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奇怪
在街边摊吃过晚饭后,胡不饮回了自己的那个简陋小家,李木和唐黄几经打听回了之前住的旅馆,收拾收拾东西,让店里的伙计给拿到蚤休街的嗅风阁,剩的钱也不要了,直接当做小费留给了老板。
到了嗅风阁,李木和唐黄洗漱安顿好以后,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多,窗外依旧灯火通明,但经历的下午一连串事情,两人却暂时没有出去玩的兴致,一时半会儿又没有睡意,反正两人也不可能修行,就聊起天来。
李木说道:“今天进一步了解胡不饮,我觉得他没有那么可怕了,或许我们可以和他亲近点。”
唐黄望着天花板说道:“这可不像你啊。他的身世确实可怜,但这不代表他的实力就不是四品了,或者说他的攻击欲望和暴躁程度就下降了,你怎么会突然觉得可以和他关系进一步了?”
“这我知道,在了解更多他的过往以后,我明白他的某些奇怪之处了,他在我眼中更加清晰了,不再那么的神秘莫测,我越来越觉得他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罢了。普通人有什么好怕的?”李木解释道。
“你比如说?”
“之前我还在奇怪他一个这么年轻的四品,整个一个天之骄子,为何会对一个底层阴暗面的组织了如指掌,我还以为他手里也有一个这样的组织呢,没想到是因为以前在底层摸爬滚打过。
“八年前他还是九品小喽啰,却门派被毁,丧亲失友,谁也看不上他,没人伸出援手,孤零零一个人求活,想必当年受不少气,吃不少苦,对底层那一套了解很正常。
“而他是一个内敛的人,不但压抑灭门之痛,还忍受弱小之苦,痛苦不断累积,戾气不断增长,看他是非观应该还算正,不将这份气撒在无辜人身上,遇到有正当借口动手的便狠辣异常,所以青叶堂那帮人才倒了大霉,有旧恩怨也说不准。”
“嗤,”唐黄嗤笑一声,“就聊了一顿饭你就知道了?全都是主观猜测,事实就真是如此了?我看,你不会是因为他特别亲近你,你还没享受过陌生人对你这么好才为他开脱吧?他说你像他师父啊,我看看你长得有这么老吗?”说完就扭头想要看看李木这张脸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唐黄扭头看见这么辣眼的画面:李木侧躺在床上,右手支起脑袋,左腿搭在右腿上,姿态妖娆,望着枕着交叉双臂仰面平躺的唐黄。
“我去!你大晚上的摆着骚样要干嘛?勾引我啊?”唐黄大惊。
李木见唐黄吃惊的模样觉得甚是好玩,捏着兰花指故作扭捏地说道:“讨厌啦,死鬼,说什么呢!”
唐黄能被李木拿捏了?见李木装模作样,唐黄脸上露出一副急不可耐的色相,压着嗓子发出坏蛋专属声音:“哼哼,既然你敢撩起我的浴火,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咱们就来干点该干的事吧!”说罢就掀开被子要起身来。
这下轮到李木惊慌失措,大喊:“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唐黄这才躺回原位,“小样儿,跟我斗。”
李木赶紧转移话题,说道:“对了,你觉得胡不饮讲的那个改名的故事是真的还是假的啊?太玄乎了!”
唐黄听过不少玄乎的真事,但胡不饮讲的这个他也没听过类似的,有些拿捏不准,“我也不确定,但万象国这么大,有一两个奇人应该很正常吧,在天下人看来江湖四圣就玄乎得离谱。”
李木微微皱眉说道:“我主要是觉得他唱的那段词太玄乎了,胡不饮遭遇灭门惨案好查,但他怎么知道胡不饮以后奇遇不断,还能打破功法限制?他真能算得到?我师父跟我说最大的未知就是明天,那些算命的大多是骗子,只会装神弄鬼,说些模糊的话语,他要是真能算,怎么会寂寂无名?”
唐黄安慰道:“哎呀,你师父不多说的大多数了吗?说明还是有真人啊。万物运行,大道其中,皆有迹可循,你能得道就不能让别人得道了?万一人家真的卜算了得呢?再说了,‘前途无路灵珠降,神功相助了事情’不也没有应验吗?而且,他又没给你算卦,他是给胡不饮留谶,大家又都没损失什么,你着什么急?”
李木叹了一口气,说道:“唉……我只是觉得胡不饮有些可伶,我们应该多给他一点关心,我可不想看见他自毁。”
“自毁?”唐黄有些惊讶。
“嗯,”李木表情严肃,“他一直试图压抑、掩藏自己的痛苦,一天到晚就只知道修炼找钱,一点也不休息,没有娱乐爱好,死死抓着仇恨不放,我总觉得有一天他会因为报仇彻底燃烧自己。我觉得他有严重的自毁倾向。”
“你还懂这个?”唐黄今天简直是刷新了认知。
李木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懂,只是经常听我师父讲故事,我猜是这样的。”
不得不说,唐黄差点真信了。
李木想到什么,突然说道:“诶,你看,胡不饮的人生有点意思啊,年少时平平无奇,后突逢巨大变故,正在人生最低谷时,巧遇高人,改名换姓,自此改头换面,奇遇不断,一飞冲天。”
唐黄仔细思考着李木的话,发现好像还真是这样,“诶,没错,这经历确实是这样,充满了戏剧性。如果按照传统故事里的发展下去,那么接下来就该是千辛万苦找到仇人,大仇得报了。可胡不饮不是修行到了瓶颈,实力再难寸进,买战灵甲的钱也不好凑……”说着说着,唐黄意识到什么。
李木凝重的表情表示他和唐黄想得一样,补充完那句没有说出来的话:“前途无路灵珠降,神功相助了事情。”
李木和唐黄意识到胡不饮的事情正在按着那位老人的谶言一一实现,虽然他们不知道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但一切好像都早已注定。
第七十七章 凑热闹去
受限于外界环境,凡人一般生于一地,便长于一地,最后死于一地,终生都不会见识到外面的世界,若是还不能读书,那他所知所见不过方圆百里,甚至更少,所以普通人往往对超然物外的修道人有着无限遐想,以为他们都是飞天遁地、通古博今、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神仙,知道未来是多正常的事啊。
李木和唐黄不是凡人,他们就是修行者,他们很清楚江湖上的这些修行人不过是能御灵,力量远强于凡人的凡人罢了,根本没有知晓未来的能力,而胡不饮的故事却像写好的剧本一样慢慢展开,难道命运早已注定?所有人不过是命运的傀儡,将未来的事变为现实而已?
李木和唐黄默默回顾了一下自己的过去,同样充满了戏剧性,这让他们狠狠地担心了一把,然后夜深了,两人都困了,互相随便安慰一下就美美地睡觉了。
是的,睡得可香了,闭眼不到两分钟就开始打鼾,这荒唐的事发生在他俩身上还让人觉得很正常!谁让他们一直都很荒唐呢?
李木和唐黄本来就是没心没肺的主,这不可思议的事能让他们慌张一会儿,意思一下已经很不错了,况且就像他们说的,这一切都是基于他们的推测脑补,尽是些没影儿的事,要是为这伤神费脑,那简直是担心天会塌下来,庸人自扰,毕竟不论如何,日子还得照过,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
当然了,睡完了就该醒了。
李木费劲儿地睁开双眼,看了一下窗外大亮的天色,吆喝道:“唐黄,起床了。”
唐黄迷迷糊糊地问道:“几点了?”
李木躺在床上,艰难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靠着对面墙的摆钟,“八点半都过了。”
“咱俩起得有点晚啊。”唐黄还有些口齿不清。
“唉,主要是房间真不错,不愧是巴壁庄最好的房间啊,不仅装潢漂亮,东西齐备,连钟表都有,还隔音效果好,外面的噪音一点也听不到,特别是这床太舒服了!我要睡死在上面!”
唐黄被李木给整笑了,“瞧你那出息,以后有机会让你试试更好的。赶紧起吧,说不定胡不饮已经在等着我们了。”李木这才不情不愿地起床。谁能想象这俩昨晚还一阵毛骨悚然来着?
李木和唐黄早起洗漱完之后,便往楼下走,一路上李木欣赏着店家装饰的不知名小花,姹紫嫣红,煞是好看,穿堂风一起,带着馨香直钻鼻孔,沁人心脾,嗅风阁名不虚传,两人的心情也好上不少。
来到大堂,胡不饮果然已经到了,正倚着门口往大街上看着什么。
看见胡不饮在等着,李木兴高采烈地就跑了过去,“胡兄弟!到了啊?久等了吧?床太软我们睡过了头,不好意思啊。”
听到李木逐渐靠近的说话声音,胡不饮回过头来,露出真诚的笑容,“没事儿,我也是刚到,没有等多久。”
李木一听就知道是客气话,也不好多说什么,转而问道:“胡兄弟你在看什么呢?我看你看得津津有味的。”
胡不饮指了指街道中间热闹的人群,说道:“我在看绮舞团的游街表演呢,我好久都没有看过这些歌舞团体跳舞了,所以看得有些出神。”
李木顺着胡不饮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五米宽的木台在街道中间缓慢移动,台子下面是十多个赤裸上身的强壮汉子抬着,脚步沉稳有力,木台没有一丝上下起伏,一看知道是修行人。
木台上是八名女舞者,身穿绮丽红袍,轻歌曼舞,展现着优美的姿态,不时还脚步轻点,一跃至空中,长袖曼舞,兼具飘逸与力量感。看得李木直咋舌,没想到御灵还能这么赏心悦目。
这个胡不饮口中的绮舞团应该名气不小,逛蚤休街的人一般都挺有见识的,即便如此,依旧吸引了大量路人把绮舞团包围起来,看着舞者随着木台前后的奏乐队伍的音乐起舞,到精彩处还爆发出阵阵掌声和欢呼声,让本就热闹的蚤休街倍显喜庆。
“哇,好美啊,真好看。”李木虽没到近前,但得益于修道,看得也很清楚。
“什么就美了?你这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可别丢人现眼啊。”唐黄也凑了过来,正好听见李木发出感叹,“嗯,还行。”唐大公子都这么说了,说明这次李木真没有看走眼。
“这是‘红台横街’啊,我说怎么听到街上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富之家办喜事。”唐黄显然对这种事很熟悉,一口就道出这是什么活动。
胡不饮听到李木如此评价,有些为出钱的主人家抱不平:“这是豨莶家请的队伍,人家可不是小富之家啊,他家家底都快摸到千万铢了。”
唐黄对此话笑而不语,李木却在一旁有些着急:“啥叫‘红台横街’啊?这豨莶又是谁啊?他咋这么有钱啊?那么多钱,几辈子都花不完吧?”
“红台横街就是有钱人家遇到喜事儿,请表演团沿街表演,大家一起热闹一下,因为台子是红的,喜庆,所以叫这个名字。这玩意儿办一次要花不少钱和人情关系,所以成了很多有钱人炫富的手段,台子越宽,主人家越豪横。你看这二十米宽的街,他才五米的台子,说明在这巴壁庄,这人算不得第一等。”唐黄开口给李木解释道。
“诶,话不能这么说。”非常缺钱的胡不饮显然和唐黄有着严重的意见分歧,“豨莶在渝丘这种要地做灵药生意,产业不可谓小了,在巴壁庄资产能比他雄厚的,也不会超过双手之数,这次红台横街花费至少也是几十万铢。”
两人说完,李木也懂了个大概,为了不让他俩继续吵下去,李木赶紧说道:“这么说,这是豨莶在花大把钱在庆祝了,是什么大喜事啊,花这么多钱庆祝。”
其实李木单纯就是想换个话题,没指望能得到答案,不曾想,胡不饮正好知道:“这是在为他最疼爱的小儿子,豨枨,庆生。”
肯花几十万铢庆生,看来是真的疼爱,李木随口就问道:“这是庆祝多少岁啊?满月?十岁?二十?”
“不是,是十六岁。”胡不饮的回答让李木和唐黄很是意外。
第七十八章 吃席
“十六岁?这也不是啥好特殊的节点啊,每年生日都要搞这么一出?多少家底儿也经不起他这么耗啊!这已经不是疼爱,这是溺爱了啊!”李木表示看不懂,但大受震撼,有钱人都这么会玩的吗?
想到这儿,李木下意识看了一眼唐黄,唐黄却是摊摊手,表示就这么点钱还敢这么浪,我也看不懂。
胡不饮知道李木和唐黄有所误会了,解释道:“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往年不会搞这么盛大,只是今年如此,豨莶是想靠喜气冲厄。”
“哦?”李木和唐黄来了兴致,这里面有故事啊。
胡不饮讲到:“豨莶老蚌生珠,在七十多岁的时候生下了这个最小的儿子,豨枨,豨莶自知身体衰老,这是自己最后的子嗣,之前的两女一子又皆成家立业,故而对其十分疼爱,哪怕在其六岁时的‘启窍’仪式上发现他并不能感灵。本来到这里也没什么稀奇,但八年前事情出现了转折。
“当时,八岁的豨枨在家仆的照看下在街上玩耍,碰到个穿着破烂道袍的枯瘦老道人,道人一见豨枨就说:‘灵窍蒙尘,我且拂之。’然后就摸了摸他的头,据说,一摸之后,有一道灵光登时就从他的天灵盖飞出。
“这还不算完。道人这一手震惊在场所有人,道人自己反而大喊糟糕,对惊慌的仆人说道:‘此子是一良才,可惜十六岁时有一死劫,若抱守元阳,喜气充盈,贵人相助,或有一线生机。’
“家仆哪懂这些,根本没有回过神来,还在那儿胡乱问,道人却没有多言,只是回答其中一个问题,说:‘四圣隐去,将有十骄阳横空出世,渝丘北边有一块玉,那是最近的贵人。’说完便走了。
“家仆们大惊失色,赶紧把豨枨带回家去检查,结果发现豨枨能感灵修行了,而且资质极佳,经过八年就修行到了七品修为,豨莶又惊又喜,更加疼爱豨枨,同时对道人的话深信不疑,所以才有现在这大肆庆贺。”
听完胡不饮的故事,李木和唐黄眨巴眨巴眼睛,许久才开口道:“真的假的啊?怎么像茶馆里说书讲的东西啊?这有些玄乎了吧?你们渝丘怎么尽出这些玄乎事儿?”
