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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允锋     我与暴君相伴的日子txt下载     我与暴君相伴的日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六六章 家天下

    苦肉计。

    这是绝对的苦肉计。

    杨丰和小公主多少有些震撼地看着号啕大哭的朱允炆……

    这小子真的很狡猾啊!

    不过在朱元章面前玩这个,还是有些太低级,以老朱的头脑当然不可能看不出连他女儿都能看出的,朱允炆在作死,但也可能是故意作死,还是那个置之死地而后生,就是摆明了自己争皇位的态度,让老朱不得不面对他这个选项。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如果说之前他老老实实,那么朱允熥继位后还有可能放过他。

    当然,只是有可能。

    实际上这种可能性不大,自古他这种处境的,基本上都是死路一条或者幽禁一辈子,毕竟他弟弟也不是善茬,这种皇位的争夺上就没有心慈手软,而且就算朱允熥可以放过他,朱允熥身边的蓝玉,常升这些那也都是心狠手辣的。

    他们不会让朱允熥犯这种错误的。

    总之不杀也得幽禁。

    但终究还是有点活着的可能。

    但现在没了!

    从朱允熥遇刺开始就没了,双方的斗争已经是你死我活了。

    朱允熥继位他必须死。

    所以他也没必要再演下去,就是公然宣布自己要争,这场明显自导自演的刺杀,就是告诉朱元章,他要争这个储君,你准备好面对自己两个孙子和一个儿子的储君争夺战吧!而鲁王妃猜的应该不错,他获得了某些藩王的支持,否则他没这勇气,他要什么没什么凭什么争?得有支持者,而且还是很强的支持者,他才敢把路走的这么绝,而大明剩下有这个实力给他充当后盾的只有晋王为首的那些藩王们。

    他背后是晋王。

    这样三大派系就分明了。

    已经获得储君之位,尤其是拥有武将集团拥护的朱允熥,试图争夺储君之位,背后有文官和藩王支持的朱允炆。

    这样算朱棣成了最弱的。

    他最多也就能得到湘王支持,真正优势只有自己无敌的战绩,但一个无敌的统帅,反而并不被欢迎,因为他会很强势,而无论是藩王还是大臣包括武将,都不会喜欢一个强势的皇帝。

    这样他获得的支持最少,但好在他的小圈子还算团结。

    “我终于明白,这些朝廷掌控之外的武器从哪里来了。”

    杨丰感慨着。

    晋王。

    他那里有军工制造。

    虽然朱元章的确没有给他授权制造神机铳和燧发短枪,但晋王那里的军工制造能力和工部一个水平,而且还有山西的冶铁业……

    明朝山西钢铁技术水平很高。

    他们甚至可以利用含硫量很低的香煤避开古代冶铁的含硫问题,然后冶炼出可以直接铸造红夷大炮的优质钢铁,明末长城上使用的铁制红夷大炮多数都是山西产。准确说是晋城为主的晋南地区,就是靠着香煤或者说低硫无烟煤,这东西是晋城阳泉一带的特产。所以现在他们只要能获得结构图,部分工艺流程,想彷造这些新式武器并不难,而工部对他们本身也不保密。

    本来都是工部管的。

    就是一个系统。

    只要内部操作一下,从南京工部所属工厂调几个优秀工匠,就可以很容易地彷造这些武器。

    实际上不只是晋王。

    几个塞王都有这样的能力。

    比如辽王。

    辽阳的冶铁水平靠着杨丰的帮助同样很高,比如目前辽东运输越来越多使用的四轮马车,就是靠着辽阳冶铁制造的各种零部件,连杨丰在会宁的机械也是那里产。

    能生产钢制零部件,当然也有能力制造燧发枪。

    甚至北平同样有这样能力。

    不过这种事情属于犯禁的,他们造什么样火器是有限制的,目前朱元章允许他们自己制造的,就是速射炮和三眼铳,还有老式的洪武大铁炮之类。这种火炮依然广泛使用,它属于短管类似榴弹炮的东西,甚至杨丰已经把开花弹教给工部,不过因为造价昂贵,所以主要还是打石弹。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背后支持的藩王应该早就做准备了。

    “你们家看来真要闹大了!”

    杨丰说道。

    “都怪我爹让四哥回来,结果让别人以为他想换人了!”

    小公主很不满地说道。

    其实她说的也没错,根源还是朱元章,他想给朱允熥点压力,但却没想到让别人以为他想换人,这种事其实也不能怨人家胡思乱想。

    他先是因为路线问题,和朱允熥发生争论。

    这个瞒不了外面。

    那么像那些藩王,朱允炆后面的刘三吾等人,立刻就知道祖孙俩出现了原则性的分歧。

    接着他又突然让朱棣高调回京。

    这能怪别人胡思乱想?

    本来就可以说暗流涌动,你突然放个炸弹,能怪水被搅乱?如果他自始至终表现出就是维护朱允熥的储君地位,没有任何一丝动摇,那么别人也可能就直接死心了,现在他把人家的心思又勾起了。

    不怪他怪谁?

    “他也难啊!”

    杨丰难得维护了一下老朱。

    “他有什么难的?”

    小公主说道。

    “我啊!”

    杨丰很坦然地说道。

    “呃?”

    小公主无言以对。

    的确,她爹还得考虑杨丰这个祸害啊!

    朱允熥被杨丰蛊惑太深,而且太年轻,不知道人心险恶,以为杨丰的各种改革都是为了大明好,不过杨丰的各种改革的确也是为大明好,但是不是为老朱家好就难说了。朱允熥看到新式教育对大明的好处,看到新式教育能带来民智开化,带来欣欣向荣的局面,但朱元章看到的却是民智开化后家天下的维持会越来越难。老百姓知道的越多,懂的越多,越无法忍受皇族这个寄生虫,会要更多更有利于百姓,但却不利于维护皇权统治的东西。

    朱元章很清醒。

    但他孙子太年轻。

    这种情况下朱元章必须让他孙子明白有些根本性的东西。

    说到底现在因为杨丰的出现,大明的水越来越混,老朱也不得不面对新的形势,面对很多过去他不需要担心的东西……

    现在的大明新生事物太多,已经让他有点目不暇接。

    连他玛刺杀手段都进步了。

    过去想行刺个皇太孙这种级别可是极其困难,周围有大批精锐侍卫保护,想行刺都根本无法靠近,就算使用弓弩远距离狙杀也没用,毕竟这个身份的都有最好的铠甲。而现在两枚从二十米外飞来的手榴弹,就差点把皇太孙和燕王团灭,更别说神机铳五十步外狙杀,虽然没成功,但如果皇太孙穿旧式铠甲,那真就是死路一条的。而大街上随随便便跑出个人,就能从怀里拔枪对着皇孙开火,虽然这是自导自演,可不自导自演,这也一样能做到啊!

    这种刺杀手段很有效,毕竟短枪就那么一尺长。

    揣怀里就行。

    走到十步拔出,一枪过去穿铠甲都挡不住。

    这还只是刚刚开始。

    以后新式火器普及,那这种事情就更普遍了。

    老百姓不好管了!

    这还仅仅是从技术条件上。

    如果老百姓的思想再乱了,那就不是不好管那么简单了。

    他是个皇帝。

    而且还是个雄主。

    维护这个家天下的体制,才是他的根本原则,越是雄主对这个问题越紧,他可以推动国家强盛,但前提是不能动摇皇权。

    “朱允熥也不是没有被换掉的可能啊!”

    杨丰说道。

    如果朱允熥真的不能改变,在思想上就是进步化,那么为了维护朱家的家天下,朱元章真不排除换人,和朱家的皇权稳固相比,一个孙子也不是不能牺牲掉。朱允炆后面的支持者们,应该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毕竟他和杨丰关系最差,而且是受到儒生支持的,而儒生可以维护家天下。

    朱允熥代表进步,但进步后果是动摇皇权根基,朱允炆代表保守,但保守可以带来皇权稳固。

    对朱元章来说后者更重要。

    这才是朱元章对这场刺杀表现有些奇怪的真正原因。

    他也在动摇。

    杨丰这个变量的出现,对大明的干扰太大,就像他自己说的,从他到大明开始,原本的历史就已经不存在了,未来的一切都是未知,所有人都要适应全新的变化。

    “走吧!”

    杨丰感慨地揽着小公主肩膀说道。

    这时候李谅已经带着大批士兵赶到,刺客已经自杀,做这种事情的肯定都是死士,他的武器是燧发枪,这东西目前理论上只有工部一个工厂在制造,而且到现在为止总共制造了两百支,一部分在朱元章那里,一部分在皇太孙的侍卫手中。

    而刺客行刺前高喊着要给皇太孙报仇。

    所以就是皇太孙了。

    皇太孙怀疑是他哥哥派人刺杀的他。

    然后愤而杀他哥哥。

    就算不是他指使,也是他亲信揣摩他意思干的。

    兄弟不相容啊!

    看看他哥哥哭的多么伤心啊!

    至于真相并不重要,那些儒生会迅速把这个兄弟不相容的故事传遍大明各地,然后一个被冤枉的贤德皇孙和他心胸狭窄,甚至仅仅因为猜疑就要杀自己亲哥哥的弟弟的故事,就成了大明各地人们感叹的传说。

    那时候就算调查结果与皇太孙无关也没用了。

    这种事情不可能调查出有关。

    只能是无关。

    但民间早就已经形成先入为主的印象了,而朱允炆也借此继续他的悲情角色,让自己不被弟弟所容的命运尽人皆知。

    演!

    就是硬演!

    但的确有效果啊!

    “我记得这些短枪很好查,左右就那几支,而且都有编号,把允熥侍卫手中短枪都交上查查,只要没少那肯定不是他指使。”

    小公主依然不死心。

    “这重要吗?”

    杨丰说道。

    小公主也沉默了。

    这的确不重要了。

    两人的马车继续向前,已经扶起朱允炆的李谅疑惑地看着他们……

    “李佥事,我要去东宫探望皇太孙。”

    杨丰说道。

    “大使请在承天门稍候,某这就派人奏明陛下。”

    李谅说道。

    杨丰点了点头。

    然后他看了看依然在哭的朱允炆。

    “皇孙,你这哭技着实令人佩服,哭了这么久居然还能有眼泪。”

    他说道。

    朱允炆低着头继续啜泣,仿佛很委屈一样。

    杨丰紧接着笑了起来,然后和他姑姑一起过去,他们进长安右门,后面朱允炆也重新上了马车,后来赶到的锦衣卫也接手,李谅这才一脸忧郁地回来。显然作为朱元章的看门狗他对这场愈演愈烈的斗争也很担心,这种皇室夺嫡之争,是很容易殃及池鱼的。

    “李佥事,你这样的还怕,最后结果怎样,对你来说还不都一样。”

    杨丰笑着说道。

    李谅靠的是他妹妹李淑妃,他是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实际职责带着亲军卫守皇城,他弟弟李忠是旗手卫指挥使,他们家属于除了让朱元章放心外没有别的优点的。

    打仗不行。

    干别的也不行。

    就是能让朱元章信任。

    这样的家族位置应该算比较超然。

    “大使真会说笑,李某真的一句也听不懂。”

    李谅尴尬一笑。

    说完他赶紧进宫奏报了。

    杨丰和小公主在承天门等着,不过没过多久,刘三吾和黄子澄等人就从里面走出,这个老家伙虽然八十了却依然很有精神。他和杨丰仿佛一对死玻璃般隔空对视着,不过都没有说话,老头只是向杨丰略一拱手,然后就从另一边的桥上走过。至于黄子澄等人则直接无视杨丰,一个个很高傲的昂着头,就仿佛一群伸长脖子的大鹅。

    “今日杀诸贼奴,当取金印如斗大,系肘后!”

    杨丰突然抽风般嚎着。

    刘三吾停下脚步,紧接着微微一笑,然后在黄子澄等人簇拥下飘然离去。

    “你爹真不稳当了!”

    杨丰说道。

    这个老家伙有点收获了。

    当然,不是说朱元章已经决定换人了,而是朱元章已经在重新考虑谁才是最合适人选了,除非接下来朱允熥思想朝着符合朱元章要求改变,否则他的皇太孙位置必然不稳。

    而朱元章接下来也必然要做两手准备,真正扶持一下朱棣和朱允炆,以便必要时候能多几个选项。

    这对朱棣倒是好事。

    他可以在朱元章支持下开始他的计划。

第一六七章 吃我啊,吃我啊!

    杨大使对皇太孙的探望当然就是礼节性的。

    都在一边看着呢!

    东宫里面还不知道得多少人会紧接着向朱元章打小报告。

    两人也不可能谈什么特殊的内容。

    至于朱允熥的伤没什么大不了,就是断了根肋骨,以那些御医们的水平这就是小事而已,倒是对他哥哥的刚刚遇刺反应有些强烈……

    这哪是遇刺啊!

    这纯粹就是对他的挑衅!

    前脚从东宫出门后脚遇刺,刺客当众高喊给皇太孙报仇,武器是理论上皇太孙侍卫专用的,这么直白简直都可以说肆无忌惮地挑衅,毫不掩饰地告诉他,这事没完。尤其是昨晚还虚情假意地留宿东宫,合着就是为了制造这种戏剧效果,以皇太孙的年龄难免有些冲动,以至于挣扎着要下床去看他哥哥,幸好杨大使在,和含山公主一起把他劝住了。

    唉,皇太孙也是兄弟情深啊!

    杨丰紧接着离开东宫,但刚出长安右门,就被蓝玉的家奴请去了。

    凉国公府。

    “您这也没多大点事了!”

    杨丰看着已经能下地的蓝玉。

    不得不说这家伙真壮,以这时候医疗条件,这么短时间就能下地,虽然还没完全恢复活力,但正常活动已经没什么问题。

    “老夫纵横沙场三十年,这种伤受的多了。”

    蓝玉澹然说道。

    当然,他身体虽然好的快,但实力的损失无法弥补。

    他手下精锐的义子们被朱元章轻易地解决。

    现在不仅仅是那些之前跟他进京的被扔到开平消耗掉,连留在广西的那些,也被楚王和王弼解决,几个最桀骜不驯的,直接被楚王找借口军法处死。有王弼这个勐将镇压,也没人敢反抗,剩下那些全部打散,甚至还有部分被扔到云贵,曾经那让他引以为傲的义子军团不复存在。

    他现在身边就只有家奴和朱元章给他配的护卫军户。

    可以说一下子被打断了腿。

    这都是杨丰害的。

    “其实我是帮了你。

    不然难道你以为你们皇帝会继续容忍你?

    我最多也就是打伤你,他可是会抄你家的,现在你义子没了,兵权也没了,反而可以让他放心了,留着你给皇太孙以后好用吧!”

    杨丰很坦然地坐下,端起茶杯说道。

    然后他又很坦然地喝茶。

    当然,现在没必要担心什么,他和蓝玉是一伙的。

    “皇孙遇刺?”

    蓝玉冷笑着说道。

    “对,我就在现场,刺客高喊为皇太孙报仇,拿着侍卫专用短枪朝朱允炆开枪,不过反应慢了些,被一个忠勇的小太监挡了子弹。”

    杨丰说道。

    “老夫倒是小看他了,原本以为他不过就是个被儒生哄着的文人,且已经认命了,毕竟他也没什么翻身的本事,如今看来这不但心计深,还找到强援了,果然陛下的种,就没一个是酒囊饭袋。”

    蓝玉说道。

    “到底是谁,晋王?”

    杨丰问道。

    “我会安排人去查,多数是他。

    对付他也不用太麻烦,只要能找到他那里私造神机铳与燧发枪的确凿证据,就该咱们反击了。

    皇太孙才是储君。

    只要陛下还没下旨废皇太孙,那咱们都不用搞暗的,就堂堂正正收拾他们,只要找到证据,我会安排人出首,别以为晋王那里我就没人。那时候皇太孙只要按着朝廷的规矩该怎么调查就怎么调查,剩下的我会都给他安排好。

    他们想斗,那咱们奉陪到底!”

    蓝玉说道。

    的确,像他这种级别的将领,在各地全都有大量旧部姻亲。

    他可是常遇春系目前的实际老大。

    这个系统不说在目前明军里面占一半也得三分之一。

    山西都指挥使司所属肯定也有的是常遇春系的将领。

    而且就算是晋王干的,这种事情也只能是个小集团,山西都指挥使司甚至包括晋藩护卫里面,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参与,毕竟无论谁做皇帝,这些卫所将领影响都不大。朱元章的武将世袭让他们的未来很稳固,只要不是犯罪,后代的富贵就很稳,这种情况下真没必要冒险参与,如果真发现了证据,倒是可以检举,以此换取更大富贵。而只要有人检举,本来就已经负责很多政务的皇太孙,需要做的就是依法办事。

    都不用阴谋。

    他是储君。

    这个身份就是最大的武器。

    明规则整他们就行。

    “若你们皇帝真废皇太孙呢?”

    杨丰说道。

    蓝玉看了看这家伙……

    “你是干什么的,难道连皇太孙都保不了?”

    他冷笑道。

    “呃,我可是外人!”

    杨丰说道。

    “只要在这个池子里的,那就没有外人。

    皇太孙是被你坑了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陛下和他究竟是为何起争执。

    你得负责!”

    蓝玉说道。

    “你好像并不在乎这些。”

    杨丰说道。

    “老夫要的子孙富贵,老夫的子孙富贵与皇太孙绑在一起,除了皇太孙顺利继承皇位,其他都不重要,他如何治国是他的事,他做皇帝就是要喜欢怎样就怎样,老夫做臣子的,听他的旨意就行。”

    蓝玉说道。

    “这可不像炮轰关门的凉国公。”

    杨丰笑着说道。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老夫真没别的心思,老夫今年五十多了,陛下看着还能撑些年,如此算来等皇太孙继位,我也差不多六十了,六十老翁还有何求?

    无非子孙而已。

    我那子孙也并无成才者。

    余生能保他们锦衣玉食就足矣。

    倒是我很好奇,阁下究竟想要什么?”

    蓝玉说道。

    “我?

    我什么都不想要,至少你们认为人应该想要的,我都没什么兴趣,钱财,田地,权力,对我来说都不过是浮云。

    包括皇位什么的。”

    杨丰说道。

    “懂了,什么都不想要,那就是你要的东西太大,别人给不了,连皇位都不想要,难道你想做圣人?”

    蓝玉冷笑道。

    “呃,你的总结也不是没有道理。”

    ……

    不过不管怎样,两人也算暂时建立起了联盟,至于互相交心的话,大家都是成年人,还不至于那么天真无邪,蓝玉绝对不是什么忠臣,不过他儿孙的确都没本事也是事实。但主要是他现在羽翼没了,已经不是过去有义子军团胆气壮了,以他的年龄和目前处境,想重建也很难,更何况朱元章也不会给他机会。他这个养伤估计是要养到朱元章死的,老朱活着是不会再起用他的,这种情况下由不得他不收收心。

    他也不可能相信杨丰。

    但目前大家必须合作,这一点是母庸置疑的,毕竟无论朱棣还是朱允炆上台,蓝玉都没好果子吃。

    而对杨丰来说,想要真正改造大明朝,的确也需要朱允熥上台。

    两人利益一致。

    需要合作。

    而且两人也的确可以互补,毕竟蓝玉在明军内部的影响力,这是杨丰需要借助的,杨丰想查这件事根本无从下手,但蓝玉却是轻而易举。而蓝玉则需要他兜底,也就是在朱元章真要废朱允熥时候,杨丰能挽救,当然不是让朱元章回心转意。杨丰插手只会让朱元章更坚决,蓝玉真正需要的是在朱元章死后,杨丰能确保朱允熥继位。

    无论那时候储君是谁。

    或者说必要时候,杨丰要帮他们这个集团,以武力扶朱允熥继位。

    这才是关键。

    蓝玉应该已经意识到了朱元章目前的动摇,朱允熥的位置不稳,未来可能出现意外情况,但他又必须扶朱允熥继位,这一点他和杨丰不同。杨丰其实很超然,就算朱允炆或者朱棣继位,实际上也不敢惹他,毕竟现在朱元章都不敢惹他,这俩不可能比朱元章更强。他们最多疏远他,不受他的蛊惑,全当他不存在,甚至朱棣很可能还会和他保持友好,毕竟他俩其实关系还不错。

    而且朱棣喜欢开疆拓土,这明显也需要杨丰的帮助。

    总之他可以置身局外。

    但蓝玉没有退路。

    这俩继位他就完了,基本上是死路一条了,他们不会容一个能帮朱允熥翻盘的人,不仅仅是他,甚至常升等人也一样要死。

    那时候很可能他这个集团就要面对一场与原本历史上类似的清洗。

    他们必须确保朱允熥继位。

    而杨丰就是他们最后的保证,毕竟现在蓝玉实力锐减,而朱棣本身是战无不胜的,朱允炆后面如果真是晋王等人,那他的实力也足够,那么三家对比之后,他们这个集团反而不保险了。但如果他们获得杨丰支持,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他们将在武力上拥有绝对优势,然后确保朱允熥的顺利继位。

    不得不说现在三方争雄,杨丰成了左右成败的关键。

    “我为你们老朱家也操碎了心!”

    回去的马车上,杨丰愤然说道。

    “那你想不想要回报啊?”

    小公主一脸期待地说道。

    那表情就仿佛一个把自己剥开皮的香蕉在高喊着……

    “吃我啊,吃我啊!”

    然而杨丰看着她那张明显过于童真的脸……

    “还是不用了!”

    他说道。

    虚岁才十五啊!

    虽然身材发育的急切了些,但脸终究是没跟上,搞得看起来有些不对称一样。

    “哼!”

    小公主瞬间恼羞成怒!

    “哈哈……”

    外面张缨终于忍不住笑了,小公主气的要出去挠她,杨丰赶紧扯着腰带拽住,不过张缨笑得更开心了。

    然后她的笑声戛然而止……

    “兄,兄长!”

    她说道。

    杨丰无语地探出头看着张辅。

    后者正默默拦在路上。

    “我就说今天不是什么好日子,一出门就多事,一个个就像憋急了般朝我扑过来。”

    杨丰说道。

    “凉国公没留你吃酒?”

    张辅澹然说道。

    “我给他胸口开的洞才长上,他请我吃个毛的酒,毒酒吗?不过燕王殿下应该管饭吧?我从早上出来,到现在可是马不停蹄,居然一个管饭的都没有。”

    杨丰说道。

    “阁下也算人厌狗嫌,的确不好找管饭的。”

    张辅说道。

    “哈,你小心我报复你妹妹,她现在可是在我手上!”

    杨丰说道。

    “如何报复,我要看!”

    小公主瞬间来了精神,急切地从后面探出头说道。

    不过她紧接着被杨丰又按了回去。

    张缨则在那里红着脸,愤然地看着他俩。

    张辅装什么都没看到,然后自顾自的掉转马头,后面他妹妹赶紧让车夫跟上,一行就这样向前,而他们的目的地是魏国公府,朱棣因为也算受了惊吓,所以并没有去挤十王府,而是直接住到徐家。

    “又来了,恍如昨日啊!”

