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那家的传世之图
十一摇头,朝陆听焘看了看——继续听他们讲。
劳鹭认真地点头,抱着小博识,仔细地听他们讲。昨日的十一应该是被那个泓堂主的灵力影响了本性,现在恢复了。这是她想了一个早上的理由,自我感觉合情合理。
最后的商定便是,陆听焘问县太爷借一支水军,然后和那絮儿一起随水军出征,营救岳父和那氏一族回归。
最后……
陆听焘朝燕十一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燕兄,以前怀疑你,是陆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相信燕兄也是可以理解在下的。现在岳父大人和那氏一族都在贼人手上,赵某必要与絮儿一起救出他们。”他说着深情地看了一眼絮儿,絮儿感动地看着他。
“赵某知道燕兄和劳姑娘本领高强,又去过一次灌题山……”他显得支支吾吾,难以开口。
劳鹭再次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喃喃道:“二少爷,你的暗示都已经这么明显了,又何必说一半留一半,故意显得那么仁义呢?”
陆听焘的脸顿时黑了一分,额角微微一抽。果然还是絮儿比较可爱。
劳鹭说完,马上捂嘴,因为十一会凶她的。
她怯怯地看向十一,满脸“我错了”的神情。却看到十一一边嘴角微微上扬,很是有趣地看着自己。
我是眼花了吗?
劳鹭有些惊讶于十一的反应。因为他曾经多次告诫自己,宁得罪君子,不开罪小人。有什么话都得藏在心里,不能乱说,否则容易引来祸端。
今天十一怎么好像一点也不生气?
她再看燕十一,他已经转向陆听焘了。
“二少爷,容得我说句实话么?”十一道。
陆听焘点头。“自然。”
“恐怖你就是把整个松江府的水军全部借来,也是对付不了灌题山上的人。”他平静道,“那里云顶一派的那些个老不死已经非常厉害了,更何况现在又多了一个……功夫,功夫深不可测的泓堂主。按我说,只有送死的份。”
劳鹭微微一愣,朝十一看了一眼——十一啊。你说的是实话。但是是不是太不客气了,怎么好像比我还过头。
燕十一一笑,微微摇头——无妨。
实际上劳鹭觉得还有一点奇怪,为什么十一看上去好像有一点点崇拜敌人?
二少爷哑口无言。那絮儿眉头紧蹙。
“燕兄可有什么好办法?”陆听焘连忙询问。在场只有你和劳鹭见识过灌题山,而且看你们的身手和可有断定灌题山没有消失的能力,定当不是普通人。而且如果陆某没有估计错的话,刚刚那一番话,就是为了引出我这一句吧。
燕十一瞥了一眼陆听焘,直接道:“我没有办法。”
陆听焘一怔,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过……”十一又开口:“他们为的是那父眼,如果我们先一步找到那父眼,便占了先机。到时候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那絮儿闻言。第一个点头。
陆听焘虽然心存疑虑。但是此时也是毫无办法,便只好点头。
剩下的劳鹭,已经感动的稀里哗啦了。十一果然还是时时刻刻地想着我,昨天还用那样的态度对他,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可是。这那父眼,又哪里去寻?”陆听焘一语指出关键,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劳鹭和燕十一。既然你们提出这个方法,自然是有办法找到那父眼的吧?
劳鹭毫不留情地再以一个白眼回他。如果知道那父眼在哪里,我们才不会趟这趟浑水……
“二少爷不必这样别有深意地看着我了,我也不知道。”燕十一道。
“那……”该怎么办?
陆听焘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十一打断,他看了一眼那絮儿道:“那父眼是那家的传家之物,现在要寻,自然是要找那家的大小姐了。”
瞬间,几道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一直立在陆听焘身后不发言的那絮儿。
她有些着急,“方才已经说了,那父眼早在百年之前就已经失传了,就是我父亲,也没有见过,我哪里会知道。”
陆听焘见絮儿一着急,脸颊便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那你在她袖子上写的是什么?”十一从怀里拿出上次临摹地那些奇怪图案问道。
那絮儿一看,道:“这是那家的祖坟石壁上面的图案,从小父亲便要我背下来,说是代替那父眼传家用的。博识也知道。”
小博识从劳鹭身上跳了下来,看了看图案。圆圆的大眼睛翻了个大白眼,用稚嫩的声音老成道:“长姐,你又画错了,背了十几年还是画错……”
众人:“……”
那絮儿:“……咳咳咳……”眼睛看向鞋面,“画错了吗?我好像记得就是这么画的。”
“长姐,不要装了。你每次心虚就看着地面装咳嗽。”博识戳穿了那絮儿,然后拿短短的手指在图上画了两道:“这里是没有的,这样少了。”
那絮儿也凑过去看:“是吗?我好像记得不是这样的。”
博识小小的脸上出现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当然是。你画对的次数多,还是我多?”
那絮儿彻底蔫儿了,“你多。”
“他才几岁,你都十几岁了……”劳鹭无语道。
那絮儿长叹一口气,“说来也奇怪。我虽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手到擒来,但是就是这图,怎么记都是错的。”
陆听焘看着絮儿暗暗吃惊。原来絮儿也有这么……往自己脸上贴金……不,是这么活泼的时候。
劳鹭心说:大小姐,能不要这样夸赞自己么……
燕十一在研究图,没有在意。
小博识好像早已习惯了,示意劳鹭将自己抱起来之后,在陆听焘的肩膀上拍了几下,语重心长道:“姐夫,你实际上还不了解我长姐。记住我一句话,做人要认命。”
不知怎么了,陆听焘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认命”的表情。
“博识,你在看什么?”劳鹭奇怪的问道。为什么博识老是偷偷地看十一呢?而且好像一开始的那种反感已经没有了,现在变得格外在意。我家十一果然是人见人爱,连四五岁的小男生也能搞定?
“我在看这幅图,到底是什么意思。”博识道,说着一直看图。
看图么?不是看十一?劳鹭也有些迷茫了。
陆听焘也凑上来仔细地看,但是只觉得这图什么都不像,倒是像不懂事的四五岁孩子随便乱画的涂鸦,或者就是随意扔在地上的树枝。
“博识,你爹有说什么吗,关于这个传家图案?”劳鹭抖了抖怀里的博识,问道。
那絮儿在他们身后幽幽地来了一句,“为什么不问我?”博识只是个四岁半的小孩,看上去真的比我可靠吗?她哀怨了……
劳鹭:“……”还用问么?
那絮儿抢先答道:“好像和五行八卦有关。”
众人下意识地看博识,见他点头,才去思考这句话和图案的关系。
那絮儿一个人躲在墙角种蘑菇,浑身散发着怨气……
可是这里的人都是门外汉,没有研究出什么。
劳鹭因为一直盯着图,看得眼花缭乱,直到睡着的时候,眼前还是各种杂乱的线条乱飞,自己拔剑去砍,却砍之不尽,断之不竭……
翌日,劳鹭顶着黑眼圈醒来,看到坐在床上的十一,也是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挂着。
“你昨晚也没睡好?是不是也梦到那张图了?”十一的黑眼圈看着比我还严重,可能梦到的东西更加可怕……
十一看着劳鹭,微微叹气,道:“昨夜你抢了我的剑,在空中又挥又砍,不能吵醒你,又怕出事,只好一直看着……”
“我梦游了?”劳鹭反应了半天才理解了十一的意思。
十一有些无力地点头……他身子往后一翻,软趴趴地倒在床上,也不顾两腿还挂在床外,就睡着了。
劳鹭也不敢乱动他,只好把自己的被子给他盖上,默默地出房间。
十一是不是在灌题山受伤了,怎么好像身体变差了,一晚没睡竟然会这样困,以前明明几天几夜地办案……劳鹭心里嘀咕着,往厨房走,去熬点鸡丝粥。
“蓝蓝?”这个院子有小厨房,里面没人,劳鹭将粥熬起来,便开始呼唤蓝蓝。
一道蓝光从她脖子里的珠子发出,光芒一弱,眼前出现了一身蓝衣的蓝蓝。
“鹭姐姐,事情怎么样了?”蓝蓝问道,她在珠子里不能知道外面的事情。
劳鹭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没有提到十一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意的,但是现在十一已经恢复了,这是事实。
“蓝蓝,你知道这张图上面画的是什么吗?”劳鹭将她的改正过的图案绘本交给了蓝蓝。
“好像是讲了一个阵法,很复杂,好像还和某个地方给对应起来了。”劳鹭锁着眉头摇头,“要问一下柜神爷爷才可以知道。”
“等十一醒了,我们三个再去一次柜神那里。”劳鹭道。
鸡丝粥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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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海宫,御水符
劳鹭端着一个小小的砂锅煲,里面盛着鸡丝粥,旁边放了两个精巧的小碗,还有一对画了墨兰的勺子。
啧啧,陆家果然是大户,是附庸风雅的大户,连餐具都是这么的文雅。
劳鹭一路“啧啧”地往房里走。蓝蓝已经回来珠子,等到只有十一和劳鹭在的时候,才出来。
推开房门,她着实被吓了一跳,十一身上竟然萦绕着强烈的银白色光芒,这远远超出了他的灵力。
劳鹭连忙走近,只见十一的表情极为痛苦。
“十一。”她放下粥,跑了过去,将他扶了起来,大声呼喊。这样的情况是她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可是她这样一喊,好似仙丹灵药,那光芒一下子就消散了。可是十一的表情依旧痛苦,慢慢地睁眼看着她,唤了一句:“鹭子。”
还不等劳鹭回应,他一下子又昏睡过去。
劳鹭万分着急,可是毫无办法,好在他慢慢地平静下来,表情不再痛苦。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十一醒了过来,一睁眼便看到了劳鹭急得发红的眼睛。他动了动,发现自己的上半身正被她死死裹在怀里。
“放手,勒死了。”他有气无力地说了句。
劳鹭欣喜地松手,还不等他喘口气,马上又扑了上去,大脑袋一头撞到了他胸口,大声哭喊:“十一,你怎么了,吓死我了——!”
十一只觉得自己被撞得胸口一闷,眼前一黑,连忙伸手把她往后推推。“你是属榔头的吗?这么喜欢砸人!我没事都被你砸得出事了!”
看着十一一手捂胸口,一手推着自己的脸,硬是将自己推开了。劳鹭傻乎乎地愣住了,十一不应该拍着自己的肩膀安慰:我没事,不要怕么?
“什么味道。好香。”十一显然没用管劳鹭,而是嗅了嗅,然后将她推到一边,自己起身了。
“你做的?粥不错,很香啊。”他打开陶瓷煲的盖子。热腾腾的香气就冒了出来。
“嗯。”劳鹭有些呆呆地点头。
他却没有理会而是直接盛着吃。一小碗接一小碗,看上去饿得厉害。
昨晚明明吃饭了……劳鹭暗自道,忽然觉得胃部一阵怪叫。连忙起身护住陶瓷煲。
“我也没吃早饭,给我剩点!”
十一只好放弃,他还不至于和个女人抢东西吃。
看着只剩下一个底的陶瓷煲,劳鹭有些惨兮兮地将里面的粥全部倒出来,也小半碗而已,她愁眉苦脸地吃着。
“快点吃,接下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十一温和地说道。
劳鹭吃惊地看着他,又变回温柔的十一了,难道一定要吃饱才可以?
“什么事?”劳鹭叼着勺子问道。
燕十一起身走到门口抬头看天。今天天气不错,说不定可以找到他,如果他不肯帮忙,就杀光他的那些宝贝孙儿。他邪魅一笑,道:“当然是去找看得懂那张图的人。”
“哦,对了。我也正要和你说这件事情。我们吃完饭就去找柜神吧,问陆听焘借个马车。”劳鹭说着,解决掉了最后一口粥,摸了摸肚子,好像连个半饱都没有。重重地叹了口气,早知道多煮一点了。
“柜神?”十一梦到转了过来,瞪大眼睛看着劳鹭。
“对啊,柜神不是说过,有事可以找他么,我们等下就去。”劳鹭说着收拾起了碗筷,心道:“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可以吃的。”
“嗯。”十一点头,嘴角微微上扬。这样正好!
陆听焘虽然很想知道劳鹭他们要去哪里,而且还旁敲侧击了好几次。可是他们油盐不进,打死不说,而且还放话,如果派人跟踪,就不管灌题山的事情了。他也只好将那颗心放下,借了辆马车给他们。
十一驾车,刚刚到城外,马车的帘子就被撩开了,一个蓝衣少女探出头来,指尖上停着一只纸折成的蝴蝶。
“燕哥哥,你怎么了?”蓝蓝有些奇怪,燕哥哥看自己的眼神怎么怪怪的。
“没事。”十一说了一句,将头转开。越来越有趣了,真是时刻都有惊喜。
陆听焘的马车用的是顶好的两匹宝马,仅跑了一天一夜,便到了那个树林外面。
蓝蓝将停在她指尖的纸蝶放飞,不一会儿,树林前面就出现了一个洞,洞里有向下的楼梯,三人走了下去,只要几十步,眼前的景象便产生了巨大的变化,到了柜神住的仙境。
“柜神爷爷。”蓝蓝欢快地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坐在地上玩泥巴的炎灰,将他提起来,数落道:“玩泥巴,脏脏。”
炎灰朝蓝蓝翻了个白眼,肉乎乎的小脸上面满满的不屑。
“柜神。”燕十一和劳鹭向柜神恭敬地施了一礼。
“我就知道你们还会来找老头子我的。”柜神捋着白色的胡须,笑道。
“爷爷,我们找到了一张图,好像看懂了这张图,便可以找到那父眼。”蓝蓝一手抱着炎灰,一手拿出图递给柜神。
柜神接过一看,然后便进入了沉思。
众人一下子就安静了,默默等着。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柜神他老人家一杵拐杖,“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们等着,我去拿书。”说罢便缓缓朝湖底走去。
“炎灰,有没有想我啊?”蓝蓝兴奋地问道。
炎灰以一个口水泡泡回应——没有。
“就知道你想我了,来香一个。”说罢一口上去,在他的小肥脸上面留了一个口水印。
劳鹭看得只羡慕,也想上去香一个,可是她看得炎灰脸上露出了不符合年纪的表情。只见他眯着眼,阴险地看着蓝蓝,脸上写满了:出来混,你迟早要还的。
劳鹭顿时就失去了那个兴致,乖乖地呆在十一身边。
等了一小段时间,湖底升起来了一个黄色翅膀黄色衣裳的柜灵,手里拿了一张纸。
“柜神爷爷忽然不舒服,所以就不上来了,他说这个你们也看得懂,拿着就可以回去了。”
“爷爷没事吧?”蓝蓝着急地问道。
“爷爷没事,大家快点回去看看爷爷。蓝蓝你也留下吧,陪爷爷几天。”黄衣柜灵道。
蓝蓝刚想要点头,却想到了劳鹭,迟疑了。
“没事,蓝蓝,你去吧,我们这里没事。仇都说过,我一定会找到那父眼的。”劳鹭道。
蓝蓝还要纠结,却被怀里的小炎灰一把揪住了,他哇哇大哭,哄也哄不住。
“你看,炎灰都舍不得你,就留下吧。”劳鹭笑道。
蓝蓝也无奈,炎灰就像膏药一样,紧紧扒住了自己。
“鹭姐姐,小心。”
“嗯嗯,快去吧。”
蓝蓝告别了燕十一和劳鹭,入了湖底,只见柜神站在床边叹气。
“爷爷?”蓝蓝觉得奇怪,柜神爷爷好像没有生病的样子。
“蓝蓝,我刚刚算了一卦,我们有劫难,但愿这样可以逃脱,你暂时就留在这里吧。”柜神说了一句,便不说话了。
“炎灰,你不会是因为想要留下我才哭的吧?”蓝蓝住在一间美丽的房间里,抬头看着屋顶,屋顶是透明的水面,蓝蓝的。
小炎灰坐在床上,荡着两条短短地腿,小小的嘴巴笑了笑。
“十一,这个看不懂。”劳鹭举着那张纸,上面夸张的文言文还有一大堆不认识的字。柜神老爷竟然认为从什么象形文字给翻译成了古文,她就能看懂了……
燕十一驾车,道:“回去再研究,我看得懂一些。”
两人加紧赶路,中间找了个客栈住了一晚。第三日的中午回到了陆家。
拒绝了陆听焘想要来看望他们的好意,两人直奔房间。
燕十一仔细地看着那张纸条,边看边思考,然后说一些,让劳鹭在旁边记录。两人足足反应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劳鹭眼睛也花了,肩膀也酸了,总算是写完了。
燕十一将纸条拿过去,才看一样,便额角直抽。
“我也知道你看不懂,这是我家乡的字么,这里的字我有好多不会写。”劳鹭讪讪道。
“好吧。”燕十一叹气,还好刚刚已经背下来了。
那张纸上大致说,在灌题山往北一百丈的海底,有一个海宫,进那个海宫就要破解他的好多阵法,那张图便是正确的路线。
“知道了也没用。”劳鹭死气沉沉道,“我不会游泳。”虽然以前游了一次,但是凭借着巨大的外挂才活下来的。
“难道没用什么符咒可以用?”燕十一问道。
“这个。”劳鹭仔细地回忆起来,忽然灵光一现,“好像真的有,可以在水底呼吸半个时辰的符咒。”
她说着从怀里拿出了随身带着的一块锦缎。这块锦缎是十一寻来的宝贝,配以千年墨。上面的东西遇水不化,遇火不着,最适宜记录符咒。
劳鹭仔细地找了找,为了把所有的符咒画上去,上面可是写的密密麻麻的。
“就是这个,‘御水符’可以用一个小时,嗯……就是半个时辰。”劳鹭兴冲冲地说道,但是马上又蔫了,低头看着自己锁骨上的凤尾花叹气。
燕十一也看着那朵凤尾花,若有所思……
018 劳鹭,猪一样的队友!
