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诊断与治疗
听到癫痫两个字,许乐的脸嗷下就白了。
他并不知道癫痫的具体成因或深奥的医学道理,但他知道这个病也就是一般人常说的羊癫风或抽风。再如何乐观开朗积极向上的年轻人,如果知道自己得了这么种病,只怕瞬间内也会让悲观二字写上自己的脑门……
得病不可怕,哪怕身患绝症、或者断了条腿必须得演出身残志坚……也不会击倒像石头般拧狠坚忍的许乐。
唯独这种随时可能浑身抽搐,口吐白沫,耳歪口斜的病,让他感到了一丝寒意:得个肝癌捧腹忍痛而死,欣赏自己额头上黄豆大小的汗珠,那也算死的壮烈,死的潇洒,可若要一直担心自己时刻可能变成傻子,在地板上不停地抽抽,即便能够和常人一样生活……这种活法,未免也太不美型了些。
“您确定我得的是……癫痫?”许乐满怀企盼之色,看着床边的专家医生,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可能性极大,至少在百分之九十以上。”那名专家这一生不知看过多少位病人,自然不会把癫痫这种病放在心上,平静说道:“昨天晚上你入睡之后,脑电图的显示,和电极传回的信号,都确认……在你大脑这个区域中,每隔一段时间,神经元便会发生异常放电的现象。”
专家指着大脑成像地某一区域。很认真地说道:“正常人的大脑皮质锥体细胞的放电速度都在每秒十次以下,而昨天晚上我们测到的结果是,你脑中这个区域的神经元放电速度经常性地超过一百次,而峰值数字,更是达到了五百六十六次每秒。”
“所以说,我们判定这个区域便是病灶。”
许乐犹自不甘心问道:“难道没有别的什么病。会引起大脑神经元地异常放电?比如受了什么刺激,再比如长期昏迷之后。大脑里那些神经元细胞刚刚醒过来,有些不适应?”
其实听到神经元这些名词的时候,许乐虽然有些陌生,但心里却想到了自己身体里那些古怪地力量,暗自担心起来。
“当然有可能会是别的原因引起皮层神经元的异常放电。但是我们分析之后认为,癫痫应该是最有可能的原因。”专家听着许乐的话,忍不住微微一笑,心想这位病人倒是会给自己找稀奇古怪地理由。他加重语气说道:“尤其是后半夜的监控显示,当你进入深层睡眠的时候……随着大脑的异常放电,你的全身肌肉也开始进行间歇性的痉挛。”
“这是癫痫患者地典型症状。我承认你先前所说的受刺激。或脑颅部的外伤,都有可能引发大脑皮质神经元的异常放电……”专家面带安慰之色看了他一眼,“但是……这也被我们称为癫痫。”
“不过您也不用担心,根据检查的结果,以及你痉挛时的幅度来看,这应该不是源发性癫痫,所以危险并不大。如果调理好自己的生活以及情绪,说不定将来很难复发……当然,就算复发。只要身边一直保证有人,晚上不睡过高的床,应该也没有什么危险。”
“绝大部分癫痫病人,就是生活有些小麻烦,至少从目前的统计数据来看,癫痫病人地寿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不需要手术?”
“不需要,除非你想冒着变成一个傻子的风险,来帮我们医院挣一大笔联邦公民医疗基金。”安静的病房内,唯一能够动弹的左手。下意识里摸着自己的脑袋。怎么也很难相信,自己的脑袋居然坏了。难道是地下停车场那一战的后遗症?是机甲强悍机身的回震力让自己的大脑受了外伤?还是说……他猛然想到了最后昏迷前那刹那。自己体内那股神秘力量所带来的剧烈痛苦,尤其是那道如电流一般地感觉,通过了自己地颈后,化成了无数万根细针,不停地扎着自己的脑袋……
不需要手术,只需要用药物辅助治疗,关键还是要休息充分,调整心态,保持乐观地情绪。医生很随意淡然的嘱咐,其实就是对病人对大的安慰,当然,如果许乐得的是无药可救的绝症,大概医生也会说类似的话。
好在许乐确实是一个很乐观的人,很轻松地从先前那些灰色的情绪里摆脱出来。虽然那些安慰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处,不过不用在脑子上动手术,总是一个相对而言值得庆祝的事情。
手机是邰家工作人员买来的,用的还是老号子,许乐不知道对方如何能够办到这一点,不过想来三林通信总公司,应该不会在这个问题上难为邰家。许乐拉出嵌在手机金属体内的显示屏,觉得手感很滑爽,心情更好一些。他开始沉默地上网,查阅一些与癫痫相关的资料。
越看他越沉默,越看他越觉得自己真是得了癫痫。将手机扔到枕头旁边,他闭着眼睛想了很久,自己大概是继发性癫痫,遗传给后代的概率只比正常人大四倍,联邦法律也没有禁止癫痫病人结婚生子……张小萌不会有啥意见吧?只是好像自己以后身边一定要多带一些毛巾,不然吐出那么多白沫,谁会替自己擦呢?看网上的资料,癫痫病人身体间歇性痉挛时,必须要小心不让病人的牙齿咬到舌头……
难道还要去买几根给宠物狗玩的硬塑料骨头?可是养宠物狗还需要经过局的特批,噢,对了,自己只需要买塑料骨头。并不需要真地养一只狗,而且自己也不是狗。
就这样胡乱想着,许乐越想越觉得悲哀,今后的人生如果混成这副模样,实在是离他的理想相差太远。他沉默地躺在床上,眼睛定定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流出一丝低落的情绪。
所以当邰之源坐到他床边,已经削完了一颗苹果。直接递到了他的手上,他才注意到。
“这是探望病人地必备程序,不过很可惜,小说或电影里面,削苹果。并且一口一口喂的,应该是个漂亮温柔地女孩子。”许乐接过苹果,啃了一大口,盯着窗边说道:“如果小萌这时候在就好了。”
听到张小萌的名字,邰之源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笑了笑却没有对那个女孩儿发表任何意见。说道:“你今天的话忽然变得多了起来。”
许乐微微一怔,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应该和死里逃生无关,纯粹是今天受了医生地打击。邰之源已经知道了他的病情,沉默片刻后,忽然笑着说道:“癫痫又不是要命的病,难得看到你如此忧郁,还真有些不习惯。”
在身旁这些友人的眼中,许乐永远是那个平凡朴实。笑眯眯的家伙,极少见到他长吁短叹。许乐眉头微皱,叹息道:“这病太麻烦,而且发作起来太难看。”
“我给你准备了一些药,新药,不过放心,已经通过临床检查了,只不过因为太贵,所以还没有在医疗系统内部注名。”
邰之源沉默了许久之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药瓶。递给了许乐。“以后不要太激动……另外,出院之前。安个微型的脑电波监控仪,一旦发现有什么问题,就吃一片药。”
许乐接过药瓶,沉默地看了看标签,果然没有联邦医药管理局地标志,又看了一下注意事项,微微偏头,疑惑地望着邰之源说道:“镇定剂?”
“我经常吃的。”邰之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歉意说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忙,今天晚上就要离开京州,我留些人给你,有什么事情就吩咐他们。另外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
许乐点点头,没有挽留对方的意思,虽然他救了邰之源一命,但他也清楚,对方在社会中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物,想必也是一个十分忙碌的家伙,对方亲自前来医院探望自己,已经足够了。
“我的私人电话号码在你手机的第一位,有戍,可以打电话给我。”
邰之源和许乐在梨花大学区结识,已经过了很多天,直到此时,许乐才第一次知道他的私人电话号码。
邰之源走后,许乐在第一军区总医院里,又接受了几天地保守治疗与监控,那些医术高明的专家教授们,最终确认许乐大概是因为在那次事件中,遭受到某种外力的打击,脑颅部的损伤,让他的大脑皮层神经元受损,开始异常放电,从而导致了癫痫。
正如那位专家所说,癫痫这种病没什么好治的,而且总医院的治疗重心,依然放在许乐受伤严重的身体上。粉碎性骨折的右大腿,还有身上几处贯穿枪伤,其实要比所谓癫痫要命的多。
听了几次会诊方案之后,许乐才知道自己在体育馆地下停车场里受了如此严重地伤,如果不是从豪华包厢离开时,戴上了防弹头盔和避弹衣,他这条性命,只怕早就挂在那个黑暗潮湿地空间里。
一念及此,许乐不禁有些后怕,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这么热血冲动,救邰之源他当然愿意,只是险些送了性命,却不是他的本意。同时令他感到警惧地是,他的眼中再次出现了幻听,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那张动力结构图,而是一幅很熟悉的矿坑画面……
许乐开始对癫痫的诊断结果,表示怀疑。
第七十六章 伪劣产品害死人?
动力输出结构图,传动装置结构图,喷口设计图,各种尺寸不一,用途也有明显差异的图纸,都出现了。就像是梨花大学那位周教授讲课时,所播放的幻灯课件一样,一张张地在他的眼前闪过,出现然而消失。只是这些图纸所涵盖的范围,明显比大学里面教授的范围更要宽广许多。
除了图纸之外,还有无穷无尽的风光片,联邦摄影家们用不同视角拍摄的不同静止画面,拥有惊心动魄的美丽,尤其是那些从太空飞船上所拍摄的联邦各大行星图,更是令人心生敬畏向往之意。
还有花,各式各样的花。
还有女人,各式各样的女人。
许乐半靠在病床上。病床能够自动调节高度,所以躺着比较舒服,然而他盯着自己依然被白色塑泥密封定位、悬挂在金属支架上,就像一根白水泥棒子般的大腿,脸上没有丝毫舒服的表情,反而觉得自己见了鬼,表情异常难看。
因为这时候他的大腿之上,正有一朵红色的花朵在怒放。
此时的许乐当然能够清楚地知道,这幅图画其实并不是出现在白色塑泥上,而是出现在自己脑中与视神经有关的某个区域,然后呈现在自己的感知中,在自己的视网膜上开出了一朵花。这已经是病人许乐住院的第十七天。他的癫痫病似乎也再也没有复发过,至少医生再也没有听到铃声,听到他自己报告再次出现幻觉。
虽然事实上幻觉一直都存在。
当结构图变成了矿坑的图画时,许乐便知道事情大了,这绝对不是什么癫痫,这些像神迹一样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画面,好像是有意识一般,能够随着自己强烈的情绪意愿而出现消失。
许乐那时在孤单的病房内,十分想念家乡——东林大区。于是,那幅从宇宙中俯瞰东林星矿坑的图画。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夜半无人时,许乐强行压抑下心中的恐惧与不安,沉默地再次进行了很多次实验,发现随着自己地意愿足够强烈,便会有和自己意愿相关的一些画面出现在眼前,比如那山、那狗、那女人。
大脑皮层灰质神经元地异常放电。是绝对不会受到意愿控制地。从来没有听说过癫痫病人。可以像调取资料库一般。让自己脑子里地放电按照自己地想法来……除非他在吸毒。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许乐沉默地想了很多天都没有想明白。既然确定了不是癫痫所引起地幻觉。他再也没有对第一军区总医院地专家们说过实情。因为他很担心。
当他发现自己脑子里地古怪和癫痫地关系其实并不大时。第一时间内。便想到了被医院监控到地所谓“肌肉痉挛”是什么意思。那是体内那股力量在自我进行修复。也就是许乐无比熟悉地颤抖。只不过那些颤抖已经能够被他成功地控制在皮肤之下。当他熟睡或昏迷时。依然在不停地自我运行着。
这是许乐地秘密。而不是癫痫所引发地病症。
不顾医院专家们地劝阻。他坚持去除了夜晚睡眠时所有地监控设备。拔掉了身上所有地电极。不然如果真被别人发现了自己肌原纤维痉挛地真正原因。不知道会引出多大地麻烦来。
这些天。许乐一个人估而沉默地对抗着眼眶里地画面。他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幻觉。吓不倒我……
然而渐渐习惯了这种随着意志出现的画面后,就算不是幻觉。他也有些麻木了,毕竟这些画面好像并没有真的让他变成一个疯子。
那些画面不是想出现便能随时出现在他的眼眸里,而是需要许乐极为专注地想着某些方面内容的时候,这些画面才会从他的脑海里被调出来,呈现在他的眼前。
如果那些画面真是随时都会出现在眼眸中,许乐不能保证自己比一般人更坚强的神经会不会崩溃,因为那样就等于,只要一睁眼,就会无时无刻不看着两个内容完全不一样地画面。一个是真的,一个是假的。
那岂不成了传说中古董电视的画中画功能?或者是更远古神话里那个有两个瞳孔的怪物英雄?
夜半无人时,他吃了很多次,用最快地速度,拼命地联想,将他脑子里能够调出的画面全部调了一次,确认那些都不属于自己的知识,自己的回忆。他沉默看着腿上的那朵花,许乐知道自己没有眼花。而是自己地眼里生出了花。或者是脑海里被谁种上了花。
陷入了茫然无知的不安与恐惧已经好些天了,许乐强迫自己冷静地分析了自昏迷以后的所有遭遇。排除了医院方面拿自己做试验之后,他很自然地翻起了脑海中沉睡的一段记忆,那一段昏迷后黑色梦境的记忆。
是的,所有的画面似曾相识,都来自昏迷后那个奇怪而荒诞的梦。他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却依然什么都不明白,不知道这些画面是什么时候,被谁灌进了自己的脑海中,为什么又和一般地记忆画面截然不同,可以如此清晰,如此真切地浮现在自己地眼前。
许乐的手渐渐轻轻触摸到了自己地颈后,小心翼翼地抚摸了那一小块皮肤。
他沉默许久之后,确认应该是这块芯片出了什么问题。当自己体内那股热流化为巨大的能量爆发出来后,让这块芯片受到了某种损害,受损芯片不受控制释放出来的脉冲或是电流,让自己的大脑皮层出现了异常放电,才会让自己在昏迷后进入了那个奇怪的黑色梦中,并且深刻地烙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才会让那些画面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可问题是,难道说芯片里面本身就存储着那些东西?自己究竟应该怎样摆脱这种局面?难道要从手镯里重新换一块芯片,再次开始全新的人生?可是大脑受的损害已经成了现实,再换芯片有用吗?自己将来会不会因为大脑的异常放电变成真正的白痴?虽然不是癫痫,但好像现在的状况比癫痫更可怕!
许乐盯着雪白的天花板,五官痛苦地微韦曲,在心里不停地对封余大叔咒骂,伪劣产品害死人啊。
或许是因为许乐跟随封余大叔练了很多年马步与那些奇怪的姿式,他的身体素质本来就比一般人好太多,所以身体上的那些伤,好的非常之快,尤其是粉碎性骨折的大腿,每天的透光照片上,那些裂纹似乎都在用肉眼可辩的速度聚拢。
这一点令总医院的医生们啧啧称奇,如果不是知道这位病人的来历有些古怪,背景有些惊人,他们或许真会动请许乐配合他们研究的念头。
那些插在许乐身体上的管子早就已经拨走,不过入院一个月的时间,那些军用枪械在他身体上留下的贯穿伤,便基本上好了,毕竟没有伤到骨头,那些被高速旋转弹头撕裂烧焦的肌肉纤维,已经修复如初,只在皮肤上仍然残留了一些粉红色的新生肌肤印迹。被机甲反震而骨折的大腿,倒不可能好那么快,但此时的许乐,至少可以坐着轮椅,在总医院优美的环境中去散散心。
他不怕估,也不怕寂寞,但他不喜欢病房里那些雪白的墙壁和天花板,因为每当独处的时候,他总忍不住吃着以雪白天花板为背景,把那些脑海里的记忆碎片调取出来,像放幻灯片一样放给自己看。
一边放一边恐惧,却又觉得欲罢不能,许乐觉得自己像犯了毒瘾的可怜人。
摇了摇脑袋,许乐的脸上生出两抹不好意思的红晕,赶紧不再去看脑海里面那些各式各样女子的画面,因为那些画面实在太清晰,太逼真,看着就像是杂志一般。
只要心意一动,便能看到诱惑无穷的裸女图片,还不是一般男子脑海里时常泛滥的想像,而是真真切切的画面,这是什么样的境界?这才是真正的意淫啊!
初识男女之事的许乐,能够勉强控制住窥视自己脑海一角“万女图”的**,却很自然地想起了自己的女朋友,至少在他的脑子里,对方依然是他的女朋友。无论是对自己脑子异常状况的恐惧,还是所受的刺激,或者是长期医院生活所带来的估感,都让他很迫切地想见到张小萌,男女之间的感情,不外乎是外在的这些因素所刺激着成长,遑论许乐此时面临着全方位的压力。
从知道许乐受伤的那一刻起,张小萌便已经准备动身前来京州。那位非职业间谍姑娘,在经历了双月节舞会的失败与失落之后,明显没有汲取任何教训,依然下意识里把自己看成了普通人,得知自己喜欢的男人受伤,当然无法安坐于校园之中。
只是许乐由于自己身体的异常状况,将张小萌过来的时间拖延了许久,直到前几天,许乐对于大脑异常发电,所造成的诡异现象麻木了,而且确实压抑不住对张小萌的思念,两个人才约好了,十四号那天在医院见面。
然而就在他想给张小萌打电话,确认对方什么时候能到京州时,他的手机却收到了一个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我是二十七杯酒,小心张小萌。”
第七十七章 二十七杯酒
联邦有一首古老的歌谣,叫二十七杯酒。
这首歌是这么唱的:第一杯酒,阳光明媚,窗外的青藤爬进了我的眼。第二杯酒,春风轻漾,叶梢轻拂着我的眉。第三杯酒,鸟儿鸣叫,轻啄着我的心。第四杯酒,影上窗楣,让我忘了我是谁。第五杯酒,少年将飞,穿越层林叠翠……
十一杯酒,群山苍翠,有个老翁枕石而。十二杯酒,临渊而窥,山崖还给年岁。十三杯酒,蜗牛有角,彼世界如此世界一般疲惫。十四杯酒,迷眼渐累,火堆旁的人们渐要沉睡……
二十五杯酒,想起父亲,窗外的雨点坠了下来。二十六杯酒,乌蝇不飞,若心悸的你我躲在叶下看秋雨渐衰。二十七杯酒,弹几点泪,轻轻放下酒杯。
这首古老的歌摇,一直存在于联邦国民小学的公用教材之上,是所有联邦公民大概都曾经学习过的诗辞。这首诗用平常简单甚至有些拙朴的语言,讲述了一个雨中独饮的年轻人,看着窗外的景致,心思渐飞入山河大川之中,历经数世数地之想像,最终神归己体,忆及逝世去亲人,独潸然而泪下……
这首简单而动人的诗辞,最初的作者早已不可考证,而且在如今科技文明高度发达的今天,也没有多少人还会将这首小辞记在心中。
许乐在东林大区的时候,也很少有机会能够听到这首歌,除了在大导演林隆基的那部电影中,那位林导演很巧妙的把二十七杯酒,当作了整个电影贯穿始终的背景音乐。
最近一次许乐听到二十七杯酒,那是在临海州的那间酒吧。酒量极为惊人地施清海。在那个雨夜安静的酒吧中,这位流氓官员连喝了二十七大杯烈酒之后,终于了。他用筷子敲打着酒瓶,伴着当当当的节奏,舒缓而又极为动情地唱了一遍这首歌。
歌声并不怎么好听。不过被烟酒折磨的有些沙哑的嗓音,和这些歌词伴在一起,显得格外沧桑,直欲催人泪下。而当最后唱到想起父亲,乌蝇不飞。放下酒杯时……施清海终于大哭失声,任涕泪纵横于……许乐地衣襟之上。
所以看到短信,看到二十七杯酒这五个字,许乐马上明白,这条短信是施清海发的。已经快一个月没能联络到施清海这家伙,许乐的心里本就有些着急,只不过因为他自己的脑子里面出了大问题,加上前一段时间,施清海为了执行政府的什么秘密任务。也曾经离奇失踪过好几十天,所以许乐并没有太过担心。
此时他终于开始担心起来,施清海用地是全新的号码,并且用的是二十七杯酒的代称,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和对方之外,大概没有谁能够明白二十七杯酒代指的究竟是谁。更令许乐感到惘然与紧张的是,施公子让他小心张小萌……这又是为什么?
