玹瑾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低垂着眼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清芜瞧着玹瑾玥素净的脸庞,低低笑道:“虽你素着脸也是极美的,但毕竟也是热闹日子,如何能不装扮装扮呢?”
“你知道的,我素不擅长这些。”玹瑾玥无奈地笑笑。
“那你坐下我帮你弄。”清芜将玹瑾玥拉到梳妆台前,按着她坐下,轻轻解开玹瑾玥束起的长发,霎时间漆黑柔顺的发似瀑般飞流而下,清芜从中握起一把乌发,用手中的桃木梳自上而下缓缓地梳着,就如韶清以前惯做的那样。
清芜为玹瑾玥梳了一个简单却又别致的发髻,瑾玥认的,这是阿姐以前惯常为自己梳的。
一闭眼,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阿姐望着镜中的自己总是笑眼盈盈道:“这个发髻最衬我家小玥儿了。”
再睁眼时,韶清站在一旁,温柔笑道:“你自己瞧瞧可好?”
玹瑾玥望着镜中的自己,略施粉黛后倒是更像阿姐了,在抬眼瞧头饰也是极为简单,除了一支金蝶穿海棠花步摇外什么也没了。
玹瑾玥回过身来,浅笑道:“极好的,谢谢你。”
瑾玥与清芜都会心一笑,虽然二人谁也未说,但都心知肚明如今还在韶清的丧期内,不能盛装。
清芜听着外头的动静,低声道:“外头闹腾起来了,我瞧着你得去迎迎客了。”
“是啦,我瞧着五哥也快忙不过来,你这位贤妻良母也不过去帮着招待招待。”玹瑾玥低笑着说。
“你又打趣我,我不同你聊了,我得出去了。”清芜作势打了一下玹瑾玥的肩膀,便急急忙忙地往外跑。
“知道你去寻五哥,我同你一起去。”
两人携手出了栖梧阁,不过清芜素来“见色忘友”,没大会儿功夫便跑去玹天湛那边,徒留玹韶清一个人。
玹天湛负责招待男客,玹瑾玥负责照料女眷。
玹瑾玥做了凌然九万年的徒弟,骨子里的乐于逍遥自在的因子全被凌然带出来了,故而玹瑾玥将女眷安排在梨花雪海后镜心湖边的亭子中,这儿风景极佳,拂面的清风之中都含着梨花清甜的气息。
玹瑾玥也未备那些大鱼大肉,只备了些时下兴灵果糕点。
陆陆续续前来的女眷有温婉得体大方的,有不拘小节性格豪爽的,也有内向羞怯不擅言谈的,玹瑾玥皆一视同仁。
只因玹瑾玥谁也不认识,便只能微微笑着聊上两句把人往里请,若是碰上一个两个健谈的,贴身服侍的青鸾便会悄悄密语传音,告诉玹瑾玥眼前人的身份。
玹瑾玥还在陪月孛仙子说话时,便听见后头亭子里有人嫌弃地说:“这离化天是得多穷酸,只备了这么点破糕点,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玹瑾玥便笑眼盈盈地回这月孛仙子的话,便不着痕迹地看了那说话女子一眼。
说话女子是全然无所察觉,可她身边的与她交好的女子似有所察觉地拉了拉那女子的袖子,抬眼望了玹瑾玥的方向。
那女子不知收敛,反而无所谓地说:“怎么了,她离化天招待不周,还不让说了?”
玹瑾玥密语传音问青鸾:“这说话的是何人?”