胡不饮也知道这听起来有些难以置信,但还是照实说道:“这事儿确实是真的,当时在大街上,很多人亲眼所见,整个巴壁庄都知道这个事。”
这么看来,故事是真的,李木不免联想到另外一个故事,问道:“这个道人是谁啊?和你遇见的那个老人……”
胡不饮明白李木想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不是同一人,我虽没有见过,但听描述,外貌、年龄、身高都相差极大。唯一的相同点就是,他们都在世间没有痕迹。豨莶找过道人,我打听过那个老人,都什么也没有打听到,对他们一无所知,从未有人听说过他们,他们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也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唐黄不由感慨:“你们渝丘爱出神人啊。”
李木见唐黄也一副长见识的模样,不由问道:“这些江湖奇闻,当年你就没有听说过吗?”
却见唐黄无奈地摊开双手,“我当年正陷入青春伤痛之中呢,外界发生了啥关我屁事,我都整天要死要活的了。”
李木吃惊地看着唐黄,死活想不到这货也有一段这样的时光。
“行了,别拿这种眼神看着我,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咱们还是聊聊眼前事儿吧。”唐黄赶紧把话题给移回来,不然都不知道会歪多远。
行吧,继续聊豨家的事儿吧。李木回忆一遍胡不饮讲的故事,想起来一个细节,豨枨用八年修行到七品修为,是属于资质极佳的人才,增加一个江湖小常识,不对,就这属于资质极佳,握草,那杵在这儿聊天的那是什么妖孽啊?
一念及此,李木瞪大双眼看着胡不饮,险些没有喊出来,只是声音有些干涩地说道:“听那道人的话,所谓‘十骄阳’应该就是十个非常厉害的后起之秀,就是所谓的贵人吧?最近的不应该是你吗?”
胡不饮对此没什么隐瞒,“我是公认的凶孽,怎么可能被称为骄阳?道人所言,是北边榖梁家的玉面书生,榖梁玉,以人家的德行、操守、天赋、才华、实力,才称得上真正的骄阳。”
胡不饮说的时候语气平静,但李木和唐黄哪听不出他话语中的羡慕和自卑啊,大家都是妖孽,别人美名传扬,受人敬,自己吃够苦楚还凶名远播,让人怕,这明显的对比自然让人酸楚。
李木其实挺好奇这个玉面书生是啥人的,但又怕让胡不饮伤心,只好跳过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豨莶要为自己小儿子冲喜,应该不会只是简简单单弄个红台横街了事吧?还有什么其他花样没有?”
胡不饮笑道:“这是自然,庆生嘛,吃喝玩乐自然要全面了,除了这红台横街,首先说这吃,豨家在家里大摆流水席,不管是谁,只要说几句吉祥话,不要任何礼金礼物,即可随意吃喝。再说……”
一听有免费的饭菜吃,李木眼睛一亮,直接打断胡不饮的介绍,“你说有大鱼大肉吃?还不要钱?”
聊到吃的,唐黄就知道李木要犯病,一脸嫌弃地在旁边站着。胡不饮一愣,点头回答道:“是的,豨家的流水席必然是不差的。”
“那还等什么?前面带路,咱们纵情吃喝去!我早饭都没吃呢,可把我饿坏了。”李木说着就抹了抹嘴角,一想到有老多免费好吃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相比于李木的激情满满,胡不饮却有些迟疑,“我自身灾厄缠身,这几年杀孽也重,不少人说我是凶星降世,我要是去了,不会冲撞喜气,坏了人家运道吗?要不就你们去吧,我都两天没有修行了。”
李木对于胡不饮这没出息的发言大为恼火,反驳道:“你这些年的奇遇不是证明你已经否极泰来了吗?你现在是福星!而且你和豨枨都受过高人指点,有着奇妙的缘分,说不定你才是道人口中那个真正的贵人呢!走吧,豨家说的可是所有人都能去,你不是人?你想想,去那儿吃能省多少饭钱啊?这不是大赚吗?”
胡不饮被李木说动了,考虑再三,最后点头答应同去。
“好耶,吃席!”
第七十九章 请上座
你如果想请很多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为你捧场或许很难,但你只是想请很多人来捧场却很简单,大把撒币就行,毕竟撒币行为总是受众人追捧的。豨莶此次“慷慨解囊”就吸引了众多人前来。
“好热闹啊,这还没到饭点呢,就有快十桌人在吃饭,到中午了还得了?”李木透过敞开着的五米高的大门,看着豨家别苑的热闹不禁发出感叹。看着众人在席间觥筹交错,欢声笑语,李木也受到感染,心情不由的好起来,感觉自己来对了地方,想要立刻加入进去。
唐黄看着李木跃跃欲试的样子,调笑道:“哈,现在来劲儿了?谁一路上喋喋不休抱怨路途太远的?”
“是我!”李木骄傲地挺直了脖子,丝毫没有感到任何羞耻,“他这安排本来就不合理,在巴壁庄的中心蚤休街搞个热闹表演,却让我们跑到庄子边缘的别苑吃饭,跑那么远的路,这不是溜达人玩儿吗?”
胡不饮这时候站出来说公道话了,“呃,实际上蚤休街中午也有宴会,只是把流水席设在别苑里。其实为了全庄一起庆祝豨枨十六岁寿辰,各处都有办的各种活动。”
“哦。”胡不饮句句戳心,李木无力反驳,转而问道:“诶,你们说我们看得着寿星和他爹吗?我挺好奇这有钱人长啥样的。”
唐黄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李木,多多少少带着点质问。胡不饮没看懂这些,老实回答道:“这就说不准了,豨家主宅在金鲤街上,那才是达官贵族们住的地方,只不过是因为别苑宽敞些,流水席才在这里,真正的宴会指不定在哪里呢。”
“好啦,看不看得到,进去不就知道了吗?别在这儿傻站着了,都到这儿多久了?”唐黄实在忍不住,担心他们就在门口一直聊到饭点去,当先一步往别苑里去,李木与胡不饮随后跟上。
迎宾的仆人早就注意到他们仨了,看打扮行为不像普通人,到这儿了却不进来,反而在外面交头接耳。巴壁庄人尽皆知今天是豨家的重要日子,豨莶老爷更是特地交代,千万要注意对家派人来捣乱,所以仆人早早让人去把管事叫来,防备意外。
李木他们走得近了,仆人也看得更清楚,一个贵气逼人,一个普普通通,还有一个脸上笑容有些假,一看就有问题。
虽然李木三人看着不像是好人,但来着都是客,迎宾的仆人不敢怠慢,三两步迎上来,满脸笑容地问道:“三位爷可是来为我家小少爷豨枨贺寿的?”
胡不饮点点头,李木则在一旁叽叽喳喳:“你们这高门大院不仅张灯结彩,布置得这么喜庆,连你们也是穿的大红衣裳,看着就热闹,我穿着黑衣来不会太唐突吧?”
“这位爷,您是哪里话?只要诚心来祝贺的,都是我们豨家的贵客,哪有什么唐突不唐突之说?”不愧是有钱人家派出来迎客的,不仅心思活,还嘴巴甜。迎宾接着说道:“三位贺寿请往这边。”说完就把三人往旁边引。
“哦?”李木有些诧异,不是说只要几句吉祥话就能免费吃喝了吗?难不成这是去见寿星?嚯,豨家这么给面儿,每个宾客都见?
结果满怀希望的李木失望了,他们贺寿对象不过是红纸金漆写的“豨枨”二字。想想也是,这流水席上大都是蹭吃蹭喝的气氛组,就咱们这些没钱没势的也值得豨家小少爷坐那接见?
见不着就见不着吧,李木对这事儿也不怎么在意,但人家寿辰还是要祝贺的,李木对着名字行礼,大声喊着:“祝豨枨小少爷生日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唐黄与胡不饮也依次祝贺,迎宾还礼,三人便准备入席吃东西,就在这时,管事来了。
迎宾的仆人不认识胡不饮,看他一直渗人地假笑还以为是捣乱的,但管事一眼就认出来胡不饮是渝丘大名鼎鼎的雨魔,在这八年间闪电般崛起,实力高达四品的高手,未来更是不可估量,小小的豨家必须恭敬对待。
“哎呀!来的可是胡不饮,胡爷?胡爷也来为我家小少爷贺寿?”管事喜气洋洋的远远招呼让三人停下脚步。
胡不饮无法,只好挂上礼貌的,别人看起来觉得瘆得慌的假笑,回身客气道:“听闻豨家庆贺豨枨十六岁生辰,我带两位朋友来凑凑热闹。”
管事闻言惊喜道:“喜不自胜啊!胡爷能来,实在我们豨家大喜事,只是胡爷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怠慢三位了!来人,快请三位到堂上上座!我立马请我们家老爷来。”说完,还不等三人反应,管事就往后堂走去。
李木三人面面相觑,他们从头到尾就只是打算随便吃吃喝喝了事,哪想着要他们这么兴师动众,可是人家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还能咋地?
李木三人随着仆人穿过热闹的宴会,吸引客人们投来众多目光。李木本来是打算成为他们中一员的,没想到,最后坐在大堂上,成为了他们议论纷纷的对象。
出江湖闯荡以后,李木了解到四品在江湖上老牛逼了,只是这几天和胡不饮的接触一直没有感受到,今天可算是有点感觉,不过也就那样。
李木的大心脏帮李木迅速调整好心态,吃着送上来的糕点,品着端上来的茶,赶紧垫吧垫吧肚子,毕竟看这架势,流水席是吃不到了,鬼知道啥时候能吃饭,你别说,豨家这些有钱人就是不一样,茶水点心味道还真不错!
李木刚吃完一个点心,随即便陷入偶遇美食的狂热,准备大开“吃”戒时,豨家家主,豨莶现身了。
豨莶刚一出来便爽朗大笑道:“胡爷能来参加犬子的生日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未能远迎,恕罪恕罪,万望海涵啊!”
胡不饮随之起身,说着“哪里,哪里”之类的话客套着,李木也只好忍痛,暂别好吃的,跟着胡不饮和唐黄起身行礼。
“咦?这两位是?”
第八十章 豨莶
“咦?这两位是?”豨莶好奇地看向李木和唐黄,想认识认识这两幅生面孔。
豨莶是做灵材生意的,面向的就是众多江湖客,渝丘附近有名有姓的修行人他都知道,眼前这两个年轻后生确实没有印象,还是和素来以不好相处闻名的雨魔胡不饮一起来的,必定不简单!
豨莶现在尤为好奇的是,他俩到底使得什么法子,让胡不饮肯亲近他们。要知道,当年胡不饮异军突起,渝丘所有大小势力都跑去巴结这位雨魔,使尽浑身解数,什么送礼,送人,帮助重建宗门,帮忙报仇,什么法都试了,就是不肯接受,但凡他接受任何一家的邀请,他都是玉面书生一样的人物了。
“他们是我最近交的好友,逍遥子李木和翩翩美公子唐黄。”主人家有问,胡不饮自然就要介绍。
“哦?可是庄界掷币,力压群雄止干戈,江湖人称‘浪子’的李木小兄弟?”豨莶闻言双眼爆发精光,早前听闻来往的人讲述,最近突然冒出个不到二十岁的四品强者,在两个庄子间发现一个灵源石矿,凭借蛮力以一种荒唐的方式阻止了争斗,没想到此人今天来到了眼前。
豨莶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李木,嗯,看上去就是个长相普通,穿着没有品味的年轻人,果然人不可貌相,能跟雨魔在一起的人果然不简单,这应当也是一位“骄阳”,我儿必无虞了!