张小萌一直暗中替反政府方面那位麦德林议员服务,在去年最后一天的铁塔上。她就已经严重违反纪律,告诉了许乐。许乐暗自想到。施公子毕竟是政府联邦调查局的官员,会不会是政府查到了张小萌,所以他才特意发短信来警告自己?
可是麦德林如今已经是联邦议员,而且前几天的新闻上面,那个老头儿还和京州地州长一起发表联合声明,就算政府知道了张小萌替麦德林议员服务,张小萌也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许乐躺在病床上,双眼微眯,思考了很久,放弃了给那个陌生号码拔回去的想法。这事情里透着蹊跷。他要更小心一些。手指摁在手机的数字二上面,也没有摁下去。最终他还是摁下了一。
“有些事情,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情?”电话那头邰之源的声音非常平静。
“我有一个朋友叫施清海,他是联邦调查局驻临海外勤办事处四科的科长……我已经很多天没有联系到他了,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我在住院的消息。”
“继续。”
“我知道你家与政府的关系良好,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去查一下,他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如果说他是在执行政府的什么秘密任务……也请你帮我确认一下,至少我不用太担心。”
电话那头邰之源的声音沉默了很久,半靠坐在病床上地许乐,眯着眼睛,感到了一丝不怎么好的征兆。
“我知道施清海是你地朋友。”邰之源拿着电话,平静地说道:“关于他的消息,我前些天就知道了,本想着当时就告诉你,但是你现在身体的状况太差,所以就没说。”
许乐的眯着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疑惑,问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联邦调查局正在通缉你的那位朋友。邰之源说道:“在这种情况下,你自然没有办法联络上他。”
“他是调查局的官员,怎么可能被通缉?”许乐的表情大变,吃惊问道。
“具体的罪名是什么,我不是很清楚,但想来和情报之类的事情有关。”
许乐在电话这头沉默很久后,很认真地拜托道:“我马上出院,能不能帮我买一张回临海最快地机票?”
电话那头地邰之源眉头微皱,没有想到一向冷静的许乐,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竟然马上会做出这样地一个决定。他不赞同地沉声说道:“你想做什么?不要忘记,你现在还是一个重伤员,一条腿还是个残废!”
“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腿虽然不能动,但至少可以拄拐杖,坐轮椅。”许乐听出对方恚怒语气中的关心,所以并不生气,解释道。
邰之源斩钉截铁说道:“不可能。总医院不会让你出院。”
“所以需要你帮忙。^^^^”许乐说道:“施清海有麻烦,我必须回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可以帮你查,究竟发生了什么。”邰之源没有把所有的实情告诉许乐,因为他知道许乐的性格,如果许乐知晓施清海是因为他的缘故。被联邦政府调查,最终被通缉,只怕许乐会回去地更坚决。
“但是你冷静一些,你只不过是个学生,你就算马上回到了临海。又能有什么用?”邰之源皱着眉头说服他:“而且你不要忘记,他现在是联邦的通缉犯!”
电话这头的许乐,沉默许久后说道:“我总是要回去的。”
联邦通缉犯,在一般联邦公民的心中,肯定是避之不及地对象。然而许乐本身就是一个隐藏最深的通缉犯,不在名录上的通缉犯,他相信自己如果能够回到临海,此时正陷入危局之中,想必十分孤单的施清海。一定会像刚才发短信时一样,很轻松地找到自己,而自己……有能力帮助到对方。
电话那头的邰之源沉默了很久,说道:“临海州地事情很复杂,你不要回去。”
他是为了许乐考虑,但是许乐在这样紧张的时刻,根本不会考虑什么,直接回答道:“我必须回去。”
邰之源的声音恼火地升了音调,斥道:“你能不能冷静一些?成熟一些!”
电话这头的许乐沉默了很久。声音没有变大,更没有愤怒。只是平静说道:“施清海是我的朋友,你也是。在朋友出事的时候,我没办法太过冷静或成熟。如果在体育馆里,我再冷静成熟一些……你已经死了。”
关于朋友的概念有很多种,但在许乐的脑子里,当对方出现攸关生死的大问题时,想也不想便要出现在对方地身边,帮助对方,这才叫做真正的朋友。很刻意地让自己与许乐的谈话相处。都像普通联邦公民一样自然。但他毕竟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这个社会里最顶尖的那个阶层。邰之源的掌控欲望天然强烈。偶尔的言谈举止中,总会流出些许上位者的姿态,而这正是许乐所不习惯的。
当他发现许乐是自己无法掌控的时候,他地心情复杂之余,更忍不住叹息起来。他看着手中已经被挂断了的电话,自嘲地笑了笑,心想正是因为那家伙不止一次救了自己,所以自己更要阻止对方不明智地举动。
“让医院的人加强控制,不要让许乐偷偷溜回临海。”邰之源对身旁的靳管家平静交待道:“已经开始调查张小萌,而施清海更已经成了逃犯……许乐这时候回临海,只能让所有人误会,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要动用强制措施吗?”靳管家在一旁请示道。
邰之源清秀的眉眼间闪过一丝嘲讽:“幸亏他现在受了伤,不然如果他真要出院,就凭我们家的那些保镖,谁能拦得住他?”
靳管家微微一笑,明白了少爷的意思。经历了体育馆一事,邰家的安全人员,都知道了少爷的身旁有一位学生朋友,最令他们惊叹的是,这位学生在那次暗杀事件中,所表现出来的,比特种军人更加强大地战斗能力。
“那就不上措施了,只是让人二十四小时跟着,用肉墙把他堵在医院里。”
第七十八章 你嘛帮帮忙
从那个电话开始,联邦第一军区总医院的出口处,便多了几辆黑色的汽车。而住院部一级病房区域中,更是多了不少穿着深色正装的男人,尤其是在许乐的病房四周,真真切切地出现了一堵肉墙。
此时的许乐伤势已经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好了很多,虽然还必须继续接受康复治疗,右腿还是一根可怜兮兮的白水泥柱子,但至少他现在可以偶尔离开病床,可以自己上厕所,不再需要尿管,可以自己坐着电动轮椅,去住院部的树林里自在游走,散散心……
可就从给邰之源打电话的那一天起,无论许乐是上厕所,还是去做什么,他的身边至少会有三名以上的邰家保镖跟随,当他进洗手间的时候,有专人替他开门,有专人替他拿纸,当他想坐着轮椅去楼下散心的时候,轮椅的扶手上会多出好几双帮他推车的手。
这是什么样的待遇?大概联邦议员住院,也不过如此了。
许乐的心情有些低沉,知道这些肉墙的出现是为什么,当他在林间远望住院部的大门时,便知道至少在行动完全恢复之前,自己不可能离开这座医院。这种现状,令他的情绪有些低沉,他试着给那个陌生号码发过几条短信,却没有回音,尤其是当他发现连张小萌的电话也打不通之后,强烈的不安涌进了他的脑海。
他知道邰之源确实是为了自己好,更不可能对身周那些无处不在的肉墙保镖动怒,这些保镖都是听命于上司的工作人员,迁怒于他们,实在不是什么得体的表现。
除了给邰之源打过几个电话,痛骂了对方一顿,许乐再也没有什么办法,偏生电话那头的邰之源被自己痛骂之后,依然是无比平静地劝说自己。
身周的空气越来越粘稠,稠的许乐无论怎样挥拳。都得不到明确的反应,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个时候,医院里来了一位访客。但微感紧张与喜悦地许乐。只能说得出这句话来。
简水儿嫣然一笑,明亮若镜的大大眼眸里闪过一丝可爱的笑意。用清脆可人的声音回答道:“你可是我这辈子救的第一个人,当然要来看看你伤好的怎么样。”
这是玩笑话。
而且这句话并不准确。
这些天简水儿除了在大区各州宣传自己地第一张唱片之外,仅剩的时间都呆在首都的家中,除了偶尔看到电视上面的机甲宣传片时,会想起那个在停车场里无比勇猛的年轻人,她其实已经渐渐忘记了许乐这个人,毕竟两个人之间不可能有太多的交集。
今天她之所以会再次来到京州,来到第一军区总医院,是因为一件烦心的事情。家中的长辈让她来第一军区吃饭,谁知道席上竟有旁的年轻男子,聪慧如她,当然明白了这顿饭地意思,很自然地生出了离开地想法。
汽车行走在第一军区生活区的街道上,她眯着眼睛,看着街旁地梧桐树,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这位联邦偶像,亿万人心中的小情人,忽然觉得生活很没有意思。当她看到了总医院的大门时,心思微动,想起了那个有些意思的家伙。
许乐看着窗边的简水儿,看着她被草草束起的紫色短发,一时间有些怔住了,他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个女孩儿的容颜,觉得再多的话语都会显得有些俗气,当然,这个说法本身就挺俗的……
他只是觉得,无论身旁不远处的女孩儿是在微笑,是在皱眉,是在走神,都是那样的美丽,美丽不可方物,不似真人,却像图画。
他的心头微动,强自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想到了一个可能,有些不安地试探着问道:“简水儿小姐。能不能请您帮我一个忙?”
靳管家安排留在总医院照顾许乐起居的保镖们,都来自联邦最出名的保安公司,他们是最专业最职业的保镖。所以当许乐坐着轮椅在树林香避南半球的阳光时,他们依然沉默地站立在不起眼的阳光角落中,冷静地子着那里发生的一切。
然而今天地沉默并没有维持太久,两名保镖当中的一人。轻声说道:“知道我们这次保护的目标是什么样的人吗?”
另一人目光直视前方,唇角微翘说道:“少爷的朋友。”
“是个很牛逼的家伙,在体育馆地地下停车场,这个学生,一个人干了六个军人。”第一个开口的保镖轻声说道。
“临海警备区特种连的战斗力……也不过如此。”
“可是你做不到……听说他以前曾经当过兵。”那名保镖说道:“不过我最佩服他的就是……居然连简水儿也来探望他,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朋友也是郭,他陷入了大麻烦。而我还有一个好朋友,他什么都有。包括这些保镖……”轮椅上的许乐苦笑着说道:“我想去帮我那位陷入麻烦的朋友,但是另一位好朋友却为了关心我,把我关在了这间医院里。”
“你所说的一切都有的好朋友。自然就是邰之源。”
简水儿在轮椅的后面伸了个懒腰,无比放松,确认今天来医院一趟是正确地,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叫许乐的家伙身边,总是无来由地让人感觉到放松,似乎对方身上有一种绝对让人信任的气质。
“你认识邰之源?”许乐好奇地问了声,接着转过头来,很诚恳地说道:“简小姐。您地救命之恩,我还没有报答,现在又要很无理地请你帮忙,希望你不要生气。”
“再次重复一次,我没有救你的命。”简水儿听见许乐不停地重复着救命之恩,低垂的脸颊上闪过微微红晕,说道:“不过我想邰之源的考虑肯定是有道理的,在我看来,关键是如果你赶回去之后。能不能真的帮到你那位有麻烦的好朋友……如果只是一时热血冲动,回去之后,却像无头苍蝇一样乱串,那就很没有必要了。”
必须说,简水儿随意的话语,便点出了问题的关键。朋友之间确实需要互相帮助和信任,但如果面对着未知地前景,什么都帮助不到对方,还要把自己陷进去。那只能说明当事者被热血冲昏了头脑。
坐在轮椅上的许乐。沉默了片刻,手指下意识里紧紧握着墨镜和帽子。墨镜和帽子都是简水儿出门时必备的事物,此时简水儿屈尊替他推轮椅,这些事物自然就放在了他的手中。许乐的手指从墨镜上缓缓滑过,最后落在了手腕上,轻轻抚摸着光滑的金属手镯。
许乐熄了决心,平静说道:“不论我那位朋友陷入什么样的麻烦,但我想,如果我能和他见面,我一定能帮他摆脱这种麻烦。”
简水儿微微一笑,看着身前轮椅上剃了个平头的年轻男人,忽然间觉得对方这句话里所展的强大自信有些……她地心里怦然一动,觉得自己今天的情绪好生怪异,眼光自然下垂,落在了自己手腕上的那串手链上,澄净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怀念。
“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呢?”
“我要出院,而且我需要一张飞机票……和一点儿钱。”
许乐摸了摸被自己垫在轮椅下的那件军风衣,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我的银行卡弄丢了,身上一分钱都没有……邰之源那小子,就是算死了我这点。”
简水儿可爱地吃吃而笑,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称呼邰家少爷为那小子。
许乐其实也没有完全说真话,那张封余大叔留给他的三林联合银行卡并没有丢,只是随同那件钟夫人送给他的军风衣一起,被那些暗杀武装分子打出了好些洞,被迫废弃。
第七十九章 回到临海
疾驶的汽车上,许乐看了一眼驾驶位上的桐姐,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身旁的简水儿,说道:“谢谢……只是怎么摆脱那些人?”
离开第一军区总医院的过程极为简单,简单到许乐坐上简水儿的专用汽车之后,依然觉得有些糊涂。一身淡黄衣裙的简水儿,就推着许乐乘坐的轮椅,离开了安静而住院部大门,那些邰家安排在医院里的工作人员,一时间都怔住了,没有做出有效的措施,说实话,大概他们也没有勇气对一位联邦偶像、国民少女做出任何不礼貌的言行。
汽车行驶在第一军区生活区的街道上,邰家保镖们的汽车就跟随着他们车辆的后方,许乐心头对邰之源生出一丝歉意,却更加头疼于怎样摆脱对方,如果被对方一直跟着,就算自己坐飞机回到了临海州,只怕也要被邰家的肉墙继续与外界隔绝。
简水儿此时已经戴上了墨镜,一头显眼的紫发也被鸭舌帽遮住了大部分。这位未满十八岁的少女偶像,出行时虽然也需要乔装打扮,但那幅大大的墨镜,并没有让她生出冰山般不容人靠近的明星做派,架在小巧挺直的鼻梁上,反而显得特别可爱。
直到此时,与简水儿才而坐,依然让许乐感到了一股发自内心深处的紧张。他不禁在想,自己何德何能,居然可以认识简水儿,居然还能让简水儿帮自己忙……也就是看到身旁的可爱少女,他才反应过来,简水儿还未满十八岁,先前接触中女孩儿所展现出来的冷静与成熟,并不是一个少女真正应该拥有的模样。
“放心吧。”墨镜遮住了简水儿大半张脸,红润的嘴唇微微开启,她笑着说道:“要说如何摆脱他人的跟踪监视,这方面我可是大行家。”
很明显,忽然卷进了许乐的逃跑之旅。让这位少女偶像感觉到了一丝兴奋。她就像个离家出走的少女般,兴奋的拍了拍许乐地肩膀。
许乐半片身体顿时僵了。而且他注意到倒视镜中,正在开车地桐姐脸色有些不好看。只是他误会了简水儿与桐姐此时的心情,他以为简水儿自称地大行家,是因为她在联邦中的无数粉丝,经常会跟踪她的行踪。而桐姐则是因为简水儿拍了自己的肩膀,心生不喜。
实际上桐姐的表情是因为她想到了前几年地时候,小姐总是不间断地拉着自己,逃离家族的监视,那是一段多么令人头痛的回忆啊……不过似乎也挺有趣。
桐姐的唇角微翘,笑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汽车抵达了京州西南区最大的辅桥机场。将车停在了地下停车场内,他们一行三人。乘坐着电梯进入了空旷的候机大厅,而那些一直尾随着他们的邰家保镖们,也三三两两地跟了过来。站在离他们不太远的地方,紧张而紧惕地子着四周地一切。
“按照你的要求,订了三张机票,如果不想被人查到你怎么回临海,你自己选择路线,这个我就不管了。”桐姐冷漠地对许乐说道:“我只希望你不要做什么违法的事情。”
戴着鸭舌帽,在停车场换了一身普通夹克打扮地简水儿,此时就像个清爽的少年一样,只是小巧鼻梁上架的大墨镜显得有些突兀,身边走来走去的乘客们。忍不住会多看两眼。有些人便会觉得这个少年给人的感觉怎么会如此熟悉?只是没有人会将这位少年联想成联邦的国民少女,毕竟谁都不曾想像过。简水儿会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拄着自动收伸钢制拐杖的许乐,双手接过机票,很诚恳地对桐姐表达了谢意,然后转过身来,对简水儿鞠躬行礼,诚挚说道:“简小姐,真是不知该怎么谢你了。”
“不用谢,帮着一个跛子逃跑……是挺好玩的事情,不是吗?”简水儿像个少年一样,把两根手指指向自己的帽檐,微微歪着脑袋,俏皮可爱到了极点,“不过我想,你这时候应该在头疼,怎么才能在那些邰家保镖地眼光下,过安检,登上飞机……还不能让他们知道你地行程。”
许乐有些窘迫地说道:“是啊。”
这时候他们三个人正在贵宾通道的入口处,这个地方经过地乘客很少,那些在书店处,在舷梯处的邰家保镖们,便显得格外明显。
“有一个词,叫做趁乱离开。”简水儿看着许乐,微笑说道:“我能制造混乱,你能不能离开,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说完这句话,简水儿摘下了鼻梁上大大的墨镜,同时取下了自己的帽子,就像在家里一样,很随意地挠了挠有些蓬乱的紫色短发……
一场因为简水儿的忽然出现而出现的混乱,就这样全无预兆地在辅桥机场发生,无数的乘客兴奋地向着贵宾通道这边涌了过来,闪光灯开始闪个不停,更夹杂着无数表达善意问候的声音。邰家的保镖们,顿时被人浪所冲散,而且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许乐的踪影。
许乐的反应很快,当简水儿摘下墨镜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对方所说的混乱从何而来。而当简水儿那一头紫色的秀发,从帽下怒放而出时,他已经悄无声息地在四周人群的掩护下,脱下了身上的外套,坐上了机场提供的快速登机电动车。
时间过去的很快,当他坐上了飞往上野的航班时,邰家的保镖才来得及向上级报告目标失踪的消息。
“他想离开,应该不好拦,更何况还有那位小姐在帮助他。”邰之源轻轻叹了口气,对靳管家说道:“通知黑鹰保安公司,临海有任务。”
许乐没有直接飞回临海,因为那样的话,说不定一下飞机,就会被邰家的保镖再次包围起来,自然也没有办法联络到施清海。他选择了飞往上野的航班。上野距离临海州比较近。而且是个不起眼的地方。
桐姐为他订的是经济舱,他并不以为意。因为他从来都不是什么有钱人,问题是他现在还是个病人,右腿还像根白色的水泥棒……在经济舱的位置上,坐着确实有些不舒服。
好在这趟航班地空中小姐,非常善良地替他免费升了舱。许乐感激地连声致谢。
“听说现在航班上可以打手机了?”许乐看着蹲在身边的空中乘务员,好奇问道。
“是地先生,直接经由卫星转通,话费和普通话费一样,需要信用卡付费。”空中小姐甜甜地说道。
许乐犹豫了片刻后,非常不好意思地开口问道:“……我这次急着回上野,结果在机场忘了通知朋友航班到达的时间,您也看见了。我的腿有些问题,如果没朋友接会有些不方便……可是我手机也忘了拿。”
空中小姐微微一怔,笑着说道:“您是不是要借用手机?”