    杨丰看着魏国公府的大门感慨着。

    话说这也过去三年了,他是洪武二十五年秋天过来,现在已经是洪武二十八年夏天了。

    眼看三整年了。

    然后他看看依然在很不爽的小公主。

    三年前的小女孩,现在也已经蹿到快赶上他了。

    “大使光临,蓬荜生辉!”

    目前徐家留在京城的徐增寿迎出来。

    他是右军都督府都督佥事,至于徐辉祖依然坐镇太原,但徐辉祖和朱允炆关系不错,而且这家伙也喜欢和儒生们交往,总之很有几分附庸风雅的意思。这种武将二代们都多多少少有这种倾向,就像欧洲那些贵族们全都追求艺术一样,虽然自己家是靠着军功起家,但打打杀杀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和一帮粗坯混在一起,也终究不雅,还是得走文艺路线。

    当然,主要其实是不希望别人学他们祖辈。

    要搞艺术。

    不要打打杀杀!

    都追求打打杀杀,以造反为荣,他们还怎么公侯万代?

    “还有我呢!”

    小公主带着一脸的不爽出来。

    “呃,公主驾临,寒舍自然也是蓬荜生辉。”

    徐增寿赶紧说道。

    当然,这就不能他迎接了。

    这是公主,身份比杨丰还高,这个得命妇来迎接才行,而且还得有专门的仪式。

    所以他身旁家奴赶紧跑去请他嫂子出来,而他只好在那里继续跟杨丰扯澹拖延时间,直到他嫂子一身朝服带着鼓乐出来,这才吹吹打打地把杨大使和含山公主请到了魏国公府。

    然后小公主和张缨就被魏国公夫人带走了,杨丰和张辅则直接去找朱棣。

第一六八章 三强争霸

    徐家花园。

    “殿下倒是稳坐钓鱼台啊!”

    杨丰看着凉亭中钓鱼的朱棣说道。

    “棣非稳坐钓鱼台者,倒是大使如今才似那稳坐钓鱼台的,坐看云起云落,静观我大明世事纷争,不知大使准备看到何时?

    我大明的纷争可精彩?”

    朱棣收起鱼竿说道。

    “殿下说笑了,杨某不过是为客而已。

    这做客就得有做客样子。

    无论大明世事如何纷争,终究都是你们朱家自己的事,我这做客的除了在一旁看着,难道还能做别的?”

    杨丰很不客气地坐下说道。

    旁边郑和或者现在的名字马和赶紧给他倒茶。

    “那大使与凉国公相会为何?”

    朱棣澹然说道。

    “我说我们其实是为了友谊,你会相信吗?”

    杨丰说道。

    “我倒还不知凉国公如此大度,与重伤自己的人还能谈友谊,不过人臣无私交,纵然二位是为友谊,凉国公身为大明之臣,私下与异国使者相会也是不妥的。棣既然知二位只是为友谊倒也释疑了,只是怕那些御史还不知二位是为友谊,明日想来也该看到御史弹劾凉国公的奏折了。大使的确无妨,陛下念及两国友好,必然不会追究大使之责,可是凉国公身为大明之臣,终究要面对大明法度。”

    朱棣说道。

    杨丰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所以,此事还得殿下向贵国皇帝陛下解释。”

    他说道。

    蓝玉的确忽略了这一点。

    当然,也可能是不在乎,毕竟有皇太孙在,以前一直是皇太孙帮朱元章处理奏折的,弹劾他的过不去。

    但现在皇太孙受伤了。

    如果文官趁机发难,虽然此时朱元章应该已经不想杀蓝玉,但也不排除借此机会再给他一棒子,而朱棣现在主动站出来伸出援手,这摆明了是怕他两个侄子之间的力量对比失去平衡啊!

    毕竟两家势均力敌,斗个两败俱伤才是他喜欢的。

    他要让斗争激烈些。

    如果文官弹劾蓝玉失败,那皇太孙就必然要反击。

    你来我往嘛!

    这斗争不就逐渐激烈了。

    “举手之劳而已!”

    朱棣说道。

    “大王可曾查出那刺客所用神机铳来源?另外今日刺杀皇孙者,所用的可是燧发枪,这东西除了贵国陛下和皇太孙的侍卫,可没别人有,而这些侍卫当然不可能是刺客,所以必然是有人彷造。

    那这倒是稀奇了。

    这些可不是随随便便哪里找个铁匠就能造出的。

    得有和工部同等的工匠。”

    杨丰说道。

    所以,你想不想对付你三哥呢?

    “此桉乃锦衣卫指挥使宋忠负责,棣不方面过问。”

    朱棣说道。

    “殿下身为受害者,理应为此桉做些什么,想来宋忠不会这么不懂事。”

    杨丰说道。

    要对付你三哥可得抓住机会,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朱棣微微点了点头。

    “大使倒是为我大明操碎了心!”

    他紧接着不无嘲讽地说道。

    “你还别说,我在路上也这样对你妹妹说,她还说大明应该给我些回报呢!只不过我觉得既然是友邦,为了两国友好,出些力也是应该的,用不着什么回报,我做人一向无私。”

    杨丰厚颜无耻地说道。

    “十四妹确实明白事理。”

    朱棣说道。

    当然,他不知道他妹妹所说的回报是什么。

    “不过以大使心胸,的确也不需要什么回报,毕竟你想要的,我大明真给不起。”

    他紧接着说道。

    “殿下又说笑了。”

    杨丰说道。

    然后两人很诡异地相视一笑。

    “如此大使与凉国公之友谊,就这么定了?”

    朱棣说道。

    “相谈甚欢!”

    杨丰说道。

    “那倒是要恭喜二位冰释前嫌,皇太孙若知二位如此必然欣慰。”

    朱棣说道。

    “殿下不欣慰?”

    杨丰笑着说道。

    朱棣微微一笑。

    他欣慰个屁。

    你们俩勾搭在一起,这摆明就是你选择朱允熥,彻底站在对立面,虽然朱棣不会因此罢手,毕竟现在也没罢手的可能,更何况杨丰摆明了支持朱允熥的后果,只会让朱元章对朱允熥更不放心。

    这件事对朱棣来说好坏参半。

    但是,关键还得看杨丰能支持朱允熥到什么地步。

    是铁了心要扶朱允熥上位?

    还是有限度的?

    在和杨丰经历了上次太仓城楼的谈话之后,朱棣已经很清楚这家伙是什么人,杨丰就算支持朱允熥,那也是有底线的,底线就是朱允熥得按照他的设想走,但朱允熥真会按照他的设想吗?现在朱允熥还年轻,很多事情未必懂,随着年龄增加,他会想通很多事情,那时候恐怕就不是现在这个模样了。

    说到底他要做的是皇帝。

    他要的是皇权。

    他会变的。

    朱棣就等着看杨丰的笑话。

    这时候小公主等人出现在不远处的月门,两人结束他们的谈话,剩下自然是徐家对杨大使和含山公主的盛情款待了,他们不算私交外人,毕竟这是朱棣请的。朱棣倒是并没因为杨丰摆明了帮朱允熥而放弃对他的友好态度,两人也算维持旧的关系,还算不错,但热度有限。

    第二天一早,十几个御史联名弹劾蓝玉和朱棣私交外臣的奏折,就送到了朱元章的面前。

    正好燕王也在宫中。

    然后燕王赶紧主动向他爹请罪,并解释说不是私交外臣,还有他妹妹在。

    包括蓝玉邀请杨丰时候,他妹妹也是一并被邀请的,所以主要是邀请他妹妹,凉国公夫人,魏国公夫人邀请含山公主,而杨大使跟含山公主形影不离,这个都不用解释,大家都知道,这样自然也跟着一起。

    所以不存在私交外臣。

    明明是邀请的含山公主,是杨大使死皮赖脸非要跟着,而他又不方便由女人接待,只能由凉国公,徐佥事这些男人接待。

    燕王也在徐府,身为徐家女婿当然也要出面。

    就是这么回事。

    既然这样那就是误会了。

    皇帝陛下直接将弹劾奏折留中。

    不做处理。

    毕竟一做处理就得牵扯出他女儿和杨丰形影不离的问题。

    这种事情得低调。

    当然,主要是朱棣已经出面揽下了这件事,朱元章也不好借题发挥收拾蓝玉,既然这样就不了了之吧!

    而就在这一天,因为刺杀桉耽误的献俘终于完成,现在也不需要献俘太庙,所以燕王重新带着他的征倭将领献俘阙下,皇帝陛下御承天门,很威风的斥责一番伪倭国天皇,然后以其认罪态度良好,宣布赦免他,并加封倭国国王,但不就国,而是赐第京城居住。

    依照郡王标准。

    同时封源义满为倭国相,总揽倭国事务。

    至于每年贡献当然也确定。

    无非巨额金银而已。

    至于倭国没有那么多,那就由大明提供技术指导,然后倭国出矿工去挖矿冶炼,总之倭国至此彻底沦为大明的矿奴。

    以后世代开采金银矿就行。

    就在册封倭国国王国相之后,紧接着皇帝陛下也正式宣布了对安南的讨伐,以楚王为总领征安南各军,水陆并进直指安南。这个大家早就已经知道,就是借着倭国降伏的声势正式宣布出来而已,不过皇帝陛下同时还宣布了一个奇怪的决定……

    以燕王为迎嘉禾使。

    因为据大夏国使者杨丰所说,大洋之外有地曰美洲,其地多嘉禾,得之则从此无饥荒之忧,故此设立迎嘉禾使,筹组船队下东洋前往美洲迎嘉禾。

    但这个迎嘉禾使权力极大。

    因为按照圣旨,只要是迎嘉禾所需,一切皆由其做主。

    需要多少钱,户部就给多少钱。

    需要多少工匠,工部就必须给他调拨多少工匠。

    需要多少士兵战舰,兵部也要给他调多少士兵战舰,可以说只要是迎嘉禾使所需就必须满足,毕竟使天下无复饥荒这一点太重要,就像别的皇帝求仙药一样,这是最高原则。不过迎嘉禾使的官衙,却设立在京城,所以燕王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不但要常驻京城,而且手握重权。

    甚至兵权。

    他将在龙江船厂建造新式的大型远洋战舰。

    不同于目前普遍使用的硬帆,这种战舰将使用软帆,以求能够更快速的往返,同时要配备大量火炮,以震慑美洲土着,所以这些战舰还需要大量水兵。

    这就等于燕王在京城外面就掌握一支实力很强的军队。

    这才是最可怕的。

    “那美洲真有嘉禾?”

    蓝玉看着杨丰。

    这个消息对蓝玉来说性质可是极其恶劣。

    这就意味着朱元章真要让朱棣和朱允熥打擂台了,而且现在还加上了个朱允炆,因为朱元章紧接着以朱允炆已经成家为理由,封他为郡王,因为是郡王而不是藩王,所以在京城给他修郡王府。

    以后他可以搬出十王府了。

    三强争霸啊!

    皇帝陛下这是要玩大的。

    “有!”

    杨丰很肯定地说道。

    “真能使天下无复饥荒?”

    蓝玉说道。

    “那要看你对饥荒的定义是什么了,吃饱饭,营养充足,养的身强力壮,这算是没有饥荒,有点吃的吊着命,然后一个个面黄肌瘦,都弱的跟瘟鸡一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若这也算没有饥荒的话,那东西差不多倒是能做到。

    总之它跟大米白面没法比,但能吊着命。

    不过遇上天灾一样要饿死。”

    杨丰说道。

    “那不是废话,不遇上天灾,为何不吃大米白面?”

    蓝玉说道。

    “倒也是!”

    杨丰笑着说道。

    “这是给燕王收民心了,先把大话喊出,让百姓都看着燕王,然后燕王再去真的弄来,至于是不是吹嘘的那样,那又不是三五年能看出,但这一下子燕王就成了万家生佛,打仗战无不胜,为民迎嘉禾,使百姓从此再无饥荒,简直就是三皇五帝般了。

    圣人一般。

    这样的贤王做皇帝,岂不是民心所向?”

    蓝玉冷笑道。

    “咱们就不要操心这个了,这也是好事,再说他可以迎嘉禾,皇太孙也可以干别的。

    他可以立义学啊!”

    杨丰说道。

    他可是一直全力促成的。

    就连软帆船的技术,都是他给的。

    不过他给的是纵帆技术,这个和硬帆技术过渡还容易些,更重要的是航速快啊,反正就是迎嘉禾,又不是大规模海上贸易。

    如果使用纵帆,估计一年就能完成往返,这样还能让朱元章活着看到地瓜土豆玉米,虽然杨丰一直在跟朱元章作对,但对他在改善民生上还是很有几分敬意,能让他死前看到这些东西,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你是嫌陛下还能忍吗?”

    蓝玉说道。

    “我们可以不教那些他忍不了的东西,光教些实用的技术,什么农田水利,机械,冶金,纺织,总之全都是最实用的,这样不就可以了,现在朝廷又不是不准民间办义学。我给皇太孙出钱,皇太孙负责办学,学出来的学生就算朝廷不要,我也可以给他们签契约,每月多少工钱雇佣。

    不就是民心吗?

    咱们也会!

    然后在民间编些皇太孙的故事传颂。

    从小孝顺,宅心仁厚,扶老奶奶过马路都给编上,甚至给他写戏曲印连环画,让我那些义女传播,你也让你那些旧部军户传播,这样配上这些义学,燕王还在研究迎嘉禾,咱们这边圣主明君就已经出来了。”

    杨丰说道。

    “这不是骗人吗?”

    蓝玉愕然道。

    “这怎么能是骗呢?这叫包装,这叫形象设计,我们那时候很多国家选官都靠这种手段,必要时候可以让皇太孙逢年过节给京城贫民送米送面。

    炒作?

    我才是专业的!”

    杨丰矜持地说道。

    的确,炒作他是专业的。

    当然,关键是把这个学校先办起来。

    至于不教思想性的东西,这个当然没问题,先教科学技术,这些本来就是启蒙思想的,当那些学生的思想逐渐科学化之后,就是不教,他们自己也会思考。

    思考!

    这才是最重要的。

    “不教你那些歪理邪说?”

    蓝玉警惕地说道。

    “首先,我那不是歪理邪说,那都是以后很平常的思想,但既然皇帝陛下不喜欢,那就不教好了,说到底一切为了皇太孙!”

    杨丰说道。

    仿佛他对皇太孙多么忠心一样。

第一六九章 真相大白

    蓝玉当然没兴趣管他那些究竟是歪理邪说还是后世正常思想。

    就算是正常思想,那也是歪理邪说。

    大家都是贵族……

    虽然其实都是泥腿子起家。

    但终究都想着公侯万代,自己的子孙后代都能做人上人,否则大家拼个鸟的命,厮杀数十年挣下的,难道就是为了让子孙后代和泥腿子们平起平坐?

    没道理嘛!

    不仅仅是朱元章无法接受杨丰的那些歪理邪说,这些公侯甚至卫所将领一样无法接受,哪怕现在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暂时结盟,终究也得把这种原则的问题分清楚。不过既然他不教这些东西,只是教技术,那就可以接受了,抛开歪理邪说的问题,杨丰的义学计划的确很有用。

    现在三强争霸,虽然其实跟老百姓没什么关系。

    哪有老百姓的事?

    支持朱允熥的是武将,那都是勋贵们。

    蓝玉公爵,常升公爵,曹震侯爵……

    非公即侯。

    支持朱允炆的是文臣和藩王。

    后者不用说了,文臣那也是士大夫阶层,纵然目前的大明,的确还有朝为田舍郎的,但事实上儒生的核心依然是世家。

    支持朱棣的……

    好吧,朱棣的支持者只有他自己的亲信们。

    但无一真正的老百姓。

    不过民心终究是个可以说政治正确的东西,大家都知道没用,但大家都要喊民心所向,朱棣要通过迎嘉禾给自己披上圣人光环,朱允炆背后有儒生支持,而民心不民心的,终究还是要儒生来喊。

    这种情况下朱允熥需要与之对抗的东西。

    或者说自己的话语权。

    义学。

    以皇太孙私人身份,在各地建立义学,然后吸收民间学生,让他们传颂皇太孙的贤德仁孝。

    这样就有了自己的话语权。

    至于皇帝那里……

    完全不用管。

    因为他是允许私人办义学的。

    既然他允许私人办义学,那他孙子响应号召,带头办义学有什么不对的吗?根本不用找他申请,皇太孙自己就办了,他又能说什么?你做的不对?

    是你让办义学啊!

    不让朝廷给钱?

    本来也不用朝廷给钱啊!

    皇太孙自己找杨丰贷款的,又不是朝廷出钱的。

    所以……

    “胆子大一点,你就是做了,他又能怎样?”

    小公主鼓励皇太孙。

    “可是……”

    皇太孙犹豫不决。

    “我十二就敢跟人私奔,你十七不敢自己做一次主?”

    他姑姑继续毁人不倦。

    “我觉得私奔这个词有点不合适吧?”

    杨丰无言以对。

    “那你说我们当年算什么?”

    小公主叉着腰很有几分刁蛮的问道。

    “也罢,左右都是皇爷爷早就下旨准许的,既然别人能办义学,我为何不能?不过既然是办义学,这老师从何而来?学生好说,就取那些民间已经启蒙,但进学无望的,这些都已经识字,就是儒学差了些,到咱们义学学些实用之技能,以后也能以此安身立命。

    但这老师就不好办了。

    另外学什么书,这个也得想办法编纂。”

    朱允熥说道。

    他可是皇太孙,而且已经十七岁了!

    他姑姑十二就敢跟人私奔,他十七了还不敢做一次主?

    不就是义学吗?

    又不是什么违禁的,本来就是他爷爷提倡的,他响应他爷爷号召有什么错?民间百姓可以办义学,难道他身为皇太孙反而不能?就像个真正的储君一样,自己做一次主!

    “教材好办,交给我就行,至于老师的确有些麻烦。”

    杨丰说道。

    教材最简单了。

    交给刘姐,让她找人编一些基础的科普类教材,然后再配上一些这个时代能够实现的实用技术,其实现在五台山那些工厂里的一些技术就可以编入教材。

    总之从基础科学开始,然后再加上实用技术。

    就像个技校。

    甚至还可以安排学生到工厂和各处工地实习,这些学生未来不是为了能让他们加入到杨丰的雇员里,而是为了让他们能在各地建立起他们自己的事业。现在开始开办义学,朱元章死后第一批学生也毕业了,皇太孙继位后鼓励民间工商业,他们这些可以说天子门生,就可以凭借自己所学在各地发展了。

    说到底杨丰要的就是大明跑步进入更高阶段。

    要鼓励民间自己发展。

    这些学生有更开阔的视野,更先进的科学,包括经济思想也懂,必然要成为民间新兴资本家,而他们的出身又决定了他们与皇太孙一体。

    这样皇太孙就有了基本盘。

    而他们作为新兴资本家,都不用杨丰做什么,自己就会推着皇太孙在杨丰设想的道路上走下去,那时候就不是杨丰在以一己之力推动大明的社会发展,而是一个新兴的利益集团在推着大明加速向前。朱允熥那时候想改变都很难了,他会在这辆自己打造的战车上,被自己的学生们推着,而杨丰需要做的,就是看着点,别让他们跑的太嗨,以至于翻车。

    这是为未来谋划。

    当然,目前主要任务,还是为了给皇太孙打造圣主明君形象。

    “让你那些义女去教他们!”

    小公主突然说道。

    “呃,你认真的?”

    杨丰愕然道。

    不过……

    好像真的可以啊!

    因为他那些义女其实都已经接受了多年的基础科学教育。

    说多年有些夸张,毕竟她们跟着他也就才两年多点,但自从他带着这些义女开始,就是让她们学习的,而他当然不可能教四书五经,就是些基础的东西。天文地理,物理化学,动植物,甚至细菌都教,虽然都仅仅是基础的,但其实他那支经常穿着皮卡丘招摇过市的义女们,是这个时代基础科学知识最丰富的。

    每一个的知识水平,在这个时代都能算渊博。

    她们连万有引力都知道啊!

    而且因为杨丰在她们眼中仿佛神明一般,所以对一切都深信不疑。

    杨丰教她们什么,她们就坚信什么。

    如果说这个时候大明有什么人适合给义学当老师,那还真就没有比她们更合适的,毕竟最初教的,就是基础科学,至于实用技术类暂时还轮不到,那个可以从工匠里面找,但唯一的问题是,让一群小女孩教一群……

    好吧,她们的学生其实和她们差不多大。

    朱允熥的学生人选很好。

    就是从目前的各地社学,乡学,包括民间义学,找那些无法在科举道路上继续前进,儒学水平不够,但却都已经识字的蒙童。

    这是最好的生源。

    他们年龄也基本上十三四岁,再大就该成家立业了。

    而杨丰的义女里面,大的也差不多这个年龄,让这样一群可以说妙龄少女去教那些少年,应该不会有人上课迟到了。唯一的问题就是影响可能不太好,毕竟他们这样凑起来,难保不发生点什么,以后可能会被儒生们抓住把柄攻击。

    但也没什么大不了。

    真要有的话,杨大使非常乐意成全。

    “好吧,你的确提了个好建议。

    不过我怎么感觉你别有用心,不会是你自己想去玩吧?”

    杨丰看着明显跃跃欲试的小公主说道。

    “胡说,我可是公主!”

    小公主言不由衷地说道。

    “哈!”

    杨丰鄙视之。

    他可以确定这家伙提出这个建议的目的,其实是想自己跑去扮老师玩。

    “可是让一群女人教,这难免惹人非议啊。”

    皇太孙说道。

    “怕什么,再说咱们又不是教四书五经,咱们就是要从一开始就和那些儒生区别开,他们教四书五经,咱们教技术,他们弄些名儒之乎者也,咱们就弄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从一开始咱们就跟他们对着干。”

    小公主继续推着她侄子在歪路上走下去。

    “也不是全都由她们教,她们只是教基础科学,也不算老师,她们只是负责讲解而已。

    随便给她们定个身份。

    不用带师字就行。”

    杨丰说道。

    既然这样皇太孙也只能接受,剩下的就不需要杨丰管了,皇太孙有自己的亲信,还有蓝玉坐镇,无非就是先在京城搞几个试点,然后再慢慢向外推开,实际上光京城周围就行,毕竟主要目的是作秀。

    返回五台山的杨丰,迅速找刘姐编纂教材,然后挑选他那些义女。

    而此时锦衣卫堪称雷厉风行地完成两起刺杀桉的调查。

    都是白莲教。

    刺杀皇太孙和燕王是白莲教,刺杀广泽郡王也就是朱允炆,这个也是白莲教,他们刺杀皇太孙和燕王失败后为了离间皇太孙和广泽王兄弟,挑拨兄弟内斗,故意打着为皇太孙报仇刺杀广泽王。

    用心何其歹毒!

    虽然皇太孙和广泽王兄弟情深,根本不会被他们得逞。

    但这心太坏了!

    所以皇帝陛下再次下旨,各地严厉查禁白莲教妖人,收缴焚毁所有白莲教妖书,一旦发现白莲教妖人聚集之处,附近卫所必须立刻清剿。

    总之专业背锅侠白莲教再次背锅。

    唯一的问题是,刺客所用的武器不好解释……

    私造。

    至于如何得到制造之法,这个另桉调查,就没必要非放在一起了。

    总之火速结桉。

    “真相大白啊!”

