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一章 朱元璋:我四十米长大刀你看到了吗?
其实朱元章的反应很正常,毕竟他就是要让他儿子和杨丰斗的。
所以坐视就行。
万一他儿子侥幸赢了,那也算是给朱家立功了,而输了最多赔上个儿子而已,身为朱家子孙,为朱家江山献身也是应该的。所以他不会管山西这边的局势,无论闹到什么程度,他都不会管的,如果能除掉杨丰,甚至真在山西搞出民变也无所谓。
民变而已。
他又不是没能力镇压。
哪怕山西乱了,边镇动摇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能打下来,当然也能守住。
更何况现在的残元,也根本没有动摇大明边防的能力。
动摇不了。
总之……
杨丰尽情的作吧!
他是会一直坐视下去,直到他儿子和杨丰死一个。
“你们可定下来了?”
杨丰在摇曳的火光中,看着面前一片跪伏在地的人头。
这是王安那些人串联的结果。
这都是太原府所属各县的土豪劣绅们。
“大使,小的恳请大使救我三晋两百万黎庶,晋王残暴无道,三晋苦其荼毒久矣,如今幸得大使驾临,我三晋百姓愿竭尽所能,以奉大使驱逐晋藩。”
其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家伙颤巍巍说道。
估计是哪个大家族的族长。
不得不说赶走晋藩的渴望,让这些土豪劣绅们都已经控制不住了。
话说晋藩的存在,目前受伤害最大的就是他们。
对普通百姓影响有限。
老百姓就是依律交税,有晋王要交那些,没有晋王也要交那些,至少朱元章时代,藩王的存在,对地方造成的危害很少转嫁普通百姓身上。现在真正的问题,一则是他和他三个卫占据大量良田,影响了地主们的土地兼并,毕竟他要的都是最好的,而山西良田就那些,他占去最好的,那些地主就只能取其次。不是他侵占地主的土地,而是他把最好土地占去,让同样垂涎这些土地的地主们失去了侵占的可能……
抢生意嘛!
简直就是不共戴天了。
二则就是控制商业利益。
虽然因为朱元章的存在,藩王在这方面做的不是那么明目张胆,但实际上却早就已经大规模经商。
不用藩王出面就行。
义子,护卫将校,仆人,甚至依附的亲属,比如藩王侧妃的兄弟的二舅姥爷经商,这总不能说跟藩王有关吧?至于强取豪夺被发现,亮出藩王的背景,那也不能说藩王指使,藩王都是奉公守法的,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他自己狐假虎威。
当然,你要是不给面子,那以后藩王带兵出征时候,找个罪名军法处置把你砍了,也肯定与这件事无关。
绝对无关。
都懂!
已经死了的秦王,此前甚至把自己手中用来养战马的草场,改成养了十五万只羊,然后卖羊毛……
倒是颇有我大宋遗风。
而且负责经营的人往来都是直接走驿站骑驿马,然后路上运输直接强行征用民夫和车辆,这一点倒是颇有他爹的白嫖风采。所以藩王把持商业其实从洪武年间就开始,朱元章肯定知道这些,但他应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毕竟他儿子赚钱也是为了养家。另外藩王不仅仅是经商赚钱,同时也涉足信贷,经商赚了钱当然要放贷,利滚利滚利滚利那才是最快乐的事情,最终这些压缩的,都是地方士绅的利益。
毕竟蛋糕就那么大。
这些优质部分都被藩王占去,剩下的地方士绅只能喝汤。
但藩王家族会越来越庞大。
也就意味着会有越来越多的凤子龙孙加入分蛋糕的行列,几个凤子龙孙还能让大家喝口汤,几千凤子龙孙的话,大家连汤都没了。
而只要晋藩存在,山西士绅的子孙后代们,早晚要面对几千凤子龙孙。
好可怕啊!
所以为了子孙后代,必须搏一把。
在这种关系到子孙后代的事情上,这些土老财们可是很勇敢。
但是……
“别扯这些没用的,我已经说的跟明白了,别谈感情,咱们就谈钱,你们给我掏钱,我给你们驱逐晋藩,就这么简单。”
杨丰很干脆地说道。
白头发向后面一招手,然后两个青壮抬着箱子上前,放到杨丰面前打开……
“大使,这是一万贯宝钞,大使到今日为止,已经付了两万贯钞,故此明日还会有一万贯送到,大使接下来尽管在此闹,如今距离秋收还有一个月,一个月内大使花多少,咱们给大使补多少。只要大使带着这些乡民喊出驱逐晋王,并带着他们到各处县衙向地方官员请愿,至于如何请愿,大王在应天府是怎么做,在这山西也怎么做就行。这次若真能将晋藩逐出山西,那另外还有十万贯相谢,且以后山西商人在各地交易钱款都由银行存取。”
白头发说道。
所以他是要杨丰以请愿为名打砸各地官衙,制造民变的气氛。
这样就可以配合那些进京敲登闻鼓的儒生,王奋已经南下,估计很快就会纠集一批儒生进京,然后以山西民意敲登闻鼓,而朝中山西籍大臣肯定支持……
现在都察院老大就是山西人。
都察院左都御史掌院事,原本历史上被朱棣杀了的暴昭。
这个姓的确很独特。
但至少目前为止,还是一个很纯粹的汉姓。
没有其他民族改的。
他相对来讲政治立场上应该是和刘三吾接近,这也是后来建文朝的可以说忠贞不屈者,但问题是现在关系的是他乡党,他不可能背叛乡党,所以只能支持山西士绅。再加上已经算皇太孙阵营的来恭,都察院两个大老全都会加入倒晋运动,有皇太孙的支持,有他们的据理力争,还有杨丰的直接威胁,晋王被赶出山西是结局已经注定。
当然,这只是他们想的,他们以为的。
“行!”
杨丰满意地拎过箱子,然后交给旁边的春姬,后者赶紧趴在箱子上数钱。
行个屁啊!
朱元章要的又不是这个。
朱元章要的是矛盾激化,然后让他儿子和杨丰拼命,只不过他儿子明显也不傻,现在想把徐辉祖拖下水当炮灰冲锋在前的,但徐辉祖同样也不傻,他就是不上当。
故此局面僵持了。
同样朱元章也无法达到目的,而他根本不在乎这里的破事,他要的只是他儿子和杨丰拼命。
所以……
无论杨丰在山西怎么闹,就算真打砸周围各地官衙,他也不会做任何决定。
杨丰连应天府都砸过。
在山西砸几个县衙算得了什么?
总之他还是会继续坐视,继续不做任何决定,同时任由驱逐晋藩的声势做大,然后以此逼他儿子无路可走只能放手一搏,毕竟晋王会害怕真闹到移藩,他必须自救了。但真驱逐晋藩这是不可能的,至少朱元章活着时候,是不会干的,不是说他心疼自己的儿子,而是他肯定不会受这些士绅的威胁,他们越闹,朱元章就越不会顺他们的心意。事实上真闹大了的结果,倒是很有可能惹来皇帝陛下四十米长的大刀,像这样的刁民已经不是一般的刁民了,必须重拳出击。
现在他们就敢搞阴谋,和杨丰联合驱逐藩王,那以后还不得上天啊?
法不责众?
把几十万江浙富户扔凤阳开荒的他脑子里会有法不责众这个词?
管你多少人,敢给他搞事情,统统都抓起来,籍没家产,然后扔到边塞开荒去,可以说这些士绅闹下去最可能的结果,就是面对皇帝陛下四十米长的大刀。
不过这与杨丰无关。
他收钱办事。
至于结果关他屁事!
反正朱元章就算举起四十米长大刀也不会伤到他。
至于砍死多少士绅,杨大使已经说的很清楚,大家就是钱财交易,不谈感情,所以他们死活关他屁事,然后一万贯到手的杨大使,紧接着走到承恩门前,举起了手中喇叭筒……
“魏国公,告诉晋王,杨某给他十二个时辰考虑,十二个时辰后,若他还不肯见我,那我就很难保证我会做些什么了,杨某可是有病,上次海上爆炸让我精神受到了严重创伤,就像是得了失心疯,我们那时候管失心疯叫精神病,所以我有精神病,这病一发作起来行为不受控制。所以他要是十二个时辰后再不出来,那我这病可就要发作了,那时候无论我做了什么,都是犯病时候不受控制,此事早已经奏明贵国皇帝陛下,贵国皇帝陛下也是体谅的。
总之,我有病。
我有精神病。
他要是十二个时辰后还不出来见我,那我就要发飙了。”
杨丰喊道。
喊完之后很显然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
“哈哈哈哈……”
然后他突然狂笑起来。
后面那些正在斧头舞的刁民们终于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承恩门前就这样一片狂笑,而那些刁民们手中的斧头,反射着火焰的红光。这时候因为时髦,斧头已经在他们中间流行起来,他们是轮班的,无非就是回家时候拿一把,就算没有,也可以去买新的。
所以几乎人手一把。
那斧头舞跳起来,已经堪称气势壮观。
野性十足。
当然,那些士绅吹捧杨丰的说法是干戚之舞,还提议配盾牌呢!
不得不说能把斧头变成时髦的装饰品,这简直……
简直就是刁民!
城墙上的魏国公忧郁地看着这场面。
他其实很清楚,局势失控是早晚的。
几万青壮,而且越来越多,现在已经最少四万了,这么多人在一个别有用心的家伙带领下,随着情绪被调动起来,任何一个意外,都有可能导致难以收拾的后果。现在他已经向各地卫所下令增援,但这并不能解决问题,因为一旦出现民变,很有可能会向外扩散,现在这些其实都是太原周围百里内的。毕竟百里之外要过来得有路引,而这么多路引,地方官只要不傻,就不可能开出。
当然,如果别有用心的话,也是会开出的。
说到底情况太复杂。
他连这时候山西各地官员的立场都已经不敢确定。
一旦民变扩散,那就是席卷山西的大乱了,那时候整个山西的卫所兵都必须面对一场战争,说到底这片土地归大明也才二十多年。而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已经数百年没受过汉人皇帝的统治,二十多年就想让他们重新忠于一个汉人皇帝?
怎么可能?
他们只是像接受异族征服者一样接受大明的统治而已。
这时候其实他真的想弄个假晋王,然后出去堵杨丰的嘴,但问题是,晋王就是不干啊!没有晋王的同意,他当然不能自作主张,自作主张做这种事情是很容易被抄家的。
当然,归根结底,他只不过是个平庸的二代而已。
他又不是他爹。
他最多算一个平庸的官僚,而一个平庸的官僚也就能做这些了。
“杨大使,稍安勿躁,徐某这就去禀报晋王。”
他说道。
“魏国公,十二个时辰,我只等十二个时辰,十二个时辰后,若晋王不出来,那我就要发飙了。”
杨丰笑着说道。
不得不说魏国公是纯粹虎父犬子。
纯的。
徐辉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向城下走去。
“王公,召集全城官员,士子,去王府,伏阙请晋王,闹到如今,他也该出来了,另外打开所有城门,任由城内外自由出入,既然要闹,那就闹的大些,他想逼咱们,咱们也不是任由他逼迫的。”
他说道。
旁边布政使点了点头。
说到底他们现在也一肚子火。
晋王自己搞事情,自己引来杨丰这个混世魔王,然后又想逼着他们做炮灰,这很不地道。
大家是朝廷的官,又不是你晋藩的家奴,凭什么给你挡枪?
你自己闹出的,就自己解决。
你想逼我们?
我们就不会逼你吗?
杨丰不是要见你吗?你不是不出来吗?我们打开所有城门,我们依然阻拦他入城,但我们打开城门,他要是冲进城那我们就没办法了,他在承恩门前,你不出来,那他到你的王宫门前,你出不出来?
很显然他们并不知道,杨大使想进城根本不用走城门。
(过年好!)
第一八二章 她这是谋杀亲夫啊
晋王府。
“恳请大王以大局为重!”
“大王,杨大使已候见多日,大王礼当召见。”
……
刚刚清晨的王府正门外,一片跪伏在地的脑袋。
山西承宣布政使司的,按察使司的,都指挥使司的,甚至巡按山西的御史,再加上太原府等各级文武官员还有大批府学县学的生员,地方的耆老,一大早就堵在了这里,然后劝谏晋王召见杨大使……
很合理的要求。
于礼杨丰是友邦使者。
友邦使者到晋藩,晋王当然要接见的。
于理杨丰是来查桉是钦差。
发现桉情涉及晋王,所以求见晋王问桉情也是很合理的。
总之,你得见。
你总是这样躲着不见是不对的。
“看看,都是一群老狐狸,没一个公忠体国的,都是想着明哲保身,想着把大王推出去给他们挡枪!”
城楼上鲁王妃冷笑道。
她身旁当然是她的好嫂子。
不过晋王妃比她大的多,现在得三十出头了,这个其实也不是晋王的原配,后者洪武九年就死了,但这个的情况和鲁王妃一样,都是姐姐死后嫁给姐夫。她其实是谢成的另一个女儿,晋王原配的妹妹,很显然老朱经常干这种事情,鲁王妃死了妹妹继续嫁鲁王,晋王妃死了妹妹继续嫁给晋王,这个王妃后来倒是一直活到了永乐十八年。此刻她正默默看着外面的衮衮诸公,至于魏国公徐辉祖,这时候正在王府里,和这些人一样试图让她丈夫见杨丰。
而且态度很坚决,和晋王闹的很不愉快。
“大王断不能见他。
这厮在京城出了名的狂悖,都敢在承天门杀人,对着陛下开枪,没什么他不敢做的,更何况他与大王有旧仇,当年的事可是一直耿耿于怀,此前在京城就公然宣扬,晋王与他不共戴天。
这次就是来报仇。
只要大王与他见了面,那必然逃不过他毒手。
也别说弄个替身。
如今他身边几万刁民,其中不乏太原本地商人士绅,我进城时候还看到几个儒生在里面,这里面必然有认的大王之人,万一被他识破,更是给了他把柄。
也别说多找些护卫保护。
这厮不但武力绝伦,就如项羽李存孝般勇勐,且身上火器无敌。
当初承天门那么多侍卫,都不能挡住他向陛下开枪,难道王府护卫比陛下侍卫还强?当年齐王还是在数千护卫保护下,还不是遭他毒手?如今变成傻子,连吃饭都不会,还如幼童般尿床,邓家妹妹整日以泪洗面,大王若与他相见,纵然不被害死也得变成齐王般。”
鲁王妃继续蛊惑她嫂子。
她现在的任务就是尽可能恐吓她嫂子和大伯,让晋王坚定不见杨丰的信念。
后者本来就不想见。
他自认为有恃无恐。
反正他就是不见杨丰,外面杨丰闹就闹呗。
随便闹。
骂他先人也无所谓。
打砸官府随便。
搞出民变来也没什么。
因为最后闹出事还是徐辉祖的责任。
徐辉祖才是镇守武臣,晋王只是山西的一个藩王,至少目前已经没有权力管山西军政事务,所以山西的稳定是徐辉祖职责,只要他被逼无奈选择和杨丰动武,那在这场储君之争中也就只能选择支持朱允炆了。
皇太孙可不会管那么多,杨丰是来给他解决掉晋藩的,杨丰是他一伙的,那谁阻挠杨丰谁就是敌对的。
被迫?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你可以被迫与我作对一次,那你就会被迫与我作对无数次。
理由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这样做了。
所以只要他这次站在皇太孙的对立面,那就只能一直站在对立面,这种事情上没有回头路。
所以晋王稳坐钓鱼台。
现在鲁王妃一蛊惑,那他就更坚定了。
毕竟鲁王妃已经向他证实了杨丰在京城的那些事迹,虽然晋王已经通过那些死士,对杨丰多少了解,但这种了解和通过鲁王妃了解的,给他的感受完全不同。
再说那些死士也没在现场看杨丰朝他爹开枪啊!
“我记得外面颇有流言,说妹妹与杨丰交往颇多?”
晋王妃突然笑容诡异的说道。
“姐姐,你也信这种混话?妹妹我不过是在公主那里存了些养老钱,故此去过几次他那里,结果就被一些别有用心的狗东西给盯上了,咱们姐妹从小亲近,若姐姐都不信我,妹妹就只能从这城楼跳下去以证清白。”
鲁王妃说道。
说着还仿佛真要跳般,很伤心的扶着栏杆。
这个流言早就有了。
但最终淹没在关于杨丰的众多流言当中。
别说是鲁王妃,就连齐王妃和杨丰私通的流言都有,这些造谣的简直丧心病狂,齐王妃多么贤良淑德,在青州俨然活菩萨,他们连这样的贤妃都能造谣。
无耻!
无耻至极!
“这些别有用心的狗东西,的确就喜欢造这种谣,姐姐当然不会信,不过如此算来,妹妹与那杨丰终究也是认识。”
晋王妃拉着她,但很平静地说道。
大家都是明白人,你这样演戏给谁看啊!
“姐姐何意?”
鲁王妃警惕地说道。
这个女人的反应让她有些意外。
“城外刚刚送来的密报,有人想收买杨丰,由他带着外面刁民闹事,驱逐我晋藩,如今已经不单单是大王与他的争端,而是关系我晋藩存亡。若妹妹的确与他相识,姐姐我想请妹妹走一趟,问问他到底想要什么,说到底他与大王的那些事,也不是不能商量的。
他想要钱?
我们可以给他些钱。
他想要女人,我们也可以给他。
想来外面那些人能给他的,我们晋藩也能给的起。
只要他放过大王,那要什么好处可以直说,若他能答应收了好处之后就放过大王,那大王也可以安排与他相见。”
晋王妃说道。
晋藩在外面当然有密探,现在外面几万人,里面哪家的密探都不缺。
而以晋王妃的经营,很明显已经看出,自己这个好妹妹,和杨丰真有些不正常的男女关系,这个对于经验丰富的女人,从说起杨丰的表情,眼神就能推断出来。
不过这是好事。
现在她就需要这样一个双方都能信任的中间人。
“这是大王之意?”
鲁王妃若有所思的说道。
或者说很怀疑。
“妹妹,你说呢?”
晋王妃语气明显有些不善地说道。
鲁王妃只是很有深意的笑着。
三个时辰后。
“这个女人是想谋杀亲夫啊!”
刚刚经过一番剧烈活动的杨丰感叹道。
这当然不可能是晋王之意。
因为这绕开了核心问题,晋王不见他,又不是单纯害怕,他好歹也是久经沙场,还没那么怯懦,但如果这是晋王妃自己的意思,那这就很合理了。说到底晋王妃这种身份,不可能有什么雄心壮志,她要的就是晋藩的安稳,现在随着外面士绅准备勾结杨丰驱逐晋藩,晋藩已经面临生死存亡的危险。
她要保晋藩。
但保不保晋王就无所谓了。
晋王世子是她亲外甥,跟她亲儿子差不多,而且已经成年。
这时候晋王就算被杨丰打死,也无非就是世子继位,她日子说不定更快活,毕竟晋王女人众多,她一个年老色衰的,估计晋王一年也难得上门几次。
这就是政治联姻。
本来也没多大用,没了就没了吧!
但晋王一死,她亲外甥继位,她身兼嫡母和姨妈双重身份,在晋藩就是老佛爷级别的,而且一旦晋王被杨丰打死,那晋藩对储君之争的威胁也就不存在了。同样晋王死于非命也会让皇帝觉得亏欠晋藩,这种情况下自然也就不会移藩,所以驱逐晋藩这件事也被挡回。至于收买杨丰,这个其实就是表明态度的,杨丰收了钱不办事就行,收了钱,哄着晋王接他,然后突然砸死后者。
至于晋王会不会相信他老婆的计划……
如果驱逐晋藩的声势造大,晋藩的确面对被驱逐的危险,那晋王恐慌之下,他老婆提出可以这样,那他还会有什么怀疑吗?
他不信他老婆还信谁?
说到底现在对于晋藩来说,晋王的所作所为,已经对晋藩的存续构成了威胁,不仅仅是和杨丰的事,他掺和储君之争本身就是给晋藩带来巨大危险的。虽然成功之后获利很大,但如果不想更进一步,取而代之,那再大的获利也不重要,因为晋藩的存续已经是极限。
更何况真要是成功,难道朱允炆也会喜欢一个强势的藩王。
到头来别被卸磨杀驴。
相反如果老老实实,就是做一个局外人,那么终究少不了一个荣华富贵。
对于晋藩绝大多数人来说,要的就是荣华富贵而已。
他们又没野心。
所以在晋藩的生死存亡问题上哪怕牺牲晋王也可以。
晋王无非换一个。
可一旦闹大了,波及晋藩存续,大家都要倒霉,像王妃这种肯定要一根白绫,就像当年鲁王犯罪,王妃被赐死一样,晋王真被治罪,死的可能性不大,但王妃必死无疑啊!
同样手下属官,护卫将领也统统必死无疑啊!
“别说的这么难听,谢家姐姐明明就是为了顾全大局。”
已经和杨丰躺在一个被窝的鲁王妃说道。
此时他们已经在太原城内。
徐辉祖终究没有劝动晋王,所以他直接下令太原所有城门打开,恢复正常的进出。
杨大使又不是打过来的胡虏。
他一个友邦使者,一个奉旨前来的钦差,给他关着城门明显是很不尊重的行为,更何况关着城门,对百姓生活造成严重影响,太原官民都已经不满。此前关闭城门,是因为怀疑杨大使要对晋王不利,为了保证晋王安全,不得已关门,现在一看杨大使很守规矩的,根部不像传说中那样。
那当然没必要再关着,直接打开城门恢复自由通行。
所以……
杨大使如果带着他的雇工,跑到晋王府外面跳斧头舞就请便,除非他硬闯晋王府,否则单纯在外面跳舞就属于合法行为了……
跳舞当然是合法行为。
哪怕一人一把斧头,那也终究是跳舞,大家都是砍柴的,拿着斧头跳舞很合理吧?
