缺口。
这样的情形,过去早就不知道在海牙近海上演过多少次了,根据惯例,通常都是公瑾准备好大量物资,赠送给对方后,让敌人主动退兵。尽管这么做有些没面子,但对方并非易与之辈,考虑到爆发中等规模以上战争的后果,用一些农产品换
得和平,是很划算的处理法。在动辄就牵涉万千生命的战争里,实际效果远比尊严来得重要……
从青楼信使手中,读完了兰斯洛在稷下演说的全文,公瑾便明白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敌人已经明显的表示出今后方向,并且整备资源,要先下手为强,时间已迫在眉睫。
虽然可以不用与邻国开战,但公瑾却无法离开海牙。绢之国的司马仲达可不是善男信女,尽管身为当代名将,但却从不是那种一诺千金的忠义之士。合约的订立,只奠基于彼此相忌惮的实力,若是公瑾贸然离开,大军乏人指挥,归航中的绢之国舰队随时会调转头来,趁主要敌人离开根据地的良机,把包括海牙在内的西方国境掠夺一空,破坏惨重。
也就是为了这理由,饶是挂心于艾尔铁诺另一侧将爆发的战事,公瑾却无法分身赶去。其实或许这样比较好,因为公瑾也知道,以花天邪的骄横性格,绝不可能让人分享指挥权,如果自己真的到了玄京,只会造成更多的猜忌与心结。
自己派出去的得力部属,花残缺、郝可莲,武功虽高,人也够机灵应变,但偏生就不是将帅之才,要与敌人打天位战,自然是游刃有余,不过要在行动上配合战场局势,做出最合宜的决定,这点就非他们所长,而在自己不能离开海牙的情形下,只有让师弟妹中最具军事才能的紫钰出马,才能提高胜算。
为了这点,二十多天之前,公瑾就一直试着与紫钰联系,但自从基格鲁招亲之战结束,紫钰就回到故乡升龙山,闭关思悟,要找她并不容易,就连上趟预备在晚宴上刺杀兰斯洛时,都无法与升龙山上的她取得联系。
看得出来,自尊心极高的她,是不愿意担任这种黑暗层面的刺杀工作,所以才刻意不予回应。考虑到这一点,这次是以陆游代理人的身份,先以水镜联络龙族的长老们,再由他们转传讯息给闭关的族主。
“你不能答应的理由是什么?我希望能了解一下。”
对于紫钰的拒绝,公瑾是有些讶异的。自从得到神药,治愈本身顽疾之后,紫钰便对恩师陆游非常感激,完全尊重来自恩师的每一个指示,从不违逆,也对代表恩师的二师兄敬重有加,甚至因此强压下自身的武者尊严,在不公平的情形下动手,于枯耳山上消灭四十大盗一党。
以这女子的自傲与自尊,这种事可以说是莫大屈辱,但为了师父与师兄,她仍是将这份耻辱承担下来,既是如此,为何现在又会拒绝这个再正当也不过的要求呢?
“首先,我觉得有点疑惑,紫钰并不想怀疑二师兄,不过……这真的是师父的意思吗?帮助花家进攻雷因斯,这样做有何意义?”