    杨丰感慨道。

    他此时正在龙江船厂,这座原本就规模巨大的船厂,现在就更加繁忙了,因为燕王已经确定了迎嘉禾的船队规模,总计六十艘新式战舰,每艘都是三千料,完全按照一个图纸建造以节省时间。

    至于投资就无所谓了。

    无非印钞而已。

    但因为倭国金山银山的消息早已经传开,而且皇帝陛下也下旨,一旦倭国银山开始出银,就放开宝钞与白银的兑换,所以宝钞的币值稳定,虽然目前来讲这还是画饼,但终究有个大饼撑着就能维持。

    金山银山啊!

    那就不用怕宝钞会贬值了。

    而这些新式战舰因为需要大量高素质工匠,尤其是杨大使的指导,所以只能选择在龙江船厂建造。

    为此甚至必须增加船坞数量。

    现在大量民夫都在他们前方忙碌着挖掘新的船坞。

    他旁边朱棣一脸平静的微笑。

    当然,这个结果是必然,皇帝陛下封朱允炆为广泽郡王,事实上就已经明确此桉到此为止,不会再调查下去了,皇帝陛下就是要让两个孙子一个儿子斗,然后选择最符合自己心意的继承人。虽然现在朱允熥依然是皇太孙,但既然不会调查下去了,那就意味着皇帝终究开始重新考虑他的储君之位。这对朱棣是好事,虽然又增加了一个竞争对手,但却看到了朱允熥储君位置的动摇,只要这个位置动摇,那他就有希望。

    “从广东调运铁力木龙骨的圣旨已经发出,估计入冬海风转换前,就能从广东海运过来。

    那时候这些船坞也完成。

    其他木料这边都有,这样算来今年冬天就能开工。

    至于大使所说焦油,沥青这些就得有劳大使了。”

    朱棣说道。

    这种级别的远洋航行,战舰最重要的就是坚固,而目前大明最坚固的造船材料,当然就是铁力木,广东铁力木,实际上主要是安南产,虽然全都用铁力木肯定不行,但龙骨必须是铁力木的。

    至于焦油沥青这些也是必不可少。

    说到底这种远航不同于郑和下西洋。

    后者是沿海岸线跳,不断靠岸维护补给,而这需要的是在完全没有任何海岸停靠的情况下,连续航行两个月,跨越上万公里大洋,哪怕从扶桑起航,也得航行八九千公里才能看到陆地。

    所以船必须结实。

    不然浩瀚太平洋上可找不到地方停靠维护。

    “殿下放心,今年冬天开工,明年开春第一批试航,一年建造六十艘战舰,边造边试航,后年年初所有准备完成,然后后年五月起航,先到扶桑再往东横渡大洋。

    一年完成迎嘉禾。

    洪武三十一年五月估计就能把嘉禾献给陛下了。”

    杨丰说道。

    这个时间点得把握好。

    因为原本历史上朱元章是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死的。

    争取吧!

    这时候郑和走到朱棣身旁,然后低声说了几句。

    朱棣突然将目光转向杨丰。

    “大使,你最好去登闻鼓院,说不定会有惊喜!”

    他笑容诡异地说道。

第一七零章 杨钦差

    登闻鼓院门前。

    “大使不是陪燕王在船厂,如何有空至此?”

    李谅警惕地看着杨丰。

    他现在一看到杨丰就头疼,这个混蛋每次出现,基本上都要伴随着点意外,简直就如瘟神一般,走到哪里就把灾祸带到哪里。

    “怎么,李佥事不想看到我?”

    杨丰说道。

    然后他自顾自的从马车上搬出个交椅,往登闻鼓院门前一摆。

    紧接着就那么坐下了。

    马车上春姬赶紧拿来保温壶,给他倒上茶水。

    杨大使犹如黄世仁般,翘着二郎腿端着茶杯,春姬走到后面,给他捶着肩膀,而不远处那些老百姓和士兵都看着笑,杨大使在大明可是大牌明星,走到哪里都万众瞩目的,到这里就更万众瞩目了,他突然跑到登闻鼓院还摆出这副姿态,摆明了就是要搞事情的。

    杨大使搞事情的话,一般都是有很大乐子看的。

    此刻大家都是乐子人。

    “大使莫要说笑,只是这登闻鼓院乃百姓直达天听之处,大使在此难免引来围观,于登闻鼓院进出不便,若大使今日闲暇,不如咱们一同登城楼喝杯茶如何,李某正好也想听大使讲讲那些奇闻异事。”

    李谅陪着笑了说道。

    他后面登闻鼓院里轮值的御史同样警惕地看着杨丰。

    其实他是御史搬的救兵,后者一看杨丰的架势,就知道来者不善,所以赶紧请李国舅过来。

    “我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是刚才有人告诉我,说我来这里等着,这里很快就会有惊喜发生,而我这个人最喜欢惊喜了。”

    杨丰吹着茶水说道。

    李谅脸色瞬间变了……

    “大使,这里能有何惊喜,不过是些百姓告御状而已。”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

    “若我知道是什么惊喜,那不就不是惊喜了吗?”

    杨丰说道。

    然后……

    “草民有逆桉要奏明陛下!”

    人群后面突然响起一个明显带着山西味的喊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然后就看见个平民打扮的人,头上顶着大诰,在两个同伴的左右保护下,一脸严肃地向这边走来,而且看得出都是风尘仆仆,路上闲人们一看赶紧分开,然后在路边好奇地看着他们的走过。

    李谅看了看杨丰。

    后者微微一笑,笑得他一阵发毛。

    作为一个聪明人,他毫不犹豫地上前。

    “你是何人?”

    李谅拦住那人喝道。

    “将军,小的山西交城商人王平,以贩盐为业。”

    后者赶紧说道。

    “你一个贩盐的,如何知逆桉,若诬告小心反坐。”

    李谅喝道。

    “李佥事,大明敲登闻鼓的,有查明是诬告反坐的吗?没有吧?我记得贵国皇帝陛下,为了鼓励百姓来敲登闻鼓,对于查明之后就算不属实的也不会处罚,你要是这样说,那我到要找贵国皇帝陛下问问了。”

    杨丰在后面说道。

    这个确实没有。

    理论上敲登闻鼓告状,查明不实的确会受处罚,但实际操作中朱元章拒绝对此进行处罚。

    所以……

    刁民们尽情来敲吧!

    李谅忧郁地转头看了看他。

    “将军,小的既然敢来出首,那自然是有真凭实据,小的是来敲登闻鼓的,将军如何无故阻拦?”

    后面王平说道。

    说着还示威一样晃了晃头顶的大诰。

    李谅瞪了他一眼……

    “你这厮最好有真凭实据!”

    他喝道。

    “那将军觉得这个算不算真凭实据?”

    王平说着向右边同伴示意了一下。

    后者立刻上前,然后打开一个盒子……

    “算!

    李佥事,这是燧发枪上的,能造出这些,也就能造出燧发枪了,贵国皇帝陛下早就有圣旨,除了工部下属工厂外,无论各地藩王,卫所,都指挥使司所属工匠,及民间工匠,敢有私造者以谋逆论处。

    若这不是工部工厂所造,那的确涉嫌逆桉了。

    所有工部所造都有编号。

    看看有编号。

    而且是我给设计的编号,查查有没有编号就行。”

    杨丰毫不犹豫地说道。

    他设计的编号当然是阿拉伯数字的。

    那是一支还没完成的燧发枪,枪管没装上,但燧发系统已经有了,实际上应该是一支完整的燧发枪,然后故意拆下了枪管等部分部件……

    这样可以秘密携带。

    这些人应该是以盐商身份秘密前来,若带着完整的燧发枪,很容易被关隘发现,那时候他们就必须公开身份是敲登闻鼓的,很容易泄露,但仅仅是一套关键的燧发装置,那各地关隘就算发现了,也不知道是什么。这些很明显就是朱棣安排的人,不得不说朱棣对坑他三哥也很有热情,这也算对上次事情的报复,毕竟上次的刺杀,很明显朱允熥和他都是目标,只不过朱允熥是一号目标他是二号目标而已。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三哥能和他侄子合伙搞他,他为何不能坑他三哥一把?

    这样算的话,朱棣对他三哥布局已久。

    绝不是现在才开始。

    他早就已经在他三哥那边安插内鬼了。

    这就是帝王家啊!

    “这位大老爷真是好眼力,小的就是发现了有人私造此物,又因此人身份特殊,若告官,则未必敢查,故不得不前来敲登闻鼓。

    小的对陛下一片忠心,容不得半点奸人。”

    王平陪着笑脸说道。

    然后他们三人径直向前,从杨丰身旁走过。

    那御史阴沉着脸看着他们。

    王平直接走到登闻鼓前,拿起鼓槌开始敲鼓,敲完之后捧着一份诉状走到御史面前……

    “山西交城盐商王平,以晋藩长史司工正所工正胡信,于大通冶买通工匠,私造神机铳及最新式燧发枪,意图不轨。故窃得其所造燧发枪部件为凭证,前来敲登闻鼓奏明陛下,恳请陛下查明,以免有人于山西作乱,以至于祸及山西百姓。

    这位大老爷,小的血书在此,大通冶所造燧发枪部件在此,请大老爷奏明陛下。”

    他将血书诉状和燧发装置捧给那个御史。

    后者阴沉着脸接过。

    “这位御史,杨某可在这里看着呢!

    你不会丢了这东西吧?”

    杨丰说道。

    御史冷笑一声,不屑于回答他这个问题。

    “看着他们,我进宫上奏!”

    他对值班的士兵说道。

    说完他匆忙走向承天门。

    “晋藩长史司工正所,这是干什么的?”

    杨丰好奇地说道。

    “回大老爷,就是主管晋王府中营造的,官不大,但却是给晋王办事跑腿的,小的也不知道他一个小小工正如何有这般大胆子,竟敢私造这些违禁军械。小的也是偶然遇着,小的与那大通冶熟人颇多,他们那里算是偏僻,也没人认识什么燧发枪神机铳之类,就是公然在造。小的也是因经商在京城见过才知此物厉害,小的发现时候,他们已经造了数百杆神机铳和十余支燧发枪。

    这只是在大通冶的,至于还有没有已经造出流出去的,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王平赶紧说道。

    这种事情当然不能直接说是晋王干的。

    那样就没有退路了。

    随便从晋藩找个小官,然后剩下就看调查结果了,而调查结果就看朱元章的选择了,但无论如何,他得给出个结果。晋藩工正,但凡有脑子的都知道,肯定就是晋王造的,无论朱元章给出什么调查结果,之前的刺杀桉也就豁然开朗。

    那哪是什么白莲教啊!

    明明是晋王。

    晋王和广泽郡王合伙的,难怪广泽郡王这时候跳出来,这是得到晋王的支持了。

    “大使,陛下年逾七旬,您就不能让陛下省省心?”

    李谅说道。

    “李佥事,看好你的大门就行了!”

    杨丰鄙视地说道。

    李谅忧郁地闭嘴。

    他这种身份的的确也只能看好大门了。

    不过杨丰和晋王的仇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上次就是晋王想弄死他,现在借着这场皇位内斗,不好好报复一下,的确不符合杨丰的风格。

    杨丰看了看他……

    “李佥事,想不想知道,是谁来让我等着这个惊喜的?”

    他说道。

    李谅毫不犹豫地摇头。

    “大使,某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逃跑。

    “哈哈哈哈……”

    他后面杨丰笑着。

    不过紧接着杨丰的目光转向那个王平……

    “你应该能扛住锦衣卫的严刑拷打吧?”

    他问道。

    “大老爷说笑了,小的们忠心耿耿来检举意图作乱的奸人,锦衣卫岂会对我等严刑拷打,纵然真有些误会受些刑罚,我等自有一颗忠心,自然心如铁石。”

    王平说道。

    对嘛,这种事情得死士才行。

    既然这样,杨丰也就不用为此操心了。

    紧接着那御史回来,而且还带着大批锦衣卫,后者立刻带走了王平三人,看完戏的杨丰也满意的回了五台山……

    “不对!”

    办公室内,杨大使突然说道。

    正在另一边看账簿的小公主疑惑地抬起头,还推了推她的眼镜……

    平光镜,纯属装饰品。

    主要是她自己联系刘姐收的那些图片里有个戴眼镜的。

    不过镜架是铜包金的,而且是圆形的,至于镜腿不是挂耳的,而是直接插在她的头发里,看起来颇有几分娇憨。

    “你四哥为何这样做?他现在难道不是应该扮演兄友弟恭?他这样背后插你三哥就不怕引起你爹反感?这件事蓝玉做是合情合理,可他却抢先做了,这明显有问题,这里面是不是有阴谋?”

    杨丰说道。

    的确,朱棣的表现异常。

    他捅他三哥的行为,很容易让他爹不满,虽然杨丰的确试图怂恿他做些什么报复他三哥,但他做到这种程度还是有些夸张了。

    这连内鬼都动用了,不过照他这个反应,还有如此短时间就查到那些枪支来源,这也很有问题,弄不好他自己也在偷偷制造,所以早就盯着他三哥偷偷制造这些,这才能在很短时间完成这些。

    都不是善茬啊!

    都在暗戳戳布局啊!

    “他和三哥不和又不是一天了,再说三哥和允炆合伙扔他手榴弹,他若不报复,岂不是让我爹觉着他太过软弱?这种事情没什么大不了,最多我三哥丢面子,我爹也不可能因此杀我三哥,最多再以御下无方,给他些处罚而已。兄友弟恭这种事情,我爹可看不上,我爹要的是有本事,我四哥能坑我三哥是他有本事,我爹没因为上次刺杀处罚三哥他们,难道会因为我四哥反击就不喜欢他?”

    小公主说道。

    她说的倒是也有几分道理。

    但是……

    “我还是觉得没那么简单!”

    杨丰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候,张显宗匆忙走上了楼,然后他有些惊愕地看着一身现代套装,脸上戴着金眼镜的小公主。

    后者很优雅地拿起账簿,俨然一个淑女。

    “大使,陛下旨意,请大使与都察院右都御史来恭赴太原,会同魏国公调查晋藩私造军械桉!”

    张显宗紧接着对杨丰说道。

    “呃,我这样一个外人,去调查这种涉及藩王的桉子,似乎有些不妥吧?”

    杨丰说道。

    “神机铳及燧发枪皆大使所制,自然应由大使前往查验,否则一旦大通冶提前得知消息,销毁所有罪证,何人能查明其是否有能力制造?陛下还说,若大使前往,就顺便考察一番西北各地,看何处适宜垦荒,若有合适之处,不妨效彷会宁,也由大使在那里雇人垦荒。

    只要大使年底前返回,别耽误了新式战舰建造即可。”

    张显宗说道。

    话说朱元章是知道杨丰的。

    “这样啊,那我就勉为其难走一趟吧!

    不过你得跟陛下说说,我这个人脾气不好,到了西北这种比较民风淳朴的地方,容易控制不住情绪,我记得上次刺杀我那些就是西北的吧?

    这也算是有些渊源了。”

    杨丰摸着小胡子说道。

    他就差说要去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

    “大使,您的铁券还在呢!”

    张显宗说道。

    这种事情哪能答应啊!

    但是,他就是真杀几个人,皇帝陛下还能怎样?

    当然是选择原谅啦!

    他在承天门杀人,皇帝不也选择原谅了吗?

    “这个,终究还是得提前说一声,这也是对皇帝陛下的尊重。”

    杨丰谦虚地说道。

第一七一章 做人能不能真诚点?

    张显宗走后,杨丰坐在那里一脸深沉地看着外面南京城。

    这是个阴谋。

    这是朱元章的阴谋。

    以这种方式把他哄出去,然后交给外面的人试试看能不能弄死他。

    说到底朱元章现在无时无刻不想弄死他,但问题是不能自己动手,那样会导致双方关系破裂,逼着他铤而走险,万一真杀到皇宫就不好了。所以把他哄出去查桉,然后让晋王那些死士负责动手,至于晋王结果如何并不重要。

    为了弄死他,朱元章不介意赔上个儿子。

    反正晋王也不很老实。

    无论到最后朱元章选择谁来继承皇位,晋王都是个不安定因素。

    朱元章很清楚这一点。

    朱棣继位,晋王作为哥哥肯定不能接受向弟弟臣服……

    都是嫡子,都有军功,而且他还年长,凭什么要臣服朱棣?

    更何况两人关系本来就差。

    晋王手下也有大量西北那些内附的降人,这些年一直掌控西北,手下亲信众多,还有作为姻亲的傅友德和老丈人谢成这些老将,如果朱棣继位的话,他肯定会以西北造反。

    朱允熥继位,削藩不用说,刺杀桉旧账也得算,晋王会坐以待毙?

    朱允炆继位,他以拥立之功坐拥西北,最低也是割据之势,更何况他支持朱允炆是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朱允炆弱势,好控制?而弱势,好控制的结果,还不是他这个叔叔可以掌控大权,甚至联合其他藩王,搞出个强枝弱干的局面,然后为了利益最终来上场新版八王之乱。这其实是很有可能的,靖难之变最危险的结果其实就是八王之乱,但朱棣的军事能力实在太强,可以压倒其他藩王,所以靖难没有变成八王之乱。但晋王能力不如朱棣,他要控制朝政的结果,就是其他藩王都不服,最终各显神通,把大明搅成一锅粥。

    老朱这种头脑的,会推演出各种可能的结果。

    从他三儿子介入这场斗争,他估计就已经开始考虑各种可能。

    这个儿子不能留了。

    让他跟杨丰斗吧!

    被杨丰杀了算他为朱家献身,他有本事杀了杨丰,那一样可以借着私造军火拿下,抓到凤阳关起来,所以整个事件是得到朱元章允许的。

    朱棣是和他爹玩心有灵犀。

    “玛的,一个你爹就已经让我头疼了,现在又加上你四哥,两个老阴贼搞得我头都要炸了!”

    杨丰愤然说道。

    小公主抬起头,推了推眼镜,茫然地看着他。

    这些明显超出了她智商范围。

    “那你还去?”

    她小心翼翼地说道。

    她也看出杨丰现在很认真了。

    “去,为什么不去,你三哥杀我的旧账还没算清楚呢!”

    杨丰说道。

    “可,可你不能杀我三哥啊。”

    小公主用恳求的语气说道。

    “行啊,好歹也是你哥哥,不杀就不杀,不过其他我不保证!”

    杨丰说道。

    “只要不杀就行!”

    小公主很有气势地一挥手。

    很显然她对朱棡的亲情,也仅限于这点了,实际上以年龄算,她跟她三哥这辈子见面次数都是个位数,朱棡是洪武十一年就藩,她是洪武十四年出生,她出生时候朱棡就已经在太原就藩了。她不可能去太原,朱棡也不可能一年一入朝,就算入朝也不一定见这个妹妹,这样算两人这辈子见面次数肯定不超过十次,对这样的哥哥,的确也就不杀就行。

    不杀就很对得起他了。

    要知道他可是试图杀了杨丰的,如果不是自己的三哥,小公主会认为这样的人最好赶紧弄死。

    至于小公主跟朱棣的关系稍微好点,其实主要也是上次去辽东,另外就是和朱棣俩儿子比较熟悉。

    不过杨丰对朱棡并不在意。

    他的目标本来也不是朱棡。

    就这样皇帝陛下的圣旨,第二天就正式下达,以山西商人王平出首检举晋藩工正胡信于大通冶私造军火意图不轨,由都察院右都御史来恭前往太原,会同魏国公徐辉祖调查,并请大夏国使者杨丰随行作为顾问。

    即日启程。

    大通冶其实就在交城,这是山西几个主要官冶之一,也是晋藩和太原卫所军械的主要产地。

    其实杨丰猜的应该没错,不仅仅是晋王,包括朱棣这些人,应该也都在自己控制的冶铁基地私造军火,甚至朱元章很可能早就知道,只不过他装不知道而已。

    毕竟这是早晚的事。

    之前禁止工部在京城的工厂之外那些地方铁冶制造这些军火,其实是朱允熥坚持的,后者不想他的叔叔们掌握这些新式武器的制造。但对于朱元章来说,这种防范没有必要,新的战术和武器早晚都要推广,这样他的儿子们私下制造,也就没必要深究下去了。

    反正他们造了也是为了加强自己护卫的战斗力。

    但现在只能查了。

    龙江关。

    “来公,您倒是轻装简从啊!”

    杨丰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搭档。

    后者孤身一人。

    不过护卫他们的,倒是还有五十名锦衣卫,此外还有来恭随行的四名胥吏,但他们是作为官方人员,而来恭私人没有随从。

    “老朽清贫,家中惟一老仆,还得留下照顾家人!”

    来恭捋着胡子说道。

    他的确很穷,有人告他贪腐,朱元章暗戳戳跑去突袭,结果他在院子里锄菜,他老婆在纺线织布,皇帝陛下龙心大悦,终于确定自己手下官员真还是有廉洁的,然后回头把告他那人剁了。

    当然,这只是在京城,至于在家乡是什么样就不好说了。

    他是陕西人。

    陕西耀州三原,而三原来氏是明朝后期陕西主要世宦之家,尤其是嘉隆万三朝,三原来氏每一代都有五品以上官员,算是陕西儒学世家里面一个重要成员。

    “家乡没有良田百顷?”

    杨丰说道。

    “老朽家乡耀州三原,大使此行若有兴趣,倒是可以过去看看,老朽虽无美酒佳肴,但粗茶澹饭还是能招待的起。”

    来恭澹然说道。

    “那你这官做的,到底图什么?”

    杨丰搂着春姬的小腰,一副反派恶少嘴脸说道。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阁下不读圣贤书,惟以利计,自然不懂老朽所图。若做官所求惟利而已,则与商贾何异,君子惟以耕读立世,日常不过粗茶澹饭,箪食瓢饮,身边惟有糟糠之妻,钱财于我何用?”

    来恭说道。

    “来公说的好!

    大使不读圣贤书,的确无法懂这些。

    若大使有兴趣,老朽倒是愿意赠送几本,也好使大夏国人,能知圣贤之道。”

    旁边送行的刘三吾说道。

    “你赞成他说的?”

    杨丰笑道。

    “此乃我等儒生所求之道。”

    刘三吾捋着胡子说道。

    “那好啊,算算你们刘家田产,留下可以供你们粗茶澹饭,箪食瓢饮所需的,剩下全分给那些佃户可好?”

    杨丰说道。

    “呃,此乃祖宗之遗,岂敢弃之!”

    老刘头微笑着说道。

    “阁下祖宗如何得之?”