“你这尸花……还是不要乱用灵力了。”十一叹息道,“我来吧。”
劳鹭暗暗吃惊。十一虽然修习过一些灵力,但是远远黑没有达到可以画符咒的地步。还记得以前梦姐说过,她从四岁开始修习,整整用了十年,才勉强画出最简单的“聚阳符”和“明目符”。而现在,十一不过修习了一年略余。
十一直接将劳鹭手里的锦缎拿了去,仔细看了看,然后指着其中一张颇为复杂的符咒,“御水符,就是它了。”
说罢,他的身体发出水晕一般的银白色光芒,往指尖一聚,在空气中一阵挥舞,片刻,一张逸动着灵力的御水符便凝结在空气中。
“十一……”劳鹭惊愕。
“嗯?”他有些得意地看着劳鹭,语调上扬,看着有些邪魅。
“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劳鹭结结巴巴起来。
“嗯……”他想了想,“灌题山那里,我吃了一颗药,然后就变得这么厉害了。”
劳鹭忽然想起刚才十一浑身溢出强烈的银白色的光芒,但是表情却痛苦的厉害。“会不会有副作用?”劳鹭关切地问道。
“副作用,是什么?”他不解地看着她。怎么这么多古古怪怪的词,还有那些古怪的字。
“就是灵力大涨,却伤害身体。就像我这个尸花一样。”劳鹭指着自己的锁骨解释道。
“不会,那是真正的灵药。”燕十一满不在乎地说。
劳鹭还想问,却被他堵住了话。
“好了。我们去试试这个御水符有没有用。”燕十一说着将符咒往手心一印,转身朝外面走去。
院子里有一口小井。
“就这里了。”燕十一看着井,微微一笑,伸手招来劳鹭,“你帮我一下。”
“哦。”劳鹭说完,双手朝他腰上一抵,燕十一没有防备重心不稳。一下子就脑袋朝下,跌进了井里,只听到东西落水的声音。
“十一,你没事吧?”劳鹭隐隐担心,手里拿着水桶。待会儿如果十一求救,就把水桶扔下去,把他拉起来。
“你个疯丫头,干什么啊?”井底传来一声怒吼。
劳鹭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有些怯怯地回答,“你让我推你下去的……”
“……谁说的!”十一的声音里满是暴躁。
“你让我帮你一下。”劳鹭弱弱道。
下面暴跳如雷。“我让你帮我拿一下脸盆。”
接着声音变得极为无奈,“只要有盆水,把口鼻没进去。就可以知道御水符有没有用了……你个笨蛋!”然后没有声音了……
劳鹭紧张极了,扒着井口往下望,下面只有微微波动的水面,十一不见了。
他是在实验。劳鹭自我安慰,心里越来越急。
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十一终于浮了起来,劳鹭激动极了,朝井里大吼,“十一,不要怕。我来救你!!”
圆筒形的井扩音效果很好,劳鹭那一吼,无限放大之后,十一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直响,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头顶忽然一黑,什么东西掉了下来。等他看清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啊!!”井下传来一声尖叫,然后整口井都在往外冒怨气,劳鹭觉得一冷,不由往后一退。
下一刻,精力窜出来了一个身影。一身湿透了的白衣,贴在身上,露出古铜色皮肤的颜色,湿漉漉的头发散乱着。
“十一……”劳鹭怯怯地说了一句,转身就想跑。却被拉住了衣服,动不了。
十一浑身散发着怨气,一手抚着还在冒血的额头。
“十一,我给你包包?”劳鹭可怜兮兮地被他拎着。
“嗯……”燕十一从鼻腔里发出了沉闷的声音,垮着脸,那神情,相当的不好。
“燕兄,劳姑娘?”陆听焘正好和那絮儿还行那博识一起进来,一见此情景,不由大惊。
“二少爷,可否让人送来干净的衣物,再烧掉洗澡水来?”燕十一黑着脸说。
陆听焘和那絮儿对视一眼,觉得此时绝对不是打扰燕十一的好时候,一起点头,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扛上那博识,出了院子。
“给我上药!”燕十一喝了一声,松开手,进了房间。
劳鹭急忙跟过去。完了完了,十一第一次这么生气……太可怕了……嗯……挺好看的。
劳鹭好歹是一个医科大学的大学生,包扎起来还是很专业的。拿布巾轻轻拭干他的脸,撒上金疮药,然后用白色的长条布轻轻给他包好,再将撩开的刘海放下去。
“十一。”劳鹭严肃道。
“嗯?”他抬头看着她,闷闷地回了一声。
“实际上,你就算包着头,还是很好看!”劳鹭严肃道。
燕十一刚刚喝道嘴里的驱寒茶,一口便喷了出来。这丫头生活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的,怎么可以一脸严肃,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调戏男子的话!
送衣服和热水的小厮来了,将澡盆准备好,燕十一伸手试了试水温,正好。
“你还不走,打算看我洗澡?”燕十一准备调戏回来。
可是他错了,只见劳鹭眼睛微微发亮,点头如捣蒜,一脸垂涎,“十一,你从来不让我看的……这次……”
燕十一扶额,一把把她推了出去,“当然还是不行!”
确定把门窗都锁好之后,燕十一略微放心了一些,慢慢脱下自己的衣衫,等他把亵衣褪去的时候,腰测古铜色的皮肤上面有一个鸡蛋大的红斑。
他鬼魅一笑,伸出手指戳了戳那个位置,低声问道:“你是怎么忍受这样一个女人的?”
那块红斑发出红光,阵阵灼热起来,好像快要沸腾了……
“别闹。”十一慢慢躺进了澡盆,舒服地呻吟了一声,“放心,我对这样的女人没兴趣。你再闹,我说不定会做什么你不想看到的事情……”
那块红斑一下子安静下来……
毫不知情的劳鹭郁闷地撑着脑袋,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面。
那絮儿和小博识来了。
“絮儿,你看过二少爷洗澡吗?”劳鹭忧郁地问道。
那絮儿红到了耳根子,拼命摇头,羞涩道:“当然没有……我们还没有成婚呢……怎么能……于理不合……”
劳鹭忽然想起来,自己身处“理学”严谨的宋朝,马上笑道:“开玩笑啦。”
“劳姑娘,看你还没有梳妇人髻,是还没有嫁给燕公子吧?”
“恩呢。”劳鹭点头,心说,就算嫁了也不梳,那个不好看。
“那你们住在同一个房间……”那絮儿用有些暧昧的神色看着她。
劳鹭明了了,她是最近闲着无聊,来自己这儿挖八卦了。她也算是无心了,自己父亲在灌题山受苦呢,现在竟然这么闲……
“他睡床,我是轻塌。”劳鹭道。
那絮儿点头。劳姑娘,我怎么感觉你说这话的时候,怎么这么恨恨的,而且话语里满是惋惜呢。
“絮儿,我和十一找到了一点线索,明天又要出海一次。”劳鹭转移话题,害怕自己说出一些“离经叛道”的现代话。
“可以救我父亲了?”把絮儿一下子就激动了。陆郎说得不错,只要问劳姑娘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她就会把最近的发现告诉自己。
“我也不知道,但是那张图,大致是破解了吧。”劳鹭漫不经心地说道,眼睛一直在瞟房门。洗这么久,是不是晕倒了,我要不要闯进去“英雄救美”?
“那张图说了什么?”那絮儿着急地问道。
劳鹭心不在焉,道:“我不懂,十一知道。”小样儿,想要套我话,这样的招数,一次就够了,当我是笨蛋么。
那絮儿一下子就蔫儿,朝小博识投去求救的目光。
博识小小地翻了个白眼,朝劳鹭道:“鹭姐姐,你想进去看么?”
被博识说中了心声,劳鹭脸一红,一手捂住脸,一手朝博识乱挥,“小屁孩不要瞎说,怎么会想偷看呢。”要看也要名正言顺地看。
“那张图上说了什么?”博识趁乱问道。
“说了海宫……”
“闭嘴,笨蛋!”
劳鹭刚刚开口,就被出来的十一喝住,委屈地站在那里。
“那姑娘,这件事情明天我自会原原本本告诉二少爷的。不需要打听什么,我们此时是一根绳上面的蚂蚱。”燕十一缓缓道:“你先回去,让他再准备一艘船。”
那絮儿尴尬地点头,拉着小博识离开了。
“笨蛋!”燕十一黑着脸,看着劳鹭。
“反正明天也要告诉他们的。”劳鹭道,拒不承认自己上当。
“你就不怕他们自己先出去找?”燕十一气到了,坐在石凳上顺气,“明天自然不能全部告诉他们。”
劳鹭小心翼翼地点头,给他倒了杯茶。
“我们找那父眼是为了你中的尸花毒,能不能就灌题山的那些人都只是顺便的事情,如果到时候要用那父眼做交换,我便会带着你离开。”燕十一轻声道。
劳鹭看着十一,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十一好像变了很多,可能跟那颗灵药有关。但是无论如何,他都在考虑自己,关系自己。
“十一……”劳鹭两步扑了上去,熊抱!
019 燕十一的反调戏
燕十一的脸瞬间红的可以滴血,身子也变得僵僵的,一时连手应该放在那里也不知道,想要挣扎,却使不上力气。
“十一,你真好。”劳鹭喃喃道,声音里满满的幸福。
燕十一忽然觉得,这样被抱着很温暖,这样的话很悦耳,自己变得舍不得失去了。他正慢慢沦陷着,忽然觉得下巴上痒痒的,眼珠子往下一看,只见劳鹭一副满足的样子在“蹭蹭”他。
一直架在空中的手忽然知道应该放在哪里了,他小心翼翼地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有些骄傲地柔声道:“我当然好了。”
忽然腰腹处一阵灼热和刺痛,他不由眉头一皱,身子剧烈颤了颤。
“十一,你怎么了?”劳鹭一惊,抬头只见十一身上再次散发出了剧烈的银白色光芒,表情痛苦极了。
“你出去。”燕十一挣扎着起身,拉住劳鹭的手臂,将她赶了出去,锁上了门。
“十一,你开门!快点开门!”劳鹭拼命拍门,用力撞,可是门却好像被什么禁锢住了,动弹不得。
外面的拍门声响得震天,燕十一痛苦地皱着眉,脸上却有一丝笑意,“牛劲真大!”
他手一挥,一道银白色的光芒挥出,光明迅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一小段时间后,光芒里夹杂了灰色的光芒,房间了成为了一个小小的结界。
结界的一个角落里,站着一个白衣男子,五官硬朗。正怒视着对面的男子。对面的男子,一身暗红色底黑色花纹的衣服,一头银黑相间的头发在空气中飘散着,皮肤雪白,鲜红色的薄唇微微上扬,一副邪魅的样子。
他们正是燕十一和泓堂主。
“你很不错。”泓堂主先开口,还是那一副尖锐的嗓音。他的凤眼轻轻一挑,“竟然在慢慢吸收我的灵力。”
“我不许你碰她。”燕十一眉头深锁,死死盯着泓堂主。
“碰不碰是我的事情,你管得着吗?”那妖媚的男人一笑,“况且还是她自己扑上来的。”
“你……”燕十一握拳。关节处发出响声,皮肤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
“如果不是刚才分心了,你能有反抗的机会吗?以你吸收灵力的速度,等到一百年之后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十一,开门,求求你……”结界外面传来了清晰的声音。她已经急得在哭了。
泓堂主微微叹气,“真让人心疼,好了。我会帮你照顾她的。”他说着变慢慢地散去了结界。
“你不要忘了,鹭子眼里的,心里的,都是我。你不过是借了我的皮囊。”燕十一大喊了一声。随着结界一起消散了。
劳鹭急疯了,拼命撞门,哭喊。将陆听焘他们全部引来了。
“劳姑娘,发生了什么?燕兄怎么了?”陆听焘关切地询问。
“劳姑娘,没事吧?”那絮儿也是担心极了。
“门没事吧?”那博识觉得奇怪,这样用力撞门,这门竟然没事。难道是一扇品质极佳的门?
劳鹭根本没有听到他们的话,继续用力撞门,她再一次卯足了劲往里撞。
只听到“嗙!”一声巨响,原本稳如泰山的门硬生生地被劳鹭撞到了,她失去了平衡,和门一起摔了进去。
陆听焘:“……”
那絮儿:“……”
那博识:“……”果然只是一扇普通的门。
劳鹭失去重心之后,来不及反应,只好紧闭着眼睛,等待和大地相互拥抱的那一刻。就在她要倒地的时候,忽然感觉摔到了柔软的地方,睁眼一看,只见十一黑着脸看着她。
“你在干嘛?拆房子?”燕十一看着被撞坏的门,不由满头黑线……
“十一!”劳鹭一见燕十一完好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不顾一切地将他死死抱住,开始嚎。
众人沉默了,整个院子里只能听到劳鹭在那里鬼哭狼嚎,无数次地引来了陆家的家丁,都被陆听焘黑着脸赶走了。
“劳姑娘,既然燕兄没事,不如你就不要哭了?”陆听焘试着问道。
劳鹭没有听到,继续嚎……
陆听焘:“……”尴尬地走开,朝燕十一投去了急切的目光——万一把大哥或者爹引来了,明天就出不了海了。
“喂。”燕十一伸手拍了拍像是八爪鱼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劳鹭。
劳鹭没有反应,继续嚎……
“不要哭了,我没事。”燕十一试着安慰。
劳鹭继续嚎……
他不由地额角抽抽,但是很快,无奈的表情被一个坏笑代替了,“你几岁了?”
众人一顿。
劳鹭也是一顿,然后继续嚎:“二十了。”
“小时候没有吃好?”他坏笑道。
“嗯?”劳鹭不解地看着他,倒是不嚎了,只是抽泣。
“没关系,也是能补救的,等我们成亲之后。”他说着,朝自己的胸口望去。劳鹭抱得太紧,完全和他贴在了一起……
“咳咳咳……”陆听焘抬头望天干咳起来。
那絮儿红着脸,低头看自己的绣鞋。
那博识满头黑线,双手背在身后,决定不和这些“无礼”的大人同流合污,自己晃着小脑袋离开了。
劳鹭傻在了那里,反应过来之后,松手,狠狠地推了燕十一一把,踩着被她撞倒在地的门板,羞红了脸,一头扎进了被子里。
燕十一伸手揉了揉被劳鹭推了的地方,微微一笑,“牛劲。”
“咳咳咳。”陆听焘咳了几声,看向燕十一,“燕兄,关于明日出船的事情……”
“二少爷只要准备好船就行了,其余地,明日自会见分晓。”燕十一道,“不过我们推测的图案解法不一定对,明日可能什么都找不到。所以二少爷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的好,免得太失望。”他一笑,转身进屋。
“等等。”陆听焘儒雅一笑,“燕兄,万一……”
“二少爷想说,万一我们找到了那父眼,自己藏了该怎么办?”燕十一用眼角微微斜了他们一眼,煞气十足。“我们可以不用合作的,一条船而已,我想不一定要陆家替我准备。”
“燕兄,我不是这个意思。那明日再见。”陆听焘面色一沉,道。
“再见。”燕十一进屋,忽然又道:“还劳烦二少爷派人来修一下门。”
“那是一定。”陆听焘说完,带着那絮儿离开了,脸色不太好。
燕十一进屋,只见劳鹭还是把头埋在被子里,忍不住笑道:“不怕闷死?”
“不怕。”被子里传来了闷闷的声音。当着这么多人说这个,我以后不要见人了,不要活啦。劳鹭心中咆哮。
燕十一把被子拉开,将如同熟透了的西红柿一样的劳鹭拖了出来,笑着将她有些散乱的头发拢到耳后,玩味道:“不要怕,等成亲之后,我会帮你的。”
“啊!要死了。”劳鹭原本已经慢慢恢复正常颜色的脸一下子红的可以滴血,想要再一头扎到被子里,却被十一拉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好了,不说笑了。”燕十一很满意地说道。
“不要闹了,接下来说正经的。”他严肃道。
劳鹭一听,慢慢平静下来,竖起耳朵。
“明天我下海就行了,你在上面等我。”燕十一道,还不等劳鹭反对,便说:“刚才在房外,我和陆听焘说的话你可听到了?”