坐在一张茶几之前,桌上新烹的香茗散发袅袅热烟,紫钰穿着一身紫色衣衫,朴素的长袍上没有多余纹绣,长发也仅是简单地用丝带在脑后束成一束,作着男子打扮。
继承龙族族长之位后,因为意识到自己的责任之重,又不希望被族人看不起,紫钰便一直作着男子打扮,只是,本来秀雅无双的容貌,即使未有梳妆,仍是美得让人惊叹,这点就让刻意遮掩自己丽容的紫钰感到不悦。
“如果你对我的话有所怀疑,可以在赶往北门天关前回一趟白鹿洞,直接向师父查证,我相信你不会听到其他答案。”公瑾道:“至于进攻雷因斯的理由……几日前那个强盗头发表的宣告,相信你已经知道了,对一个明显表露出敌意的敌人,先发制人是很正常的手段。”
“即使是这样,但以花家本身的作为,实在称得上祸国殃民这四字考语,帮助他们攻打雷因斯,我看不出这样对大局、对白鹿洞有任何好处,说得明白一点,这根本是不义之师,我不打算让我自己、让龙族与不义污名划上等号。”
“可是,辅佐艾尔铁诺,是白鹿洞既定的政策,纵然花家不好,我们也应该先铲除了雷因斯的障碍,再回过头来整治艾尔铁诺本身的问题啊。
政治与战争这两个课题上,有很多地方不能单是讲书本教条的……“
“那我们就不讲信念,讲实际状况吧。从二师哥你给我的资料来看,以这样的实力进攻北门天关,胜算连五五波都不到。花家引以为傲的骑兵队,短时间内重建不起来,就算还能保有当初的实力,北门天关位处狭窄山道,不利骑兵队攻击;更何况花家子弟如今士气低落,不是开战的好时机。这些还只是一般的评估,没有把五色旗的特异性算进去,在恶魔岛上两千年,完全没有相关资料,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一支怎样的部队,敌我状况不明,这样也能开战吗?”
紫钰摇头道:“在最关键的天位战上,二师兄的部属诚然不弱,但也算不上现今小天位的一流人物。敌人一方,山本五十六倒还容易解决,可是另外那一个…”
停口不语,紫钰对源五郎委实忌惮甚深,这人无论心计、手段都极为厉害,自己更欠他一份人情,如果没有他,在那次与天草四郎相遇时,除了自己,在场的所有族人都没有办法生还升龙山,单是为了这个,自己就不便与他交手了,加上事后一直见不到恩师陆游,得不到证实,若他真的是恩师大弟子,那自己怎样都不便介入他与二师兄的斗争。
“你分析的道理我很明白,但也正因为这样,我才需要你的援手。五色旗若真有传说中的强横,大陆兵种中能与他们对抗的,也只有龙族的龙骑兵,居高临下,不受地形障碍地直击北门天关。”
公瑾道:“而有你亲自压阵,凭着你的武功,我们可以很轻易地在天位战中取得优胜,届时双管齐下,攻破北门天关就易如反掌了。”
为了避免刺激到师妹的自傲,公瑾只强调她的武功。事实上,把胜算放在个人能力上,并非公瑾的作风。以多击少,凭着己方的人数优势,稳扎稳打地击溃敌人,这才是他要请师妹出山参战的用意。
“……北门天关一战若胜,操纵整个战局的你,必然名满天下,连带重振起龙族的威名,这不是你一直期盼的事吗?我相信对你、对你的族人来说,这都是一个很好的机会,错过了这次,当整个大局稳定下来,龙族就再也没有介入人间界的好时机了,身为族长,你能坐视这种事的发生吗?”
重振龙族的声望,这是紫钰治愈自身顽疾,就任龙族族长后一直在努力的事,也是当初她应师兄之请,出马歼灭四十大盗的主要理由,现在公瑾旧话重提,应该是一个最有力的诱因。
只是,与前几次不同,听完这段话的紫钰,并没有什么激烈反应,仅是静静地摇了摇头,嘴角微微笑了起来。
“为什么笑?”
“师兄,这几天我一直在想,龙族有必要介入人间界的事吗?像这样应该只属于艾尔铁诺与雷因斯。蒂伦之间的事,龙族有必要去淌这样的浑水吗?”