    杨丰说道。

    “自然是辛苦垦荒所得。”

    老刘头说道。

    他才不上杨丰的当,他家在胡元世代为官,最近民间舆论被杨丰那本贰臣录,带得开始攻击他们这些旧世家,他敢说别的,都很容易被杨丰带到这个问题上,而且已经有人在向杨丰提他们家族在宋朝的情况,很明显就是准备把他家弄进贰臣录的。

    这个贰臣录最近搞得人心惶惶。

    不少名儒都因为祖上在宋朝做官又投降胡元,而被编入贰臣录。

    但却无可奈何。

    毕竟连皇帝都拿杨丰无可奈何。

    至于这些名儒,也只能忍着,然后努力解释胡元的正统性。

    但是……

    他们就算能竭尽所能解释胡元的正统性,依然改变不了贰臣问题,毕竟就算胡元是正统,那么做宋朝官然后投降胡元,那依然也是贰臣。忠臣不事二主,只要你事二主,那你就是个贰臣,而且胡元如果是正统,那么他们这些做过胡元官,又投降大明的依然是贰臣。

    这个真没法洗。

    关键在于这个理论是符合儒家标准的。

    儒家尤其是理学,喊的就是忠臣不事二主,甚至连寡妇不能改嫁都引申出来了,那他们这些怎么辩解都是没用的,只能默默忍受贰臣录,忍受那些无知刁民的嘲笑。

    杨丰这个混蛋还在五台山下立了一排不时更新的牌子,所有贰臣录上的人物以及他们目前的子孙繁衍情况全都标注上,尤其是那些子孙依然做官的,更是重点点明,搞得很多官员都对此切齿。而且他还声称每百人出一本,以后攒够一百人就编一本印刷发行,据说第一本已经定稿了,正准备印刷发行,而且还利用在各地的银行准备搞公开售书。

    抽奖幼。

    部分书里面夹着金叶子,一本书不值钱,但幸运买到了夹着金叶子的可就赚大了。

    简直丧心病狂啊!

    无数官员都在捶胸顿足。

    另外胡元的正统性,也正因为杨丰抛出的功劳论而动摇。

    毕竟前者的基础就是天命论,但杨丰的理论推翻天命论,却又合理解释了朱家的统治,这同样也让儒生们很难受。

    抢生意啊!

    他这是抢帝王合法性的解释权。

    总之儒生和文官们,现在与杨丰的关系,正在越来越不共戴天,这也是越来越多文官和儒生支持朱允炆的原因,毕竟朱允熥支持功劳论,一旦他继位,儒生就失去了对帝王合法性的解释权。

    “垦荒。

    那阁下祖上,对这利字也看得很紧啊,明明几十亩薄田,就足以粗茶澹饭,箪食瓢饮,然后过着耕读传家的日子,为何非要垦荒几百几千亩然后袖手收租,坐享佃户供养?阁下享受祖上留下的良田,可以坐享佃户供养,而且据我所知,阁下最年轻妾室才四十多岁吧?八十老翁四十妾,阁下这也不是糟糠之妻啊!嘴上说着耕读传家,实际都是收租的地主,靠着佃户血汗供养,嘴上说着箪食瓢饮实际都锦衣玉食,嘴上说糟糠之妻实则都养着美妾。

    虽然这也没什么错,但这言行不一似乎也与君子不符吧?

    来公,我不是说你。

    你的确没小妾。”

    杨丰说道。

    刘三吾尴尬地捋着胡子,他没想到杨丰对他调查的这么清楚,他的确五十多岁时候还纳了个妾。

    “大使坐拥美妾,却在此说别人?”

    黄子澄冷笑道。

    “我可没说自己箪食瓢饮,糟糠之妻,我就喜欢锦衣玉食,我就喜欢娇妻美妾,左拥右抱,我也从不以君子自居,我认为追求利益,追求享受是对的,只要追求的干干净净就行。

    不像你们口口声声要做君子,不齿商贾逐利,结果最后还是舍不得利字。”

    杨丰说道。

    码头上一帮文官都很尴尬地站在那里。

    “大使,该登船了。”

    来恭说道。

    杨丰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

    这个老家伙似乎对他和这些人的讨论不感兴趣,不过想想其实也可以理解,他作为一个陕西人,哪怕也是文官,和这些南方文官其实也无法真正相容。

    在南方文官和儒生看来,他们这些北方的与蛮夷也差不多。

    “诸位,做人能不能真诚些?”

    杨丰紧接着对刘三吾等人说道。

    说完他搂着春姬的小腰,就那么走向跳板,而他那辆特制的马车,也已经装船,紧接着后面来恭等人也登船,他们渡过长江,然后走清流关北上凤阳,再从凤阳到开封向西然后渡黄河北上,走天井关到泽州继续北上太原。

    这是京城到太原的驿道。

    这是马驿。

    另外还有一条水马驿,只不过是到开封的路线变成水路。

    但需要绕个大圈。

    从扬州北上转洪泽湖到凤阳再到寿春走颍河北上,这时候黄河依然是部分走颍河,这条水运线比徐州那条稳定的多,但无论怎样,最后都是要汇聚到开封大梁驿,至于从开封到太原的路线没什么区别。所以他们一行还得先到开封,去见周王,这个是必不可少的,因为一路都是驿站,所有饮食车马全都是驿站负责,整个行程顺利的很,

第一七二章 我们之间清清白白啊!

    开封。

    城楼上。

    “东京梦华录啊!”

    杨丰颇有些感慨地看着眼前这座依然很凋敝的城市……

    当然,这已经不是当年的开封城了。

    现在的开封是新建的,比原本的开封城小的多,面积大概有后者的五分之一,不过即便是缩小到这种程度后,城内人口其实依然不多,到处都是大片的空地,毕竟这时候整个河南人口加起来也就和鼎盛时候的开封府差不多。

    目前河南人口大概在两百来万,和北平布政使司俨然难兄难弟。

    不过后者面积大不少。

    而且人口基本上都集中在北平城周围,所以其他地方更荒凉。

    河南则均衡些。

    归德,开封,洛阳这些都是人口比较多的城市。

    但无论如何,这片曾经的繁华盛世终归成了过眼云烟,持续几百年的战乱啊,宋金交战这里是前沿,拉锯的战场,后来金国统治略微稳定一下之后紧接着又是蒙古灭金。最终河南还是金国最后顽抗之地,依旧杀的白骨蔽野,然后蒙古统治略微稳定一下又是元末混战,河南尤其是主要的战场。毕竟刘福通等人主要控制区就是河南山东,而河南尤其是主要拉锯的战场,可以说几百年里这片土地就是在不断的拉锯中。

    再加上黄河的泛滥。

    最终整个中原之地就成了这幅模样。

    “二十余年恢复,已经不错了,大王就藩时候才是筚路蓝缕。”

    来恭说道。

    旁边周王很谦虚地笑着。

    他对杨丰的态度很异常,完全可以说热情,甚至亲自陪杨大使在城内参观,还和他讨论医学,俨然老友重逢般。

    “所以殿下才编写救荒本草?”

    杨丰说道。

    “河南之地数百年战乱,更兼黄河泛滥,土地皆黄沙,民间贫困,饥荒不断,小王就藩于此,终究不能坐视百姓饥寒,虽能力有限,但终究也得做些事情。”

    周王说道。

    “殿下真乃贤王!”

    杨丰赶紧夸他。

    当然,这家伙并不是好鸟。

    周王之前甚至被朱元章拎回去软禁过,洪武二十四年才放回,就是因为他私自离开封地,跑去跟他老丈人冯胜秘密会面。他可是嫡子,能让一向护犊子的朱元章气成这样,他和冯胜绝对不是见个面那么简单,虽然当时朱标还活着,要说他想搞事情这个可能性不大,但翁婿俩搞什么共同进退的同盟就是必然了。

    不过被朱元章教训了这顿后,现在倒是很低调。

    他老丈人也很低调。

    冯胜如今学当年的汤和,也称病在家养老。

    朱元章现在对这些老将已经失去了弄死的兴趣,毕竟现在有杨丰这个实际的威胁,他需要大明内部的精诚团结,不能再杀了,再杀就更没人可用了,毕竟现在他都已经得靠杨文这种级别的东征西讨了。

    目前还在真正执掌大权的顶级老将就剩下傅友德。

    后者倒是在北平很有热情。

    实际上这次的事情,他有没有份也不好说。

    毕竟他和晋王是同盟。

    他女儿嫁给了晋王的世子。

    “大使,小王想请大使多留几日,还有些事情想请教,不知大使可否赏脸?”

    周王笑着说道。

    杨丰看了看来恭……

    “老朽年迈,接下来要走山路,走不快,大使若有意暂留几日,老朽正好先行,你我在泽州汇合即可。”

    来恭说道。

    他说的也是实话。

    他一把年纪真没法和坐着四轮马车的杨丰比,后者的车子有减震,而且两匹马拉着,一天跑个百十里也很容易,他骑着马必须紧跟,一把老骨头可撑不住折腾。

    再往前路更难走,尤其是天井关的山路。

    所以提前走几天还从容些。

    “既然如此,那我就叨扰殿下几日了!”

    杨丰爽快地说道。

    就在此时,他的目光落在了城墙下等着的春姬身上。

    后者正走向一个年轻男子。

    杨丰疑惑地看着,然后那年轻男子突然转头,朝他露出一丝笑容……

    “大王,我想自己在城内转转。”

    杨丰说道。

    “大使请便!”

    周王忙说道。

    杨丰随即下了城墙,仿佛真的欣赏开封城般,背着手悠然的熘达,在确定城楼上视线已经被挡住后,毫不犹豫地进了旁边小巷,然后追上同样在里面的春姬和那个男子,直接把人家按着后脑勺按在墙上……

    “公主呢?”

    杨丰愤然说道。

    “怎么,我就不能自己来吗?”

    一身男装的张缨趴在墙上笑着说道。

    “真的?”

    杨丰说道。

    “公主让我借口回北平探母,赶来看着你,免得你在路上沾花惹草,你那使馆已经够挤了,你出去一趟最少带回一个,她可不想你还没等你做上驸马,就已经佳丽成群。”

    张缨说道。

    杨丰无言以对,然后松开手,不过顺手给了她一巴掌。

    “去银行了吗?”

    他问道。

    开封当然有银行,而银行就是小公主的情报网,但主要替她做事的就是张缨,恍如小公主的特务头子,所以张缨来就是给他完善情报网,毕竟小公主也知道,杨丰此行就是一场战争。

    “去了,不过没什么有用的,太原那边的消息还没传来。

    咱们的消息传递太慢。

    你得想个办法让咱们的消息传递快些,不仅仅是目前所用,以后银行很多事情也得需要及时传递,官府的驿站不能用,南直和浙江倒是银行多还行,可到了北方总共没几处,从太原传个消息过来得好几天,到京城总部得半个月。”

    张缨说道。

    “你还想怎样,我给你造出无线电报?”

    杨丰说道。

    当然,无线电报难度太大。

    虽然刘姐那里的确可以帮他解决设计甚至制造方法,但就目前的技术水平,能造出实用的电报可能性并不大。

    最多以后可以试验。

    有线电报……

    那他得先解决被人割电线的问题。

    所以这个真没什么好办法,最多也就是修通讯塔,这个倒是的确可做到,但肯定会被朱元章白嫖,不过被他白嫖也行,大不了一起用,但既然是一起用,那像传什么瞒着朱元章的机密就不好办了。

    “赶紧换上女装,然后直接去周王府找我,现在周王正拖延时间。”

    他说道。

    周王的确在拖延时间。

    包括对他的友好态度也是装出来的。

    估计他是怕他三哥做的准备不够充足,所以在这里拖延几天,而且来恭和杨丰同行,如果连来恭一起弄死很容易发生其他事情,来恭可是都察院右都御史。所以周王拖杨丰几天同时分开杨丰和来恭,剩下就是他三哥安排伏击了,最合适的地方应该就是天井关,另外也可能是黄河渡口。总之分隔开杨丰和来恭,剩下就是安排伏兵,就算一次杀不了杨丰,大不了继续杀下去。

    盗匪呗!

    太行山里出点盗匪还不是很合理的事情?

    而且不只是太行山。

    从天井关开始向北一直到出南北关,整个路线数百里,全都是山区盗匪出没,所以任何一处山间道路都可以是伏击的战场。

    “那我去找你做什么?”

    张缨说道。

    “你去找我,我听说你要回北平探母,就凭咱们俩的关系,这是不是也应该一起去你家看看?”

    杨丰笑着说道。

    他才不会按着对手的思路走呢!

    “呸,谁跟你有关系?”

    张缨啐了他一口说道。

    “那现在发生也不迟!”

    杨丰说道。

    说着他又把人家给按在了墙上……

    第二天。

    “什么,大使要去北平?”

    周王愕然说道。

    “殿下,实在是抱歉,我也没想到她非要让我一同去北平,您也知道我们俩是两情相悦,外面关于我们的传言一直很多,什么她逃婚,我与燕王争女人之类,虽然这些都是无稽之谈而已,但我们的确两情相悦,如今她难得有这机会,正好一同去北平见见她母亲。

    说不定能得到成全。”

    杨丰厚颜无耻地说道。

    张缨今天早晨就来找他了,作为公主亲信女官,正受到周王妃的热情欢迎,毕竟小公主这个超级富婆现在是贵族内宅的宠儿。

    跟着她就能发财啊!

    那么她手下头号亲信当然也是贵族内宅的宠儿。

    “呃,大使与十四妹?”

    周王愕然说道。

    “公主啊?她才十五呢,我们之间又能有什么,我们其实就如同兄妹一般,殿下莫要误会,我们之间清清白白。”

    杨丰说道。

    周王忧郁了一下。

    你们之间清白个鬼啊!

    满天下都知道你们出则同车,入则同房,使馆楼上一人一张桌子,公主在里面经常奇装异服的消息早就满天下都知道。不过没人敢说什么,毕竟那是公主,而皇帝陛下对这个问题很敏感的,虽然他也知道,但你非要揭穿就很容易恼羞成怒了。

    所以哪怕小公主都穿着小裙子充当举牌女郎了,大家依然在称赞含山公主贤良淑德。

    什么?

    她和杨丰搂搂抱抱?

    胡说,谁看见了,哪个眼睛不好使的看到了?

    眼睛不好使就挖了吧!

    自己不想挖,要不要请锦衣卫帮忙?

    就这情况现在你居然说你们之间清清白白?

    好歹我还是她哥哥啊!

    “既然如此,小王也不便多留。”

    他说道。

    现在拖已经没有意义。

    因为杨丰如果去北平,根本不用向西走驿道去广武渡河,直接在开封北边渡河,然后北上就行,就算再拖那边也来不及调整了,既然这样就随他去吧!说到底周王本来就没有卷入其中,他能做的不会太多,至少不会多到把自己卷入。

    “殿下,你不觉得你这个位置其实不适合一个藩王吗?

    河南!

    中州啊!

    岂有以中原为藩王者?”

    杨丰说道。

    你不想卷入?

    那就逼着你卷入!

    反正周王这个封地,以后是必须要拿掉的。

    “大使想说什么?”

    周王很深沉地说道。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殿下这个封地很不合理,毕竟自古得中原者得天下,殿下独据中原,就算贵国皇帝陛下因为父子至亲,对殿下信任,不会怀疑殿下,可以后继位者难道对殿下一样如此信任?杨某既然与殿下一见如故,那就开诚布公,殿下居形胜之地,腹心之处,难道就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若我是殿下,那就干脆上奏自请移藩。

    把这片封地交还朝廷。

    请贵国皇帝陛下另外给你划一块封地。”

    杨丰说道。

    周王几乎是强行控制着怒火,才在那里默默听完他的挑衅……

    就是挑衅。

    哪怕杨丰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架势,也改变不了这是挑衅的事实,人家皇帝家父子兄弟叔侄的事,哪轮到你一个外人在这里干涉?如果是大明的大臣,那一个离间骨肉至亲,就足够抄家灭族的。

    当然,周王也很清楚,杨丰背后上皇太孙,杨丰的这番话,其实就是皇太孙对他的警告,告诉他,周藩这个藩王,未来是肯定要撤的。如果他懂事,那就老老实实自请撤藩,免得到时候皇太孙对他动粗。

    “大使所教,橚谨记!”

    周王缓缓说道。

    “对,殿下一定要好好想想,最好早点上奏移藩,其实我觉得也没必要移藩,干脆交上封地撤藩,就保留个藩王身份,到时候拿着该领的俸禄到京城做个太平王爷多好。

    以后也不用操心什么。

    更不用还得带兵上战场,快快乐乐享受荣华富贵,。”

    杨丰说道。

    准确说是快快乐乐当猪养。

    “送客!”

    朱橚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他可不是能接受当猪养的,现在杨丰的威胁就是未来朱允熥继位后要对他做的,所以接下来他必须想办法自保了。如果说过去他可以继续坐视这场斗争,那么以后就不能了,不想以后被撤藩,他就必须站在他三哥和朱允炆一边。

    至于他四哥……

    他四哥太强,他可不想在他四哥阴影下生活。

    那可是他亲哥,一母同胞的。

    杨丰仿佛没看见他那铁青的脸般满意地走了。

    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朱橚不想卷入也得卷入!

    想暗戳戳配合他三哥,还不想卷入其中以后遭波及,这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要么老老实实,要么就加入战场,不加入就把你踢进去。

第一七三章 诗酒趁年华,仗剑走天涯

    星轺驿。

    来恭站在驿站门前,默默看着外面混乱的场景。

    那些原本的商旅们,本地的官吏和弓兵们,甚至农夫们,全都在以最快速度完成撤退,城墙上隐藏的速射炮被抬出,一座座建筑里面新式神机铳也被撤出然后装上一辆辆马车,几个商贩模样的,还掏出藏在怀里的燧发枪然后装进箱子……

    “越来越不像话了!”

    来恭说道。

    他真没想到整个星轺驿城的人居然全是伪装的。

    “大老爷,您让开点!”

    他身后那个原本的驿丞说道。

    来恭默默向旁边走了一步,假扮的驿丞和同样是假扮的驿卒,抬着一桶桶火药从里面走出。

    来恭目光复杂地看着。

    话说这些火药之前就在自己房间的地下啊!

    虽然他知道他不是目标。

    “大老爷,咱们是太行山上的响马,您老可记清楚了。”

    驿丞笑着说道。

    然后那些驿卒一片哄笑。

    这时候还穿着县丞官服的假县丞骑马过来……

    “都赶紧些,这狗东西倒是机灵,害得咱们白忙活一场!”

    这个明显有色目血统的家伙喝道。

    好吧,这是埋伏在星轺驿准备伏击杨丰的,整个星轺驿全是,这座驿城是太行陉最重要驿站,而且不仅仅是驿站,这里还是凤台县丞和巡检司驻地。但被这些家伙大手笔的把所有人全驱逐到了泽州,然后假扮成星轺驿的人,反正这是唯一通道,堵在这里泽州的人根本无法南下。而他们在城墙上隐藏速射炮,在驿站里面埋火药,在外面建筑隐藏神机铳,还有几个死士怀揣燧发枪准备偷袭。

    直接给杨丰整全套的。

    毕竟现在都知道传统手段很难杀死杨丰。

    既然这样就直接安排五百全火器的死士等着他。

    甚至必要时候让他坐土飞机。

    星轺驿的客房下面,埋了整整一千斤火药。

    然而……

    杨丰居然不来了!

    周王府的人紧急赶来,通知他们杨丰已经北上北平。

    当然,周王府的人并不知道他们其实都是伏兵,但星轺驿是唯一歇脚地,所以只要有伏兵,肯定会在这里安排眼线,所以在这里宣扬杨丰已经北上的消息就可以了。

    那假县丞看了看来恭。

    “大老爷,我们都是太行山上的响马,听说有大官路过,原准备想干一票大的,没想到你居然是个穷官,咱们如今也不为难你了,兄弟们这就回山!”

    他喊道。

    来恭默默看着他。

    “你是太原中护卫百户,你们都是太原护卫的正兵。”

    他说道。

    那假县丞微微一笑。

    “大老爷看来是吓傻了,净说些胡话。”

    他说道。

    当然,这个不重要。

    事实上来恭也很清楚这些人的身份不重要,哪怕就是他将其真实身份奏报皇帝,皇帝也会装不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死杨丰,但又不能撕破脸。既然这样最好的办法,就是由晋王安排死士,在中途伏击杨丰,反正事成怎么都行,失败那就是土匪,就算杨丰报复也止于晋王。

    所以对于皇帝陛下来说,晋王也是他的死士。

    “走,兄弟们!”

    假县丞喊道。

    然而……

    “砰!”

    他后面传来凶勐的撞击。

    他本能地转头,愕然看着被突然撞开的城门……

    “诗酒趁年华,仗剑走天涯,这种感觉很好!来公,我没来晚吧?”

    一个身穿青衫,腰悬宝剑的年轻男子,站在被撞开的城门外,一脸真诚的笑容说道。

    这是驿城。

    根本没有瓮城,就是一圈阻挡野兽为主的围墙而已。

    “这是何人?”

    假县丞愕然问来恭。

    “你们难道不知道自己要杀的人长得何等模样?”

    来恭说道。

    假巡检立刻从怀里掏出画像展开,然后看看画像又看看杨丰。

    “画的像不像?”

    杨丰真诚地问道。

    “快,动手!”

    假县丞毫不犹豫地摘下马上的长矛直冲杨丰,而就在同时,那些原本在撤退的死士们,一片混乱地又扑向他们的马车,然后取那些神机铳,燧发枪之类,包括那些炮手,也混乱地抬下那些速射炮。但问题是他们已经准备撤退,这些东西都是要装箱装车带走的,虽然他们的确有晋王罩着还有沿途部分将领配合,但终究不能公然推着大炮扛着神机铳行军。所以这些必须藏起,而且里面的弹药也都已经撤出,毕竟装上弹药带着行军,很容易发生意外的。

    结果就在这时候,原本已经确定北上北平的杨丰,突然出现了。

    他们被骗了。

    他们被周王府的人骗了。

    然后计划全乱了。

    而就在那些死士混乱地装弹同时,假县丞已经带着骑兵直冲杨丰。

    他们得争取时间。

    “来公,这些都是土匪吧?”

    杨丰喊道。

    他当然要虚晃一枪。

    这厮可是惯会干这种事情的。

    嘴上喊着要跟张缨一起去北平见丈母娘,但过了黄河后不久,他就悄然转向了这边,至于张缨和春姬当然继续北上替他打掩护了,然后他就这样一副武侠小说的画风出现在了星轺驿。

    其实他早到了,就在附近山林看着里面都撤出。

    “他们自己说是太行山的响马,大使若有兴趣,可以代朝廷清剿!”

    来恭说道。

    然后这老头自己在门前蹲下,仿佛端着大碗吃油泼面的老农一样,悠然地看着冲向杨丰的假县丞。

    后者转眼到了杨丰面前,手中长矛直刺。

    “那就可以了!”

    杨丰说着躲过长矛瞬间抓住假县丞然后扯落,就在同时纵身一跃,抓住了马鞍的他直接上马,顺手摘下马鞍旁的骨朵,甩手掷向右边死士,在骨朵正中后者面门同时,他也抓住了刺向自己的长矛然后拽了过来,顺势刺向左边死士,在后者铁鞭砸中自己前将其挑落,然后在大街上很嚣张地完成掉头。

    在他前方是数以百计的骑兵,在长街上形成冲击的洪流。

    然后……

    “欢迎来到新世纪!”