劳鹭点头。
“陆听焘已经对我心生芥蒂,如果他要摆我一道,那在茫茫大海里,岂不是死定了?”他说着看了眼劳鹭,她果然一副思考的样子。
“所以你要留在船上,万一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便武力镇压他们,等我从下面回来。”
“可是……”劳鹭争辩。
“不要可是。相信我,以我现在的能力,加上御水符助阵,去一趟海宫,肯定没问题。答应我。”燕十一眼神灼灼,好像容不得一丝不同意。
劳鹭只好点头,“你放心,我会帮你看着船的。”
翌日。
还是从陆家的隐秘码头出发,一艘不大的船驶出,上面四五个船工和掌船舵头都是陆听焘最信任的人。
按着图的指示,他们一行人来到了灌题山原本的位置。
“燕兄,如果这个位置是灌题山,那等会儿要过去的就是暗流海。”陆听焘神色里露出了担心。
“原本你们认错了灌题山的位置时,时常经过暗流海,可有出事?”燕十一反问。
掌船舵头道:“没有。”
“那在下就不担心什么了,舵头,往暗流海去吧。”陆听焘下令,船帆的角度一变,朝暗流海驶去。
“十一,原本的暗流海下面就是海宫……”劳鹭轻声道,“灌题山被设了结界之后,暗流海就没有暗流了……是不是很奇怪?”
燕十一微微点头,“的确如此。”
很快便到了暗流海的中央。劳鹭用身子替十一掩着,他手腕一动,在空气中画了一道御水符,印于掌心。
“燕兄,到了,接下来如何?”陆听焘喊着问道。
“如果那幅图没错,那父眼在一百丈之下的海宫里。”燕十一说着,慢慢开始宽衣……他忽然感觉到一道目光,转头只见劳鹭眼睛晶亮晶亮地看着他脱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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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 海宫,遇故人
陆听焘见此情景,把刚刚走上甲板的那絮儿又推回了船舱里,实在是不能让单纯的絮儿跟着劳鹭学成这么……这么无礼。
燕十一满头黑线,沉声道:“你就这么想看?”
劳鹭一惊,脸上浮上了红晕,摇头,伸出手指微微一掐,“没有很想,也就那么一点点。”
“那么看吧。”燕十一嘴角一扬,尽是邪魅之气,将外衣甩到了劳鹭头上,穿着亵衣亵裤,转身跳进了海里。
等劳鹭从衣服里把脑袋挣脱出来的时候,十一早已没入白浪之下,不见踪影。
“不是说让看的吗?”劳鹭惋惜地说道。
“咳咳咳。”陆听焘一阵干咳。
“怎么了?”劳鹭回头,只见陆听焘和那絮儿站在她身后,面色尴尬。“我不是没看着么,你们这个表情干嘛?”好像是我吃豆腐成功了一样。
“劳姑娘,这样很好玩吗?”那絮儿低着头,红着脸,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陆听焘,轻声问道。
劳鹭正要点头,却被陆听焘一声喝住了。
“劳姑娘,这燕兄大抵什么时候上来?”
劳鹭见他睁大双眼瞪着自己,大有一种如果点头便把你扔到海里喂鱼的架势,只得违心地摇头,义正言辞道:“不好玩,好姑娘就要守礼节,不能偷看男人的。”
那絮儿一愣,道:“那劳姑娘便不是好姑娘吗?”
劳鹭双手叉腰,下巴一扬:“因为我不是普通人,所以不用守你们的礼节。”我可是未来人哦,未来的,哪用守你们这些教条。
陆听焘:“……”
那絮儿:“……”
“劳姑娘,在下看燕兄要过一会儿才会上来,不如我们进船舱休息?”陆听焘提议道。
劳鹭摇头:“不要了。我有点担心十一,还是在这里等着好了。”
见劳鹭坚持,陆听焘和那絮儿便进了船舱。
……放下船上众人不提。且说燕十一凭着御水符到了海里……
御水符的神奇之处,燕十一在井里便领教过了。御水符可以让人和鱼一般。在水里自由呼吸,双目可以正常视物。
燕十一一路往下潜去,时不时可以碰到大群的鱼,大约潜了八十丈,海底竟然变得越来越亮,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那父眼毕竟是神物,有这等本领也是常事。燕十一稍加调整了一下位置,继续下潜。
海下一百丈,便到了海底,这图说得精准。十一心里也有底了。顺着亮光,在海底的珊瑚丛中找到了一个可以容纳一人通过的洞,那些绚丽夺目的光芒就是从里面发出的。
他立稳身体,朝着洞里走去。刚刚走下一丈有余,石壁周围已经没有珊瑚生长了。洞变得大了许多。至少可以通过两人,底下还出现了人工凿成的楼梯,刚刚被珊瑚盖住了,没有发现。
燕十一冷冷一笑。那家的老不死的,竟然把那父眼藏到了海底。以为这样就能挡住我么?一百年前不能,现在你的死了,后辈无能,自然更加挡不住我。
往下走了十丈有余,便不再往下,而是一条往前的小路。而此时像是进了一个结界一样,海水全部被阻隔到了外面。
燕十一站在洞口,细细地查看了一下,这小路看似平凡,却给人隐隐的不安。那老不死的当年的灵力极高,同自己不相上下,他布置的海宫,定当还要小心。
他警惕起来,灵力一运,在原地脚尖一点,这十多丈的小道,他一步未落地,一跃而过,在空中灵巧地翻了几下身子,转身便稳稳立在了门口。
他转身看着身后的小道,心中好奇,那老不死的到底设了什么机关对付自己。伸手拔下了一个早已熄灭多时的火把,扔了过去。随着火把落地,小道的墙壁一下子出现了无数小孔,数以万计的短剑朝小道的各个方向射了过去。
“只是这样?老不死的,你也太小看我了。”他嘴角一扬,傲然扬头,满满的不屑之情。
这大门上门遍布了各种图案,乍一看凌乱无序,仔细一看,才能发现,原来每一个图案都是一个精妙的阵法。
“老不死的,你精通各种阵法,这是我不擅长的,但是偏偏你为后辈留了机会,有了这张图,想要破你的阵法,也不难。”他从怀里拿出了那张图。
图上面如同乱枝一样混乱的图,仔细对照下来,却和门上左上角的一个图案一模一样。
不过燕十一并没有直接去碰那个图案,而是凝神细看,将整个门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边,在下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出现了一个和图案极为相似的阵法。
燕十一嘴角上扬,冷哼了一声,从怀里拿出了另一张图,和这个图案一对照,那是一模一样,他毫不犹豫地按了这个阵法。
阵法出现了一道紫色的光芒,将燕十一包裹在里面,等光芒退去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门内的一个大厅里。
大厅的正中央有一个高台,高台上面布着一个阵法,阵法中间有一副盘腿而坐的骸骨。这个阵法也发出了紫色光芒,将骸骨包裹起来,顷刻之间,骸骨上面浮出了一个人影,仔细一看,是一个身着紫袍的老者,白发白须,仙风道骨。
“你终究还是进来了。”老者看着燕十一缓缓叹息道。
“老不死的,你的灵力精进了不少啊,死了一百年了吧,竟然还能保住这么多灵力。”燕十一双手架于胸前,冷笑着。
“我只不过是强弩之末,倒是你,泓不君,竟然不老不死。”那老头道。
“如果再找不到那父眼续命,我也快死了。”燕十一深深一叹,“如果当年你把那父眼交出来,我早就已经练成魔功了。”
那老头指了指自己尸骸怀里的一个红色锦盒,“既然拦不住你,那父眼就那去吧。”
“哦?”燕十一一副不信的样子,“你怎么肯这么轻易交给我?”
那老头不语,只是捋着胡子看着他。
“你不要这样含笑看我,弄得心里毛毛的。”燕十一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泓不君,你的戾气好像少了许多。没想到你也会变,哈哈哈哈……”老头大笑起来,身影变得越来越虚无。
“老头,你也算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朋友了。”燕十一缓缓道:“告诉你个好消息,你的后辈里也不全都是无能的,有个四五岁的小娃娃,那博识,还是有些能耐的。”
“朋友……”老头似乎并没有听到后面的话,只是仰头大笑:“的确是唯一的朋友。”
老头的身影消失之后,燕十一站在那里,久久地叹了一口气。
“终究要寂寞了……”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竟然浮现出那个碧色的身影,然后嘴角微微一扬:“也不一定。”
他走到那副骸骨旁边,拿起了那个盒子藏到怀里。然后掌风一扬,骸骨一下子变成一堆粉末,缓缓进入了旁边的一个瓶子里。
“老不死的,你生前酷爱竹叶青,现在死在酒瓶子里,估计也会快活吧。”他说着拿起瓶子,“给你送回那家的祖坟里,不用谢我了。”
方才进来的门已经消失了,此时他好像处在一个全面密封的石屋里。
十一拳头一握,强烈的银黑相间的光芒便流淌出来。他身子一扭,对着地面就是一拳。
一瞬间,地面裂开了千百条裂缝,海水从里面灌进来,冲开了地板,燕十一从裂缝中游了出去,身子一倒转,继续往上游。
“颠倒乾坤,上下倒转,老不死的,你又输了。”他摇了摇手中的酒瓶子,笑着朝海面游去。
……
十一下去快要半个时辰了,御水符的效力快要消失了。
劳鹭站在甲板上,来回走,时不时地看一下海面,平静的连个涟漪都没有,可是它愈发平静,劳鹭便愈发心急。
“劳姑娘,吃点心么?”那絮儿走上甲板,手里端着一盆糯米糖糕。
劳鹭摇头,“没胃口。”
陆听焘也走了上来,看了看海面,“放心吧,燕兄会平安上来的。”
“嗯。”劳鹭依旧心急。
她算着时间,如果半个时辰之后十一没有上来,她就拼死画个御水符,下去找他。
时间快速地流逝,半个时辰很快就到了。
“二少爷,絮儿,我下去找找十一,请你们务必留再等一个时辰,如果一个时辰之后我们还没有上来,你们就回去吧,也不要去找灌题山了,成亲,好好过日子吧。”劳鹭抱拳,诚恳地说。
那絮儿感动地点头。
陆听焘抱拳回之:“陆某定当做到。”
劳鹭看了一眼海面,已经平静,便没有多想,跳了下去,为了不显露灵力,准备到海面之下,再画御水符。
劳鹭不会水,一到海里,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本能地划了几下水,便沉了下去。
“陆郎,我看劳姑娘好像不会水,会不会有事?”那絮儿问道。
“鹭子怎么了?”燕十一从船的另一侧翻了上来,便听到这样一句话。
“燕兄,你回来了!”陆听焘兴奋地喊道。
“劳姑娘下去找你了。”那絮儿回答。
“这个笨蛋,找死么?”燕十一怒骂了一句,冲下了海。
021 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绵里藏针
在蓝天掩映下的海水,放远了看,那是碧蓝碧蓝一片,风气,翻过一个浪头,是白色的。这样的美景,煞是好看,不过前提必须是你在船上。
劳鹭在海水中顺着暗流时起时伏,咸腥的海水撞开了唇齿灌入口中,眼前一片漆黑……
如果她知道跳到海里是这种感觉,一定会先找块木板的。如果她知道在水里,自己竟然无法使用灵力,一定会先画好御水符再跳的……
劳鹭觉得胳膊和腿好像快要废了,酸的动不了了,她预计自己最多还可以在水里扒拉十秒,就要像个秤砣一样沉下去了。
扒拉……咳咳咳,呛水……扒拉……咳咳咳,呛水……
劳鹭果真喝饱了脏兮兮的海水,像个秤砣一样沉下去了,她没有想到在自己意识最后清醒的关头,想到的竟然是——物理老师不是说过人体的密度和水的密度一样么,为什么会下沉……被坑了,坑了!!
浑浑噩噩之间,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拽住了,然后好像出了水面。不过这八成就是幻觉,因为窒息的感觉还在。
她又感觉有什么人在按她的肚子,不由额角一抽,心里大骂,没有上过急救课吗?现在最应该做的是给我做心脏复苏和人工呼吸好不好!!
忽然一股温热的气息抚上了脸,一个软软的东西附到了唇上,然后感觉一股股气在往口中灌。
忽然一种通畅清明的感觉由胸腔传达全身,劳鹭现在只想大喊一声:我劳鹭又回来了!哇嘎嘎……
只可惜,到了嘴边却是……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她被扶起身子,拼命咳起来,喝下去的海水全部吐了出来,然后软绵绵地倒到了一个结实的臂弯里。
眼前的事物变得清晰起来,只见那絮儿和陆听焘担心地看着自己。眼睛在往上看看,只见十一黑着一张俊脸。似乎很生气。
劳鹭浑身一哆嗦,怎么办,十一生气了。然后马上反应过来了,是十一,他安全上来了!
“十一……”劳鹭顿时眼泪鼻涕直流,奋力伸出不太听使唤有些发麻的胳膊,去勾他的脖子。“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呜呜……”
燕十一原本快要气炸了。可是神情缓和了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哭了,这不是没事么。”
劳鹭继续,“不管,想哭。”
陆听焘满头黑线。这是什么女人!怎么可以这样不讲礼数,不知廉耻,大庭广众和男子揉揉抱抱,哭哭啼啼,颇有撒泼之嫌。
他再看自家絮儿。不由心头一颤,絮儿正有些羡慕地看着劳鹭。这是什么神情,难道絮儿想要学她?
陆听焘大惊,连忙道:“絮儿,外面海风太大。你的身子孱弱,会着凉的,我们进去吧。”
那絮儿闻言,抬头看了看纹丝不动的船帆,奇怪地看着他,“哪里来的海风?”
“这……”陆听焘连忙拉过她,小声道:“絮儿,燕兄和劳姑娘两人在此你侬我侬,浓情蜜意,我们在这里不合适。”
“还是陆郎想的周到,是絮儿不好,竟然忽略了。”那絮儿连忙给劳鹭抛了一个暧昧的眼神,然后便被陆听焘拉走了。
到了船舱,那絮儿望着陆听焘,有些奇怪道:“陆郎,你不好奇燕公子有没有寻到那父眼?”
陆听焘闻言,一拍后脑,惊叫一声,“被劳姑娘这样一折腾,我倒是给忘了。”
两人赶忙鬼鬼祟祟地从船舱探出个头,仔细地观察着燕十一和劳鹭。
“十一,怎么脸这么黑,晒得?”劳鹭讪讪地问道,实际上早就发现十一黑着脸,所以才一直嚎,没想到自己都已经嚎的心力交瘁,嗓子沙哑了,十一的脸依旧黑着。
“旱鸭子怎么敢下水?”燕十一冷哼了一句。
“这个,我以为可以在水里画符的。”劳鹭怯怯说道。
“那怎么不画?莫不是觉得在睡下喝饱了水沉浮是件美事?”他依旧脸黑如锅底,满脸愠色。
“还行。”劳鹭点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人家现在不敢跟你争。
“好玩?嗯?”十一眼睛向下瞥了一眼劳鹭,有些邪魅,最后一个字音调上扬。
劳鹭听得浑身一颤,身子便被十一抱了起来,举到了船外面,“既然觉得好玩,不再玩一次,岂不是可惜?”
再玩一次!哇咧咧,那不是要了我这条小命么?
劳鹭宁死不屈,死死抱住燕十一的胳膊,眼睛眨巴眨巴,谄媚道:“一个人无趣。”如果你也一起跳下来,我就去。十一,你的亵衣湿了,皮肤半遮半露的……你这是在挑战我的自控能力。
“喜欢鸳鸯戏水?”燕十一这一笑,百分之百的妖媚。
劳鹭只觉得被狠狠闪了一下,眼前一花,鼻下温热一片,流鼻血了。啊啊啊,实在是太有损形象了,竟然这么经不起诱惑,流鼻血了,让十一怎么看我!
燕十一见状,也不想逗她了,将她抱了回去止血。
燕十一和劳鹭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和陆听焘和那絮儿一起坐到了船舱里的八仙桌旁,船已经在返航了。一切总算是顺利,有惊无险。
“不知燕兄有没有拿到那父眼?”陆听焘第一个忍不住打破了这一片沉寂,问道。
“我在海宫里取了一个盒子,至今还未打开。”燕十一将盒子和一个酒坛子放到了桌上。
“这酒坛?”陆听焘不解。
燕十一转向那絮儿:“那家在一百年前有个鬼才,你可知道?”
那絮儿一愣,似乎在回忆,“的确听说过,好像是说此人修习仙术,最后还羽化登仙了。不过这都是灌题山上拿来哄孩子的话,我们也一直没有当真。”
“的确有这样一个人,他修习仙术,但是离羽化登仙还是差的老远,百年前已经西去,这是他的骨灰。”燕十一瞥了一眼酒坛子,“如果将灌题山夺回来了,便将他放入祖坟吧。”
燕十一说着轻轻一叹。
那絮儿有些迷茫地点头,恭恭敬敬地将酒坛子收起了。
劳鹭在旁边看着,也觉得奇怪,打定主意,等到了无人的时候,要好好询问十一。
“这个盒子是那家的机关,我不曾打开。”燕十一将盒子也推到了那絮儿眼前。
那絮儿仔细一看,“果真是那家的机关盒,只有那家的当家人才能解开此盒。”她面露难色。
“岳父大人可以解开?”陆听焘问道。
那絮儿毕竟还没有正式嫁给陆听焘,听到一句“岳父大人”,不由红了脸,点了点头。
“博识会吗?”劳鹭问道。
那絮儿有些惊诧地看着她,“博识虽然是我那家唯一的男丁,但是年岁尚小,父亲应该还没有亲传他。”
“所以,我们要去灌题山一趟,见一见那老爷才行。”燕十一道,他这不是提建议,而是下了决定。
陆听焘和那絮儿觉得有理,也摄于燕十一忽然散发出来的气势,便点头同意。
劳鹭看着燕十一,心道:总觉得十一哪里变了。
燕十一看了一眼酒坛。老头,这那家的机关盒,如果我想强行解开,里面的东西便会毁了吧?