“是的。真是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许乐今天身上穿着的衣服,是医院里邰家地工作人员替他提供的外套,看不出是什么名贵的牌子,但是材质感觉不错,配上他一脸的诚恳表情,浓浓如刀的双眉,显得分外清爽。
空中小姐微微一笑,觉得这位年轻人真是腼腆的可爱。
万分感谢中,许乐接过她的手机。翻出脑海里那个施清海正在使用的陌生号码。沉忖片刻,发出了一条短消息:“我是马步。明天九时到,联系我,我有办法。”世,许乐在这一个多月地时间里,险些死了一次,脑子里又出现了一个大问题。从南方回到临海,从温暖的海洋气候,回到肃杀的风雪环境之中,许乐却没有过多地考虑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脑子,只是微眯着眼,拄着金属拐杖,走出了上野的机场,上了一辆出租车。
一路车行无话,风雪交加,许乐回到了自己熟悉的临海州大学城,他极为谨慎地没有联络任何人,尤其是张小萌,更不可能回到学校,而是一个人来到那家名店街的咖啡店里,要了一杯咖啡,沉默地看着窗外的雪,盯着青色桌布上泛着金属光泽的手机。
来到这家咖啡店前,他在大学城随处可见的小铺子里,买了几张全新的手机卡,同时给施清海现在在用地那个号码,再次发去了短信。
剩下地便只有等待。
手机一直安静地躺在桌布上,许乐沉默地子着它,手中紧紧握着那根自动伸缩的钢制拐杖。渐渐地,他的眼光转移到了腕上的那根合金手镯上。正如离开医院前和简水儿小姐说的那般,他坚信自己找到施清海之后,一定有办法帮助他逃离联邦的通缉。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那头传来施清海平静的声音。施清海告诉了他一个门牌号码。
在电话里,施清海没有感动地长久无语,也没有愤怒地指责他愚蠢,只是平静地说了几句话,因为他和许乐骨子里都是同一类人,知道对方有戍的时候,都会不顾一切地去帮助对方,既然对方已经为了自己而来,那再说更多的话,没有任何意义。
许乐买单离开,有些困难地撑着钢制拐杖,在临海州的末冬风雪中,向着城市深处的街区走去。
第八十章 谁在盯着你?
依然是一家酒吧。许乐推门沉重的玻璃门,便嗅到了熟悉的松子酒与那些下酒坚果的味道。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就算是被联邦通缉的当下,施清海依然舍不得贪恋杯中之物,从这个角度上来看,这家伙好像缺乏一些职业特工的优良生活习惯。
此时大约是上午十一点,外面临海的街道都笼罩在末冬的风雪之中,酒吧为了庇护那些在寒冬里贪一口热辣的酒鬼们,开门比往时要早一些,但在这个时间点上,生意依然一般,酒吧里比较冷清。
正对着酒吧门口,最里面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穿着淡灰色的风衣,头丰的一丝不苟,微低着头在小口啜着酒水。许乐进入酒吧后,第一眼便瞧见了对方,怔了怔,没有马上前去相认,而是拄着拐杖,缓慢地走到并不相邻的桌子上,要了一杯白金。
穿着灰色风衣的男人,很快便喝完了酒,似乎在沉思什么,轻轻地敲了三下桌面,留下了酒钱,极不引人注意地向着酒吧后面走去。
“大概那里有后门。”许乐在心里想到。他低着头,看着杯中的白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种特产的纯冽高度白酒配上哈蜜瓜汁之后,依然十分刺喉,陪施清海喝了无数次酒后,他依然有些难以适应。坐了三分钟左右的时间,许乐终于将杯中的透明烈酒喝光,痛苦地舔了舔嘴唇,将钱递给酒保之后,问了一下洗手间的位置。酒保礼貌地指明了方位,许乐朝着酒吧后方走去。
“你不当间谍真是可惜了。”
施清海双眼平静的直视道路前方,这双不知道迷死了多少少妇的桃花眼,在这一刻显得有些疲惫,看来这些天的逃亡生涯,为这位反政府军的优秀间谍。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许乐勉强地牵动嘴唇笑了笑,将头上的帽子压的更低了一些,又紧了紧颈部地合成毛围巾。此时黑色的越野汽车,正安静地行驶在临海州的街道上,车内的供暖没有开,所以显得有些寒冷。
“这车是我从上野搞的。现在不敢随便去加油充电,所以要节约一点。”施清海一手夹着香烟,一手扶着方向盘,平静解释道。
许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缩了缩身体,半晌后开口说道:“你刚才说,你是反政府军安插在政府内部地……间谍。而你的身份之所以暴,是因为你的上级被反政府军内部的叛徒出卖,从而牵连到你。最关键的问题是,联邦政府现在怀疑你是临海州体育馆暗杀事件……那些国防部军人的情报来源?”
许乐向着手上呵了一口雾气。有些惘然地看着前路:“太乱了。”
“确实很乱。”施清海将烟头掐熄。直视前方地雪路。说道:“我那位老师上级死地太快。没有搞清楚组织内地叛徒是谁。我查了这些天。隐约猜到了一些什么。但可惜没有证据。”
“为什么让我小心张小萌?”许乐盯着他地侧脸问道。
“联邦调查局一直在查邰之源地行踪如何被泄……”施清海地脸上泛起一丝嘲讽地笑容。“查来查去。只能查到你地身上。邰家对于自己那些工作人员地信心。似乎强烈地有些过分。既然邰之源地行踪是从你这里泄出去地。你应该很清楚。第二天你要去听演唱会。给哪些人说过。”
“新年前一个晚上。我和你在一起喝酒。事前你应该和张小萌见过面。”施清海秀气地双眉微皱。“我可以肯定自己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那么。国防部鹰派对邰家大少爷地暗杀行动为什么那么及时。那么准确?只能有一个解释。情报是从张小萌那里流出去。”
“我知道……她是间谍。”许乐地头低垂着。右手轻轻抚摩着被冻地有些痛地伤腿。只是触手一片冰冷。若水泥一般坚固冷酷。“她服务于麦德林议员。”
黑色地旅行汽车。平稳地停在了玫瑰河旁地公路一侧。施清海偏转头。看了身旁地许乐一眼。用认真和严肃地语气说道:“你明知道她是个间谍。难道就没有什么别地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许乐斜靠在汽车的座位上,双眼平静地望着前方,落寞说道:“我就三个朋友。结果其中两个是间谍。还有一个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我对这种事情有些麻木了。”
他忽然转过头。盯着施清海地眼睛,非常恼火地说道:“难道我有吸引间谍的特质?”
施清海笑了,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耸耸肩,回答道:“我认识你的时候,可不知道你小子运气能这么好,居然能认识邰之源……我相信张小萌也是如此。之所以我们两个都会和你成为朋友,大概是因为你身上一直有种让人相信的气质?”
“别说这些玄乎的话。”许乐有些伤感地摇摇头,“你要我小心她什么呢?”
“张小萌只是一个很不专业的姑娘。”施清海说道:“问题是她所信仰服务的那些人,是很专业的人。那些人能够用这样一个非职业地姑娘,便获得了他们想要地东西……我现在的处境,就是被他们造成地,而你只怕也是对方的眼中钉。”
“你认为……麦德林议员是你们反政府军里的叛徒?”许乐吃惊地看着施清海。
施清海笑了笑,笑容里充满了不确定与自嘲,“没有看最近的新闻?看来这位议员委员同志,已经和联邦里的某些势力挂上钩了……当然,我这个推断说出去没有人会信。哪怕是青龙山的南水领袖,环山四州的公民们,都不会信。”
这位反政府军在政府内部最成功的间谍之一,一念及此,不由自嘲而笑,自己当初投身这个事业之时,哪里想过最后竟以这种方法败?看来自古以来都是同样,敌人。永远是内部的最为残酷。
“接下来你要怎么办?回,直接回青龙山?”许乐忧虑地看着施清海,轻声问道:“既然你已经暴了,自然没有办法再在联邦里呆下去。”
自幼遭遇矿难,全家人因为联邦政府官僚的麻木而惨死,他的老师老板。因为联邦政府某个黑幕而丧生在那道白色光柱下,他的朋友被政府用莫须有地名义逮捕入狱,现在不知身在何方。许乐对于政府没有丝毫的好感,所以无论是听到张小萌的真实身份,还是施清海的真实身份,他都没有任何害怕抵触的心理。
他只是感到震惊。
施清海望了他一眼。自从那天局长从楼上坠下,惨死在他面前之后,他便开始了逃亡,联邦调查局一直在秘密通缉他。这几十天里的逃亡历程非常精彩刺激,却令他根本不想回忆。
抵达上野后,他潜伏了十几天。本应该趁着秘密搜捕圈放松地机会,直接去往港都,寻找组织留给自己的最后一个接头人。然而就在临走前的那刻,施清海利用自己留在联邦调查局内网的后门,侵入对方网络,准备查看一些资料时,意外地发现……有人在调查许乐。
更令他感到警惧的是,调查许乐的部门密级非常之高,直接越过了外勤办事处的授权。悄无声息地读取了关于许乐这一年在临海州的所有资料。如果不是当初施清海在临海办事处的内网里,留下了一个可爱地小程序,那么包括他在内,联邦调查局的人都无法知道有人在调查许乐。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施清海冒险联络了许乐。
在逃亡的途中,任何一次没有必要地联系、见面,都有可能将自己暴在政府的眼光之下,可他依然这样做了,毫无疑问这种选择需要极大的勇气。就像许乐知道他的事情后。毫不犹豫地便回到了临海。
两个酒友之间的情谊,其实并不仅仅是那些酒。
“我的单线接头人已经死了,如今的我,和青龙山的反政府军已经很难再取得联系。”施清海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以我地能力,只要宪章局不理会,联邦的政府部门很难抓住我……关键是,你现在怎么办?”
“你说有人在查我?我有什么好查的?”许乐像飞刀一样的眉头,再次飞了起来,惊愕问道。
施海清话语里的信心。给了他极大的安慰。看样子不需要给施公子换芯片,但是接下来施清海严肃的警告。却让许乐联想到很多可怕的事情,能够越过调查局权限的政府部门并不多,但很明显,第一宪章可以很轻松地做到这一点。
“我只是提醒你一声,没想到你小子居然就跑回来了。”施清海盯着他地脸,说道:“不要低估邰之源的能量,也不要为了所谓面子就不要他帮忙……如果将来真出什么问题,第一时间你就要联系他。”
许乐沉默,心情却已经被车窗外的冰雪沁的无比冰凉,如果真是宪章局那台无所不能的中央电脑注意到了自己,就算邰家也没有办法帮助什么。
便在此时,一直用余光子着后视光屏的施清海,忽然间眼瞳一缩,将油门踩到了底!
黑色的汽车车轮卷起冰雪,猛地将着前方冲去!
施清海双眼冷静地盯着路面,对身边的许乐说道:“不想那条腿也废掉,就绑好安全带。”操***!是谁一直在盯着我?”施清海通过后视光屏,看着宽阔街道后方,高速追击过来地几辆黑色汽车,恼火地骂道。那些黑色汽车很熟悉,都是联邦调查局地公务用车。
许乐极为麻利地系好安全带,心里感到一片寒冷,只希望盯着施清海和自己的,不要是那片无所不在地宪章光辉。
第八十一章 疯狂的赛车
“宪章局授予五级权限的时间只有一天……”
高速行驶的联邦调查局汽车内,一名中年官员眼光如鹰隼一般,盯着前方逃离的那辆汽车。这名官员按着自己的耳麦,认真听了一会儿,然后转向自己手腕上的手表小光屏,对着下属们发出命令:
“弄清楚你们的目标是谁!他是穷凶极恶的恐怖主义分子!他是一院毕业的优秀军人!他比你们更了解调查局的抓捕流程!所以你们不要有任何自大的想法!”
“入城之前,必须拦住前面那辆汽车,如果对方反抗,允许开火!”
布完命令之后,这名中年官员愤怒地骂道:“宪章局那批***,居然只给我一天的权限,还***是五级,难道他们不知道前面姓施的那个小子多么危险?”
许乐面色有些苍白,车窗外的景色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倒退,高速公路的自动升温除冰系统早已开启,不然如果在冰雪之上,以这种速度前行,或许用不着后方那几辆汽车追上,他们这辆黑色越野车便会自己车翻人亡。
施清海的脸上没有丝毫紧张的神色,除了眼眸里的些微忧虑,他轻轻舔着自己干枯的嘴唇,反而显得有些兴奋。
“你会开车吗?”他盯了一下后视光屏上,那些高速追来的汽车。
“不会。”许乐回答的很快,没有一丝犹豫,他知道在这样紧张的时刻,任何迟疑都有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
“敢开吗?”
“敢。”
这几句问答很妙很荒诞。大概也只有许乐和施清海这两个家伙才做得出来。许乐不知道施清海将汽车地控制权交给自己是什么意思。但他可以想见。施清海一定是需要空出手来。对付后面越来越近地那几辆黑色汽车。
施清海拉动了一直悬在遮阳板旁边地一根绳子。只听得哗啦一声巨响。黑色越野车后车厢里不知道什么东西。全部被倾倒出去。
一大堆乱七八糟。锈蚀了地金属构件。落在了临海州地公路上。这些构件本身所携带地速度。使得它们在路面上沉重而凶险地四处乱飞。
后方黑色车队当先地那一辆车。被一个刚刚弹离地面地铁铊狠狠砸中。一阵怪异地金属裂开声响中。那辆汽车被震地原地弹起。然后斜斜冲出了道路。发出一声巨响。
追捕地车队被路面上地这些东西阻了一阻。在付出了一辆汽车报销地惨重代价下。被许乐施清海所在地汽车拉远了一段距离。
“开火!”车队里传来那名官员愤怒的声音。
啾啾尖利地子弹呼啸声。顿时划破了公路四周,不知惊坏了多少行人,惊飞了多少林鸟。
趁着这段时间。施清海与许乐换了位置,他从后排座椅里,取出一把长枪,搁在了车厢后方。几声碎响之后,后车玻裂经全碎,他眯着眼睛,瞄准了后方追击的车辆,冷静甚至有些冷酷地开始抠动扳机。
噗的一声闷响,施清海地肩头一震。被他瞄准的一辆汽车,前轮猛地一爆,在高速的状态下,失控撞向了公路侧栏。
寒风灌进了车厢,无比阴冷。许乐将身体完全躲在了座椅之下,躲避着横飞的子弹。
虽然他从来没有开过汽车,但是他在东林的时候,曾经跟随封余大叔修理过汽车,对于汽车的动力操控系统无比熟系。更何况一个能够开动机甲的人,开起汽车来,就像是在摆弄玩具一样。
只是这个玩具很危险,许乐全神贯注地操作着方向盘与档位,躲避着公路上因为枪战而惶然停下的前方汽车,尽量提高汽车的速度,试图拉远与后方追击们地距离。这是他第一次开汽车,然而他那双敏锐的双眼,和无比强悍的手眼配合能力。却让他的操控显得无比流畅。看上去更像是一个赛车手。
不,许乐开的比赛车手更加疯狂。因为前面是一个字形的大转弯,他却似乎没有松开油门减速的意思,就在入弯前的那一瞬间,左脚狠狠地跺了上去,右手猛地一拉手刹,让这辆民用的黑色越野车,险之又险地在湿滑公路表面来了一次漂移,就在快要撞到崖壁的入弯处,摆正了车身,继续猛烈地向前。
从准备入弯到出弯这个过程中,许乐一直没有松开油门,转速表维持在四千五百转的数字上。
冷汗早已经爬满了他的额头,不时击中车身的子弹与从裂口处涌入的强劲寒风,让许乐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与兴奋。在子弹啾鸣声中,他大声对后方的施清海吼道:“你那些阻路的东西,再扔些下去,不然甩不掉他们!”