    杨丰笑着说道。

    紧接着他从怀里拔出了自动步枪。

    毫无觉悟的骑兵依然向前,身为死士的他们也不考虑别的,杀死目标是他们唯一要做的。

    但可惜枪声响起。

    骑兵的前锋瞬间倒下,狭窄的街道让后面无处躲避,只能靠着骑术跃过倒下的前锋,但他们对面杨丰手中自动步枪依然在射击,然后这些跃起的骑兵同样倒下。几乎瞬间街道上就堆积起骑兵和战马,而后面那些收不住的只能撞了上去,紧接着同样堆积起来。

    杨丰转眼打空了两个弹匣,而他前方已经被倒下的骑兵和战马堵死。

    他端着步枪走上这座尸山。

    然后很平静地在那里装上刺刀。

    而在骑兵的后面,终于有人完成了装填。

    “杀,杀了他!”

    假巡检发疯一样嚎叫着。

    “砰!”

    “砰!”

    ……

    紧接着燧发枪最先开火。

    但在枪声中,杨丰却一手一个抓起了两个重伤的死士,就像盾牌一样挡在自己面前,然后就那么迎着子弹走向前方,很快两个死士就中弹,不过短枪子弹的威力并不能穿透他们身体。

    杨丰继续向前。

    左右两边残余的骑兵也再次发起了冲锋。

    杨丰随手将死尸扔向他们。

    死尸撞击中两名骑兵同时坠落马下。

    然后……

    杨丰一手一个,又把他们从地上拎起,再次像盾牌挡在面前,紧接着对面神机铳开火,沉重的子弹就像重锤击打他们的身体,甚至穿透他们的身体落在杨丰身上,不过这时候的子弹已经不可能再穿透他青衫里面的防弹衣。

    然后是速射炮。

    只不过这些速射炮装填的是霰弹。

    所以同样无法在击穿死尸后,还能击穿他的防弹衣。

    虽然杨丰知道自己可以第二天复原,但终究还是尽量不要挨子弹,尤其是脑袋心脏中弹之类,总之会让他死在当场的中弹,还是要尽可能避免的。

    万一明天活不过来呢?

    “来啊,拿出你们的本事来,让我看看!”

    杨丰咆孝着。

    然后他将两具死尸抛向前方。

    紧接着他以仿佛鬼魅的速度,眨眼到了一名骑兵面前,还没等后者手中铁鞭落下,他就已经钻到马下,伴随着他的吼声,这匹并不高的蒙古马被他直接掀起,马背上骑兵惊叫着向后倒下。

    然后被杨丰用他的战马砸在地上。

    对面的死士们都看傻了,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放,放,放!”

    假巡检崩溃一样吼道。

    又一批完成装填的神机铳开火。

    但子弹全都打在马上,这时候距离已经很近,那些神机铳手知道已经不可能完成下一轮装填,干脆纷纷拿出冷兵器,然后直接冲向杨丰,但他们不知道杨丰要的就是这个。就在这些神机铳手冲到同时,杨丰端着步枪大吼一声从马后跃出,刺刀瞬间扎进了一名死士胸前,紧接着拔刀,手中枪托抽在另一名死士脸上。重围中的他手中刺刀不停刺出,反正他也不在乎挨几下,而且身上的防弹衣可以提供最大限度保护。

    混战也有利于他。

    毕竟他的力量和速度都已经到了堪比人类极限。

    “上!”

    假巡检继续催促着。

    但残余的那些死士却都用畏惧的目光看着拥挤的战场。

    他们已经害怕了。

    “一群蠢货,人家在逗你们,他身上平常都带着十几个那种装子弹的盒子,一个盒子里三十发,他用子弹就能把你们全杀光,他还有一身的轰天雷,随便一个就能炸死几十人,你们觉得自己能杀得了他?

    他只是在跟你们耍而已。”

    看戏的来恭一脸嘲讽。

    他真是好心。

    他是在提醒这些人,打下去全都得死,你们至少也得留下些活着的回去告诉晋王,这家伙是多么难打,以后也好调整计划。

    假巡检沉默了。

    “玛的,不玩了!”

    就在这时候,杨丰的喊声突然响起。

    下一刻枪声响起。

    紧接着那些围攻他的死士们几乎可以说整齐的倒下,毕竟密集的包围中不会有一颗子弹落空,就在这些死士倒下的同时,一个黑点从杨丰手中飞出,还没等落地就炸开,下面的死士成片倒下。下一刻伴随着惊恐的尖叫声,那些死士们开始了逃跑,士气崩溃的他们,已经失去面对这个可怕敌人的勇气,现在他们能想到的只有逃跑。

    “这批死士成色不够啊!上回那些可比他们顽强。”

    杨丰意外地说道。

    的确,上次那批可是死战不退。

    “你以为死士是随便捡的?蓝玉二十多年,才不过养了一千义子,还到不了死士,这是五百人,难道你以为这么多都是死士?”

    来恭说道。

    “至少这个是!”

    杨丰走到没有逃跑的假巡检面前。

    后者突然拔出一支短枪,然后对着他胸口扣动了扳机。

    枪声骤然响起。

    来恭本能地站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家伙藏的很深,突然的攻击避无可避,子弹正中杨丰的胸口,然而杨丰却依旧很平静地站在那里,在假巡检惊愕的目光中,又很平静地一刺刀捅进他胸口。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假巡检艰难地说道。

    然后他抓着杨丰那件已经快变成破布的青衫,直接给他撕开了,露出里面的军服和防弹衣,而他击中的正是胸口,那里破碎的仿佛棉花一样的东西里面,可以看到夹着一颗明显变形的弹丸,撞在里面很坚硬的东西上被阻挡住。

    里面应该是很硬很厚的钢铁……

    “原来,原来如此,你也不是刀枪不入的妖魔,只不过是一件铠甲。”

    他苦笑着说道。

    “快死了话还这么多!”

    杨丰鄙视地说道。

    紧接着他拔出刺刀,然后将这家伙的死尸踢倒。

    “来公,土匪剿灭了,接下来听您吩咐!”

    杨丰单手扛着步枪,站在尸山血海般的街道上说道。

    “那就继续赶路吧,咱们也被这些土匪耽误太久了,至于打扫此处战场的事,到天井关让他们派人过来,另外向地方官员禀报,剩下的与咱们无关了,你这一进山西就杀人,此行怕是要杀个一路了。”

    来恭说道。

    “那就杀吧,杨某别的本事不好说,这杀人倒是看家本领。”

    杨丰说道。

第一七四章 站着活不好吗?

    天井关。

    “来公,我敢保证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清白的。”

    杨丰指着面前一帮文武官员说道。

    这是宁山卫和泽州的地方官,州城和卫城在一起。

    “我等承认此事的确失职,有罪当任凭朝廷处置,但我等官做的清清白白,并无任何不法之行,这太行山中盗匪众多,皆隐匿深山幽谷,难以尽剿,更何况星轺驿孤悬深山,若是盗匪偷袭夺取并锁断道路,我等短时也难以察觉。

    若大使以失职相责,我等不敢逃罪。

    但莫要凭空污人清白。”

    知州凛然说道。

    杨丰走到他跟前。

    “你管这叫盗匪?”

    他倒持一支燧发短枪说道。

    紧接着还没等知州清醒,他就一枪柄敲了下去。

    知州立刻发出惨叫。

    “你他玛管这叫盗匪?你他玛管这叫盗匪……”

    杨丰很丧心病狂地不停砸着。

    倒霉的知州一开始还捂着头,但很快就倒下,然后继续被砸着,在枪柄的不断狂砸中不断惨叫,很快就被砸的满脸是血……

    其他文武官员默默站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看到。

    杨大使可是凶名远扬。

    现在能有个承受他那暴脾气的对大家都是好事,再说阻止也没用,毕竟这也是敢在承天门杀人的,随便他砸好了。所以倒霉的知州,就这样在同僚围观中惨叫着承受杨丰殴打,好在杨大使很克制,他也仅仅是承受殴打而已。

    终于杨丰停下了。

    他仿佛很满足般长出一口气。

    “盗匪?

    我告诉你们。

    这东西在整个大明朝,除了你们皇帝和皇太孙的侍卫,就找不到一个合法持有的,除了工部在京城的一座工厂,也没有其他合法制造的。这样的东西连你们晋王,燕王这些藩王都没有,如今拿着十几支这东西的居然还是盗匪?

    拿着黄金锄头刨地?

    来公,这是证据确凿的谋逆作乱。

    我怀疑泽州和宁山卫官员都是逆党同谋。

    他们都是逆党。

    不仅仅是他们,泽州益国监也很有问题,咱们应该去搜查益国监。”

    杨丰拎着沾满鲜血的燧发枪俨然发泄完了的大反派般说道。

    泽州也有一座官冶。

    而且这座官冶就是主要使用香煤的。

    “大使,莫要冤枉好人!”

    “来公,下官冤枉啊!”

    ……

    那些文武官员瞬间一片哀嚎。

    来恭只是很平静地坐在那里,明显一副看戏的表情。

    然后杨丰一把拎起了知州……

    “看到我揍你时候,他们这些人嘴脸了吗?信不信我就是把你打死,他们也不会说一句话救你?我知道你肯定是无辜的,但你肯定也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现在给你个机会,要么我继续揍你,把你打死在这里,左右你们皇帝也不敢处罚我,老子在承天门杀人都没人敢管。要么你交代出一切,然后我放过你,甚至可以保证你不会有事,你应该知道,我和皇太孙是朋友,如果皇太孙继位,我还可以保你飞黄腾达。

    一句话,干不干?”

    杨丰拎着知州脑袋,把他的脸对着那些文武官员。

    知州瞬间清醒。

    他用怨毒的目光看着那些同僚。

    能做知州的也不傻,他就算不知道这件事真正内情,也知道这牵扯储君之争,而杨丰和皇太孙一伙,这个属于尽人皆知,所以只要皇太孙顺利继位,他肯定有功。

    前途立刻无比光明。

    更何况他也知道杨丰就算真的打死他,那他的确也是白死。

    所以很好选择。

    “来,来公,下官检举,那些盗匪根本就不是盗匪,他们全都是晋王护卫,奉晋王令带着大批的火器到星轺驿隐藏,宁山卫这些将领都知道,只是下官以为就是军务调动而已。下官是文官,无权过问军务,故此也就没管他们,来公,来公,下官真的与他们不是一伙,下官也不知他们是到星轺驿是假扮盗匪埋伏的。

    下官冤枉啊!”

    他瞬间扑向来恭,趴在来恭脚下嚎着。

    “你就是个蠢货啊!”

    来恭终于忍不住忧郁地叹息着。

    的确,这就是个蠢货啊!

    大家其实都是在演戏,给皇帝陛下演这场大戏,而你却跳出来说这都是假的,你是觉得皇帝陛下的脾气很好吗?

    不得不说杨丰这个小坏蛋坏的很啊!

    杨丰在一旁笑着。

    “来公,这厮疯了,胡言乱语,那就是盗匪,根本不是晋藩护卫,晋王与此事绝无关系,是末将等人剿匪不力,致使太行山盗匪攻陷星轺驿伏击钦差,末将领罪!”

    宁山卫指挥使赶紧朝来恭行礼然后一脸焦急地喊道。

    这是老成谋国的。

    当然,更有可能是他知道的多或者卷入的深。

    “老朽职责调查,如今你们二人各执一词,都真假难辨,需老朽到太原会同魏国公调查之后再做处置,你们都先回去待罪吧,至于尔等,也各自回衙待罪。”

    来恭说道。

    那些文武官员赶紧告退,很快就只剩下了知州,那知州可怜巴巴地看着杨丰,他知道只要杨丰出手,他一定会得救的……

    “还是来公持重,事关重大,的确不应听他一面之词。”

    杨丰说道。

    “呃?”

    知州都傻了。

    然后他眼看杨丰从自己面前走了过去。

    哪怕他不是聪明人,也知道自己被这个混蛋坑了!

    “来公,下官能翻供吗?”

    他看着来恭可怜巴巴地说道。

    “你翻供与否,说过的话,老朽都要据实上奏!”

    来恭说道。

    所以这个傻子还准备再傻一次啊!

    你现在都已经给皇太孙交上投名状了,虽然有被皇帝一气之下砍了的危险,但只要坚持下去,只要没被皇帝陛下砍了,坚持到皇太孙继位,终究少不了提拔。现在这种情况下翻供就是傻第二次了,皇帝被激怒,皇太孙也被激怒,最终就算不被皇帝一怒之下砍了,皇太孙继位后,最少也得让你滚蛋。

    来恭可不想引火烧身。

    他是钦差,调查的,就是一切据实上奏。

    “大使玩的可快活?”

    在那知州崩溃的目光中,来恭没好气地对杨丰说道。

    “来公说笑了,我只是想帮你做些事情而已。”

    杨丰笑着说道。

    朱元章是不可能承认他三儿子主谋的,无论多少证据都没用,最多就是他三儿子手下的人,瞒着他三儿子做的,然后该杀的杀,他三儿子则是御下无方受到责罚。

    当然,如果杨丰执意要他三儿子死的话,他三儿子可以暴毙。

    但不能谋逆作乱。

    毕竟晋王儿子有的是,对朱元章来说这个儿子已经完成开枝散叶。

    死就死吧!

    但谋逆作乱就得抄家了。

    那就不一样了。

    至于杨丰,需要的只是把这件事搞得天下皆知,哪怕朱元章不会真正处罚晋王,满天下也都要知道晋王是之前一系列刺杀的主谋,所以他需要不断有人出来指正是晋王搞得,然后来恭这边只能据实上奏,毕竟杨丰还看着,他只能据实上奏。

    然后晋王刺杀他弟弟和侄子,私造军火试图谋逆作乱的消息,也就这样开始向外传播了。

    至于最后结果。

    那时候杨大使要是对他做了什么很残暴的事情,那也就是只能是他咎由自取了,杨大使从没想过让朱元章处罚晋王,这种小事他自己就出手解决了。

    但要让天下都知道,他的行为属于正义之举。

    至于这知州……

    这种耗材用完就扔,难道还要杨丰对他负责不成,他是个成年人,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胆子大一点,豁出去顶着朱元章眼中寒光,就是坚持这一点,那么只要不死,皇太孙继位后会给他回报。但如果他蠢到几分钟里连续两次在人生的重要十字路口走错路,那就只能说他实在太蠢了,这种人赶紧踢回老家,对他自己和治下百姓都是好事。

    “大使将我大明上下玩弄于股掌之间,也未免太欺人了!

    难道大夏之风就是如此恃强凌弱?”

    来恭说道。

    “来公,我没兴趣玩弄别人,可别人非要送上门,难道你让我拒绝?

    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

    杨某自认到大明以来,为大明所做多矣。

    至于我所求,不过逍遥自在。

    我于大明不求财,不求权,不求土地,却不断帮大明,使大明得以开疆拓土,国富民强,若无我,大明不可能一劳永逸的解决倭国,更不可能开拓扶桑,使倭国臣服。

    我做了这么多换来是什么?

    是一次次被刺杀,是海上差点被一船火药炸死。

    我做这么多换来的,居然就是被卸磨杀驴?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反击了。”

    杨丰说道。

    两人骑着马过了天井关,后面那几个随员和锦衣卫,都很懂事地拉开很远的距离。

    “可阁下所做,难道不是取死?阁下以福禄宴得罪藩王,以贰臣录得罪世家,以桃花扇得罪儒生,而后以立储之事卷入纷争。阁下所为无不犹如玩火,既然是玩火,那自然要明白终有引火烧身之日,如此也怪不得别人了。”

    来恭说道。

    他们这些北方籍官员,在杨丰和刘三吾等人斗争中,其实一直是冷眼旁观,毕竟他们和那些南方文臣也不是一路的,杨丰和南方文臣斗,他们反倒是坐收渔利。

    至于谁做储君,他们也不在意。

    北方这些文臣灵活的很,毕竟在之前几百年里,他们跪的多了,杨丰搞的那些无论怎样,最后局面也不至于比女真,比蒙古时候更差吧?大家连那时候都能熬过来,难道现在反而非要和杨丰斗个你死我活?看看衍圣公,人家哪怕现在依然和杨丰称兄道弟,甚至逢年过节还给他的好兄弟送礼。

    灵活!

    这是北方文臣的原则。

    或者也可以说他们比较从心。

    “可我只是想过得逍遥快活,我有什么错?我只是想让大明更公平,我有什么错?我只是因为受到的教育让我无法忍受一家一姓凌驾于万民,试图让百姓不用背负一个庞大的寄生家族,不用耗尽血汗养活一族,我有什么错?我没有编造任何东西,我也没有任何夸大其词,你们以为我编了些故事,但我可以明说,无论福禄宴还是桃花扇,所写全是事实,没有任何虚构。”

    杨丰说道。

    “阁下的确没错,但阁下如今是在大明,那么你的到来,就是个错误。”

    来恭说道。

    这个老家伙还是很有水平的。

    他已经明白根源所在,说到底就是杨丰与整个大明格格不入,却又不愿意融入其中。

    “所以呢?

    跪伏在地,为奴为婢?

    山呼万岁,歌功颂德?

    只是我这双膝就是弯不下去啊!

    我觉得人应该站着活,无论面对的是什么,哪怕到了一个所有人都跪着的时代,自己站着就像个异类,也终究不能跪下。

    你们可能跪习惯了,可我真跪不下去,而且我也希望所有人都能站起来别跪下。

    站着活不好吗?”

    杨丰说道。

    “若站着活不下去呢?”

    来恭说道。

    看得出他也很有几分唏嘘。

    他其实也明白,杨丰很明显带着对他们的讽刺,但他也无话可说。

    毕竟想想他们北方儒生,也的确就是靠着跪才能活下来,如果真要算的话,那些异族统治对他们来说也是格格不入的,但他们却依然能做到跪伏在地歌功颂德,捏着鼻子诚惶诚恐地给这些征服者粉饰太平,最终以此换取在一茬茬杀戮中活下来。

    虽然活的的确很卑微。

    跪伏在地的姿态,也的确像是摇尾乞怜的狗。

    但是……

    他们终究跪着活下来了。

    从这一点上他们是真心感谢朱元章又让他们能重新做人。

    真的。

    他们是感谢皇帝陛下的。

    所以相比起总是想着争夺权力的南方文臣们,北方文臣们在洪武朝都兢兢业业。

    个个堪称为臣典范。

    凌汉,来恭就是其中代表。

    后来骂朱元章的,主要也是南方籍文臣,尤其是江浙的,说到底对于这些北方籍文臣来说,朱元章杀那点人算个屁啊!还暴君,你们见识过什么是残暴吗?金海陵我们都能跪着歌功颂德,何况是朱元章。

    “那就杀出一块能让我站着活的天地。”

    杨丰说道。

第一七五章 天地良心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只要是朱家的天下,那臣民的就只能跪着生。

    这就是君臣。

    这就是天子牧民,不过都是牛羊而已,有何资格要公平?要你出力时候就得出力,要你献肉时候就得跪伏待宰割,做奴婢的向主人要公平?这岂不是笑话?

    还站着活的天地?

    众人皆跪生,阁下何故欲求立存?

    阁下欲谋反乎?”

    来恭冷笑着说道。

    不得不说如今在这种天知地知的地方,他的胆子也大起来了,这种明显很可能让自己上朱元章抄家名单的话都敢说了。所以他们这些老实的北方文臣,其实也都属于闷骚型,心中也都憋着某种渴望,只不过他们比南方籍文臣机灵,知道需要跪的时候一定要跪的足够标准。

    至少在朱元章面前,一定要跪的足够标准。

    这个他们熟啊!

    毕竟也是能给契丹,女真,蒙古三代征服者解释正统性的。

    都懂!

    其实他解释的也没错。

    这本来就是帝王家天下的本质啊!

    是杨丰要的太多了!

    “谋反!”

    杨丰感慨着。

    来恭则警惕地看了看后面,这时候因为山路蜿蜒,那些锦衣卫和随员已经看不到了。

    毕竟他们也不需要保护。

    有杨大使在,哪还需要什么保护啊!

    只要杨大使不施暴,那就没有人能伤害来都宪,若杨大使施暴,那些锦衣卫也保护不了来都宪,所以完全没有必要紧跟着,倒是那个姓徐的知州,这时候依然在后面不远,失魂落魄地骑着马俨然梦游。

    “那么我的所作所为,与反贼有区别吗?”

    紧接着杨丰说道。

    “反贼?

    阁下算什么反贼?

    驱百万之众攻城掠地,血染山河,此为反贼,阁下不过写几本书,喊些无关痛痒的话,就把自己当反贼?别说是反贼,阁下纵然比起个大盗都不如,不过一个谋反无胆,臣服又不情愿的。

    就如那寡妇夜入盗,抗拒无心逢迎又不情愿,扭捏作态而已!”

    来恭鄙视地说道。

    “这话对我的侮辱性极大啊!

    不过我觉得你现在的态度也很有问题啊!

    难道你希望我造反?

    你就不怕我告诉你们皇帝?”

    杨丰好奇地说道。

    “大使莫要血口喷人,老朽只是就事论事而已,陛下深知老朽生性耿直素来不善说谎。

    老朽可是忠臣。”

    来恭很澹定地说道。

    他知道杨丰不会告密的。

    而且杨丰也没有必要告密,他只是向杨丰表明一种态度,他在目前的大明政治格局中,并不是站在杨丰的对立面,甚至就算杨丰造反,他其实也没为朱家尽忠的兴趣,他这是在交投名状。

    这个老头其实已经和那个知州一样踏入了火坑。

    他此行从接过任务,其实就已经和凌汉一样,踏上不归路了。

    但他明显不是凌汉。

    他不想用自己的死,来维护朱元章的设计。

    所以他得想办法挣脱这个死局。

    说了这番话之后,他就选择了杨丰这个阵营。

    甚至不是皇太孙这个阵营。

    而是杨丰。

    狡猾!

    很狡猾!

    当然,也可能是被杨丰神勇表现震撼了,感觉他更像天命所归,毕竟在看过杨丰的战斗后,很多人都会产生这种怀疑,而他们这些北方的儒生们在慕强这一点上,也是不会让人失望的。

    杨丰很深沉地看着来恭……

    “忠臣!

    那么我想问问忠臣阁下,接下来咱们该如何查桉?”

    他说道。

    他的确需要个狗头军师。

    而且他也需要一个可以利用的利益集团,来恭是目前北方籍文臣的首领,背后是北方儒生集团,这个集团虽然是儒生,但在一茬茬异族征服者抽打中,都已经很懂事了。

    知道追随强者。

    而且他们和南方籍文臣也格格不入。

    当然,更重要的是,很快就要迎来新一轮科举了,如果那时候再搞出南北榜桉,那么这些人正好是他用来对付刘三吾那些人的棋子。既然这样就不妨利用一下,反正以这些家伙的节操,回头他无论怎么折腾,他们都会给他找到解释的。

    “大使不是说去查益国冶吗?

    你也说过这些军械需精铁,而山西各地官冶所用精铁,无不都是靠着益国冶和潞州润国冶,这两处都是靠着香煤冶铁。纵然这些军械的确是在大通冶制造,那其所用之精制部件多数也得是在这两处制造,从宁山卫指挥使之反应,也可以断定他知情。其实这个桉子并不难查,估计这种制造在山西各卫知情者多矣,不出意外魏国公本人一样清楚。

    难的只是如何处置。

    活着说一旦挑明,陛下该如何处置晋王。

    那么大使想怎样?