话语间,船已经回了那家的码头。
还不等众人下船,码头上就来了两个男子。一老一少,皆打扮华贵,身上该有的衣物一件不少,还多了许多贵重的饰物。
啧啧,这一个腰佩,便可以让普通人家富足十年吧。劳鹭摸着心中暗道。
他们的长相和陆听焘有所相似之处,不难看出便是他口中的大哥和父亲。
再看陆听焘,他的衣着便显得简单儒雅许多,腰间仅有一根月白色腰带。而他的面容虽与他父兄相似,却好看百倍。
“父亲,大哥。”陆听焘面色不变,微微一笑,带着那絮儿上前行礼。
“父亲,大哥。”那絮儿恭敬地施了一礼。
“不必。”陆老爷挥手一摆,硬是将那絮儿的礼给拦了下来。
陆听焘将她扶住,轻轻捏了她的手一下,然后转头对陆老爷道:“父亲,这是何意?”
“二弟。”陆家大少开口,声音朗朗,很是好听。
“你不要误会了,只是这那家的大小姐还未嫁入我陆家,这样行礼本是不对。待到那老爷回来,同父亲一起为你们主持婚事,成了婚,才好这样称呼。”
那絮儿的脸一下子白了,陆听焘的脸色也不太好。
劳鹭和燕十一站在后面,暂时被众人忽略了。
“十一。”劳鹭轻轻捅了他一下,道:“这人真是应了一句,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绵里藏针。”劳鹭耗尽了肚子里的三两墨水,表达了她的思想。
他这样一说,虽然没有明示,但是却将意思表达得清清楚楚。那絮儿还没有过门呢,如果灌题山就这样消失了,那家也没有能够利用的了,如此,那絮儿还能不能嫁进陆家,就是未知的了。
劳鹭这话,声音不响,可以让周围的人听清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见陆家大少的粉白面皮一下子黑了不少,怒瞪了一眼劳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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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 和柯南一样的伪小孩
海面波光粼粼,岸上柳枝垂落,微微海风一吹,来回摇曳,荡起层层微波,击碎了日头的倒影,刹那间五彩斑斓,耀眼夺目。
不过岸上之人已经顾不上享受这样的美景了,他们分站两侧,相互对视,一瞬间竟然剑拔弩张之势。
见陆家大少的白眼,劳鹭不甘示弱,回瞪一眼。
一直板着一张老脸的陆老爷看着劳鹭,脸一黑,有些发怒,“焘儿,你都和什么下九流的人混在一起。”
劳鹭一听,这老头嘴里的下九流说得莫非是自己?下九流,不是吧,我放在现代是个五好大学生,放在这里,就是个遵纪守法的善良百姓,哪里做了什么事情,可以担上下九流的名声。
“是啊,二少爷,我等下九流的人怎么能和你等高贵人种混在一起?我们直来直往,有什么说什么,不似你们,嘴里说一套,心里想着另一套,华丽丽的。”劳鹭一时气恼,嘴上瞬时就没了把门,肚子里头想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陆老爷此时的脸,可谓黑如锅底,两个巨大的鼻孔只有出来的气,没有进去的气。他堂堂一方员外,什么时候受过如此羞辱。
“二弟,你就容得他们这样羞辱父亲?”劳鹭一番话正中陆大少下怀,他大喝起来。
“劳姑娘,莫要再多言语了。”陆听焘脸色难看,转身轻轻道。
劳鹭讪讪地点头,往十一身后蹭了蹭。我也不想说的。这不是没有忍住么。
她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抬头正好对上了十一的眼睛,他嘴角微微上扬,正眯着眼看自己。
平日里要是发生了这种事情,十一必定以眼神震慑劳鹭。使她不再多说,不再多措。但是今日……
劳鹭觉着奇怪,却也没有那么害怕了,正所谓有十一做后头,便可横行无阻。她暗自得意,腰板挺直了不少。
“二弟,大哥问你,为何最近没有征得父亲同意。便频频私自出船?”陆大少眼睛一眯,面露狠色,看着陆听焘。
劳鹭暗道,这哪里是把陆听焘当做弟弟,明显是当成了绊脚石,眼中钉,一副处之而后快的样子。
陆老爷闻言。原本如锅底般黑的脸又黑了几分,堪比“月黑风高杀人夜”。不满地看着陆听焘。
“父亲,焘儿已经寻得了灌题山的位置,很快就能解救那氏一族。”陆听焘缓缓道。
陆老爷和陆大少闻言,皆是微微一惊,但是很快便掩盖了下去。
“父亲,如果灌题山可以回归,那对我陆家在东海的产业利处颇多。”陆听焘继续说道。
只见陆老爷的神色慢慢缓和过来。
但是陆大少的脸色便更加黑了几分,沉声问道:“灌题山失踪久矣,哪里还能找到。二弟休要胡说了。”
“大哥,絮儿现在就在你们面前,这就是证据。而身后的两位,燕公子和劳姑娘都是能人异士,絮儿便是由他们救出。”陆听焘引荐。
这一番话,是个陆老爷和陆大少看燕十一和劳鹭的目光变了变,好像有一些“刮目相看”的感觉。
燕十一嘴角微微上扬。笑容冰冷,带着微微不屑。劳鹭表达地就更加简单了,只见没有理睬他们,低头看着自己的绣鞋。
“乌合之众罢了,也能称为能人异士?”陆大少见他们的态度已是不满,再想起来劳鹭的极其无礼,心中甚是不悦。
“是啊,焘儿,此二人看着和普通人一样,哪里担得上‘能人异士’之名。”
劳鹭见,陆老爷和之前相比,已经缓和了不少,看来的陆听焘的话起来作用,他现在只是心里有些狐疑而已。
“这……”陆听焘有些犯难,转身看着燕十一和劳鹭。
劳鹭白了他一眼,当我们是街头卖艺的吗?说想看表演,就表演给你们看?
陆听焘面露难色,眼里竟有一丝哀求之意。再看那絮儿,现在脸色愈发难看起来,楚楚可怜地看着劳鹭,弄得她一颗心都不敢狠下去了。
劳鹭朝燕十一看了一眼,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确了。十一,要不我们就友情表演一个?
燕十一微微一叹气,一手慢慢握拳,掌心发出细微的光芒,不仔细看便不会发现。就在下一刻,陆大少忽然叫了一声,就见他腰间的白玉腰佩硬是被扯了下来,落到了十一手中,而其间,明明确确,十一根本没有动过。
“果然是能人异士,焘儿你要替父亲好好款待他们。”陆老爷从惊愕中走出来之后,一时喜笑颜开。“絮儿,待到那老爷被救出,父亲便给你和焘儿一个盛大的婚礼。”
啧啧,翻脸比翻书还快。劳鹭不屑。
那絮儿微微迟疑,然后还礼,“多谢父亲。”
陆听焘见状,松了一口气,点头微笑。
这样一副皆大欢喜的场面,唯独一人,虽然面上带笑,但是却皮笑肉不笑,细长的眼睛微微眯着,里面千回百转,最后一笑,让人生寒。
等众人浩浩荡荡回到陆府,已是掌灯时分。
陆老爷热情至极,硬是拖着劳鹭和燕十一和他一同吃晚饭。
在一张巨大的圆桌上,劳鹭见到了陆老爷的五个夫人,其中二夫人是大少爷的生母,而大夫人则是陆听焘的生母。
她有些明白了。大少爷虽然年长,但是和陆听焘嫡庶有别,再加上怎么看都是陆听焘比较优秀,所以心里不平衡,时时喜欢找他麻烦,也是正常的。
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了,劳鹭想的还是太过简单了。此为后话,等小台以后慢慢道来。
一顿饭吃的劳鹭心力交瘁,有些浑浑噩噩地回了那个小院子。
原本以为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不料还未躺下,陆听焘带着那絮儿和那博识便一起来了。
“燕兄,我将机关盒的事情已经和博识说了,他说要看看才能知道。”陆听焘说着,将双手背在身后的那博识给推了出来。
博识拿着盒子仔细观察,时而皱眉,时而沉思……
劳鹭惊呼一声,“你不会是和柯南一样,是个伪小孩吧?”
众人一惊,就连专心致志研究机关盒的博识也停了下来,奇怪地看着劳鹭。
“柯南?”
“伪小孩?”
“……”
众人不解。
“那个……那个……”劳鹭挠着头,“我们家乡有个孩子,叫柯南,他很聪明,因为他是个大人变成的小孩,呵呵……”
劳鹭语无伦次,心中暗叹,博识小孩的表现和柯南太像了,活脱脱地古代版柯南。
“无聊。”博识第一个给出反应,小眼睛轻轻翻了个白眼,继续观察起来。
像,像极了,简直就是活脱脱幼儿版的柯南。劳鹭心中大喊,只限于心中,表面平静。
一盏茶之后,博识叹气摇头,“这盒子恐怕只有父亲会解了。”
陆听焘和那絮儿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看来只有先救出父亲了。”那絮儿道。陆听焘点头,赞同。
“燕兄……可否助陆某一臂之力?陆某和絮儿必定感激不尽。”陆听焘恭敬地作揖拱手。
“那是自然。”燕十一一口答应,“只不过天色已晚,是不是可以让我们先休息一晚?”
他说着看了一眼已经倚在自己肩头般睡的劳鹭。
陆听焘压低了声音,“多谢燕兄,我们先行告辞了。”
待他们出去之后,燕十一只觉得自己肩头一动,原本安安稳稳靠在自己肩上的劳鹭,滑了下来,结结实实地倒在他的怀里,继续蒙头大睡。
燕十一无奈一笑,“猪。”
看着她的睡容,不由想起白天,她竟然因为自己一笑,喷鼻血。每每想起此事,他都觉得心情大好,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
指尖传来了滑腻的温柔,他心脏跳动地快了些,不受控制地俯下腰,在她脸颊上轻轻啄了一口。
劳鹭觉得脸颊有些痒,扭了扭身子,仍觉得不适,不由摆出一张苦脸,皱着眉头。
燕十一微微一笑,将她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替她脱去鞋袜,盖好被子。
劳鹭没有那么老实,在被窝里拱了数下,侧卧着,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一直皱着的眉头才慢慢舒缓开,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安稳地睡去了。
燕十一伸手轻轻将落在她脸上的头发拨开,转身走向轻塌。
腰间一直有些灼热,他伸手微微一点,灼热感马上散去了。躺在榻上,侧卧着,正好和睡得香甜的劳鹭遥遥相对。
他眼力极好,一直看着劳鹭锁骨上的枚红色的凤尾花。这玫红的颜色鲜艳的有些刺眼,让他有些窒息。
为什么那父有一双眼睛,偏偏只留下了一个那父眼?
他想着想着,不知何时进入了梦乡。
翌日等他醒来的时候,对面的床上已经没有劳鹭的身影。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阵香味传来,只见劳鹭手里端了一个大号的陶瓷煲,笑吟吟地进来了。
燕十一心情大好,起身洗漱,等回房的时候,劳鹭已经盛了两碗鱼肉粥放在了桌上。
一百年来,他第一次产生了对家的眷恋……
“一直这样就好了。”他低声喃语。
“嗯?”劳鹭未听清。
“没事。”
023 尸花盛开,卿命不久矣
初夏,树叶滴翠,有些蝉长得早,已经立在枝头鸣叫了。
劳鹭懒洋洋地躺在轻塌上,眼睛微微合着,慵懒闲适。燕十一将窗户推开,微微细风拂面而来,里面夹杂着一些花香。
他低眼看着劳鹭,才刚刚吃过朝食,整个人就变得懒懒的,被小风一吹,半张的眼睛彻底合上了。
他忍不住轻笑一声,在她身边坐下,凝神调息……
时间好似瞬间变得极慢,身边人的呼吸声绵长至极,脸睫毛微微颤动也放缓了许多。外面树叶落下,飘飘然,竟然落了一盏茶的功夫。
忽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来人身长七尺,身形削瘦,一件长衫衣袂翩飞,走路带风。
燕十一收起灵力,慢慢吐出一口气,轻轻将门带上,身形一闪,便到了院门口,正好遇上匆匆而来的陆听焘。
“燕兄。”陆听焘做了一揖。
“二少爷。”燕十一回礼。
“燕兄,船已经准备好了……”陆听焘说着,面露难色,眼神有些闪烁。
燕十一不语,只是看着。
“燕兄,此行,在下父兄都会一起前去。”陆听焘有些小心翼翼道,眼睛微微上抬,看着燕十一的脸色变化。
“随他们,无事。”燕十一说了一声,转身要走,道:“再过一个时辰出发吧。”
“可是船已经准备好了。”
燕十一看了看窗户里的轻塌,一个时辰应该醒了吧。
“一个时辰之后出发,正好可以进入灌题山的结界。”
陆听焘点头。“如此,全听燕兄安排,陆某先回去了。”
陆家的私家码头,修得比官家的更为豪华一些。此时上面往来的船工不息,水上已经泊了一艘大船,与前几次的小船相比显得豪华无比。
劳鹭原本还半合着的眼睛,顿时就瞪大了。啧啧,这样的大船,才衬得下陆家的大宅。果然么,当家的出门,规格就是不一样。这船,简直就是宋朝版的泰坦尼克号。
劳鹭想着,马上摇头,心中暗自“呸”了几声。这张不吉利的嘴,这船怎么能是泰坦尼克号呢,它一定是一路顺风号。
“春困醒了?”燕十一看着劳鹭的神情,从困乏到兴奋,再道皱眉摇头。好不热闹,一时笑意上涌,道。
“额……嗯嗯。”劳鹭一笑点头。
燕十一无奈一笑,心道:这春困未免持续得太久了,明明就是吃饱了就会困的典型。
“燕公子,劳姑娘。”陆大少迎面而来。在日头的印照下,笑得春光灿烂,见到他们如同见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好友一般。
劳鹭微微一颤,燕十一面无笑意。
陆大少见状,却毫不在意,依旧热情地相邀,硬是将他们迎上了船。
劳鹭觉得心里有些发寒,这陆大少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陆老爷,陆听焘和那絮儿已经在船上的大堂里坐着,品香茗。
这船。从外头看已经是豪华了,没想到里面更可以称为金碧辉煌,劳鹭看得眼睛都合不上了,冒着金光。
“喜欢这样的?”燕十一轻声问道。
劳鹭好不避讳地点头,“奢华。”
“燕兄。劳姑娘,请上座。”陆听焘今日也换了一身衣服,但是华贵却不显俗气,周身气质还是他父兄不能比的。
燕十一应了一声,拉着劳鹭在陆听焘身边坐下。
船已经驶离码头,拉起大帆,迎着海风,如利箭一般朝灌题山驶去。
陆老爷不语,但是脸上故意留着三分造作的慈祥,朝陆听焘看了一眼。
陆听焘会意,朝燕十一微微拱手,“燕兄,此番前去,不知我们可否进入灌题山?”
劳鹭有些无语,那个地方有什么好去的,先不说那泓堂主和那些长老,光是云顶那些门徒,也不是普通人可以好惹的,你们想要找死么?
劳鹭脸上的意思很明确。只见陆老爷和陆大少一换眼色,陆大少便诚恳道:“此去,我们的安全不用燕公子和劳姑娘负责。”
劳鹭眼睛一翻,“……”你们找死么?