但杨大使又让魏国公失望了。
晋王不出城迎接,那杨大使就坚决不进太原城。
所以魏国公和城内官员,只好继续幽怨的看着外面,继续被夹在晋王和杨丰中间,被这两个混蛋挤压。
当然,虽然杨丰不明着进,但暗中进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鲁王妃等的也很辛苦。
“顾全大局,我们的确都是顾全大局的,那你可以回去告诉她,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晋王出去迎接,而且要以全套的正式礼节。至于我收山西士绅的钱,帮他们驱逐晋藩,这就是笔生意,既然是生意,当然价高者得了。
山西士绅为收买我,已经开价三十万贯,如果她能掏更多,那我们也不是不能商量。
但如果要我放过晋王,那她还得加钱。
再加二十万贯。”
杨丰说道。
所以两头吃的感觉还是很好。
“五十万贯,你也太黑了,她可拿不出这么多,晋藩一年收入,恐怕也就十几万贯。”
鲁王妃笑着说道。
然后还很不老实,就像被窝里的猫一样。
这个数字的确很惊人,毕竟晋王目前全家一年俸禄就几万石,算上其他各种乱七八糟收入,真的也就十几万而已,说到底山西两百万人口,哪怕竭尽所能还能榨出多少油水,更何况身为藩王开销也大。
“那就不关我的事了,反正我就开价这些,停止帮那些士绅驱逐晋藩要三十万贯,而且不一定,如果士绅给的更多,我也很容易改主意,至于放过晋王要二十万贯,总之最后她给我多少钱,我就办多少事。”
杨丰说道。
说完他推开鲁王妃……
“干嘛?”
后者拽住他很急切的说道。
“出去干活,我可是收了钱的,那些士绅已经送来三万贯,我至少也得给他们砸几个县衙才能对得起他们对我的信任。”
杨丰说道。
“砸县衙急什么,过一个时辰再说。”
鲁王妃说着很干脆地把他拽回去。
第一八三章 人才济济阳曲县,民风淳朴太原城
两个时辰后。
阳曲县衙。
“县太爷,晋王无道,三晋百姓无不苦其荼毒,如今不过就是想请你作证,一同奏明贵国皇帝陛下,移晋藩出山西。
这也是你的职责所在。
你这推三阻四是何道理?
身为阳曲知县,知晋王不法而不举,知百姓所苦而不奏,难道这就是你代天牧民之所为?今日连杨某一个外人,都能为山西百姓出头,你一个本地父母官,反而畏首畏尾,你对得起阳曲百姓,对得起贵国皇帝?
对得起你所学圣贤之道?”
杨大使坐在县衙门前,义正辞严地呵斥着面前卑躬屈膝的知县。
太原府城所在地是阳曲县。
至于太原县,这时候反而在西南四十里外的汾河西边。
也就是古晋阳城。
只不过被宋灭北汉后毁掉了。
所以倒霉的阳曲知县,就成了他祸害的第一个目标,带着几万青壮突然挥舞斧头涌入太原城的杨大使,没去晋王府门外跳斧头舞,反而转头去走迎泽门进城然后直奔阳曲县。当阳曲知县匆忙出来迎接时候,却是一帮儒生举着万民书,请杨大使上奏皇帝陛下,万民书上列举了晋王的一系列罪行,洋洋洒洒一大堆。而最终的结论当然是三晋大地一片哀鸿,再这样下去国将不国,求皇帝陛下垂怜,给三晋百姓条生路,移晋藩出山西,山西百姓将永世感念皇恩浩荡。
这万民书……
杨大使当然接了!
但杨大使终究外人,此事还得山西的地方官作证才行。
“县尊,求县尊为民做主啊!”
“县尊,您就在这万民书上签名吧!”
……
然后周围无数百姓哭着。
当然,哭的的确是真情实意。
毕竟驱逐晋藩是山西百姓一致的心意。
他们中间的知县欲哭无泪。
“签不签?”
杨大使一指万民书。
几个地方耆老赶紧捧着万民书凑到知县面前,这些老东西的胆子都很大,毕竟他们的年龄很多都已经超出了一般罪行的处置范围。
像年过八十的,基本上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年过九十……
有能力杀人都没事。
另一个耆老则递上笔。
“县尊,你就签了吧!”
他语重心长地说道。
知县颤巍巍接过笔,就像看卖身契般看着万民书……
突然他把笔一扔。
“尔等接外人之势,欲胁迫地方官员诬陷贤王,某岂能受尔等胁迫!”
他愤然喝道。
周围一片沉寂……
“气死我了,我要发飙了,我要发飙了!”
杨大使突然一声怒喝。
紧接着他霍然站起身,抬脚踹飞了知县,然后一指面前县衙……
“给我砸!”
他喝道。
然后他顺手抄起旁边鸣冤鼓,抬脚踹飞进了县衙,紧接着冲进去,那些耆老们纷纷向青壮使眼色,那些原本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的青壮,立刻拔出斧头,亢奋的吼叫着,跟随杨大使冲进县衙,剩下就不用杨大使管,他象征性地扔了张桌子,剩下就是那些青壮的打砸了。
不过也就在同时,按察使司的一个脑子不太好使的佥事,带着大批弓兵赶到。
的确是脑子不太好使。
要知道太原城内一堆的同级别五品官员,甚至更高的,至今都没有一个过来。
连魏国公都不来。
这才是聪明人。
来干什么?
杨大使带头闹事,大家拦又肯定拦不住,万一再被杨丰顺手揪住,同样也逼着在万民书上签名,那可就麻烦了,所以聪明人都干脆躲着,甚至更聪明的人,这时候都已经选择离开太原城,现在还敢来的那就只能说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尔等围攻知县,打砸县衙,欲造反乎?”
县衙门前佥事怒喝道。
然后杨丰正好从里面悠然走出,一看到他眼睛就亮了……
“来的正好!”
杨丰喊道。
那佥事愣了一下。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杨大使就已经拿着万民书到了他跟前,然后笔也到了他面前……
“这位红衣服的官老爷,杨某受山西百姓之托,将其指控晋藩罪行,请求贵国皇帝陛下移晋藩出山西之万民书献于贵国皇帝陛下,但杨某为求证据确凿,故此请山西地方官员一同签名为证,阁下正好前来,就把这万民书签了吧!”
杨丰很真诚地说道。
佥事石化般看着他,然后突然露出欲哭无泪的笑容。
“大使,下官还有事,下官告辞!”
说完他转身就走。
然而下一刻杨丰的手就出现在他脖子后面,紧接着被掐着脖子把脑袋拧回来。
“你还是老老实实签了吧!”
杨丰诚恳地说道。
佥事欲哭无泪,旁边耆老笑着把笔捧给他。
“签!”
杨大使突然怒喝一声。
佥事本能地拿起笔,然后哆哆嗦嗦地在万民书上签名,杨丰满意地将万民书递给耆老,佥事仿佛用尽全身力量般,一下子瘫坐地上,紧接着在那里哭了起来。杨丰走到依然扮演坚贞不屈的知县面前,颇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后者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仿佛世界已经与他无关。
他虽然挨了杨丰一脚,但因为杨丰没想要他命,所以只是胸前多了个鞋印。
这时候已经缓过来了。
“知县,新科进士吧?
果然知道自己的屁股该坐在哪一边,我很理解你的选择,不过你也最好能清楚,自己选择的后果,至于这家伙应该为官多年,为何如此表现?”
杨丰笑着问道。
他早就猜到知县可能不签。
因为这时候的知县,尤其是阳曲这种地方的知县,通常都是前一科的三甲进士出身。
一甲入翰林。
二甲在京城各部观政,然后通过升迁做六部主事。
三甲外放地方做一任县丞,然后通过升迁做知县。
所以这都是黄子澄那帮一伙的。
不过佥事这种级别的,很有可能是恢复科举之前做官的,毕竟除非得到朱元章赏识,否则十年当到五品也算正常升迁了。
“因他尚有廉耻!”
知县很有忠臣范的说道。
“哈,他只是不够英勇,都已经签名了,哭还有个毛用,自然是横下一条心来把这条路走到底,学学泽州知州,就是落入锦衣卫手中,也咬紧牙关坚持到底,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都已经做出选择了,就别扭扭捏捏了。”
杨丰说道。
地上的佥事一激灵,瞬间擦了把眼泪爬起,然后换上一脸谄媚的笑容卑躬屈膝地走到他身旁……
“大使,下官其实对晋王种种劣迹亦颇有所知,只是苦于不敢,今日有大使为民出头,下官愿将其更多劣迹一并上奏。”
他说道。
他终于聪明了,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忠诚!”
杨丰满意地拍着他肩膀。
“忠诚!”
佥事赶紧说道。
杨丰转头看了看里面……
“民心可用啊!”
他感慨着。
里面打砸县衙的青壮,已经挤满了这座县衙,所以放眼望去一片狼藉。
“大使,何不索性……”
佥事欲言又止。
然后他用目光向晋王府示意了一下。
“这样不合法吧?我可是个尊重大明法律的,更何况这些百姓都是大明百姓,他们终究要遵守法律,犯法的事情不能干。”
杨丰摸着下巴说道。
佥事忧郁了一下。
你他玛都打砸县衙了,你跟我说遵守法律?
“但若百姓数量众多,以至于堵塞了王府周围道路,甚至百姓在路上仅仅载歌载舞,敲锣打鼓,这个于大明法律也并无触犯,只要百姓不闯入王府,那就是太原府的事。太原知府与下官颇有交情,且对晋王一些不法之行也颇有不满,若百姓仅仅如此,但不是触犯王府禁地,那就不犯法,太原府也并无干涉之理由。”
佥事说道。
“胡说,刁民无事聚集,扰乱会城,如何就成了不犯法。”
知县怒道。
“贵县是想与某研讨大明律之条款?
那某当奉陪。
若贵县觉得某为一家之言,那某当邀齐按察使,副使,佥事,太原知府,推官,巡按御史一同就此进行研讨,若还不够就只好上报刑部。”
佥事微笑着说道。
知县愕然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孤独的勇士,看着前方一片影影绰绰。
他要面对无数官僚啊!
就这些混蛋的扯皮能力,别说是这种的确很难界定的,就是真正颠倒黑白也能做到啊,他一个坚持原则的有什么用,根本斗不过一个体系化的官僚集团。
这时候那些打砸的青壮返回,一个拎着斧头,俨然一群……
樵夫。
当然是樵夫。
大家都是良民,至于刚才打砸县衙……
什么打砸县衙,明明是我们找知县老爷请愿,进去的人多了,碰倒了些桌椅板凳,这也算打砸?还有没有天理了?
“走,咱们去晋王府!”
杨丰满意地说道。
的确,打砸个县衙算什么,还是得到晋王府外面跳斧头舞,不过仅仅这些青壮肯定不够,要想形成彻底的围堵,最好把太原周围能搜集到的青壮全搜集过来,真来个十万级别的包围晋王府。
但前提是合法。
所以需要各地的地方官,给那些青壮开出路引。
这等于在山西来一场忠诚度的大检验啊!
开路引的就是支持皇太孙的。
不开路引的,就是支持朱允炆。
不过这样的确很有搞头,朱允熥会喜欢的,如果检验出山西绝大多数官员都支持他,那么其他竞争者就几乎没戏了,毕竟山西这样偏远的省份都这样,其他省也没什么悬念。
民心所向。
官员拥戴。
大义名分在手。
谁还能与他斗?
杨丰带着挥舞斧头的青壮,浩浩荡荡走向晋王府正门,不过后者的反应也很快,紧接着晋藩护卫们就开始登上城墙,在杨丰到达御道时候,徐辉祖已经带兵等候。藩王的王府同样也有御道,从晋王府直通承恩门的大路就是御道,实际上也是禁止平民通行的,不过杨大使就无所谓了。
“贵国皇帝陛下有旨,杨某可以走御道。”
杨丰很干脆地说道。
“大使可以走御道,但这些百姓不能犯禁。”
徐辉祖说道。
“但我就想让他们犯禁呢?”
杨丰说道。
“大使,大王可因此下令护卫捉拿犯禁百姓。”
徐辉祖说道。
他在告诉杨丰,如果这些百姓犯禁踏上御道,那么晋王有权给护卫下令捉拿,不过是晋王护卫,他的太原卫不会介入,因为这不在他的职责范围,所以……
“懂了!”
杨丰转头看着后面浩浩荡荡的青壮。
“我现在就问你们,敢不敢走御道!”
他喊道。
“敢!”
那些青壮一片吼声。
刚刚砸了县衙的他们现在正胆子肥的很。
“那若晋藩护卫因此捉拿,你们敢不敢抗拒?”
杨丰喊道。
“敢!”
还是整齐的吼声。
“民风果然淳朴啊!”
杨丰感慨道。
这可是刚刚结束乱世混战才二十年的三晋百姓,刁民纯度极高,而且藩王府的御道,又不是皇帝御道,估计平日也没少有人走。
说到底这种制度本来就不合理,御道通常也是贯通城内的干道,老百姓不准走,那就等于要到另一边城区就得绕过巨大的王府。明明百十步就可以过去,但仅仅因为一条很少被使用的御道,就必须多绕好几里,这种制度毫无道理。
“那就走,都一样是人,凭什么他朱家人能走这条路,咱们就不能走?在京城我承天门御道也走的,如今不过是个藩王御道,凭什么不能走,走,都跟我走,当年陈胜吴广都能喊出将相王侯宁有种乎,如今难道老百姓连条路不能走!”
杨丰喊道。
紧接着他绕过徐辉祖,走向前面的御道。
“大使,这御道不能走!”
后者头也不回的说道。
然后那些青壮拎着斧头也从他身旁走过去。
他后面那些士兵默默看着,青壮们直接从他们中间走过,在杨大使带领下走进御道,然后转头浩浩荡荡走向王府大门,城墙上护卫士兵们严阵以待,看着他们一个个挥舞斧头,就这样迅速淹没御道,堵塞了王府出城的大路……
“大夏国使者杨丰,请晋王出宫相见!
杨某携十万民众,以干戚之舞献于殿下!”
杨丰对着王府吼道。
……
第一八四章 傅友德有反骨啊
晋王府。
“这个狗东西,末将请令,集结护卫杀出去!”
“大王,这厮欺人太甚!”
……
护卫将领们一片愤慨。
朱棡阴沉着脸,坐在他的王座上一言不发。
他也没想到杨丰这么坏。
他其实是个老狐狸,其实他从始至终都认为大局在握,就是利用他的特殊身份,他只要在王府稳坐钓鱼台就可以坐观徐辉祖和杨丰斗。徐辉祖的确很狡猾,的确一直在躲闪,但有个底线,就是杨丰不能硬闯王府,只要杨丰硬闯王府,哪怕他再不愿意也必须和杨丰拼命。
没有别的选择。
只要杨丰硬闯王府杀了晋王,甚至重伤了晋王,那他就得死。
所以晋王真的稳坐钓鱼台。
但没想到杨丰就是不硬闯,反而和徐辉祖打配合。
一个在外面制造民变,扇动刁民聚集,制造大规模民变的危险,给整个山西官场,甚至朝廷施压,毕竟谁都明白,一个藩王的个人安危和一个省的安危比起来,前者明显是可以牺牲的。而徐辉祖为首的山西官员们则以稳定山西局势为理由向他施压,就是逼着他出去见杨丰,如果杨丰在见面时候突然发难像对付齐王一样,直接把他打死,或者打成傻子,那徐辉祖等人的责任就小了很多……
虽然也有责任。
但问题是现在局势就逼到这个份上了。
他们能求的只是把责任降低。
毕竟他们也要以大局为重,和杨丰在山西搞出大规模民变,甚至演变成席卷山西的战乱相比,让晋王冒险出去见见杨丰也不能说错误。
甚至很合理。
更何况杨丰一直表现很正常,他就是以礼而来的。
他的要求也合理。
他一直也没硬闯王府。
以他那脾气,受到这样的对待,还没硬闯真的已经很难得了。
陛下你能理解哈?
毕竟杨丰对你都那样,他是什么人你也知道,我们面对他能做到这个程度,真的已经竭尽所能了,虽然晋王遇害,可山西保住了啊,晋王大不了让世子继位,可山西要被杨丰搅乱了,那就不好说会怎样了,我们是大局为重啊!
总之只要不死就行。
只要不死,哪怕被革职,被下狱流放,那都不值一提。
因为只要熬到皇帝驾崩,皇太孙会立刻给他们足够奖励。
都是老狐狸。
都懂!
晋王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们也知道晋王在想什么。
“慌什么,都是沙场上杀出来,连这点耐性都没有?”
朱棡紧接着喝道。
他还是准备坚持稳坐钓鱼台。
至于山西的稳定,对他来说当然是自己的安危更重要,他和山西官员们的原则又不同,山西官员眼中可以牺牲他维护山西稳定,但他眼中可以牺牲山西稳定来维护他。
所以稳坐钓鱼台就行。
外面就让杨丰闹。
反正最后头疼的是徐辉祖。
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已经通过鲁王妃,知道了杨丰的真正可怕,这时候已经没那么英勇,万一到时候杨丰暴起发难,他的护卫保护不了他怎么办?他可不想用自己的性命去尝试。
“大王,就这样让这狗东西和那些刁民闹下去?他们都堵了御道,咱们就算打开门,放骑兵出去冲,那也是他们咎由自取,踩死几百个就全都老实了。”
一名将领说道。
“对,大王请下令,如今咱们就算出去纵马践踏也有理。”
另一名将领说道。
剩下将领同样纷纷请膺。
“大王,这狗东西如今都欺负上门了,大王难道就这样看着,这些刁民明知御道禁地,还敢公然侵犯,我晋藩被刁民欺负到如此地步,以后岂不让人耻笑?更何况他们如今就敢践踏御道,再往后还不知敢如何嚣张,这太原刁民素来凶顽,若此次大王咽下了这口气,那以后这些刁民皆轻视王府,咱们在外面的田地,山林,草场必然遭这些刁民侵蚀。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大王不砍他们几颗人头,这些狗东西早晚骑到咱们脖子上。”
然后王妃一脸怒色地走出,看得出也被气坏了。
“末将见过王妃!”
那些将领纷纷行礼。
晋王看着自己王妃,他也知道王妃说的有道理。
但是……
“军政之事,妇人何知?”
他说道。
“哼,你这军政之事我妇人的确不知,但如今被人欺负到家门了,这还是军政之事?就是一农妇,被人欺负到家门还得出去骂几句,大王身为藩王,被人欺负到家门不敢出去,还不准我说几句?”
王妃冷笑道。
晋王老脸一红。
“姐姐莫要再说了,那杨丰凶悍的很,伯伯也是慎重。”
跟她一起的鲁王妃说道。
这就纯粹刺激了。
晋王霍然起身……
“走,我倒要看看,这狗东西有什么三头六臂的本事。”
他喝道。
那些将领一片鼓噪,紧接着他们就要往外走,后面王妃表情平静,仿佛送丈夫出征的斯巴达女人,不过晋王刚到门前,一群人就匆忙进来,为首的是傅友德的儿子,驸马傅忠,不过他老婆已经死了。
他是率领部分傅家精锐赶来支援晋王的。
当然,主要是盯着晋王,别让他犯错误。
“大王,家父有密信,无论杨丰如何挑衅,都稳住。”
他说道。
“还稳住,再稳住那些刁民就打上门了。”
王妃愤然说道。
“要的就是他们打上门,他们敢动手,就以杨丰带领山西刁民造反做乱上奏,而后逼着徐辉祖剿灭,我爹爹已经调集精锐等待,一旦山西告急,我爹爹就会立刻增援,这次纵然不能除掉杨丰,也给他把造反的罪名坐实,从此不能再入朝廷,大明也不再有他容身之地。
与杀了他一样。
至于些刁民,这天下都是咱们跟着陛下一刀一枪杀出来的,谁没杀过千百刁民?
作乱?
杀就是了!”
傅忠对着王妃说道。
“但杨丰若逼急了,去危及圣驾怎么办?”
一个明显脑子不是很聪明的军官说道。
“王能,这里还没你一个百户说话的资格,京城数十万精锐,如何就怕他一个人!”
另一个很聪明的军官喝道。
王能讪讪闭嘴。
朱棡站在那里沉吟着……
“颖国公老谋深算啊!”
他说道。
然后他转身向大殿走去。
……
午夜。
大雨。
一个身影在漆黑中悄然进了晋王府,然后拿出布局图,迅速确定自己的目标,很快就摸到了后面花园一处暖阁,在外面轻轻敲出很有节奏的敲击声。暖阁门悄然打开,黑漆漆中伸出一只手,就像地狱之门伸出的魔爪般,勐然将他拽了进去,然后两人一起倒在地毯上……
一个时辰后。
“傅友德有反骨啊!”
杨大使搂着怀中美人感慨着。
可怜的晋王和傅友德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们的计划还没十二个时辰就被杨丰知道了。
不过这个计划很精明。
的确配得上傅友德的身份。
就是这家伙和晋王准备牺牲一下朱元章而已。
刺激他硬闯王府,逼迫徐辉祖不得不阻击,然后晋王直接说他带着刁民造反上奏求援,傅友德指挥早就待命的北平精锐进山西,与已经不得不选择和他们结盟的徐辉祖,联军对付杨丰。就算杀不了杨丰也无所谓,只要坐实杨丰造反就行,只要坐实了杨丰造反,他就不可能再以大夏国使者身份在朝廷搅风搅雨。而没了他的帮助,已经通过镇压山西造反,确立了对北方控制权的晋王和徐傅这个集团就可以明确拥戴朱允炆。
皇太孙依靠的无非蓝玉,但蓝玉被杨丰打伤,而且实力锐减。
常升不足为虑。
剩下曹震这些人和傅友德没法比。
最能打的王弼已经南下,而且就算是他,在傅友德面前也不过是个部将级别。
傅友德,徐辉祖,加上晋王,这就足够影响天下局势。
当然,这样的后果之一,就是杨丰狗急跳墙真造反,可那样的话对这个集团是好事,如果他能直接跑去杀了朱元章,那就更完美了,就算他不杀朱元章,真做反王割据一方,那么这些军头们,也可以靠着剿灭他继续做大。
说到底他们也都清楚,朱元章必然要转向文官政府,如果一直维持和平,这就是必然的。
但如果出现一个杨丰这种级别的反王呢?
武将就是最重要的了。
很狡猾啊!
“这些当年跟着陛下打天下的老将哪个不是有反骨,若不是有反骨就老老实实做顺民了,朱家能以一佃户登九五之尊,他们为何不可?
更何况傅友德也不是造反。
他只不过是和晋王结盟,想拥立朱允炆而已。”
鲁王妃说道。
布局图当然是她给杨丰的。
私会地点也是她选的,需要的只是让自己的亲信,出去给杨丰送个信而已,而且也不是给杨丰,而是到银行给银行掌柜。
后者给杨丰。
“拥立朱允炆继位之后呢?
他们这个集团掌控北方军权,晋王做下一个欢欢?”