施清海一直冷静地保持着瞄准地姿式,极少抠动扳机,但每当他抠动扳机时,后方联邦调查局地追捕车队,便会减少一辆车。听到许乐的吼叫,他在狂风中大声吼道:“小爷先前就像是在丢副油箱……昨夜里去了一趟垃圾场,你还以为能装多少东西?”
“流氓!我们今天好像就要死在这儿了。”
许乐一边大声喊着,一边紧张地子着公路上面地一切情形,他的眼和他的手在这一刻得到了完美的统一,他眼中所看到一切景象,都被极有条理地归纳到脑海之中,然后再经由体内非神经束的特殊通道,将应对的措施,传递到他的三肢。
所有的操控,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没有任何地迟疑,无比流畅。除了一直踩着油门的那只脚,就像许乐这个人一样拧,坚定不移,坚决不移开。
完美的驾驶,壮烈的驾驶,疯狂的驾驶。
施清海虽然没有回身。却也知道这时候汽车的速度有多快,他地脸色微显苍白,大声喊道:“在前面闯进城去,三分钟之后,调查局就能布好第一道拦截。”
许乐的脸色也是无比苍白,他看着无数高速后退的画面,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无比可怕的黑色梦中,将牙一咬,右手一提。左手用力地扭转了方向盘,在心中暗自祈祷千万不要翻车。
联邦调查局秘密追捕施清海的车队,到临海州第七收费站的时候。已经从九辆变成了五辆。那名脸色格外阴沉的中年官员,走下汽车,看着身前被撞击成碎片的栏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下属们,声音从牙齿缝里挤了出来:“联络宪章局,马上定位他们现在在哪里。”
“联络交通管制局,封锁这一带地交通,同时追踪那辆黑色越野车。”
“通知组员,随时准备集结。”
此地只有满地碎屑。收费站里目瞪口呆的工作人员,哪里还有那辆黑色越野汽车的踪影。
联邦调查局地官员,很清楚自己此次追捕的目标,是一名极为优秀的间谍,而且对方在调查局内部任职多年,对于调查局的内部通讯与即定流程无比了解。所以此次行动之前,这批调查局的队伍特意选用了非惯常的频道,
哪怕先前那辆民用越野车里探出的重型长枪无情而冷酷地掀翻了几辆汽车,联邦调查局的官员们依然没有丝毫退怯之心。因为施清海如果没有这种能力,当年也不可能以第一名的成绩,从第一军事学院毕业,更不可能在调查局内部如此受宠。他们对将要到来地困难,做好了十全的心理准备,并且坚信在宪章局的定位帮助下,一定可以抓住对方。
可问题是在于开这辆越野车的人。
中年官员的眼睛喷着火,看着前方似乎永无尽头的公路,快速地发布一条一条收网的命令。心里却在想着。那是一个疯子吗?就算是受过最严苛训练的特种军人,也不可能把一辆民用越野车。开到那种速度,开的如此疯狂。
想到先前那个如同黑色幽灵一样呼啸而去地越野车,这名中年官员的心情便异常沉重,对方完全不像是在逃命,更像是在送命。任何一个正常人,在那样的速度下,都会下意识里减缓速度,这是本能,可是那个司机,似乎本能里就没有畏惧这种字眼。狠狠跺下,已经空档高速滑行了两百米的黑色民用越野车,依然保持着高速,在三种制动方式的集体合作下,还是狠狠地撞向了车库的大门,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响声。
施清海提着背包,脸色苍白地走下了汽车,险些吐了出来。他是个训练有素的职业人士,先前面对着枪林弹雨,也不会如此惊恐,但是坐许乐的车,他却有了害怕地感觉。
“以后再也不要你开车了!”施清海无比痛苦地瞪着驾驶位上地许乐,“我宁肯被调查局抓回去严刑拷打,也不愿意陪你一起玩命。”
许乐的脸色同样异常苍白,他伸在空中地双手微微颤抖,一直没有办法离开座位。他看了施清海一眼,颤抖着声音说道:“帮个忙,我出不来。”
施清海以为许乐经历了先前疯狂的赛车逃命之后,终于承受不住那种恐惧与紧张,吓的无法动弹。他的脸上浮现出歉疚之色,打开了车门,拉开了束缚住许乐身体的安全带,想把他抱出来,然而却发现没有抱动。
他盯着许乐的右脚,那根被包成白色水泥柱一样的右脚,沉默中脸色开始变得极为精彩。
许乐余悸未消,抹了把冷汗,说道:“为了躲子弹,我往下一滑,结果右脚就卡着了,没法松油门。”
第八十二章 逃亡
如果联邦调查局的那名官员知道,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其实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意外而造成,他一定会恨不得吐血身亡。
许乐被医疗塑泥密封住的右腿,在这一场逃亡的旅途中,起了绝对重要的作用,如果不是刚好卡在了座位与油门之间,化身成为动作电影里常演的男主角手中的方向盘锁、或其余的用来顶油门的硬东西……第一次开汽车的他,再如何在机器方面有天才,也不可能让那辆民用越野车,化身成为要速度不要命的疯狂怪兽,在联邦调查局的包围圈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人天生都是怕死的,没有谁敢一直把油门踩死到底,光凭方向盘与档位来搞事,问题就在于,许乐踩油门的右腿,那时候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了,那就是一根水泥柱子。
狡猾的兔子至少有三个用来逃命的巢穴,在联邦调查局里当了这么久间谍的施清海,自然也不例外。此时他们二人已经远离了那辆救了他们性命,又险些害死他们的民用越野车,装扮成两个普通的联邦上班族,来到了临海某条街巷的小楼房里。昏暗的房间内。
“调查局把通话频道调了。”施清海小心地鼓捣着一个小型接收设备,“幸亏我藏在内网里的那些东西,他们一时还没有来得及清除干净。”
许乐半躺在一张床上,脸色有些不健康的白,毕竟在临海体育馆里受了重伤,今天又遭受了**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他已经有些快要顶不住的感觉,尤其是腹部感到非常饥饿。
“如果政府的人,不是追踪我过来的……那他们怎么知道你的行踪?”许乐轻轻揉着腰部。眯着眼睛望着施清海。
“所以我必须马上离开……早知道是现在这种状况。早上我就不该和你见面。”
施清海漂亮地脸上闪过一丝歉意,苦笑着说道:“本以为就凭调查局里那些同事。应该查不到我地踪迹,没想到那些想要我死的人,居然申请到了宪章局地权限。”
“你确认宪章局在帮助追捕者定位?”许乐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因为自从逃离东林大区之后,他最抵触的字眼里面。天然便有宪政字,就像封余大叔当年在矿坑旁边感叹的一样,他这一生最痛恨的法律除了野生动物保护法外,就是第一宪章。
许乐曾经被宪章局定位追捕过,所以他觉得此时地情形有些怪异,看着施清海说道:“按我在网上查的宪章条文……宪章局应该不会理会**军的行为,只是依照条例进行监视。”
想了会儿后,他认真说道:“而且如果这次追捕真有宪章局的身影。我不认为我们还有时间坐在这里聊天。”
在东林逃命时,那些特种兵只需要四分十二秒的时间,便能准确定位封余以及许乐。而此时,他们二人与宪章局的中央电脑处于同一个星球上,信息的传递回馈可以视为基本同时。所以许乐不明白,这已经过去了好些时间,为什么还没有人破门而
其实这只是因为他不了解,当年曾经发生在大叔和他身上的追捕,属于整个联邦难得一见地第一序列事件,动用整个联邦的电子监控网络,耗费大量的资源,才能做到即时定位。而今天施清海和他所面对地……只是第五序列的权限。
“我不知道宪章局为什么会插手。但我相信我的感觉没错。不然那些家伙不可能找到我。”施清海漂亮的眉毛透出一丝绝望的情绪,他强颜笑道:“至于为什么这时候还没有人破门而入。*****我不清楚,毕竟我可没有被全联邦追捕过。”
许乐想说我曾经被追捕过。看着施清海眉宇间的淡淡哀愁,他忍不住说道:“就算是宪章局插手,其实也没什么,我有办法让你逃掉。”
施清海没有听明白这句话,就算他听见了,只怕也会认为许乐是在安慰自己。这个世界已经习惯了第一宪章的无所不在,哪怕是施清海这样擅于将自己强大的能力,隐藏在风流外表下的专业人士,在宪章局的光辉下,依然没存逃脱地野望。
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宪章局会插手到联邦调查局搜捕**军间谍地事情中?
腕表的光屏上正在播放着新闻,许乐和施清海静静看着,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新闻上正在讲述先前临海环城高速公路上地追击与枪战,同时警务系统的发言人接受了电视台的采访,确认被联邦调查局与警方联手追捕的罪犯,正是昨天京州电力输出公司大火的主要嫌犯之一,当局已经将此嫌犯归为恐怖主义分子。
许乐与施清海对视一眼,看出各自眼中的复杂情绪。
“你昨儿在京州吗?”
“我昨儿在屁州。”
联邦政府相关部门,为了尽快结束关于临海体育馆暗杀事件,给政府所带来的冲击波,那位**军的叛徒以及某些势力为了掩盖某些真相——各方力量在这一刻找到了合力的出口,互相完美地配合,隐藏了追捕施清海的真实罪名,而用恐怖主义分子的名义,获得了宪章局的权限配合。
他们必须抓住施清海,或者杀死施清海。
“政府原来也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许乐感慨了一声,旋即想起很多年前封余大叔对于第一宪章的评论,是啊,就算出发点再正确、再如何强大、再有无比详尽的宪章法律约束的中央电脑,终究是人类手中的机器,掌握它的人类如果出了问题,它自然也会出问题。
“政府向来就是这么无耻。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大的阵仗。居然是因为我一个人,我感到很荣幸。”
施清海一边组装着枪械。一边仔细地聆听着耳机里的动静,忽然间他地眉头皱了起来,说道:“他们把频道改了……我没有发现,这几分钟内地****有问题,说不定他们已经来了。^^^^”
说完这句话。施清海像变戏法一样,从身边拉出一张超薄的光屏,光屏上出现了一些暗红色地小光点。许光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心想特工果然是特工,身边随时都会有这种高科技的东西。
超薄光屏似乎是某种探测设备,许乐没有见过,看上面的标尺单位,应该笼罩着这幢楼房四周五百米的距离。施清海在选择这个逃生点的时候。应该在外面已经安了不少监控地设备。
“人已经到了,不过好像有些另外的人。”施清海看着光屏上的光点移动,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将一丝不苟的油头挠成了往日常见的乱发,笑着说道:“我要走了,你去地下室躲着。”
是我要走,不是我们要走。联邦调查局只用了二十几分钟的时间,便查到了施清海最隐秘的藏身地点,这位优秀地专业人士,在第一宪章的光辉下,真的无法生起太多地勇气。他微笑望着许乐,说道:“你已经愚蠢到回来临海,想必不会愚蠢到要跟我一起去投奔死海。”
“我不是蠢人。”许乐低着头。把邰家工作人员给自己配的原号卡。重新放进了手机里,平静地回答道:“我虽然没受过你们那种专业训练。但对付第一宪章,我可比联邦里任何人都有经验一些。”
说完这句话,许乐抬起了左手,将手腕上的金属手镯,对准了施清海的后颈。
然而下一刻,施清海的身影,就已经从房间里消失,从台那个地方一跃而下,只留下身旁有拐,行动不便的许乐。
“看来对我真没有什么信心。”许乐笑了笑,拄着金属拐杖,跟着他从台上跳了下去。
施清海目瞪口呆地看着落在自己身边的许乐,偏着头赞叹道:“一,你身手是真好,瘸子也能跳楼。二你真不怕死……但小爷我带着你个残废怎么逃?”
许乐笑了笑,在这时候可真没有什么兴趣和对方斗嘴,也没有时间去表达感动,宪章局如果追踪的是施清海的芯片,那他离开后,自己躲在地下室自然便是安全的。
“联邦调查局地人要抓你,但也许还有人想杀你。”许乐想到在东林地时候,联邦军方毫无先兆地对修理铺发起的攻击,心情有些沉重。
小心翼翼地走过两条街道,在出口处,他们两个人遇到了盘查,那是几名穿着黑色正装,耳朵里别着乳白色耳麦,恨不得向全天下地人宣布自己是特工的几个家伙。
“能不杀人,就不杀人,我不想你真的变成恐怖分子。”许乐将鸭舌帽压的低低的,遮住了大半张脸,又将明显的金属拐杖收进了圆筒里,攀在施清海的肩膀上,装作一名汉,向那几个特工站立的路口走去。
“这才十二点钟,喝会不会显得太早了些?”施清海微低着头,在他耳边说道:“再说我身上背了这么多把枪,傻子也都能看出来。”
“这就是你的问题了,什么不好学,非要学山里的游击队。”
“不要忘记,我本来就是游击队的人……倒是你这顶鸭舌帽挺别致,哪买的?”
“简水儿送的?”
“谁?”
“简水儿……呃,你没听错,不过这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走到那几名眯着眼睛,警惕子着行人的联邦调查局特工面前。许乐与施清海毫无营养的****戛然而止,两个人极有默契地同时分开。
许乐手中的收缩拐杖猛地弹出,击在一名特工的眉宇中间,同时他的人也往那个方向倒去,弹出一个奇怪的姿式,肘尖狠狠击在对方的后脑。
这名特工倒地的同时,施清海负责处理的两名特工也同时被打昏。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很惊讶并满意于对方的战斗力。
第八十三章 两个妙人
整个单元的电缆换了,电话好了,宽带也好了,真是感觉到无比的幸福。可以放宽心来写故事了。)
三架浑身被漆成黑色的直升飞机已经准备好了起飞,强大的风力,刮拂着地面上的薄雪,粉粉扬扬,似极了初春玫瑰河畔的柳絮。
然而直升飞机旁那些全身武装的人们,却没有丝毫伤春悲秋的空闲时间。黑鹰保安公司主管薛乃印,冷漠地盯着从后方匆匆赶来的属下,低头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大声说道:“手机信号已经定位,目标正试图穿越联邦调查局布下的三道封锁线,逃离临海。”
“按照分析,目标最多只能冲破两条封锁线,我们的任务是,赶在第三道封锁线之前,拦截目标。”薛乃印从军方退伍已经有六年了,然而一直在黑鹰保安公司里执行准军事任务,他的说话依然像一名军队长官那样简洁明了有力。
“上次在体育馆,你们的脸已经丢光了,这次你们必须把脸挣回来!”薛乃印盯着手下们的眼睛,狠狠地说着,他在心里给自己加了一句,尤其要在少爷那位朋友面前把脸挣回来,上次如果不是那个人,或许自己这时候已经吞枪自杀了。
“换装。”随着一声令下,联邦最强大的保安公司之一,黑鹰的强火力部队开始换装,一个箱子被打开,各式喷漆设备也移了过来。这些保安公司的战斗人员,穿上了印有警察标志的防弹背心,而那三架黑色的直升机,也被迅速喷上了临海警察总部的标志。
“出发!”
薛乃印一声命令,踏着四散的雪,登上了直升飞机。
漆黑的地下停车场。给许乐带来了强烈的不安。他坐在小型卡车地副驾驶位上,看着手中光屏上不停倒数的时间,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距离下次被定位,还有十五分钟。”
从那幢小楼逃出来后,他们两个已经遇到了联邦调查局的几次拦截,通过时间上的计算以及施清海对于调查局执行力的了解。许乐大致摸清楚了对方每次定位所需要地时间。
小型卡车先前被狙击枪击中,险些倾覆,炸开的金属片四处乱飞,情形十分危险。施清海这时候从卡车旁边的小轿车里钻了出来,对许乐点点头,示意搞定。
“还好。”许乐吐出口浊气。抹去眉角旁地那道血丝。撑着金属拐杖跳下了卡车。钻进那辆已经换了主人地轿车。心有余悸地说道:“应该只是第五序列。不然地话。我们早死了。”施清海点燃了一根烟。英俊地面容上充满了疲惫。不到一个小时地逃亡。就已经让他生出了心力交瘁地感觉。比过往一个月地逃亡更加痛苦无比。无论自己躲到哪里。用不了多久。遍布整个联邦地电子监控网络。便会接受到自己颈后芯片地数据。将自己地位置反馈回联邦调查局那些负责追击地部队。
这种逃亡。实在是没有任何希望。
“你懂地东西真多。”施清海看着许乐。极为认真地说道:“让我很吃惊。”
“如果你相信我开锁地本事。搞定那辆小轿车地时间。本来还可以更快一些。”许乐说道:“说到底。我不了解你。你也不够了解我……如果你真想活下去。就相信我地话。”
“我可没有帝国时间听你那些鬼扯。”
施清海明显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够去除自己颈后地芯片。就算极为精密地手术可以做到这点。可是没有了芯片。自己在联邦里怎么生存?他笑了笑。对许乐说道:“虽然我们彼此都不是太了解彼此地秘密。但至少这时候是在共生死。”
他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厌恶地说道:“可是小爷觉得这件事情很混账,你为什么要陪着我死?”
“我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你明明已经逃走了,却还要回临海来见我。”许乐说道:“那是因为你知道有人在查我,所以想警告我……说来确实挺无聊的,难怪邰之源一直试图阻止我回来。”
“就算我不回来,终究也是要被联邦捉住。除非我有能力逃到大三角去。”施清海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空了的烟盒已经被他扔了,他看了许乐一眼。将剩下的半截烟递了过去,“但你不同,你如果还躺在总医院里,这些戍和你屁的关系都没有。”
许乐接过半截香烟,美美地吸了一口,然后发现烟嘴上湿漉漉的,不禁又觉得有些恶心。
“我这辈子有无数的女人,同事,但真正关心我的,大概也就是我那位老师和你。”施清海地笑容有些黯淡,“老师已经死了,我本来还指望你能活下来,我死之后……至少墓前还有人替我打扫打扫,忌日的时候还有人去摆一束花。”
“我的朋友也非常少,所以一个都不能少。”许乐用两根手指夹着已经很短的烟蒂,使劲儿吸了一口,险些呛着,咳嗽着说道:“至于我为什么来,你不信,邰之源不信……我看帮我逃出来的简水儿也不信,我真的能帮你。”
许乐确实有能力帮助施清海逃脱宪章局的定位,这是他人生最大的秘密,就在手腕那根金属手镯之中。在朋友面临绝境的时候,许乐当然不会吝于分享这个秘密,只是先前在小楼里没有机会替施清海换芯片,而后来一路都在紧张地逃亡,确实也没有时间。
许乐给自己换过芯片,知道那种剧烈地,有如电流穿身的痛苦,实在令人难以忍受,极有可能会导致当事人地昏迷。事实上,那个雨夜,他就昏迷了好几个小时,如果施清海此时昏迷。他的腿又是瘸的,实在是没有信心能够逃脱政府的逮捕行动。
所以他将手机卡换回了原来那一张,沉默而紧张地等待着。
“你真认识简水儿?”施清海下意识里看了一眼许乐头顶上的鸭舌帽,这才注意到这顶鸭舌帽确实显得过于小巧可爱了些,他不可置信地耸耸肩,“还是说。这是在我临死前说的最冷地笑话?”