可是话还没有出口,便被燕十一制止住了,他品了一口香茗,“如此,随你们便了。”
陆听焘看了一眼那絮儿,微微点头。
话语间,一个精壮的船工便行礼进来了。
“老爷,大少爷,二少爷,灌题山已经到了。”
众人闻言出船舱,细细辨认,果然已经到了灌题山的码头处。
“放下小船吧。”陆听焘下令。
得令的船工一阵忙,很快,一艘小木船便放了下来。
燕十一一把握住了劳鹭的手肘,脚尖一点,纵身而下,只见海天相接之处,一白一鹅黄身影翩然而过,顷儿,稳稳落在小船上,船丝毫未动。
其他人便在船工的帮助下,顺着绳梯下到小船里。
一起下来的船工按着十一的指示,往北驶去。
原本行驶的船,忽然往前冲去,燕十一伸手揽住劳鹭的腰,稳稳站住。可是其他人便没有那样好运了。
那絮儿站不稳,倒在陆听焘怀里。陆老爷满身赘肉,加上一身华丽衣服的累赘,一个踉跄眼看就要倒在地上,幸好陆听焘伸出一手扶了一把。至于陆大少,双腿微微发软,抱住了身边身手不凡的船工。
不稳只是一瞬,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只见这里的光线和外头相比,略暗了一些,不见太阳。而眼前,灌题山赫然矗立在那里,和那天劳鹭他们见到的没有什么区别。
那絮儿几日之后,重返灌题山,不由眼泪盈眶,陆听焘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小心。”燕十一低喝一声,一揽劳鹭,转身往树上一跃,瞬间隐于枝叶间。
众人闻言,只见陆听焘也将那絮儿往身边一揽,转身跃入树间。而不会武功的陆大少和柳老爷,全靠跟进来的两名武艺高强的船工,一起带到了树上。
看着柳老爷肥硕的肚子,劳鹭微微扁嘴,小声嘀咕了一句:“累赘。”
便听到头顶一声轻笑,然后幽幽飘下来一句,“累赘。”
“……”好吧,的确是。劳鹭郁闷。
“甩开累赘可好?”燕十一轻声道,声音控制地很好,只有劳鹭,陆听焘和那絮儿听到。
陆听焘面露难色。
“二少爷,如果陆老爷和陆大少一定要上山,必定有去无回。”燕十一缓缓道。
陆听焘犹豫了一下点头,“燕兄可有好方法。”
“设个结界?”劳鹭抬头问道。视线所及,是燕十一的脖子和下巴,那完美的弧度,看得她心神一扬,脸颊微微一红。
“嗯。”燕十一轻声一答,伸出一手,凝聚灵力,朝陆老爷和陆大少他们一挥,四人瞬间消失在众人面前,“他们不会发现的。”
随着他说话,喉结有规律地微微颤动。劳鹭双颊发烫,只觉得自己刚刚好像干咽了一口口水,不受控制地伸手摸了摸。
不过她手指刚到,便觉得十一浑身一颤,身体僵直地挺着。再看他的耳垂,变得通红滴血,那抹红一直蔓延到脸颊。
“噗——”劳鹭轻笑,太可爱了。
“燕兄,劳姑娘,现在可否先办正事?”陆听焘那里幽幽飘来了一句。
“可以。”燕十一严肃道。
此时下面巡逻地已经离开了,他伸手一揽,带着劳鹭下树。陆听焘和那絮儿跟着下来。
“二少爷,好功夫。”燕十一淡淡道。
劳鹭跟着心中点头。原来隐藏的最深的是陆听焘,一直一副文弱书生样……
四人屡屡避开巡逻的守卫,一路往灌题山的北山去。
越靠近北山,劳鹭便越受结界的灵力干扰,锁骨上的凤尾花变得鲜艳灼热。
“鹭子?”燕十一见劳鹭面色发白,微微咬着唇,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水。便知不好,伸手轻轻揭开她的衣领,只见凤尾花隐隐闪现红光,快要接近正红色了。
“怎么会这样?”他面色一变,当即将劳鹭打横抱起,脚尖点地,往南面飞跃,身影瞬间消失在了陆听焘和那絮儿面前。
“这……”陆听焘有些发蒙着急,忽然见一个红棕色的东西飞入自己怀中,伸手一接,正是那个机关盒。
“陆郎,看来燕公子的意思是,要我们自己去了。”那絮儿眉头微蹙道。
陆听焘点头,“絮儿,可知道路?”
“知道是知道,只是看守那里的是个被称为泓堂主的男子,恐不好对付。”那絮儿担忧道。
“上次燕兄和劳姑娘是怎么进去的?”
那絮儿闻言,眼睛一亮,“他们是假扮送饭之人。”
两人相视一笑,将机关盒子收起了,一起隐在了一颗树上。此时刚刚到晌午,送饭之人很快便会到了。
……
几步飞跃之下,燕十一已经将劳鹭抱到了灌题山的最南面,一块砂质海滩上。
尽管有衣服的遮掩,劳鹭锁骨上的凤尾花还是红的扎眼。
“为什么会这样?”看着已经不省人事的劳鹭依旧皱着眉头,一脸痛苦,浑身冒着冷汗,燕十一眼睛微微发红,语气里满满的自责。
他灵力一聚,盘腿坐下,将自己的灵力慢慢输入劳鹭体内。
幸好,劳鹭的神情慢慢缓和起来……
024 陆听焘挥剑斩云顶
即将到了夏日,万物正处在生生不息的最好时节。
松江府的官家码头上,往来工人顶着日头,吹着海风,正忙得不亦热乎。初夏和高秋,可谓是最受松江府百姓喜爱的日子了。忙得出了一身汗,只要那咸咸凉凉的海风一吹,那是从头顶到脚底的舒畅……
几只洁白的海鸥张开长翅划过天际,迎风而翔,更显勃勃生机。
只是松江府的百姓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如果他们仔细看看,便会发现,待海鸥飞到了那已经消失一月之久的灌题山的上头,便会消失一阵,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便从另一侧出来了。
时值正午,码头旁边的茶楼里,坐满了饭后午休的工人,他们都密密坐在大堂的长凳上,手里皆捧着一大碗大麦茶,等着说书先生来讲段子,做消遣。
只听得堂木拍桌的声响,底下众人立马熄了声音,安安静静地等着。
“今日,老头子我又有一件奇事,要和诸位分享。”一身陈旧却干净的长衫儒袍,以一根竹签绾住花白的发髻,一把长胡。此人已在茶馆里说了十多年的书,要说原先是因为不如意才降格做了说书匠,那如今,便是真的喜好上了。
“前几日,老头我闲来无事,便拿了个茶壶,在松江府的堤坝便走了走,却看到了意外的事情……”他说着,故意一顿,一双细长的凤眼微微往堂下扫了扫,待见到众人的急待之色,微微一笑。继续道:
“那陆家二少正携着一名粉红衣衫的妙龄女子下船。”
此平平淡淡一句话,毫无平仄韵味,却如同平地里的一记响雷,激起千层浪。
一个北方来的力夫马上扯着他一嗓子浓浓的北方腔道:“俺怎么记得十多日前说过灌题山的段子,那二少爷还没有过门的媳妇儿已经不见了呢?”
“就是,就是。”
“诶,这有什么。还不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薄良,已经将这媳妇儿给忘了。”
“不是吧。我看这二少爷不像是这样的人。”一个在陆听焘手下做过几天活的男子小声反驳。
“这有钱人家的花花肠子,哪能是你这个穷鬼可以知道的。”那北方莽汉马上把话给堵了回去。
“……”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得好不热闹。只听得再是一身堂木拍桌的脆响,说书先生悠悠然开口:
“非也,非也。这大部分人,还是误会了二少爷了。”
众人你瞅瞅我。我看看你,然后一致将目光齐刷刷投到说书先生身上。
“大约半年以前,那家的大小姐曾经来松江游玩,走的是陆家的码头,我老头子正好在那里的堤坝上喝小酒,正好是瞅见了一眼。老头子的眼力劲和记性都尚好,那粉衫女子正是大小姐是也。”
“可这灌题山已经不见了。那小姐是哪里冒出来的?”莽汉赶忙问道,众人跟着附和。
说书先生煞白的折扇一摇,合着眼微微一笑。
众人见状,心中直呼不好。
果然说书先生便摇头道:“这样的秘事,老头子自然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
底下马上此起彼伏一片叹气声……
陆听焘和那絮儿在树上猫了一小段时间,便听到山脚下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一小队黑衣蒙面人煞煞而来,开始与他们形象极为不符的便是每人都拎了一个饭篮子,那一块印花蓝布盖着。
陆听焘看向那絮儿。只见她微微点头,便暗自运起内劲,等到最后一个黑衣人拐过去之前,身体往下一倾,只留双脚倒挂在树上,双手朝那个男子的头颅一拧,干净利落地扭断了他的脖子。
“絮儿,我去去就来。你千万要隐藏好。”一句嘱咐之间,他已经披上了黑色斗篷,蒙上了面巾,拎上篮子。
“陆郎。万事小心。”那絮儿心中千言万语,最后只是轻轻道出一话。
陆听焘低着头,跟在队伍后面,和那日燕十一与劳鹭境遇一般,没有受到什么阻碍,直接上了北山山腰。
初上灌题山之时,他便隐隐见到北山山峰之上好似有隐隐光明乍现,现在到了北山山腰,那光芒如同太阳一般,将整个灌题山照的犹如白昼。再仔细一看,便可看到光芒之中流转着丝丝光晕,只是一眼,便有一种神力之感。
“大师兄。”
一列黑衣人众口齐呼,陆听焘连忙跟着一起低头作揖。心中却暗自奇怪,絮儿所言,一头银白头发,长相邪魅的泓堂主好似不在。
“下去吧。”被称为大师兄的男子并没有过多言语便放行了。
陆听焘隐隐不安,这成功好像来的太快了一些,总是叫人担心。
跟着那列黑衣人,往洞里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关押那氏一族的石室。
陆听焘一看,心中一颤,那氏一族的惨状,更胜絮儿的描述。一定是絮儿和博识被救之后,那些恶人加重了拷问的手段。
他眼睛回转之间,找到了关在一个铁笼里的那老爷。原本膀大腰圆,神采奕奕的那老爷,此时双目呆滞,骨瘦如柴,一脸凄冷之色。
“快点喂。”站在黑衣人头上的男子道。
众人散开,陆听焘走到了那老爷身侧,以身体挡住了众人的视线,悄声道:“岳父大人,小婿拜上。”
只见那老爷浑浊的眼珠一下子清明起来,身体微微颤抖,但是使尽了浑身的力道,也只能将头微微偏转,嘴唇轻颤,声音沙哑无比:“听焘,絮儿呢?博识……?”
“岳父大人无须担心,絮儿和博识安好。小婿此番前来是想拜托岳父大人解开这机关盒,取出那父眼,好救出那氏一族。”陆听焘说罢,从怀里取出了那个朱红色的机关盒。
那老爷颤魏地伸手,接过机关盒,眼里忽然闪出一丝不明的神色,下一刻把盒子往陆听焘手里一推:“快走,保护好那父眼,再也不要回来了。”
陆听焘先是一惊,然后心中了然。
“岳父大人,那父眼虽是至宝,但是与那氏一族的性命相比,是不足一提的。”他正色道。
那老爷微微一怔,缓缓转头看了一眼族人的惨状,眼里流露出不忍。
“把他围起来!”身后喊声传来。
陆听焘心里一惊,只见那列黑衣人已经将自己重重围住。
“这是第二次了,难道以为我们云顶真是酒囊饭袋?”那人便是一开始在山腰上被称为大师兄的男子。
陆听焘将机关盒交到那老爷手中,将身上的黑袍一甩,袖子微微一抖,一柄手臂长短的软剑握于手中,一时儒颜尽扫,面生冷冽,翩翩侠客。
那个大师兄首先拔出宽刀,口中默念起来,陆听焘竟然见到一阵银光浮现在刀身之上,和北山山峰上的光芒有异曲同工之妙。
大师兄一刀朝他劈来,陆听焘转身以软剑一锁,身体微微一侧躲了过去,翻身甩剑。那柄大刀便朝他身后一划,落到了铁笼上,竟发出“亢”一声闷响,将手腕子粗细的铁笼给削断了。
陆听焘一怔,以他的见识,这刀肯定不是什么绝世宝刀,能削断铁笼,只可能是那些银光在作祟。他提起了一百二十分的警惕,小心翼翼地应对。
大师兄见自己败下阵来,便手一挥,低声道:“上!”
黑衣人一涌而上,一时间刀光剑影,衣袂翩飞,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听到连连惨叫,只见陆听焘毫不手软,体态轻盈,避开刀锋,硬是将黑衣人的胳膊削落了不少。
潮湿阴冷的地牢里,霎时血气冲天,与潮湿之气一混,让人作呕。
那老爷见到陆听焘如此这般,连连点头,手里的功夫一刻没停,没有用眼睛看,便在衣服下面飞快地解开机关盒。
不到半个时辰,牢内胜负已经快要决出,陆听焘此时也负了伤,不过较失了胳膊手脚的黑衣人要好得多。
如果此时劳鹭再次,便会连连摇头,叹息道:“云顶收徒弟的时候要看看质量么,尽收些三等残次品,丢脸丢大发了,诶……”
那氏一族的族人都双手扒住铁杆,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这场较量,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了这黑暗了一个多月以来的唯一光明。
“岳父大人,可解开了?”陆听焘定了定呼吸,开口问道。
“快了。”那老爷已经不担心陆听焘了,专注于解开机关盒,瘦如枯干的食指连动,飞快解着,让人眼花缭乱。
“二少爷,红娘没有看出来,你竟然有这等本事。”
正当众人欣喜的时候,有些妩媚的女声响起,一个红色身形款款而来。
“殷红娘。”那老爷突出的眼睛微微一眯。
“那老爷,正是红娘。”殷红娘身子微微一扭,假意行礼。
“红娘。”倒在地上的一个黑衣男子伸手抓住了殷红娘的红色裙摆,满脸喜色。此人正是云顶的大师兄。
“废物。”殷红娘盈盈一笑,却满身寒气。
那男子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看着插在自己胸口的一把匕首。
“红娘,你……”他瞪大了眼睛,咽下最后一口气。
025 燕十一、劳鹭回归
殷虹娘芊芊玉足上面一双暗红色锦云长靴,轻轻一踢,将大师兄的手踹开,以手掩住半面,微微一笑,煞那间千娇百媚,“让诸位爷见笑了,虹娘只是不喜欢废物。”
那老爷见着眼前的女子,停了手里的活计,一时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双手拉住牢笼的铁杆,将身子撑了起来,看着她,几乎目眦尽裂,咬牙切齿,“殷虹娘,害我灌题山也有你一份?”
殷虹娘见状,入鬓的柳叶细眉微微一簇,双手捧心,一副西施状,凄凄道:“那老爷,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对虹娘的,你吓到虹娘了。”
“老爷!”另一个笼子里传来了痛心疾首的声音,正是那夫人,她见那老爷和殷虹娘的情状,心里已经七八分肯定,他们之间定有不同寻常的干系,一时难以接受,泪流满面。
“夫人。”那老爷见着,脸上深深的悔色,“是为夫害了你们啊。”
“那老爷,你是冤枉虹娘了,虹娘如果有这能耐,何须时时讨好于你?”殷虹娘脸上妩媚的神色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彻骨的神情,“那老爷,你知道虹娘是多么厌弃自己吗?这些都是拜你所赐。”
“殷虹娘,你究竟想做什么?”陆听焘道。
殷虹娘一双凤眼微微一扫,冷笑一声,双手击掌,只听到几声脆响,有几个人便进了石室。
“陆郎。爹,娘!”
陆听焘闻声,只觉得心脏一滞,心口闷了一下,下一刻便见到那絮儿被两个穿着红色短卦的男子押着。走了进来。
“絮儿!”陆听焘、那老爷、那夫人异口同声。
殷虹娘身姿款款,三步一摇,慢慢走到那絮儿身边,拿着手里的蛇皮长鞭轻轻摸了几下她的脸,转身一笑,道:“你们是不是要感谢虹娘,让你们一家团聚?”
那絮儿厌恶地扭了扭头,避开了那根鞭子。
“殷虹娘!”那老爷怒不可遏。双手探出笼外,想要掐断那个曾经受他喜爱的脖子。
陆听焘此时却完全平静下来了,微微朝那絮儿使了一个眼色安抚她,缓缓道:“殷大当家,不如先说说你来此的目的吧。”
陆听焘转变的极快,殷虹娘先是一愣。但是转瞬间恢复常色,“还是二少爷懂虹娘的心思,将那父眼交出来吧。”她伸出白皙的手指。指尖上是鲜红色的蔻丹,指了指那老爷手里的机关盒。
“你这个小贱人,休想。”那老爷抱住机关盒,怒吼道。
“老爷!你真的不顾絮儿性命了吗?”那夫人双目含泪,苦苦哀求。
“岳父大人,还请解开机关盒,换回絮儿。”陆听焘道,眼睛却一刻不离那絮儿身上。
“诶……”
那老爷长长一叹,十指飞动,开始继续解机关盒。
“二少爷果然是个好男儿。只可惜,我殷虹娘这辈子没有这样好的福气。”殷虹娘的冰冷之气消失。眼神里满是哀伤,一时间波光连连。
不过她的哀思仿佛只是众人的错觉,殷虹娘眼睛微微一眯,朱红薄唇勾起,用鞭子的长柄抬起那絮儿的下巴,阴冷道:“那家大小姐。虹娘可真是嫉妒你啊。”
那絮儿别过头去,甩开了鞭子,虽然一脸傲气,眼里却满是温柔。
殷虹娘觉得刺眼极了。
陆听焘虽然神情平静,可是握住软剑的手,关节泛白,仔细听,还能听到“咔咔”作响的声音。如果殷虹娘敢伤絮儿半分,陆某便不会客气。
不过幸好,殷虹娘没有别的举动,将那絮儿扔给后面的红褂男子看守,自己则是把玩着鞭子,看着那老爷解机关盒。
这机关盒是那位一百年前那家的鬼才所设计,精妙无比,小小一个盒子,内藏乾坤,一共有九九八十一道步骤,每个步骤里要解开七七四十九个机关……
那老爷额头渗出的细密的汗水,只听到手里的机关盒发出了“咔”一声脆响,锁已经开了,他长呼一口气。
“这机关盒果然精妙啊。”殷虹娘假意拍手,眼神冰冷,“还劳烦二少爷把盒子扔过来。”
陆听焘接过盒子,没有要扔的打算。
他道:“你们得到了那父眼,是否可以放了那氏一族,撤出灌题山?”