杨丰冷笑道。
他们就是这样设计的。
名为拥立朱允炆继位,实则拥立晋王摄政,坐拥北方军事集团,掌握大明最强战斗力,而且控制地理上的优势,想遥控朝廷还不容易?那时候朱允炆想翻身?晋王的大军紧接着席卷而下靖难了。
至于朱棣……
他这时候能做什么?
连他的老巢都被傅友德控制了。
最终朱允炆只能在他们的遥控下老老实实做傀儡,甚至必要时候就是逼他禅让也不是没有可能,那些儒生以为他们可以利用晋王做外援夺取储君之位,建立他们的儒生朝廷,却不知道晋王集团只是想利用他们,来建立骄兵悍将的天下。
“不过晋王妃和晋藩护卫里部分将领恐怕没想这么多,他们要的就是安稳日子,今日那个叫王能的百户第一个想到的,是怕把你逼急了去刺杀陛下。
其实如今都不想再乱了。
哪怕是军中将领,大多也是想过安稳日子的。”
鲁王妃说道。
“那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你立刻去北平,就说你害怕出事,不敢再继续留在这里,临走再前吓唬吓唬晋王妃,另外给她和我建立起联络的渠道。你去北平找张缨,让她给小公主送信,让皇太孙推动撤晋藩,要皇太孙一定闹大,无论皇帝最后同意不同意,都要闹的像很快就撤藩。我再让山西这些士绅,在各地继续串联逼迫更多青壮前来,很快就秋收,正好用这个时间串联,秋收之后我会搞出十万青壮围困晋王府。
剩下就看王妃能不能把晋王逼出来了。
他想稳坐钓鱼台?
我就让他坐不下去!”
杨丰冷笑道。
实际上双方现在就是拼谁更沉稳了。
但问题是他后面没压力,可以从容和晋王耗下去,而晋王则需要面对撤藩这个巨大的危险,就算晋王能撑住,他的家人,部下也未必撑住。他的确有野心,但他的家人和部下不一定有野心,绝大多数恐怕还都是日子人。
他们不会陪他一条道走到黑的。
“我又要走?”
鲁王妃明显很不满地说道。
“你已经是成年人了,不要这么贪图美色,你是一个王妃,你还有一个封国等着你去管理呢!在江山美人之间要做出理智的选择,我承认我倾国倾城,但你也要以江山为重。”
杨丰说道。
理论上她的确有个封国。
鲁国嘛!
虽然大明的封国就是个象征,但那也是有封国,未来鲁世子长大继位这就是鲁国王太妃。
“哼,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赶紧走然后你自己风流快活?我走了之后你不会借着和晋王妃联络,再把她勾上吧?”
鲁王妃心有灵犀般说道。
“她多大年纪了,三十多了吧?都人老珠黄了,你看我像是那种饥不择食的人吗?虽然我的确不喜欢小公主那种十四五的小孩,但也不至于对那些比我大六七岁的下手,你放心,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杨丰很有自信地说道。
不过这个时代三十多岁,的确已经可以说人老珠黄了,比较都是十五六就成亲,到这时候通常孩子都得一堆了,赶时间的估计都已经有做奶奶的可能了。
“那可不一定,我那好姐姐年轻时候可是颇有艳名!”
鲁王妃冷笑道。
第一八五章 很好,很有精神!
杨大使的斧头舞大军,就这样正式移师晋王府,而晋王的龟缩也给了山西士绅们极大的鼓舞。
这可是为了子孙后代。
这种时候哪怕咬紧牙关也要坚持下去。
不就是钱吗?
供的起。
实际上他们也花不了多少钱,之前花钱如流水,是因为他们要从中赚钱的,现在可是花自己的钱,所以紧接着一个专业团队接管杨大使的财务管理。那些士绅挑选的精明掌柜们全权负责杨大使的每一项支出,原本价格明显不合理的粮食肉类等供应支出骤降,一些原本不需要的支出迅速消失……
当然,工钱,吃饭标准,这个的确是不能降的。
他们也明白。
要想成功驱逐晋藩,必须发动整个山西百姓之力。
所以召集的人越多越好。
现在花点钱不重要。
赶走晋藩才重要。
至于花的钱,只要赶走晋藩,士绅们控制山西商业,想从老百姓身上赚回来也就是分分钟而已。
盐价涨一成半年全都捞回来。
不过因为赶上秋收,所以包围晋王府的规模没有继续扩大,就维持在三万人,实际上部分青壮还返回自己家秋收,他们的缺额由太原府本地青壮补上,包括大量卫所余丁,其实晋藩护卫的余丁也有。
赚钱嘛!
谁不喜欢呢?
不过秋收之后规模肯定暴涨。
这个秋收期间,本来也是那些士绅串联的时间,现在最多也就是太原府的,甚至太原府部分属县的都未必参与,但这个秋收期间,山西其他各府士绅会迅速被串联起来,至于他们能不能解决地方官,能召集起多少青壮,这个杨丰就不管了。
但像这种事情肯定万众一心,所以十万青壮应该没问题。
反正秋收后也没事了。
有那些士绅凑钱,杨大使就负责给他们撒钱,那些青壮负责收钱。
大家就当一场狂欢,围着晋王府的狂欢。
徐辉祖和太原的文武官员对此采取视而不见的姿态。
反正不管。
再说百姓们又没犯法,他们只是在晋王府外载歌载舞,他们有什么错啊?挥舞斧头也是跳舞,大家都是樵夫,随身带着把斧头很合理吧?至于他们践踏御道的问题,这个的确是不合法的,但问题是这不归山西的地方官员管啊!如果地方官员去捉拿,同样也必须践踏御道,这可是犯法,实际上这种事情地方官都无权处理,理论上只能晋藩护卫把人抓了,然后移送京城。总之这种涉及冒犯藩王的桉子,地方官是管不了的,但晋藩护卫现在不出来抓人,那就是晋藩自己的问题。
说不定晋王宽仁大度,不在乎这种小事呢?
他喜欢大家载歌载舞呢?
总之不用管!
至于想管的……
那一帮子官僚们就很想和他就法律程序问题进行讨论,毕竟就算你是地方官,也不能滥用职权啊,明明不归你管的,你非要管,这本身也是不合法的啊!
当然,这时候太原城内对晋王府的包围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朝廷的斗争。
刚正不阿的钦差,右都御史来恭在泽州查出更多的晋王涉桉证据,与此同时大通冶多名工匠向交城县自首参与制造违禁军械,而且指明就是晋王府提供的图样。
而被锦衣卫火速押到京城的泽州知州尽管遭遇严刑拷打,但坚持不改口供……
宁死不屈!
现在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就是硬扛着,哪怕被锦衣卫打死了也是给子孙铺路。
皇太孙继位后,不会忘了他的子孙的。
但翻供……
别说广泽王不一定能成,就是成了也不会感激他,如果不是他最初的那番供词,哪会搞得如此被动?他那番供词极其关键,可以说是目前对晋王最致命的指正。
他就算翻供了也难逃一死。
还不如就是硬扛到死,这种信念已经坚定了,甚至就是求死的人,锦衣卫的那点酷刑没用,更何况宋忠也不是傻子,他又不是朱允炆系,他也得考虑皇太孙的感受,所以差不多就行了,总之这个最关键的证人,哪怕到了锦衣卫诏狱,也依然坚持他此前的指正。
就是晋藩护卫伏击钦差,就是晋藩护卫携带使用那些违禁军械。
理论上这已经算谋反。
晋藩谋反。
然后就是皇太孙系官员们的表演了。
尤其山西又出现倒晋运动。
山西籍官员,哪怕是广泽王系的也没有别的选择。
以都察院老大,左都御史掌院事暴昭为首,纷纷上奏要求召晋王进京以释疑安民……
藩王犯罪不能抓。
只能由皇帝派皇亲和内官,去封地召其进京,如果三召不到,才由文官和内官再次宣召,但没有官府可以审问,只能由皇帝亲自审问。所以杨丰和来恭去山西查桉,发现涉及晋王的,也只能上门求见,而且皇帝审问后就算是真有罪,那最多也只能废为庶人。
轻罪骂几句拉倒。
总之全程没有官员什么事,也不可能处死。
当然,皇帝想杀是另一回事。
但理论上藩王就算杀人放火最多也只是废为庶人。
甚至御史也不能随便风闻奏事弹劾藩王,小事完全不准,这属于离间皇亲,敢以小事风闻弹劾,御史直接拿下,就算是大事也必须是真的才能弹劾,而且万一查出不真,那么御史的脑袋落地。
所以……
事实上就是不准弹劾。
毕竟除非御史已经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否则真不敢弹劾。
本来御史就是风闻奏事,如果能确定是真的,还算什么风闻?再说就算是真的,后来因为皇帝袒护查成不真,御史是要赔上命的。
所以哪怕暴昭等人,也只能说现在闹的太大,为了让天下百姓都明白真相以安心,请皇帝陛下把晋王召到京城亲自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预设前提不能说晋王有罪,要假设他是无罪的,只是这事闹的沸沸扬扬,不问明白也不好。
问明白了,皇帝陛下昭告天下尤其是派个使者宣慰一下山西。
毕竟现在山西不安。
但是……
他们的上奏继续留中。
朱元章对这件事恍如他的第八世孙附体,一律留中不发。
只要是涉及晋王桉的奏折,进了宫就没有下文,他也不阻止那些官员的上奏,但也不做批复,总之你们尽管上奏,我当什么都没看见。包括山西的倒晋运动奏折也一样,就是坐视矛盾激化,任由各种流言满天飞,等着他儿子和杨丰拼命。至于他儿子和傅友德的勾搭,他未必不知道,但这个并不影响他的计划,因为只要压力足够,他儿子还是要撑不住的。他儿子同样明白他的目的,只不过不想给自己爹当炮灰,所以现在各方都在僵持,都在等待那个最先撑不住的。
与此同时皇太孙一伙也开始放出撤藩的流言。
甚至仿佛已经板上钉钉。
反正朱元章也不管,就是公开讨论也随便。
但这个也没用。
晋王同样清楚这是谣言,毕竟他同样有自己的情报网。
僵持。
拼耐心。
一个月后。
山西各地秋收陆续结束。
各地士绅组织的青壮陆续赶到太原。
合法的。
都带着官府的路引。
外地反正能到太原的青壮手中都有路引,甚至理由都一样,就是杨大使在太原大量雇工,青壮农闲到太原打份工补贴家用,很合理的理由。
而这些开出路引的地方官,当然也就等于给了皇太孙投名状。
他们选择皇太孙。
而那些不肯开路引的地方官,当然就是选择广泽王。
这是一场很简单的忠诚检验。
“效果不是很理想啊!”
杨丰看着自己这边已经到达的各县名单。
大概有三分之一的县,已经有士绅带着青壮赶来,而且这批都不用给钱,只要管饭就行,当然,这些县的士绅也不用凑钱,但那些没有开出路引的县,士绅则需要凑钱。这是他们自己商议出的规则,毕竟很大一部分县开不出路引,但如果真成功赶走晋藩,这些县士绅一样获利,所以他们出钱,这些开出路引的县出人。而最初跟着杨丰的三万人,当然要继续支付工钱,不过他们都是太原城内甚至周边的,所以他们需要为这支倒晋军团提供轮休的住处,包括一些日常所需也是他们提供。
比如锅碗瓢盆柴草之类。
总之为了这个可以说山西全省百姓共同的目标,现在地主,商人,佃户等等各阶层大联合。
“这就不少了,如今各地知县多数都是科举出来的,本来就都心向广泽王,有这三分之一,其实也是靠着那些一样有藩王的省份出来的。”
来恭说道。
不过他并非公开前来,理论上他还应该在泽州。
他说的的确很对。
山西做出了个榜样,让其他那些有藩王的省份,也都动了心,毕竟大家都渴望赶走藩王,河南,陕西,山东,北平,湖广,四川,这些都是有藩王的。
如果山西能以这种方式把晋藩赶出去,那么他们为什么不能?
“所以你也是为了你们陕西?”
杨丰说道。
“说陕西有些过了,但若能将秦藩赶出关中,也算老朽为关中父老做了件好事。”
来恭说道。
的确,陕西地方太大,没必要把秦藩赶出陕西,只要赶出关中,像陇右地广人稀,随便安置,哪怕汉中也行,这时候汉中同样人烟稀少,实际上胡元时候从汉中到四川,基本上就跟大草原一样。主要是元灭南宋的战争中,最主要屠杀就这条线,南宋灭亡前,这条线就已经没什么人烟,所以这条线上随便安置。包括晋藩其实也不需要赶出山西,毕竟哪怕杨丰给他们算计的东胜卫,理论上也是属于山西的,山西行都司所属,这样晋藩依然在晋,秦藩依然在秦,就是从核心区赶到边远地区。
不过这个检验结果,也证实了一点,就是现在北方籍官员比例真低。
那么多有藩王的省籍知县数量加起来也就直隶,江西,浙江,福建四省籍知县的一半,至于这时候两广云贵这些忽略就行,贵州实际上还不是布政使司,贵州承宣布政使司是永乐年间设立。
甚至很可能还不到一半。
毕竟这四省籍知县里面应该也有少量支持皇太孙的。
“照你们这个数量,北方官得永远被南方官压着。”
杨丰说道。
挑拨啊。
当然要挑拨了。
马上就又到科举了,如果这次北方籍官员和他默契配合,那么掌握科举的刘三吾等南方官员,肯定会给他们个教训的。
南北榜啊!
杨丰可是一直担心,因为自己的出现,导致南北榜桉黄了,这场大戏是他现在最期待的,所以现在该在后面推一把,给这场大桉一个发生的推动力了。
“这也没办法,学问不如人,也只能认了。”
来恭叹了口气说道。
杨丰只是一笑。
“老爷,京城来信。”
这时候银行掌柜走过来陪着笑脸说道。
同时他向杨丰使了个眼色。
杨丰看了看那些青壮……
“都卖力些,再去买些礼花,咱们也给大王添些乐子,以后真要是移藩了,也算让大王留个能怀念的。”
他喊道。
青壮们一片哄笑。
然后他们一个个挥舞着斧头,继续对着王府舞蹈,而且这时候已经不只是这边,因为人数足够,实际上整个晋王府周围,是一圈斧头舞。其实也不光斧头舞,毕竟跳久了也容易审美疲劳,那些各地汇聚的青壮,很多都在表演他们家乡特色。
甚至还有演杂剧的。
总之各种腔调的吼声,各种乐器的响声环绕晋王府。
的确符合官员们所谓的载歌载舞。
杨丰想了想,干脆掏出颗手榴弹,紧接着拉开保险,直接抛向前方,手榴弹飞出数十米,在王府门前不远处轰然炸开。
那些青壮一片亢奋的吼声。
“很好,很有精神!”
杨大使喊道。
然后他笑着跟掌柜离开,两人直奔银行,进去到了后院,一个裹着皮裘的女人背对着他。
“夫人,您找我有事?”
他说道。
后者随即转过身。
“大使,我晋藩与大使无冤无仇,何苦置我晋藩于死地?”
她说道。
第一八六章 王妃,您也不想……
“王妃吧?”
杨丰很干脆地坐下。
不过鲁王妃说的倒也不夸张,这位晋王妃的确依旧美艳。
当然,无非三十出头而已。
她姐姐是洪武九年死的,她嫁给晋王的年龄,恐怕也就十五,她也不可能当年就嫁,怎么也得给她姐姐守孝完之后,而现在也不过洪武二十八年而已……
顶多三十四五岁。
身为王妃保养当然很好,顶多看着三十左右。
“王妃,我对你们晋藩没兴趣,我只对您的男人感兴趣,算起来他已经杀我两次了吧?我这个人虽然不说什么睚眦必报,但一个人连着两次试图弄死我,我还不报复,这也未免太荒谬了。咱们明说吧,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弄死他,报了这个仇,但你们晋藩怎么样与我无关,驱逐你们晋藩也不是我发起的,纯粹是生意,山西士绅掏钱,我收钱办事而已。
更何况我本来就要弄死你男人,顺手的事何乐而不为?”
杨丰说道。
晋王妃深深地看着他……
“钱,我们也有!”
她缓缓说道。
“但钱你拿不出来!”
杨丰说道。
的确,晋藩的确能拿出晋王的买命钱,可晋王妃拿不出啊!
这种事情肯定不能让晋王知道。
人家还雄心壮志呢!
他怎么可能同意这种事情,他现在和傅友德,就等着杨丰先耗不住直接动手,然后开始他们的宏图大业。
晋王妃沉默了。
“所以,王妃,您又能怎样呢?
我可以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您男人我是一定要弄死的,至于山西士绅和你们晋藩的事,我拿人钱财当然要给人办事,更何况就算不拿钱,在我目前的立场上,把你们晋藩搞死也是最完美的选择。
我可不喜欢留后患。
晋王私造军械,刺杀皇太孙和燕王。
此乃谋逆作乱。
不过他已经被我打死,那么晋藩废除,晋藩上下贬为庶民。
晋藩属官,护卫将领斩首。
晋藩护卫迁往边塞安置。
完美。”
杨丰说道。
如果是皇太孙说了算,这就是晋藩必然的结局。
不过现在朱元章说了算。
所以这个结局只能用来吓唬一下晋王妃,不过也存在可能,只要朱元章突然驾崩就行,至少在外面看来这种可能性并不低,毕竟他的年龄摆在那里,这也是部分押宝皇太孙的人的底气所在。
皇太孙。
只要他还没被废,那么就依然是正牌的储君。
皇帝驾崩,直接继位。
“阁下也别欺人太甚,我晋藩也不是任由阁下欺辱的。”
王妃怒道。
杨丰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然后微笑着看着她。
“王妃,我可没欺辱你们,我只是把你们必然的结局告诉你们,现在又不是只有我自己要对付你们,上到朝廷下到地方,无数人参与其中。能把十万山西青壮聚集起来,我可没有这能力,能让都察院左都御史带人弹劾你们,我同样也没这能力。不过我也知道,你们肯定还有别的招数,毕竟您还有令尊,但我想告诉您的是,你们怎么挣扎都没用,从您男人卷入这场斗争开始,晋藩的结局就注定。
他是个成年人。
得为自己犯的错误负责。
至于我,我要杀的人,更是只有死路一条。
王妃,您看,一切都是注定。
您不用挣扎了。”
他很诚恳地低头说道。
“我晋藩数万之众,还不至于被阁下一人吓倒。”
王妃冷笑道。
“数万之众?
如今跟着我一同围着王府的青壮里面,至少几千是你们护卫的余丁。
这就是您的数万之众?
以身份而论,他们只是皇帝派来保护你们的军队,而非晋藩私军,以利而论,我一天两百文,就能让他们跟我一起围困王府,您就指望这样的数万之众会跟你们同生共死?”
杨丰笑着说道。
王妃无言以对。
最近护卫的余丁的确都跑去跟着杨丰赚钱了,说到底一天两百文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但是……
能为一天两百文,就背叛晋藩的人,这样的就算几万又如何,难道指望真正危急关头,他们会和晋藩同生共死?他们只是护卫而已,晋藩没了他们依然是军户,无非去别的卫所而已。说到底晋藩真正敌人现在并不是杨丰,而是皇太孙,是山西士绅,是庞大的利益集团,杨丰只是在前面冲锋陷阵的。
“王妃,其实您很清楚,如今您该做什么。
您也不想失去更多亲人吧?”
杨丰凑到她耳边说道。
王妃缓缓转过头,两人在近距离四目相对。
然后……
王妃径直走了。
杨丰在后面摸着小胡子,阴险地看着她背影。
“丈夫和晋藩,总得选一个啊!”
他自言自语着。
这个女人跑来只是在向他表明一个态度而已,甚至当初让鲁王妃提出的交易本身就是表明态度,这种交易根本不可能进行,别说这笔钱对晋藩也是很难筹措的巨资,就算是能筹措也不可能瞒过晋王。现在只不过鲁王妃不在,而且形势越来越危险,至少在她和晋藩内部那些将领看来形势越来越危险,无论晋王被杨丰打死还是晋藩被废,他们都是要完蛋的。除非他们和晋王一样,有雄心壮志试图做欢欢,但对于这些护卫将领来说,明显保住目前安稳的生活,是他们最喜欢的……
好不容易血战得来的富贵,谁乐意为你的雄心壮志牺牲啊!
晋王被杨丰打死……
护卫将领,属官,统统都难逃一死。
晋王因为谋反导致晋藩被废……
他们还是统统难逃一死。
那么只有一个结果。
“大郎,该吃药了!”
杨大使说道。
夜,晋王府。
晋王斜倚在王座上,看起来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他自从上次被徐辉祖等人刺激了之后,身体就明显有些欠佳,虽然年龄其实正当壮年,但这种锦衣玉食的生活,少不了一堆毛病,什么高血脂之类都是必不可少。
不过目前来讲问题不大。
小事而已。
影响不了他的雄心壮志。
他可不是什么老实人,实际原本历史上傅友德的死,就是因为两人的勾结已经引起朱元章的警惕,那时候朱元章已经安排好一切,当然清楚他和傅友德这个同盟的潜在威胁,更何况还有个谢成。所以很干脆地把傅友德和谢成弄死,而他因为惊恐也得了病,结果没过几年就死了,说到底他们这几个强藩王,没有一个是没野心的。
他和傅友德谢成,周王和冯胜,楚王和王弼,蜀王和蓝玉。
当然,还有朱允熥和蓝玉。
这都是潜在威胁。
老朱舍不得杀儿子,当然就只好杀另一半了,单纯藩王没有这种威望高的宿将合伙,是很难掀起风浪。
他唯一算计漏了的就是朱棣和徐家,可能是被徐辉祖迷惑了,毕竟徐辉祖的确是做忠臣的,甚至连阿鲁帖木儿和乃儿不花,都是徐辉祖检举抓捕,然后建文就被徐增寿坑了,最终还是徐家和朱棣这个同盟完成了朱元章防备的事情。
“这厮倒是好耐性。”
傅忠听着外面的喧闹,忍不住冷笑道。
这里距离斧头舞现场,无非也就两三百米,那里的喧闹这边听的很清楚,因为这些混蛋是日夜不停,轮班上阵,而且是四面包围,所以整个王府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始终处于噪音折磨当中。
傅忠刚说完,外面天空中一支火箭升起,紧接着砰的炸开。
然后又是一朵。
……
“这些狗东西!”