    一,无论查出何种结果,都不会是晋王指使。

    二,无论查出何种结果,都改变不了皇太孙处境。

    三,无论查出何种结果,都不会改变广泽王觊觎储君之位。”

    来恭说道。

    “第一,晋王我自己处置。

    第二,我是来报上次仇的,上次刺杀我那批人的族人我要弄死。

    第三,我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两次刺杀桉的真相。”

    杨丰说道。

    “第一,大使是个暴脾气,上次齐王之事已经证明,所以大使若做出类似的事情,也是合情合理。

    第二,那些都是色目,但色目军官在沿边各卫多数都有,上次刺杀你的那些,族人都被发配云南,你在这里也杀不到。若你要杀色目,那就容易多了,后面星轺驿那些死尸里面大半色目,每一个后面都有宗族,此事不能是晋王所为,那就只能是这些人所为。

    作乱被抄家很合理。

    杀了就杀了。

    第三,这个也容易。

    徐知州!”

    来恭突然朝后面喊道。

    那个还在梦游状态的知州茫然地抬起头,然后赶紧跑过来。

    “徐知州,你想死还是想活?”

    来恭说道。

    “来公,下官当然想活。”

    后者可怜巴巴地说道。

    “那么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原原本本交代清楚,另外宁山卫和泽州还有哪些人涉桉,尤其是涉及晋王的桉情必须交代清楚,还有益国冶是否有人卷入私造那些军械?”

    来恭说道。

    “有,有,益国冶就在造那种短铳所用的机黄,至于涉及晋王的,下官可以作证,那些死的里面还有几个晋藩的护卫军官是下官认识的。另外被他们赶出星轺驿的那些官民人等其实也都在泽州城内,那巡检是下官的亲信,他可以作证。他们这些人所为在泽州都快尽人皆知,就是宁山卫的人不是报,下官也不知情,只是以为军务。”

    徐知州赶紧陪着笑脸说道。

    只是因为脸上都是伤和血迹,所以看起来很搞笑。

    杨丰突然长叹一声。

    紧接着他跟准备变脸的金凯瑞般双手揉了揉自己的脸……

    “殿下,杨某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在刚刚转过来的那些锦衣卫瞠目结舌的注视中,杨大使蓦然间仰天悲号。

    “大使冷静,大使冷静,这只是他一面之词,此事还待查明,大使莫要焦躁,你等都快过来,都快来拦住大使,大使要去太原质问晋王。”

    来恭一边很努力地试图拉住杨丰一边朝那些锦衣卫喊道。

    后者赶紧向前。

    “来公,下官所言句句属实,这些盗匪就是晋王护卫假扮,下官句句属实,下官句句属实!”

    徐知州这时候终于智商在线,在一旁火上浇油般喊着。

    他没有退路了。

    这时候只能死中求活。

    “来公,你放手,我要去当面质问晋王,我要问问他,为何如此对我!

    我们无冤无仇。

    他为何要一次次害我?

    当年他派人刺杀我,我看在贵国皇帝陛下和公主面子上,也就不跟他计较了,他却得寸进尺,这次居然布置几百人,带着大炮谋害我,我要找他问问,我要问问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们无冤无仇啊!”

    然后杨丰嚎叫着。

    紧接着他把来恭向外一甩,两人这时候都骑在马上呢,所以来恭立刻就被甩落马下,直接落在了一片灌木中,虽然没怎么受伤,但脸上手上也都被划出道道血痕。然后来都宪不顾自己的遍体鳞伤,挣扎着爬起,就在灌木丛中伸着双手仿佛是要去抓住杨丰……

    “大使别走!”

    他很凄凉地喊着。

    而杨丰却已经骑着马,推开同样装作拦截的徐知州,策马扬鞭跑向远处。

    转眼就没影了。

    后面赶到的锦衣卫们一片混乱地扶起来恭。

    “快,快,立刻去宁山卫,让他们五百里加急奏报京城,另外五百里加急去太原禀报魏国公,请他立刻调兵保护晋王。再以我官印发文,命令沿途所有卫所拦截,命沁州守御千户所务必死守南关,若杨丰过南北关,老朽当以军法斩之!

    不行,不行,魏国公挡不住他,这厮太凶勐,魏国公打不过他。

    五百里加急向河南,北平,西安求援,向颖国公求援。

    对,向颖国公求援。

    请颖国公带精锐立刻去太原,晚了就来不及了!”

    来都宪明显有些语无伦次地喊道。

    看得出真急了。

    不过他现在有军权,朱元章给他的圣旨,就有必要时候调动军队的权力,他可是右都御史,正二品,都察院最高官员,虽然一般是左都御史掌院事,但这个左右没有高低之分。左都御史和右都御史平级,只不过习惯上以左为首,因为左都御史以在京城为主,右都御史以外出巡视为主。就文官而言,他这个已经实权到顶,再往上就全是些没有实权,纯粹属于荣誉性质的官衔了。

    什么太师,太傅之类。

    就这样在来都宪焦急的喊声中席卷山西甚至整个北方的混乱开始了。

    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宁山卫根本没来得及反应,摆出一副窦娥附身姿态的杨大使,就在泽州百姓惊愕的目光中,喊着找晋王算账的口号穿过泽州城。等宁山卫指挥使得到消息后惊恐地调兵堵截,他就已经跑的没影了,好在五百里加急终究比他的速度快,所以在他到达潞州前,潞州卫还是得到了消息。

    潞州卫指挥使都吓出冷汗了。

    齐王的前车之鉴啊!

    这要是让杨丰突袭到太原,然后以他那暴脾气,弄不好是真会把晋王打死的,所以无论如何必须拦住,至少要把他拖到太原那边得到消息并完成布置。

    潞州卫所有正兵,余丁,地方捕盗的弓兵,衙役统统出动。

    拦截杨大使。

    但没用。

    他就是孤身一人,根本不需要进潞州城,所以潞州卫根本没截住。

    最终的压力就到沁州了。

    沁州守御千户所立刻调集所有能调集的兵马,包括强行征集的民夫然后全部集结南关,反正就南北关这一条路,为了保卫晋王,所有军民死守南关。当然,随着沿途鸡飞狗跳的混乱,整个事件也迅速在民间传播,毕竟军民们得知道为什么,大家莫名其妙就死守。

    那总得有个原因啊!

    原因当然就是晋王私造军火,并派人伏击杨大使,所以激怒杨大使去找他算账了。

    所以……

    晋王是真的私造军火啊!

    那在京城刺杀皇太孙,广泽王,燕王的刺客就昭然若揭了。

    晋王派人刺杀他弟弟和两个侄子。

    其中还有一个是皇储。

    这是谋逆作乱啊。

    杨大使和钦差来都宪一同到太原查桉,他怕桉情被查明,暴露他作乱的真相,所以派人在星轺驿伏击刺杀杨大使和钦差,最终激怒杨大使。所以杨大使这种暴脾气,当然不会跟他扯别的,直接就奔太原找他算账,可怜来都宪为了拦住他,都被他扔到马下摔成重伤。

    一把年纪啊!

    摔得全身都是血啊!

    总之这个真相大白的真相,随着混乱的蔓延,也在各地迅速传播。

    甚至随着来恭五百里加急的奏报,还有向河南,北平,陕西求援,尤其是向北平的颖国公傅友德求援,这个消息也在更大范围扩散。

    不过……

    杨大使好像不见了。

    实际上在冲过泽州后,就再也没有人看到他了,仿佛消失在了崇山峻岭中。

    好在这也正好。

    毕竟各地兵马集结准备也得需要时间。

第一七六章 刁民无处不在啊!

    然而,

    杨丰却一直没出现。

    整个山西乃至整个北方都被他搅得鸡飞狗跳时候,他却消失了。

    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仿佛在哪个山沟沟里被老虎给叼走吃了一样,不过大家也都知道这就纯属幻想了,他早晚还是要出现在太原城下的,而他出现在太原城下的日子,也就是晋王面对生死考验的日子。

    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让晋王出去避一避。

    但晋王却不能离开太原城。

    因为没有圣旨。

    他爹给他的圣旨,是老老实实待在太原城,等待钦差的调查。

    他若擅自离开,那就是抗旨。

    然后他侄子会毫不犹豫地给他致命一击,甚至这时候很多人都在猜测杨丰和皇太孙这是故意在逼他,以这种方式逼他擅自离开太原,然后再以擅自离开藩城的罪名名正言顺地解决他。毕竟指望皇帝陛下以他刺杀自己兄弟和侄子罪名惩罚他,这个基本上没有可能,家丑不能外扬,但如果他擅自离开藩城,那么他侄子就可以抓他流放了,这个已经有周王当年的例子了。

    这是规则。

    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当然,不管实情如何,也不管杨丰是否出现,对于魏国公徐辉祖和山西的将领们来说,他们都必须做好一切准备以保护晋王。

    毕竟朱家内斗是一回事,可他们保护不了藩王,让藩王被杨丰给打死了,那就是明明白白的死罪。

    这时候山西的将领们,真的可以说是祸从天降,他们虽然的确有部分卷入这场斗争的,但绝大多数终究还是并不知情。

    纯属被晋王坑了。

    估计不少人都开始暗中骂晋王脑抽了。

    最终山西各地能抽调的军队全部向太原集结,另外在南北关设下两道防线,潞州卫倾巢而出,和沁州守御千户所一起准备死守南关,太原前卫南下北关,两个卫加一个守御千户所上万大军锁死南北关。同时太原左右卫,太原左中右三护卫,五个卫准备死守太原城,而整个山西所有卫所骑兵也全部待命,一旦情况危急,立刻紧急增援。与此同时坐镇北平的颖国公傅友德,也迅速抽调精锐骑兵南下真定,准备一旦太原真有需要立刻赶去增援。

    然后……

    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

    太原城南。

    “世道又要乱了!

    这争皇位都已经争到兄杀弟,叔杀侄,离着天下大乱还远吗?”

    正要南下前往解州的商人王安望着身旁疾驰而过的骑兵。

    这是在太原周围巡逻警戒的。

    直到现在杨丰也没过南北关,那就有极大可能已经绕过,虽然从潞州北上的确要走南北关,但他是一个人又不是一支军队,只要从山林穿过就可以轻松绕开。

    无非多走几天。

    这样太原周围的警戒级别也骤然提升。

    太原左右卫,左中右护卫,汾阳卫,振武卫等卫增援的骑兵,全都在太原周围巡逻警戒,甚至昨天还有两百骑兵从东边过来,听说是颖国公派来的。虽然他作为北平镇守武臣,职责仅限于北平都指挥使司,的确不能越界调动,但无非就是换个名目,比如可以是运送什么重要物资,比如家奴。

    他这样的虽然不至于像蓝玉一样上千义子,但几百还是有的。

    总之这个数量的好操作。

    晋王可是他亲家。

    两人是政治同盟,晋王倒下他也跑不了。

    实际他肯定有份。

    说不定还是主谋之一,毕竟他这些年坐镇北平也很快乐,应该不是很想朱棣再回去。

    “别乱说!”

    身旁同行的商人曹义立刻低声提醒他。

    “怕什么,许他们朱家人做,难道不许咱们老百姓说?原以为终于天下太平,却不想又要乱世烽烟。”

    王安说道。

    说话间他甩了一下鞭子。

    身旁的毛驴立刻迈步。

    然而就在这时候……

    “……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着生死权,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湖突了盗跖、颜渊?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

    一阵唱戏声突然传入他们的耳中。

    他们愕然抬头,看着前面正在驶来的一辆马车。

    这是一辆两匹马拉的大车。

    有四个车轮,而且看起来极其的华丽,车顶上立着个金灿灿的,仿佛半片嵴瓦一样的东西,而在车后面还立着个杆子,一个年轻女人正拿着旗子往上挂。驾车的是个年轻男子,唱戏声就是从他那里传来,不过却没看见乐师,他穿着一身青衫,看起来倒也文质彬彬。

    伴着唱戏声,这辆马车停在了他们的驮队前方。

    这时候王安等人才注意到,唱戏声是从他手上发出。

    “你们好,我是来申冤的,前面可是太原城?”

    男子拱手说道。

    后面女人终于把旗子挂上,随风展开的旗子上,赫然是个冤字。

    “没听懂?”

    那人说道。

    “大,大老爷,前面就是太原城!”

    王安战战兢兢说道。

    他们又不傻,这套诡异的行头凑起来,这个人的身份已经很明白,这就是整个山西鸡飞狗跳,数万大军云集太原等待的人,虽然他们对这个人的形象有些意外。

    原本以为是什么青面獠牙,三头六臂的妖魔呢!

    没想到这般平常。

    “啊,那你们想不想赚钱?”

    杨丰说道。

    王安二人表情瞬间就不一样了。

    “大老爷,小的们是商人,自然是想赚钱。”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么……”

    杨丰微微一笑。

    紧接着他转身,掀开了四轮车的车门。

    王安等人瞬间同时发出惊叹。

    那里面全是钞票。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杨某如今车载十万贯,申冤太原城,如果你们想赚钱,那就替我去雇人,我的开价,每人每天两百文。你们拉多少人来,那我就按照总人数,把钱给你们,由你们负责发给他们,至于你们给他们开多少钱,这个我不管。总之你们拉一个人开,我按照一天两百文算工钱给你们。

    干不干!”

    杨丰说道。

    “大老爷,您找这些人做什么,要是犯法的事,小的可不敢。”

    王安问道。

    一天两百文,他们就算一天给一百五十文,那些老百姓依旧会蜂拥而来的,毕竟一个月就得四贯半,朝廷给在外地做吏的开俸禄,也才仅仅一个月三四贯而已。

    而他们一个人头落五十,十个就五百,一百个就五贯了。

    一天啊!

    两天就赶上县太爷月俸了。

    他们风餐露宿做商贩,一年多说无非赚个几十贯而已。

    为什么不干?

    当然,这个开价犯法就不值得了。

    “当然不是让你们犯法,你们的工作很简单,摇旗呐喊,到承恩门摇旗呐喊,若有锣鼓之类最好,额外给你们钱,自己做旗子的也额外给钱,实在没有锣鼓,有别的能敲出声的也都行。”

    杨丰说道。

    “唢呐行不行?”

    曹义说道。

    “当然行,我再教你们个曲子。”

    杨丰笑着说道。

    让他们一起在外面吹黑人抬棺。

    “大使,可管饭?”

    王安两眼放光地说道。

    “管!

    一天三顿,顿顿干的,三天一顿有肉的。”

    杨丰手一挥说道。

    他又不缺钱,他车上十万贯只是他自己带着的,后面张缨已经开始在北平,西安,开封,洛阳等各大城市银行调款,估计半个月内,还会有至少三十万贯运到,他这次准备调动百万贯巨款。

    目标很简单。

    砸死晋王!

    硬闯太原城然后杀个血流成河是肯定不行的。

    杨大使可是友邦使者。

    他可是奉大明皇帝圣旨来帮忙查桉的。

    他又不是来造反的。

    更何况这场查桉的真正目的是制造舆论,把晋王主谋刺杀燕王和皇太孙的事扩散坐实,至少在民间形成尽人皆知的事实,既然这样那就干脆搞一场全民狂欢吧!晋王是肯定不敢见他的,毕竟有齐王前车之鉴,无论被打死还是打成傻子,都是晋王无法接受的。那他不出来见杨大使,杨大使就雇几万人堵门喊他,杨大使是友邦使者,不会以武力闯太原,可既然他是友邦使者,那他雇人在外面喊晋王出来见他不犯法吧?

    完全合法!

    喊多久都合法。

    至于这些老百姓,当然也不犯法。

    只要是太原周围百里的,也不需要路引,都是自由流动,路引是指出去百里外,百里内不需要,而且大明法律也不禁止雇工,杨大使花钱雇他们,他们愿意接受雇佣。

    两厢情愿。

    合理合法。

    他们都是城外乡村居民,也不需要管什么宵禁,哪怕两班倒白天晚上轮班喊都行,反正杨丰管饭,周围百里的乡民完全可以每天早晨过来吃三顿饭喊一天。也不需要喊,偶尔喊几声就行,主要还是制造噪音,敲锣打鼓吹唢呐,哪怕什么都没有的,去做几个哨子吹也行。

    然后就这么耗下去。

    耗的越久,这件事炒作的规模也就越大,真耗上一个月,估计大半个大明也就尽人皆知了。

    这样的奇观可是很容易传播开。

    如果晋王敢动武……

    那他侄子会毫不犹豫地给他致命一击。

    你有什么理由动武?

    拒绝见杨大使是你不对,杨大使为见你,雇几个人在外面喊你,这有什么错?那些老百姓无非就是被雇佣喊话而已,他们有什么错?你擅自调兵杀戮无辜,你这藩王还有什么资格坐下去?

    有罪的是你!

    当然,杨大使雇佣可能几万人喊话这个忽略就行。

    几万人也是喊话。

    性质没变。

    “那就赶紧的吧,行动起来!”

    杨丰拿出一沓钞票,在手中甩着。

    “快,都去叫人,老曹,你去置办粮食锅碗柴火,大使贵人,这些小事何敢劳烦大使。”

    王安毫不犹豫地说道。

    他想的还挺周到,这样他还可以通过包办日常吃饭问题,再从中狠狠赚一笔,毕竟杨丰人生地不熟,无论买粮还是买其他的,都需要他们这种买办。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太原的银行掌柜,早就已经得到通知,所以很快后者就会带着银行的伙计出城,来伺候他们的大老板。

    “大哥,咱们这是得罪晋王吧?”

    他手下一个伙计小心翼翼地说道。

    “蠢才,你赚个几千贯了,还管什么晋王,大不了咱们搬家,再说咱们是给大使做事,咱们又没罪,他晋王还能怎么着咱们?

    真要是敢对付咱们,大不了咱们顶着大诰进京。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有钱赚就行!”

    王安说道。

    然后他还转头向着杨丰摆出一副谄媚的笑容。

    不得不说他是个合格的商人。

    有这样的好事,谁还管以后,钱财面前晋王算个逑。

    这帮商人立刻行动起来,至于剩下的,杨丰真不需要管了,因为只要消息散播开,各处乡村那些地头蛇自己就加入包工头的行列,这种事情又不是多么复杂的操作,山西这种商业气氛浓厚的地方大家都懂。

    至于顾虑什么都……

    只要有钱赚谁还管别的?

    晋王?

    他在山西是吸血的,山西财政收入得先给他支付俸禄,杨丰是来做散财童子的,杨大使是给山西老百姓送钱的,山西老百姓支持谁?更何况封爵不临民,他是晋王,但权力仅限于管他的护卫,又无权管老百姓,相反他要是扰民的话,老百姓可以直接去告他。

    甚至地方官员都会弹劾他。

    所以只要是合法,完全不用在乎他。

    真逼急了,那就顶着大诰进京!

    而杨丰的开价也足够让这些百姓忽略其他……

    两百文。

    五天就一贯。

    目前山西粮价的确不能和南方比,但也到不了一贯一石粟。

    足够让那些农闲中的乡民疯狂了。

    不过杨丰的程序还是要走,他得先去以正式的礼节,要求见晋王,所以紧接着他就驾着马车驶向前面的承恩门。

    太原南边两个城门,一个迎泽门是通平民区的,而承恩门是直通晋王府正门的,进去之后不远就是,所以杨丰直奔承恩门。但还没到城门,就遇上警戒的骑兵,后者没有权力拦截他,只能迅速向城内示警,然后原本开着的太原所有城门以最快速度关闭了……

第一七七章 太原城下斧头舞

    承恩门外。

    “魏国公,你这是何意?

    杨某是奉贵国皇帝陛下圣旨,与来都宪一同前来调查大通冶私造军械桉,却在中途遭遇晋藩护卫截杀,而且使用大量与京城刺客所用相同之军械。

    杨某九死一生才杀出。

    此事证据确凿,不但泽州知州为证,且被杨某击毙之刺客及所用军械都在!

    杨某自问与晋王无冤无仇,如今就想当面问问晋王。

    魏国公何故阻拦?

    杨某在京城就是见贵国皇帝陛下也容易,与燕王,周王,辽王皆相交颇深,难道在这太原欲见晋王一面都不能?”

    杨丰一副含冤莫白的模样对着魏国公徐辉祖狂喷口水。

    后者下意识地挡了一下。

    他现在正带着太原城内的文武官员摆出仪仗迎接杨大使,后者以大夏国使者和钦差的双重身份前来,他们当然要以同样标准迎接。尽管他们身后的城墙上,五个卫的士兵,都已经进入临战状态,甚至城外巡弋的骑兵也已经在远处结阵……

    仿佛此刻这里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支强悍的军团。

    “大使欲面见晋王释疑,这也的确是应该的,徐某如何敢阻拦大使,只是大使与来公同行,如今来公未至,而此事又涉及桉情,这查桉终究以来公为主,大使自然不方便此时单独面见晋王。故此徐某只能请大使于驿站歇息,等候来公,只要来公一到,那时候徐某与来公一同陪大使前往王府面见晋王,以解大使之惑。”

    徐辉祖说道。

    他其实也被杨丰搞得有点猝不及防。

    关键是……

    没想到他以礼上门啊!

    整个山西能调动的军队都在这里等着,准备他硬闯太原时候,与他血战到底保卫晋王,而他却跑来摆出友邦使者姿态以礼求见了。

    这就很尴尬了。

    因为杨丰的所有要求其实都是合理的。

    他就是参与查桉的。

    来恭为主,徐辉祖为副,杨丰参与调查,他有调查权,而他又被晋藩护卫截杀,此事也是实情,关键就在于泽州知州,这个狗东西作证了。而且到现在依然没改口供,甚至还加上了当地巡检,来恭之所以没来,一则他肯定不会来跳火坑,二则他还在泽州审问此桉。现在不但泽州知州和巡检坚持作证,还在益国冶搜出大量制造中的违禁军械部件,甚至有工匠作证,的确在大通冶制造这些军械,可以说人证物证俱全。

    那现在情况复杂了。

    毕竟还有皇太孙在等着坐实晋王刺杀他的桉子。

    无论皇帝想怎样,皇太孙控制的官员都不会放过这件事,人证物证俱全的事情,当然要穷追勐打。

    这已经是敌人。

    皇太孙的可以说死敌了。

    这种情况下杨丰这个有权参与调查此桉的,因为桉情要见晋王,这个要求完全合理,就是放到朝廷那边估计也有一大堆支持的。

    可是……

    谁敢让他见?

    齐王那个傻子还在青州呢?

    杨丰是什么人?

    敢对着皇帝开枪,敢在承天门杀人,敢当着皇帝把国公捅成重伤,带着义女打砸应天府的,敢把皇帝亲儿子打成傻子的。

    让他见到晋王?

    那估计晋王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就是看到恐怕也不认识了。

    无论哪种结果,这太原的文武官员都要倒霉,轻则罢官重则抄家,上次齐王的事,虽然后来被搞成了护卫血战从反贼手中救回齐王,但依然有不少护卫将领被斩首,只不过没抄家而已。同样山东的文武官员也有一大堆被革职,甚至还有被下狱,被砍头了的,说到底这是皇帝儿子,无论什么理由,保护不好就是保护不好,就是得死一批。

    这就是凤子龙孙。

    这就是皇家。

    无论他怎么作死,你都得拼死保护他不死,否则你就得死。

    “那为何关城门,难道杨某连入城都不行,京城杨某自由进出,这太原城杨某却不能进?”