“自然。”殷虹娘薄唇微启,道。
“那你先放了絮儿。”陆听焘道:“你们人多势众,又有能人异士,还怕对付不了我们这一群老弱病残?”
殷虹娘小思片刻,手一挥,那名押着絮儿的男子便将她往前一推。
那絮儿一个踉跄向前倒去,陆听焘脚尖点地,飞奔过去将她接住,往后一退,将她带到了那老爷和那夫人的笼子旁边。
“爹爹,娘亲!”那絮儿见自己父母的惨状,一时心疼不已,大声哭喊道。
“絮儿……”那老爷和那夫人齐齐呼唤,已经是老泪纵横。
那氏一族见状,纷纷掩面而泣,哭诉自己的遭遇,一时间哭诉此起彼伏,好似修罗殿里的冤鬼齐哭。
殷虹娘柳眉一皱,道:“二少爷,你要虹娘做的,虹娘都做到了,你呢?”
陆听焘也不急着将机关盒交出去,道:“只要那氏的人脱险,这机关盒子自然是你们的。”
“你莫要得寸进尺,不用想要商贾之道和我讨价还价。”殷虹娘柳眉一竖,怒道。
陆听焘还想说话,却不料殷虹娘抢过了身后红褂男子手里的弓,对着角落里的一个那氏族人便是一箭。
陆听焘挥剑想要阻拦,可是那箭方向太偏,而且在预料之外,回天乏术,只听到一声惨叫,那人应声而亡。
那氏一族原本的哭声马上被尖叫声代替,他们纵使被关在这里受尽折磨,却没有死过一人,原本濒临崩溃的那氏族人,一下子崩溃了一小半,一瞬间哭嚎一片,这石室成了比炼狱还要可怕的地方。
陆听焘和那老爷都红了眼,瞪着殷虹娘。
殷虹娘全然不顾,继续拿了一支箭搭在弦上,后面二三十个红褂男子都跟着拉满了弓,对准那些铁笼子。
“刚刚只是小惩大诫,二少爷如果再不把那个盒子给虹娘,虹娘快要动手了。”殷虹娘莹莹一笑,却好似那修罗王的笑容,令人胆生恶寒。
“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虹娘便多费一些口舌,说一句。将你们全部杀了,我们也是能拿到机关盒的,虹娘想要放你们一马,你们可不要不识抬举啊。”
“你……!”那老爷的眼睛都要瞪得脱眶了。
“好,接着。”陆听焘将机关盒高高抛起。
殷虹娘长鞭一甩,将盒子卷住,冷声道:“放箭,一个不留。”
一时间,只听到“嗖嗖”的箭划长空之声,白羽长箭犹如雨点一般朝众人袭去。
陆听焘早已料到,已经立身在那絮儿身边,软剑飞舞,此时只能力保那老爷父女三人了。
可是应该听到的惨叫声没有听到,一阵箭雨之后,陆听焘呼吸微乱,身上有多处被箭划伤,伤口冒血。
“絮儿,你可安好?”他不能转身,只好询问。
“陆郎……”那絮儿的声音传来,语气虽然古怪,但是呼吸平稳,陆听焘放下心来,握住软剑,打算接受新一轮的箭雨。
“陆郎。”
那絮儿又喊了一声,此时陆听焘才发觉奇怪,那些红褂男子不再发箭,而殷虹娘脸上也满是惊骇之色,再加上絮儿的声音,他急忙转身一看,只见四五个半透明的人形东西挡在那些铁笼之前,将剪尽数解下,身后那氏一族的族人没有伤到丝毫。
“原来是殷大当家,多日不见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只听到什么东西快速移动的声音,下一刻,燕十一带着劳鹭便站在了陆听焘身侧。
“燕兄!”陆听焘有些激动地喊道。这些奇怪的影人,大概也是他们的手笔。
殷虹娘最先恢复镇定,不再去看那些诡异的白影,却再也笑不出来了。“燕公子,的确多日不见了。”
“殷大当家怎么会来到这灌题山上?”燕十一扫了一眼,在殷虹娘手里的机关盒上面定格了一小会儿,道。
“自然是有人相邀。”
“谁?”燕十一身上散出阵阵煞气。
劳鹭有些奇怪,十一怎么在深究这个问题。
殷虹娘拿鞭子指了指胸口插了一把匕首的大师兄,“便是他了。”
燕十一眼睛一眯,煞气不减:“便宜他了。”
转眼看向殷虹娘,伸出手,“将机关盒给我。”
殷虹娘好似没有听到,转身,对着身后的红褂男子们道:“拦住他。”说罢转身朝石室外走去。
那些红褂男子听命,拔出了弯刀。
接着火光,劳鹭见到弯刀的刀刃上似有微微发青,“十一,刀刃有毒。”
燕十一手一挥,只见两个影人围住了劳鹭,将她护在中间。
他自己脚尖一点,一步达数十丈,越过红褂男子们的头顶,追着殷虹娘去了。
红褂男子虽然忌惮那些影人,但是却眼睛发红,不要命地冲了上去。
他们的功夫显然比云顶的那些门徒好许多,已经受伤不轻的陆听焘慢慢觉得招架不住,只见刀光一闪,在他不注意间,一个红褂男子举到冲向那絮儿……
026 那氏一族重见天日
灌题山最南侧是一片保存完好的沙滩,一派自然风光。
可是现在呆在这大好沙滩上的一男一女却没有这个心思去欣赏了。远远看去,只见两人一前一后盘腿而坐,男子的双掌抵在女子的肩胛骨上,而掌与肩之间,可以看到银白色流光回转,由弱到强,再由强到弱……
此二人便是燕十一和劳鹭。劳鹭的尸花之毒收到了灌题山北峰的强大灵力所扰,一时间毒气攻心,原本枚红色的尸花一下子转为了鲜红色。而劳鹭,气息奄奄,浑身冷汗,面色苍白……
燕十一一时没有办法,那父眼也取不到,只好以自己百年的灵力替她压制。
可是她的身体就好像一个无底洞,燕十一的额头开始渗出冷汗,面色发白,但是她依旧没有丝毫气色。
燕十一焦急了一会儿,忽然也想开了,嘴唇微微蠕动,“如果今天你永远留在这里,那我也不走了……”
这句话几乎没有什么声音,劳鹭却有反应了,她的身边变得暖起了,慢慢睁开了眼睛。
“十一……药……药。”劳鹭的声音虚弱,燕十一闻言收了掌,让她倒在自己的怀里。
“什么药?”他欣喜地问道。
劳鹭的手轻轻动了一下,放到了自己的腰间,“柜神……救命丹……”
燕十一连忙伸手摸了一下,只感觉劳鹭的腰间有一个小瓶子。打开,倒出了一颗丹丸。
“张嘴。”燕十一将她的身体扶起来了一些,送药到她嘴边。
劳鹭此时浑身无力,嘴边微微张了一下,将丹丸咽下,然后又躺到了十一的臂弯里。“十一。我好困哦……”最后几个字轻不可闻,微微睁开的眼睛又要合上了。
“不要睡。”燕十一抚着她的脸轻呼,可是劳鹭还是沉沉睡去,呼吸很心跳渐渐变慢,最后只维持在一个极低的水平,仿佛刚才的清醒只是他的一个错觉。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是静静坐在那里。怀里睡去的人儿将他的全部神智都带走了,时间变得很慢很慢。
丹药入肚之后,劳鹭觉得极累,却没有原先的痛苦了,长长的一觉让她觉得舒服了许多。
缓缓睁眼,十一惨白而失魂落魄的脸便印入了眼帘,他显得那样空洞而痛苦……
“十一。”劳鹭伸手去抚了一下他的脸庞。他的皮肤是冰冷的。
十一无神的眼睛慢慢地转向劳鹭。一下子恢复了光彩,不顾一切地将她往怀里用力一压,一直压抑着的泪水便流淌了下来,滴在劳鹭的碧色纱衫上面,映出一块块点翠。
“唔唔……唔唔唔。”十一……闷死了。
劳鹭将胳膊挣脱出来,撑住了十一的肩膀。用力推,才露出了一道缝隙。得以呼吸。
燕十一见状,缓缓松手,只见劳鹭的脸红的像是煮熟的蟹。不过螃蟹是热死的,劳鹭的闷成这样的。
她拍着胸口大喘气,大眼睛微微笑得眯着,露出一口白牙,“柜神的药真厉害啊,一点事情也没了。”
燕十一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劳鹭的领口,她也跟着低眼一看,那一抹鲜红看着真是无比的刺眼。
“看来只是暂时的压制,我们要马上拿到那父眼。”燕十一得出结论,“鹭子,你在这里等我。”
劳鹭深深一叹,又来了。
“我会偷偷跟着的。”她坚定地说道。
燕十一忽然朝她出手,劳鹭却好像已经预料到的一样,早已防备着转身,吟吟一笑,“点我穴,万一遇到什么坏人,你又不在,我又不能动,到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十一你也不用帮我去找那父眼了。”她一颗乌黑的眼珠转了一圈,然后定格在十一身上,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去那边,尸花会发作。”燕十一坚持,“我设个结界。”
“对柜神有点信心,万一云顶的高手来了,结界也没用。”劳鹭身体一侧,闪到一边,害怕被十一霸道的结界给吸进去。
……
……
半盏茶之后。
劳鹭得意洋洋地跟在十一后面,一蹦一跳。
燕十一黑着脸,时刻戒备着,观察着劳鹭的神情。万一她流露出一丝不适,一定会把她扔出灌题山去。
…………放下前事不提,且说石室里面的战况…………
那红褂男子挥刀砍向手无缚鸡之力的那絮儿,一时势如破竹竟没有人可以挡住他。
陆听焘想要脱身前去,但是却被身边几人围困住,他只是稍稍一分心,便后背被砍了一刀,一个踉跄倒在地上,不得不挥剑去抵挡。
“絮儿!!”
陆听焘瞪着她,一时间目眦尽裂,奋力想要抱她周全,却难以实现。
眼看弯刀就要砍到那絮儿身上了,忽然一个半透明的人形往她身上一挡,弯刀没过了影人的身体,应声而断。
那名红褂男子眼睛发红地看着影人没有五官的脸,双腿发颤,不住往后退去。可是影人如同鬼魅一般飘到了他身边,胳膊朝他肚子上一挥。
那红褂男子只觉得撕心裂肺一阵剧痛,一双眼睛瞪得滚圆看着自己的肚子,只见肚子上划了一条大口子,肠子呼呼地往外掉……他惊恐地颤了颤,倒地,气绝而亡。
那絮儿何时见过这样残忍的场面,受了惊,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劳鹭见状,马上走到她身边,将她扶住,然后将燕十一留给她的两个影人招呼回来,守在旁边。
“陆某谢过劳姑娘救命之恩。”陆听焘吊到嗓子眼的一颗心落回肚中,专心应战,很快便处于上风。
红褂男子们一看势头不对,大半都朝地面跑去,留下的只是那些已经重伤无法行走的,或者就是死了的。
陆听焘见此状,松了一口气,提着的内力一散,浑身无力的半跪在地上,只觉得胸口一闷,毒气攻心,口中吐出了一口黑血。
“陆郎!”那絮儿跑了过去,只见陆听焘的后背有一道极长的刀伤,伤口处血肉翻飞,上面的血是黑色的。
“刀有毒。”那絮儿一惊,眼泪哗啦地流下来。
“絮儿,我没事。灌题山不要了,我们出去,以后我照顾那氏一族。”陆听焘挣扎着起身,但是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倒在了那絮儿的怀里。
“陆郎,陆郎!”那絮儿哭喊,转头道:“劳姑娘,救救陆郎吧!”
劳鹭为难地看着她,“我不会医术……”我不过是个医科大学大一学生,还是外科的,哪里会解古代那些古里古怪,凶险狠辣的毒。
“怎么办,怎么办……?”那絮儿有些绝望的呜咽道。
“咳咳咳,大小姐,让老夫来看看,咳咳咳……”
劳鹭闻声看去,只见一旁黑暗的角落里,有个细长的黑影,听声应该是个老头。
那絮儿眼睛微微闪光,仿佛一下子看到了希望,“老夫子,老夫子,絮儿怎么把你忘了……”
劳鹭连忙给一个影人下令,影人身影一闪,到了那个铁笼之前,用胳膊砍断了铁杆,将里面的老头给带了过来。
只见此老头一声破烂的长衫,却一丝不脏,依旧是白色的,依稀可以辨认出是一件儒衫。他有些骨瘦如柴,但是还是精神奕奕,查看了一下陆听焘背上的伤口,然后静心号脉。
“此毒很奇怪啊……”他叹息了一声。
那絮儿的心一下子紧绷起来,急切地看着老夫子。
“待老夫先用银针替他封住穴道,等出岛,再行医治。”说罢他竟然从已经几乎变成了布条的衣服里拿出了一个三根手指粗细的布卷,展开,里面竟有几十根银针。
老夫子捋着不长的胡子,点头一笑,语气里有一种自豪,“幸亏老夫没有把吃饭的家伙给丢了。”
他拈起一手一根,一根一扎,不多久,陆听焘身上各处大穴都扎入了一根银针。
老夫子长舒一口气,伸手摸了摸额头擦汗,“好了,只要不运功,几日之内,性命无碍。”
“絮儿多谢老夫子……”那絮儿连声感谢。
劳鹭则是在一旁感叹,当初如果知道会来这里,一定学中医啊……
陆听焘慢慢清醒了过来,一见身上的银针,便心中了然。
“陆郎,这是博识的夫子。”那絮儿介绍道。
劳鹭闻言,顿时对他刮目相看,那伪小孩的老师,不就是一个大号的人精。
那老夫子胡须一缕,下巴一抬,看着陆听焘哼哼了几声,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冷声道:“看来你小子还算值得托付。和絮儿博识一起尊称我一句老夫子吧。”
啧啧,果然脾气怪异。劳鹭在指挥影人砍断铁牢的百忙之中,抽空摸了摸下巴,做出判断。
陆听焘抱拳失礼,“多谢老夫子救命之恩。”
他们说话间,铁牢已经悉数砍断,那氏一族的人都相互搀扶着出来,那个被殷虹娘射死的,也被抬着。
“你去扶着他。”劳鹭挥了挥手,一个影人过去,帮着那絮儿搀扶起陆听焘。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上去吧。”劳鹭道。
等到了地面上,那氏一族的人都喜极而泣,纷纷大呼:“没想到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027 殷怜应怜?