听到师妹这样犀利的回应,公瑾再次感到讶异了。紫钰说的并没有错,甚至是他早就这样想的事,问题是据他所知,以女子之身就任龙族族长,开族中未有之先河的紫钰,受到长老们很大的压力,要她有所建树,再振龙族的无上荣光,这才带领族人涉足人间,给了旁人利用的机会。那么,她现在为什么会这样说呢?那些长老们改变主意了吗?怎么想都不可能。
无法肯定心中的疑虑,公瑾决定再试一试。
“师妹,你这么说真是让我感到讶异,雷因斯与艾尔铁诺的斗争,也许是一件俗事,但是如果让一名强盗头统治雷因斯,必定会荼毒百姓,进而牵扰大陆诸国。
龙族的存在,不就是为了铲除奸邪吗?放任邪恶势力不管,这不是以正义自居的龙族应有作为吧?“
对于深信龙族存在所代表之正义的紫钰,这番话就应该能挑起她的激烈反应。
然而,当公瑾义正严词地把话说完,水镜另一方的紫衫美人却没有任何回应,连情绪波动都看不出来的冷静淡然。
“正义这个东西,是唯有在与相称实力共存时,才有它的意义,没有实力做支撑的正义,对己对人都很危险。”
秀雅容颜浮现一抹自嘲的苦笑,紫钰摇头道:“我这样说,我的族人或许无法认同,但以我的眼光来看,长久以来的封闭自守,对龙族的伤害太大了,在追上这一段差距之前,贸然让我的族人出动,太危险了。”
前次下山的经验,让紫钰有着很深的感慨。多少年来,龙族一直是无上力量的代表,不但族人勇悍,配合飞龙的骑兵队傲视天下,身为二圣之一的龙族族长更几乎可以说是无敌的存在。这是所有龙族人都相信的事,从小时候起,自己也不知听长老们说过多少次往昔龙族的光荣事迹。
一群人躲在山里幻想,多夸大也无所谓,但当下山面对现实,过去的荣光并不能为今后命运提供保障,紫钰很快就体认到,历经数千年的闭关自守后,龙族已经和外界彻底脱节了。对上飞龙骑士团,区区几十名盗贼竟仍有顽抗之力,而若非事先以卑劣手段下药,与拥有叁名天位高手的四十大盗硬碰,飞龙骑士团说不定就要在这出世第一仗吃上大亏。
这个想法在不久后变成了现实。因为意外撞上一千七百年来的世仇天草四郎,随己下山的飞龙骑士团遭到严重损伤,在这绝顶强人的神剑之下,飞龙们根本发挥不了作用,只有败退的份。而自己所苦练的龙族神功、白鹿洞武学,甚至连天草四郎十招都接不下,严重打击,一次摧毁了自己过去深信不已的梦想。
龙族武学不是最强的吗?自己不是有着万中难寻其一的练武天分吗?
文武双全的成就,不仅是族中长老,就连恩师陆游都赞赏不已,认为只要循序渐进,兼修两派神功的自己,武学境界将更在恩师之上。对于这样的赞许,自己一直努力地要将之实现,因为拥有优异龙血的自己,没有理由会输给普通的人类。
结果这个信念才一出世就受到动摇。如果是素以惊才绝艳闻名于世的李煜师兄也就罢了,一个粗鄙肤浅的强盗头,居然能临阵领悟天位奥秘,更挥出连自己也心惊不已的一刀,之后更有无数强人,像那个诡秘莫测的源五郎,就以他出色的智谋与武功,完全将自己玩弄于鼓掌之上,而在天草四郎之前,自己就像个学步孩童一样软弱无力。
太过漫长的差距,纵然自己能克服打击,一时间也难以摆脱那种无力感,为了让身心有个静思的空档,自己回到升龙山,在族中长老的帮助下,重新锻练更深一层的龙族神功。本意是让自己有个集中努力的目标,结果一段时间修练下来,功力赫然比预期中增强更多,脑里思维也清明不少,更出奇地有了一些莫名疑虑。
或许也就因为这样,此番与二师兄会面,才能平等地与他对谈,没有像过去那样一开口就被他压倒,模糊了本来想法。
“我可以感觉得到,在师兄你的计算里,有一些我还看不透的必胜策略,可以大大提高胜算,可以请你把这个策略告诉我吗?”
“……”
“不能吗?那我就必须慎重处事了。攻下北门天关,实际得到利益的是艾尔铁诺,我可不能让龙族随人利用啊!”
“既然你认为闭关自守是龙族衰弱的原因,那为什么现在又做这样的决定?实战是增加历练的最佳捷径,而且,要重振龙族荣光,就不该错过这一次机会,难道你要让龙族威名就此沉寂?或者说……你是被天草四郎和那个强盗头给吓怕了?”