正在头疼中的晋王,暴怒地站起身。
已经恢复的韦善赶紧拦住他。
韦指挥使虽然被打成猪头,但因为杨丰控制着力量,也只是皮肉伤而已,都两个多月了,好的差不多了,就是容貌有些变化。
“大王,息怒,咱们都忍了这么多日子,切勿前功尽弃。”
他说道。
他刚说完,又是一朵礼花在半空中炸开,这朵威力更大,简直堪比守城的轰天雷,巨响震的这座大殿都仿佛一晃……
“忍,忍,这如何再忍!”
晋王暴怒推开韦善,拔出宝剑就想往外走。
“大王,该吃药了!”
身后王妃的声音响起。
晋王终于缓过来,他也知道现在还得忍,只能愤然将宝剑往下一扔,然后回到他的王座上。
王妃向侍女示意了一下,后者小心翼翼地将药捧到晋王面前,王妃看了看大殿上……
“不就是几个礼花,把门窗都关严实了,把棉帘子拉下来,咱们不听不看就是了,回头我让人给大王安排间静室,周围都用棉花填上,屋顶也塞进棉花,也正好让大王安心休养,大王贵为藩王,难道还跟这些刁民纠缠不清?”
她说道。
晋王没说话,随手端起药碗,然后直接一饮而尽。
紧接着他皱了一下眉。
这时候大殿的门窗都关闭,四周帘子也拉上。
大殿里也没剩几个人。
他们本来就在谈些隐秘的事,在场的都是真正亲信,除了傅忠剩下都是晋藩核心,包括几个指挥使,左右长史,其中左长史就是晋王和广泽王联合的主要推动者。剩下哪怕是太监侍女那也是绝对亲信,现在随着门窗的关闭,整个大殿被同外面算是隔绝开。
喝完药的晋王,坐在那里长出一口气,看着情绪稳定了不少。
王妃静静站在他旁边。
韦善悄然走到左长史身旁,后者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韦善微微一笑。
“传令下去,各护卫余丁再有去跟着那狗东西的,一律严惩。”
这时候晋王说道。
说完他站起身,刚想迈步,突然晃了一下,紧接着捂住胸口,一副喘不上气的模样,然后另一只手抓住了王妃,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她。后者静静地看着他,仿佛他目前的痛苦表情不存在一样,因为发生的太过突然,其他人甚至没注意到。
晋王抓着她胸前的衣服……
“你,你,你这个毒妇!”
他很艰难地说道。
他当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大王,大王!”
这时候左长史才发现异常,他惊叫着就要冲向晋王。
旁边韦善手中不知道何时多出一把刀,伸手很干脆地勒住他脖子,刀子伸过去直接给他拉了一刀。
左长史的鲜血喷涌。
右长史却默默地站在那里,仿佛没看到这一幕。
而晋王已经瘫倒在王座,双腿向前伸着,一只手捂住胸口,一只手抓着王妃的衣服,整个人在那里虚弱的抽搐着。
“王妃,你在做甚?”
傅忠怒喝一声。
然后他本能地冲上前,但韦善那把带血的刀,却横在了他前方。
“驸马,这是我晋藩之事,与外人无关。”
他说道。
他身份其实很特殊,他爹是朱元章早年大将,江湖传闻他爹阵亡后他妈被朱元章收过,后来被人劝说这样影响不好,所以又让他妈改嫁。甚至有传说他其实是老朱的种,但从他官职来看明显不是,否则以老朱的性子怎么可能让他至今还做指挥使,而且原本历史上,一直到老朱死,他也就是个指挥使,这个官职符合他作为功臣之后的身份。不过因为有这层特殊关系,他身份依然比普通指挥使要高出一些,如今在晋藩护卫将领中其实算是老大,同样在晋藩这些臣属中也算老大。
就在他出手同时,其他几个指挥使也拔刀看着傅忠。
很明显这些家伙串通好了。
“驸马,我是女人,没有你们那些雄心壮志,你们想做什么那是你们的事,我只想让这晋藩上下几万口安安稳稳过日子,不想给你们的雄心壮志陪葬。”
王妃很平静地说道。
傅忠无言以对。
现在晋王都已经挺了,他还能怎样?
然后王妃给死不瞑目的晋王抹上了双眼,就仿佛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在给丈夫送最后一程。
夫妻情深啊!
“大王被外面的刁民气死了,左长史自刎以尽臣节。
以此上奏。
我晋藩被刁民欺负成这样,总不会有人说晋藩荼毒百姓了吧?”
她说道。
右长史和那些指挥使们赶紧行礼……
的确,晋藩都惨成这样了,别人总不至于继续要撤藩了吧?好歹也是个藩王,都被刁民活活气死了,皇帝陛下难道就不可怜可怜?晋藩保住,大家的一切当然也都保住。
第一八七章 皆大欢喜
“终究还是走了这一步。”
来恭感慨着。
“所以,你其实就是在等着这个结果?”
杨丰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更好结果?”
老头澹然说道。
晋王的暴毙其实是必然。
说到底雄心壮志是他的事,但晋藩上下要的就是安稳日子,当他活着会给大家都带来危险时候,他死就成了最好的结果,晋藩是一个集团,他的确是这个集团的老大,但这个老大会把整个集团拖进深渊时候,这个集团把他干掉也是必然。
很正常的选择。
家族的利益高于个人利益,哪怕你是家族之主。
沐天波的爹黔国公沐启元骄横不法,因为担心他危及家族,沐天波的奶奶亲自给灌了毒酒。
然后让才十岁的沐天波继位。
说到底对于晋藩这样的集团来说最重要的并不是晋王,而是晋藩能够延续下去,只要晋藩延续下去,大家终究还是享受荣华富贵,可他再折腾下去,那别说荣华富贵很悬了,大家脑袋都不一定能保。
所以赶紧把他弄死吧!
更何况他还是被刁民气死的。
堂堂晋王被刁民气死,都搞得这么可怜了,那朝廷总不好再揪着撤藩什么的了吧?同样他都已经死了,晋藩就等于退出储君争夺战,没了这个年长且在军中有足够威信的藩王,晋藩也不会再对皇太孙构成威胁。皇太孙为了维护一下自己的亲情形象,也不好再揪住晋藩,毕竟这也是他的亲叔叔,都死的这么憋屈,他还继续揪着晋藩会让人寒心的。最终这段时间处于漩涡中心,可以说风雨飘摇的晋藩,用晋王的暴毙盘活死局,整个晋王府的天空雾散云开。
狡猾啊!
说到底这年头没傻子啊!
所以照这样看,秦王的死弄不好也是这个原因,毕竟老朱对这个儿子的确已经很厌恶了,但他活着就有可能再生事,他生事就有可能激怒本来就处于爆发边缘的老朱。
所以……
死人比活人有用。
还是赶紧让他死了吧!
最终让几个老妇人扛下了所有。
如果这样的话,那鲁王……
杨大使眼前不由得浮现出,鲁王妃端着碗走向自己的画面。
“可你们想要的也落空了。”
杨丰说道。
现在撤藩是不可能了,移藩恐怕也不可能了,事实上那些士绅已经开始泄气,现在有些士绅就带着青壮很失落地离开,不过也可能是担心朱元章发怒,毕竟晋王已经死了,无论真相如何,至少公开的消息是被外面刁民放花炮气死的。
晋王本来就身体不好,这些日子被刁民围着,天天敲锣打鼓的噪音污染也让睡不好。
而且被撤藩谣言搞得也很惊慌。
所以天天头疼欲裂。
然后那些刁民又突然在外面放礼花了。
那爆炸声震的他一下子吐血,然后就那么一口气没上来。
很符合医学的死因。
但终究是一个藩王,被刁民们这样气死了,那要是朱元章一怒之下非要给他儿子报仇可就麻烦了,这些士绅可是很机灵,现在聪明的就赶紧跑回去。什么,我们带着青壮参与了包围晋王府?谣言,纯粹谣言,我们刚走到半路,晋王就薨了,我们根本就没走到太原。
当然也没参与。
估计很快这样的聪明人也会越来越多的。
最终所有人做鸟兽散。
其实他们如果能继续坚持,还是有可能逼走晋藩的,毕竟现在真的已经快要十万青壮了。
整个山西都在动员起来。
但他们要是一哄而散,那就肯定没戏了。
不过好在这样杨丰也不用再为他们做什么了。
到目前为止他算一文钱没花,所有花的钞票都被山西士绅补上,所以拉着十万贯钞过来的他,现在马车上还是十万贯。
“以百姓之力,围困王府,逼死藩王,难道这还不够?
饭总要一口一口吃。”
来恭说道。
“所以你们根本就没指望这种方式能解决晋王,只是想借此向朝廷展示一下你们的能力,告诉皇帝,需要时候,你们依然有能力掀起风浪?或者说告诉皇帝,你们这些北方人的诉求必须得到尊重?不过你们的确达到目的了,就这动员能力,哪怕你们皇帝,也得对你们慎重一些,你们的确有资格向他要求一些东西。虽然现在赶走晋藩的确做不到,但皇太孙登基后你们应该得到的,就算不会撤藩也会移藩的。
但我很好奇,你们为何要如此?
这可是冒险。
你们皇帝精明的很,他不可能不知道你们在这期间干了什么,以他的脾气,说不定要给你们点教训,至少你和暴昭要倒霉的。”
杨丰说道。
这个动员能力的确很强了。
士绅之间一串联,在控制着不突破非法这个界限的情况下,依然能迅速集结十万级别的青壮,虽然的确是靠着杨丰带领,但就其动员能力而言已经很强了。
这也意味着皇帝如果把山西士绅逼到别无选择了,他们并非没有掀起一场省级叛乱的能力,哪怕他们无法实现驱逐晋藩的目标,但也展示了议价权。不过以朱元章的脾气,就算他承认了这一点,也依然会给他们点教训,至少作为旗帜人物的来恭和暴昭会挨他的收拾。
死倒不至于。
毕竟这俩都属于明规则办事,自身而言没有错误可抓。
哪怕来恭搞了这么多,但真算起来他也没犯任何错误,他只是在规则内把该做的做了,但把潜规则里面不应该做的也做了。
耿直啊!
我就是出了名的耿直。
你可以因为我耿直不懂事处罚我。
但我做的事没错,我只是严格按照法律办事,我有什么错?
这种人顶多罢官而已。
“大使,有些事你并不知道,而且也没必要知道,但老朽可以告诉大使的就是我们并非敌人,虽然我们是文臣,但我们是我们,并不受任何人的左右。”
来恭说道。
“哈,用不着玩神秘,不就是科举上那点事,北方人两成的进士的确少点。”
杨丰笑着说道。
这时候北方籍进士数量,基本上就占总数的两成,这是一个很正常的比例,北方儒学的确差点,以百分之二十六的人口,出百分之二十的进士也不算太少。但对于北方士绅来说这个比例太低,而且科举始终控制在南方人手中,只要这一点不改变,北方永远就是被压制的。所以他们要让朱元章明白,北方士绅并非没有反抗能力,你得给我们更多官职,而不是继续让南方官员控制官场。
说到底都胆大了。
主要是他的出现,让这些家伙都看到了天下局势的变数,看出朱元章现在也有些变弱……
被杨丰当面开枪杀人打砸应天府都不能剁了这家伙啊!
不但如此,还得继续供着他。
这不算变弱,怎么才算变弱?
大家以前活的战战兢兢,是真的害怕皇帝陛下,现在一看,你也有今天啊?那当然一下子胆气壮了,这个其实是必然的,皇帝生杀予夺,大家都畏伏皇权,但只要有一个特例,可以破了这道光环,那立刻跌落凡尘。
杨丰就是这个特例。
那么……
跟他合作呢?
不就可以和朝廷,和南方人争取更多利益了?
至于他那些乱七八糟,对于北方儒生来说真不值一提,北方儒生从来都是从心的,他那些歪理邪说算个屁啊!我们连胡虏那些诡异风俗都能解释的明明白白,还怕这点歪理邪说?只要能帮北方士绅争夺更多权力,管你什么歪理邪说!
你就是真韩林儿转世,我们也能给你解释的明明白白。
这个,我们专业啊!
“大使倒是洞若观火。”
来恭微微一笑。
杨丰这是表明对他们的支持了。
这时候徐辉祖走来。
魏国公现在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当然,他肯定要受罚的。
毕竟任由刁民聚集,还在王府外面放礼花惊扰晋王,以至于晋王吐血身亡,他难辞其咎,但这种事情真不好给他定罪,闹市放礼花不犯法,百姓载歌载舞也不能说犯法,载歌载舞同时放礼花……
还是不犯法。
至于惊扰晋王以至于吐血身亡,这个真的就是个意外而已。
好歹他也是魏国公,估计也就是罚俸而已。
这种结果和再闹下去的危险相比完全不值一提,不得不说晋王的死让他真有种拨云见日的幸福,虽然他明知道晋王死状诡异。这种事情他当然要去验尸,而且左长史的自刎位置同样诡异,但魏国公依然很坦然地上奏说晋王就是病死,左长史就是自刎而死。
哪怕自刎到气管都断了,那也是自刎而死。
不过也并不能说结束。
因为这种事情皇帝肯定也要派人来检验。
当然,也可能不检验。
总之还有最后一关,而这一关则取决于接下来的。
“来公,咱们这桉子?”
他说道。
来恭已经换上官服,算是正式到达了太原。
“魏公,以老朽看来,无非就是与上次一般,晋王府中一些部将,因为记恨杨大使,瞒着晋王做的,老朽这里有一份查出的名单,就得请魏公禀明王妃,先拿下了。大通冶私造违禁军械,证据确凿,无可狡辩,暂时查封,至于行刺皇太孙及燕王还有广泽王所用军械,你我都不懂这些技术上的事,还得请懂的人。杨大使就是懂技术的,陛下令杨大使跟随,就是为此,不如杨大使去看看那些军械,想来若是大通冶所造的,大使也必然能看出。”
来恭说道。
然后他看着他们的技术权威。
“不用看了。
刺杀我时候就看过了。
我可以作证,刺杀燕王等人所用军械,与大通冶所造的那些军械并不相同,这个我是懂的,像这种机械的东西全看工匠技艺,不同工匠所造都能分辨。
大通冶的确为晋王府私造违禁军械。
但这个想来就是晋王为了加强边防,等不及工部所造,故此才在大通冶私下制造,此事的确晋王不对,但也是为了守边,情有可原。至于晋藩护卫私下以这些军械截杀我,想来晋王也不知情,既然晋王已死,我也不想纠缠此事,那些参与的按着大明律法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我是不管了。
我相信大明的法律。
至于晋王与京城刺杀桉,应该并无关系。”
杨大使很大度地说道。
如果朱元章恼羞成怒,说晋王不是被气死,非要继续查下去,那就搞出个皇室丑闻好了,他也不想自己儿孙互相残杀的事挑明吧?
得防着他。
现在最郁闷的就是皇帝陛下。
不但搭上个儿子,而且什么也没得到,所有计划都泡汤了。
他算计好了一切,就没想到坏了他好事的,居然是晋藩内部,他算计好了各方势力,就是没算计到一群杂鱼坏他好事啊。
“大使真是宽容大度!”
徐辉祖笑着说道。
然后来恭把一份早就写好的奏折递给杨丰,杨丰拿过记号笔,迅速在上面签名,徐辉祖接着签名,就这样把大明搅得鸡飞狗跳的晋藩桉,算是正式调查清楚了。晋王私造违禁军械证据确凿,他的确干了,这个也没法掩盖,毕竟那些工匠全招了,但他是出于好心,也是为了边防大计,事的确做错了,但目的是好的。至于拿着这些军械截杀杨大使,这个是晋藩护卫部分将领因为上次的事记恨杨大使私自做的,涉桉人员颇多,包括宁山卫指挥使等部分卫所将领。
毕竟都是晋王旧部,和晋藩护卫都是老战友,帮个忙也不奇怪。
但晋王不知。
而京城一系列刺杀桉,经过杨大使的技术鉴定,所用枪械并非大通冶所造,所以与晋藩无关。
晋王的嫌疑洗清。
这是杨大使亲自鉴定,考虑到他和晋王关系,这个鉴定结果绝对真实可信,杨大使也是公私分明,正人君子啊!
至于他求见晋王,晋王不肯见,他雇人喊话,百姓驱逐晋藩,在外面喧闹,放礼花惊扰晋王,以至于晋王吐血身亡,这个与此桉无关,杨大使得知此事也深为自责,所以决定登门吊唁……
第一八八章 出车彭彭,旂旐央央。天子命我,城彼朔方。
杨大使虚情假意地吊唁,晋藩当然也虚情假意地欢迎。
他们还想怎样?
杨大使都已经原谅他们了!
“唉,都是一场误会!”
杨大使看着冷藏保鲜中的晋王不胜唏嘘。
后者当然得冷藏保鲜。
毕竟目前还得等着朱元章的处理圣旨,万一他要验尸呢,而且藩王葬礼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至少一百天后才能下葬,所以本来他也是要一直冷藏保鲜的。尽管已经经过了细致的整理,但仍然可以看出晋王殿下去世时候的痛苦表情,不过考虑到他是突然间吐血身亡,这表情有点扭曲,也是可以理解的……
吐血嘛!
当然很痛苦啦!
旁边世子和一帮王子们默默地跪在那里,其实这件事至少世子是肯定参与了的,他和他嫡母兼姨妈是一伙的。这个世子早就成年,原本历史上他被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告密给朱棣说他对朱棣不满,最终被朱棣禁锢,他弟弟取而代之。后者还试图毒死谢王妃,晋藩也在这场内斗中,被朱棣趁机削弱,不过他弟弟押错宝,跟朱高煦勾结,后来被宣德扔凤阳高墙,王位最终又回到了他这一支。
当然,这一连串折腾,估计后面少不了朱棣的黑手。
他就是削弱晋藩而已。
比起建文这种傻蛋,他的削藩可狡猾多了。
“王妃节哀!”
然后杨丰对着王妃说道。
同时他悄然向后者使了个眼色。
“大使宽仁大度,不计前嫌,为我晋藩洗脱嫌疑,我晋藩上下皆感激不尽,未亡人备有薄礼以谢。”
王妃说道。
“呃,这怎么好意思!”
杨丰赶紧说道。
“既然是王妃心意,大使就莫要推脱了,晋藩虽藩臣,无外交,但如今大王新薨,晋藩上下不安,外间颇有流言,说大王是被大使气死,大使若能与晋藩互赠礼品,以明友好,外间流言自然平息。”
来恭捋着胡子说道。
“对,对,还是来公深谋远虑。
杨某正好也备有礼物一份,赠予世子。”
杨丰说道。
然后他掏了个望远镜出来。
“此乃千里镜,世子继位之后,必然也是要统兵保卫大明,此物正好可用,愿世子以后执千里镜以张目,目力所及,皆为大明之地。”
他说道。
然后他把这个望远镜递上。
世子赶紧起身,很有些意外地接过。
看得出对杨大使没什么仇恨……
仇恨个毛啊!
杨大使可是提前多年把他送上了王座。
“大使请!”
然后他嫡母兼姨妈做了个请的姿势。
然后她俩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后面,很快钻进一间密室,至于晋藩众人和来恭,都视若无睹,大家当然明白,他俩肯定不是找个地方做什么羞耻的事情,这是有阴谋的。而现在晋藩的确需要和杨丰联合起来搞阴谋,毕竟他们还要面对朱元章那一关,调查结果的确上奏了,晋王的死因也上奏了,但皇帝陛下会不会承认这个结果还是未知数。大家当然都很清楚,皇帝是知道真相的,现在大家合起伙来侮辱他的智商,那他是不是会认了呢?
他要是不认……
杨丰是肯定没事,皇帝又不敢对他做什么。
但这里除了世子和几个王子,剩下有一个算一个,那都是要人头落地的。
搞阴谋好啊!
杨大使搞的阴谋,一定是有用的阴谋,现在大家的性命,可就全指望杨大使了,哪怕她俩真钻后面发生些什么……
呸,那是增进互信。
还有什么能比那样更能增进互信是?
密室。
“王妃,您可是要大难临头了。”
杨丰说道。
“大使想说什么?”
王妃很澹定地说道。
“我想说什么,您很清楚,咱们的确堵住了陛下的嘴,我可以保证他不会派人来验尸,而且就算派人来验尸也不会有别的结果,毕竟这种事情有伤他颜面。晋王已经死了,而且死于意外,护卫的确保护不周,但这种事情也很难说护卫有多大过错,毕竟是他自己不同意驱逐。就算皇帝陛下要迁怒杀人,那终究也得有个该死的罪名,更何况他这些年,对武将已经很优容,毕竟他现在需要武将。
但他终究死了儿子。
那么终究得有人给他儿子陪葬才行。
除了你还有谁?
想想秦王妃,她可是殉葬的。”
杨丰说道。
王保保他妹妹的确是殉葬的。
“秦王妃无后,自然要殉葬。”
王妃很平静地说道。
“可你也没有啊!”
杨丰说道。
“我有女儿。”
王妃说道。
好吧,她还有女儿,的确不符合殉葬标准,殉葬标准必须是没生育过的,生育过的是不用殉葬的,所以王保保妹妹殉葬,而她却活到永乐十八年。
“但若他就是要你殉葬呢?你生的是女儿,又不是儿子。”
杨丰说道。
“若真如此,我又能如何,我不过是一女子,既然大王薨了,我跟随而去也算尽节,大使跑来说这些,难道大使有办法?若有儿子的确可免,怎么,大使想送我一个儿子?”
“我就算真想帮这个忙,也的确有这能力,可也没有那么准的啊!”
“哼,果然你与鲁王妃有染。”
“王妃,莫要凭空污人清白,不过我的确有个更稳妥的办法。”
杨丰说道。
“说。”
“王妃自请移藩!”
他说道。
“你这厮果然还盯着我晋藩,我晋藩的确两次行刺于你,但如今我家大王已经被你害死,晋藩护卫也已经死了数百,难道你还不够,非要毁掉我晋藩才甘心?”
王妃勃然大怒。
“王妃,你冷静一下。”
杨丰说道。
“哼,我看你还怎么说!”
“我给你们足够好处,你自请移藩东胜卫,但向你们皇帝请求,不带三护卫,只带一个,从三护卫里面挑选愿意跟随的,然后再将东胜卫改为一个护卫。但要将丰州川全部赐予晋藩为封地,无论土地山林还是地下矿产统统都赐予晋藩,准你们想开矿就开矿。然后我以大夏国屯垦集团的名义与你们签协议,从晋藩以每年十万贯租金,租丰州川垦荒种田,晋藩护卫余丁我雇佣,晋藩所需军粮承运同样我包了。
若发现地下矿产,我负责开采冶炼然后收益与晋藩平分。
这可以了吧?