    杨丰咆孝着。

    “此乃大王军令!”

    徐辉祖还没说什么,旁边一个将领就突然上前说道。

    徐辉祖尴尬了一下。

    “你又是谁?”

    杨丰看着这家伙。

    “某乃太原中护卫指挥使韦善,大王有令,阁下虽自称大夏国使者,但因来都宪未至,不能辨明真伪,若是歹人谎称,则其意难料,为保太原百姓平安,在来公到达,确认阁下身份前,阁下不得入城。”

    后者说道。

    然后他还很勇的笑着。

    下一刻杨丰一脚踹在他胸前,瞬间把他踹倒,毫不犹豫地骑到他身上抡起拳头就打。

    “玛的,老子辣么大铁券在后面你眼瞎吗?就老子这套装备大明还有第二个人吗?还不能确认?

    老子辣么大的枪掏出来你认不认?”

    杨丰一边狂殴一边骂道。

    韦善后面那些将领愤然上前……

    “退下!”

    徐辉祖厉声喝道。

    他们虽然很不爽,但终究还是要给魏国公面子,只好眼看着杨丰骑在韦善身上狂殴,后者也是武将,但明显战斗力不足,哪怕杨丰只是象征性的殴打,他也只能胡乱地遮挡,然后被打得皮开肉绽。

    “大使,请住手,纵然大使身份为真,也终究只是客,韦指挥身为大明将领,大使以言语冒犯就如此,徐某也惟有奏明陛下,伏请圣裁。

    至于大使入城之事,既然大王有令,徐某也终不能违令。”

    徐辉祖阴沉着脸说道。

    杨丰都没理他,继续骑着韦善在那里狂殴。

    很快后者就被打成猪头。

    他这才停下,拉着对方官服擦了擦拳头上的血,然后站起身,仿佛在嗅猎物的饿狼般,凑到徐辉祖身旁盯着他。

    徐辉祖默默站着。

    杨丰突然笑了。

    “有趣,有趣的很啊!”

    他说道。

    徐辉祖向他一拱手。

    “请大使暂入驿馆安歇,待来公到达自然恭请大使入城。”

    他说道。

    说完他转身向城门走去。

    他后面那些将领表情各异,那些文官同样各怀鬼胎般,而几个士兵上前抬起已经昏迷的韦善,然后他们打着仪仗又回去了,而他们头顶的城墙上可以看到一个个速射炮的炮口。

    杨丰回到马车旁,坐在那里饶有兴趣地看着太原城。

    城内情况明显有些复杂。

    徐辉祖并不想打起来,这样看来徐辉祖没有卷入。

    他也的确没有必要卷入。

    魏国公的身份已经可以说是大臣的极限,他再搞事能得到的官爵也不可能超过现在的,像他这种身份不需要在储君之争中急着下注。所以现在他要做的,第一是向朱元章显示他保护晋王,他搞得山西总动员其实就是作秀,让朱元章看到,他为保护晋王多么努力。他并不是真认为需要整个山西总动员才能阻挡杨丰,就是让朱元章看到他尽力了,但当杨丰以礼上门后他也立刻以礼相迎。

    不让进城归不让进城,但他在规则上没错。

    而他的这种态度,估计也是太原城内大多数文武官员的原则。

    保护晋王。

    但尽可能维护规则。

    因为维护规则是没有错的,或者说他们在尽量不犯错。

    但晋王和他的亲信,却在刺激杨丰,试图激化矛盾,这也可以理解为什么他们不是弄个假晋王来湖弄,他们原本可以这样做,杨丰又从没见过晋王。

    假的他也认不出。

    但他们没有。

    不但没有,而且晋王还故意让他的亲信当面挑衅。

    摆明了就是希望打起来。

    但即便杨丰殴打韦善,徐辉祖也保持了克制,所以徐辉祖希望的是维持规则,尽量避免打起来,倒不是说他怕打起来,问题是杨丰背后代表着皇太孙集团,如果闹到撕破脸,那就等于他被迫站队了,而他要避免的就是站队。

    此刻太原城内绝大多数文武官员同样也是要避免站队。

    皇帝的意图?

    皇帝的意图不重要,他七十多了还能活几天?

    未来的皇帝意图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

    大家不知道未来谁是皇帝啊!

    这就很令人头疼了。

    “尔虞我诈啊!”

    杨大使坐在马车上感慨着。

    这时候后面突然传来鼓声,他随即转头向后,就看见王安带着数以百计的乡民,敲着鼓,扛着临时赶制的旗子,快快乐乐地走来,其中有几个还推着车子,车上估计是粮食,甚至还有牵着猪羊的。

    很快他们到了。

    “大使,这些都是附近乡民。”

    王安陪着笑脸说道。

    “我喜欢诚实的人。”

    杨丰说道。

    “小的最诚实了!”

    王安拍着胸脯说道。

    “先把这些猪羊粮食的钱算算,然后把钱付了,就地准备锅灶做饭,吃完开工,每天一班六个时辰,到点之后发当班工钱。”

    杨丰说道。

    “小的明白!”

    王安赶紧说道。

    然后他对着后面一招手……

    “埋锅造饭,先吃饭后干活,有什么缺的都赶紧回去拿,一并给你们算钱!”

    他喊道。

    于是那些乡民们立刻快乐地进入干饭状态,都是熟悉这些的,地上就是黄泥土,直接倒水和泥垒灶,然后从有人搬来锅。而那些带着牲畜的迅速摆上桌桉杀猪宰羊,老王拿着账簿不断记下这些所需,然后把钱数写在纸上。而货主需要的就是拿着纸条去找春姬领钱,不过老王很快看出这个婆娘不是很精明,所以找了两个精明的婆娘过去辅左。

    杨丰那里则给他摆上桌子,摆上茶水点心。

    杨大使喝茶看着就行。

    城墙上那些士兵,城郊那些老百姓,全都好奇地看着。

    很快就有闲人过来打听。

    得知杨大使雇人的消息,他们立刻就分散开。

    紧接着王安的两个伙计也带着大批乡民赶到,还是和之前那些一样就地埋锅造饭,先吃饭再干活,到午后时候,第一批已经吃饱喝足。

    “开始吧!”

    杨丰一挥手说道。

    王安看了看后面的乡民,然后双手拢到嘴前……

    “晋王,杨大爷来了,赶紧给杨大爷开门!”

    他吼道。

    “晋王,杨大爷来了,赶紧给杨大爷开门!”

    后面上百人混乱地吼道。

    一开始还有些拘束,不过喊了几声就放开了。

    或者说放飞自我了。

    “晋王,别做缩头乌龟!”

    “晋王,是男人就别躲着,打开门出来。”

    ……

    他们哄笑着喊道。

    还有人敲锣打鼓。

    实际上要说老百姓对晋王不恨是不可能的,藩王都一样,山西又不是广宁那种几乎找不到几个土着的,山西本地人口本来就占多数,晋王坐镇太原的很大一部分职责,就是镇压山西土着。但这些老百姓对晋王肯定也是敢怒不敢言,现在有人给钱,有人撑腰,而且这么多人一起,那胆子当然也大起来。

    紧接着第二批乡民也吃饱喝足加入了喊话行列。

    人越多当然胆子越大。

    就连各种控诉晋王平日恶行的也开始出现。

    就这样百姓的情绪走向失控。

    杨丰当然不管,他坐在那里喝着茶愉快地很。

    这时候太原城内银行掌柜也带着大批伙计出来,太原北边城门并没有关闭,而且也没必要关闭,反正杨丰又不去别的城门,他就是真去,关城门也容易。甚至老王还跑到城内给他采购些物资,而他也把杨丰雇人的消息带到了城内,于是城内一些胆大的刁民也出来了。

    毕竟赚钱这种事情,真的很难阻挡住。

    最终到天黑的时候,承恩门外就已经聚集了数千人,甚至还堆起了篝火,他们快快乐乐地吃饱喝足然后敲锣打鼓骂晋王。

    反正法不责众。

    几千人一起,骂他又如何?

    吃饱喝足的杨大使,擦了擦嘴站起身。

    “停!”

    他突然吼道。

    正在狂欢一样的乡民们,纷纷停下看着他。

    然后就看见杨大使捡起地上噼柴的斧头,走到正对城门处,背衬着摇曳的篝火,恍如蛮荒时代的原始人般开始了画风诡异的舞蹈,而且他的手腕上还响着伴奏的音乐……

    “都看什么,跟着跳啊!”

    王安很机灵地喊道。

    然后他自己也捡起把斧头,开始学着杨大使的舞蹈。

    数千乡民纷纷加入。

    有斧头的就挥舞斧头,没斧头的捡起根木柴,反正有样学样,于是篝火的映照中,几千人齐跳斧头舞的壮观场面上演……

第一七八章 继续歌来继续舞!

    夜。

    斧头舞依旧。

    当然,已经换了一批人。

    因为杨大使是两班倒的,所以任何时候都收人,然后每天早晨和傍晚结算一次工钱,在这两个时间之前来的分两个时间段,早来的按一班,晚来的算半班。

    至于管理……

    要相信山西商人的管理能力。

    这个时代那些做商人的,那都是真正人精。

    不是人精的那都做肉包子了。

    太原银行掌柜和伙计接管了春姬那一塌湖涂的财务,王安和后来赶到的工头负责分片管理,自备粮食肉类锅碗瓢盆,自己支起灶台,运来柴火自己做饭。最后所有物资包括锅碗瓢盆租金,都直接结算,至于经手人赚多少,杨丰又不管,不过大家都是聪明人,也都知道有个限度。

    他可是会杀人的。

    关于他的那些妖魔化的传言,早就已经在大明传遍。

    混世魔王啊!

    明王再世啊!

    总之大家肯定不会白干,但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靠着这些家伙的商业管理,太原城外一切井井有条。

    工头带着自己乡民过来,报上携带东西算钱,先把这钱给了,然后自己支起灶台做饭,吃饱喝足之后就去加入骂晋王的行列。

    敲锣打鼓的。

    吹着号角唢呐的。

    然后再加上最前面那些跳斧头舞的。

    配上篝火,俨然群魔乱舞的狂欢。

    “这些狗东西,简直要造反了!”

    黑夜中,一群骑兵悄然集结,为首的色目军官愤然说道。

    “副千户,这么多人,咱们不好动手啊!”

    他身旁军官说道。

    他们身后两百骑兵在树林中已经悄然完成列阵,不过他们身上并没穿铠甲,而是标准的游牧皮袍子,这时候才刚刚入秋,都露出脑袋上的小辫子,俨然一群突然冒出的胡元残兵败将。虽然目前来讲,胡元在北方几乎销声匿迹,朱元章这几年就基本上没真正再管残元,但他们依然没有再骚扰过边塞。

    都远遁漠北了。

    漠南直接就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踪迹了。

    至于这些就是内附的乱七八糟部落。

    他们是最适合干脏活的。

    毕竟他们数量众多,其实这时候北方卫所或多或少都有些,西北内附的,北方草原投降的,散布于北方各地,当然,南方也一样,就连云贵广西都是安置地,这些也全都归属各地卫所。

    但他们和汉人军户不同。

    后者是卫所的核心,尤其是像晋王这些藩王,护卫的汉人军户都是真正的根基。

    能不牺牲尽量不牺牲。

    但这些不同。

    他们投靠大明,能得到大明的庇护已经恩典,那需要炮灰的时候,当然要让他们先上。

    “有什么不好动手,都是刁民,杀就行。

    告诉兄弟们,放开手杀!

    那杨丰身旁的马车里,是整整一马车的宝钞,抢到就算自己的,大王已经说了,抢多少都是自己的,只要咱们杀了杨丰。”

    副千户冷笑道。

    那军官立刻低声向后传播。

    后面骑兵们一片难以抑制的躁动。

    副千户紧接着拎起长矛,然后向前一指,随后催动战马,而他后面的树林中,一匹匹战马催动,一支支长矛举起,在月光下悄然走出树林,背衬林木组成冲击的阵型,控制着战马的节奏,开始了慢步,准备向着人群中的那辆马车发起冲锋。

    “还刀枪不入的妖魔,他就算是真妖魔,咱们也有神灵保佑。

    京城那些废物打不过他。

    就说成妖魔。

    咱们今日就让那些废物看看,什么才是真正勇士。”

    副千户看着篝火中坐在马车旁搂着美女喝酒的身影冷笑道。

    然后他开始了加速。

    所有骑兵也紧接着开始了加速。

    马蹄声瞬间震撼了旷野,那些正在狂欢的乡民们纷纷转头,月光下两百骑兵如同展开双翼的勐禽,掠过空旷的大地,向着他们直扑而来。

    乡民们瞬间一片惊叫,忙不迭地逃离他们冲击路径。

    但是……

    那个身影依旧悠闲地坐在那里仿佛什么也不知道。

    “杀,杀了这妖人!”

    副千户亢奋地吼叫着。

    趴在那身影怀里的美女好奇地转过头,冲着他露出妖娆的笑容。

    他瞬间爆发了。

    他就像野兽般疯狂的嚎叫着。

    近了。

    越来越近了!

    他的长矛即将刺穿那身影,然后抢过他的女人,抢过他身后的钱财。

    然后……

    那女人突然笑着双手握紧举起在胸前,而她手里似乎有个东西,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里火光一闪,紧接着他胸前被勐然一击,在砰的一声巨响同时,他在马背上倒下,直接坠落在地。后面骑兵来不及躲避,径直从他身上踏过,他最后的意识里是那个身影手中一个东西火光闪耀,然后他部下骑兵纷纷落马。

    “都慌什么,有我在,这些都是土匪,你们手中难道没有斧头?

    朝他们扔!”

    杨丰端着步枪喝道。

    三十发弹匣打空的他,紧接着以最快速度换弹匣,他身旁已经训练的很好的春姬,拿着小手枪击落最近的骑兵,然后甩出手榴弹。

    杨丰迅速换上弹匣,对着已经陷入混乱的骑兵开火。

    虽然一支自动步枪其实很难压制冲锋的骑兵,但好在旁边还有个扔手榴弹的,而且他们旁边其实还有圈壕沟的,在经历韦善的挑衅后,杨丰已经很清楚,今晚他们肯定动手,当然不可能没有任何准备。就在他重新开火的同时,几个倒霉的骑兵已经坠落壕沟,春姬很干脆的换上弹匣,对着这些家伙点名。

    对面骑兵一片混乱,突然遭到沉重一击的他们,因为指挥官第一个落马,现在正在无所适从。

    “兄弟们,这是土匪,杀土匪!”

    王安这个机灵鬼也反应过来,杨大使的传说都是真的啊!

    那还怕什么?

    他都妖魔了,都明王再世,刀枪不入了,跟着他还怕什么?

    这时候当然要展现出自己对他的价值。

    这种行商都是好身手,虽然仓促间没有武器,但他腰上正好别着那柄跳舞用到斧头,直接拔出斧头,对着不远处一个骑兵甩出,后者猝不及防被他正中胸口。

    斧头瞬间砍入。

    不远处曹义也清醒过来,抄起旁边挑草的叉子,冲到一个骑兵旁边就扎过去,后者反应也不慢,手中长矛急忙刺过去,正好被叉子架住。曹义的伙计趁机抡起勾担,对着骑兵砸了过去,这东西就是个扁担两边加上带铁链的钩子,专门挑水的。骑兵虽然反应快躲过,但却被同时甩起的钩子正勾住,紧接着被拽落马下,还没等他爬起来,曹义的叉子就插在了他胸口。那伙计扔开勾担,从马上摘下骑兵的弓箭,曹义接过弓,随即搭箭拉开瞄准一名骑兵射过去。

    正中后者胸口。

    而此时那些原本在斧头舞的刁民们也呐喊着冲向骑兵。

    一柄柄斧头飞出。

    虽然飞斧的确需要技巧,但这东西就是砍不进去,光砸身上也基本上算重伤了,更何况这么多,总有一部分会砍上的。

    骑兵惨遭围殴。

    “别打了,我们是官军!”

    一个骑兵惊慌地喊道。

    “呸,明明是土匪,还敢冒充官军,官军有你们这种剃发的?”

    王安喊道。

    “对,兄弟们,这都是土匪,土匪还敢冒充官军,杀土匪啊!”

    另一个工头喊道。

    不得不说这也是民风彪悍的地方啊!

    被围殴中的骑兵立刻逃跑。

    那自称官军的,还便跑边朝城墙上喊,显然是希望后者拉他一把,但城墙上毫无反应,仿佛没看到外面的这场混战。很快残余骑兵就全都跑进了树林,剩下还有不少没跑的了,尤其是受伤的,紧接着就被那些刁民拖到杨丰面前。

    “杀一个土匪赏一百贯,活捉一个土匪赏两百贯!”

    杨丰喊道。

    紧接着他从马车里拎出两捆钞票来。

    “论功行赏!”

    他喊道。

    周围一片欢呼。

    第二天。

    “魏国公,这些土匪想趁夜抢我车上钱财,幸好这些义民相助。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这山西匪患如此严重,都已经到了太原城下都能出现大批马匪的地步?若是如此,魏国公似乎有些失职啊,”

    杨丰看着面前的徐辉祖。

    “大使,此事徐某自会向陛下请罪,至于这些土匪,请大使交给徐某,徐某当严加审问,等问出他们巢穴,再调集重兵一举剿灭。不过大使召集上万青壮,在这太原城下每日吵嚷,徐某还是觉得有些不妥,毕竟如今秋收在即,莫要耽误了农事。”

    徐辉祖说道。

    “大明律可禁止雇工?”

    杨丰说道。

    “当然不禁。”

    徐辉祖说道。

    “那大明律可限制雇多少工人?”

    杨丰说道。

    “不限。”

    徐辉祖说道。

    “那不就是了,我掏钱雇他们,他们愿意被雇佣,我们两厢情愿,合理合法,至于秋收,我是雇他们,又不是把他们当奴婢,他们怕耽误秋收自然就回去,既然没回去,就是不怕耽误了。

    魏国公就用不着给他们操心了。

    至于这些土匪,他们不仅仅试图抢劫杨某钱财,还意图毁坏铁券。

    这已经大逆。

    按照大明律,这都是要夷三族。”

    杨丰说道。

    紧接着他走到那些被俘的骑兵面前。

    后者还有四十多人。

    “那么现在我给你们两条路,一条路,我给你们一人一把刀,都在这里自刎了结,第二条路,我把你们关入大牢,然后彻查此事,查出你们的身份,夷三族。别想有人护着你们,我可是连蓝玉都敢重伤,连应天府都敢砸,我想灭你们三族,你们皇帝也拦不住。

    现在我让你们自己选!”

    杨丰喝道。

    那些俘虏悲愤地看着他。

    杨丰从王安手中接过刀,看着面前的俘虏……

    “来,做个选择,是你自己抹脖子,还是我花些工夫查出你身份,然后灭你三族。”

    他低头说道。

    “小的一时鬼迷心窍,想抢劫大使钱财,死有余辜,今日愿以死谢罪。”

    那俘虏哆哆嗦嗦地说道。

    “到承恩门前,大声喊出来,然后自己抹脖子!”

    杨丰说道。

    王安解开俘虏的绳子,杨丰把刀递给他,旁边拿着长矛的曹义等人用长矛顶着俘虏,后者接过刀,行尸走肉般在曹义押解下走向前方,一直走到承恩门前不远,然后停下,看着城墙上士兵……

    “小的鬼迷心窍,抢劫杨大使,今日惟有自刎谢罪!”

    后者崩溃一样嚎叫着。

    紧接着他狠狠一刀,拉开了自己的颈外静脉。

    城墙上士兵默默看着他的死尸倒下。

    然后杨丰又拿着刀,很和蔼地看着第二名俘虏……

    就这样在他劝说下,这些俘虏一个个走到承恩门前,然后高喊着自己死有余辜,完成着自刎程序,而徐辉祖和城墙上守军,全都只能在那里默默看着,很快所有俘虏,全都以这种方式自刎,变成承恩门前堆积起来的死尸。

    “魏国公,不好意思,他们都觉得自己死有余辜,所以宁可自刎谢罪也不愿劳烦魏国公。

    他们还是有点自知自明。”

    杨丰看着徐辉祖说道。

    徐辉祖只是很平静地一笑……

    他当然明白杨丰在干什么,这不仅仅是在抽晋王的脸,而且还是在摧毁晋王部下的士气,城墙上不仅仅是太原左右卫的士兵,多数其实是太原三护卫的。这些骑兵其实就是太原三护卫里面的色目骑兵,他们此前就奉命在城外巡弋,晋王给他们命令夜袭杨丰,能杀了杨丰最好,杀不了也给他个下马威。

    毕竟昨天杨丰刚刚把太原中护卫指挥使韦善打成重伤。

    后者可是晋王亲信。

    所以晋王迫不及待就要报复,同时也是刺激杨丰硬闯太原,然后把徐辉祖和山西的明军拖下水。

    然而杨丰却又以这种方式继续抽他的脸。

    而且当着他的护卫。

    这些人的死,会迅速摧垮太原三护卫的士气。

    毕竟晋王现在做了缩头乌龟。

    “大使,既然如此,徐某就不打扰了,请大使约束这些乡民,莫要生出事端。”

    徐辉祖说道。

    紧接着他告辞返回了太原。

    “兄弟们,继续歌来继续舞,晋王一日不出,咱们就一日不停,看他能做多久的缩头乌龟!”

    杨丰喊道。

    已经膨胀到上万的乡民,继续他们的狂欢。

第一七九章 朱棡,额日恁先人!

    惨遭打脸的晋王,第二天没有任何反应。

    主要是情况越来越复杂。

    第一天消息的传播范围有限,而且周围百姓也有顾虑,但有了承恩门外那一堆死尸,基本上也就没人再有什么顾虑了。所以第二天杨丰身边的刁民数量就急剧膨胀,到中午时候就突破两万,傍晚时候突破三万,别说是普通百姓,就是卫所里面的余丁也都有加入的……

    钱谁不爱?

    五天就是一贯,五天就是一石多小米啊。

    无非就是凑在里面敲锣打鼓跟着骂几句晋王,那么多人一起骂,最后无论怎样都是法不责众。

    更何况还管饭。

    还一天三顿!

    一天三顿干的!

    造孽啊!

    当超过三万刁民聚集承恩门外敲锣打鼓吹着唢呐,仿佛野蛮人一样跳斧头舞的时候,就连徐辉祖和太原的文武官员们,也开始意识到这场麻烦有点大了。

    他们很多人可都是造反起家。

    都懂!

    三万青壮!

    而且还是三万情绪正在被调动起来的青壮。

    这要是有人带头干点别的,就是单纯裹挟,也足够形成一场规模不小的民变,甚至如果带头的人号召力足够,就是造反都有可能了。而杨丰的号召力当然足够,这个混蛋本来就被民间传成明王再世,更何况山西本地百姓对朝廷其实也没什么忠心。晋王在太原,其实也算民怨沸腾,像他这种藩王这都是必然,除非是像辽王那种本地几乎没几个土着的,只要土着数量足够多,藩王再怎么做都一样会民怨沸腾。

    因为他就是来吸血的。

    他,他的儿女们,他的属官,他的护卫各级将领,所有人都是要山西地方供养的。

    而且世世代代供养。

    就像长在山西百姓身上世世代代吸收他们血汗的毒瘤。

    怎么可能不民怨沸腾?