“那些东西以后再聊,我只想解释一遍,为什么我要回临海,我为什么要帮你。”
许乐将烟头扔出窗外,鼻翼微微抽动,一脸平静说道:“从体育馆针对邰之源的暗杀开始,到你上级的死,到你被追捕……一切都是张小萌惹出来的麻烦,不管她是有心还是无心。但这终究是她的责任。”
“张小萌是我的女人,她犯地错误,我想帮她解决。”许乐说道。
施清海偏着头看着他。半晌后说道:“我今天才发现,你像是一个生活在宪历初期的民权英雄,正义的化身……问题是这很恶心,你只是一个被精液浓度影响了大脑皮层放电的雄性动物。”
听到脏话,许乐笑了,心想自己的大脑皮层放电确实有病。他盯着施清海手腕上的光屏,开始倒数:“还有三十秒。”
施清海的脚尖轻踩油门,专注地盯着地下停车场的出口,手指着光屏上的一处方位。说道:“最后确认这条道路是否通畅。”
许乐看着光屏上地地图,说道:“没问题。”
偷来的轿车,在几个街巷中间寻觅到了一条道路,化作一道烟尘,冲破了警方设置的路障,再次冲入了临海市地街道之上。无数的警车与极富联邦调查局特色的黑色旅行车,开始呼啸追击而去,警笛长鸣,此时只需要临海州警察总部的交通监控系统。便足以保证追捕的成功,不再需要宪章局的定位帮助。
“我们这是慢性自杀。”施清海猛地一打方向盘,避过前方一辆卡车,大声说道:“小爷身为专业人士,就不该听你的开车走……随便找个民宅,用枪指个美女当人质,我也能悄悄藏半个月!”
许乐回答道:“你忘了宪章局定位。”施清海的脸色微变,大声骂道:“操他***第一宪章!”
平行地街道上,已经开始出现警灯炫闪的警车。时不时的从街口出凶猛的身影。施清海深吸了一口气。专注地盯着前方,说道:“我准备火拼。然后去死……如果你没办法再变出什么奇迹来,你可以滚了。”
“我也在等奇迹的发生。”许乐紧紧握着手机,汗水渐渐渗了出来。
就在此时手机响了,显示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我是许乐。”
“我姓薛,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许乐笑了起来,转头对施清海说了一个坐标。两个人迅速地在光屏地图上找到了坐标所指代的那个街区。
施清海驾驶着汽车,强行转弯,勉强摆脱了追的最近地两辆警车,向着那个街区疾驶。长街,就在街道的尽头,隐隐传来嗡嗡的声音,空气似乎被什么东西震动了。
三辆漆成黑色哑光的直升机,出现在了道路的尽头,直升机舱边缘全副武装的警察警惕地扫视着机下的街区,他们手中黑洞洞的旋转枪管瞄准了整条街道——微型达林枪管,只需要一个扫射,便能将一辆汽车打成马蜂窝,泛着金属光泽地旋转枪管,在正午地阳光下,依然是那样的阴森寒冷。
“警察。”施清海地眼眸忽然变得无比平静,盯着街道上空忽然出现的恐怖存在,在这样的强大火力下,他已经懒得再做什么躲避动作。
“是自己人。”许乐高兴地说道。
第八十四章 彼此道不同
三架漆了警察总部字样的黑色直升机。盘旋而起。沿着临海州的大街。直接向着天边飞去。从机舱处俯视下方。可以看到四处乱鸣的警笛。呼啸而来的警车。以及依然没有平息的混乱。
进入了警察局内网。准确地把握住对方的通信。成功地进行了伪装。十分专业的黑鹰保安公司。要在这座城市里救两个人出去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当然这次行动依然十分冒险。如果事后被查出黑鹰保安公司。冒充联邦警方。以这间公司的背景。依然很难面对联邦政府的怒火。
所以三辆黑色的直升飞机撤的极为干净利落。只留下了一小队负责用来扰乱视听的队伍之外。大街上空伴随着风声。再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许乐眯着眼睛看着脚下不时向后掠过的建筑物。心情略微感到有些复杂。这太像是电影里的场景。而不像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他看了一眼施清海的腕表。对身旁那位姓薛的主管说道:“我们处于宪炸位中。下一次联邦调查局获得坐标的时间。大概就有五分钟后。”
听到这句话。薛乃印的脸色微沉。他没有想到这次任务会遇到这么麻烦的事情。虽然他所领导的保安公司小组。比联邦军方更要专业一些。然而他也没有任何把握能够逃脱联邦电子监控网络的跟踪。虽然被定位的目标处于高速移动的直升飞机上。然而宪章局那台电脑的定位。却可以完全无视这种层级速度下的移动。
“应该是第五序列。”许乐说道。
薛乃印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马上拿起手中的卫星通话器。对基地里的长官汇报上临时才知道地情报。请求上级想办法解决。
机舱内全副武装的人们。警惕地子着直升飞机下的任何动静。专业的工作人员。正在监控着临海警察总部与联邦调查局之间的合作通信。并且不时释放出识别信号。以混淆对方监控系统的判断。
这些黑鹰保安公司地职员们都蒙着脸。身上透出一股悍冷的气息。手中紧握的枪械。也是联邦军方最先进的武器。上了直升飞机后一直沉默的施清海。不引人注意地冷眼看着机舱里的所有细节。看着那些黑鹰保安公司职员们的手。眼眸里闪过一丝淡淡的自嘲笑意。
就像乔治卡林说的那样。联邦的七大家。在某些方面。永远会凌驾于法律之上。因为他们拥有更多地资源。更多的财富。更多的信息。施清海漂亮地双眉皱了起来。在心里想到。联邦里地人们。一直都只认为黑鹰保安公司有国防部背景。哪里能够想到。这间极有实力的公司。竟然已经快要等同于邰家的私
机舱内地噪声很大。施清海不再去盯着那个正紧张与某些方面联系地薛乃印。虽然他很敏锐地判断出。这个姓薛的安全主管。当年肯定是联邦军队里地厉害人物。可是他现在并不想关心这些。
他转过身体。抓着许乐的衣服。靠近了对方的耳朵。在轰鸣的噪声音。十分认真地大声追问道:“你真认识简水儿吗?”
许乐的表情顿时僵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样紧张的时刻。施清海念念不忘的。还是关于鸭舌帽和那位国民少女偶像的事情。
在黑鹰保安公司的护送与遮掩下。三架黑色的直升飞机。就像是三个幽灵。大摇大摆地在联邦调查局与临海警察总局的层层包围之下。带着施清海与许乐离开了这座城市。向着西南方向飞了约四十公里。缓缓地降落到了一处简易的停机坪中。
相信在政府有关部门事后的总结中。这三架直升飞机的忽然出现与离开。一定会暴出什么事情。但是能不能查到黑鹰保安公司的头上。就看联邦政府愿意在这件事情上花多大的力气。查到什么样的深度。
下机之后。全副武装的保镖们。又拱卫着许乐施清海二人换乘汽车。一路上。除了薛乃印偶尔会与许乐轻声说几句之外。整个车队都显得异常沉默与平静。施清海一直冷眼旁观。对联邦神秘的七大家的真实实力。有了一个最直观的印象。
连续疾驶一个小时后。车队抵达了上野市郊的一处基地。这处基地从外表上看。只是一间很普通的合成食品工厂。然而实际上却是邰家分布在联邦各大州的工作基地之一。
在一间休弦里。许乐和施清海补充了一些食物和清水。房间门被推开。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平静地走了进来。走到了二人的身前。轻声说道:“刚刚收到的消息。宪章局那边已经停止了对你的定位跟踪。”
虽然入门而来的不是邰之源。但想必也是邰家的重要工作人员。许乐与施清海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表示迎接。毕竟今天全靠了对方。他们两个人才能如此顺利地逃脱政府的追捕。
然而施清海看着那个三十岁左右男人的脸。眉尖却微微皱了起来。说道:“谢谢……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现在在替邰家工作。”
许乐这才知道。原来施清海认识面前这个人。不由微感吃惊。不过他的性格让他保持了沉默。没有好奇地发问。
那个男人望着施清海笑了笑。说道:“我是替修束基金会工作。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就是替巯企业工作……这和替联邦工作。在本质上没有太大的差异。”
他转向许乐。微微一笑。像是知道许乐心头的疑惑。自我介绍道:“我叫沈离。当年毕业于第一军事学院。现如今是黑鹰保安公司高级主管。今天的行动由我指挥……施清海是我师弟。所以他认识我。”
施清海静静地看着他。说道:“你毕业之后便没了踪迹。我们都以为你是被国防部调去西林执行秘密任务。没想到你进了邰家……我很好奇。你是进校前就确认了毕业后的工作去向?”
“我是定向培养生。你知道我家里的经济情况。只能考学费全免的军校。”沈离微笑着说道:“至于我什么时候确认了毕业后的去向。这件事情并不重要。就像我也不会问你什么时候……成了**军的间谍。”
施清海耸耸肩。说道:“我也是穷人。只好考军校……乔治卡林说过。穷人最有改变社会的勇气。”
“我不想打扰你们的叙旧。而且我也很好奇。联邦最出名的军事学院。为什么培养出来的最优秀学生……都没有参军。”许乐看着沈离问道:“但是我想。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应该不是这些。”
沈离对许乐微微致意。说道:“马上我们会安排你回总医院。机场的登机纪录已经销除。日后如果有政府官员查询。你这两天都是呆在病房里。”
他又加了一句:“简水儿小姐那边。应该是少爷亲自去拜托过了。她不会说些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这位黑鹰保安公司的高级主管。在对许乐说话的时候。比对施清海说话时。要多了一丝恭谨。虽然很不明显。但却一直存在。
沈离转过头来。望着施清海说道:“回的路线时间已经确定。如果你愿意。这时候就可以离开。”
“怎么走?”施清海是**军的间谍。并不喜欢和联邦里这些权贵阶层打交道。但他知道今天欠了对方一个大人情。尤其是沈离先前那句淡淡的话语。能够让宪章局提前终止对自己的定位追踪。就算以邰家的能力。只怕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偷渡。”沈离微笑说道:“这应该是你们这些人最熟悉的交通方式。”
施清海听出这句话里隐着的那丝意味。不由眉头微皱。说道:“也许将来的不久。就是你们需要偷渡了。”
沈离离开了休弦。最后两句谈话里流出来的火药味随之不见。许乐沉默地看着施清海。说道:“既然是认识的人。为什么说话还这么冲?”
“以前我们关系不错。”施清海说道:“但是既然走上了不同的道路。自然不可能再回到从前的关系。”
“邰家并不是联邦政府。”许乐有些头疼说道:“就算你是**军的战士。可是终究今天也是他们帮的忙。”
“**军的目标就是要推翻七大家和那些无耻政客对联邦的控制。”施清海微闭双眼。说道:“今天的这些你都看见了。邰家不是联邦政府。但却是与联邦政府相生的一对兔子。”
“帕布尔议员不是刚与你们搭成和解协议?”
“短暂的和平是因为彼此都有利益上的需要。”施清海微笑着说道:“等将来哪天不再需要了。和平自然也就没有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在安静的休弦里响了起来。声音里充满了嘲讽:“所以我从来没有试图谋求和平。正如你所说。我们的目标。终究是要消灭你们这些叛国贼。”
休弦的天花板上垂下一面光幕。光幕上邰之源微微苍白的脸上。那双平静的眼眸里充满了压力与不屑。
施清海盯着光幕上那张脸。沉默片刻后说道:“彼此彼此。”
第八十五章 纪念某些人的离开
联邦有很多历史遗址,却没有金字塔这种东西。如果这个社会也有金字塔的话,邰之源这种人,毫无疑问是站在金字塔最顶端看风景的那些人中的一个。他的家世,他自幼所受的教育,更准确的说,他所属于的阶层,也就是他屁股坐的位置……注定了这位年轻而骄傲的邰家继承人,对于乔治卡林的那一套学说,只会嗤之以鼻和无比痛恨。
在邰之源的眼中,盘在青龙山的区的那群反政府军,为了一套虚无缥渺的政治学说,为了所谓的狗屎正义,而不惜用暴力伤害联邦的稳定架构。在面临着帝国强大军力威胁的当下,反政府军的存在,不止让联邦政府被迫损耗了大量注意力,更是浪费了无数纳税人的金钱,更关键的是,让联邦社会产生了一道沟壑,人心如果散了,怎样面对帝国的入侵?这种行为,和那些出卖联邦利益的叛国贼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如果可能,邰之源愿意让联邦军队在最短的时间内,扫清青龙山的一切武装,然而数十年的历史证明,在没有第一宪章帮助下,青龙山里的复杂的形以及极不适合大型机械作战的紊乱电子杂流气层,足以帮助那些顽固的、缺乏资源却死不认输的反政府军,抵抗住联邦军队的春季攻势。
只能徐徐图之,所以当反政府军那位二号人物,冒着天大的危险。在双月节舞会上与邰之源见面时,邰之源并没有冲动的将对方交给政府,而是强行压抑住内心的敌意,十分理智的促成了帕布尔方员的青龙山之行。
但是邰之源对于青龙山反政府军的态度,从根骨上来讲,从来没有改变过,从来没有软化过。如果时局允许,如果他真的站上了联邦的政治舞台,他或许会比第二军区那些军官,会比国防部那位自杀的副部长更要强硬。
光幕上邰之源瘦削苍白的面容现出一丝嘲讽之意。说道:“这次我救你,不是因为我有任何可能认同你们的理念,而是因为此次和解协议,你是中间人,你知道太多的细节。那些细节需要你回到去继续执行。”
“另外我不喜欢政府里有些人,把体育馆暗杀事件当成一件游戏来操作。我的尊严不允许我被人蒙在鼓里,任何他们寻找的替罪羊,我都不想看到这些羊死掉……当然,如果许乐没有回临海,也许我也不会理你的死活。”
这场谈话并没有太多值的纪念的的方,很快便结束了。只是结束之前,三个身份的位。所属阵营完全不一样的年轻男人,做了一道算术题,比如邰之源欠许乐几条命,施清海欠几条,邰之源还了几条,施清海又流氓无赖的把欠邰之源的命转到了许乐身上。
于是乎,最沉默的许乐成了最大的债主。
当天晚上,施清海便离开了基的,他没有接受黑鹰保安公司的安排,乘坐偷渡的近星飞船去往大区。而是悄无声息的再次消失在黑暗里。只要宪章局不再对他进行定位。相信这位优秀的间谍一定能够再次找到自己的组织,并且沉默的潜伏下来。为位惨死在他面前的老师做些什么。
许乐第二天便回到了京州西南区域的第一军区总医院,邰之源在首都特区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说好了十天之后会来见他,并且吩咐许乐一定要老老实实的等在医院里,看样子又有一番长谈将要开始。
熟悉的庭院,熟悉的药水味道和雪白的天花板,许乐一直沉默,他没有太多的文艺气息去苦恼于联邦几大阵营间的斗争会不会给自己的朋友们带来某种宿命的悲剧……文艺气息总是会让短句变成长句,他不习惯这种,他习惯很直接的思考,每个人都自己的人生,无论是邰之源还是施清海的人生,在他看来都过于古怪,不是他能触摸、想触摸的的带。
他需要烦恼的事情已经太多,不论是颈后那块伪装芯片,那个阴森可怕的黑梦,还是如今已经可以很熟练调映在眼眸上的那些新鲜画面,足以令他食难安。
可他依然平静的休息,进食,只是偶尔会想起临海之行,自我安慰道,如果自己没有回临海,邰之源肯定不会动用他家族的力量,帮助施清海逃离,这般看来,自己这个小人物,在这个大时代中,终究还是能起到一些作用,哪怕是极为边缘的,极为不起眼的作用。
更多的时候,他在想念张小萌,想着张小萌,想着那个如青萍溪水一般相逢,如秋天的珠一般消逝的女生,她如今在哪里?在做些什么?新年那场暗杀,真是由这样一个纤净精灵般的女生组织的吗?她那双红色的恶魔角可还在行李中?
施清海说他的思维已经被精液的浓淡程度所控制,许乐并不承认这一点,他只是习惯性的思念张小萌,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有这样一位异性女孩儿可以思念,而且这个女孩儿曾经与他有过快乐的日子,深入的交流。
许乐甚至不愿意去想张小萌在这整个事件里可能扮演的角色,他只是有些担心,在联邦政府的调查压力下,她背后的势力,会不会像对待施清海一样抛弃她,他曾诚挚的请求邰之源帮忙调查一下她的消息,可是依然一无所获。
就在思念忧虑担心快要成病的时候,许乐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女孩儿的声音无比清淡,无比忧伤,就像是临海冬末天空飘着的乌云。有些高远、却又沉重。
她就像在山的那一边,听的见声音,却见不着人。
“是我把你可能和邰之源去看演唱会的情报,告诉了他们。”
许乐拿着电话沉默,许久之后说道:“你不知道他们想杀邰之源?”
“不知道……我以为我是在做正确的事情,然而现在才发现自己是那样的幼稚。”那边女孩儿的声音无比的落寞与自嘲。
“你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危险?”
“我很安全,只是好像有些人在调查我。所以我……准备走了。”
听到这句话,许乐沉默了许久,他知道在一定是邰家在调查张小萌,以邰之源的性格。如果真是麦德林议员方面将演唱会的情报,告诉了国防部那边的鹰派人物,他一定不会放过张小萌这个线索,因为只有从张小萌的嘴里,才能的到钉死麦德林议员的证据。
“你还要回那个议员身边?”
“不。我只想去做一些比较实在的事情。”
“你自己也知道,你是一个很幼稚的家伙。为什么还要去?”