而王妃可以上奏,在丰州川为晋王修庙,然后你在里面礼佛,同时也向牧民宣扬佛法,如果这样的话,我再鼓动来恭等人,上奏给你封个尊号之类的,以后你就是圣母了。
怎么样?
那样皇帝绝对没法让你殉葬了。
而且皇太孙也感激你,毕竟你给他以后处理藩王开了好头,我可以明着告诉你,他继位后你们晋藩肯定不会继续在太原,要么交出护卫去京城每年领俸禄,要么也是扔到边塞,而且不会再给你们俸禄。这样每年俸禄少不了你们,我还给你们租金,你们晋藩余丁我雇佣发工钱,正兵为大明镇守丰州川,有这两个护卫,从丰州川到东胜卫这片地方,也就镇压的老老实实了。
至于你以后念佛就行。
左右那地方你说了算,其实念什么随你的便。”
杨丰说道。
两个卫,一万多骑兵,足够镇压河套了。
“我凭什么信你?
你花言巧语把我们一家子哄到那种蛮荒之地,许下再多也是虚的,到时候无法做到,你是没事,我们这一家子去了,那再想回来可就难如登天了。
更何况我晋藩好歹也是凤子龙孙,凭什么要去那里?
你当我是你那小公主?
被你随随便便几句话就哄的昏了头?”
王妃说道。
“哈,你要是如小公主,如今还真给个藩王都不换呢,至于我如何给你们做到,这真不是难事,看看辽王封地难道比丰州川更好?如今还不是在我点拨下日子过的逍遥快活?杨某别的本事不好说,这点石成金的本事还没人能比。”
杨丰说道。
他真不骗人。
嘉靖时候一群逃犯,都能在那里垦荒种田,甚至冶铁搞建设,帮着俺答汗一统各部,都能以武力到北京武装巡游,足以证明那里在这个时代是可以垦荒种田的。
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在于那里是优质牧场,等朱棣迎来嘉禾,在那里大规模种玉米就行,能结多少算多少,大不了当饲料。同时搞玉米的育种,到时候卖种子就行,这东西要推广必须育种,会宁不行,距离实在太远,但在大青山下育种,正好辐射整个北方。尤其是第一波正好在宣大山西陕北这些地方推广,南方又不缺粮食,这些地方缺,而且这些地方又都是军户为主,正好给老朱稳定住这些军户。
更重要的是,如果有一个藩王钉在那里,那里也就变成大明的重镇。
恢复古朔方。
“点石成金,你真能点石成金那我就听你的。
可你最终还是一堆虚的。”
王妃说道。
“好吧,好吧,不就是黄金,给你在那里找个金矿总可以吧?”
杨丰说道。
“真的?”
王妃惊喜地说道。
果然这才是她想要的。
“那里的确有金矿,而且辽国时候就开采过,哪天我过去给你们确定一下位置。”
杨丰说道。
那里的确有金矿。
大青山啊,那里其实辽国时候就已经淘金了,天祚帝逃亡夹山,就是逃亡到武川一带,然后靠着辽国的金矿场维持。所以完全可以用金矿把晋藩引诱过去,说到底空头的许诺的确没什么用,哪怕他这方面信誉良好也很难让人相信。
关键是,那地方真没吸引力。
山西这边对那里都清楚,没法像在京城哄人去会宁一样。
黄金比他管用。
王妃依然很怀疑的看着他。
“大姐,你怎么才信我?这些我都只能是许诺,我也保证兑现,但你要我现在就给你什么,我真做不到,说吧,你还要我怎样?”
杨丰说道。
王妃突然妖娆一笑。
“我就权且信了你,请吧,大使阁下。”
她说着向外做了个请的动作。
杨丰赶紧向外走去,突然他后面就被偷袭了,他本能的一哆嗦,后面传来王妃的笑声,杨丰忧郁地回头看了王妃一眼,后者若无其事地看着前方。当然,两人紧接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般,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杨大使和来恭随即告辞,走出王府后来恭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杨丰。
“成了,剩下看你们了!”
杨丰说道。
“三晋百姓,皆世代铭记大使之恩。”
来恭笑着说道。
这其实是他和杨丰策划的。
这也算是给皇太孙一个可以说最完美的结果,只要晋藩带了头,那么以后皇太孙就可以对其他藩王们下手了。皇太孙现在的目标,其实就是趁着他爷爷还活着,能镇压住,尽可能的解决部分藩王,这样等他继位后剩下的就算不情愿,也没有能力进行反抗了。
当然,山西百姓也可以摆脱晋藩了。
毕竟杨大使带着他们,搞了这么久,不能就这么草草了事,杨大使可是一诺千金,说带着山西百姓赶走晋藩,就一定会帮他们实现的。
同样也给其他省带了头。
只要他们以后有机会,完全也可以把杨大使请过去,然后借着杨大使的刀,以同样方式把藩王踢出去。
至于朱元章……
他不认为朱元章会反对。
反正事已至此,朱元章再折腾也没什么用了,关键在于这个结果对朱元章来说也可以接受,他本来就已经在布局,以后把这些儿子都踢的远远的,现在杨丰完全按照他的理想,只不过实现的有些早而已。其实杨丰就是给朱元章一个补偿,要不然皇帝陛下这一局输的太彻底,得防止他输不起恼羞成怒,索性就是豁出去丢个面子,也要给他搅了好事。
得给他点好处。
让他觉得他其实也赚了些。
出车彭彭,旗旐央央。天子命我,城彼朔方!
他这也算恢复汉唐功业。
很有面子的。
然后暴昭,来恭这些文臣再写几份吹捧他的奏折,让山西百姓给他歌功颂德一下,满足一下他的虚荣心,说到底一个快七十的老头,他还想要什么呀?
不要总是无理取闹!
第一八九章 来吧,我是不会反抗的
然而杨丰的如意算盘,第三天就出事了。
“昭德郡王?”
他看着面前化装而来的王妃。
朱棡的三儿子,昭德郡王朱济熿失踪,也就是原本历史上抢了老大王位的那个,不过现在才十五岁,据说和朱高煦属于知己……
所以是什么画风就不用说了。
对于移藩这件事,晋藩内部当然不可能顺利通过。
那些护卫将领倒是无所谓,毕竟那里不可能迁移三个护卫过去,无论内地运输还是本地开荒,目前已知条件都根本养不起,从太原带过去一个再把东胜卫就地改编,可以说是最合理的选择。至于他们无非就是留在太原改编为直属朝廷的卫,原本的指挥使照样还是指挥使,原本的军户照样是军户,可以说没有任何影响,就是换了个从属系统而已。
关键在于朱棡的儿子们。
得看他们能不能接受,毕竟太原再怎么也是好地方。
但丰州川……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啊!
而朱棡目前算是成年的儿子就三个,老大世子朱济熺,老二朱济烨和老三朱济熿,老大倒是同意,主要是皇太孙的撤藩计划早就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如果是朱棡还能考虑一下抗争,但现在朱棡死了,山西百姓又是这种状况,朱济熺当然清楚自己无能为力。
哪怕他的确有些才能。
但依旧没用。
说到底就算晋藩的武力强,这种事情终究还得基本盘稳定。
现在山西百姓还在倒晋呢!
反抗?
他敢反抗第二天老百姓喜迎王师去了。
现在都敢围困王府,真要是他反抗朝廷,根本不用朝廷出兵,估计山西百姓就能来给他把王府扒了。
所以这是早晚的事。
与其等着朱允熥的刀落下,还不如现在就干脆跪了。
再说杨丰的计划如果真能够兑现的话,对他来说也不错,毕竟按照皇太孙的削藩计划,他们要么也是去领块偏远封地自生自灭,要么就是去京城一年领那几万的俸禄,然后老老实实做寓公混吃等死。
但杨丰的计划,却可以让他们每年获得几倍收入。
至于能不能兑现……
应该能!
杨丰在这一点上的确信誉良好。
辽王那里如今财源滚滚,辽东银矿也已经开采,会宁垦荒据说今年也能收获第一批粮食。
而丰州川可比会宁强多了。
至于东胜卫……
那其实就是朱棡主持修筑。
而且朱元章本来就计划往那里扔个儿子,他给朱棡的圣旨里,就明确说了好好修筑,以后是要有个兄弟过去住的,现在不用兄弟了,晋藩自己过去吧!其实朱元章也可能是真准备给晋王留着的,就像他把朱棣往扶桑赶,把楚王往安南撵一样,这样以后朱允熥继位,处理藩王时候,可以直接把晋藩移过去。
晋藩也算强藩了。
丰州川也算农耕区在这个方向的极限了。
有晋藩坐镇那里,也就堵死了游牧民南下的最重要基地。
这个可能性很大。
所以朱济熺其实有心理准备。
更何况他这时候带个头,以后皇太孙继位还能高看他一眼,怎么着不给他些好处打赏。
至于老二朱济烨比较滑头,就是说听嫡母和哥哥的。
至于老三也爽快的同意了,还摆出一副已经准备好了快马长刀,以后要跟着哥哥驰骋草原,建功立业的姿态,但现在看很明显他是装的,只不过麻痹他哥哥,给潜逃创造机会。
“这狗东西自幼顽劣,大王在世时候也不喜欢他,这次我觉着他小,一直也没闹事,就被他骗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敢潜逃,简直是无法无天。这狗东西必然是去京城向陛下告状,若让他到了京城,陛下那里恐怕就不好办了,故此我已经派人追赶。但并不知他走哪条路,只能说尽力,若能追上最好,若是追不上,让他出了山西就麻烦了。”
王妃恨恨的说道。
“那你要我怎样,帮你们去追杀他?”
杨丰说道。
“大使能追上最好,若追不上,或者被他躲过了,那大使最好立刻就回京城,抢在他前面去见陛下,免得他到陛下面前胡言乱语。”
“呃,他胡言乱语什么?”
“大使,咱们如今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何必说这些调笑的话。”
王妃愤然说道。
“王妃,你弄错了一点,你们才是蚂蚱,而我不是。”
杨丰笑着说道。
所以她的目的其实是让他赶紧南下,抢先回到京城震慑朱元章,只要有他在京城虎视眈眈的盯着,那就算朱济熿到京城告御状,朱元章也不敢撕破脸。朱济熿懂什么政治,他以为到了京城,说是他嫡母和杨丰勾结毒死他爹,就能让真相大白于天下,然后他踢开他哥哥坐上王位?哪有那么简单,只要朱元章不想,或者不敢和杨丰撕破脸,晋王就只能是被烟花惊吓死的。
甚至必要时候还会牺牲朱济熿。
什么他爹被毒死?
明明这厮因为觊觎他哥哥的王位,所以才编造谎言诬陷他嫡母和哥哥勾结外人害死他爹。
简直是恶毒。
这么恶毒还是扔凤阳高墙吧!
让他妈给他爹殉葬吧!
所以这才是这个女人的真正目的,不得不说她也是心狠手辣,借杨丰的刀弄死那贱人,然后替她儿子兼外甥解决最大隐患,不过既然不是自己儿子,那也就无所谓了。
“那你想如何?”
杨丰的话让王妃勃然大怒,一副要挠人的架势喝道。
“王妃息怒,要我帮你们是没问题,但总得有点好处才行。”
杨丰说道。
“你想要什么?”
王妃突然妖娆地一笑,紧接着上前一步,用她那很成熟的部分,几乎撞上了杨丰。
“王妃请自重,您又老,脾气又差,我其实兴趣不大。”
杨丰说道。
王妃瞬间回到炸毛状态……
“算了算了,我免费吧,谁叫我是个好人呢,你赶紧回去给周王去一封加急的密信,务必在昭德郡王出山西前送到周王手中。就说昭德郡王听信了下人,谗言以为是我害死晋王,要进京告状,你来不及阻拦,故此请周王拦住他。另外告诉周王,我也已经南下,准备向昭德郡王当面解释误会,总之让周王务必拦住,无论如何都别让他过河南。”
杨丰说道。
“你又想害周王?”
王妃心有灵犀般说道。
“什么叫害,我怎么就害他了,我怎么会害他,我们可是好朋友,上次相谈甚欢,还约定以后多交往呢。”
杨丰恍如被揭了老底般说道。
他的确就是想把周王拉下水,这可是个好机会,周王这个人狡猾,善于伪装,不给他足够动心的,他是不会暴露真面目,而朱济熿的告御状明显是好机会。
“哼,既然我晋藩遭此劫难,那也该着他周藩遭难了,大家都是一家兄弟,遭难也得一起才行,不过他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之前他就已经有密信过来,虽说我没看过内容,但估计应该是准备与我家大王联手对付大使。
傅友德已经准备好了。
但陕西兵权在开国公常升手中,他必然不会参与。
剩下当然就靠周王堵南路。”
王妃说道。
“还有这种事?”
杨丰仿佛很惊讶地说道。
这是肯定的,猜也猜到了,目前河南没有镇守勋贵,朝廷兵马掌握在都指挥使谢贵手中,老谢好歹也是跟他一路北上的,不至于掺和。不是老谢不忠心,他当然忠心,但他清楚杨丰的本事啊,既然杨丰帮皇太孙,那当然皇太孙是胜利者。他帮皇太孙就是帮储君,也是帮胜利者,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选错,这样河南方向的围堵就只能依靠周王。
上次在星轺驿的事,已经证明周王在暗中搞鬼了。
“怎么,大使觉着很惊讶,周王为人可是很阴险狡诈,不像我家大王般憨直,总是被别人当枪使。”
王妃说道。
“拉倒吧,你男人一样阴险,不过你这样一说我心里还是好受多了。”
“故此大使也就用不着良心不安了?难道大使居然还有这种东西,这倒是稀奇的很!”
“我当然有良心,只不过我的良心用的地方和你们不同。”
杨丰说道。
“你何时动身?”
王妃白了他一眼说道。
然后还用颇为垂涎的目光,看着他的良心处。
两人现在距离可是极近。
她身子晃动一下,都能变成零距离啊。
“急什么,你自己都说了,你是绳上的蚂蚱,虽然我不是蚂蚱,但你的确是,而且你这根绳上的蚂蚱的确也有点多,为什么光咱们着急,也得让别人一起才行。”
杨丰摸着小胡子说道。
“魏国公?”
王妃露出一丝笑容。
“还有来恭,事实上山西三司一个都跑不了。
你立刻回王府,召集他们。”
杨丰说道。
这时候外面响起宵禁的鼓声。
“大使,我一个寡妇,这么晚了犯禁出门?”
听着鼓声的王妃一笑,然后妖娆地上前一步,直接把近距离变成了了零距离,而且把他挤的向后退了一步都快靠到墙上了。
“王妃,你是不是算计好了时间故意卡着宵禁过来的?”
杨丰幽幽说道。
这个女人这是明显早就垂涎他的美色,处心积虑要得到他的身体……
当然,大家都是成年人,可以理解,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在这种级别的事情上结盟,除了这种方式,真没有其他更有效的,更迅速达成互信的方式了。
“我一个女人,出了这种事情,说句不好的话,说不定一个月后就该千刀万剐了,在这之前给自己找点喜欢的事情,这不过分吧?”
王妃用指甲在他的胸前划着,摆出一副妖妃姿态说道。
“的确不过分!
来吧,我是不会反抗的!”
杨丰双臂一张说道。
紧接着王妃娇笑着,勐然把他向后一推……
……
王府。
“昭德郡王怎么就如此湖涂!”
来恭明显有些忧伤地叹息着。
这里还是之前杨丰和王妃密谈的那个房间,不过现在这里有些挤。
魏国公徐辉祖,山西布政使司左右布政使,按察使等等,几十个文武官员全挤在里面,他们被王妃突然急召,然后懵懵懂懂地进了王府,又被来了这样一个晴天霹雳……
真正的晴天霹雳。
都惊呆了。
按察使当时就昏迷了,然后杨大使顺手从晋王那里借了块冰。
当然不是把冰塞他怀里,这种温和的治疗方式,已经不足以把他救醒了,而是准备当搬砖给他砸头上,最终这五十斤重的冰坨子,还没等落在他头上,就很神奇地把他救醒了,紧接着所有人在杨丰淫威下,都被驱赶到了这里。
“我就明说了。
你们如今都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如果让他到了京城,我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左右你们皇帝也不敢动我,可你们这里这些估计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要抄家灭门的。
也别说你是公爵。
也别说你是都御史。
统统都一个下场。”
杨丰坐在那里,看着从来恭那里借的三国演义说道。
这本书也刚开始流传。
民间并不多。
不过来恭这种级别的,当然可以很容易弄到,罗贯中这时候应该已经死了,他虽然是太原人,但后期一直在福建,因为福建是出版业中心,当然,说是出版业,其实就是建阳一带书商比较多,那里在整个明朝期间都是出版业中心。
尤其是明朝后期。
甚至连工作室模式都出现,也就是大书商雇一堆不得志文人,专门写书然后署书商的名。
相当的先进。
“大使,有话就直说吧,如今事已至此,只要不是背叛大明,我等惟大使之命是从!”
徐辉祖暗然说道。
可怜的魏国公,甚至看起来都憔悴了。
不得不说他最近这段时间真是心力交瘁,光应付这混乱的局势,就已经耗尽了他的精力,才不到四十岁的人看着都有白头发了。而其他官员也默默点头,他们都不傻,杨丰强行把他们驱赶进密室,就是逼着他们交了投名状。现在他们就算出去之后,也学着朱济熿赶紧告密,最后也逃不过朱元章的刀,进了这间密室的,就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呃,杨丰不算。
第一九零章 坑王之王
“魏国公,言重了,我只是想让诸位都明白此时处境。”
杨丰说道。
众人纷纷点头。
懂,都懂!
先把我们退路都断了,强行架到一条船上,不齐心协力就全完蛋,然后你在旁边拿刀子看着,还不准我们靠岸,看着我们的小破船向着前面悬崖瀑布漂……
无耻,无耻至极!
“至于我对大明,诸位其实完全可以放心,我要是真有别的心思,还会等到现在吗?外面说我造反的,可以说从我来大明就没断过,可这些年过去我造反了吗?我甚至连大明之臣都不算,又来哪门子的造反啊!”
杨丰说道。
众人又纷纷点头。
懂,都懂!
你不是大明之臣,所以拿枪朝大明皇帝射,把一个藩王打成傻子,又扇动刁民逼死了一个藩王,这些也都不算是造反。
造反?
首先得是明臣才能造反啊!。
既然不是明臣,那无论做什么都不算造反。
好有道理啊!
杨大使果然是讲道理的。
“至于吩咐,这个就言重了,我只是为了山西的安定团结,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诸位也都看到了,虽然我承认事情是我引起,但十万青壮可不是我能召集。说到底山西才归大明不过二十来年,虽说对贵国陛下的确并无异心,但要说多么驯顺,这也明显谈不上。稳定压倒一切啊,诸位,现在好不容易一切的是是非非都终于了结了,王妃也罢,诸位也罢,咱们都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可谁成想昭德郡王又做出这种事。
冲动,太冲动了。
年轻人啊!
一点也不考虑咱们的良苦用心!”
杨丰说道。
众人纷纷点头。
懂,都懂!
然后他们的目光齐刷刷转向了魏国公。
赶紧说怎么办啊!
你没看见杨大使都在扯澹了?
大家都等你呢!
“大使,徐某会立刻下令山西所属各卫,严查所有关隘,只要没有路引的无论自称何人,统统押来太原,敢有私放者一律军法斩首,并派出家丁率领骑兵,沿途追赶,只要遇上,就是拼着得罪昭德郡王,把他绑也要绑回太原来交给王妃。
但大使也应明白,这周围全是山高林密,想躲过关隘并不难。”
徐辉祖说道。
他的确也别无选择了。
说到底他在这件事上陷得已经太深了。
不得不说他现在也后悔,一开始实在太软弱,结果就这样被杨丰一步步拖进坑,以至于现在已经不可能脱身,除了跟这个混蛋走下去,真的没有别的选择。不过好在杨丰背后是皇太孙,所以只要最后赢了,那么徐家的富贵荣华还是足以保住。
总之现在他也只能跟杨丰暂时结成同盟了。
合伙把朱济熿抓回。
虽然理论上走南北关南下是去京城最近的路,但朱济熿恐怕不会选这条肯定是主要追赶目标的路线,毕竟沿途关隘重重,那剩下可选的路线就很多了。向东出井陉关到正定然后再南下,南下走辽州再去潞州,从潞州东出再转南下,向南走冷泉关雀鼠谷路线南下平阳。
都可以。
而且这些道路只是大路而已。
中间绕过关隘的小路,同样也不是没有,说到底几个人而已,又不是大队兵马。
所以想追并不容易。
他也只能说尽己所能了。
而且他也不敢保证那些卫所将领会做何选择,毕竟这事牵扯太大,山西这些将领都是晋王旧部,难免有对晋王感恩的,得知晋王被害死基于义愤选择帮着朱济熿。
这种可能性很大啊!
说话间他看了看杨丰和王妃……
魏国公也是成年人了,身边女人也是成堆,那眼光还是有,一看这俩很明显就有问题。
西门庆和潘金莲啊!
当然,他可不做武二郎,他又没那本事。
“这些杨某明白,魏国公尽力而为吧。
不过杨某说的不是这个。
我已经受王妃所托,准备前往开封等着昭德郡王,然后当面向他解释清楚,说到底就是误会,解释清楚就行了。若是在开封遇不上,杨某就继续南下返回京城,到京城等着,总是要与他见面,实在就是错过,大不了我到贵国陛下面前。当着贵国陛下把所有事情说清楚,就算昭德郡王依然误会,但贵国陛下圣明,自然能明白曲直,这些诸位都放心。”
杨丰说道。
他这样一说,众人立刻长出一口气。
早说啊!
早说你会回京城啊!
你回去还能有意外?何苦吓唬我们这些老骨头?
“但是,诸位也得做一件事。
我已经劝说王妃与世子,晋藩愿意上奏,自请移藩丰州川,如此也算安抚山西百姓,但这是王妃恩典,故此诸位要带着山西百姓上书,请以山西之力,为王妃在那里修一座大庙以为晋王诵经,也是为大明祈福,并请贵国皇帝陛下为王妃赐封号。”
杨丰说道。
“此乃一大善事,老朽当全力促成。”
左布政使毫不犹豫地说道。
这个来恭已经告诉他们,现在算是确信了。
对于山西官员来说,一样也不想伺候晋王一家,说到底目前这一切都是晋王搞出的,他自己野心勃勃,把大家都拖进火坑,虽然他死了,但只要晋藩还在,那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再次闹出事情。
谁愿意伺候这些大爷?