豨莶打量李木,李木也在打量他,锦服华袍,肥肥胖胖还矮墩墩的,笑得倒是挺温和的,保养得不错,看上去才五十多岁,难怪那么老了都还能生个儿子,啊,对了,人家和我说话呢,“应该是我,万福,万福。”李木因为“浪子”这个称号,多少有些别扭,与豨莶客气行礼,没有多聊。
豨莶作为一名成功的商人,待人接物自是差不了,一起来的是三个人,不能因为前两人太引人注目就冷落第三位客人。在与李木打完招呼后,豨莶将目光迅速转向唐黄。
豨莶见唐黄长得俊朗,又一身富贵打扮,开口称道:“哎呀,唐黄小兄弟风度翩翩,器宇不凡,难怪江湖人称翩翩美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啊……”豨莶正说着,突然注意到唐黄手中把玩的纸扇,瞳孔猛然一缩,所有人都注意到他明显停顿了一下,“不知,咳,不知您从哪里来啊?”豨莶重新开口时,似是喉头被堵住,清了一下喉咙。
唐黄相当享受这种识货人的敬畏,毕竟好久都没感受到了,当然了,不能就此失了之后的乐趣,微笑行礼回答道:“我和李木是从平安县来的。”
“哦,两位贵客远道而来啊,在我儿寿宴上相逢即是莫大的缘分。还有几位客人正在后边和犬子戏耍,不若三位一同前去歇息歇息?”豨莶恢复了正常,邀请三人去后院招待,三人没有理由反对,跟着主人家往后走。
别看豨莶表面风轻云淡,内心早就波涛汹涌。灵材商肯定要熟悉灵材,豨莶一眼就看出唐黄把玩的纸扇扇骨是鳞纹木。
曾有一说,万物皆可通灵,动物能,石头能,植物自然也能,而有些通灵植物有各种妙用,它们被称为灵材,鳞纹木则是其中最顶级的灵材之一。
鳞纹木心材呈暗红褐色,极硬极沉,遇水不浮,具显不规则黑色斑点和花纹,花纹变化无常,类似鳞纹,故名鳞纹木,而这玩意儿是目前已知的最亲和灵的材料,是炼药制器最理想的万能材料。
与它完美效用形成强烈反差的是,鳞纹木对生长环境要求苛刻,而且生长速度极其慢,它要是想长到十公分粗,得花上至少五百年,不光如此,心材出材率仅有百分之十左右,这使得鳞纹木价格相当昂贵,一两可达数万铢,而唐黄手里的扇骨单是成本恐怕就要数十万铢。
拥有这种东西做扇骨的人,还姓唐,谁都没有办法不联想到第一世家,那个让皇帝都认真对待的家族,唐家,唐黄还得是唐家重要的子嗣。难怪和浪子李木这样的天骄一同行走江湖。至于说什么来自平安县这种小城,猜测应当是不想太引人注目,毕竟一直以来都没有听见什么关于唐家的风声,这是低调行事。
当然了,还有其他可能,比如豨莶看走眼了,或者对面撒了谎,扇子只是掏空家底买的道具,可就算唐黄是假的,豨莶会有什么损失呢?而一旦他是真的,招待好了,人家一开心,豨家不就飞黄腾达了,招待不好,搞不好满门被灭。如此看来,该怎样对待,有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对于豨莶的这些想法,唐黄毫不在乎,胡不饮一点都没有察觉,李木也不清楚,他只知道这别苑是真的大啊,还有这些假山水池,亭台水榭布置得真好看,后边鼓乐齐鸣的,热闹程度不比前边的流水席差。
不多时,众人来到别苑内的戏台前,台上正在进行歌舞表演,台下坐着十几人观赏,前排只有四把椅子,其中只有一把空着,还有众多穿着大红衣裳的仆人在一旁随侍。
李木见此情景,一下就明了了,前排这种最重要的位置肯定是给大人物留的,空着的那把应该是主人家豨莶的,他们三人应该只能坐后面,挺好,可以省下许多应酬,安心吃东西了。不成想,人刚到,正好有仆人端来三套桌椅加在前排,显然,这是为他们准备的。完咯,麻烦事跑不了咯。
豨莶带着三人来到前排,为两拨人互相介绍:“嗨呀,我豨家真是福缘深厚啊,又有三位贵客临门了。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渝丘的明星人物,胡不饮胡爷,这两位是胡爷好友,浪子李木和翩翩美公子唐黄。”
“哦?可是庄界掷币的那两位?”说话的,是坐在次席的一个中年男人,他衣着朴素,面容坚毅,有不怒自威之感。
“正是,正是。”豨莶在一旁高兴地附和着。
“果然少年英雄啊!我是巴壁庄缉魔司的次庄司,王刚。”说完便与李木等三人打招呼。
李木心道:“次庄司,巴壁庄缉魔司的二把手啊,难怪坐在次席,豨莶挺有面子的啊,这都能请来。坐在首位的那个稚气少年,穿金佩玉,打扮的这么喜庆,应该就是小寿星,豨枨了吧。”李木三人分别回礼,并再次祝福寿星。
李木他们看向剩下的第三人,还不等豨莶介绍,他主动说道:“在下榖梁玉,江湖人抬爱,赠了个诨号:玉面书生,三位有礼了。”
第八十一章 玉面书生
听完最后一人的自我介绍,李木心头一动,这不是之前胡不饮故事里的那个贵人吗?那个预言中的十骄阳之一,豨莶还真的把他请来了。
李木这下得仔细看看这个传说中的人物到底长什么样,只见他面容白皙有润泽,男儿女相,偏偏又丰神如玉,傲骨如松,不失气概,文质彬彬,一派文人打扮,难怪被称为玉面书生,还挺贴切。
三人各自落座,旁的仆人迅速摆上瓜果茶点,一切回归正常。
今天的寿星或许是应酬太多太累了,在首位上漫不经心地看着台上表演,而缉魔司的次庄司似乎是个沉默寡言的主儿,与李木他们随意攀谈几句之后便闭口不言了,只有玉面书生榖梁玉谈性颇浓,一直与三人聊着,搞得李木都没有机会吃东西填肚子了。
榖梁玉对胡不饮言道:“我今年刚满二十一岁,要比阁下稍微小几岁,称你一声哥哥,不知道胡兄介不介意?”
胡不饮眼中满含羡慕等情绪看着榖梁玉,点头回答道:“当然可以,这是我的荣幸。”
从踏进别苑的大门与迎宾接触开始,胡不饮就一直面露没有感情的假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不想也不善于与他人来往交流,看着他表情说话的人总会有些负面情绪,甚至连豨莶这种商场老手,都有些不适没有掩饰住,流露了出来,而榖梁玉却在与胡不饮的说话过程中,一直保持着温和的态度,让人如沐春风,这让李木和唐黄不得不啧啧称赞。
榖梁玉接着说道:“胡兄大名我早有耳闻,能勇敢地与厄难搏击而绝不低头,还获得今天这样的成就,心向往之已久,没想到今日终于得见,还是与浪子和翩翩美公子两位君子义士相伴而来,实乃我幸啊!不知道胡兄是怎么和他们两位结识的?也是听闻了两位的事迹,相往结交?”
听到这儿,李木忍不住感慨,榖梁玉是真不愧他名号中的“书生”二字啊,之前在基本的问候的时候,他就对仨人一通夸了,现在又是一通夸,遣词造句不仅好听,还不带重复的,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啊!不像李木,当年虽然成绩好,可治学中的文法始终不过关,说话的时候跟没脑子一样。
人家榖梁玉话说得这么漂亮,胡不饮自然也听得开心,略带愉快地回答道:“说来也惭愧,我还不曾听闻李木兄弟和唐黄兄弟的事,我与他们相交只是恰巧偶遇,喝了顿酒,意气相投,便结为朋友了。”人与人之间真能相互影响哈,胡不饮说话也有点榖梁玉那味儿了。
听到他俩谈及自己,李木上前帮腔:“我们都是消息迟钝的人,我和唐黄一路来也没听说有人在传我们的事儿,还是从你们嘴里听说的。消息比我们人先到。”
“哈哈哈,李木兄弟也是性情中人啊。”榖梁玉节制地笑着,防止影响其他人。
胡不饮也对此事好奇,问道:“李木兄弟到底做的是什么事情啊?惹得众人传扬。”
就榖梁玉那张嘴,事情从他那里出来,那还不得吹上天去啊,李木可不敢让他来讲,抢在榖梁玉出声之前说道:“没啥大事儿,就是之前在桑庄和莲花庄之间发现了一个灵源石矿,通过协调,帮他们用抛铸币的方式决定归属权而已。”
听见李木这么轻描淡写地将故事一笔带过,榖梁玉爽朗大笑,称赞道:“李木兄弟真是行事浪漫啊,不愧浪子之名。”这个解释李木有点喜欢,算了,对于称号这事暂时不挣扎了,先就这样吧。
榖梁玉夸完,顺势又问道:“李木兄弟瞧着实在年轻,冒昧地问一句,今年贵庚啊?”
通过榖梁玉的态度和对话,胡不饮察觉到李木似乎不简单,于是闭嘴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周遭的人也有意无意地注意他们的对话。
“十六岁,快十七了。”李木没注意众人的反应,随口回答道。
“竟如此年轻!仅仅修道十载就有如此成绩了?了不起!”榖梁玉脸上的震惊一览无余,其他人也倒吸凉气。
李木对这事儿没啥感觉,但架不住别人直喊握草啊,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尴尬地挠脸。
榖梁玉看出了李木的尴尬,换了个话题,说道:“不知道李木兄弟是从哪里来的啊?又师从哪位高人?怎么以前都不曾听闻?”
李木答道:“我从平安县出来的,我师父没有什么名号,吴名。我之前一直在城里待着,没有在江湖行走,所以没有名声。”众人听“吴名”,还以为李木说的是无名之辈,没有往玄衣客方向联想。毕竟横压整个江湖的四圣之一,你就算再谦虚也不能说没名号吧?玄衣客如雷贯耳!顶天了,最谦虚的说法,小有成就。
李木现在其实挺苦恼的,他真饿啊,就想悄悄咪咪地吃东西,可和人家说话的时候吃东西不礼貌啊!可能是没有美人的缘故,以往负责说话的唐黄安静下来了,没有装不存在的条件,但是,没有条件可以创造条件。
趁榖梁玉还没有挑起新的话头,李木连忙说道:“哎呀,怎么一直在聊我,我没什么好说的,谈谈你吧。我初入江湖,对很多事都不了解,之前连大名鼎鼎的玉面书生都没有听说过,不如给我说说吧。”
这下轮到榖梁玉谦虚了,“我不过江湖的小小一浪花,不值一哂,担不起李木兄弟的夸赞。”
“诶,玉面书生骄阳般的人物说这种话,置我们于何地啊?”插话的胡不饮说这种话,属实是心里没有逼数了,有点第二名给第一名商业吹捧那味儿了,“榖梁玉兄弟有君子之风,不自傲,不自夸,那就由我来说说吧。”
李木就只是想让话题中心离开自己,同时还不用说话,谁来讲完全无所谓,便手拿着点心,饶有兴趣地看着胡不饮。
“罗象国修道人千万,榖梁玉兄弟亦可称为传奇。当年榖梁玉兄弟从六岁被测出可以感灵之后,便开始修道。不过初时的修道资质不过平平,修道六载才堪堪踏入九品。
“一日,榖梁家集体出行,突遭灵兽袭击,十二岁的榖梁玉兄弟与家人走散,等兽祸平息,榖梁玉兄弟已经不见踪影。榖梁家上下大急,漫山遍野地找了五天五夜才在一个山洞里找到。找到榖梁玉兄弟时,他奇迹般的安然无恙,正躺在一副玉质骷髅旁边香甜地睡着,骷髅上还有一本修炼古籍——《玉诀》,那尸骨正是三百年前的一品高手,玉道人的残骸!
“所有人都觉得榖梁玉兄弟拿到《玉诀》是天注定的事,于是让他改换修行法诀,果然无比契合,修为从此一日千里。”说到这儿,胡不饮询问地看向榖梁玉,榖梁玉点点头,胡不饮这才接着讲道:
“榖梁玉兄弟拿到《玉诀》之后修行六年便达到四品修为!两年前,榖梁庄附近来了一只四品修为的墨须犼作乱,榖梁玉兄弟只身进入密林,追索了三天三夜,出来时,榖梁玉兄弟手提墨须犼的头颅,身上未染片尘。自榖梁玉兄弟踏入四品已经三年了,不知道他如今修为到了何等地步!”
李木咂咂嘴,不得不感慨,这故事是真精彩啊,他仿佛回到了平安县茶馆听书,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点心碟,故事还很下饭!
第八十二章 免费的午餐?
李木不知道江湖上是怎样评价玉面书生的,反正他觉得这个人是真的很不错,接近完美,长得好看,学识渊博,实力出众,性格品质还好,听说家庭背景也不错,完全就是那种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人见人爱,没有哪个人可以拒绝和他做朋友,李木他们不知不觉就聊了一两个小时,舞台表演都忘了。
事实上,玉面书生在江湖上的风评也是如此,大家交口称赞,属于去哪儿都吃得开,谁都想拉拢的人,江湖上还有传言,说玉面书生十年后就是下一个“四圣”,可想而知玉面书生的江湖地位。
而眼下就有一件事可以侧面证明这一点:以豨莶的能量,根本请不动巴壁庄缉魔司的二把手王刚,人家管的可是整个庄子的修道人,你豨莶算个啥?他之所以来,完全是因为玉面书生榖梁玉赴宴了。一来,像榖梁玉这种人才,朝廷肯定也想拉拢,像这种私人聚会就是好好接触接触的机会,可以多亲近亲近;二来,这种天下瞩目的人物可不能在自家地盘出差池,于是二把手亲自来镇场子。
不管那么多,反正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舞台上众演员致谢闭幕,豨莶也在台下观众的掌声中站起来,说道:“各位,这上午的表演就到这儿了,希望你们还喜欢。看了一上午,想必都饿了吧?请诸君移步大堂,咱们吃午饭!”
李木一听这个,立马精神振奋,期待着接下来的大餐,看得出来,对于李木,那将是一场“饿”战。
说实话,唐黄和李木是多年好友了,但唐黄还是很惊讶,李木桌上可是空空荡荡,好几盘东西,现在瓜果点心的一点残渣都看不见,这才吃下去多久点哦,又饿了?就算是直肠子,你也得去趟厕所吧?
反正除了李木,大家都挺从容的,起身朝大堂走,一路上还是按照座位的队形,说说笑笑挺融洽。
到了大堂,李木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听见门口的仆人拖着声音吆喝道:“仙师文墨公,郞俞到!”
这一声喊引得食客们纷纷注目,豨莶也开心地说了一句:“终于到了!”
却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带着十几名打扮喜庆的手下,抬着几个红布盖着的大东西,大笑着穿过庭院来到大堂,豨莶已经带头在门口迎着了,喜气洋洋地与老者打招呼:“郞老弟,总算是盼到你了,一路辛苦了!”老者的精神头特别好,行走间虎虎生风,不过看上去也有七八十岁了,可谁能想到他在长得像五十多岁的豨莶面前是个弟弟。
郞俞抱拳回礼:“豨老哥,让你久等了,押货回来路上有些耽搁,迟了些,幸好没有错过。这有一头路上打杀的五品乌颈蟒,权当做赔礼了。”谜底揭晓一个了,其中一块红布下是头灵兽,乌颈蟒。
豨莶大喜过望,连连客气道:“郞老弟这是干嘛?这不坏了规矩吗?万万不可……”
看这架势,两人还得客气推托一会儿。他们聊天,一起出来迎接的大伙也没有入座,在旁边候着,按照礼数,郞俞和主人家打完招呼,他还要和熟人寒暄几句,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趁着现在没人注意自己,李木悄悄问胡不饮:“这人是谁啊?”