黑暗潮湿,因为人的排泄物而发出恶臭,没有时间的感觉,呆在一个石室里可以慢慢地让人崩溃。
在石室里呆了一炷香的时间,重见光明便觉得浑身舒畅,整个人都精神了。劳鹭无法想象在石室里呆了一个多月的那氏一族现在是什么感觉。
他们先是惊喜地欢呼,再是相互抱着哭嚎,还有不少人都倒在地上,感受着大地的温度。
比起他们,劳鹭却显得极为不安,她左右都寻了寻,就是不见十一的踪影,他刚刚追着殷虹娘出石室,现在不知道在哪里了。
“二少爷,絮儿,你们先带那氏一族的族人出灌题山吧。那父眼现在已经出现了,那氏一族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他们应该不会阻拦的。”
劳鹭手一挥,六个影人里面有四个走到了陆听焘他们身边,“这四个影人现在就交给你们指挥,快点走吧。”
“絮儿和那氏一族永远不忘燕公子和劳姑娘的大恩大德。”那絮儿福了一礼,眼睛微微发红道。
“劳姑娘,陆某的父兄……”
“影人会帮你们破结界,他们必定安然无恙。”
“陆某也谢过燕公子和劳姑娘的大恩大德。”陆听焘抱拳施了一礼。
“不用这么客气。”劳鹭咧嘴一笑,忽然想起一事,连忙说道:“陆公子,还望你们留下一艘小船和两个船工,好带我和十一离开。”
“劳姑娘放心,陆某一定做到。”
劳鹭朝他们一拱手,特别江湖地告别。“劳鹭在此谢过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劳鹭说罢,手一招,一个影人上前来架住她,朝东面飞跃离开。另一个影人则往北面去。转眼间也不住众人面前了。
“岳父大人,事不宜迟,我们速速离开灌题山吧。”陆听焘谦逊道。
那老爷点头,对着一众那氏族人喊道:“大家起来,受伤轻的扶住重伤的,我们火速离开。”
众人在相互搀扶之下。往灌题山南面下山,到达码头。一路上没有任何人阻拦。
“看来劳姑娘说的没错,那父眼已经出世,那氏一族再没有任何价值了。”陆听焘缓缓道。
等他们到了小船上,陆听焘扶着胸口坐稳,对着影人试着指挥,“去将我们父兄从结界里放出来。”
两名影人闻言,转身一跃,站在空地上找了片刻,转向大叔。手指在空中一划,陆老爷和陆大少、还有两名护卫便分别从两棵树上落了下来。
两名护卫一时惊慌,没有来得及接住主子,倒是影人眼疾手快,接住了陆老爷和陆大少。可是他们二人一见影人半透明的白色身体和没有五官不带凹凸的脸,但是喊了一声“额滴娘诶~”昏死过去。
倒是两名护卫。胆色稍微好一些,翻身而下站稳了,不过也是大受惊吓,加一点地,朝灌题山冲了进去。
陆听焘见状连喊都来不及,就见他们已经没了踪影。
“贤婿府上的高手果然武功高强、轻功卓越。”那老爷见状,一捋黑色长胡子。正色道。
陆听焘干笑一声,“岳父大人谬赞了。”
在影人的帮助下,他们成功地找到了结界的突破口,一下子被推到了结界之外。
等再次见到蓝天白云、旭日和风,那氏一族众人纷纷都有两世为人之感。
比起那氏一族的一帆风顺,劳鹭这里便显得没有那么幸运了。
她和两个影人分头而寻,半个时辰的时间,兜兜转转,将整个灌题山都快找遍了,却不见十一和殷虹娘的身影。
劳鹭站在灌题山北峰的山腰上,身后分立着两个影人,她抬头看着北峰之上的结界之心。那里便是云顶的长老师尊呆的地方吧,看这结界的威力,他们可不是好对付的。
整个灌题山除了地下未曾被发现的密室,就只有北峰没有寻找了。劳鹭看了看自己锁骨上鲜红色的凤尾花,心道:柜神的救命灵药效果这么好,一定很厉害,不会有事的。
她双手抬起,两个影人同时架住她,往北峰掠去。
耳边冷风呼啸,夹杂着灵力,劳鹭感觉到影人前进得越来越慢了,它们也渐渐变得透明起来,这是灵力散去的现象,它们也受到了这里强大的灵力场的影响。
果然,不出半刻,劳鹭只觉得身子一重,往下直直坠去,架着自己的两个影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幸亏离地不高,她身子一矮,稳住重心,便站住了。
看来还得自己爬山了……劳鹭看着身前有些陡峭的山,深深一叹。谁让咱不会武功,灵力一旦不能用,跟个废人似的。
她一路埋头苦爬,呼哧呼哧地喘粗气,基本要领就是手抓住草,双脚找到凹凸点踩在上面。
忽然觉得手上有些黏糊糊的,问道隐隐有血腥味。劳鹭大惊,抬手一看,只见手心有些血迹,已经半干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避开血迹,奋力往上爬了几步,抬头,上头的草丛里好像挂了个尸体,红色衣服,身形似个娇小女子。
再爬上一些,劳鹭已经可以将她辨认出来了。闭着眼睛,一张精致的脸看着天真无邪,但是她睁着眼,便是一阵阴狠诡异的感觉,可没有少吃她苦头。半挂在斜坡的草丛里的,正是殷怜。
等劳鹭爬到她身边一看,只见她胸口一剑,从背后贯穿,死的很快,没有什么痛苦,表情也没有太狰狞。她之所以可以挂在这么陡峭的山坡上,主要是因为她的一只胳膊被绑在了一棵树上。
既然殷怜来了,那小斌呢?劳鹭看着殷怜的尸体思考,顺便休息了一下。
不看还好,一看便觉得有些奇怪,总觉得看似正常的尸体,哪里违和了一些,越看越别扭。
劳鹭伸出两根手指,在她身上轻轻划过,每划过一个地方,便仔细研究一下。
“不是这里。”
“也不是这里。”
“到底哪里不像她呢??”
“嗯……”
她自言自语,最后决定放弃了,当务之急,还是找十一。
转身起来的时候,四肢不协调的劳鹭压住了自己的腰带,那个蝴蝶结瞬间就解开了。
“诶……”她叹着气,以高难度的姿势,双腿死死夹住一个树干,半跪在那里系,手指轻轻转动,一个蝴蝶结便系好了。
劳鹭忽然觉得灵光一现,终于知道殷怜的尸体哪里不妥了。
殷怜腰间那根暗红色的腰带,上面的蝴蝶结是倒过来的,绝对不是她自己系上的。
劳鹭小心翼翼地爬过去,一手抓住固定住殷怜的那棵树,以保持身体的平衡,一手慢慢探向她的腰带,轻轻抽开。
“我怎么觉得自己和邹老师一个样了?”劳鹭喃喃自语,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未停。
抽开腰带,将外衣翻开,里面的亵衣完全乱得不成样子,如果没有外面穿戴整齐了外衫,劳鹭肯定在第一眼就会认为她受到过侵犯。
“你干什么!!”山坡上传来一声想要杀人一样的怒吼。
劳鹭一惊,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的站着一个少年,他一身红褂衣服,胸口那里颜色暗了一些,应该是干了的血迹。
“小斌!”劳鹭条件反射地喊了出来。眼前之人正是小斌。
完了完了……什么苦苦痴恋,求之不得,恼羞成怒,因爱生恨,错杀爱人……杀人灭口……等等的词语全部蹦到了劳鹭的脑海里。
她马上一个转身,微微使了一点点灵力,脚尖点地,往旁边一躲。与此同时,耳边有“嗖嗖”声,这太熟悉了,正是暗器划过空气的声音。
啊咧咧,又来!
她卯足全力,从另一个方向往山顶跃去,而后面脚步声不停,虽然不及她快,但是一直往她背后射去的暗器,可跑的比她快多了。
为了躲避这些暗器,只好走不规律的蛇字形,大大地耗费了力气。
劳鹭现在真是后悔,没事干嘛要在殷怜的身体旁边休息,干嘛要觉得她的尸体有不对劲的地方,干嘛去解一个死人的衣带……现在没有找到十一,自己的小命先要交代在这里了。
她心中叫苦连天,可是现在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靠自己。
劳鹭跑着,忽然觉得胸口一闷,引入身体的灵力忽然不受控制起来,一时间血气翻涌,身体一滞,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她试着继续往前跃,可是灵力丝毫使不出来,小斌已经追了上来。
怎么办!!
“你这个杀害殷怜的凶手!”劳鹭忽然扯开嗓子转身大吼,一时间树林里的鸟全部惊得飞了起来。
一路追赶的小斌竟然停了下来,两眼血红地瞪着劳鹭。
这个表情有点不对啊,劳鹭心中暗道,但是表面还是理直气壮地喊:“你杀了最心爱的人,难道不觉得痛苦吗?”
让劳鹭始料未及的是,这个有些面瘫的小孩忽然眼泪鼻涕一把抓,大声哭嚎起来:“二小姐不是我杀的,是那群混蛋!!”
诶……?
“是谁?”劳鹭弱弱地问。
小斌眼睛散发出阵阵杀意,紧握拳头,一拳打在树干上,指缝间,鲜血直流,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云顶的那伙禽兽。”
028 十一?泓不君?
一阵夏风吹过,带着快要到三伏天的暑气,但是劳鹭却觉得一阵阴风吹过,浑身一颤,身上不由堆起来了起皮疙瘩。
身前不到三丈的地方,小斌双眼通红,眼里冒着血泪,站在那里。十指擒着两把梅花钉,骨关节咔咔作响。
灵力一停,劳鹭觉得胸口的气结之感慢慢减缓,气脉开始通畅起来,残余在经脉中的灵力慢慢卸了下来。
但是劳鹭却一点都不敢放松,现在小斌虽然停手了,但是一看他现在情绪激动的样子,如果不小心刺激他一下,分分钟有结果她小命的可能。
现在的当务之急,一定要让他缓和情绪,劳鹭想着,看着他,眼睛轱辘辘转,但是很快便放弃了,这种可能性真的很小。
“云顶那群混蛋!!”劳鹭气沉丹田地吼了起来,一脸憎恨的样子,好像与云顶的人有杀父之仇夺夫之恨害子之痛。
小斌先是一愣,眼中的血色稍有减缓,“你……”
“我与云顶的人不共戴天,小斌,你可愿意和我一起去云顶的老巢,找他们算账?”劳鹭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道:“想想殷怜姑娘,小小年纪,竟然收到如此……如此……残暴的恶行……”劳鹭说道满心怜悯,惨不忍睹,期期艾艾……
小斌的眼睛瞬间变得通红,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浑身散发着杀气,薄唇发白,挤出了一个字:“好。”
劳鹭一脸恨意的转身,大步朝北山的山峰走去。小斌跟着她身后。
她暗地里擦了擦汗,长长舒了一口气。
……
由于紧张,劳鹭脚程快了许多,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北山的山顶,那里有一座二层小阁楼,而包围住灌题山的结界心就在这小楼的楼顶。
这结界灵力无穷,劳鹭不免有些担忧,总之不能打草惊蛇。可是殷怜的死给小斌的打击着实不小,他这个样子很难冷静吧。
劳鹭正想着,后头却飘来了一句:“万事小心,不要打草惊蛇。”
劳鹭:“……”好吧,看来还是咱想多了。
二层小楼的大门虚掩。似乎没有什么人把守,但是小斌生性谨慎小心,不愿走门,当场从后墙翻了进去。
劳鹭看着那抹红色的身形消失,心中默默吐槽。这太没有阶级感情了,让我怎么上去!!
就在劳鹭准备转身回到大门口,从那里潜进去的时候,身后一阵风袭来,红色身影一定,小斌翻了出来。
“怎么了?”劳鹭问道。难道里面有什么事情??
小斌则是一张黑脸,再加上嵌在这张黑面上的两颗通红眼珠子,看着有些瘆人。只听到一句,“里面没什么人把守,二楼还没有查看,跟我走。”
诶??劳鹭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小斌抓住了手肘,往上一提,便跃上了墙头。再身子一落。
看来还是误会人家小哥了。感情去查看敌情了,这小哥忒靠谱了。忒有义气了,忒有阶级感情了,啧啧……劳鹭忽然生出了几分愧疚之情来。真不该骗人家。
可是……还不等劳鹭忏悔,小斌便在还未着地的时候松了手。
劳鹭一时失去了平衡,来了个屁股着地,满脸苦色。心中哪里还有什么愧疚,早就在心里把小斌的各代祖宗都细细地问候了一遍。
小斌这厮,面无表情地转身朝小楼里走去,刚刚探查了一番,现在轻车熟路。劳鹭只好揉揉屁股,一阵小跑跟上他。
这小楼里面的装饰竟然以水粉色轻纱为主,处处都流露出了女儿家的情怀,风格与那絮儿极为相似,应该是她的一个绣楼。
一楼果然如小斌所言,不见一人,他们此时已经畅通无阻地走到了木质楼梯前面。
劳鹭隐隐觉得锁骨处有灼热感,想这二楼的灵力必然不弱。她有直觉,十一就在这绣楼之上。
劳鹭没有多想,迈开步子就要上去,可是身前却横出来了一条红色胳膊,将她挡住,一转头,只见小斌正瞪她。
“这里的人竟然一个守卫都不用,自然是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上面估摸着也不会有什么暗器陷阱之类的。”劳鹭道。
挡在身前的胳膊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了下去。
劳鹭的白色靴子踩到了木质扶梯上面,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一声一声,竟有几分小情调在。
还不等走上二楼,有些声音便进入了劳鹭的耳中。
“泓堂主,她寻来了呀,你该怎么面对她?”声音软绵,妖娆万千,纵使劳鹭是个女子,也觉得骨头酥软,正是殷虹娘的声音。
十一是追着她出去的,如果她在,那十一必然也在。可是听她的话,那个妖孽美男泓堂主也在,这里的水很深啊。把十一捞出来就走吧,那父眼……不要也罢了。
劳鹭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凉气袭来,转头一看,身后的小斌眼睛变得血红,像是见到了杀死殷怜的仇人一样。
难道殷虹娘也害了殷怜?不该啊,明明看到殷虹娘对殷怜那是呵护备至,百依百顺。
“是何人?”上面有飘来了一个老年男子的声音,如洪钟一般,话语里竟然还夹杂了三分灵力。
这是云顶的长老?
劳鹭停下了脚步,用心听起来,如果只有一个长老,那他的修为岂不是高的吓人?
“当然是我们泓堂主的死穴……”殷虹娘的声音再次响起,劳鹭觉得后背冰凉,小斌身体发抖,一副快要克制不住冲上去的感觉。
“泓不君也有死穴?”传来一声轻笑,是另一个老头的声音。
劳鹭终于舒了一口气,有两个就好,这样强大的灵力如果平分给了两个人,那也好似没有那样恐怖了。只是,他们的对话里始终没有提到十一……
“女娃子,莫要等了,还不上来?”第三个老头的声音响起。
劳鹭抬步上去。
刚刚踏上二楼,一阵灵力的冲击便袭了过来,如同春雾一般挡住了劳鹭的视线。
只觉得身后一道冷气闪过,等她看清时,只见这样一副情景。
水粉色轻纱漫漫笼罩之下,二楼中央有个阵法,阵法中有四人,三个老头和十一。
三个老头,成三角形坐在一起,后面两人单掌抵在前一个老头身上,而前面的老人双手出掌竟和十一抵在一起。
而阵法外面,小斌不要命似的挥着自己的短刀和暗器朝殷虹娘攻去,两道红影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妖孽美男泓堂主呢?可能刚刚走开了。
劳鹭以多年的电视剧经验做出了判断,那三个加起来快要有三百岁的老头分明在联合起来欺负十一,怪不是刚刚十一不能说话。
劳鹭一时怒火中烧,从腰间拔了匕首,慢慢朝其中一个黑发白眉的老头走去。
“女娃子,你要做什么?”那个黑发白眉的老头急了,但是无奈现在不可动弹。
“呸。还用问,不就是要背后伤人吗?果然和泓不君一样,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一个白发黑眉的老头骂道,脸上颇有一种“你们是男盗女娼之辈”的感觉。
“你们还好意思说,三个欺负一个。”劳鹭说了句,然后举刀就要下刺。她不是想下死手,就是想刺入那黑发白眉的老头的穴道里,让他不能运行灵力,好把十一给救出来。
就在匕首快要刺入那老人身体之时,清朗的声音传来了,“鹭子,不要动手,他们三个还不是我的对手。”
劳鹭闻言停了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下。
只见那三个老头原本平静的神色慢慢发生了变化,脸色发白,身上冒冷汗,一副越来越吃力的样子。再看十一,嘴角上扬,轻松无比,还抽空看着劳鹭,一副“不要太崇拜我”的表情。
“鹭子,来我身边盘腿坐下。”
劳鹭马上带着一脸崇拜之情,跑到了十一身边坐下。
十一掌间的银光忽然强烈起来,里面还夹杂着许多黑雾。
“这……”黑发白眉的老头大惊。
“怎么可能!!”白发黑眉的老头失色。
只有最前面那个白发白眉的老头还算比较镇定,“他在吸我们的灵力,快点收掌。”
“可是我们以收掌……师兄你怎么办?”
“师兄会灵力散尽而亡。”
白发白眉的老头皱着眉头大声喝道:“快收,不然我们都会死。”他说着,身体猛然一震,硬是将身后的两个老头给震飞了。两人捂住胸口,嘴角带血,倒在地上,大呼:
“师兄!!”
“泓不君,你若敢伤我师兄,我等只要还有一口气,必然会与你拼命!”
泓不君!!劳鹭闻言,只觉得脑子里好像有一个小型炸弹爆炸了,一时愣在了那里。
他们在喊十一泓不君,这明明是十一,为什么喊他泓不君?
泓不君一见劳鹭如同失了魂一样的神色,眼里寒光一凛冽,一时杀意四起,冷声道:“怪我原本太仁慈了,想要留你们三个一条性命……”原本为了鹭子,自己已经不想徒增杀戮了……
他身上银光黑雾一现,阵法里的三个老头瞬间变成了一片灰沙,随着风散在窗外的山林中。
十一?泓不君?劳鹭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
029 疯马赤忠
浑浊的大脑慢慢清晰起来,出现了两组图,一组是十一平时的音容笑貌,另一组则是他最近的种种表现,两者在一起对比,显得特别刺眼。
劳鹭的心越跳越快,越跳越无力,如果现在是站着,她一定会瘫倒在地上的。
“鹭子……鹭子……看看我,快点看看我!”
忽然感觉肩膀被按住了,然后身体开始摇晃起来,将脑海里的图组全部晃散了。
她回过神来,眼前的十一却倍感陌生。
“鹭子……鹭子!”