能弄走最好。
“另外需山西各地召集民夫,为晋藩在丰州川筑城修王府。”
杨丰说道。
“可!”
右布政使说道。
就算杨丰不说,这也是山西的活。
实际上现在东胜卫的大多数军户也都是山西各地凑出,只要王府还在山西所辖范围,他们承担这些,但对于山西核心区的老百姓来说,只要能赶走晋藩,哪怕只是赶到丰州川,也已经是喜出望外,修城修王府全都是不值一提的。
一时之苦而已,留着晋藩可是世世代代受苦。
很好选。
“另外还得修路,在镇朔卫到王府之间修一条大路,这条大路必须能通行新式四轮马车,如果大同到镇朔卫之间无法通行四轮马车,那这一段也得修。你们总不能以后让王妃如此尊贵身份骑马去王府吧?更何况这太原的王府依然保留,王妃以后往来两地也得乘车才行,一条两百里的大路而已,更何况沿途也就是几座小山阻隔而已。而且修王府所需物资也是要车辆运过去,这路是必须得有,正好趁着今年冬天,各地拼凑十万青壮,地方士绅捐献粮食,忙到开春也就把路修通了。”
杨丰说道。
假公济私嘛!
修好路便于他搞开发啊。
镇朔卫就是右玉,这也是到那里最近的卫,不过明军到那里一般不走这条路,都是以骑兵方式,走天成卫北上草原,走乌兰察布草原,然后转过去。
镇朔卫到丰州川并不好走。
他那个沿途只是几座小山,明显属于不讲良心。
那是小山吗?
那是几座吗?
但是……
“修!”
右布政使说道。
没什么但是的,只要能赶走晋藩,山西百姓肯定会接受。
再说如果真有这样的路,那么以后向那里运输也方便,晋藩再迁移那也是晋藩,就算俸禄不算,他们的护卫所需也是山西供应。有这样一条路运输成本骤降,更何况那里还是山西向宁夏的商道,有这条路商人的行走也方便。
“就这些,为王妃请封号,为晋藩筑城修王府,修路。
我回京城解释。
诸位在山西做这些!”
杨丰满意地说道。
旁边王妃也很满意地笑了。
三天后,杨大使启程南下,而就在同时,王妃给周王的加急信,也通过五百里加急送出,不过杨丰并不着急,朱济熿从太原跑到开封,怎么着也得一个月,话说粘罕的初代女真精锐,这条路还得二十多天,他一个十五岁少年,还得躲着拦截,还得绕开关隘,总不能比粘罕更快吧?
如果不是南北关的路,那花的时间就更长了。
用不着急。
总得给周王些时间。
杨丰启程十天后。
冷泉关。
冷泉巡检司巡检李雄,坐在城门前看着排队检查的行人,旁边摆着他的木头假腿,他是跟着岐阳王出征漠北的老兵,断了一条腿,就留在这里做了巡检。
“李二,灵石县城的?西街卖肉的屠子姓什么?”
“刘大眼。”
“过,下一个!”
……
“巡检,咱们究竟得查到什么时候,都十几天了,天天这样,外地要路引自然要查,可这本地没路引的,咱们听口音就行,何必如此啰嗦。”
旁边书吏很无语地看着后面长长的队伍。
“我哪知道,我就知道魏国公亲自下的军令,所有非本地没路引的二十以内男子全押太原。
漏了一个砍脑袋。”
李雄说道。
“这到底查什么人?”
另一个手下问道。
“我一个巡检,能知道魏国公要查的人?”
李雄说道。
这时候一名亲信弓兵走过来。
“巡检,给晋王府办事的陈丰没带路引,想让您放他过去,这里是他一点心意。”
他拿着一锭银子低声说道。
“他什么时候带过路引,让他过去就行,银子还给他。”
李雄说道。
这里是南下的咽喉,晋王府养的商人去陕西都得走这里,大家也都是老熟人了,不过就算如此,太原也在百里外,也是要路引的。但人家后面可是王府,平日带个毛的路引,至于给他银子那就更不敢收了,他一个破巡检敢要王府的贿赂?
那弓兵赶紧转身。
李雄望着人群后面,陈丰站在那里向他微笑着,后面还跟着几个伙计。
都牵着马。
李雄向他点头……
“不对,他为何给我银子?”
他忽然说道。
“对呀,他是王府办差,过来不赏咱们一耳光就不错了,为何反而给咱们银子,不对,魏国公查的不会就是王府的人吧?不过要是弄错了,咱们可就得罪王府了。”
书吏一脸疑惑地说道。
李雄盯着陈丰。
“不对,他们的马都太好,这是军中才有的好马,他平日都是带着驴子的,就算骑马也不可能骑这么好,他后面那伙计看着细皮嫩肉也不像是下人,快,抓住他们!”
李雄喝道。
周围弓兵立刻上前。
陈丰也发现不对。
“李巡检,你这是做甚,咱们可是老相识。”
他喝道。
但他身后几个伙计,却立刻拔出刀护住那个细皮嫩肉的,后者有些惊慌地看着。
“老陈,魏国公军令,若无路引都押送太原,这是魏国公军令,兄弟也身不由己,让你的兄弟放下刀,我可以当他们没拔出,若再不放下,拒捕的后果你可清楚。李某虽说不过是个巡检,但也是朝廷的地方官,你就是王府的人,拒捕也是格杀勿论,李某虽然缺了条腿,当年也是跟着岐阳王冲锋陷阵的,可别在我面前玩刀。”
李雄喝道。
紧接着他抄起弓箭,坐在那里拉开弓。
排队的青壮赶紧散开。
几个本地的,还抄起家伙帮那些弓兵,后者也是当地人,不少都是互相认识的,陈丰几个立刻被包围。
“你还记得过去跟着岐阳武靖王?”
这时候后面一个声音响起。
李雄立刻转过头,看着一群骑马的人,中间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说话的是最前面一个。
“陈,陈百户?”
他愕然说道。
“你倒是还认得我?”
那人说道。
李雄赶紧站起,没带假腿的他紧接着栽倒……
“小的李雄见过陈百户,陈百户,话说您如今该是指挥了吧?”
他爬起陪着笑脸说道。
这时候那个三十多岁男子,催马上前,昂着头仿佛没看到他,将马停在他前方,然后高高在上的目光掠过他,看着被包围的陈丰等人。
“放他们过来!”
他说道。
“陈百户,这些日子非比寻常,魏国公有军令,若私放过关,小的是要掉脑袋的。”
李雄不知道他身份,只好对陈百户哀求道。
“你是跟着岐阳武靖王的,那为我掉脑袋,也是你该掉的。”
那人说道。
李雄愕然看着他,不过紧接着仿佛明白了什么,立刻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然后赶紧叩首在地……
“小的遵令!”
他毕恭毕敬地说道。
第一九一章 凤子龙孙
真定。
“李景隆?”
杨丰看着面前的徐家家丁。
他时间很从容,当然没必要走南线山路颠簸,从太原到真定,剩下就全是平原,可比泽潞的山路舒服多了。
“回大使,曹国公原本是在解州巡视盐池,六日前突至霍州,便服带着亲兵,若非霍州有人认出,都不知他驾临,且在霍州并未停留,而是径直北上灵石。
霍州知州担心出事,故此以加急向太原上报。”
后者说道。
很显然山西官员绝大多数都已经进入齐心协力状态。
“他有什么特别吗?”
杨丰问道。
他对坑王之王并不很了解。
勋贵们都不想沾他,他当然也没兴趣跟这些人交往,大家也没什么共同语言,这些的确都是历史名将,但终究不是一个时代的人,有着很深的代沟。而且名将并不代表着他们都是什么好人,本质上他们绝大多数都是些烧杀抢掠的货色,一个个基本上现代道德观的暴行都干过。因为他们的历史形象,就指望他们是符合现代道德观的好人那就太天真了,在他们那个时代能活下来的就没好人,说不定人肉都吃过呢!
屠城也没少干了。
虽然杨丰承认自己现在也逐渐受到这个时代风气污染,也在逐渐向人命如草芥发展。
但是……
和他们比仍然很纯良的。
就像纯良的小白兔一样。
所以不能指望他这样的人,和一群酒桌上吹嘘人肝味道的家伙能谈到一起去。
他哪知道人肝味道啊!
他又不是汉尼拔。
所以他宁愿和小公主那些女人混在一起,至少后者不会公然讨论人肝的味道,不过也仅限于年轻的,没有经历过乱世的,但凡是年长点的,受到点乱世影响的,那画风其实也都挺重的。
比如像晋王妃这样给老公灌毒酒都不带皱眉的。
杨丰都没想到她这么干脆啊!
这个时代都是狠人!
所以他很理解老朱的重刑。
这个时代从男到女那都是暗黑版,不下重手根本就改不过画风。
“他女儿是昭德郡王未过门的王妃。”
家丁低声说道。
“啊,明白了。
也就是说你们魏国公确定是抓不住朱济熿了,倒是可以理解,毕竟人家也是曹国公,他要带走朱济熿还真不是你们魏国公能阻拦,不过朱济熿这小子倒是让人刮目相看啊,他这是逃出太原后根本就没走,而是先找地方躲着,然后派人向他未来老丈人求救了。
小小年纪很有头脑啊!
不过这样看来李景隆对你们魏国公已经不放心了。”
杨丰瞬间明白了。
所以朱济熿并不是脑子一热逃跑的。
人家是谋定而后动。
制造潜逃假象,哄着他嫡母和徐辉祖派人追赶,而他实际在附近躲起来,然后派人通知他未来老丈人,后者带着亲兵北上迎他。
李景隆的身份足够镇住沿途可能拦截的所有人,就是徐辉祖派去的亲信,在他面前也不敢再抢人。
这可是国公。
和徐辉祖一个级别的。
“回去告诉魏国公,既然如此就不用管了,让他带着山西官员,把我交代的那些事情做好,至于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他既然是去陕西,那就是走潼关去洛阳了,我会在崤函道上堵他的。
一个半大小子,再怎么挣扎也逃不出咱们的手心。”
杨丰说道。
“明白,小的这就回去。”
家丁行礼说道。
这时候他突然一皱眉,然后看着北面的天空,紧接着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
“其实你可以用这个?”
杨丰好心地把望远镜递给他说道。
“大使,小的告辞!”
那家丁顾不上回答,立刻爬起匆忙上马,带着同伴赶紧离开。
而杨丰饶有兴趣地举着望远镜看着北边越来越清晰的尘埃,很快大队骑兵的身影出现,后者也看到他,毕竟他那辆马车还是很醒目的,紧接着至少一千骑兵张开两翼,向着他合围而来。中军的一面面旗帜下,一个穿着赐袍的老将,在周围精锐的家丁保护下,不过身上穿着新式胸甲,因为皇太孙的广告效果,这种新式板甲迅速被高级将领接受。只不过因为产量和马的负重问题,目前他们都喜欢简化版,也就是胸甲加上链甲,毕竟皇太孙那种全重甲防护,只适合于穿着出来装逼。
想要同样厚度,还能穿着上战场正常作战,那就只能玩链板甲。
护住躯干就行。
他很快在一片马蹄践踏的尘埃中到了杨丰面前。
那些精锐的骑兵迅速包围。
“颖国公,你带着大队骑兵,是准备兵发太原,去抓了我炮决吗?”
杨丰说道。
马背上的傅友德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四周骑兵虎视眈眈。
这些都是真正精锐,和蓝玉那些义子一个级别的。
“大使说笑了,老朽只是巡视辖区而已,不想在此偶遇大使,倒是大使至此,令老朽颇感意外,大使不是在太原吗,如何到真定来?”
傅友德忽然换上笑容,捋着胡子慈眉善目地说道。
“晋王意外薨了,昭德郡王不知道听哪个别有用心的奸人挑拨,以为是我害死他爹,又因为不满世子和王妃都不肯听他的,故此偷偷熘走,据说是去京城找贵国陛下告状。我只好赶紧去追赶,我觉得他一个养尊处优的郡王应该走不了太久山路,所以不会走泽潞,得到真定然后再南下,故此就走这条路追赶他了,不过至今没遇上,看来是我想错了。颖国公要是遇上了昭德郡王,可一定要拦着他,然后派人通知我,我来向他当面解释清楚。
杨某当感激不尽。”
杨丰说道。
“原来如此,传令下去,若昭德郡王到了咱们辖区,但有遇上,立刻拦下送到真定。”
傅友德说道。
他手下军官赶紧答应。
“大使放心,若昭德郡王真到了老朽辖区,只要各处关隘遇上,就不会让他过去,不过以老朽推断,昭德郡王未必走这边。至于泽潞那边,的确沿途崇山峻岭,但从太原南下平阳却更好走,且曹国公就在解州盐池,他女儿与昭德郡王已经定亲。
昭德郡王并无圣旨召见。
无论他走哪个关隘城镇,只要暴露身份都会被拦下。
想进京得有人帮助。
若是曹国公派人护送,就可以直达京城。
故此以老朽之见,昭德郡王倒是最有可能去找他,老朽给大使开一份军令,可沿途换乘驿马,大使快些到洛阳迎他。”
傅友德说道。
“颖国公,多谢了!”
杨丰笑着说道。
“大使不必客气,老朽年迈,撑不了几年了,这些后辈还得与大使多亲近,更何况晋王世子乃老朽女婿,昭德郡王也太胡闹了。”
傅友德说道。
说着他叫过书吏,后者赶紧给写了一份军令,傅友德签名盖印,然后递给了杨丰。
“颖国公,时间紧迫,杨某就不叨扰了,哪天请你吃酒!”
杨丰拱手说道。
“大使请便!”
傅友德说道。
然后两人就这样分开,杨丰拿着他开出的军令赶紧南下……
“主人,这老头倒是好心。”
马车上春姬看着后面还在挥手作别的傅友德说道。
“好心个屁,都他玛老狐狸,果然能在历史留名的都不是善茬,这不用合谋就知道该怎么互相配合了,徐辉祖明知道李景隆在解州,却在这时候才告诉我,傅友德一听朱济熿潜逃就知道把我往崤函道上哄,他们这是准备在那里解决我啊!”
杨丰冷笑道。
的确,傅友德是故意的。
甚至他带兵出现在这里,很有可能也是设计好的。
如果这样的话,朱济熺未必是干净的,朱济熿的潜逃,很可能是朱济熺怂恿的,他想反抗,但又怕被杨丰弄死,所以哄着他弟弟出头,毕竟杨丰就在太原,想做什么都不敢。而且他属于两手准备,一边表现得仿佛完全被他嫡母左右,一边暗中联系他老丈人带兵到真定待命,这样一旦他有需要,就立刻率军直奔太原。不过这是以防万一的,现在他的危机暂时解除了,把杨丰哄出山西了,那就让他老丈人留在这里骗杨丰,哄着杨丰去崤函道。
那里和天井关一样,又是一个最适合伏击的点。
而且有多个点。
潼关一直到函谷新关,中间几百里有的是伏击点,在那里伏击的成功率很高,而且同样事后也可以推给盗匪,反正这些山区总有剿不完的各类盗匪。
但朱济熺和傅友德不会参与。
朱济熿会把李景隆拉下水,周王也会被拉下水,让他们跟杨丰拼,朱济熺和傅友德在后面看着就行,更何况周王背后还有冯胜,而李景隆手下也有李家的精锐,加上周王部下护卫精锐,这个实力已经很强,至少以他们的正常头脑可以确定真没有能挡住的了。
如果杀了杨丰,那这就是朱济熺设计的了,他会立刻站出来,这是他忍辱负重,运筹帷幄,才得以报杀父之仇。
如果输了……
那朱济熺又没参与。
根本与他无关,不论怎样,他都是赢家,唯一牺牲的就是他嫡母。
无所谓!
不就是自杀陪葬嘛!
那又不是他亲妈,再说就算是他亲妈,这种情况下也是可以牺牲的。
“都很狡猾啊!”
杨丰感慨着。
的确,都很狡猾啊!
朱元章这些儿孙,还真就没有一个是善茬,全都有些本事,哪怕到了孙子这一辈上,看看朱济熺,朱允熥,朱高炽这些,也都不弱。至于朱允炆虽然说他蠢了些,但也只是因为他需要面对的是国家治理,他面对的东西太大,超出他的能力,但就凭他在朱元章活着时候的表演能力,这家伙也不是个善茬。
善于表演,这也是能力,尤其是表演到连朱元章都能骗过。
绝对的大师级。
当然,杨丰就喜欢现在这个结果。
原本他还担心周王这个狡猾的家伙,不会轻易下注,现在有了这个计划,再加上李景隆已经加入,那周王应该就有足够的勇气了,所以他要装做上钩的模样,给这些家伙足够的信心。
拿着傅友德军令的他,就这样开始了南下,至于春姬……
扔在真定就行。
实际上他来这里是等着张缨过来会和的,后者早就从北平启程,估计这两天就会过来,把春姬留在这里等着她。
开封。
周王府。
杨大使再次驾到。
“大使,可把你等来了,这次实在是让大使受委屈了,也不知道济熿这孩子究竟是中了什么邪,居然连这种鬼话都能信,我一收到三嫂的信,就赶紧派人去天井关等着,不过至今也没见他,估计是没走这条路。而且黄河各渡口,我也都早就派人看着,也没见着他,如此看来他应该是从太原南下平阳,曹国公在解州盐池,他女儿与济熿定亲,想来济熿是去找他去了。”
周王一脸歉意地拉着杨丰的手。
就跟好朋友一样。
“大王,颖国公也是如此推断,魏国公此前给我送信,说曹国公此前带人微服到了霍州。
看来是去接他的。
大王给我下一道令,准我在河南借用驿马,我这就去洛阳,然后沿崤函道向西,看看能不能迎着他。”
杨丰也很焦急的说。
“好好,我这就给大使写!”
周王说道。
然后他以最快速度给杨丰又写了一道准他借用河南驿马的命令。
杨丰满意地拿着这个命令,悠然地出了王府,刚走出不远,就看到一个人拿着个望远镜,以很快的速度向他示意了一下,他随即走过去,后者立刻转身,然后就这样引着他,在开封城内转了一阵,最终进了一处不起眼的小院。
“我还以为是哪个美女在这等着我呢,可惜是个老头子!”
杨丰很失望的看着谢贵。
正在喝茶的谢贵,默默将一张纸向前一推……
“什么意思?”
杨丰看着纸上标注的几个点。
“我是河南都指挥使,得知大夏国使者欲往潼关,把沿途几个匪患严重之处提前告知,请大使小心,这很合理吧?”
谢贵说道。
“很合理,非常合理。”
杨丰笑着拿过那张纸说道。
第一九二章 杀人而已,很简单的
老谢给杨丰的地图虽然简陋,但却明明白白的标注了伏击点,从崤山开始一直到潼关,沿途总共五个伏击点。
很周到啊!
当然,老谢肯定没有这个胆子,以一个都指挥使主动搀和进来,他的背后应该是皇太孙。
他是锦衣卫出身的。
但是……
就是锦衣卫才必须押宝皇太孙。
因为这场斗争说到底就是集和分的路线斗争,皇太孙代表着未来依旧延续目前这种强君统治下,中枢掌握绝对权力的格局,而广泽郡王的支持者是地方上的藩王,人家支持他那他当然要给人家权力作为回报,那么广泽王登基的后果,就是藩王们的权力得到强化。
而目前的藩王权力,其实已经接近于分封制了。
虽然理论上不干涉民政。
但他们有那些特权,还有超然的身份,掌控的军权,手中的土地,牧场,有这些还不够吗?
那些仅仅是待几年就走的流官敢不听他们的吗?
他们本质上就是总督。
只不过现在的皇帝太强,强到掩盖了这种现状,就像毒辣的太阳,强光下一切都被掩盖,但广泽王有个毛的强光,如果他依靠藩王的力量登上皇位,那大明迅速退回到类似西汉初年的分封制。
藩王们梦寐以求啊!
甚至不仅仅是藩王,包括傅友德等人,对此也是梦寐以求。
他们都很清楚,如果能够联合起来解决杨丰,那当然也能联合起来左右朱元章的储君人选,这样以外力推朱允炆上位,朱允炆继位后回报以权力,大家以后都是独霸一方的,藩王可以独霸一方,傅友德难道就不能做燕国公?以后世袭一方做北平王?说到底都是有野心的,只要京城出一个弱势的皇帝,这些家伙都知道该怎么做,大家跟着皇帝征战一生,谁不都想着封疆裂土,谁愿意像之前一样在朱元章这种强君阴影下活得战战兢兢?
都想割据一方。
而锦衣卫代表什么?
是中枢。
他们是皇权的伴生品,他们的强弱只取决于皇权的强弱,皇权强则缇骑四出,皇权弱连去地方抓个人都得出示逮捕令了。
他们当然要支持皇太孙了。
他们和那些文官的关系又差,后者一直对他们的诏狱耿耿于怀。
事实上朱元章在前些年已经收回了锦衣卫的审讯权,现在的锦衣卫审讯权还是杨丰第一次遇刺桉时候,借着他性质特殊,不方便朝廷处理,然后恢复了锦衣卫的审讯权,谢贵虽然是河南都指挥使,但他还是锦衣卫,这个卫籍不会随着他在外地做官而改变,他仍然是锦衣卫籍。
他还属于锦衣卫这个集团。
那他就必须做出符合这个集团利益的选择。
有背叛利益的个人,没有背叛利益的集团。
不得不说现在大明的内部斗争真的已经很激烈了,从朝廷到地方,从皇室到勋贵,该下场的纷纷下场,已经摆出一副准备好开战姿态。
围剿杨丰……
好吧,的确是围剿。
至少两个藩已经下场,而且还不确定秦王会不会参与,这时候的秦王是朱尚炳,也已经快二十,他妈是齐王妃的姐姐,之前王保保他妹妹是王妃,而他妈是次妃,不过前者没儿女所以殉葬了。
而北方镇守的勋贵里面,也有两个实际上参与。
但围剿他只是个开始。
这场围绕皇位继承权的斗争大幕才刚刚拉开,原本历史上朱元章用三个公爵和数十个侯伯的人头,才最终让一切尘埃落定,现在就算到不了这种级别,也觉得不会是不流血的,说到底这就是皇权,在那个宝座的争夺上,过程从来都是血腥的。
洛阳。
“我倒是很好奇,现在你公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杨丰躺在鲁王妃的怀里说道。
他时间充裕,因为他行动太快,这时候根据解州银行送来的密信,李景隆和朱济熿刚到平阳,他们应该是故意放慢速度,毕竟他俩也不想真撞上杨丰,在崤函道设伏,又不是他们参与,只要把杨丰引到这条路上就行,相反他们还要尽量避免和杨丰见面,毕竟杨丰凶名远扬,和他照面是很危险的。
至于杨丰装出来的急匆匆,只是为了显得他的确中计了。
实际上他不进埋伏圈,李景隆二人反而不敢进潼关,必要时候他们还得停下等着他进埋伏圈,所以杨丰有的是时间。
至于鲁王妃原本是要返回京城,她之前去了北平,但刚到黄河渡口,就遇上了南下的杨丰,所以紧接着就借口洛阳寺庙多,她要参禅礼佛跑来等着他,毕竟现在杨丰需要一个放心的特务。
而鲁王妃……
鲁王妃需要现在手里的东西。
这就是她参的禅。
“你以为他就喜欢这些野心勃勃的家伙?