“是东海龙王家的小女儿。”
“哟,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玹瑾玥轻笑着感叹。
玹瑾玥浅笑着领月孛仙子入了座,笑问道:“不知瑾玥哪里做得不妥,竟让这位仙子觉得我招待不周呢。”
那位仙子脸露不屑,轻蔑道:“从未见过那位仙家请客便只有这些野果点心的。”
“野果点心?这位仙子怕是误会了什么,这些仙子口中野果,乃天帝陛下前日方才赐予我的,少说都有上万年的灵力,到了仙子口中便是不知名的野果,仙子这是折损我呢?还是折损天帝陛下呢?”玹瑾玥正色道,声音之中透着浓重的威严。
那位仙子也被玹瑾玥的模样给吓住了,止不住的慌乱,但她还是强装镇定道:“既是御赐之物,你又如何能随意分配给众人。”
“仙子这话便怪得有些无礼,天帝御赐这么多上品灵果定不是希望瑾玥一人独享的,况且各位拨冗前来离化天特贺瑾玥归天,瑾玥自然得来拿出最好的招待诸位仙子。”
玹瑾玥一番话说得是得体大方,又是处处在理,宴会之中的众人皆窃窃私语,甚至有些爱打抱不平的仙子出言相帮道:“嘉溶仙子未免有些太无理取闹了吧。”
“上万年灵力的上品灵果是多难得的圣物,神女不藏私地拿出与我们分享,这嘉溶非但不识货,还相当不识抬举,怪不得这么多年,灵力还是如此低微。”月孛仙子这话可是说得相当不客气。
听到众人议论纷纷,嘉溶是涨红一张脸,恶狠狠地瞪着玹瑾玥。
玹瑾玥倒是无所谓地笑笑,满脸笑意地望着嘉溶。
嘉溶瞧见玹瑾玥的笑意,越发气愤,恶狠狠低声道:“你不过是个罪孽深重的叛徒,你那位不知羞耻的姐姐竟然还和魔王私奔……”
嘉溶话还未说话,玹瑾玥抬手便甩了嘉溶一巴掌,低声笑道:“你说我可以,但要是胆敢带上我的亲人,我便不会放过你。”
嘉溶被玹瑾玥一巴掌甩得偏过头去,久久未曾缓过神来,过了片刻,才捂着脸尖叫起来。
宴会内的宾客皆被嘉溶尖锐的叫声给吓了一跳,嘉溶尖叫完,便张牙舞爪地向玹瑾玥扑过去。
玹瑾玥微微侧身便躲过了嘉溶,嘉溶一个踉跄,高声道:“从没有人敢打过我,玹瑾玥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算个什么东西?果然我态度略微亲和些,你便忘记了我是这九州的神女。你怕是忘记了,以你这种灵力修为是得向本座行大礼的。”玹瑾玥低垂着眼眸,眼中俱是嘲弄,浅笑道。
嘉溶恨得咬碎一口银牙,高声道:“凭什么?你明明就是罪人!你是九天的罪人!”
“我是罪人,那你便是罪人之下的蝼蚁,你要知道本座碾死轻而易举,不信,你便试试。”玹瑾玥后半句话凑在嘉溶耳边低声道。
嘉溶目露惊恐,玹瑾玥相当满意地望着嘉溶面上的神情,浅笑着对青鸾说:“嘉溶仙子受惊了,替我将嘉溶仙子送去东厢房休息。”
“是。”青鸾扯起嘉溶,强行拽着嘉溶去东厢房,一路上嘉溶妄想叫喊妄想逃脱,青鸾一个眼神斜过去便给嘉溶禁了言,待脱离众人视线,青鸾直接将这个不安分的主儿给打晕了,扛到了东厢房。
今日离化天守卫森严,东厢房归苍鸾统管,于是青鸾微微和苍鸾打了个招呼,便快速回到玹瑾玥身边。
待青鸾回来时,已经是一副宾客尽欢的局面,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假装刚刚嘉溶的事情未曾发生过一样,刚刚玹瑾玥对嘉溶所说的话虽然嚣张,但确也不虚,玹瑾玥是九州神女,灵力非凡,在座的无一人可在她手低过过三招。
不仅如此,玹瑾玥现在还深受天帝喜爱,众人皆心中肚明,日后定有依仗神女的地方,绝不能将人得罪了。
所以现在的气氛竟还比宴会才开始时还要热闹些。
在东厢房渐渐转醒的嘉溶,想起今日所受的屈辱,微微红了眼眶,恶声恶气地发狠道:“玹瑾玥,我定不会要你好过的。”
嘉溶起身出了东厢房,本想去前厅寻父君与哥哥们,让他们替自己出气,结果在去前厅的路上,嘉溶忽然看见了做灵果糕点的小厨房,眼珠咕噜一转,一个主意浮上心头,嘴角微微一勾,凶狠道:“玹瑾玥,我要你身败名裂。”