“不错,对于天草四郎我确实是有着惧意,以我们的实力差,会感到畏惧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难道二师兄你不会吗?要重振威名,并不一定就要直接参与战事,而且我近日慢慢能理解祖先们的用心。龙族不参与世间俗事,是有道理的,不过……我倒是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二师兄你一直在用言语激拨于我?这样不是师兄妹的相处之道啊……”
对于公瑾的激将,紫钰的态度出奇平淡,全然不为所动,这让公瑾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一个想法开始在他脑中出现……
“还有一件事情我觉得很奇怪。最近我偶尔会回想到以前的事,说来真是可笑,我记得……我以前好像很不喜欢二师兄你的。”浅浅微笑,紫钰道:“二师兄,为什么我以前会这么不喜欢你呢?”
同样的一句话,上次由紫钰口中说出,是她服用了由公瑾亲自送来的九天冰蟾,治愈自身顽疾后,向师兄道谢时的感叹话语;但这时再次说出,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意味。
没有那种真诚的谢意,语气中充满明显的揶揄、疑虑,仅仅一步之差,就要提升成敌意了。两年来一直相处“融洽”的师妹,忽然有此转变,这点就让公瑾感到意外,也明白从此刻起,眼前的女人不再是一个可以轻易操作的对象。
特别是,自己刚才用一些听来很愚蠢的论点,试着打动她。这些论点虽然很傻,但对以前的她绝对有效,却不知为何完全产生不了作用。
为何会这样?看她的一举一动,隐约便有着当年的气质,难道是被封锁的记忆开始松动了吗?
这不太合理,白鹿洞的东方仙术没有那么好解,当初又下了重手,除非有仙术高手协助破法,不然是没可能凭自己力量解开的。考虑到其他的可能,比较合理的解释是……
一个念头闪过,公瑾眼中出现了了然之色。
“小师妹,你最近在练什么功夫?”
紫钰没有回答,眼神中却绽放出一抹笑意,一种好整以暇、彷佛掌握到敌人破绽的淡淡笑意。师兄会有此一问,可见事情是有些古怪的,虽然不知道他在隐藏些什么,但是自己往后对他是应该稍有提防,说到底两人也属不同立场,可不能让他把龙族当成自己的私人兵团啊!
师妹目光中所流露的讯息,公瑾当然捕捉得到。当心中隐隐感到一阵满意,连他自己都有些讶异。只是,如果欠缺了龙族的助阵,他所计画的包围网就会出现破绽,为了消除这个破绽,现在只好使用第二样策略了。
使用着东方仙术的一个小技巧,一个讯息迅速地发送了出去,传送给另外一批透过水镜旁观师兄妹两人谈话的人,示意他们可以采取动作了。
在东方仙术上的修为远远及不上师兄,当紫钰的天心直觉告诉她有些事不太对劲,已经晚了一步,错失了反应时间。
“族主,我等有事求见。”
一个声音自门外响起,紫钰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她与公瑾谈话的地点,是龙族族主处理事物的书房,外人不得擅自靠近,更何况是在这样的密谈时间,外头警卫的侍从不可能会随便放人靠近,唯一的解释,就是来了龙族的长老,事实上,单从这声音,她就已经认出来人是龙族目前叁位长老中的慎思长老。
自从前任族主亡故,在紫钰接掌龙族大权之前,是由叁位长老联合打理族中大小事务,即使如今紫钰已经接掌族主之位,叁名长老仍是拥有很大的权力,从旁协助族主。
素来敬重族中长辈,紫钰不敢怠慢,结束与师兄的通讯,匆匆来到屋外,想看看慎思长老在这巧合的一刻来访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想当然尔,此事必然与二师兄有关,他不是一个会这么就放弃的人,自己既然拒绝,他定会另谋计策,不过,他反应竟是如此之快,倒是出了自己预料。
一阵犹豫,紫钰叹了一口气,伸手将门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