“总要有所进步啊。”
“我是一个普通人……我不能了解你们这些人的想法,我也不知道生活里有什么事情值的牺牲人类应该有的情感,哪怕是非常崇高的理念……我认为也不值的牺牲,那些不应该被牺牲的东西。”
“我指的不仅仅是你与我之间的事情,还包括很多,比如生命,比如正义。也许你会问我究竟什么是正义。但在我看来,正义就是做对的事情,什么是对的事情?能让自己心安理的的事情,不欺凌弱小,不伤害无辜民众……应该是这样吧?”
惯常沉默的许乐,今天紧紧握着电话,难的的说了一大段话,最后他一字一句说道:“以前就曾经说过,再伟大的目的,可是如果实现它的过程是肮脏的。丑陋的。那么它也必将是肮脏丑陋的。”
“我会记住你的这些话,以后我会这样做。”电话那头的张小萌认真的回答道。
许乐那双并不大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难以抑止的伤感,他缓缓说道:“我有一个大叔,他曾经对我说过,男女结婚的时候,为什么总喜欢买两对戒指?那是因为钻石大的戒指……女孩子喜欢戴着它去炫耀,而却无法带着它做事。”
“其实我对生活的要求并不高,在没有这件事情发生之前,我最大的理想,便是给你买颗大大的戒指,让你戴着四处炫耀……而且我很会做饭,我很会做家务活,你可以一直戴着,而不用换。”
“现在看来,我可以不用花钱买戒指了。”许乐半躺在病床上,对着电话轻声说道:“你自己保重,不要再像以前那么天真了……女人,再见。”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然后传来张小萌的声音:“再见,男人。”
京州港都新泽太空港,候机室的一个角落里。
“你那个男人可以称为圣许乐。”一个面相极为猥琐的大叔,脸上却流着慈爱的光芒,他看着身旁戴着黑框眼镜,低头不语的女孩子,安慰说道:“你们是这个事业的将来,再如何天真幼稚,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只要你勇敢的面对,都会成为让你成熟的经验。”
“我知道,我只是觉的很对不起他。”张小萌抬起脸来,摘下黑框眼镜,抹去泪水,倔犟的笑着说道:“而且如果他真的喜欢我,再过几天,又会伤心一次。”
“邰家找不到证据,我更找不到证据,你说的话根本不能成为证据。”这位大叔笑着说道:“在联邦的范围内,我拿那位议员阁下暂时没有什么办法,我相信你的乘客编号已经落在了他的手里。”
六天之后,联邦新闻频道插播了一条新闻,由港都新泽太空港飞往大区的太空飞船,在进行的空转接时,编号为的转接舱因为电路老化的缘故,操作失灵,坠毁在的面,全舱乘客无一幸免。
第八十六章 影响
按照乘客编号,本应该坐在空的转接舱里的那位女孩儿,这个时候却已经坐上了一辆使用老式能源,气味有些刺鼻的中型客车,正在前往青龙山军管的区的旅途上。
那位面相猥琐的中年大叔依然坐在她的身边。张小萌看着窗外的原始风景,沉默了很久很久,不知道是在想过去的天真,还是在想自己的死讯,会给远在临海的父母……以及许乐,带去怎样的冲击。
老式客车在山路上不停的起伏颠动,中年人的脸上盖着一顶草帽,却似乎很享受这种律动。环山四州进山的道路他很熟悉,就算闭着眼睛,也知道客车行走到了哪个的段。也许是有些渴了,中年大叔取下草帽,打开随身携带的水壶喝了一口水,这才注意到身旁女孩儿怔怔的神色。
额头上微微凌乱的刘海儿,夹着山区里的微尘和汗水,显的有些狼狈,女孩儿红润的脸上有着淡淡的哀伤。他静静的看着这张年轻的脸,微微笑了起来,他这一辈子都在与人打交道,所以年前的时候,他才敢单身进入双月节舞会,与联邦权贵阶层的代表人物进行面对面的谈判,他很会看人,所以很满意于张小萌此时的表现,一个对信仰忠诚,并且曾经遭受过巨大挫折的年轻人。必将迅速的成熟,日后成为伟大事业里不可或缺的新鲜力量。
革命军的前途,就要寄望在这些年轻人的身上了,面相猥琐的大叔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张小萌发现他已经醒来,微低眼帘,轻声问道:“如果我要死,宪章局的档案怎么办?”
“能够想到这个问题。证明你已经向着专业的方向进步了不少。”大叔微笑着说道:“没有人能够改变宪章局里那台电脑的数据,但是数据达到政府部门总是有环节,有环节就有人,只要有人就有办法……我是一个对人特别的办法的老家伙。”
“为什么您会亲自来安排我离开?”张小萌看着他。**军的二号人物,怎么可能因为自己就冒险前来,虽然自己知道一些麦德林议员的事情,可是依然不足以说明问题。
“组织上层出现了叛徒,严重的损害了我们的事业……但之前也对你讲过。我并不能改变所有人对那位议员同志的看法,毕竟在某个程度上来讲。他代表着山里同志们在联邦中的公众形象……只是我觉的,你在这个事件中是无辜的,你出身很好,却因为善良的本心,产生了对青龙山的同情。我们应该感谢像你这样的年轻人,而不应该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孩子……丧生在路线斗争与背叛的阴谋之中。”
说到这里,中年大叔的眉宇间闪过淡淡的忧愁。为了理想与信仰,他已经在联邦里奋斗了很多年,然而如今的局势却越来越令人忧虑,完全不对等的资源、信息与武装力量,让**军只能在联邦军队面前苟延残喘。虽然联邦普通民众,有越来越多的人因为受乔治卡林主义的影响,而选择了同情**军,可是……随着麦德林走出山区,正式登上政治舞台,那些人心大部分也投向了宣称非暴力主张的他。
山里的世界。已经快要成为一个被抛弃的世界。他是一名极为出色的情报领袖。但却不是一个出色的政治领袖,关于委员会里的那些暗流。他有了解,却无法平息,毕竟麦德林的主张,虽然有投降主义的嫌疑,但是困难的局势下,在联邦政府刻意的怀柔背景下,却显的很有吸引力。
为了与麦德林一派的势力相抗衡,**军领袖南水,也不的不暂时放弃了武力斗争,转而寻求与联邦某些势力的合作。这才有了他的联邦之行,才有了双月节舞会,才有了与邰家的合作,才有了帕布尔议员从运输机舷梯走下时……那一抹被风劲吹衣袂的肃然。
中年大叔的眉头皱的极深,像极了一个川字,各方面的情报汇总,尤其是身旁这个女孩儿的供词,都将临海市体育馆暗杀事件的情报来源,以及事后试图栽赃**军的情报系统,从而破坏帕布尔与青龙山之间和解协议的幕后黑手……就是麦德林委员,或者说麦德林议员。
可是他没有什么证据,单凭张小萌的供述,永远不可能撼动德高望重的麦德林,在委员会,在环山四州民众心中的崇高的位。
更令他觉的极为忧虑的是,麦德林并不愚蠢,政治智慧与经验无比丰富,难道这位委员不明白,如果青龙山的武装力量真的灭亡,那么他能够在联邦政治舞台立足的最后凭侍也将消失?政治路线的斗争是一回事,可是双方毕竟根植于同一片土的上,如果连立足的土的都被烧焦了,谁都没办法生根发芽……
这个问题太过深远,无法想清楚,中年大叔看着身旁陷入沉思的张小萌,略带一丝怜惜之意说道:“对于我来说,让你跟在我的身边潜伏学习,为将来做准备,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你与许乐之间的关系。”
张小萌吃惊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自己与许乐的关系有什么重要性,眉尖渐渐的挤在了一处,深深的呼吸了一次,认真说道:“我不会再次伤害他,更不能同意去利用他。”
“放心。”
中年大叔已经收回了目光,开始津津有味的看手中的一本杂志,似乎是自言自语,似乎又是在告诉张小萌,说道:“许乐是一个同情。并且在感情上倾向于我们的民众……这一点从过去这些日子的细节就可以确定,凡是这种民众,都是我们要争取的。更何况他还是一个能够影响到邰之源选择的人物。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五年,也许是更长的时间,只要你能够影响到他,这就值的我们等待”
他手中的杂志好像是什么新闻周刊。但实际上在页面里,却是一份十分翔尽的情报汇总材料,此时这页上面的材料,写的正是许乐抵达临海州大学城后的所有细节。
这位**军的二号人物。三十七宪历里最成功的情报头子,静静的看着关于许乐的档案,在心里平静的想着,可能性才是任何事业发展的最重要基础,而许乐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人物。似乎比这一趟联邦之行里遇见的任何角色……都拥有更多的可能性。
许乐是怎样认识邰之源的?中年大叔微微眯眼,手指轻轻的摩娑着草帽的边缘。对于**军,对于那些注意着邰家继承人身边所有细微动静的人来说,这都是一个谜题。从档案上来看,许乐这个无亲无故的退伍小兵,怎么也不可能有机会在梨花大学里接近邰之源。
“如果真的是的关系,那许乐为什么有能够进入的权限?如果许乐真的能进,那么第一军事学院访问时。忽然出现的黑色机甲……究竟是邰之源在操控,还是许乐在操控?如果是许乐在操控,他从哪里学习的那种操控方法?”
军二号领袖微笑着,在脑海中快速的进行着整理分析。他这一辈子都在与人打交道,是一个对人特别有办法的老家伙,在**军的事业,被迫要进入一个低谷期的当下,他把眼光已经投向了将来,投向了那个现在还很不起眼的年轻男人身上。
此时张小萌已经将头偏向了一旁,怔怔的望着窗外的景色。眼中渐渐晶莹。想念然而坚强的不再想念。
许乐的伤并没有全好,但是也不再需要二十四小时的重症监护。那些没必要的医疗设备早已离开了他的病床,第一军区总医院的专家们,也确认了他的癫痫是由于受外力压迫所致,非源发性癫痫,大脑皮层的异常放电现象,对他的身体与大脑不会造成实质性的损害。
所以他搬出了病房,来到了总医院后方更为安静的疗养院当中。这里的生活设施更为完备,温泉在青树之间冒着蒸气,如果此时南半球不是处于夏天,或许他真有下去泡一泡的念头。而房间里的电视,也没有了医学控制,全频道开放,只是许乐依然习惯性的只看新闻频道和频道,他本不是一个关心联邦大事的人,然而从东林大区逃出来后,这些光怪陆离的遭遇,让他不的不关心。
就在当天晚上,他看到了由港都新泽航空机场飞往的太空飞船失事的新闻,准确的说,是空的转接舱失事。许乐的眼瞳微微缩了起来,手指微微用力,盯着清晰的光屏,看着那些逐渐闪出的乘客姓名以及照片。
“张小萌,女……”
许乐只听见了这四个字,看见了电视上面那张表情严肃,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孩儿照片,然后他的大脑里便嗡的一声,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新闻主播略带哀痛的播报声,被自动消音,而画面上那张照片也开始逐渐模糊,没有了黑框眼镜,刘海儿在微风中轻轻荡漾,眉眼含笑,像精灵一样可爱迷人……
这才是张小萌,真实的张小萌的样子,新闻上的,照片上的,都是假的。
许乐揉了揉眼睛,关掉了电视,躺在了床上,蒙上了被子,缩起了身子,开始睡觉,虽然睡不着,可他依然开始睡着,眼睛睁的大大的,身体微微发抖,忽然间觉的星球南半球的夏天,原来稳也是这样的低。
半夜睡不着觉,他的心情就像一首悲伤的歌。
他沉默的坐了起来,再次打开了电视,接上了联邦网络,进入航空总局的官方网站开始查询。不停的刷新着页面,不知道确认了多少次,核对了多少次,他才有些麻木的移开了手指,瘫软无力的躺在了床上,瞪着雪白的天花板开始发呆。
此时他多么希望自己眼中看到的一切,就像那些结构图纸一样。都是自己脑海里调出来的画面,而不是真实的。可是瞪着雪白的天花板瞪了半天,眼前没有任何画面出现,原来……睡一觉。并不能让先前听到的悲伤的消息,变成假的。
第二天,许乐按照自己的生物钟准时醒来,刷牙,洗脸。吃早餐,然后走入晨光的清静花园。坐在了微微冰凉的石椅之上,臀部没有着的,用那种古怪的姿式,蹲着大叔教给他的马步,同时细心而专注的品咂着,记忆着身体内那道颤抖,那道酸楚所存在、运行的轨迹。
微热的颤抖代表着神秘的力量。已经突破了当年在东林大区时所运行的区域,渐渐占据了他的整个身体,促使着他的每一对肌肉纤维开始互相磨擦,互相挤压,无比疼痛而愉悦。
然而那道酸楚却在他的心里,在他的唇里久久不肯散去,令他有些想要呕吐的欲望。他的脸色有些微微发白,眼窝有些深陷,反而将那双小眼睛勾勒的有些深邃。
四周的树林里,有几名黑鹰保安公司的保镖。正在百无聊赖的打量着周边的环境。如今的局势已经平静下来,他们的任务已经没有前些天那么重。他们只是有些不明白,许乐今天的散步,似乎比前些天要更长一些。
许乐一直在这片安静的园子里呆到了中午,然后他向邰家的工作人员说了一声,便在几名保镖的暗中保护下,走出了疗养区,来到了第一军区生活区的一家牛排馆,开始用中餐。
用餐之前,他递给侍者一张钞票,轻声的拜托了一件事情。
刀叉轻轻的划在合成牛排娇嫩的外表上,许乐低头缓慢的咀嚼着那些非常均匀的肉类纤维,一直没有抬头。因为他不敢抬头,他知道一抬头,便能看见对面的座位上空无一人。
他和张小萌在食堂里一起吃过很多次饭,他深深感激那个女孩儿,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是个旁听生的身份,看上去是个穷门房,便会在那些四周异样眼光的子下离开。
他和张小萌第一次正式约会,是在临海州的餐厅吃牛排,他深深感激那个女孩儿,给了他人生当中第一次心动,第一次接吻,第一次亲蜜,第一次恋爱,哪怕是施舍,这也是人世间最美好的施舍。
侍者走到了他的身边,掩饰着疑惑的神情,递过来一袋饼干。许乐道谢之后,撕开饼干袋,拿出里面的小狗饼干,开始盯着发呆。
他和张小萌第一次相遇,是因为一袋小狗饼干。
许乐开始吃饼干,眼泪止不住的就流了下来。
在大叔死后,他曾经发过誓,以后再也不会哭了,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总觉的心里面空空的,酸酸的,就像是永远再也不会有什么东西能够填满那个空虚的空间,又可能是从昨天晚上知道张小萌的死讯,一直到今天上午在晨园里的发呆,那些酸楚的味道,一直蕴藏的太久,刺激了他的泪腺。
一个穿着的体的年轻男人,在一家热闹的餐厅里无声流泪。这是第一军区的生活区,有很多穿着便服或军服的军人以及他们的家属朋友,很多人诧异的看着窗边流泪的年轻男人,投以同情怜惜或是轻蔑不耻的眼光。
他们以为这个年轻男人是因为失恋而痛哭,却不知道年轻男人以为自己永远的失去了恋人。
擦掉眼泪,许乐回复了平静,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开始沉默而认真的阅读。这封信是施清海临走前亲笔写给他的,他已经看过了一遍,但当知道张小萌的死讯后,他想再看一遍,因为在他看来,施清海和张小萌其实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人,是那些他所不了解,为了理想愿意牺牲一些什么东西的人。
施清海的信里面最后几段是这样写的。
“我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厌倦了做一名间谍,哪怕最初的时候,因为父亲所遭遇的不幸。我是如此的痛恨联邦政府……可是身处在这样的夹缝之中,我感到了疲惫与紧张,所以我想放弃。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开始吃脱离组织,当然是被动的那种。我永远不可能背叛这个组织,因为我赞同他们的理念,并且尊重这种理念。可是我真的很累了。所以我寻找了很多机会,试着成为一个不怎么重要的人……在夜店门口的冲突,便是我这种吃里的一次,很抱歉这件事情拖累了你。”
“然而就当我最累最倦。并且开始对自己曾经信奉的理想产生怀疑的时候,我亲手促成了组织与帕布尔议员之间和解协议的达成,虽然我只是中间一个环节,从来没有起到了绝对重要的作用。可是我知道我做了一件很正确的事情,原来做正确的事情。对于麻木的我而言,还是能带来某种精神上的愉悦感觉。”
“可在那时。我依然想离开,不想再去管世界上的所有事情,只想一个人安静的喝着酒,唱着二十七杯酒,在海滩上有空闲的时刻,想一想我那个可怜的、这辈子都没有进过首都的、只知道打理那个小农场,最终离奇死去的父亲。”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的领路人死在了我的面前,他从很高的楼上跳了下来,就像跳入了云中,却坠落在了的面。我的老师在很多方面其实很像我的第二个父亲……很奇妙,我虽然有对那个叛徒的恨意,然而却没有被这种仇恨冲昏头脑,反而显的清醒了许多。看着老师横卧在车顶上的尸体,我忽然明白,原来我还是愿意为了当年的那个理想而奋斗下去。”
“这个理想并不可笑,也不是对于民众或者你我来说。遥远而不可及的东西……我们只是试图让这个世界变的更美好一些。更公平一些。至少不会再有像邰家、七大家、政客……这种凌驾于法律之上的存在,至少世界上少一些像我父亲那样默默死去的普通人。”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真正的公平。从前的皇权时代没有。如今的宪历时期也没有,将来或许也不会真的有。帝国没有,大三角没有,甚至我有时候在怀疑,青龙山那边也许也没有。但存在的,并不都是合理的,没有出现过的,并不都是不能追求的。公平正义或许是很虚幻的词句,但是为之努力,总比麻木不仁要好一些。”
“前方隐约有目标,走,总是有可能达到,不走,却是永远无法触碰。我仔细算过,我这辈子顶多活九十岁,人总是要死的,既然如此,我宁肯死在我选择走的道路上。”
“写这封信给你,不是想影响你什么,而是我在这个世界中很估,我所扮演的角色注定了估,我想把我的想法告诉你。我可能不会与组织重新联系,因为既然是走在相同的道路上,有没有同伴,其实并不重要,只要我们努力的方向是一致的。”
“这个世界的公平,并不见的都需要牺牲自己的所有,我一向认为,当一个恪守法律的警察,做一个伸张正义的律师,做一名勇敢反抗帝国侵略的战士,都是对联邦命运的正向努力。你……是一个正义感有些泛滥的家伙,按照你的想法活下去,就算不能影响这个世界,至少可以影响你身边的小环境……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是伙伴,我们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伙伴。”
“活着,然后好好活着,活的心安理的,这就够了。兄弟我就是去找心安理的去了。”许乐沉默的叠好信纸,放到了贴身的口袋里,那里还有一张名片和一张新的银行卡,算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然后他从这封信想到了张小萌。他依然很难理解联邦里很多人的想法,但在再次阅读了施清海的信后,他的心里有所触动。
人总是要死的,死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这或许就是一种幸福。许乐静静的想着张小萌,以前曾经有过的猜疑与愤怒,在这一刻都不重要了。
许乐是一个很沉默很直接的人,他不懂什么主义,没有什么理念,他是一个凭着直观、直觉而存在的年轻人。他缓缓的抬头,看着餐厅光屏上正在播放的新闻。
新闻上面,在首都大学进行演讲的反对派政治领袖麦德林议员,这位面容和蔼,表情坚毅令人敬畏的大人物,正在宣布,将要做为京州州长罗斯的竞选伙伴,参加年底开始的总统大选。
“你要能当上副总统,我的女人岂不是白死了?”许乐最后看了一眼新闻画面,沉默的向着餐厅外面走去。
第八十七章 星辰海洋
西南。
一望无际、碧波轻荡的海面,从银色的沙滩向着远方伸展,一直漫到天边。沙滩上的海水,像情人的手轻柔的抚弄着白色的沙砾,一荡一荡。看着这一幕美丽景色的人们,或许心中都应该生出一些海阔天空、风轻云淡的感触。
遮阳伞下有两张白色的躺椅,沙滩后方的树林中,有不少黑鹰保安公司的保镖,正警惕的子着四周的一切动静,年岁已经大了的靳管家,平静的站在沙滩水台屋檐下,躲避着暮时依然强烈的阳光,也躲避着两张白色躺椅上面年轻人们的交谈。
“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其实我来之前有些没有想到,我本以为那个女孩儿的不幸死亡,会你让消沉很多天。”穿着一身白色轻麻衬衫的邰之源,平静的看着身旁的许乐,发现对方虽然眼窝有些微陷,面色不如当初那般红润,但至少精神还算振作。
张小萌自然不是正常死亡。
太空飞船空的转接舱失控,坠落在的面,化成了一团焰火,事后根本找不到任何动了手脚的线索,zf的调查结果只能判断为失事,只是死亡乘客名单上有张小萌的名字,像邰之源这样的人物,自然马上就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幕后原因。
zf各个部门调查临海州体育馆暗杀事件的方向不同,绝大多数官员都将眼睛盯在已经自杀的国防部杨劲松副部长身上,又很奇妙的查到了临海局局长。又查到了施清海,莫名其妙的挖出了**军一个间谍网络……可邰之源清楚,上次针对自己的暗杀,不可能与**军有关,杨副部长也不可能与青龙山里那些人合作,真正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zf需要下宁人,需要找一个替罪羊出来给邰家交待。邰家表面上在没有别的证据前,只能接受zf的调查结果,但是那位夫人所能影响的事务官员们,早已经开始了对其余线索的调查。
当对真相的调查渐渐靠近事实时。便随之出现了消灭证据与中间环节的手段,张小萌的死,毫无疑问属于一次冷酷的割裂灭口。
京州下午的阳光仍然有些炽烈,邰之源惯常略显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两抹红晕。应该是稳太高的缘故,而和健康无关。他像身旁的许乐一样。问了一句话后,便开始沉默,眯着眼睛盯着偶有海鸥飞过的碧蓝海面。
双月节舞会上,那个穿着蓝色小礼服的女孩儿死了。邰之源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如果不是自己家族坚持暗中调查,并且逐渐威胁到了那边,张小萌这个并不怎么重要。但在暗杀事件情报里扮演了重要角色的女学生,应该还能活着吧?