燕十一见劳鹭呆滞浑浊的样子,心中担心万分,却怎么也摇不醒她。
劳鹭浑浊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身子往后一缩,离开了燕十一的手,一脸害怕的样子。
燕十一的手悬在空中,整颗心就好像和手一样空了。
“鹭子……”他清朗的声音微微发颤。
“你不是十一……十一呢?”劳鹭将身子缩起来,眼里各种情感夹杂,竟然变成了浓浓的害怕。
她竟然怕我……燕十一,或者是泓不君的脑子嗡嗡作响作响,一种痛苦和失去的感觉侵占了他的全身。
“鹭子。纵使天下人怕我,我也不许你怕我。”泓不君声音煞是变得冰冷,纵使是顶着燕十一的脸,却也是如同三月天的彻骨。
他伸手将劳鹭强行拉到怀里,紧紧抱住,一手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青丝。
“睡一觉吧,睡醒了,一切都好了。”他柔声道。伸出手指在她耳后轻轻一点,一丝灵力涌入了她的身体。
怀中的人儿渐渐不再颤栗了,而是陷入了深深的熟睡。
燕十一将她打横抱起,随手拿起放在阵法中间的机关盒。一点脚尖,身影一移,竟然转瞬间就到了南面的码头。
云顶三老一死,灌题山上面的结界便破了。他跃上小船。
“公子您来了?”船工憨憨一笑。
“开船。”燕十一冷色道,双目平视前方,嘴角稍微下拉一些,面无表情。
船工心中一颤,这燕公子怎么好像换了个人一般。不敢多言语,连忙拉帆,朝松江府驶去。
……
……
此时,松江府公家的码头上,挤满了百姓。都已经炸翻天了。
晴天。海上一丝雾气也没有。天蔚蓝色,海也是蔚蓝色的。远远望去,消失了一个多月的灌题山竟然又出现了。
“会不会是海市蜃楼?”一个年青百姓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大家纷纷揉了揉眼睛。静静等待了一盏茶功夫,一个穿着儒衫的青年便道:“不是。都已经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了。”
“那就是灌题山真的回来了?”
“神迹啊啊啊!”
“什么神迹,明明是邪门!”
“你这是亵渎神灵!”
“……”
“……”
公家的码头上人满为患,而且闹成了一锅粥。
船工欲将船驶到陆家的码头去,却被燕十一制止了,他将劳鹭往怀里裹了裹,脚尖点头,往前一跃。
“燕公子——”船工惊呼,这里离岸上至少还有一百来丈,哪里是可以凭功夫跳过去的。可是他刚刚开口,话马上咽了下去。
只见燕十一一跃数十丈,中间落了下来,轻轻点水面,犹如蜻蜓点水,身体再次借力而起,往前跃去。
几息之间,已经越到了没什么人的礁石上,抱着劳鹭匆匆离开了。
船工看得目瞪口呆,发了一小会儿呆之后,便将小船朝陆家的码头驶去。
话说燕十一抱着劳鹭到了一家客栈,赶巧的是,这正是燕十一和劳鹭原先在松江府投宿的万盛客栈。
“哟,燕公子,您可回来了。”小二一见燕十一,可谓是大喜,一张干瘪的脸上,嘴巴笑得都有咧到耳根了,原本无神的眼睛发出幽幽绿光,这架势,无异于一个即将要饿死的人看到了一只色香味俱全的烤全羊。
燕十一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这不是劳姑娘吗?怎么了?要不要小的请个大夫来替她诊治诊治?”小二极力招呼,一副生怕燕十一今天不肯进万盛大门的样子。
“无碍,她只是困了。”燕十一虽然心生戒备,但却还是进了大堂。
刚刚没有走两步,只见小二细细的腿大步迈出,狂喜地奔向客栈里头的横台处,一边走,一边还用激动无比的声音大喊:“掌柜的,燕公子和劳姑娘终于回来了啊啊啊。”
这样大的阵仗,惹得所有的食客都纷纷抬头看,一时之间燕十一便成了众人的焦点,有几个食客没有礼节,竟然还对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一昏睡女子一事评头论足。
燕十一脸一黑,眼里杀气外泄,淡淡地扫了一眼。
众人只觉得头皮发麻,背后鸡皮疙瘩直立,识相的都马上继续低头吃饭,不想招惹是非。不识相的,虽然还抬着头,但是也发了怵,嘴里不敢没有把门了。
“燕大爷,您可来了。”老掌柜一听小二说燕十一和劳鹭回来了,连忙把手里的账簿算盘一扔,亲自出门迎接。一张老脸笑得都起了褶子,涨得通红,仔细一看,还能看到眼里噙着泪。
燕十一疑惑晚饭,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不过依旧面无表情。
老掌柜一见燕十一,不由地被他身上的气势压得往后退了半步,粗粗打量了一下,只觉得燕公子变得冷冽了许多,不似以前平和了。
“先替我们准备一间上房。”燕十一平淡地说道。
“好,好,我这就让小二去准备。”老掌柜马上挥手让小二准备,然后继续哈着腰,一副讨好的样子,小声请求道:“燕公子,等安置好了劳姑娘,可否到马厩一趟?”
“嗯?”燕十一并未开口,只是自然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可是他现在的冰冷气势,这微微的一蹙眉,便吓得老掌柜背后渗出了一后背的虚汗,说话的声音也低了不少。
“燕公子,您已经离开快要一个月了,您的坐骑赤忠宝马甚是惦念您啊。”
原来燕十一还带了一匹马。
“知道了,我待会儿就下来。”说罢,抱着劳鹭在小二的指引下,往二楼走去。
他还未转过拐角,楼下的食客便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原来万盛后院马厩里那匹疯马就是他的啊。”
“就是帮府衙抓到采花贼的那匹马?这哪是疯马,明明是宝马!”
“宝马个屁!它是抓到了采花贼,可是几乎撞塌了半个巷子。”
“那也还是宝马。”
“它住在万盛只做过这一件好事。平日里和其他马打架,要坏人家尾巴,还去追鸡赶狗,有时候玩疯了,撒开蹄子就冲进了饭堂里。上次差点把正在吃饭的老员外给吓得一口饭噎死过去。”
“这么疯!既然它主人近一个月杳无音信,为什么不卖了了事?”
“这疯马如果能卖掉,那就不是疯马了。”
“怎么个说法?”
“上次路过的一个员外看中了这马的剽悍,老员外便将它卖了,好贴补被它破坏的东西。没想到第二日它便自己跑回来了,嘴里还叼着一大堆碎衣服。”
“后来买马的员外差人来把马退了,听说这疯马把人家员外新买爱妾的衣服给一蹶子撕了,这小妾当场就羞晕了过去。”第三人插嘴道。
“诶……老掌柜只好退了银子,还赔了些碎银赔礼。”第一个人长叹一声,话语里是对万盛老掌柜的无限同情。
老掌柜闻言,不由举起来宽袖擦泪,他这客栈开的容易嘛?
这些人的话,原封不动地落进了燕十一的耳中。他一直微微下弯的嘴角竟然上扬起来了一个弧度,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眼里哪里还有什么杀气,早就换成了一汪春水,柔的直滴水。人有趣的紧,马便也有趣。
他将劳鹭轻轻放在床上,替她宽去靴子,盖上了薄衾,将机关盒放到她枕边,准备去马厩会会这匹疯马赤忠。
小二一直在门口候着,一见燕十一这么快就出来,喜上眉梢,马上将他引了过去。
一到马厩,只见偌大的两个个马厩里,只有一个里有五匹马,但是其中四匹都挤在一个角落里,相互压着,明明看着难受的紧,也不肯往旁边的空地上移动半步。
而另外一匹黄骠大马,正在吃食料,尾巴一甩一甩的,甚是惬意。
和它一对比,另外四匹马,显得忒可怜了一些。但是燕十一看了,却忍不住发笑。
“既然它喜欢独自一个马厩,为什么不给他腾出个小间来?”燕十一问道。
小二一听,双颊凹陷的脸一下子跨了,一副苦不堪言的样子。
“这马也是奇了,明明喜欢独占马厩,却偏偏不肯搬到旁边那个去。”
燕十一抬眼看了马一眼,心道:这哪里是奇了,明明是欺负别的马欺负上瘾来了。
赤忠感觉到了燕十一的目光,抬起头来,一见是燕十一,马上激动的打了一个响鼻,往前一跃,便从马厩里跨了出来。
小二眼看着赤忠快要压在自己身上了,腿都吓软了,紧闭着眼,正要瘫软下去,却被燕十一一把拉住。
等他睁眼,只见赤忠偏着头,用他一只亮闪闪的大眼打量着燕十一。
030 十一,你好勾人
坐骑都有识别主人的能力,莫不是这虎了吧唧的愣头马也能认主?
燕十一一双眼睛深邃的见不到底,看着赤忠。
赤忠的眼睛微微发红,便是名字里“赤”字的由来。它也一直在那里注视的十一,浑身只有一条尾巴在晃动。
“诶哟,这天怎么一下子冷了,可能要下阵雨了。”他一手半遮着眼睛抬头望天,自言自语:“奇怪啊,这日头还很好,看着不像要下雨了。我还是先去和掌柜的说一声……”
说罢,一溜烟就朝前堂跑去了。
啧啧,要是咱不快点走,这一人一马光是相互瞅着,就能把咱给冻死。
“赤忠!”燕十一轻喝了一声,伸手去摸那棕黄色的鬃毛。
赤忠的脖子往后一闪,一张长马脸,警惕地看着燕十一。
“真的认主?”燕十一嘴角微微一扬,身上瞬间散出了杀气,此时的后院才是阴风阵阵的感觉。
只见马厩里的其他马都紧张地哆嗦,颤抖地挤在一起。
而赤忠,则是慢慢放松了警惕的感觉,晃了晃马尾,伸头在燕十一的衣摆上蹭了蹭。
燕十一拍了拍马头。
性子野的马虽然认主,但是它更认霸主。
燕十一牵着马走到了另一个马厩,赤忠顺从地进去了。
“不要闹事。”嘱咐了一句,转身离开。鹭子快要醒了吧。
燕十一刚刚走进前堂,刚刚遁走的小二便笑吟吟地上来了。
“燕大爷。”
“做些鱼肉粥,送进房里。”燕十一点头道。
小二连忙应下了。但是却没有离开,有些支支吾吾的。
“放心,赤忠已经安分了,不会惹事的。”燕十一说完。往扶梯上走去。
小二一听,可谓是喜笑颜开,乐呵呵地把这好消息告诉掌柜的去了。
……
……
劳鹭还在昏睡,燕十一坐在她床边。将她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轻轻握住。
鹭子,等你醒来,便将那父眼服下,让我用这具身子在你身边留几日。
劳鹭的眉头轻轻皱了皱,随即一直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
“十一啊……”她在十一的帮助下撑起身子,一手揉着太阳穴,“我这是怎么了,好像快要睡死过去了的感觉。头疼。”
燕十一顺水推舟道:“你前几日感染了风寒。连日高烧。今天才刚刚好转。”
“噢……”劳鹭点了点头。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这里不是陆家?”
“不是。我们从灌题山回来之后,便从陆家出来了。这里是万盛客栈。”
“这是。机关盒?不是被殷虹娘拿去了吗?”劳鹭的手正好碰到了燕十一放在她枕头边的机关盒,顿时头疼不已。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只要仔细去想,便头痛欲裂。
“我去追了回来,等我回地牢找你的时候,你就有些发晕地倒在地上,浑身滚烫。”燕十一道。
“记不得了,算了,不去想了。”劳鹭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笑眯眯道。
燕十一神色柔和,美目含笑,扶住她的身体,坐在床头,让她好靠在自己怀里。
柔声道:“打开看看。”
劳鹭只觉得十一呼出的热气全部袭在自己耳朵上,顿时从耳朵到脸颊都觉得滚烫,身体都有些僵硬了。
“嗯。”她用比蚊子叫略响的声音回答,打开了机关盒。
燕十一的脸色一黑,劳鹭则是一脸迷茫。
机关盒空空如也。
“怎么会这样?”燕十一马上冷静下来,仔细回忆,哪里出了差错。
殷虹娘拿到机关盒的时候,盒子刚刚解除了机关,根本来不及打开。可是殷虹娘一拿到机关盒,自己便追她离开,直到在北山上抢到了机关盒,这一路上也没有打开过机关盒。
后来自己被云顶三老围困,机关盒便一直放在阵法中间,被自己用结界保护起来,也没有人接近的了。
唯一离开自己视线的,只有刚刚去看赤忠的时候。
燕十一有些懊悔,实在是太掉以轻心了。
通过以上分析,一共有两个可能。一是,机关盒里面根本没有那父眼。二是方才有人趁自己离开的片刻功夫闯进了房间,拿走了那父眼。
可是房间里被自己设了结界,一般人肯定是不能悄无声息地进来。
所以燕十一更加倾向于第一种可能,自己早该想到那家的老头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将那父眼交给自己。
如果那父眼一开始就不在机关盒里面,那究竟在哪里?
如果那家的家传之图不是指明了那父眼的位置,那是用来做什么的?
一时间种种可能都涌上心头,燕十一觉得头痛不已。
“没有那父眼也没关系啦,哈哈哈。”劳鹭转头笑得没心没肺,还做了个鬼脸,“十一不要愁了,说不定我们待会儿吃完饭出去散个步,那父眼就掉在我们头上了呢。”
燕十一原本千头万绪烦的紧,如果换了别人在身边捣乱,自己早就一下子暴躁了,说不定还会开杀戒。
可是劳鹭在那里又是笑,又是做鬼脸,又要时不时扯一下自己的脸……燕十一忍不住笑了笑,有些无奈地摇头。
劳鹭见状,长呼一口气,正色道:“十一还是笑着好看。”
前一句还规规矩矩,可是下一刻,伸出纤细的十指勾住了十一的下巴,轻轻往上一抬,色迷迷道:“大美人,给小爷笑一个。”
十一的脸一下子黑了,但是劳鹭却没有吓退,而是继续笑眯眯道:“美人就是美人,就算是生气,也是那么风情万种。”
然后悲痛地放下手,低着头,喃喃道:“苍天啊,放个这样的美男在我身边,实在是太考验我了。我竟然忍住了,实在是太伟大了。”
这女人的脸皮是用什么做得?
燕十一无奈的摇了摇头,一边嘴角上扬,心情极佳。
“咕咚。”
他转头,只见劳鹭非常垂涎,非常垂涎地看着自己咽口水。然后道:“十一,你正常着笑就可以了,不要学那个泓堂主啊,实在是太太……”
燕十一的脸色慢慢发生变化,想要知道劳鹭对泓堂主也就是我泓不君的看法。
“太什么?”
劳鹭垂涎道:“实在是太勾引我了。”
燕十一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应该发怒还是应该欢喜。但是一种满足的感觉肯定是有的,只是泓不君在她的印象里好像没有那么可怕,他也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燕十一邪魅一笑,伸手抬住她的小巴,直接将唇盖了下去,一开始浅尝辄止的温柔,后来愈发地霸道,将她的身子裹入了自己的怀中。两个相互抱着的人浑身发烫,这个吻持续了很久很久……
等燕十一放开劳鹭的时候,她已经快要窒息了,躺在他怀里喘息,显得无力极了。
“你先歇着,我去拿些酒菜。”燕十一说罢,转身出门。
劳鹭看着绣满繁复花纹的床帏,微微一笑。十一第一次吻得这么霸道呢……
燕十一刚刚走出房门,便不得不伸手捂住了自己腰腹间的那块红斑,指尖散出灵力,将红斑的灼热给压了下去。
“这一次就当做我把那父眼让给她的回报吧,以后不会再有了。”燕十一苦笑了一下,隔着半透明的窗户纸看着里面躺在床上的一抹碧影。
这一次,我会回味生生世世。
小二的鱼肉粥正好端了上来,看到燕十一靠在门上,便上去打招呼。
可是还没有开口,就被燕十一制止了,顺便掏了碎银子赏给他,,“给我就行,你下去吧。”
小二接过碎银子,哈了哈腰,满面笑意,“谢谢燕公子。”
燕十一一进屋,就看一直躺在床上的碧影忽然弹了起来,一溜烟跑到桌边坐下,脸上还有一抹可疑的红晕,分明是在害羞。
她只是用鼻子嗅了嗅,便笑得露出一口贝齿,“鱼肉粥!”
“嗯,多吃一些。”燕十一亲手舀了一碗粥给劳鹭,这是他一百多年来第一次这样做,心里觉得很是幸福。
劳鹭砸吧了几口,“十一,手艺有些退步哦,好像味道淡了点。”
燕十一有些心虚,他是不会做饭的,这些粥自然也不是他做的。他尝了一口,眉头便皱了起来,这粥不是淡,是咸,都有点齁了。
难道是鹭子口淡,喜欢咸的。
“砰砰砰——”忽然有人敲门。
燕十一起身开门,只见小二站在外面,记得额头冒汗,“燕公子,不好意思啊,这盐放错了,这粥肯定咸的发齁,吃不得,会脱水的。”
燕十一闻言,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皱的厉害,连忙吩咐道:“你马上去给我拿些盐、糖、醋和辣椒油来。”
小二自知犯了错,马上跑了过去,将东西给燕十一拿来了。
十一拿着这些调味品回到了房里,此时劳鹭已经将一碗粥喝到底了。
“十一,我都吃饱了,你才拿盐过来。”劳鹭有些委屈道。
“鹭子,尝尝这个。”燕十一舀了一小匙盐递给劳鹭。
“这个太咸……”劳鹭有些迟疑道,但是看十一的神色严肃极了,还是伸出舌头舔了舔。
“咦,这个盐没什么味道!”她惊奇道,说罢一口将盐吞了。
燕十一脸紧张,道“这些也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