胡不饮在李木耳边回答道:“杂口,江湖人称文墨公,名叫郞俞,豨莶用半数家产砸来的结拜兄弟,前年刚成为四品。”
胡不饮这么一说,李木就懂了。豨莶买卖的灵材是给修行人用的,而修行人是个暴力群体,想要生意做得下去肯定要武力保护,攀不上大势力的高枝就只能找无依无靠的杂口。一个需要武力,一个需要财力支持修行,很容易就达成亲密的利益联盟。
李木还在想着郞俞和豨莶的事儿,郞俞的问候就轮到自己了,“今天还有一个意外之喜,胡不饮胡兄弟也来了,还带来了他的两位好友,浪子李木和翩翩美公子唐黄,就是庄界掷币的那两位。”豨莶热情地介绍着。
“哎呀,久仰大名啊……”来了来了,商业互吹环节又来了。不过你夸就夸吧,关键是你这彩虹屁没新意啊,曾经沧海难为水,听了玉面书生榖梁玉的夸奖,现在听着真没意思,气人的是你还不能表现出不耐烦,还得装作兴奋地应和。
李木一直在应酬,笑得感觉脸都有些僵了,他有些理解胡不饮为啥老是挂着吓人的假笑了,李木现在也想整一个,太省事儿了。李木之前还不理解寿星豨枨为啥无精打采的,明明是自己的生日,他爹还举办得那么隆重、热闹,有啥不满意的?现在懂了,这烦人的应酬谁顶得住啊?
这次迎客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终于迎来了结束,主人家做结语:“好了,都别站着了,多累啊,咱们都坐下吧。”你还知道啊?早该坐下了!李木在心中腹诽不已。
大堂里一共摆放了三张大圆桌,每桌只坐十人,保证每个人都活动得开。李木他们三人被安排到了主桌上,可能是看到他们和玉面书生榖梁玉聊得比较开心,李木他们被安排到挨着榖梁玉坐。
李木看着眼前堆得层层叠叠的珍馐,不仅配色摆盘好看,各个菜的气味没有混杂在一起变得古怪,反而相互衬托闻着特别有食欲。李木现在已经口水直下三千尺,就等着开席,试试它的味道到底怎么样了。
豨莶倒了一杯酒,他站了起来,要宣布开席了,“诸位,我豨莶很荣幸……”啥玩意儿啊?咋还讲啊?不怕菜冷了吗?哦,大部分是凉菜,还有就是一时半会儿不会冷的汤,热菜应该后面再上,所以一切都在你的计算之中吗?
“……好了,大家共饮此杯!”终于讲完了,李木提着酒泉灌了一大口泄愤。
哦,说明一下,李木到现在还是只能从酒泉里喝到水,但他坚持认为,只要他一直喝,境界肯定很快就到了,那时候就能从酒泉喝到美酒了。幸亏这里除了唐黄,大家都和他不熟,而且还惹不起李木,不好多说什么,不然在宴会上喝自己的酒,桌子上没酒吗?还是说瞧不上主人家的酒?
猛喝完一口,李木拿起筷子准备开吃,“今天是我侄儿十六岁诞辰,我说两句……”郞俞怎么又站起来了?李木无奈,只好放下筷子听讲。
终于等所有该发话的人讲完了,午宴总算是开始了,热菜也往上端了,这下稳了。
李木夹了一块鸡肉放嘴里,嗯,从来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我来敬大家一杯……”没完了?
李木在心里默默流泪,赌咒发誓以后再也不来这种宴会了,桌上没有一道菜,全是折磨!
第八十三章 打发时间
吴名曾经告诉过李木,只要在死亡来临前还在坚持,你总会看到曙光的,李木看到了!
泪目啊,总算是熬过大家一起庆祝这个阶段了,进入了自由交流环节,谁有趣事,谁有话题都可以聊,大家一起听着,这也是李木的自由吃喝环节。有一说一,没有负面情绪影响这些菜是真的香!
午宴吃了两个小时,中间也共同举杯了几次,李木也觉得吃得差不多了,从埋头苦吃中抬起头来,准备加入聊天大军中,就看到榖梁玉正在和胡不饮小声地聊着什么。
榖梁玉的亲和力本来就强,加之大家都喝了不少酒,处于一种微醺的状态,聊了这么久,榖梁玉和胡不饮的关系拉近不少,聊的话题也深入了些,“胡兄弟啊,你的性格我也听说过,知道你是一个孤高之人,说老实话,是真的没想到你也会来。”
胡不饮感慨道:“是啊,我也没想到我会来。我是巴壁庄人,这场宴会我早就知道了,但我从没有想过要参加,还是我的朋友李木和唐黄劝我,我才来的。”
老实讲,李木早就后悔劝胡不饮来参加这个宴会了,太糟心了,听到他俩聊这个,生怕胡不饮不高兴,埋怨他们,另外,李木此时酒足饭饱,血液都到胃里去了,脑袋不怎么好使,插言道:“诶,榖梁兄,你参加这个宴会一定是因为你和豨枨是多年好友吧?”
榖梁玉却摇头道:“这倒不是,豨家一直想和我多来往,但我平日事情太多了,与豨家交集不多。”
“那你来这儿……”李木其实心中有了答案。
榖梁玉微微一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八年前巴壁庄来过一个老道人,为豨枨留下过一句预言。”
“听说了,听说了,今早才听胡不饮兄弟给我们讲。”果不出其料,是因为那个人尽皆知的故事,“榖梁兄也相信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吗?”
榖梁玉的答案却让李木有些意外,“‘子不语乱神怪力’,对于这种莫须有的事,我一向不以为然。”榖梁玉话锋一转,“不过赴宴一场,换得一家心安,何乐而不为?”
李木不禁点头认同,看来这玉面书生的人品是真的没话说。
李木顺势又冒出了一个新问题:“那故事的主人公,咱们的小寿星,豨枨相信吗?我看他都无精打采的。”
“我这小儿子啊,被我宠坏了,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可不信这些。”回答李木的不是榖梁玉,而是豨莶,“这个小崽子啊,小时候特别安静,自从开窍修行以来,那是越来越调皮了,整天上蹿下跳到处蹦跶,这不,我就让他生日的三天待在家里,他就恹了。让你们见笑了。”
“哪里,哪里,没有的事。”完犊子,背地里讨论人家被听到了,李木慌不择言地胡乱应和着,赶紧喝一口酒泉掩饰尴尬。
幸好这不过是午宴上的一个小水花,大家都没怎么在意,继续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最后结束这顿午饭。
“好了,我看大家也吃得差不多了,咱们下午去蚤休街耍耍,如何?”豨莶提议一出,应和者众。“好啊。”“正有此意。”
李木一听就慌了,半个上午已经很难熬了,下午还要和这帮人一起厮混,那他离疯真的不远了。
李木看了一眼唐黄和胡不饮,唐黄会意,说道:“随便你。”胡不饮没懂李木什么意思,但点头就完事儿了。
机不可失,他们要起身走人了,李木急忙对豨莶说道:“豨家主,我们三人就是从蚤休街来的,下午就不去了。”
豨莶停下来问道:“哦?这是怎么了?三位要走吗?是豨某招待不周吗?”
李木当然不能说自己要走,两手空空的来,人家却以贵宾的礼遇招待,哦,现在饭吃了,小嘴一抹就要走,还当着人家那么多客人的面,这也太不地道了,“豨家主这是说的哪里话?您的招待没的说,我们都有些受宠若惊了。只是之前见您的别苑相当精致,我是没见过世面的,想好好观赏一下,不知道可不可以?”
这时榖梁玉站出来解围:“上午李木兄弟和我聊天的时候还说,豨家主的别苑园林一步一景,叹为观止,可惜没机会仔细观赏,甚是遗憾,不若豨家主就遂了他的愿吧?”
李木喜欢这处的园林景致吗?他还真的喜欢!李木这个没见识的,这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名家设计的园林,他真的想逛逛。不过这只是半个借口,李木的打算是,逛完这个园林,再和管事随便扯个理由,脚底抹油开溜。他是实在受不了这种应酬了,简直要命!
豨莶稍微考虑一下便同意了,“既然小友喜欢,那就随便逛吧,要是有什么问题,直接找这里的管事就行了,你们玩得开心点。”
李木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好好,你们也玩得开心点!”
就这样,豨莶他们一大拨人从侧门出去,前往蚤休街找乐子了,李木三人留了下来,这让李木大舒一口气。
大堂前的流水席没有停,还在继续,下午人数也变多了,足有二十多桌人在吃喝,李木他们没有去掺和,径直去后边赏景。
不得不说,豨莶真的给足李木面子,就让他们随便逛,都没有派个人跟着,李木他们也乐得自在,沿着廊坊溜达,穿行在花园小径,走走停停,放松悠闲。
“我说唐黄啊,平日里就你话多,今天怎么都没怎么开口啊?那不是有几个客人,还有几个侍女都是美人吗?”李木一边走,一边闲聊。
唐黄从鼻孔喷出一股气,“呵,明知故问,别告诉我,和他们聊天你不烦。”
“那可太烦了,大家都不熟好吧,非得装作聊得很热切。”李木也是叫苦连天,“不过和玉面书生聊天聊起来还是很舒服的,也没见你和他聊聊啊。”
唐黄白眼一翻:“这种‘完美’的人我接触太多了,规规矩矩的我早腻了,我现在就想过粗糙的生活。”
李木打量了一下唐黄,“也没见你哪里粗糙了啊?”
“那是因为你太糙了!和你一比,我就是完美的存在。”唐黄没好气地说道。
李木不服气了,“你还敢嘲讽我?既然你知道和他们聊天会很难受,你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我们最开始的打算不是去流水席混顿饭吗?你想到我们会被揪出来?”
李木他们最开始以为人多,可以浑水摸鱼,而且他们也低调,不会被留意,结果谁知道……
李木叹口气说道:“这种场合我再也不沾染了!”三人难得达成了统一。
第八十四章 噩耗
幸福的人生总是相似的,他们在生理和心理上的大多数需求得到了满足,在满足之后还怀有对美好未来的期盼;而不幸的人生有种种,其中之一是,在期待明天时,今天的厄难突然来临,它无情地击碎未来的一切可能。
李木他们最后还是没有走掉,在他们游玩豨家别苑的时候,巴壁庄里豨家所有庆祝活动全部停止了,并以最快的速度扯掉所有红色的装饰,只因一个噩耗突然传来:豨枨去世了。
这个消息来得毫无预兆,当豨家管事告诉李木他们时,没有一个人敢相信,李木甚至在想,这是不是什么假死骗天的把戏,好躲过命中的那一劫难,可豨家上下的忙乱和凝重告诉李木,很可能是真的。
李木依旧很惊愕,今天的寿星豨枨不是和大伙一起去蚤休街玩耍了吗?有两位四品强者和一位巴壁庄缉魔司二把手作陪,能出什么岔子?况且整个下午,李木他们也没有察觉到巴壁庄里有什么灵力波动啊,到底怎么出的事?
“三位仙人,豨枨小少爷突然出了意外,现在遗体正停放在金鲤街的主宅。”管事弯着腰恭敬地说道,只是简单地叙述事实,没有讲述豨家的打算,也没有说对宾客的处置,因为眼前这三个人实在身份特殊,实力强,惹不起,关系还浅,是他们自己凑上来的,整个府邸乱成一锅粥,家主也没有具体指示,只好让客人自行决定去留。
李木他们也听懂了管事的意思,表示自己知道了,并深感哀悼。
管事离开,去忙其他事了,李木他们便商议起来。“现在怎么办?是走是留啊?”李木直截了当,提出问题。
胡不饮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听两位的。”
唐黄不甚在意,回答道:“说说你的想法吧,我知道你有打算。”
唐黄确实懂李木,李木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好歹吃了人家一顿饭,我想去金鲤街告个别。”唐黄也是吃了豨家一顿饭的,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于是三人在胡不饮的带领下朝金鲤街的豨家赶去了。
在金鲤街上,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生气勃勃的,唯独到了豨家门口,变成了哀寂。
豨家大门敞开着,门口仆人分列两边,与李木他们去别苑赴宴时看到的场景相差无几,只是仆人们穿的衣服从红色变成了白色,一个个的也都低着头,门上的牌匾也挂着黑布。
李木叹了一口气便要进去,胡不饮却站住不动了。“我只会笑,没办法哭丧着脸,在这种场合下会多有冒犯,我就不进去了,你们帮我致意一下就好了,我在外面等你们。”
李木和唐黄听了这话有些惊愕,不过回想一下好像又确实如此,他俩便不坚持什么,准备进去。临走前,李木看着胡不饮失落的眼睛说道:“胡兄弟,豨枨的死不是你的错,你不是什么凶星,千万不要为此自责,到底发生什么了我们还不知道,不要那么急着下论断。”
这事儿是李木始料未及的,也很玄乎,他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安慰的话语来抚慰胡不饮,不过好在这干瘪的话语稍稍提振了些胡不饮的精神。
安慰了胡不饮后,李木和唐黄不再耽搁,径直往豨府里走,仆人也没有多说什么,闷声在前面指引带路。
行进间,李木注意到,在路面角落还残留着之前匆匆撕下来的红纸碎屑,笼着灯的白布是直接盖在红布上的,因为李木看到有块白布破了一个小洞,从中露出一点红色。唉,这事来的太突然了,一点预兆都没有。
李木和唐黄还没到大堂,便听到传来的家属哭声,等到了大堂才看清,大堂中间盖着一块白布,布上渗着一团殷红,白布之下应该就是豨枨了。
豨枨静静躺着,他的母亲和兄弟姐妹们正围着他嚎啕大哭,而他的父亲,豨莶,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沉默得可怕,双目红肿,神情憔悴,相比于李木初见他时的活力四射,豨莶现在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李木很理解豨莶的悲痛,这本是开开心心的大喜之日,结果晴转直下,一下子就变成了大丧之日,豨枨还未弱冠却反倒丧命,豨莶老来得子,最后落得个老来丧子。
另外,李木也曾听胡不饮说过,豨枨的几个兄弟姐妹,要么不能感灵,要么资质太差,虽然可以打理家业,但在修行路上难有成就,唯独豨枨后来居上,未来可期,有成为四品强者的希望,四品才是增加家业或者说守住家业的王道,这也是豨莶对豨枨如此宠爱的一个重要原因,甚至为了他不惜代价,办了这场寿宴。
如今,一切都成空。
在豨家别苑大堂,郑重迎接李木的是豨莶,现在这个局势,豨莶显然无法接待他了。这次迎上来的是悲痛的豨家长子,李木与唐黄两人和豨家长子交流几句后便退到一旁了。
李木这时才观察客人,发现差不多就是上午看戏的那些人,玉面书生榖梁玉,文墨公郞俞,还有缉魔司次庄司王刚也都还在,不时在交流些什么。
李木悄悄挪到榖梁玉旁边,小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突然就成这样了。”
榖梁玉面带深深的自责,说道:“这都怪我,是我的错。”
李木愕然,“这话从何说起?你不是帮豨枨渡劫的贵人吗?怎么如今又……”
“唉……”看得出来,榖梁玉难以忍受这个错误,但他依旧娓娓道来,“下午去蚤休街的路上,豨枨偷偷和我抱怨,说他到蚤休街逛了无数遍了,实在提不起兴致,还是和这些长辈们一起,拘束得很。
“他强调,这是他的生日,理应快快乐乐的,不该因为一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变得这么沉闷憋屈,他想出去耍耍。况且,只要我跟他一起去,那么预言中的一线生机就还在,没有丝毫影响。”听得出来,榖梁玉对当时的对话内容经过了一定的美化,李木猜测,豨枨估计当时已经焦躁得很,甚至出言不逊了,不然,榖梁玉不会在不与豨莶商量的情况下轻易答应他的请求。
“之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唐黄听到后也凑了上来,追问故事的后续。
“我没有顶住豨枨的苦苦哀求,最后答应了他的请求,在戏院,与豨莶说了一声后,我们俩就带着几个伴当偷偷溜走了。”讲到这儿,榖梁玉闭上了双眼,显然有些悔恨当初的决定。
“我们出了戏院没有停留,一直往西出了庄子,豨枨说西边山林中有一片湖,叫做秋池,去那里玩玩很不错,于是我们便去了。一路上,豨枨很是快意,颇有复得返自然的意味,四周也没有什么危险,我们在相谈甚欢中就到达了秋池。”
“到达秋池后,我发现湖边还有一处残荷未败,当时风平浪静,以水面为镜,残荷与白云相映成趣,令我流连忘返。可豨枨却不喜其中的衰败感,便去旁边林子找寻蛰伏的生趣。”李木听懂榖梁玉的话了,榖梁玉看残荷看得入迷,豨枨欣赏不来,跑林子里打猎去了。
“唉,早知道会出事,我就不会贪恋那点景色,跟随豨枨一同前去。”看样子,事情就发生在进林子那段时间,“我当时还在湖边,突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灵力,随之而来的便是虎彘的吼声,我一时不备中了招,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等我回过神来,急忙赶去击退虎彘,豨枨却已经遇害,我只抢回他的尸首。”
听到这儿,李木和唐黄想起点什么,追问道:“巴壁庄附近有虎彘出没?”