邰之源这般想着,心里却没有什么歉疚或沉重,他的年龄虽然不大,但却早已拥有了同龄人所不具有的冷静,冷静这种词语在某些环境中,也可以称之为冷漠。
“警方能不能查到什么线索?”一直沉默的许乐,终于开了口,问道:“我虽然知道政治这种东西是很黑暗的,但是一名联邦议员。做出了这样的事情。难道就没有谁能够惩罚他?那联邦的法律究竟有什么用?”
邰之源眯着的眼睛渐渐睁开,他诧异的看了一眼许乐。关于张小萌的背景,以及这整个事件里的很多细节,他以为许乐并不知道,所以他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会知道此事是麦德林议员所为?
“我知道的事情,可能比你所以为的要多一些。”许乐看着脚趾里的细沙,说道:“所以我知道这件事情是谁做的。”
“联邦法律讲究证据,而那些政治家……从来不会留下任何可能受到指控的直接指据。”邰之源看着许乐,沉默了很久之后,才用认真的语气说道:“查武装分子那条线索,直接导致了第二军区七名军官自杀,就算联邦能够查到此次失事的一些线索,我相信,也绝对不足以将对方送上法**。”
“我很好奇的是,为什么你确认幕后的黑手,就是那位麦德林议员。”
“逻辑,直觉,谁将受益……”许乐在阳光下眯着眼睛,脚趾头轻轻的挤弄着沙砾,低头说道:“他已经要参选副总统了,这样的人,怎么可以成为联邦的******?”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很难做什么。”邰之源平静说道:“如果我让人把这消息放出去,没有多少联邦公众会相信,他的形象一向极好……而且说不定这反而会给他一个造势的机会,将自己扮演成遭受七大家阴谋陷害的清白政治人物,麦德林议员一定很乐意。”
“我在想,将来你会不会也变成这种政治家。”许乐这时候抬起头来,认真的看了邰之源一眼。
这双目光很平静,很实在,很透彻。邰之源的表情变的慎重起来,半晌后很认真的说道:“必要的手段或是妥协,都是需要的,但是我有我的底线。”
“我也有我的底线,只不过我是小人物,你是大人物,小人物的底线被人击穿之后,只能愤怒,却无法做些什么。”许乐低着头说道:“我知道你总记的,还欠我一条命……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尽最大的努力,不要让那位议员成功当选,这样的话,我们之间就清了。”
邰之源静静的看着许乐,这个他生活中唯一的朋友,在危难时刻毫不犹豫挡在自己身前,挽救了自己生命的年轻男人,沉默半晌后说道:“我们家的合作伙伴是帕布尔议员。相信施清海已经和你说过。既然如此,无论你拜不拜托,我都会努力不让对方成功。”
许乐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说道:“谢谢。”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邰之源忽然开口问道:“继续回梨花大学上学?”
“不,虽然我还没有想好,但是我不想再回梨花了。”许乐将自己的脚伸进了微烫的白沙中。沉默片刻后说道:“在大学里认识了你,认识了施清海,认识了张小萌,但现如今你要走了。施清海已经走了,小萌走的最彻底……我想,我也应该走了。”
邰之源的脸上没有任何吃惊的表情,许乐的选择早就在他的计算之中,他望着许乐说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替你安排一下。”
联邦七大家里最低调,却也是最深不可测的邰家。要替一个人安排前途,那前途必将是无比光明灿烂,换做谁,或许也不会拒绝。然而许乐却想都没有想一下,便直接笑着回答道:“谢谢,不用了。”
这个回答也在邰之源的意料之中,他更好奇的是许乐会用什么样的理由来拒绝自己。
“我在那个基的里看见了黑鹰保安公司的一名主管。据施清海分析,他应该是你们邰家很久以前就看中的人。”许乐看着邰之源的眼睛说道:“你将来注定是要做大事的人,所以现在就已经开始在培养很多的力的助手,如果我接受你们的帮助,将来肯定也会成为你的下属。”
邰之源微微皱眉看着他,说道:“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便要有自己的目标,找寻自己存在的意义。而要达到那些目标,则必须获取更多的资源,能够更最快的进入某个阶层。对于你来说。毫无疑问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问题是,我根本不知道我的人生目标在哪里。”许乐自嘲的笑了笑。说道:“而且你最让我不喜欢的,就是时不时会流出来一种可以决定他人人生的态度。”
邰之源摸了摸鼻子,脸色有些不好看,不仅仅是因为许乐此时说的话,更是因为他发现许乐拒绝自己的态度很坚定。
“不用反驳我,那是一种来自骨子里的骄傲。”许乐躺倒在沙滩椅上,眯着眼睛看着海浪,说道:“我是一个很沉默的人,但其实我骨子里也是个很骄傲的人。我现在能这样与你谈话,就因为我是你的朋友。如果将来注定要成为你的下属,就不可能有这样的谈话了。”
“如果跟随你的脚步,或许我能在这个社会中很快的成为人上人,但你应该清楚,我自幼的生活并不怎么愉快。我对你所说的那个阶层,甚至对这个联邦,都没有太大的好感。”
“这些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邰之源沉默了很久之后说道:“我必须提醒你,不要被施清海和张小萌的死所影响,变成那种狂热分子。”
“我也只有在你们的面前,才会变的话多起来。”许乐说道:“至于**军……我想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年轻人,只不过运气很好,或者说运气很差,认识了你而已。”
“我有时候也在想,认识你究竟是好运气还是坏运气。”邰之源微笑着说道:“如果不是你这家伙,第二军区的那些军官,也不可能知道我会出现在体育馆,可如果真没有你,或许我已经死了好几次。”
邰之源抬起手,阻止了许乐的说话,说道:“但你不是一个普通人,只不过你自己一直不肯承认,或者没有这种自我认知。”
许乐眯着眼睛,看着逐渐往海平面落下去的夕阳,听到这句话后,心里忽然颤动了一丝,明明知道邰之源不可能知道自己身体里的秘密,可是他却依然想到了脑海中的那些结构图,颈后的那块假芯片,后背有些僵硬。
“黑鹰保安公司的主管薛乃印……”邰之源回头看了一眼沙滩后的树林,那些树林在暮色的照耀下,如同正在燃烧一般艳丽,“一直对你念念不忘,虽然的下停车场的战斗没有任何录像。可是这位前军方特种兵,坚持认为,你的过去一定非常不简单。”
“还有那位国民少女偶像,如果你真是一个很平凡的家伙,她怎么可能去看了你两次?”邰之源微笑着说道:“更早一些,想想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你这时候肯定能猜到。区的准入权限非常高,但你却能进去……”
“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问你。”邰之源看着表情凝重的许乐,被拒绝后的心情略微好了一些,很慎重的问道:“你是怎么认识靳教授的?”
“靳教授?”许乐糊涂了。
然而邰之源认为他是在装糊涂。有些不悦的勉强一笑,没有追问,转而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既然你不肯说,我也不会再问。而且我会帮着你隐藏这个秘密。”
“我真不认识什么靳教授。”
“这小子居然还在装。”
邰之源的心情有些郁闷,不悦的看着他。前不久一院实验室送回来了第二份报告。以那份报告里再次点出,如果不是实验数据有误的话,那么操控机甲的那人神经束反应速度要异于常人很多。
而曾经与许乐在机甲对战室内大战一场的一院王牌学生周玉,是邰家重点关注、重点吸纳的对象,在对方与邰家下属企业的初次接触中,也被问到了这个问题,周玉给了那名操作黑色原型机甲的机师非常高的评价。这位第一军事学院机动系的优秀学生。毫不犹豫的指出,那名捧腹而走的机师,接触机甲操控训练的时间应该不长,但是潜力无比巨大,甚至可以称之为真正的天才。
在区吃了许乐无数顿宵夜的邰之源,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许乐什么时候开始接触机甲,也知道对方的进步速度是怎样的惊人,所以对于这些情报回馈没有丝毫怀疑。
如果仅仅是一位机甲天才,或许邰之源还不会如此重视许乐,他与许乐的关系不错。但那是私人交情。一旦涉及到公务上面,这位邰家的继承人。便会回复绝对的冷静。他只是觉的许乐这个人还有很多能力,还有很多秘密没有被挖掘出来,靳教授失踪这么多年,却将这样一个人扔回了梨花大学,要说此人没有什么能力,没有人会相信。
“我不想勉强你。”邰之源看着许乐说道:“如果我把你是靳教授学生的消息告诉母亲……我想就算你再如何仇视我所属的所谓阶层,也没有办法离开,因为她肯定会马上飞过来。”
许乐愕然,不清楚这件事情又怎么会扯上邰之源的母亲,那位真正控制着邰家的夫人,为什么会如此重视那位靳教授……可是他真不知道靳教授是谁,所以只好沉默含笑不语。他知道邰之源绝对不会胡乱说话,那么这个靳教授一定真实存在,并且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他的大脑开始快速运转,不停的思考……
沉默含笑不语,在邰之源的眼中,却成了许乐的默认以及态度上的退让,他摇着头叹息道:“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不公平的,你何必如此固执。”
许乐此时还在想着靳教授,区,芯片准入权限这些事情,脑海里的过往画面逐渐串连在了一起,让他猜想到某个可能,脸色不禁凝重起来,被邰之源的这句话惊醒后,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你还是不相信我的话,我只是不愿意成为你的下属,因为我的朋友……现在已经很少了。”
“接下来我要做什么?我会进入一家比较大的机动公司,希望能考到研发部门,去从事我所喜欢的工作。”许乐面情平情的看着海平线,看着渐渐下沉的太阳与映成一条直线的红艳光泽,说道:“当然,如果果壳机动公司能招我这个没文凭的旁听生,那就更好了。”
这是许乐在东林大区就有的理想,然而在这一刻,许乐想到的更多的,却是当初对张小萌的承诺,进大公司,挣不错的薪水,买房子。然后……然后静静的看着总统选举,看看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法律公正道义这种事情。
“就这样?”在一旁静静倾听的邰之源,忽然笑出声来,旋即摇着头说道:“本想能够帮你做些事情,但现在看来,什么都做不到了。”
许乐也笑了起来,说道:“如果你这个大少爷不想欠人人情。那你把那辆黑色的汽车送给我,那天在的下停车场里,可是觉的那车结实的要命,我真好奇里面的构造。”
“这个没问题。”邰之源说道。
“那你的理想究竟是什么?你的家世太好。好像什么事情都有人替你准备好了……莫不成你将来还真的想当总统?”许乐转过头来,好奇的看着邰之源略显瘦削的脸颊。
邰之源眉宇间浮出淡淡愁绪,说道:“每个人都有理想,我小的时候的理想是……”
时间渐渐过去,太阳渐渐沉没。海面上的天空泛出深到极致的蓝黑,就像是一大片墨绿玉石。就在两个身份的位完全不同的年轻人。关于生活,关于理想的谈话中,无穷无尽的繁星开始在夜穹里闪光。
“每个人所处的位置不一样,具体的理想也就不一样。我想要彻底解决青龙山的**军武装,不论用什么方式,都务必要让这些叛国贼,再也无法拖延联邦前进的脚步。”
当理想从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有一个可以一起玩泥巴的小玩伴,进入到这种范畴之后,邰之源的表情便严肃了起来。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不到二十岁的瘦削年轻人来说这种话,都只会让听众发笑捧腹,倒在沙滩上。但许乐认真而沉默的听着,因为他知道身旁的这位年轻人,在将来说不定真的可以做到这些事情。
“帝国的威胁必须被清除。联邦内部的社会矛盾必须的到缓解,我们必须获的一个和平发展的机会……而这些都不是我的理想,这些步骤只是我实现理想的前提。”
邰之源抬头看天,看着天上繁星点点。脸上忽然闪现出一抹极为向往的神情。缓缓说道:“联邦将来究竟应该往哪里去?在某些特定能源逐渐匮乏的今天,整个联邦似乎已经死气沉沉很多年了……为什么我们的理想。我们的眼光,总是停留在权力,财富那些东西上“那是因为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权力和财富。”
这句话许乐并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看出来,邰之源这个时候说的话,都是极为真诚的,他顺着邰之源的目光向着天上望去。此时沙滩四周除了海中偶尔的荧亮之外,没有一丝光亮,越发显的头顶夜穹的星幕无比清晰。
“联邦的将来,应该是在星空之中。”邰之源入神的看着星幕,许久之后,用极为认真的语气说道。
在河西州立大学的图:“联邦现在探明了七十四个行星系,据说帝国那边是十六个行星系……邻近的空间已经被探索完毕,再往银核里走,不是现在的宇航科技所能支撑的,重引力场的环境下,人类的身体总是显的过于脆弱。”
“不往银核里走,往外面走呢?外面的宇宙还有很大很大,如果说联邦与帝国之间的战争是因为资源而产生,可是这么大的世界,为什么我们非要在墙角里为了一只苍蝇而拼死拼活。”邰之源的唇角泛起一丝嘲讽,“还有联邦里的这些政客,家族,商人……就算他们的**是个无底洞,可是宇宙之大,足以满足他们的野心。”
“这是个美好的想法,自然也是很异想天开的想法。”许乐沉默片刻后说道:“要抵达别的星系,要穿过黑暗天幕,凭现在的续航能力,其实早就可以做到,问题是没有星图和自生空间门标记,宪历初期的那些探索飞船,就没有一艘能回来。”
沙滩之上,夜穹之中,无数繁星之间,有一片区域很奇妙的没有一颗星星,那片区域便是联邦所处银河系的外围,如果人类要超越银河系,进入真正的外太空,那条路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无论从别的任何方向出发,都将要遇到无数恒星的阻拦……然而也正是因为那片区域没有任何的标志,不知吞噬了联邦数万年来多少艘太空飞船,所以才被称为黑暗天幕。
邰之源看着头顶繁星中的黑暗,无比惋惜说道:“据说以前……曾经有人真正的离开过这个星系,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一份抵达河外世界的星图,可惜从来没有人找到过。不过……既然有前人能够做到,为什么我们不能做到?”
“那肯定是传说。”许乐摇摇头,“拿传说当基础的理想,比我也强不到哪里去。”
话虽如此说,他依然对邰之源产生了一丝敬意,看着满天繁星,下意识里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手镯,想到了手镯上面刻着的那句话。
“可终究是理想,我可不想如联邦里的大多数人那样,把理想洒上些盐,风干,待老了下酒……”邰之源说道。
许乐笑着说道:“腌肉确实没有薰肉好吃。”
“你又说漏嘴了。”邰之源低下头,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说道:“这句老谚语,联邦里没几个人知道是什么意思。在一个只能吃合成肉的时代,没有人会用盐腌,也没有人会做薰肉……除非他经常吃野生肉。”
“一个能够经常吃野生肉的家伙,又怎么可能是平凡的家伙呢?”