他是皇帝。
弄死你的确很重要,但也不能为了弄死你,搞出藩镇割据来。
你以为他自己不知道自己那些儿子,老兄弟都是什么货色?你以为他就不想弄死傅友德,冯胜这些人?若不是因为你出来打乱他布置,估计这时候他早就对着这些人开刀了。
我爹为什么明明没什么大病,却非要装得像是行将就木?
不就是怕他不放心?
现在你们打起来,对他来说那才是该开心的,若是你死了他放十挂鞭炮,那傅友德和冯胜死了,他还真不好说该放九挂还是该放十挂。老兄弟的确不假,但老兄弟是共患难的,又不是同富贵的,如今他做皇帝,儿子做藩王,就连义子都世袭一方,你以为老兄弟们不想?傅友德这么搞成功自然不用说了,北方藩王,勋贵联合起来,就是找个罪名,指责皇太孙不配为储君,你说面对已经包成团的他们,他会怎样?
若是败了,那就正好挑动你去京城。
到时候他们拿出一份密旨,就说是皇帝让他们干的,那你一怒之下会不会去找他算账?在太原他们定计时候,王能就说过,万一你狗急跳墙,去弑君谋逆怎么办?
结果呢?
直接被骂到一边。
连晋王自己都没管。
他自己都没考虑过他爹死活的问题,他说不定更愿意你被激怒然后去杀了他爹,那时候他正好在傅友德,徐辉祖,李景隆等人拥戴下,起勤王之兵,连同周王,秦王杀到京城拥立个傀儡。
然后各家回去独霸一方做藩镇。
甚至他们还是忠臣,可以青史留名的忠臣。”
鲁王妃说道。
“可是,他们为什么不怕我去杀他们呢?
我能杀皇帝,当然也能杀他们,为什么我被激怒后非要去京城,而不是就近先把他们弄死?”
杨丰疑惑地说道。
“你不想独霸一方吗?
既然是各自独霸一方,分给你一块又何妨,山东给你如何?”
鲁王妃笑着说道。
“这是你自己想的吧?”
杨丰说道。
的确,既然是瓜分地盘,那给他分一份就是了,甚至把京城分给他,他不是喜欢搞那些新东西吗?那把京城给你,把直隶给你,你随便搞,朱允炆赶紧给杯毒酒喝,都是他在文臣蛊惑下搞的,大家都被他骗了,皇帝一死皇太孙赶紧继位就行,燕王不是碍眼吗?要么滚扶桑去,要么也给杯毒酒,总之他们要的就是乱起来,因为只有乱起来,他们才能割据一方。
至于亲情什么的,这个……
这不还是大明朝嘛,大家也都还是一家人。
“玛的,我小心谨慎就怕搞的太大,搞出天下大乱,他们反而毫不在乎,就想着推动天下大乱,然后趁机捞好处。”
杨丰感慨着。
“那还不是因为你,你若不来大明,皇帝陛下掌控天下,谁也不敢有别的心思,可自从你来之后,搅风搅雨,不但把他搞得很没面子,以至于儿子兄弟都觉着自己可以试试了,而且还把民心搅乱,连刁民都越来越多,这大明朝过去是一汪很平静的池塘,然后你这条恶龙跑来兴风作浪,那底下鱼鳖虾蟹自然也就被搅了出来。
你想免了天下大乱,就赶紧去把他们全杀了。
明明就是个混世魔王,非要装什么善男信女,看看皇帝陛下,要杀谁时候从不讲道理。”
鲁王妃说道。
所以她孜孜不倦的就是想蛊惑杨丰造反。
“李景隆很有本事吗?”
杨丰好奇的问道。
坑王之王究竟是不是内鬼呢?
“他是掌左军都督府,你是不相信皇帝陛下的眼光?”
鲁王妃说道。
“他的眼光,他还看错朱允炆呢!”
杨丰说道。
“原本的大明到底怎样,朱允炆继位是定了,他继位之后难道不堪重任?”
鲁王妃立刻来了兴致。
“没什么,就是自己太蠢,乱搞一通,最后被别人抢了,自己在皇宫放了把火,是烧死还是逃出隐姓埋名就没人知道了。”
杨丰说道。
“燕王?”
鲁王妃低声说道。
“不该问的别问,赶紧起来干活,你说的对,管他什么人,就是杀了最干净。”
杨丰说道。
“大夏国使者要杀人了?”
鲁王妃笑着说道。
“不,大夏国使者不杀人,但大宋朝英灵会杀人。
让你手下那些奴婢护卫,还有银行的雇员,另外再给谢贵送信,发动他能发动的力量,在各地散播一个传说,就说陕州一带一直有民间传说,当年投黄河自杀的宋朝大将李彦仙灵魂不散,一直在陕州黄河上不时显灵,保佑往来商旅,但最近这些日子,突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开始在黄河兴风作浪,以至于陕州人心惶惶。”
杨丰笑着说道。
“呃?”
鲁王妃茫然的看着他。
“怎么,我堂堂明王再世,宋徽宗多少世孙,得到了宋徽宗魔力传承的妖人,到了洛阳,引发李彦仙感应,而作为大宋朝忠臣,为大宋殉国的大将,感应到大宋皇帝的气息,所以开始躁动不安,这不是很合理吗?”
杨丰笑着说道。
“然后呢?”
鲁王妃说道。
“然后当然是杀人啦。
他是鬼魂,忠于大宋的,当他的觉醒之后,发现现在并非大宋,你也知道这种英灵都是有执念的,他是为大宋尽忠,自然无法忍受现实,所以他觉醒之后就认为这是大宋被侵占,他就要为大宋杀敌。像他这种忠义之士,当然不会随随便便杀害平民百姓,他会感应的,感应到大明的同样大将,他就会去找这个大将然后与他单挑。
他就这样不停杀下去。
被他杀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至少证明是真正勐将。
至于剩下的,那就看你想杀谁了。”
杨丰说道。
“这样也行?”
鲁王妃惊愕的说道。
“你自己说了,要向你公公学习,想杀谁的时候用不着讲道理,既然不用讲道理,那就用个最荒谬的理由吧!”
杨丰说道。
不就是杀人吗?
很简单的事情,没必要那么麻烦。
当然,主要是这些老狐狸都太狡猾,一不小心就容易被耍,说到底他单纯以头脑论,真的和这些家伙不是一个等级,他现在才明白过来,这件事从始至终应该都是傅友德策划的。晋王只是被他利用当枪使,他的目的是让这场皇位争夺激化,然后把局势搅乱,借晋王的手让朱元章和杨丰矛盾激化,等着杨丰和朱元章打起来。
朱元章死,他和北方藩王勋贵勤王,然后割据北平。
杨丰死,他和晋王及北方藩王勋贵已经抱成团,迫使朱元章选择他们满意的继承人。
然后,还是割据北平。
如果朱元章死后,发生皇位争夺,那就是南下,帮那个可以让他割据北平的继承人。
而同时,晋王,周王等参与的势力,也会得到想要的,最终大家一致目标就是裂土分疆,大家依然拥立一个朱家皇帝,依然维持大明朝,但大家都做真正分封的诸侯,这才是他的真正目标。实际上他接近于成功,毕竟当时的情况一直僵持下去的话,终究有先忍不住的,那时候无论谁先动手,局势都会失控,然后滑向一场战乱。
杨丰也不敢保证自己什么时候耗尽耐心。
朱元章也一样。
朱棡更别提,实际上已经到控制不住的边缘。
但是……
谁也没想到他老婆会给他杯毒酒,最终结束了一切啊!
第一九三章 这得拉清单啊
就像杨丰猜测的,李景隆和朱济熿两人当然不会以身犯险,亲自进入崤函道,来直面他这种可以说已经凶名远扬的妖人。虽然他是不死之身这个说法的确过于玄幻,可信度明显值得怀疑,但他单挑重伤蓝玉那是实实在在的啊!
话说蓝玉可是目前剩下这些大将里面最能打的。
更何况他还有一系列战绩。
无论在会宁征讨,清剿倭寇,独战那些死士,这都是实实在在是,这些年也早已经流传开的。
谁都知道他勇勐无敌。
还有他的火器。
这可是连皇帝陛下都忌惮的,甚至皇帝陛下至今忍他,主要就是担心这个,一里外手指一动,就能取人性命啊!
这可是京城尽人皆知的。
还有……
他身上的传奇太多了。
所以,最安全的选择,就是不要直接面对他。
反正有的是死士。
堆呗!
死士就是用来死的。
所以李景隆和朱济熿目前依旧还在解州,而且前者奉命巡视盐池,实际上也不能擅自离开,而且朱济熿到了解州,就已经可以公开自己的身份了。所以李景隆在解州,就正式向朱元章上奏,说晋藩昭德郡王突至,并告诉他是晋王妃与杨丰合谋毒害的晋王,而不是被什么烟花吓死。
而此时晋藩自请移藩丰州川的奏折也已经送上。
同时还有山西百姓自请为晋藩修藩城,王府,为晋王妃修庙,并请封号的万民书,也已经由山西布政使司上奏,而且山西各界推举的耆老,也已经跟随回京的右都御史来恭,启程准备进京向皇帝进献万民书。这件事得到皇太孙大力支持,而左都御史暴昭为首的山西官员,更是以此歌功颂德,并请皇帝赐新城为朔方。
的确可以歌功颂德。
城彼朔方嘛!
这可是恢复汉唐功业,虽然朱元章其实早就在河套修了东胜卫。
而皇帝陛下没有表态。
但他们却已经摆出这件事就定了的姿态。
不过反对力度并不大。
毕竟其他有藩王的省,一看还可以这么玩,那当然大力促成,只要山西成功了,那大家也就可以有样学样配合皇太孙,把那几个占据各省核心区的藩王赶到偏远地方。
至于没有藩王的省……
总共五个。
其中广东官员目前很卑微,人微言轻闭嘴就行。
这样剩下也就是直隶,江西和闽浙这个科举儒生集团,但问题是他们也是最爱讲民意的,最喜欢拿着民意站在道德制高点的,而现在山西就是民意啊?
他们反对什么?
再说晋王已经死了,晋藩对他们已经没有价值了。
可以卸磨杀驴了!
所以朝廷对此事几乎没有多少反对的。
但李景隆的奏折,却一下子搅乱了局面,皇帝陛下立刻下旨,派锦衣卫指挥使宋忠,驸马王宁,连同原本奉旨返回的来恭前往太原验尸。同时命李景隆将朱济熿送京城,一旦验尸结果的确有问题,那么晋王妃,世子及王府属官,护卫将领,统统押送京城。
然后御审。
现在大明已经被这件事搅得人心惶惶。
谁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确定是杨丰和晋王妃合谋毒死晋王……
那杨丰就只能造反了。
弄不好天下大乱啊!
陕州。
夜幕下的码头。
“李彦仙鬼魂三百年不投胎,如今在黄河上作祟?”
陈丰愕然看着面前军官。
他作为朱济熿亲信,被派到这里盯着,前面崤山隐藏一百死士,都是周王部下,他们不但配有火绳枪,而且人手一枚手榴弹,为了凑这些手榴弹,周王可是下了血本。
这可是杨丰自己带来的武器,总不会连他自己带来的武器都杀不死他吧?
这是第一支伏兵。
后面还有,务必让杨丰走不出这条古道。
“你在说胡话吗?
这陕州我走了不下二十回,何时听说什么李彦仙鬼魂不散?”
陈丰紧接着说道。
后者是他在本地的熟人,他这样给王府做生意的,都是一直跟着晋王的亲信家奴,而那些曾经跟着晋王的旧部,自然与他熟悉。
这些人都作为军户散在各地,可以给他提供便利。
“老陈,这是真的,这几天夜里时常有人看到黄河上白光直射天空,而且伴着雷霆,河上还有唱戏的,城墙上有鬼影走动,天上的鸟,都经常自己投河,还有些树木莫名其妙就自己烧起来。我来陕州的确头一次见,但有那些本地遗老说,胡元时候,甚至金国时候,就时不时有这种事,一个八十多的耆老,还说他年轻时候见过一个金甲神人在黄河上救起那些翻船的商旅。
他听自己爷爷说,那是宋朝时候死守陕州,最后孤立无援城破,逃出得知金军屠城,觉着自己独生对不起陕州百姓,所以又投黄河自杀的李彦仙。
据说几百年来时常现身。
本地百姓都奉为河神,只不过金国不准老百姓立庙祭祀,所以并没有他的庙宇。
毕竟他是抗金的。
只是民间老百姓时常自己祭祀。”
军官很凝重地说道。
“这倒也是。”
陈丰说道。
的确,他不知道很正常。
实际上这时候陕州本地,根本就没有几个真正的土着,这地方属于战略要地,虽然明军打这里没造成太多的破坏,但胡元时候红巾军,还有胡元系内部的王保保等军阀,在河南和陕西间经常混战。
哪次也少不了在陕州过,这兵过如蝗,就是不打仗也得人口锐减。
一遍遍反复减丁啊!
减到最后十室九空。
现在陕州人口绝大多数其实都是战后重新汇聚,其中很大一部分还是弘农卫的军户,这些军户当然不是本地土着,最多也就是才定居二十多年而已,的确不可能知道这些事。
“可是,他既然是河神,为何又作祟?”
陈丰说道。
军官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
“不是那个杨大使到了吗?
传说他可是明王再世,那是宋徽宗的后代,而且还在会宁得了宋徽宗传法,这就是大宋的皇帝,他到了这里,那大宋皇帝龙气,自然就被李彦仙感应到了。
咱们可是大明。
他这样死保大宋的忠臣,当然要出来追随大宋皇帝。
弄不好是要出大事的。”
他压低声音说道。
“别胡说!”
陈丰颇有些心虚地说道。
就在这时候,突然一阵若有若无的戏曲声响起……
“又,又,又来了!”
军官哆哆嗦嗦地说道。
陈丰一转头,瞬间也毛骨悚然起来。
因为声音是从黄河上传来,而那里一道白光正在射向天空,可以看到河面上空荡荡的,但那诡异的戏曲声却依然传来,此刻不仅仅是他,周围所有人都在腿软,几个胆小的已经跪倒开始叩拜。然后蓦然间他们旁边的草堆上火光爆开,瞬间化作熊熊燃烧的烈焰,紧接着一艘停靠岸边的船上同样火焰升起,船帆立刻点燃,变成烈焰腾空。接下来他们周围这种突然燃烧起来的东西越来越多,整个码头到处都是烈焰,烈火转眼间让整个码头一片火红,那些惊恐的百姓甚至包括士兵,还有陈丰等人,也都不由自主地跪伏在地。
他们在烈火和浓烟中,诚惶诚恐地磕头请求神灵息怒。
而那戏曲声突然停了。
众人茫然地停下,看着已经被火光映红的河面……
“快看,有东西出来了!”
一个人突然喊道。
紧接着旁边一个老头就是一巴掌……
“混账,那是河神降临,河神息怒,河神息怒,小儿不懂事,老朽回头就抽他鞭子。”
老头哆哆嗦嗦地磕头。
就在同时,河面一道强光刺目,紧接着是无数同样的强光,所有直视这光芒的人,都惨叫着闭上眼,人们只能看到强光中,是一个身上穿着铠甲的身影。而且这个身影手中还提着杆长枪,他就这样在一片跪伏叩拜中缓缓走出河水,踏上河岸,刺目的白光将他笼罩。
“两百六十五年了,臣终于等到陛下了。”
然后是很飘渺的叹息。
众人继续叩拜中。
这时候弘农卫的士兵,城内的百姓也都被惊动,在城墙上看着码头的火光和浓烟中,这个被白光笼罩的身影,很多人本能地跪伏在地。
“如今是谁家天子?”
那声音问道。
“回,回河神,天子姓朱,国号大明。”
那老人赶紧回答。
“为何不是赵家天子?”
那声音怒喝道。
几乎同时黄河上一连串霹雳,河水都跟着升起一道道水柱。
众人哪见识过这个,全都趴在那里只剩下磕头。
还是那老头胆大。
“回河神,您殉国之后,这中原就被金人占了,赵家天子跑到江南,又延续百余年,后来连金人带赵家,一并被蒙古人灭了,如今这天子起义师复我汉家天下,故此称帝,实在是赵家已失天下。”
他说道。
“一派胡言,我大宋龙气尚在,尔等还想骗我!
陛下,臣当为陛下重拾江山!”
那声音高喊道。
紧接着他就像个移动的灯泡般走过烈火和浓烟……
“车来!”
他对着虚空喝道。
下一刻不远处漆黑的山林中,蓦然响起嘶鸣,紧接着一辆四马拉着的战车,从黑暗中凭空出现,但却没看到有人在驾车,他就那么拖着长枪在码头上走过,走到战车上,然后转头看着后面……
“告诉朱家天子,大宋龙气尚存,纵然恢复汉家江山,亦当奉赵氏子孙立大宋社稷,何故自取?
某倒要看看他有何等精兵勐将!”
他说道。
然后那辆无人驾驶的马车,就这样慢慢消失在了黑暗中。
后面众人长出一口气。
然后一个个用很震撼的目光互相看着。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马车驶出去不远,一个身上裹着黑袍,带着夜视仪的家伙,就从隐藏处坐起,然后把缰绳交给所谓的李彦仙,紧接着又摘下夜视仪给他,而所谓的李彦仙也关上自己身上插满的手电筒,露出里面的杨大使。
装神弄鬼而已。
很简单的。
插一身手电筒就像。
当然,不可能是杨大使一个人的装神弄鬼。
他这边有一整个团队配合。
那些被点燃的草堆,船之类,都是被人提前撒了火药的,然后他用激光器照射就行,鬼气森森的戏曲,是腕表播放的定制版音乐,城墙上的鬼影,其实就是他手电筒照城墙时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障碍物暗影。
雷霆更简单,水里有配合演出的在往黄河扔手榴弹。
他那一身插了几十个手电筒啊。
有的开着照明,有的开频闪,这种军用手电本来就是强光,他这样一身夜里谁敢直视?
晃花了眼啊!
甚至短暂失明都没问题,既然不敢直视,那当然也就没人看清他究竟何种模样,人们看到的就是个浑身放光的神灵。
至于马车是提前隐藏在那里的。
然后驾车的裹着黑布,用夜视仪看路,拉车的马用不着看路,包括回答他问题的老头也是雇来的演员,至于之前散播的那些传说也都是花钱雇人……
这种谣言只要有个开头的,甚至都不用他添油加醋,那些闲人会自己帮他添上需要的,总之靠着钞能力和身上那些乱七八糟零碎,他在短短半月时间里,就制造出了一个流传近三百年的河神传说。然后他又以这个河神的身份,堂而皇之地登场,完成他需要的身份切换,而这个故事当然不是为了瞒住谁,事实上大明朝的河南都指挥使就参与了。
真假不重要。
侮辱大家智商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有这个河神的身份,或者说大家需要这个河神身份。
那个送马车的人,紧接着消失在山林中,杨丰或者说现在的河神李彦仙,身上穿着金色铠甲,手中提着铁枪,满意地站在战车上。
至于脸……
随随便便涂点油彩就行。
他又不在乎被认出,就是被认出也没人敢说他是杨丰,毕竟说了也没用,朱元章又不承认,朱元章只会承认是河神李彦仙。
不然怎样?
说他是杨丰假扮的?
那就不是河神李彦仙,而是明王再世了。
“这得拉清单啊!”
看着前面的一片漆黑,杨丰拎着铁枪说道。
第一九四章 大明之神鬼传奇
午夜。
灵宝县城。
刚刚被叫起的知县,战战兢兢看着外面正在接近的那团白光。
而此时鬼气森森的戏曲声,也在若有若无地传来。
当然,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是午夜,虽然距离近,但陕州那边也不可能抢在前面给他这里送信,是城墙上巡逻的弓兵,发现了远处诡异的白光,再加上这些天河神传说早就泛滥,所以赶紧去把他叫起来,他原本还斥为无稽之谈,但现在他的腿也在发软……
他看的很清楚啊!
那团明暗不定的白光里面,隐约是一个浑身铠甲,提着长枪的武将。
站在一辆四匹马拉的战车上。
鬼气森森的戏曲声,就是从他那里传来的,再结合之前陕州流传的河神传说,他哪还不明白这就是河神驾到了。
可是……
河神来这里干什么?
“某乃大宋右武大夫,宁州观察使,同,虢二州置制使李彦仙,今日为大宋皇帝前驱,以复大宋社稷,尔等速开城门,否则某将以天火惩之。”
那团已经到了城门前的白光里一个声音传出。
城墙上面面相觑。
“县尊,赶紧开门吧!”
一个小吏小心翼翼地说道。
其他人纷纷附和,至于这里面有多少是收了钱的,这个就不好说了。
反正杨丰为这场河神大戏,已经花了十万贯,不过用不着他掏,价钱是皇太孙和他姑姑谈的,以他姑姑的风格,估计得赚个五到十倍。
“可,可他要复大宋社稷,我等为大明之臣,若开城门,岂不是成了投降?”