对此,榖梁玉摇了摇头,“没有。我虽然不是渝丘当地人,但我也知道,由于渝丘是商贸重镇,朝廷和世家宗门经常联手清剿周边,按理说附近不该出现实力高达四品的恶灵兽。不过灵兽也并不一直呆在自己的地盘里,偶尔也会因为觅食和求偶去往别处,想必那头虎彘便是如此吧。”
李木也觉得榖梁玉说的有道理,认同地点点头,只是可惜了豨枨,在大好年华偏偏遭遇这样的不幸。
就在李木准备宽慰榖梁玉几句的时候,豨莶终于开口了,“我要报仇!”豨莶的声音因为悲痛而十分沙哑,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恨意。
豨莶表达完自己的立场后,次庄司王刚第一个站了出来,“豨掌柜节哀顺变,令郎在巴壁庄附近遭到恶灵兽的袭击,这是我们缉魔司的失职,我们必当全力绞杀这头畜生。只是你也知道,朝廷来人与渝丘两大派议事,司里很多人都被抽调走了,还得等些时候我们缉魔司才能出动。”
豨莶既然已经开口,那就说明他已经掌控了自己部分情绪,听了王刚的话,豨莶并没有发怒,而是平静地说道:“次庄司言重了,缉魔司一直尽职尽责,这事与缉魔司无关,只是我难平我心中之气,我自会宰了那畜生。但有一事相求。”
“请讲。”死者为大,王刚理解豨莶心情,所以没有多说什么。
“我儿死的实在是太蹊跷了,我想请次庄司帮我查查我的对手们是不是有暗中做手脚。”豨枨的死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哪怕看上去毫无异常,豨莶还是忍不住有所怀疑。
王刚面对这个请求皱眉思索片刻,最后还是点头答应,“好!”
收到王刚肯定的答复,豨莶抱拳答谢,之后对众人说道:“我将出一百万铢,只求有人诛杀那害了我儿性命的虎彘!”
第八十五章 商议
豨莶是一个商人,从家产来看,还是比较成功的那种,商人的本质是逐利,而花一百万铢,杀一头强大的四品恶灵兽无疑是一个亏本买卖,其目的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小儿子报仇泄恨,从一个商人的角度讲,在投入大量沉没成本且未来没有回报的情况下,及时止损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但豨莶也是一位父亲。
还不等众人站出来表态,豨莶马上说道:“各位不必着急回答,若是想帮忙,可以到我的别苑暂住,吃喝都由我豨莶提供。另外,各位对我儿的哀悼我已收到,现在只想我们一家人单独呆一会儿,葬礼将在不日举行,各位请回吧。”
这是下逐客令了,众人也不好多待,各自行礼离开。客人们还没走出门口,就听到背后传来男人悲切的哭声,令人唏嘘不已。
次庄司王刚是肯定不会参加绞杀虎彘之事,何况他还要查查这事背后是不是另有隐情,出门就走了。豨莶拿半数家资砸出来的兄弟,文墨公郎俞,于情于理都是必须参加的,带头径直就往别苑去了。
玉面书生榖梁玉自认事故是自己的责任,自然也要去往别苑,只是临走前找到李木,问道:“李兄弟意欲何往?”
李木有些意外,没想到榖梁玉会来问他,老实回答道:“我也想出把力,不过在去之前我要问问胡不饮兄弟去不去。”
“那好,有了我们几个基本上就够了,不用再去求贤居发任务了,我在别苑等你。”说完便离去了。
“他这就把自己当作主事人了?我都还没有冒头要主持局面,他咋这么自觉哦?”唐黄有些不痛快,有他在的场合,还没有谁能高他一头。
李木知道以唐黄的性格是肯定得掺合的,毕竟当初唐黄死活要和胡不饮一起行动的原因,就是想触发点特殊事件,现在事件来了,那自然不可能作壁上观,所以李木问都没问唐黄意见。不过唐黄这个态度让李木有些担心,他可不想再惹出什么事端。
“那啥,唐黄啊,这是人家父亲要给自家儿子报仇,我们实力不强,经验又缺,关键是还和人家不熟,要不你就别搞什么名堂了?再说了,像这种多个四品围猎一头四品恶灵兽的事,多半是稳当的,不过对手好歹是四品,你又说自己是七品实力,就姑且听人家的安排吧。”李木劝道。
“哈,你现在也知道有品级这个东西了?你不是从来没有在乎过吗?”唐黄有些耍性子,“你放心,我虽然是七品,但我也有其他手段,它伤不了我。况且我也没说我要搞事情啊,这不是还有你吗?”
李木没有搞明白唐黄话里的意思,不过心里隐隐感觉有些不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我可告诉你,我……”还不等李木说完,胡不饮已经迎上来了,只好先与胡不饮沟通。
“里面是什么情况?”胡不饮还是老样子,一张毫无感情的假笑,在人家刚刚挂出黑布的家门口前跟幸灾乐祸一样,这么多天来都有些习惯的李木都忍不住觉得太别扭。
觉得别扭又怎样?虽然大家在短短几天一起经历不少事,感情升温很快,但李木自认他们关系还没好到可以互相掏心窝子的地步,根本没法“出言不逊”,教训人家什么,只好假装看不见,老老实实把豨枨和一百万铢的事情给胡不饮说清楚。
“豨莶果真愿意出一百万铢来诛杀那头虎彘?”胡不饮听到这儿情绪明显有些激动,李木拉着他走远一点继续交流,防止豨家人被惹恼后出来打他们,即便他们没有那个胆子。
对于胡不饮这个反应,李木非常理解,毕竟他们仨跟豨家上下都不熟,虽然惋惜豨枨英年早逝,但也没什么切实的悲伤,可这钱是实打实的多啊!
胡不饮本来就对钱的缺口很大,李木也听他说过,胡不饮这些年玩儿命地省吃俭用还拼命干活才攒了一百多万铢,而豨莶给这一单买卖开出的就是一百万铢。并且说的还是诛杀,按规矩,完成后的战利品还是他们的,一头四品灵兽尸体起码都是一百万铢,要是猎杀过程注意一点,价格翻番也不是不可能,这加一起都多少钱,哪怕是好几个人分,那也是一大笔进项,胡不饮能不兴奋吗?
“那好,看来咱们仨都要参加,那走吧,去别苑和他们会合。”其实李木也有点期待的,虽然李木一向对金钱不在意,可架不住身边一个二个全是有钱人啊,之前听胡不饮讲诉自己的穷苦生活,还以为他多穷,结果一问才知道,他单纯就是抠!这么一搞,李木还以为修道人就该有钱才对,自己一个穷光蛋像什么话?不合群!正好赚钱活计自己撞上门来了,那就好好大赚一笔呗。
胡不饮看李木和唐黄也要参加的样子,登时有些犹豫了,毕竟他俩太年轻了,还有几年才二十岁,修为能到哪里去?怎么可以莽撞地去与成年虎彘搏杀?但该怎么开口?他们接触时日尚短,说了伤感情啊。算了,到那儿让榖梁玉给他们说吧。
三人来到别苑,早些时候的繁华散去,只留下一片狼藉,仆人们还在收拾。李木他们也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去往大堂,准备商议相关事宜。
大堂之上,榖梁玉和郞俞正在交谈着什么,别苑的管家穿着黑色丧服侍立一旁,除此三人之外,堂内便再无他人。
看到李木三人前来,榖梁玉和郞俞起身相迎,“三位也来了?”
“是啊,我们三人也来帮豨家报仇。只是,就只有我们几人了吗?”李木问的是,宴会上有头有脸的宾客不少,事儿来了愿意留下的就这?
郞俞站出来解释道:“灵兽是天生的御灵高手,加之其常年在野外生存,它们实力普遍要高于同级修道人,猎杀四品灵兽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稍不注意就会丧命,徒添伤亡。”郞俞还有一个原因没说,实力不够的,也不敢跟四品抢钱。
郞俞看着李木等人,说道:“你们能来帮我家兄弟的忙,为我那年幼的侄儿报仇,我非常感激,只是此事兹大,可不容闪失啊!”
榖梁玉这时候站出来解围:“无妨,我看过了,这几天都不会下雨。”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李木他们正想问问,郞俞有意无意地将目光投向唐黄,接着说道:“那就好。我希望大家明白,这是一件危险的事,哪怕再想帮忙,但实力不够的情况下,离开才是最好的帮助,没有相应的实力只会是添乱!”
唐黄能受这种气?当场就顶回去了,“看我干嘛?我不知道我七品打不过四品吗?我只是去现场看热闹的,又不跟你争钱,而且出事又不找你负责。放心,我又不是没长脑子,我保命手段多着呢,你……。”李木眼见着唐黄越说越离谱,局面都有些收不住了,赶忙拦下未出口的“你死了我都还活着”,李木知道,唐黄接下来肯定是这句。
“你!”郞俞勃然大怒,他一个四品强者,都没有明说什么,给年轻人留点面子,一个七品小子敢这么猖狂,简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眼见着就要收拾唐黄,好在其他人拼命拦住,好说歹说,最后总算安生了。
“哼,爱跟来就跟来吧,要是坏了事,我拿你是问!”郞俞一甩袖子,气呼呼地坐了回去。
唐黄压根儿不在意,摇着桃花扇在椅子上优哉游哉地品茶。
榖梁玉生怕两人再起争执,连忙转移话题,“好了,我们来这儿都是为了帮豨莶家主解烦的,最重要的是那头作恶的虎彘,我想我们应该先讨论一下这件事情,再说其他的。”
随着榖梁玉的话音落下,众人将目光集中到他的身上。
榖梁玉见事情回到正轨,说道:“之前我和文墨公商量了一下,蛇无头不活,事无头不成,我们觉得应该推举一个人,带领我们团队协作才能更好地解决事情。”
郞俞接着榖梁玉的话说道:“玉面书生榖梁公子虽然年纪轻,却是我们中踏入四品时间最长的,还有过单独对敌四品灵兽的经验,人品见识也是有口皆碑,这让老夫汗颜,我认为榖梁公子是最适合主持当前局面的人。”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反正不耽误赚钱,李木和胡不饮没有理由反对,当即就准备点头答应,旁边的唐黄却不乐意了。
“好哇,来的时候看你们俩在那儿窃窃私语,原来是在商量这个,欺负我们这些后来的是吧?我认为这事儿还有更好的人选!”
说实话,李木都有点觉得唐黄是在胡搅蛮缠了,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嘿,唐黄,你干嘛呢你?过了啊!”
郞俞更是火大,直接拍案而起,反倒是榖梁玉依旧表情温和,压下众人的意见,问道:“那依翩翩美公子之见,该当如何?”
唐黄展颜一笑,直接跑到李木旁边,搭着李木肩膀:“我承认你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但我兄弟李木,天纵奇才,最擅长临阵突破,说不定打着打着就能变成三品,到时候事情不就易如反掌?而且他曾跟随天下名师,学习过捕猎技巧,杀一头虎彘而已,信手拈来。他还不贪钱,不慕名,急公好义,我相信你们也看得出来这两点,他必定公平公正行事,我认为他也非常适合当这个临时头头。”
第八十六章 玩玩
认识别人或许很容易,清晰地认识自己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而李木这个人呢,对凡人生活了解多一点,对江湖之事知晓不多,但对自己还算了解,就唐黄吹嘘的那些,李木就想问一句:这儿还有一个跟我同名同姓的人吗?