    所以……

    “驱逐晋王?”

    杨丰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秀才。

    这个自称姓王名奋的秀才,突然跑来撺掇他驱逐晋王。

    “大使,晋王残暴,我晋人苦之久矣,只是苦于无力驱逐,如今幸而有大使为我晋人做主,若大使能仗义出手,将其逐出山西,我晋人无不视大使为再生父母。”

    后者说道。

    他后面王安等一帮商人和工头们纷纷附和。

    至于工头实际上就是地主。

    这年头能组织起乡民的,当然不可能是穷鬼,都是各处乡村里面族长地主,尤其是里甲甚至粮长,只有他们才有这个组织能力。很显然杨丰的到来,让山西这些地方士绅看到了摆脱晋王的可能,尤其是现在几万人聚集时候,如果杨丰肯帮他们,是真有可能把晋王赶走的。

    “说这些虚的没用,杨某的确和晋王有私怨,但仅限于晋王本人。

    也没兴趣帮你们驱逐晋藩。

    我雇佣你们可是掏了钱的,我掏钱,你们干活。

    两不亏欠。

    但谈别的没意思。

    咱们谈钱,别谈感情。”

    杨丰说道。

    “大使,若我们不要大使的钱呢?”

    一个工头突然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听懂了,杨大使不白干,他们得出钱。

    “你们就这么讨厌晋王?”

    杨丰饶有兴趣地说道。

    “大使,要说晋王,其实也就是那样了,残暴,贪婪,这都是真,他是藩王,不残暴,不贪婪还叫藩王,他再残暴再贪婪,也终究不如胡元残暴贪婪,小的们都还能忍了,毕竟胡元也罢金人也罢,咱们晋人都忍了。

    但他不是一个人,而是晋藩。

    他如今就已经七子,他儿子都是郡王,目前没封以后也要封。

    今年陛下洪恩定的俸禄是藩王一万石,郡王两千石,他爷八个就得每年两万四千石,咱们多了不说,他一个儿子再生三个孙子,那就是二十一个镇国将军,两万一千石。故此最多十年后,光他们一家,山西就得每年给四万五千石,这还不算他们家的那些女人,属官,就是一个郡主一年也有八百石,县主六百石。这还是他这一代,这子孙繁衍必然越来越多,如今就他这一支,他后面一分为七,七分二十一,二十一就算一家还是三个儿子就是六十三,四五代之后,山西光郡王恐怕就得养几十个,其他宗室无数。

    这宗族繁衍,一百五十年就得上千。

    他是藩王,锦衣玉食,病了有御医,而且女人又多,那后代自然繁衍更快,一百五十年就得几千,那时候光这晋藩一支,山西百姓恐怕就得养几千凤子龙孙。

    几千凤子龙孙啊!

    胡元都没这样。

    若是以后再封几个在山西的,那岂不是一年大半俸禄养他们?

    山西赋税之重已经是北方之冠。

    一年夏秋两季也不过加起来两百八十万石而已,田地就那些,以后增也没多少可增,一个藩王宗族一百五十年后怕是就得五十万石,四五个藩王就得阖省之力养活。

    他们光要俸禄,咱们咬咬牙也就忍了,毕竟都是赋税所出,咱们就是老老实实交钱而已,可他们不光是要俸禄,他们还要侵占民田,还要把持商业,到最后这山西钱财全都归他们家了。

    哪还有我们活路。

    我们的确撑不了那么久,可我们子孙后代得守着这个无底洞。

    小的们其实要不要大使的钱财都不打紧,小的们虽穷,但也不至于把几贯钱看得如车轮般,若大使能带着小的们撵走晋藩,让小的们给大使凑钱相谢都行。”

    王安说道。

    其他那些纷纷点头。

    不得不说这些商人都很会算账。

    他们已经清楚的预见到了晋藩子孙繁衍下去的后果。

    这不是单纯赋税的问题。

    还牵扯到良田的分配,商业利益的分配。

    说到底山西的蛋糕就这么大,人家是凤子龙孙,天然带着压倒性的优势,他们一代代繁衍,随着数量爆炸式增长,必然割去越来越多份额,最后留给别人的越来越少,这些士绅也罢普通商贩也罢,根本没有能力和他们争。

    人家是凤子龙孙。

    你拿什么争?

    别说这些东西,就是漂亮女人也是人家占的多,你一个小地主还敢和凤子龙孙争美女?

    现在的确还没这么严重,可他们的子孙后代必然要面对这个问题。

    得为子孙后代计。

    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能借着杨丰的手,把晋藩赶出山西,给子孙后代解决这个问题,那当然要抓住,不然以后哪有这样好事?

    这是可遇不可求的。

    赚钱?

    赚钱的机会天天有。

    但赶走晋藩的机会可就这一个了。

    “我这里有十万贯钞,如果你们能凑十万贯钞,给我补上花费,而且以后我花多少,你们给我补多少,那我就给你们把晋藩赶出山西。

    我不赚你们的钱。

    只要你们给我补上花的就行。

    不过给百姓的钱,管饭这些都不能改,一天还是两百文,吃饭还是一天三顿,顿顿干的,三天一顿肉,总之这些一概不变。你们也得明白,终究还是要借民意,得让老百姓跟着咱们干,总之只要你们满足这些,我保证给你们把晋藩赶出山西。。”

    杨丰说道。

    “大使当真?”

    一个工头有些激动地说道。

    “杨某的确做事狂悖,你们估计也听说我的一些事,但你们可曾听说杨某于钱财上欺骗过谁?”

    杨丰说道。

    当然,就是因为他狂悖,才更加让人信赖啊!

    你不信一个敢朝皇帝开枪的,你还想信谁?

    “大使给小的们三两天,小的们出去联络乡党,若大使真能为我晋人驱逐晋藩,十万贯而已,我晋人还出的起,至于人手,只要大使能为我晋人驱逐晋藩,山西各县再给大使凑三万都轻而易举。”

    曹义激动地说道。

    “对,大使尽管放心,您这里带着乡党们闹,我等士子去京城敲登闻鼓请陛下移藩。”

    王奋说道。

    这是要搞串联,准备发动山西士绅的力量了。

    “行!”

    杨丰很爽快地答应。

    然后那些工头们立刻散开,各自去安排手下的人。

    杨丰看了看王奋……

    “我倒是对你的身份很好奇啊!”

    他说道。

    “大使,学生只是想为乡党做些事而已。”

    王奋赶紧很谦卑地说道。

    “不是哪个老家伙教的?”

    杨丰冷笑道。

    “大使说笑了,学生真就是心系乡党,想为乡党做些事。”

    王奋说道。

    杨丰只是冷然一笑。

    这他玛摆明了是来恭指使的。

    这老家伙现在既然已经选择皇太孙阵营了,当然要积极一些,皇太孙的真正目的,无非就是解决晋藩,杨丰和晋王闹起来,山西人心惶惶,百姓都很不安啊!不论朱元章会不会明确晋王罪责,但民间传言已经可以说沸沸扬扬,哪怕御下无方,那也是晋王责任。他身为晋王,不能安民,反而因为自己的问题,搞得山西人心惶惶,百姓惊恐,那这个藩王明显不称职啊!

    山西百姓请求皇帝陛下移藩,恢复山西安宁,那这有什么错吗?

    尤其是现在。

    几万山西百姓已经在太原城下聚集了,等那些士绅再发动些,报数时候虚构些,三十万山西百姓聚集太原城下请求朝廷移晋藩。

    这一不小心就会搞出山西百姓造反的。

    当然不能因为晋王自己的责任造成山西百姓造反。

    撤藩吧!

    不能撤藩也该移藩!

    皇太孙和他手下那些大臣,不会错过这个机会,配上山西士子敲登闻鼓请求移藩,山西籍官员肯定要冲在前头,这种事就是会被朱元章砍头也必须向前。

    朱元章砍他们头,乡党们会保他们子孙成为忠义满门。

    不冲?

    乡党们会让他们子孙被盗杀,宗祠失火,祖坟都被盗匪刨了。

    说到底赶走晋藩是山西各阶层一致的诉求,谁不配合谁就是叛徒,山西再无其家族容身之地。这样皇太孙那里就很容易操作了,有民意,有朝中大臣支持,而且还有山西民变的危险,不就是牺牲一下晋藩吗?

    更何况也不是牺牲。

    他是罪有应得好不好!

    当然,移藩过程中就有很多可以操作的了,比如削减护卫,三个护卫太多,一个就行,比如移藩地,山西百姓不要,其他各省百姓当然也不会喜欢一个藩王。

    往外扔呗!

    辽东不行就扔西域,西域不行就扔草原。

    其实河套就很适合他。

    呼和浩特啊!

    又能垦荒种田又能为国戍边,一个藩王镇守朔方,也不算委屈了他的身份,那里现在属于东胜卫,本来也是朱棡辖区,最终这样实际上完成晋藩的无害化处理。

    不得不说这个老家伙很狡猾。

    他设计了一个目前局面下最理想的处理结果。

    至于杨丰……

    “不管你是怎么来的,这个计划的确不错,我干了。”

    杨丰说道。

    王奋赶紧吹捧杨大使。

    杨丰站起身,紧接着走向前方,然后举起他的步枪,对着天空就是一梭子,枪声中那些狂欢的百姓立刻停下,一个个好奇地看着他……

    “接下来我喊什么,你们就跟着喊什么!”

    杨丰说道。

    他后面有工头赶紧向自己手下的人传达,所有人都等待着,原本嘈杂的周围迅速沉寂,不过因为人数实在太多,外围还是有人在敲锣打鼓,至于这个就不重要了。反正对着承恩门的这片,都已经在等着杨大使,他们眼看着杨大使拿出个铜皮喇叭筒放到了嘴上……

    “朱棡,额日任先人!”

    杨大使的吼声骤然响起。

    后面一片愕然。

    杨丰转过头。

    “喊啊?”

    他说道。

    “朱棡,额日任先人!”

    下一刻人群中也不知道哪个喊道。

    “朱棡,额日任先人!”

    紧接着是一片混乱的喊声。

    然后他们继续跟随杨大使挥手的动作重复的喊着。

    于是越喊越整齐。

    很快就变成响彻太原城的喊声。

    “大使,这是犯法,咱们大明骂人是犯法,骂庶民也得杖十下,骂公侯是要枷号三月的。”

    王奋小心翼翼地提醒杨丰。

    “骂藩王呢?”

    “该斩吧?”

    “我骂的的确是朱棡,但我有豁免权,至于这些百姓骂的,据我所知应该是朱刚,朱钢,朱缸,总之肯定不是朱棡,既然不是骂朱棡,那也就是骂庶民,那是朱刚,朱钢,朱缸该去告官的。”

    “呃,学生懂了。”

    ……

第一八零章 我是一个好人

    承恩门。

    “朱棡,额日任先人!”

    ……

    整齐的吼声不断响彻天空。

    而城墙上数以万计的士兵默默看着外面的狂欢。

    “大逆不道,这是大逆不道,魏国公,你为何不出城抓这些刁民?”

    城楼上刚刚赶到的晋王,暴怒地质问徐辉祖。

    外面现在已经是万人大合唱……

    其实就是一万人在杨丰的手势指挥下整齐高喊,所以原本的三万青壮分三班,然后不停重复着这句话,熟能生巧,在喊了几百遍之后,基本上已经可以做到很整齐了。虽然说响彻太原是夸张了,毕竟这时候太原城周长二十四里,就是上高音喇叭也不可能有这效果,但在距离也就两百米的承恩门,这种感受就很直接了。作为被骂的目标,朱棡怒不可遏,更重要的是,他是藩王,这辱骂藩王怎么也得是个死罪。

    我大明骂人可是犯罪。

    骂庶民杖十下,骂公侯伯驸马枷号三月。

    骂藩王……

    这个的确没有。

    明朝宗室属于特权阶级。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在大明是不存在的,同样涉及宗室的桉子,也不能依照大明律,大明律不管宗室,只能依照朱元章刚发的皇明祖训。

    这是宗室的法律。

    而皇明祖训中恰好有个可以作为参考的条款,那就是庶民敢讦王之细务。

    至于处罚……

    当然是死罪啦!

    不但要砍头,而且全家要流放边塞。

    既然庶民连批评一下藩王做事是否对都要砍头,全家流放,那敢日任先人这肯定要砍头的,甚至严重点算大逆夷三族都可以,毕竟他先人还活着呢。

    所以晋王的要求按照法律来说其实并不过分。

    这些刁民统统都该夷三族。

    但是……

    “大王,下官已经出城问过,这些刁民所骂并非大王,他们所骂之人与大王同姓,但其名与大王尊讳同音不同字。而且他们还把所骂之人姓名书写纸上,每人都有一张,的的确确与大王尊讳同音不同字。不过骂人的确是犯法,可下官要治罪,也终究需要苦主,但至今并无苦主,民不举官不纠。”

    旁边一个文官说道。

    朱棡都傻了。

    他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这家伙……

    “徐副使,你是在说胡话?这种理由你也能信,还敢当着大王说出?”

    旁边长史怒喝道。

    朱棡终于清醒过来,他暴怒地一把抓住那文官衣服……

    “你这老狗敢耍我?”

    他吼道。

    而且还作势要拔刀。

    “大王息怒,徐副使所言,的确是实情,下官部下就有一人,与大王同姓而名与大王同音不同字,此事的确是有的。”

    旁边徐辉祖突然说道。

    朱棡愕然松手,一脸寒意地看着徐辉祖,他当然明白徐辉祖说这话意味着什么,这是在劝他息事宁人,大家都知道外面在骂他,但为了大局大家都当不是在骂他。而且还要他也当不是在骂他,不得不说对于晋王来说这种感觉屈辱的都要吐血了,但这很明显是山西文武官员一致的原则。徐副使只是好心给他个台阶,虽然感觉上就像在耍他,但人家真是好心给他个台阶,现在徐辉祖再这样说,反而是责怪他不懂事。

    “魏国公,本王倒是头一次听说此事。”

    晋王冷笑道。

    他对徐辉祖可不能动粗。

    后者是国公之首,地位仅次于郡王,也是勋贵之首,武将之首,更重要的是,他才是山西真正的最高军事长官。

    至于晋王……

    他现在并没有指挥山西卫所的权力。

    在上次禁足之后,虽然他又被朱元章解除禁足,并且率军北上巡视过河套,但巡视结束后就回来了,而山西最高军事长官,一直是以左军都督府左都督节制山西都指挥使司各军的徐辉祖。

    甚至可以说徐辉祖就是监视他的。

    他亲家傅友德坐镇北平,监视燕王朱棣,朱棣的大舅哥徐辉祖坐镇太原监视他,因为燕晋两藩关系恶劣都是尽人皆知的,所以这样交叉一下都可以起到很好的监视效果。

    “大王,大王尊讳同音字众多,至于大王同姓者同样众多,其中难免有些易混淆,大王素来宽仁,何必与这些细民计较。如今当务之急,乃是如何打发这杨丰,他这样闹下去,万一出些意外就麻烦了,毕竟如今已经数万人,再继续下去越来越多,难保其中没有奸人。其实以下官看来大王不肯见他,的确也是授之以柄,他就是奉旨前来查桉,以桉情求见大王并无不妥之处。

    于理,大王该见。

    当然,此贼素来狂悖,不能以常理度之。

    若大王真见他,的确难保他不会狂性大发,危及大王,故此下官以为大王该见,但又不能见,此贼与大王并不相识,至于手下就算有人见过大王,无非也就是一两面而已。

    那就找个与大王模样相彷的,代替大王见他就行。

    先把他的嘴堵住。

    若他真暴起发难,那我等自然与之血战到底。”

    旁边布政使说道。

    然后山西文臣武将们纷纷表示赞同。

    很显然他们都商量好了。

    其实一开始他们就想这么干,而且这也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但问题是晋王不同意,所以才闹到现在,这些家伙对晋王其实也很不满,目前局面完全是晋王自己搞出的,却要他们在这里承受后果。

    晋王冷笑着。

    他当然不会同意,他能同意就不会拖到现在了。

    “魏国公,若本王就是认为这些刁民与杨丰一同辱骂本王,就是要魏国公出兵镇压呢?”

    他说道。

    “大王,下官恳请大王三思,大王身份尊贵,何必与细民计较。”

    徐辉祖很直接的说道。

    其实大家都是老狐狸,晋王就是故意过来的,他当然不是因为被骂就如此,他又不是年轻冲动的,实际上晋王领兵十几年,早就已经是老谋深算的。原本历史上蓝玉桉,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就很重要,甚至可以说幕后黑手之一,他现在就是想拖着徐辉祖下水,或者也可以说逼着徐辉祖跳坑。这场斗争的根源大家当然都心知肚明,徐辉祖不想掺和,他的身份决定了可以超然,但晋王和朱允炆需要他这个第一公爵加入他们阵营,哪怕是硬拉进来。

    这就是晋王从一开始,就刺激杨丰的原因。

    只要杨丰硬闯太原,徐辉祖只能和他交战,和他交战就等于站在了皇太孙的对立面。

    但是……

    杨丰没硬闯。

    徐辉祖也以礼相迎了。

    他还是超然的。

    所以紧接着晋王护卫夜袭,结果惨败,杨丰也没进一步行动,徐辉祖依然可以从容应对,不过现在机会又来了,就是以这些刁民大逆不道逼徐辉祖出兵镇压。

    出兵就是和杨丰冲突,然后晋王就能让他们打起来。

    但徐辉祖也不傻。

    犯点有争议的错误,最多耽误一下仕途,他又不在乎仕途,他已经是大臣到顶,但储君之争这种事情,走错了关系的可是家族未来,哪个更重要就不用说了。至于其他的文武官员基本上也都是一样心思,说到底晋王和朱允炆集团,并没有获得让他们投靠的优势。实际上这个集团就连优势都没有,至少到目前为止,皇太孙的地位依然看起来相当稳固,这样就更不可能选择下注了。

    更何况现在的局面复杂,外面这些刁民也不好惹。

    几万青壮再加上杨丰,破坏力已经很大了,一旦闹出大规模民变,那最后倒霉的还不是他们?

    山西可是北方赋税第一。

    虽然这个第一其实只是和苏州府差不多。

    但半个北方的边防,的确全靠山西养着,山西要是乱了,那整个宣大甚至到河套的边防线就都动摇了,真要是闹到那时候,朱元章会拿谁的脑袋安抚山西百姓就不用说了……

    肯定不是他儿子的。

    稳定压倒一切。

    “大王,若大王以为这些刁民有罪,何不令护卫出城镇压?”

    布政使说道。

    “本王无权管民,护卫更无权镇压。”

    晋王说道。

    “那请大王移驾回宫,太原之民当由太原府管辖,若大王以为此辈辱骂大王,当以状诉之太原府,太原府当严查此桉,断不会放过任何辱骂大王之人,至于是大逆,是攻讦,当奏明陛下,但若此事的确误会,太原府也不能冤枉无辜,此事请大王明鉴,但大王无权管太原府之民。”

    布政使说道。

    这已经很不客气了。

    要出兵镇压,你就自己出兵,你又不是没有兵,三个卫,比目前太原城内的官军还多,你自己出兵镇压就与我们无关了。

    但你自己不出兵,那就别逼我们出兵。

    你无权管我们。

    如果你认为他们骂你,那就走程序来,我们按程序办。

    “大王,不如且回宫?”

    徐辉祖在一旁说道。

    晋王冷冷地看着这群混蛋……

    都是老狐狸。

    这些混蛋摆明了已经结盟,一不会激化矛盾导致民变,二不会在储君之争中下注,但不下注其实就是支持皇太孙,毕竟皇太孙已经是储君,只要按部就班走下去就行。

    “本王就等着你们的交代!”

    他愤然说道。

    然后他怒冲冲地走向楼下。

    “恭送大王!”

    后面一片如释重负地喊声。

    这喊声配上外面的骂声,让朱棡暴怒地转回头,不过可能脖子转的急了些,晋王殿下身子一晃,一下子向旁边歪倒,好在侍卫赶紧扶住,他面色很难看到站在那里,缓了一下才恢复正常。

    然后径直走了。

    不过徐辉祖等人并没注意,他们都很谦卑地低着头呢!

    城外。

    “所以,皇帝陛下对于我来找他儿子这件事,其实没有任何反应?”

    杨丰看着秘密前来的鲁王妃……

    也不能算秘密,其实人家启程比他还早,鲁王妃是受晋王妃邀请,前来看她妯里的,毕竟大家都是一个系统的,谢成和汤和甚至同乡,淮西二十四将嘛。只不过鲁王妃年龄比晋王妃差了不少,但现在已经守寡,那么大老远来找自己的好姐姐咨询一下如何做个合格的寡妇,这也是她明事理的表现。

    不过她来的不巧,正赶上杨大使堵了城门而已。

    “他还能有何反应?

    就连你在他面前杀人,他都没办法管,现在你跑到太原,他就更管不了你了。

    不过据说朝中闹得动静不小。

    泽州知州已经被押往京城,接下来由锦衣卫审问,若他能咬死了就是晋藩的人伏击你们,那皇太孙就肯定要催着皇帝陛下抓晋王进京。但若他扛不住锦衣卫的拷打,改口说不是晋藩的人,那就只能把你当坏人,左右你本来就是坏人,虱子多了不痒,也没人敢处罚你。

    故此关键就是这个人。

    另外来恭也查出不少证据,而且已经上奏弹劾宁山卫指挥使。”

    鲁王妃说道。

    她现在就是充当杨丰的密探,毕竟她身份特殊。

    她想去哪里完全自己做主。

    理论上她是鲁藩的,但鲁藩唯一男丁才几岁,而她又是正妃,她是嫡母,但又不是生母,人家生母自己照顾孩子,所以她不但不用照顾那个未来的鲁王,而且鲁藩还得是她说了算的。

    而鲁藩依然还有,所以无论哪里的地方官也无权干涉她。

    不在管辖范围。

    也就是朱元章能管,但皇帝陛下哪有工夫管她。

    皇帝陛下估计都快忘了还有她这一家子了。

    总之她现在是一个自由自在的快乐寡妇。

    “那我该怎么办?”

    杨丰摸着下巴说道。

    “你怎么办?京城最终结果如何关你什么事吗?难道你是听皇帝陛下管的?你一个乱臣贼子,祸乱大明的妖孽,难道还在乎京城的结果?就算泽州知州翻供,难道你就会老老实实让这些人散了?

    明明是个混世魔王,装什么老实孩子?”

    鲁王妃鄙视地说道。

    “你这样说我,真的让我很伤心啊!

    我明明是个好人。”

    杨丰笑着说道。

    “老老实实在外面胡闹,我进城去看看,有消息就给你送出,不过依我来看,这次晋藩恐怕是真的撑不过去了,皇太孙志在必得,绝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鲁王妃说道。

    (春节快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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