在屋顶的苍鸾猜到嘉溶要做些什么,连忙密语传音给玹瑾玥。
与众仙子聊得正欢快的玹瑾玥,听见苍鸾的密语笑得愈发灿烂,暗想:“真是自取灭亡,愚不可及。”
玹瑾玥快速传了一声密令给苍鸾,便又继续与仙子们把酒言欢。
前厅,东海龙王那桌突然端上一盘精美异常的灵果糕点,龙王一眼便瞧出这糕点不简单,这灵果少说也有上万年的灵力。
龙王有些欣喜异常,迫不及待地准备下筷,可眼尖心细的龙王立刻便瞧出这盘糕点是别桌没有的。
龙王匆匆拦住上菜的小哥,低声问:“这灵果糕点怎的就我们桌有,别桌没有。”
“这灵果糕点是神女那边的小厨房做的,做的慢些,其他桌片刻后便来。”
听小哥这般说,龙王那颗多疑的心才缓缓落回肚子,吩咐两个儿子道:“这灵果糕点,你们俩多吃点,有助于提升修为。”
“是,父君。”一听这灵果糕点有助于修为,兄弟两立刻拼了命般狂吃,全然不顾吃相。
待一盘灵果糕点下了肚,父子三人打了个饱隔后,肚子竟然疯狂疼痛了起来。
东海龙王的幼子更是倒地不起,口吐白沫,眼瞧着脸色越来越苍白,众仙家皆围了过来,所幸药仙在场,喝多了酒的药仙颤颤巍巍地检查了东海龙王父子三人,然后结结实实地打了个饱隔道:“这怕是中毒了。”
“药仙,你这话可不能乱说。”众仙家之中有几个好事的纷纷起哄道。
“就是药仙,得有些真凭实据,别平白冤枉了离化天。”有人附和道。
药仙当真有些喝多了,大手一挥道:“老朽可是药仙,怎么会将病人是何病症都判断错了呢。”
虽然药仙一句话语无伦次,颠三倒四,但是药仙却灵活地从腰间掏出银针,一个菜一个菜地试探,场上所有菜肴都没有问题。
众人皆有些奇怪,东海龙王却捂住肚子痛苦地说:“还有一道菜未验。”
众人的目光皆落在桌中间的空盘子上,暗想:盘内空空,要怎么验。
药仙望着空盘微微有些为难道:“这要怎么验?”
东海龙王的大儿子紧锁眉头,手缓缓伸进怀中,将怀中私藏的那块灵果糕点拿了出来。
众人皆目瞪口呆,暗想:龙王家的大公子是多少年没吃过糕点了,还是饿死鬼投胎,怎得如此饥渴。
一旁腹痛到难以忍受的东海龙王也微微偏过头去,也深觉儿子这般寒碜的做法让自己失了面子。
药仙缓缓结果东海龙王大公子递过来的灵果糕点,银针插入,银针立刻变为黑色。
众人皆是唏嘘感叹,连忙查看自身是否有中毒的症状,站在东海龙王身旁的玹天湛也是脸色微僵,满眼地不可置信,低声道:“这不可能,我离化天定查得水落石出,给大家一个交代。”
东海龙王瞪着玹天湛,怒吼道:“这灵果糕点是玹瑾玥亲自派人送过来的,你又何要查的,自家人偏袒自家人,还是随意拉个人顶罪,本王告诉你玹天湛,若是我父子三人有什么差池,我要你们偿命。”
玹天湛微微低垂眼眸,低声道:“我相信我妹妹定不会有意加害龙王……”
“众仙家瞧瞧,包庇的态度已经露出来了,你们玹家人的心真毒!九万年了还未思悔改。”龙王恶狠狠地说。
众仙家议论纷纷,无一例外皆是指责,更有甚者,骂骂咧咧道:“玹家哪配为神,真是低贱肮脏龌龊不堪。”
“就是,天帝宽恕他们做些什么,就应该全都给斩了。”有人附和道。
辱骂声不绝于耳,玹天湛低着头不卑不亢道:“绝不是离化天所为。”
“你说算个屁啊。”有人直接向玹天湛砸了盘子。
被玹天湛一直死死按住的清芜按捺不住了,一挥手当空击碎盘子,高声呵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胆敢到本公主面前说,本公主便掌你二十嘴巴子,是非未弄清之前,便在那处喧嚣,也不怕后来打了自己的脸。”
龙王的大公子疼痛难忍转眼瞧见药仙手中的银针,便大呼小叫了起来:“离化天竟这般狠毒,要吾等性命,难道是九万年没有将我们一网打尽……”
龙王大公子话还未说完,口中卡住了一个大青枣,是说也不得,咽也不得,只能发出呜呜的怪叫声。
玹瑾玥迈入前厅时倨傲道:“大公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