别人还没说话,李木先不干了,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唐黄:“你在介绍我吗?你说的这一长串,有哪半句话是描述准确的吗?你到底想干嘛?”
眼见着李木急了,唐黄赶忙安抚,让他稍安勿躁。这边消停下来之后,玉面书生榖梁玉才微笑开口道:“浪子李木名声在外,这些天的接触也让我相信,翩翩美公子句句属实。这么看来,李木兄弟更适合做这个领头人,我愿意听李木兄弟的指挥。”
一听榖梁玉这话,李木和郞俞,同时大急,你“温良恭俭让”也不是这个“让”法啊。
俩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唐黄又说话了:“诶,虎彘可不是那么好解决的,这事儿对在场各位来说可不是什么易事、小事,而且还非常危险,稍不注意就有殒命的风险,像带头人这样重要的位置怎能儿戏?岂可说让就让?这不是对大家生命的不尊重吗?”
“嘭!”郞俞这下被彻底激怒了,一巴掌将身旁桌子拍为齑粉,怒火中烧地站起身来,身后墨色灵力聚集一片,如渊如狱,四品强者威势展露无遗。在郞俞发作的同时,胡不饮率先反应过来,一步横亘在郞俞和唐黄中间,爆发出血色灵力,挡下了郞俞的压力。
两位四品强者轻微的碰撞,直接激得别苑大阵运转,整个建筑散发着微光。
一切都在瞬间发生,郞俞没有在意胡不饮的阻拦,而是扯下了斯文的遮羞布,指着唐黄破口大骂:“你他母亲的到底想怎样?”
郞俞刚刚骂完,一道温润的灵力介入郞俞和胡不饮之间,屋内的灵力平静了下来。
“文墨公前辈,你是长者,多容忍些小辈们的胡闹,今日是大哀之日,实不该再起争端,尤其是在豨莶家主的家里。”榖梁玉缓解屋内武力上的冲突之后,先是劝解郞俞,再劝唐黄,“唐黄兄弟,你就别再绕弯子胡闹了,你想怎样直说吧,大家都是讲理的人,万事好商量。”
既然榖梁玉站出来调解了,郞俞也不好不给面子,鼻孔出气,哼了一声便收了神通坐回去了。郞俞都收手了,胡不饮自然也收手坐了回去,大堂重归平静。
到现在这个地步,事情完全该摊开说了,唐黄神色没有一点变化,摇扇说道:“我其实也没别的想法,这诛杀虎彘之事吧,归根结底,就是使用暴力报仇,既如此,那就用暴力说话。你们俩打一场,谁赢了,谁就获得这个临时的话语权。这也是江湖老规矩了,没问题吧?”
榖梁玉还没啥反应,李木一把抓住唐黄胳膊,惊诧地小声问道:“你这是要干啥?”
唐黄面对李木的质疑,只是给个安心的眼神,“信我。我信你。”
算了吧,都到这个地步了,打就打吧。李木看向榖梁玉,询问他的意见。
榖梁玉见李木和唐黄统一了意见,这才开口道:“这确实是江湖规矩,如果你们确实想比一场的话,那就来切磋一下吧。点到为止,不要伤了和气。”
这时,一直在旁边默默无闻站着,跟个小透明一样的管家终于开口了:“豨莶老爷有吩咐,虎彘之事任凭各位施为,在此过程中,我们可以提供一切需要的帮助。各位若是有需要,别苑正好有一块空地,不在巴壁庄治内,可供给各位比试。”
得嘞,场地也有了,比试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比试之前,榖梁玉突然问道:“李木兄弟闯荡江湖不久,外界传言也少,还未曾听闻李木兄弟今年贵庚。”
李木有些摸不到头脑,还是老实回答:“快十七岁了。”
闻言,榖梁玉有些惊叹,拱手行礼道:“实在是年少有为啊,佩服佩服。我要大上几岁,今年二十一岁。”
李木是真的有些搞不懂:“突然问这个干什么?年龄又怎么了?”
这话问出来,大家都有些惊讶,唐黄知道李木对这些东西不了解,解释道:“这是江湖默认的潜规则,若不是重大冲突,江湖人只许同辈争斗。”
不论是多么雄伟的参天大树,它都要经历小树苗的阶段,就算它是长得最快的树,那也需要时间,修行人也是一样。各家的天才们就算修行一日千里,那也敌不过修了百年的老王八,为了扼制相互之间狙杀对手的好苗子这种恶劣行径,很早之前江湖就有了一个潜规则:不准以大欺小。
因为修为一般与时间挂钩,所以年长者不可欺负年幼者,两人岁数要是差了十岁,那就不能动手,否则将受到全江湖人的唾弃,而相应的,年幼者必须尊重长者,遇到矛盾要主动退让,要是不懂谦逊,冒犯长者,打死活该。这条规矩对于修为越高的年轻人,执行得越彻底,毕竟它的初衷就是为了保护天才。
唐黄这么一解释,李木就明白了,只是不禁问道:“你之前怎么没和我说过?”
唐黄耸耸肩:“咱们之前遇到的人修为既没你高,又比你老,完全没有说的必要啊。”
“好了,我知道了,打架去吧。”消除了疑惑,众人在管家的带领下朝后边走。
李木他们在后面,最后走,走之前李木抓紧时间问唐黄:“你到底想干嘛呀?费尽心思撺掇我俩比试。”
唐黄回答道:“你没发现他们对我们的轻视吗?你始终太年轻了,要是不露一手,你得不到尊重,在后面的杀虎彘和分钱的时候会吃大亏的!”
“你就没点找事儿看乐子的心思?”李木斜睨着唐黄问道。
唐黄赔笑道:“看破不说破,说破没好果。”
就在李木和唐黄说悄悄话的片刻,大堂内的一半人已经离开了,胡不饮也动身准备跟上,李木几步赶做一步追上,拉着胡不饮的手说道:“刚才谢谢你挡在我们身前。”胡不饮能有那么快的反应,还第一时间挡在李木和唐黄身前,这让他俩非常意外,同时也很感动,胡不饮是真的拿他们当朋友。
面对李木专门的感谢,胡不饮还是平常的样子,依旧是礼貌的假笑,“不用谢,应该的。”
别看胡不饮表面上很平静,实际上内心可一点都不平静。
不要因为之前宴会上大家都和和气气的,就以为修行人之间真就这么含情脉脉,那只不过是因为在庄子内,有缉魔司在上面压着,大家又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真到了野外,要是看上了你身上的东西,说杀就杀!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询问修为是一件禁忌的事,这代表你在摸对方实力的底。摸底想干什么?偷袭吗?在此基础上,问修为就演变成了江湖人标准的挑衅行为,哪怕你实力早已传遍江湖,或者露出江湖令将实力告知于众。
胡不饮有理由挑衅李木和唐黄吗?没有。所以这些天来,胡不饮从未问及李木他们修为的事,而从李木和唐黄的年龄以及平日里那些“天真烂漫”的行为判断,胡不饮下意识地以为,他俩不过七、八品。
可这都要和玉面书生开打了,那就说明一件事,李木和榖梁玉的修为相同,也是四品!当年榖梁玉十八岁突破四品,被天下人称为绝世天才,翻遍史书,在两千年历史中有此成就的,不到百人。而李木说他快十七岁了,也就说他才十六岁,比之榖梁玉还要夸张!
修行是易事吗?绝对不是!修行需要海量的资源,榖梁玉能成功少不了大量的家族资源倾斜和各方的投注,所以早在他四品之前就在江湖崭露头角,威名赫赫了,可李木就这么突然冒出来,凭空而来一样,这正常吗?胡不饮意识到,李木深不可测,背后绝对不简单,而这一战,胜负难料。
也不管胡不饮现在心情有多复杂,反正路就这么长,没多久大家就到地方了。
面前是一个圆形的石砌平台,直径五十米,地面上雕刻着不少造型独特的花纹,待会儿李木和榖梁玉就要上去打斗了。
管家为众人介绍道:“这是豨莶老爷修建的演武台,地基里埋有乾坤无极阵法,启动之后阵法内的灵力会降至周围环境的十分之一,而演武台受到相应的加持,可抗四品强者的攻击,不知两位对此还满意吗?”
李木他们现在还在巴壁庄内,灵力只有正常环境的十分之一,这阵法一开,再降十分之一,那就是正常环境下百分之一的灵力了。修行人所拥有的破坏力完全是灵力赋予的,现在百分之一的灵力也就意味着只有百分之一的实力,那对所有人来说都会安全不少。
“没有问题。”榖梁玉对此很熟稔,泰然接受。
李木并不想谁受伤害,这个演武台正合他意,“没有没有,赶紧开始吧!”
第八十七章 玩儿不过啊
清风平地起,玉面书生榖梁玉飘然落在台上,李木不甘落后,双脚一蹬,跳入场中,两人站在演武台中间,相隔二十米。
管家看到对战双方已经入场,便启动了阵法,启动之后,可以隐约看见一个半球形的罩子倒扣在演武台上方。
管家之前所说果然不假,李木明显感到周遭灵力要稀薄不少,身体也变得沉重起来,需要赶快调整适应才行。
“场地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开始?”李木一边开口,一边加速运转体内灵力,想要将其充分调动起来。
榖梁玉始终不失君子之风,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一手负后,一手前伸,做起“请”的姿势,“随时可以开始。”
“好!那就来吧!”李木大喝一声,开始勾连阵法内的所有灵力,一股股青色开始朝李木聚集。
相对于李木的霸道,榖梁玉则毫无反应,仍旧一手负后,一手置于腹前站着,只是身体周围三尺浮现出如乳如膏的白色灵力,缓缓流转,和李木的大动静比起来,那真是毫不起眼,气势上就输了一头。
“咦?榖梁玉不是四品强者吗?从这御灵产生的灵力波动来看,不像啊!”台上人实力怎么样现在还不知道,但台下观战的几人都是识货的,唐黄看这双方的起手就感到奇怪,有些非比寻常。
胡不饮常年在江湖走,对榖梁玉的身世经历又很羡慕,所以对玉面书生的了解不少,随即就给唐黄解释道:“这是《玉诀》特性之一:温润无华,榖梁兄对外界灵力控制范围初时只有周身三尺,灵力波动也远比正常情况小,但实际御灵程度却不变,不了解的人往往都会低估他的实力。”
李木可没有胡不饮在旁边有人给他讲解,意外榖梁玉没有给他压力,但他也觉得有些蹊跷,榖梁玉是久负盛名之人,不该这么弱才对。
李木决定不再蓄势,试探一下,直接扔出左右手中拳头大小的灵力团。两个青色光团拖着飘忽的尾巴急急向榖梁玉射去,一前一后,一个攻击左下角,一个攻击右上方,试图夹困玉面书生。
在李木出手的那一刻,榖梁玉便有了应对。玉面书生脚后跟一抬,身体向上一提,脚尖在地面上轻轻一点,榖梁玉整个人就像被风吹起来,在空中悠悠飘转,看上去速度极慢,偏偏接连闪过两道眨眼就到的攻击,连衣角都没有被伤到。
“秋叶落!”胡不饮双眼爆发出光彩,惊喜地喊道。
一旁的唐黄不明就里,连忙问道:“秋叶落?那是什么?”
胡不饮解释道:“那是玉面书生刚刚施展身法的名字,秋叶落。秋叶落是顶级身法,据说是一位高手观秋叶下落而创,施展起来潇洒恣意,如风吹叶落,急湍不可沾其身,看上去慢慢悠悠,实则极快,如同枯黄落叶一般。我以前也是听说,今日得见,果真文雅厉害!难怪那些好事者会将此身法定为一品。”
实力好辨,就算有些偏颇,那也能直观地直接测出,从而分个品级,但功法、身法、灵术各有千秋,如何能分个高下?但仍有江湖好事者也给它们分个一到九品,因为没有标准,难以服众,大家也就当个乐子,不过有些功法、灵术比较鲜明,得到大家认可,比如榖梁玉所修《玉诀》、《秋叶落》都是公认的一品。
李木连基本的常识都没知道全,更不会知道这些江湖上当乐子的东西,李木只知道面前的榖梁玉慢悠悠地就躲过了他的两记攻击,而且面色如常,看不出有丝毫的吃力。
李木大吃一惊,心头有些慌乱,要是连人家的边边角角都沾不到,那还打个毛啊。
李木也顾不上蓄势了,双手像在海边打水一样,轮换着从下往上不断抛,而作为结果,在一两秒的时间内,百十个青色光点像雨点般向榖梁玉打去,看上去封死了玉面书生所有的躲避角落。
但那只是看上去。榖梁玉身在空中,也不见他从哪里着力,这个书生像是被不停变换方向轻风吹动的白纸,飘忽忽地辗转腾挪在“雨点”间的缝隙。李木依旧没有攻击到榖梁玉。
见状,李木怄上气了,表示我还就不信了。
李木挺立身子站直,提腹吸气挺胸,整个人稍微往后仰,张开双臂向后拉伸,随后一个弓步上前,双掌也在眼前拍击,以李木为起点,一阵狂风卷着无数青色光刃向榖梁玉吹去,在狂风行进过程中,风中利刃打在台面上叮当乱响,火花四射。
此时榖梁玉已经落下站定,看着李木来势汹汹的攻击丝毫不慌,伸出右手,掌心对着李木,轻声吐出两字:“墨玉。”
“墨玉”二字一出,榖梁玉身前白色灵力开始翻滚沸腾,竟从中凭空生出黑色灵力,并不断蔓延扩散,形成一大片黑色,最后凝结成一块两米见方的灵力大碑,光洁如玉,密不透风,落在榖梁玉身前。
榖梁玉刚使出这一招不久,李木的攻击也到了。无数青刃在风力的作用下,从各个角度丝毫不停歇地砸在整个碑面上,青刃撞得个粉身碎骨,散为点点灵力,墨玉碑却没有留下丝毫痕迹,连颤抖都没有一丝,而碑后的榖梁玉自然毫发未伤。
虽然李木声势浩大的风卷刃攻击没有取得任何进展,但依旧不服气似的持续了半分钟。在这半分钟时间内,榖梁玉没有任何动作,也失去了半分钟对李木的肉眼观察,那李木到底在干嘛呢?