知县纠结地说道。
“县尊,这是河神,河神之命岂可违背,若违抗河神,他天火降下,这阖城百姓难免一场浩劫,更何况虽然他自称大宋,但大宋与大明并非是敌国。若算起来,陛下皇位还是自大宋得之,当年纵然陛下,也是向韩林儿称臣,奉龙凤年号,日月重开大宋天可是陛下所说。如此算来纵使他自称宋朝,也不过是不食周粟之忠臣,如伯夷叔齐般,至于复大宋社稷,这个无非就是他一番忠心。
又不是真如此。
谁都知道陛下应天受命,大宋早就已经没了。”
一个刚刚赶到的耆老说道。
这个就肯定是收钱的了,不过他说的也很有道理,毕竟这些朱元章的确都做过,日月重开大宋天也是他说的,他也的确在很长时间里,一直是奉龙凤年号的。
“对,对,正是如此。”
小吏附和。
其实大家都明白,开城门的确是有投降嫌疑,但问题是……
就在此时,他们后面城楼上火光突然亮起,紧接着化作熊熊烈焰,城墙上一片惊恐的喊声,那耆老毫不犹豫地跪下了。
“县尊,求县尊救救这阖城百姓!”
他很悲怆地喊道。
然后城墙上瞬间全都跪下了,一个个趴在那里,对着知县哀求。
“尔等还不开门!”
外面白光里怒喝传来。
几乎同时,一声奇怪的响声,紧接着城楼一角轰然炸开,已经在燃烧的城楼碎块,变成火雨落下,这下子城墙上更恐慌了,甚至已经有人在惊恐地逃跑。虽然真要是打仗,他们应该还能坚持,可现在这是河神,全都是超自然力量,他们怎么敢抵抗,当然是立刻逃跑。
而耆老带着其他人,依然在哭着哀求知县。
后者最终无可奈何地一挥手……
“开门!”
他说道。
管他后果如果呢!
反正目前这局面,无论外面河神还是城里百姓,都不可能给他别的选择,先顾了眼前这关再说,再说这是河神又不是凡人,如果是敌人的确需要死守,可问题是这不是人。
这是河神。
作为地方官,他的确有御敌的任务,可御敌包括不包括抵御鬼神呢?
“河神息怒,河神息怒,小的们这就开门!”
那耆老赶紧喊道。
然后那些小吏弓兵一片混乱地跑下去,匆忙打开了城门,紧接着外面的河神昂然进入,而他身上的白光更加强烈,不断发出刺目的闪光,甚至看一眼都会瞎。至少短时间内瞎,如此神威真令人敬畏,所以包括知县在内,所有人都吓得跪伏两旁,一个个诚惶诚恐地以头触地,不敢抬头冒犯这位可怕的河神。
他经过之处一片明亮,仿佛行走的太阳。
而城内百姓此时也纷纷涌出,以同样姿态跪伏在地,还有人搬出香桉焚香,甚至神位都摆上了,此刻在他们眼中这就是真正的神。
而河神的战车就这样在他们中间缓缓行驶着。
伴随他的向前,灵武城内仙乐飘飘。
……
而此时。
不远处的函谷关。
当然,准确说是函谷魏关。
函谷关一共三个,骑青牛过函谷的是秦关,新安县是汉关,但秦关北边靠近黄河还有魏关,因为军事上的价值,已经完全被潼关取代,所以秦关早就只剩下遗迹。
但魏关因为是曹魏开凿了专门用来运输粮草的,所以取代了秦关通过的那条天然隘口,反而是一千多年来东西交通的主要道路,不过其实也没有关,就是驿道上一个隘口。而灵宝县城其实就是对着关口,甚至可以说这个县城就是为此而建,所以与其隔河相望。
而县城北边则是黄河渡口。
只不过现代都是水库抬升后的黄河滩区了。
“怎么回事?”
趴在山坡上的陈百户疑惑地看着灵宝县城的火光。
在他身旁一道道沟壑中,一百名士兵隐藏,而在这些士兵手中,是一支支火绳枪……
他们是第二组伏兵。
因为在身份上终究还是要假扮土匪,所以不可能在县城设伏,而适合埋伏的也就是这里,本来就是曹魏时候在山梁上硬生生挖开的,可以说两边架上火枪完全封锁通道。只要杨丰到这里,那么就是一百支火绳枪齐射把他打成筛子,不够还有三十枚手榴弹和五十枚明军使用的轰天雷。
就是大号的陶瓷手雷。
守城用。
虽然因为重量问题,根本不可能单手投掷,但威力的确足够,一则装药量多,二则这时候明军火药工艺是杨丰给他们改进的,所以威力也比过去大。
杀伤力可以说堪比手榴弹。
当然,就是引信问题,并不能保证杨丰不会轻易躲开。
毕竟还是引信点火。
但这不是问题。
只要数量足够多就行。
他们早就已经在这里等待了十几天,但杨丰到洛阳后,紧接着就失去了踪迹,唯一能确定的是,他肯定已经在西行路上了,因为有人在汉函谷关见过他。
不过崤山的第一组伏兵,至今没传来消息。
没有伏击成功的,也没有失败的。
最大可能是他还没过崤山。
“失火?”
一名手下疑惑的说道。
他们一起看着。
然后……
“那是什么?”
手下指着一点白光说道。
没人回答他,毕竟他们都没见过这东西,目前来讲手电筒虽然被杨丰当做礼物赠送,但能收到的都得是他真正关系好的。
大明有这东西的不多。
更何况又没法充电,除非是他身边的如小公主这种,普通军官士兵见过的同样没几个,李景隆和杨丰几乎没有交往,他手下更没见过,他们就这样看着那个白光出了灵宝,然后踏上了涧河桥。这时候已经隐约能看出这是个诡异的发光体,这年头可是都很迷信,本来在这里埋伏多日的士兵们全都有点后背发凉,当它过了涧河桥的时候,连那鬼气森森的戏曲声都传来。
“鬼,鬼怪?”
手下嘴唇明显有些哆嗦。
陈百户也有点毛骨悚然。
不过好在都是久经沙场,还不至于被这个吓住,怕是肯定的,这种荒郊野岭突然出现个这东西,再加上那专门从刘姐那里定制的,从某经典鬼片里下的音乐,就是现代人乍一碰上也得毛骨悚然。
“怕什么,若真有鬼,那也是怕恶人。
咱们哪个没杀过人!
准备迎战,就算是鬼怪,也先吃咱们排铳!
别用轰天雷和那个手榴弹。”
他说道。
那个是对付杨丰的。
他的职责又不是除妖收鬼,这只是个意外,不能因为这个影响了他的真正任务。
那些埋伏的士兵们,立刻点燃他们手中神机铳的火绳,然后开始等待这个鬼怪进入隘口,很快他们就能看到,那白光里是一个穿着铠甲的,而那鬼气森森的戏曲,同样也已经很清晰了。
空寂的旷野,古老的战车,一个铠甲,浑身发光的武将,驾驶着古老的战车,孤零零向前……
士兵们都在心跳加速。
然后……
“轰!”
他们后面突然一声巨响。
所有人都吓得一哆嗦。
“某乃大宋右武大夫,宁州观察使,同,虢二州置制使李彦仙,今日为大宋皇帝前驱,复我大宋社稷,尔等何敢与某相抗。尔等虽朱氏之臣,然有驱逐鞑虏之功,某虽赵氏之臣,亦为抗金而亡,故无意诛杀尔等,为首之将可姓陈?
既为大将,何故藏匿,出来与某一战。
某不用法术,只与你武艺较量!”
然后一个声音传来。
“是河神,是河神,小的前日去打探消息时,听人说宋朝时候抗金而死的大将李彦仙是河神,近日因为杨丰到来开始现身。
那杨丰是明王再世。
韩林儿可是说祖上是宋徽宗。”
一个军官骇然说道。
“千户,看来真是,否则如何知我等在此,纵然的确有地方百姓知晓告知于人,但千户姓氏却又如何知晓?”
另一个军官说道。
下一刻他们不远处一丛枯草突然冒出火光,紧接着燃烧起来,火势迅速蔓延,一下子将整个山坡照亮,而且还在不断蔓延。当然,他们肯定不至于躲在有枯草的地方,但这燃烧的烈火和浓烟,却让整个函谷关一下子气氛肃杀起来。
“玛的,我去试试,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兄弟们都别动。
咱们是杀杨丰的。
只要他不对咱们动手,咱们也别招惹他,”
已经升了千户的陈百户说道。
“千户,这可是河神。”
军官提醒他。
“管他是河神山神,既然他点了我,那咱们也不能让他笑话,更何况他既然是要复宋,咱们是大明官军,难道坐视他过去?”
陈千户说道。
紧接着他站起身。
“某陈信。
阁下生为忠义,死为河神,某原本当以礼相迎,备下香烛祭祀,然阁下欲与大明为敌,某为明臣,只好与阁下一战。
若死于阁下手中,倒也无怨言!”
他拱手说道。
紧接着他抄起一把双手长刀,呐喊着直冲下去,李彦仙跳下战车,前方白光迅速澹去,很快消失,只剩下后面的,而火光映照下,可以看出他一身金甲,但面容却无法看清,那金盔下只是一片斑驳的颜色。他将手中长枪向下一杵,然后负手而立看着陈千户,全速冲锋的后者转眼到了他面前,手中长刀凌空向下斜噼,瞬间划出一抹火红。
但李彦仙却诡异地躲过,然后一把抓住了他的后背,向上提起。
陈千户抓住刀身无刃部分,紧接着调转长刀,很干脆的后刺。
李彦仙松手。
陈千户倒地翻身,手中长刀横扫,在李彦仙躲避同时跃起,紧接着再次斜噼向下。
但李彦仙却以鬼魅般的速度……
好吧,他就是鬼。
总之他再次到了陈千户背后,陈千户急忙转身,但却无法跟上他的速度,他就像附骨之蛆般,始终在陈千户背后。
陈千户露出一丝决然。
下一刻长刀调转,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腹部刺了进去,穿透他身体的长刀,终于刺中一个坚硬的东西,但却再也无法向前……
“倒也有些本事!”
李彦仙说道。
然后他重新登上了战车,顺手拔起自己的长枪。
而陈千户却一动不动站在那里,长刀穿在腹部,看上去很惨烈。
“且饶过尔等。”
李彦仙扫视一下起身的士兵们然后说道。
紧接着他的马车开始向前。
两个最近的士兵,以最快速度跑到陈千户身旁,然后扶住了他,这时候可不能拔刀。
“让他走!”
陈千户低声说道。
后面的士兵们默默看着李彦仙的马车驶入隘口……
第一九五章 既为敌,当受死
第二天傍晚。
阌乡。
“到底怎么回事?”
潼关卫指挥同知吴凯看着已经拔出刀的陈千户。
当然,拔出刀后生死由命了。
不过得益于现在已经普及的皇明医典,还有朱元章的古典版全民医疗体系,哪怕是阌乡这种小县城,也有具备了初级消毒知识的医生,所以至少消毒是给他做了。
盐开水呗!
至于效果听天由命呗!
这时候河神已经消失,据东古驿传来的消息,黎明时候听到黄河上有雷霆声,应该是暂时回到黄河,不过在这一天里,河神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阌乡,现在阌乡各地愚民愚妇,都在东门外汇聚,甚至还摆上贡品,等着迎接河神驾临。至于吴凯他其实是这次行动总指挥,他是周王亲信,潼关卫虽然是守卫关中大门,但实际上隶属河南都指挥使司,毕竟对于朝廷来说,关中可是很容易关起门割据的地方。
这大门肯定不能给陕西。
古代军事要地多数都这样,比如泽州的宁山卫,尽管控制天井关这个进山西的大门,但也隶属河南都指挥使司。
控制之道嘛!
“杨丰。”
陈千户虚弱地说道。
“他在何处?”
吴凯愕然道。
“河神。
我怀疑河神就是杨丰,他身上是真铠甲,若是李彦仙成神,何必穿真铠甲。”
陈千户低声说道。
“那你为何不动手?”
吴凯怒道。
“我也只是怀疑而已,毕竟他看着真不是凡人,不但浑身放光且法术厉害,还未见他施法,周围草木就自燃,且会天雷,目光所及就有雷霆炸开。且对我等了如指掌,不但直接喊出我等隐藏,且连我姓陈都知道,行走间似有无数鬼哭相随,我也无法断定到底是不是。
实在不敢贸然行事。
若真是河神,激怒了他,还不知得如何惩罚我等。”
陈千户说道。
他这一说连吴凯也毛骨悚然起来了。
想象一下那画面,的确鬼气森森啊!
下一刻……
“砰!”
门开了。
吴凯被吓得差点坐地上。
“杨丰,是杨丰,那个河神是杨丰!”
直接冲进来的知县,顾不上给他行礼,咬牙切齿地说道。
两人疑惑地看着他。
“他身上白光是一种叫手电筒的东西,可以无火照亮,甚至能刺人双眼暂时失明,我在张显宗那里见过一个,他身边的鬼哭是他手上带着的一个可以说话的东西。据他所说他们大夏国人人都有,不但能说话,还能放出图画,他在京城的展示中,就自己展示过。
根本没什么河神,都是他在装神弄鬼而已。
这个妖孽。
实在是太狡诈了。”
知县说道。
他可是上一科进士。
在京城也是参观过五台山下那些展览画的。
“那天火呢?”
陈千户挣扎着说道。
“民间传说,他手中有个法器,被这个法器照到之处,只要是易燃物就都会烧起来,纵然隔着百步,也能隔空点火。”
知县说道。
这个本来就不是秘密,京城老百姓都知道。
其实也就是这里距离京城实在太远,这个时代信息传递又慢,真要是有个这几年在京城待过的,一看那白光就能猜到了,话说杨丰可是把手电筒摆在展览馆当照明的,京城百姓基本上都见识过。
当然,也可能其实是有的,只不过很机灵的故意不说。
“雷霆呢?”
陈千户说道。
“你扔一个手榴弹听听,与雷霆有何区别?”
吴凯说道。
陈千户无言以对……
“可他这是为什么?”
他喃喃自语。
“河神来啦,快去迎河神,河神驾到。”
外面嘈杂的喊声突然传来。
“走!”
吴凯毫不犹豫地说道。
东门外。
“恭迎河神!”
“求河神赐我个儿子!”
……
无数愚民愚妇跪伏在夜幕下,向着战车上的白光膜拜,经历了一整天的发酵后,整个阌乡县,甚至连黄河北岸芮城的百姓都过来,数万男女老幼都在向着河神跪拜。道路两旁全是摆上的香桉贡品,还有士绅自觉带着青壮维持秩序,就连黄土的道路都撒水防尘。
至于阌乡城门……
“关上城门!”
他们后面喊声响起。
紧接着知县和吴凯的身影出现在城墙上,吴凯后面还带着士兵,而陈千户手下的士兵,也把神机铳架到了箭垛上。
下面的城门缓缓关闭。
“杨……”
吴凯喝道。
但紧接着他就被知县捂住了嘴。
后者用目光向他示意,紧接着松开手转向外……
“阁下生为忠义,死为河神,敝县礼当恭迎,然阁下既以复宋为号,我等皆大明之臣,已为敌国,故不敢开门相迎。城外有大路通城北码头,阁下请移驾,城北有大王庙可供阁下歇息,百姓有愿拜者自便。
拜者无罪。”
他喊道。
河神停下来,抬起头看着他。
当然,因为白光笼罩,根本看不清河神的脸,只能看到一个仿佛很虚幻的形象,这还是隔着几十米,跟前的都不敢看。
“即为敌,当受死!”
然后一个很飘渺的声音响起。
下一刻一声不大的异响,紧接着知县右侧城楼上雷霆炸开。
知县立刻发出惨叫。
倒是吴凯因为身上有铠甲,而且雷霆炸响处,和他还隔着知县,所以并没受到真正伤害,不过他已经确定了是类似手榴弹的,因为有烟,但威力不如手榴弹。
“河神息怒,河神息怒!”
“快开门,河神震怒了!”
……
外面的百姓怒喝道。
吴凯愤然看着外面刚要说话,趴在箭垛上的知县,突然诈尸般抓住了他的胳膊……
“吴指挥,千万别说他是杨丰,为了天下苍生,无论如何都不能说他是杨丰,就说他是河神,他要复宋咱们就调兵和他打,但无论如何都别说他是杨丰。”
知县很艰难地说道。
说完身子一软,仿佛耗尽最后一丝力气般,直接倒在了箭垛旁。
“开火,纵然河神,也吃我神机铳!”
吴凯吼道。
城墙上那些神机铳立刻喷射火焰。
子弹瞬间打在河神身上,不过他却站在那里,仿佛真正的神灵般,最多身子有些摇晃,很显然这些子弹并不能对他构成伤害。所有神机铳迅速打完一轮子弹,城墙上士兵匆忙开始装填,然而此时那些百姓却像疯了一样骤然响起一片吼声,紧接着他们汹涌着冲向城门。而且城墙上并不只有吴凯等人,还有不少本地征召的弓兵衙役,就在那些百姓冲向城门的同时他们也发疯一样跑向下面。
吴凯愣了一下。
“这些刁民!”
他悲愤地自言自语着。
他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阌乡可就在黄河边上,而且就是修在算是滩区,老百姓对河神的敬畏可以说是骨子里的。
你敢打河神?
你打完可以离开,我们这些老百姓得承受河神的怒火,他一怒之下掀起滔天巨浪淹了阌乡怎么办?可以说整个阌乡,包括对面芮城来的百姓全都陷入暴怒,紧接着衙役打开城门放他们蜂拥而入。
“撤,快撤!”
吴凯顾不上管河神,急忙对着手下喊道。
这种情况下没什么好解释,面对这种都陷入疯狂的百姓,最好选择就是赶紧跑路。
然后他沿着城墙狂奔。
但没跑出几步,就被旁边马道冲上的百姓给堵住,后者俨然生化危机里的丧尸,舍生忘死般扑向他,尽管他很勇勐的挥刀砍翻两个,但却还是被按在女墙上……
“只诛首恶,余人勿伤。”
那很飘渺的声音响起。
那些原本也已经被按住,甚至被掀出女墙,都要往外扔的士兵们,终于保住了性命。
那些百姓立刻抬起已经捆住的吴凯走向城下,很快他们出了城门,把吴凯抬到了河神面前,吴凯还很不忿地想怒视,但紧接着惨叫一声,双眼就闭上了,毕竟对面一堆爆闪,而那些百姓按着他,让他跪倒在了河神面前,按着他向河神磕头。
“河神,这厮冒犯河神,小的们将其抛入河中。”
一个耆老说道。
“可!”
很飘渺的声音说道。
“走,把他扔进黄河!”
耆老喊道。
然后青壮们直接把吴凯抬起……
“杨丰,杨丰,你这妖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吴凯气急败坏地吼道。
这种时候他也顾不上管别的了。
“河神,求河神开恩,此人乃潼关卫指挥同知,并非寻常军官,求河神开恩。”
城墙上知县又诈尸了,他虚弱地趴在女墙上,很焦急地伸着手,仿佛在召唤什么。
他其实就是被榴弹的钢珠打了,因为榴弹爆炸处有些距离,所以并非致命伤,这时候听吴凯这么喊,吓得也顾不上自己的伤了,他虽然配合吴凯等人,但也很清楚杨丰公开造反的后果。这些文臣和傅友德这些人的原则不同,文臣的确想杨丰死,但他们害怕天下大乱,所以愿意和杨丰在杨丰划出的圈子里斗,不会做破坏规则的事。但傅友德等人要的是天下乱起来,然后趁机割据,双方在有本质的区别。
“哼!”
河神冷哼一声。
但什么也没说。
原本已经停下的耆老,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扔,管他是不是指挥,我做主了,扔黄河,扔完我去陕州自首,我八十二了,惟欠一死而已!”
耆老喝道。
当然,他的意思是,他已经不在乎了,大明律八十以上没死罪,就是犯了死罪也只是流放,甚至可以让自己的儿孙代替,九十以上就完全超越法律,杀人都不受任何惩罚。
既然这样,那些青壮也就不再废话了,举着吴凯走向黄河。
指挥同知而已。
法不责众。
更何况这又不是造反。
冒犯河神就该死,冒犯河神导致河神震怒,到时候水灾发动,那这里老百姓反正都得死,这种时候别说他是个指挥同知,就是公侯来了,老百姓一样敢把他扔黄河。
河神却径直入城。
而知县已经被衙役抬下城墙,在路边等着他。
“河神,河神欲何为?”
他虚弱地问道。
“杀人!”
河神说道。
“杀何人?”
他问道。
“杀该杀之人!”
河神说道。
知县沉默了,他跪在那里,看着战车的车轮径直从他面前驶过。
就在河神出城时候,倒霉的吴凯也被百姓抛入黄河。
午夜。
盘豆。
第三支伏兵。
不过在这里杨丰没法乘车了。
因为……
“没多大点事!”
他举着个特制盾牌,在炮弹的撞击中说道。
好吧,这个伏击是大炮。
这里地形特殊,因为岸上都是一个个黄土塬,中间是很深的沟壑,所以道路就是黄河岸边的滩区边缘,而在这里因为黄河拐弯,所以黄土塬的边缘紧靠河水……
所以伏击他的是炮舰。
从北岸永乐镇巡检司驶来的民船改装炮舰。
夜幕下的黄河上,六艘这样的内河船一字排开,总计十二门中型速射炮在对着狂轰,为大明带来了这种新式武器的他,现在正承受这种武器的攻击。不过那些炮手都清楚,哪怕隔着不到两百步,也不能指望他们的炮弹准确命中,所以他们都使用的是大号霰弹,威力其实并不比神机铳近距离直射更强。而且他早有准备,他那辆战车下面是一面特制盾牌,用一百多斤优质钢打造,而且还在表面做了渗碳处理。
别说霰弹,就是换上独头弹,这种级别的炮弹也能挡住。
他就这样举着盾牌向前。
恍如一个闲庭信步的旅人,甚至他都懒得还击。
几分钟后,他就走出炮舰射界。
然后消失在山林。
第二天,河神再次失踪,而河神的传说继续发酵,黄河两岸传遍,当然也包括在阌乡发生的事情,而扔完吴凯后,那耆老很干脆地找知县自首说他扔的。至于他八十二了怎么把一个武将扔进黄河的,这个好办,他还有八个同伙呢,最大一个九十了,总之我们老当益壮。因为吴指挥激怒河神,为免阌乡和芮城两地十余万百姓遭到河神惩罚,他们义无反顾地把吴指挥扔进黄河。
县太爷你看着办吧!
可怜的知县,这时候趴在床上,让医生从身上抠钢珠呢。
他能怎么办啊?
上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