许乐笑了笑,没有辩解什么,心头却是怦然一动,想到了野牛、大叔、靳教授、邰夫人、H1区、颈后的芯片,这些名词之间,究竟有怎样的联系?
第八十八章 有金属的地方,就有果壳
初春的天气,并没有让首都特区街畔绿地里的花枝开始招展起来,北纬三十度的气温,似乎还沉浸在冬天的记忆之中。空旷的街道上只有为数不多的匆匆行人,联邦的中心一如既往的严肃且单调,就如同街道两旁的宏伟建筑一样,令人难以生出亲近的感觉。
特区西十二街已经远离了政府各大部门,显得更为安静,这条街道汇集了几家在联邦首屈一指的大公司,却不像港都市那般将繁华尽写于脸上,也没有光怪陆离的三维立体成像向着四方的天空炫耀。这些大楼外表形状普通而平静,有一种繁华落尽,看尽人类历史的庄重感。
正对着宪章广场的大街一角,有一幢大楼的外墙表面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却没有形成强烈的阳光反射,知道这家公司的人都清楚,这些外墙全部采用的联邦最新科技成果,是目前效率最高的光能吸附材料。
许乐看着面前这座近于零光污染的大楼,眯着眼睛将楼层细细地数了两遍,确认了是四十七层。
这种数楼层的无聊举动,是他用来平抑心头紧张的方法——这是他人生的第一次应聘,而应聘的对象,便是联邦最出名的果壳机动公司。
当许乐还是一个在矿坑操作间里修理家用电器的学徒工时,进入联邦果壳机动公司,便是他的人生理想。对于有志于此的联邦青年们来说,果壳机动公司这个名字,一直蒙着层令人眩晕的光彩。
果壳机动公司是整个联邦最大的机动公司,代表着整个行业的水准。这家机动公司地地位,由历史与现实双方面所铸成,改变了联邦无数民众生活的静农牌高能蓄电池。便是这家机动公司在无数年前,最惊人的发明。
果壳机动公司跟随着人类社会,踏入了宪历,伴随着联邦成长,已然发展成了一个宠然大物,公司业务包涵极为宽广。涉及的领域极多,包括汽车、多用途船舶,宇航飞船,空港机械设备,地面传接系统……这家机动公司有一个很嚣张的口号:
“只要有金属的地方,便有果壳地标志。”
这句话并不虚假,虽然联邦的档案一直没有解密,但包括帝国在内的所有人都清楚,联邦军方从型开始的连续数系列机甲。研制工作都有果壳机动公司的参与,军方的太空战舰,自然也与这家公司脱离不开关系。
这样一个巨型企业。影响着联邦地方方面面。却一直没有人能够真切地知晓。这家公司究竟是属于谁地。不过与别地信息不公开家族企业不同。果壳机动公司在股权信息公开方面。一直走在所有企业地前端。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如果还要玩神秘主义。无论是那些政治家还是联邦地普通民众。都不可能接受。
之所以直到今天依然没有人知道果壳机动公司地所有者是谁。是因为果壳机动公司地股权构造十分复杂。除了在第一宪历时。收归联邦公民基金地百分之三十股权之外。还有无数地公益基金或者是私人基金充斥其中。
占有百分之三十股权地联邦公民基金。由联邦管理委员会代为行使权利。除此之外地第二大单一股东。便是退伍军人协会。又称为老兵协会。然而老兵协会所占地股权只有百分之一点四。由此可见。果壳机动公司地股权结构。已经复杂到了一种令人发指地地步。
之所以会造成这种局面。也是历史决定地。能够影响到联邦基础地大企业。必然要被联邦绝对控制。但是那些逐利地金融巨鳄。隐藏在幕后地大家族。又怎么可能放过这块肥肉。在无数年地争夺之下。所有人才发现。原来谁都没有能力单独吞下这间公司。才造成了当前地局面。
联邦军方以及科学院。在果壳机动公司内也有代理股权。经过联邦统计署在宪历四十一年地最后一次精密计算。如果将联邦公民基金。以及有军方背景地股权全部计算在内。联邦能够控制地果壳机动公司股权。已经达到了百分之四十一。
统计署以及经济学家认为。在相关法律地严密监视下。多达三千个股权所有者之间地内幕交易。完全被封死。历史形成地复杂股权结构难以得到根本地改变。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联邦七大家里几家联手。都不可能在不惊动联邦政府地情况下。控制果壳机动公司。
至此,联邦政府才放下心来。
所以从名义上来说,果壳机动公司是一家归属于联邦全体民众的企业,而手里握有零散股权的无数基金与私人,则只能享有分红及相关的权利。
还没有离开临海州大学城时,还在梨园的铁门中,许乐便已经通过网络,向联邦几家出名的机动公司投出了自己地电子简历,在简历地最后,他附上了自己在梨花大学做为一名旁听生的成绩单,同时附上了周教授写地荐书。
当他向周教授请求帮忙书写推荐信时,周教授没有丝毫犹豫,因为仅仅一年的学习,这位教授就清楚地判断出,许乐这个学生,在机修方面拥有一种很珍贵的直觉敏感,以及十分强悍的实践操作能力……唯一令周教授感到有些不解的是,既然许乐是靳教授看中的人,为什么不直接让靳教授介绍进入那些大公司,虽然靳教授已经离开很多年了,但以靳教授当年在业内的名声,他的学生应该有资格随便挑选公司。
电子简历上附着许乐的公民编号,简历投到联邦的几家大型机动公司之后,属于隐私保护条例外的一些档案,被可以被这些公司的人事部门直接调阅。许乐并不担心那些公司能够从自己的档案里发现什么不寻常,毕竟他颈后那片伪劣芯片是用来和宪章局捉迷藏地。不可能在档案中出问题。
但是关于应聘的前景,许乐的心里没有丝毫底气,无论他在梨花大学的成绩单如何亮眼,他终究只是一名旁听生,连文凭都没有拿到。入学之前的履历也有些可笑,如果说有军方机修背景的退伍兵。在进入这些大型机动公司地应聘中,可以拥有某种优势,可是他的档案里记载的很清楚,他只是一个在东林大区蹲坑的矿道维护兵……
然而不知道是周教授的推荐信起了作用,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在简历发出去后不久,许乐便接到三家机动公司的电子面试邀请函。
许乐毫不犹豫地挑选了果壳机动公司,所以此时他的人会出现在首都特区,会出现在了这座大楼的门口。
“有金属地地方。便有果壳。”
许乐眯着眼睛,看着大楼门前的那一排小字以及字符最后方那个深刻在金属墙面中的果壳标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果壳机动公司总部门前地这句口号。比联邦民间流传的那句口号更为简洁,也更为有力量,似乎像是有一种魔力一般。他最后确认了自己的衣着没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向着大楼里走了进去。
“不会是邰之源这家伙帮的忙吧?”许乐微涩地笑了笑,就在那次海边沙滩上的谈话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邰之源。虽然这两个年轻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朋友,但是毕竟生活的阶层距离太大,所以也不可能像普通朋友那样经常联系。
关于临海州体育馆暗杀事件。联邦政府的调查已经告一段落,本来无论是施清海还是张小萌,都会连累许乐被政府注意,被联邦调查局请去喝茶,但是因为许乐在这件事情中所起的正面作用,以及邰家地强力压制,许乐在这个事情中所扮演的角色,已经被封存到了秘密的档案之中,他成功地回到了一个普通人的生活中。
“欢迎来到果壳。”大楼前台一名长相甜美的女性工作人员。确认了许乐的姓名与公民编号,点了点光触屏上的位置,微笑着说道:“面试在三十二楼区进行,希望您一切顺利。”
服务态度很好,完全不像是一家联邦所有的巨型企业,许乐微微一怔,心里忽然生出一股荒谬的感觉,像是回到了星辰会所,自己正在和那位前台小姐讨论服务地内容与价钱。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那位前台小姐笑了笑。
乘坐高速电梯来到三十二楼区。进行完登记之后,许乐没有排队。直接被工作人员带到一个房间中。
这不是什么特权,果壳机动公司人事部门在进行二试,所有的应聘者,在真正的聘用考试之前,都会经过两次筛选,一次是对简历的过滤,一次则是在房间中的面试。
果壳机动公司人漱部七处副处长,是一名头顶微秃的中年人,他看了一眼推门而入的许乐,又看了一眼光屏上面的档案资料与简介,眉头便忍不住微微皱了起来,心里对于人事四部同事们的工作感到非常地不满意。
梨花大学虽然是除了三院之外,在三大系统研修中最有实力地院校,但是一个旁听生又怎么可能胜任果壳机动公司的研究工作,虽然有教授地推荐信,成绩单也还不错……
头顶微秃的中年人,用请示的眼光看了一眼身边的领导,然后对坐在椅上的许乐,冷漠开口问道:“我不会问你为什么想进入果壳机动公司,也不想针对你的履历发表任何意见,因为那不是我的工作范围,我只想请教你,关于本公司的名称,你有什么看法。为什么我们公司要叫做果壳机动公司。”
许乐坐在椅子上,心情虽然有些小小的紧张,但表情上却没有泄丝毫,听到这名官员开口,最后的那丝紧张也消失不见,沉默了片刻,在心里准备着答案。在这一刻,他很自然地想到了封余大叔关于机器与人体关系的那些论调。
第八十九章 应聘的遭遇
“果壳是用来保护娇嫩的果肉。而机器对于人类来说,所起的作用,就像是一层果壳,保护人类相对脆弱的身躯,能够在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去。”
“我想机动公司最开始取名为果壳,就是想告诉每一位职员,机动研发的出发点及最终目的,就是要满足人类的需要。机器,终究是要以人为本。”
许乐自然不会在面试的时候大谈人体本身才是第一序列的机器,别的机甲战舰之类,都只是外延。或许这种论调很新鲜,但新鲜的必将是离经叛道的,他可不想被这些人事部的主考官当成傻子一样来看待。
听到许乐的回答,秃顶的中年考官脸上出微微诧异的笑容,看来他很满意于许乐对果壳两个字的理解。这位秃顶主考官身边,另一位主考官一直半闭着眼睛,此时也缓缓睁开了眼,认真地看了椅上的许乐一眼。
“不错,面试这关算你过了,准备呆会儿真正的考核吧。”那名考官若有所思地看着许乐,示意他可以离开房间。许乐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没有想到所谓面试,竟就是回答一个简单的问题,这么快就结束。
当许乐离开房间之后,那名秃顶的考官恭敬地身旁那人说道:“主任,您看这个考生怎么样先前一直沉默闭眼的考官,是果壳机动公司工程部人事主管何塞。
本来春天的招募考试,应该不会惊动到他这样高级别的人事主管,但由于工程部这段时间的工作陷入了某种僵局,他们很需要一些新鲜的血液,所以他今天专程回到了果壳机动公司总部旁听招聘。何塞主管就像是赌运一样随便挑选了一个房间,没有想到就碰到了许乐。
“公司的文化,并不是什么秘密,如果用心的话,应该也能猜到果壳的意思……以前招聘当中。这道问题的回答正确率,也有百分之四。”何塞面无表情地点开面前地光屏,开始审看许乐的资料档案,继续说道:“不过这个考生的回答我真的很满意。”
机器,要以人为本,这正是果壳机动公司创始者。以及后来的无数研究人员,一贯禀承的最高理念。
“可惜了啊……”
何塞用最快地速度看完了许乐的档案,忍不住轻轻拍着手腕,脸上出惋惜之色,叹息道:“蹲坑兵出身,只在梨花大学跟着老周学了一年,就能有此成绩,看来这位年轻人的悟性、勤勉都没有问题,可惜时间太短。只学了一年……联邦各门工程繁若星辰,他再如何勤勉,基础的知识门类肯定不够充分。实践能力再强。但限于学习背景年限,也不可能有让人满意的设计能力潜质。”
话虽如此。这位果壳机动公司地上层人物。却没有马上就将许乐剔除出应聘者行列地意思。联邦内部本已没有现成地优秀工程师。哪怕是三大军事学院机动系毕业地优秀学生。进入果壳机动公司也要经过长达数年地培养锻炼。才能真正成材。
何赛虽然对于许乐没有痹太大希望。可隐隐总想着在稍后地考核中。这个退伍兵能够给自己一个惊喜。
“看看成绩再说。只要他能过基数线。就把他留下来。”何塞想了一会儿后。对身旁地秃顶考官交待道:“如果没能通过。也记住留下他地联系方式。然后劝说他最好回梨花大学跟着学院里地教授再学习两年。本公司会等着他真正优秀地那一天。”
秃顶考官微微一愣。应了下来。心里不禁感慨那个叫许乐地应聘者地运气。
何塞主管却只是想着今天地考题是由工程部那些家伙亲自出地试题。外面那一百多名各大院校地应聘者。或许只有十几个真正优秀地人才可以过基数线。更何况是那个只在梨花大学旁听了一年地年轻人。
简历地筛选是第一轮。面试是第二轮。整个联邦各大院校自信地毕业生。向果壳机动公司递出地数万封简历。在这两轮之后。便只剩下了一百多位。
许乐并不知道果壳机动公司的招募流程,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面试这么快就结束了。其实这是因为他那个房间有工程部人事主管亲自旁听。自然决定的比较快,而其余那些房间里的人事部考官。则是做足了流程,让面试的考生连续回答了十七道规定问题。
走出房间,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来到休弦,许乐一个人在空旷地休弦里等待着下一轮考试的开始,一直等了很久,还没有别的人到来,他这才发现,原来面试这个环节中,只有自己是个特例,结束的比任何人都要快一些。
左右无人,左右无事,许乐坐在靠窗的金属座椅上,从旁边小桌上拿起一份果壳机动公司的内部技术刊物,开始打繁间,谁知道这一看便看进去了,这些内部技术刊物,虽然没有涉及什么特别高端的保密技术,但是那些由果壳工程师们发表的文章,无论是异想天外的设计思路,还是缜密地逻辑推断,翔实丰富地实验数据,都让许乐感到了亲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一旦入神,便不知道时间飞逝,当他被身旁地议论声惊醒过来时,已经快要接近中午的时间,而休弦内已经坐满了通过第二轮面试的应聘者们。敢于有自信向果壳机动公司投出简历的,基本上都是三大军事学院的应届毕业生,还有少量首都大学精工系的学生,而临海州大学城虽然拥有整个联邦最多的大学数量,应聘果壳的人数却是最少。
毫无疑问,能够通过果壳机动公司两轮筛选的学生,都是优秀的年轻人,而优秀的年轻人往往都会显得比较骄傲,骄傲的一种比较得体的呈现方式,那就是沉默,而且三大军事学院毕业生。接受地基本上是军事化教学,身上都带着军人特有的范儿,所以坐满了一百多人的休弦内,依然十分安静,议论声并不太大。
待考生到齐之后,也到了午饭的时间。坐在果壳机动公司总部食堂的餐桌上,这种沉默才渐渐被打破。或许是考生们,发现果壳机动公司的工作餐也如此丰盛,心情愉悦之余,对于将来人生地前景,也有了更多的美好想像,所以三五成群的说起了闲话,表达着对下午正式考核的担心。
许乐与同一张餐桌上的人们偶尔说几句话,大多数的时间依然是沉默。不过他那张平凡朴实的脸庞上,总是带着令人亲近的笑容,所以倒也没有人对他的沉默表示不满。
因为果壳机动公司地归属及军方背景。所以三大军事学院的毕业生如果能够进入果壳,等同于进入军方的研究所,依然可以计算军龄,算做另一种形式地军役。这些立志进入果壳机动公司的优秀毕业生,按照三大军事学院为分际,渐渐形成了三个***。
许乐恰好就在一院这个***里面,他听了半天的闲话之后,忽然开口问道:“好像没有西林军校的毕业生。”
对于许乐而言,除了无所不在的第一宪章光辉之外。他最担心的,便是在东林大区曾经见过自己真面目的那几名军人。正是因为这种担忧,他这一年多的时间,从来没有吃着打通那张名片上的电话,偶尔会想起小西瓜,却也没有联系过。
西林军校属于第四军区管辖之下,许乐不愿意在果壳机动公司里看到第四军区地人,但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却觉得有些奇怪。
“西林军校的学员毕业之后。基本上都会进入古钟公司,毕竟那家公司的总部在西林大区。”一名表情严肃的第一军事学院毕业生说道。
许乐说了一声谢谢后,便再次沉默,安静地听着餐桌上的年轻人们交流着彼此的学校与面试时的经验,同时猜测着下午正式考核究竟会偏重于设计方面,还是实践方面。
“你年纪看着还小,哪所大学毕业的?”身旁一人忽然开口问道。
“梨花大学,不过没拿到文凭,旁听生。”许乐回答道。
“旁听生?你学了几年?”
“一年多了。”
这句话一出。整个餐桌顿时安静了下来。梨花大学的毕业生进入果壳机动公司并不出奇,但是一个只学了一年多地旁听生。怎么也敢厚着脸皮来参加果壳的招募?那名第一军事学院的毕业生皱起了眉头,看了许乐一眼,心里却很疑惑许乐是怎样通过了前两轮的考核。
这间食堂今天专门为应聘的考生开放,议论声渐渐嗡嗡地响了起来,一名梨花大学的旁听生进入了最后一轮考核,这个事实令所有的应聘者都感到了不可思议,除此之外,三大军事学院的优秀毕业生们,更是感到了一丝耻辱。
是的,就是耻辱。
没有人会当面羞辱许乐,但是沉默与冷漠地眼光,已经表达了不屑与轻蔑。许乐似无所觉,微微一笑,毫不在意,离开了餐桌,向着门外走去。
就在门口地时候,另一个离开餐桌的年轻人,恰好与许乐并肩而行。那名年轻人若有所思地看了许乐一眼,问道:“能请教一下,你进梨花大学之前在做什么?”
“退伍后就去临海了。”
“机修士官委培生?”
“不,我是蹲坑兵。”许乐笑着回答道,心情却有些复杂。因为他认识身旁这个年轻人,知道对方是第一军事学院最优秀地高材生,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没有直接参军,而是来果壳应聘。
“我叫周玉,我有种直觉,下午的考核对于你来说应该问题不大。”那名年轻人微笑着向许乐伸出手来。
许乐握着他的手,很想告诉对方,我认识你,而且我们曾经在机甲对战室里狠狠地打过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