半分钟后,狂风和青色光刃散去,阵法内重归平静,而李木正扎着马步,面目狰狞,双手成爪,五指分开,一上一下,掌心相对,双手之间正压缩着一团青色灵力置于胸前,半分钟的积累,灵力团足有人头大小。
见自己的上一道攻击没有取得任何成果,最终黯然消散,李木咬牙切齿地自语道:“爷就不信了,量大不管用,质高还不行?我憋了半分钟的大招还能没用?!”言罢,双手往前一推,光团径直往榖梁玉撞去。
李木用半分钟攒的招数果然不一般,灵力团在前进过程中还在不断旋转,吸引来阵中灵力,纳入其中,使得灵力团与空气摩擦出尖锐的声音,慑人心魄。
“砰!”,“咔嚓……”,战机转瞬即逝,李木憋的大招不可能慢吞吞地飞向敌人,在对手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灵力团已经与墨玉碑发生碰撞,在之前半分钟内依旧完璧的墨玉碑终于被攻破,直接碎成了漫天玉屑,而灵力团也功成身退,同归于尽了。
“好耶!”李木忍不住在心中窃喜,总算是破防了,之前辛苦没有白费。
随着墨玉碑被击碎,榖梁玉也露出真容,不成想,在李木高兴的同时,他依旧保持温和的微笑,甚至李木感到他的笑意更甚了。
“李木兄弟试探完了吧?那我们认真交手吧。请见教!”之前两人在交手,都没有开口闲聊,可在这停歇的片刻,榖梁玉的第一句话就把李木说懵了,心想:什么意思,我不但出全力,还技穷了啊。
还在李木愣神的时候,却见刚刚被李木击碎的墨玉碑碎片并没有消散,重归自由灵力,而是悬浮在榖梁玉周围,悄无声息地转回了白色,随后混杂在玉乳般的白色灵力之中,向李木冲来。
固态的、不规则的、边缘锋利的墨玉碑碎片,被恍若液态的白色灵力包裹下,不断做高速随机运动,化身为最锋利的刀刃,准备切割所有挡在它们面前的东西。
榖梁玉这招与李木之前施展的风卷刃有异曲同工之妙,事实上,榖梁玉就是受李木的启发,临时施展的这招。但很显然,榖梁玉施展的这招要远比李木凝实,更成熟,来得也更凶猛!
李木从不怀疑自己聪明小脑瓜想出来的招数的威力,所以李木也丝毫不怀疑榖梁玉的加强版能造成多大的破坏,榖梁玉还能使出“墨玉”抵挡,他可什么都不会,根本不敢撄其锋芒。
既然不能硬抗,那能这么办?逃!
看着榖梁玉的招数冲自己来了,李木想都没想,直接往右一蹿,跳到演武台的边缘,堪堪躲过攻击。
还不等李木多喘口气儿,榖梁玉控制白色乱流一转,继续追来,李木不敢大意,急忙躲闪,榖梁玉的攻击继续追击。一追一逃,片刻不歇。
李木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几次想要突击近身,寻求破局,可离榖梁玉越近,攻击半径越小,榖梁玉操作更加灵活,也更加快,李木差点被伤到,只好退居边缘,上蹿下跳像个猴子一样以求苟存,等待破绽。
看着榖梁玉淡然应对李木攻击,一直处于绝对的上风,还能临战学技,唐黄不禁暗暗对他有些佩服,只是对墨玉碑碎而不散有些不解,趁着演武台上两人正在短暂僵持,唐黄对胡不饮问道:“胡兄啊,榖梁玉招的那灵力碑怎么被打破后也不散啊?”
胡不饮看到双方僵持便知道结果,也无心战局,听唐黄询问,便回过神来回答:“那是《玉诀》的特性之一:‘宁玉碎,不瓦全’。玉者,宁可粉身碎骨也不改其质,碎成渣了也还是玉,榖梁兄所御之灵亦是如此。”
唐黄恍然,又问道:“那你觉得这场比试如何啊?”
胡不饮叹了一口气:“李木兄弟必败啊。”
第八十八章 我不玩儿了
胡不饮没有解释他为何下此论断,确信李木会输,而是对唐黄问道:“李木兄弟施展的到底是什么身法啊?我从未见过,也未曾听说过,我更看不出其中玄妙,看着只觉得,这身法有些……”
“粗糙?拙劣?跟闹着玩儿一样的?”唐黄帮胡不饮补充他未说完的话,“这压根儿就不是什么身法,他连啥是身法都不知道,就是在瞎躲!”
胡不饮有些惊骇地看着唐黄,见李木胡乱的躲闪,胡不饮也有这样的猜测,但他万万没想到这是真的。
修行人修行,修的是两种,一是功法,二是灵术,修功法增加的是御灵多少,修灵术是为了学会怎么更好地御灵。打个比方,上山砍柴,修功法增加你打柴的力气,修了灵术让你学会使刀砍材,而不是用拳头。
灵术中有一种较为特殊的存在,身法,它有时也会被单独拎出来。在打架过程中,打架的参与各方都是活的,不会傻站在那儿让你打,大家都是知道躲的,而躲和追这两个动作依靠的就是身法,这在实战中尤为重要。
但是李木他不会!甚至不知道有这东西!胡不饮根本无法想象一个四品修为的人居然不会任何身法。心无外物,埋头苦修也不是这种干法!
胡不饮都觉得自己声音有些颤抖,“那李木兄弟知道灵术吗?”
“哦,这个他倒是知道。”
胡不饮稍微舒了一口气,对李木之前的战斗评价道:“我看李木兄弟之前使的那几招灵术,气势煊赫,但虚而不实,散而不凝,显然是有些生疏啊,该劝劝他不要光顾着修习功法,有时间还是要多练练灵术。”
听到胡不饮这话,唐黄面无表情地看向他。看到唐黄的表情,胡不饮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听到唐黄开口道:“李木是知道灵术,但他从来就没有学过,你看到的他之前出手那几下,不过是他对灵力的蛮横操作。”也就是修行人的乱抡王八拳。
胡不饮一听心下凛然:居然真的没有学过?他师父到底是怎么教的啊?既不懂身法,又不会灵术,就敢上台和成名已久的玉面书生比试,这不是找虐吗?唐黄到底为啥要将李木撺掇上去,陷害?让他出丑?而且李木兄弟那几招可是有模有样,尤其是那道风卷刃,已然有灵术雏形了,他是什么怪物?
就在台下胡不饮和唐黄心思各异之时,台上出现了变化。
在之前的僵持中,李木虽然躲得狼狈,但好歹没有危险,可这才没过多久,李木的行动明显有了迟滞,哪怕榖梁玉开始放水,李木也有些力不从心,接连几次都差点被击中。
唐黄看着有些着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胡不饮也看了一下台上局面,他却是早有预料,说道:“这是《玉诀》的另一个特性:‘白璧无瑕’。只要是榖梁玉沾染、控制过的灵力,别人就不能再驾驭了,无人可玷污白璧。阵法内灵力有限,随着时间推移,榖梁玉控制的灵力越来越多,李木兄弟能控制灵力就越来越少,他之前还数次施招,消耗大量灵力,现在阵法内的灵力不足以支撑他快速行动了。”
胡不饮对《玉诀》的“白璧无瑕”只是听说,身在榖梁玉对面的李木才有真切了解,其实从一开始他就察觉到了,有一部分灵力死活指挥不动,后来这部分灵力越来越多,还怎么也想不到办法,导致他愈发不支。
榖梁玉控制的白色乱流又来了,该死,跳不动了!李木逐渐到达了极限,他发现自己身体现在异常沉重,根本跳不起来,可攻击却没有停,眼见着自己就要被击中,危机时刻,李木立马蜷缩起自己的身体,来了一个懒驴打滚,险险躲过这次攻击。
这次倒是躲过了,下次是真的没办法了,灰头土脸的李木抱着脑袋赶紧大喊:“我不玩儿了!我认输!”
李木最后这操作吓掉了台上台下所有人的下巴。榖梁玉知道李木已经坚持不下去,之前他就在手下留情了,实际上他会在白色乱流到达李木身前一米时停下来,谁知道李木这么不讲究,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在台上打滚儿!四品强者,啊不,修道人的尊严呢?你是小孩子还是地痞无赖?
李木察觉到阵法内的灵力全都平静了下来,这才把脑袋从臂弯中抬起来,发现榖梁玉已经让控制的灵力散去,一切都重归如常。
确定自己安全之后,李木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拱手道:“多谢手下留情,榖梁兄果然厉害,小弟自愧不如。”李木说话铿锵有力,全然看不出之前被打得狼狈求饶的样子。
榖梁玉也被李木的没脸没皮打得有些措手不及,面色有些尴尬地说道:“哈哈,承让承让。江湖传言果然不错,李木兄弟是实打实的四品强者,还深谙《逍遥游》精髓,浪漫无羁,不受外物俗世所累,佩服,佩服!”榖梁玉从刚才的交手中,认出了李木修习的功法是《逍遥游》。
行了,场面话也说完了,大家面子上也好看点,管家抓住机会赶紧走上前来,说道:“既然两位有了比试结果,那此次切磋就此结束,我把阵法撤了如何?”
众人对此当然没有异议,管家收起阵法之后,李木和榖梁玉相继从演武台撤下,来到台下观战众人面前。
李木在这次比武中无疑输了,还输得很惨,但文墨公郞俞此时看李木却带着尊敬。郞俞之前根本不相信李木真的有四品实力,他可是苦苦修行了近百年才到四品,天下四品大多也要这么多年,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天才?还一口气跑出来三个站在自己面前!
郞俞一直以为李木是使了什么特殊手段,才传出四品实力的传闻。李木这一战虽然败了,但那也展现出他有正常四品的实力,虽败犹荣,毕竟他败给的是榖梁玉,天下没有几个四品敢说稳胜玉面书生。
李木看出了郞俞的态度变化,同时他还看出郞俞尊敬之外还有揶揄,自己就打个滚儿嘛,又没有撒泼,至于吗?
李木没有再管郞俞,看向唐黄,唐黄神色复杂地迎向李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你这……”胡不饮也在后面跟着,忽略他脸上的假笑,直接看着他的眼睛试图读出他的情绪,李木看到了忌惮。
“这次比试我侥幸赢了,李木兄弟灵力雄浑,御灵飘逸,若不是李木兄弟不曾施展灵术,我未必能赢。”榖梁玉慢李木一步,此时也跟上来夸赞李木一句。
听到榖梁玉说话,李木回头看了他一眼,看见他正微笑看着自己,李木扭头就撞在唐黄胸膛上,像小孩儿撒娇一样不停晃头,好像要打个洞钻进去,口中还不住地发出悔恨的“啊啊”声。
发生什么事了?
李木你到底在干嘛啊?你清醒一点啊!你要是觉得尴尬,回自己房间拿枕头蒙头偷偷发泄啊,这是大庭广众啊!你现在这样只会让你永久社会性死亡啊!
说实话,在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现在这场面还真没见过!怎么,只要大家尴尬,李木他就不尴尬了?
唐黄的锁骨被头铁的李木撞得生疼,可现在根本顾不了这些了!唐黄红着脸干笑两声,“呵呵……呵呵……”他看着大家的注视,试图说几句话解释一下现在的场景,或者缓解一下尴尬,但他是真想不出还有什么话可以拯救局面!
“李木!李木!你干啥呢!都看着呢!”唐黄没办法了,低头急急地小声问道。
李木好像也反应过来了,离开唐黄怀里,双手捂脸站在一旁。
李木是不撒娇了,但现在这种气氛下能干嘛?所有人呆立原地。
“咳咳……”继续下去不是回事儿,榖梁玉咳嗽两声吸引大家注意力,“我们到此是商量怎么对付虎彘的,之前有所耽搁,现在本该做正事,不过天色已晚,快到晚饭时间了,刚刚的比试也让我有些累了,不如我们休息一下,吃完晚饭再行商议,如何?”
能逃离这儿就肯定逃啊,大家纷纷支持,管家安排一人一个屋子歇一会儿。
大伙各自进屋,唐黄却溜进了李木的房间。
“李木,不是我说,你刚才到底怎么回事儿?还没见你发病不分场合的时候,要不要帮你找个名医看一看啊?”唐黄一进屋就劈头盖脸地问李木。
李木的尴尬未消,小脸通红,说道:“我实在是觉得太羞耻了,没忍住,才……”
“羞耻?你?”唐黄大怒,“你放你母亲的屁!那俩字儿和你不沾边儿!”
“不是,是这样的,你听我说,”李木解释道,“胡不饮不是老是假笑吗,从他的表情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要看他的眼睛才能看得出来,这几天和他待久了,我就习惯看人眼睛,而不是看表情。”
唐黄不明就里,“所以呢?”
“我和榖梁玉聊天也是看他的眼睛,我发现他从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他就对我抱有一丝警惕。”
唐黄表示不屑,“他警惕你?警惕你什么?怕你名声盖过他?人家可是谦谦君子,哪会在乎那点名声?人家还没这么小器!”
李木一摊手,“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是读出来这样。”
“行了,行了,这和你发病有什么干系?”唐黄也不在上面过多纠缠。
“今天比试之后我发现他眼神变了,警惕没有了,而是一种,一种……”李木搜肠刮肚试图形容那种感觉,“就是那种‘就这?’的轻蔑感,就像一个修完万米大厦的人看小孩儿撒尿和泥的那种,那种感到好笑的感觉,这让我很羞耻。”
唐黄表示听不懂,还有点无语。
第八十九章 定议
唐黄不理解李木说的那些,但他也想得开,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再过多地纠结也没用,而且李木这事,唐黄有直接责任。唐黄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不是会灵术吗?在演武台上怎么不用啊?”
李木回答得理所当然:“你说‘开碑手’啊?当初使这招杀了那头黄金虎之后,我就说再也不用‘开碑手’对付活物了。太血腥,太残暴了。”
唐黄却不认可:“你以为你那招真能伤到人家玉面书生?在场上还不了解他有多厉害?”
李木摆摆手,“两码事儿。”
唐黄知道李木在有些事上异常执着,他要是犟起来,天塌地陷也改不了,便不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说起了其他:“李木啊,你说实话,这开碑手是不是谁偷偷教你的,而不是当时你在云姐客栈自己悟出来的?”
“真不是,我现在都怀疑你是不是看错了,这压根儿不是什么开碑手。”
“我信你,你信我啊,这真是开碑手。”唐黄说得很肯定,随后说出自己心里的疑问,“那你演武台上为啥没悟出新的灵术?之前看你出手都挺像回事儿的,我还以为你能临战悟出点啥,突然就会新招了,再留下一个传说,早知道就不让你上了。”这是委婉的解释和道歉了。
李木好像没听出唐黄别的意思,回答道:“我今天打得不也挺像那回事儿?灵术这玩意儿哪说会就会啊?我以前全是靠实力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啥花里胡哨都没有用!”
“呵呵,同等实力下,花里胡哨秀死你。”唐黄对李木的讽刺随口就来。
李木也不顶嘴,呵呵傻笑。
该聊的也都聊了,两人现在放松不少,李木想起来一事,说道:“对了,比试完之后,我看胡不饮兄弟对我很忌惮啊。”
“我也看出来了。看起来他也没有私下打听我们啊,今天胡不饮看到你有这么强的实力,他明显吓一跳啊。现在角色对换,变成他猜忌我们俩了。”唐黄慵懒地靠在椅子上,语气轻松地说道。
“要不我们找他聊聊吧?”李木眨巴眨巴眼睛,用请求的眼神看着唐黄,“一直以来,胡不饮对我俩都不错,他人又不算坏,还是一个直率的人,我挺想和他做朋友的。”
唐黄双手抱胸,说道:“你想和他做朋友就做呗,我无所谓,反正我就是个找乐子的人,你别拉上我和他交朋友就行。”
李木很高兴唐黄没有意见,一挥手,“好,走,咱们去胡不饮房间。”
两人来到胡不饮休息房间的门前,敲敲门,说道:“胡兄弟,在不?有时间吗?我们想找你聊聊天。”
胡不饮显然有些意外,声音中带有些惊讶,“你们怎么来了?快进来。”
李木和唐黄感到门内灵力涌动,一阵风吹开了房门。
李木和唐黄也不迟疑,抬腿就进去了,看到胡不饮正准备起身下床,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刚刚在盘腿修行。
“胡兄弟刚刚在修习功法吗?这么点时间,而且别苑也是厌灵地啊,灵力只有十分之一,有效果吗?”李木在亲近的人面前,一向是口无遮拦,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心里刚冒出这个疑惑,嘴里就已经说出来了。
胡不饮也不介意,坐到桌子旁,请二人坐下,回答道:“刚刚确实在修炼,一个人没什么事做,就抓紧时间炼灵,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好歹聊胜于无。两位来我这儿是做什么啊?”
李木也不客气,坐到胡不饮旁边,拿起一个杯子就给自己倒水,说道:“是这样的,我打输后看到你对我好像挺警惕的,我就是来问问,你在担心什么,我好给你解释一下。”
李木此言一出,唐黄和胡不饮纷纷扭头看向他,满脸惊愕,这种事是可以直接说出来的吗?
被唐黄和胡不饮这么看着,李木心头一慌,急忙说道:“别这样看着我,我害怕!”这句话消除不了两人的惊愕,所以李木更害怕了,企图开溜。
溜之大吉前慌忙给胡不饮解释道:“我不是有意隐瞒修为的。我又没有江湖令,我还不在乎修为,没理由一天到晚把‘我是四品’挂在嘴边。而且我们之前说的都是实话,没有骗你。好了,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先走了,不打扰了。”说完,李木起身就准备离开。
李木身子还没有站直,胡不饮忽然放声大笑,畅快淋漓,声音在房顶回荡,“余音绕梁”。
李木停下动作,疑惑地回头看向胡不饮,不知道他为何突然笑得这么开心。
胡不饮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是真的把我当朋友了。谢谢。”
一听这话,李木知道,他和胡不饮应该是朋友了,随即喜笑颜开:“不客气,不客气。你在担心啥呢?”
胡不饮面带真诚微笑,回答道:“我看你和玉面书生比试我就知道,你们来头极大,绝对不简单,我想不明白你们怎么会和我扯上关系,还是以那样的方式。”
李木赶紧摆手解释道:“我很普通的,唐黄来头特别大。我们之前没有撒谎,告诉你的都是实话,我们就是两个混不吝的人,荒唐一点很正常的,你不要多想。”
听着李木的话语,唐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李木以为说了不该说的,赶紧补一句:“唐黄不想太高调,他的背景你就别问了。”
胡不饮点头表示理解,笑问道:“所以你们真的想找我当导游?”
李木拍着胸脯说道:“那是当然了,我们……”两人随后便热烈地聊起天来,后来唐黄也加入了进来,三人聊得晕乎乎的。
在聊天中的一阵大笑后,李木想起那个一直没机会询问的故事,正准备开口问问胡不饮他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胡仙师在吗?歇息得可好?晚饭已经准备妥当,请移步大堂就餐。”
原来不知不觉间该吃晚饭了,聊得也差不多了,胡不饮回答道:“好,这就来。”
门外的人又问道:“胡仙师可否需要带路?”
胡不饮想都没想,回答道:“不用,我自去。另外,李木兄弟和唐黄兄弟也在这里,我们待会儿一起去。”
“是。”门外之人说完便离开了。
“人家都来叫我们了,那我们现在就去大堂吃饭?”胡不饮向李木和唐黄询问意见。
李木虽然很想问问胡不饮过去的故事,但是现在还要和榖梁玉、郞俞吃饭,最重要的是商议虎彘的事,只能以后找机会了。
三人来到大堂,榖梁玉和郞俞早就等候多时了,起身相迎,客气几句就坐下吃饭。席间,众人边吃边闲聊,气氛融洽,好像都忘了之前演武台下的尴尬。
“哈哈哈,李木和唐黄兄弟真是有不少趣事啊!”榖梁玉为刚刚李木讲的经历做结语,“各位都吃好了吧?不如去凉亭休息一下,顺便商量一下猎虎彘之事,诸君意下如何?”谁都没有再提之前唐黄说的,比试胜者做主持者,但结果大家都看到了,领头是谁不言而喻,榖梁玉也在不知不觉间行使权力。
事实上,要不是唐黄的搅和,他们早该商议此事了,这时候被提起,众人都没有意见,纷纷离席来到凉亭,吹着凉风喝着茶,讨论正事。
作为领头人,榖梁玉率先开口:“我们四个四品修道人围猎一头四品的虎彘,胜券在握,但绝不可大意!虎彘体表有一层坚硬的刚毛,上面常常涂抹着‘木凝脂’,极难击穿,更何况虎彘皮糙肉厚,皮肤和脂肪层都极厚,缓冲效果极好,钝击也难以奏效,我不建议正面强攻。”
“那榖梁兄的意见是?”李木接过话茬问道。
榖梁玉没有多卖关子,说道:“结阵!我建议我们结阵伏击它。”
一旁的郞俞笑道:“看来玉面书生早有打算啊,仔细说说吧,我们洗耳恭听。”
榖梁玉不紧不慢喝了一口茶,说道:“我这里有一套‘四象囚天阵’,一旦施展开来,可掌控阵内灵力的生、长、老、死,以我们四个做阵眼,一口气困住十个四品强者不在话下。虎彘一旦进入我们布下的阵内,那它就只能任我们宰割了。”
李木这时候提出了一个问题:“可我们都不曾学过‘四象囚天阵’,等我们熟悉灵力该如何走向,成功布阵,那都是多久以后的事了?这头虎彘的领地并不在附近,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走了。”
榖梁玉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回答道:“不用各位学,到时候我会埋下阵基,几位在阵眼位置注入灵力即可,我来主阵。”
李木他们恍然。
阵法功用效果不一,但原理都是一样的,几个灵力源头做阵眼,通过特定路径和特定灵力大小联结,从而与天地灵力共鸣。联结灵力的路径和大小,不管是人为控制,或是利用特殊材料实现都可以,只要达到要求。
如果利用灵材铺设阵基布阵,确实可以不用费心控制灵力运行,但却要求布阵者对关键材料和阵基位置烂熟于心,不可有半点偏差,否则损毁灵材事小,弄出个灵力狂暴,到时候伤人事大。无疑,布阵基是个精细的技术活,没想到榖梁玉连这个都会。
基本方略定下,商量完其他细节,明天上山打虎彘。
第九十章 追索
黑夜的褪去,意味着清晨的到来,随着光亮的展开,才发现从湖水中浮起的白雾早就悄悄溜进旁边郁郁葱葱的森林中,给小草和枝叶们点上一颗颗晶莹的露珠。
林中各种小鸟儿也间或低鸣婉转,诉说着新的一天到来的喜悦,也不知道它们都藏在哪里,往重重树影看去,只能透过缝隙看到东方透过来的红光,昭示着朝阳的升起。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和谐、安宁,除了那处“森林伤痕”。
那处伤痕有一二十米大,当中的树林被折断,不管是三人合抱的大树还是小树苗,断口也不尽相同,有的在底部,有些在半腰,甚至有些拔地而起。遭难的不止是树,事实上树不过是附带的,这里的地皮都被掀开了,露出下面肥沃的土壤。最刺目的还是中间的那一大滩暗红色血迹,四周还溅落着些许血液。
“这里就是豨枨公子遇害的地方吗?”李木看着眼前的场景,开口说道。
李木的说话声打破了森林的宁静,惊得林间飞鸟群起。
榖梁玉看着惊惶逃走的鸟儿,面露悲伤,回答道:“是的,就是这里。当时,我匆匆赶到这里,看到豨枨公子已经遇害,就在那个位置。”榖梁玉指着那一大滩血迹说道,“那头虎彘没有料到附近还有威胁,被我偷袭了一记,朝那边惊退了,我这才抢回豨枨公子尸身。你看能找出它的行踪吗?”
没错,李木他们五人商量完之后,休息了一夜,一大早就上山灭虎患了。
按照计划,他们先来昨天遭遇虎彘的地方,由李木找线索,追踪虎彘的行迹,找到它的必经之地进行伏击。
听到榖梁玉问话,李木也不废话,对现场查看起来,以期找到有用的信息,而雨魔胡不饮、玉面书生榖梁玉、文墨公郞俞则在周围警戒,观光的唐黄和三个背东西的豨家人在后面跟着。
昨天榖梁玉和虎彘制造的破坏无疑是巨大的,可李木再来看时发现,周围的草木藤蔓已经在向这片光秃秃的地方进军,周围有不少小动物、小昆虫来往的爪印和粪便等痕迹,遗留的血液也少了不少,显然哪怕只是经过短短的一夜时间,现场也有了很大的改变。
这是一座充满活力的森林,而往往活力越强,自愈能力越强,恢复的速度越快,这本该是好事,现在却让李木心头一沉。
好在虎彘身形庞大,逃跑匆忙,一路上撞折的枝条不少,深陷的蹄印还没被掩藏,众人循着痕迹往北偏西方向追索。
看到李木行动没有迟疑,众人也信心大增,纷纷跟上。他们却不知道,李木越走越没底。从痕迹上看,这头虎彘经过最初的意外之后,发现没有追兵,也就镇定下来,有意减少留下的踪影。李木现在就怕会跟丢了。
在走了几百米之后,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森林的树木不是刻意栽培的,它们是自然生长的,所以由于地形、光照、水源、土壤等原因,它们的分布有疏有密。随着众人的前进,他们来到一片树木较稀疏的地方,而这里有一条东西走向,大型兽类走出来的小路,这里没有那么多腐叶,这几天也没有下雨,路面较硬,要是有心,留不下什么痕迹。
问题在于,李木可以肯定,那头虎彘上了这条小路,并沿着这条小路走了,但他不知道虎彘是往哪头走了。
李木停了下来,为难地站在小路边。
见带路的停下,榖梁玉上前来问道:“怎么了?”
李木如实相告:“我知道要沿着这条小路走,但是我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我找不到虎彘留下来的痕迹了。”
榖梁玉也没有想到会突然出现这个问题,皱着眉头说道:“要不你扩大范围再仔细找一圈?”
李木依言再度看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
“这样吧,我们挑一个方向走走看,要是一直一无所获,我们就回过头来选另一个方向。”榖梁玉没有拖沓,直接提出了解决方案。
榖梁玉说的无疑是一个笨办法,但目前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众人只好应允。
“那我们走哪边?”郞俞不满意过了这么久还没有结果,有些不赖烦地问榖梁玉。
榖梁玉思索了一下,回答道:“从我们刚才走过的路来看,这头虎彘之前一直往西偏北走,那我们现在就朝西走吧。”
榖梁玉说的有理有据,众人自然没有多说什么,就准备上路。
还没等走几步,李木莫名想起之前有穷羿教自己狩猎时说过的一句话,他说,打猎时不要以为只有自己聪明,认为猎物是傻子,我们也不过是动物罢了。
“等一下!”李木忍不住出声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往东走。”
郞俞有些发火,“之前问的时候你不说,现在要出发你觉得不对劲了!你……”
榖梁玉拦住了郞俞,问道:“理由呢?”
李木解释道:“我就是一下子感觉不对劲。我们一路上越走,痕迹越少,说明两个问题,其一,这虎彘不笨,知道遮掩行踪;其二,它是真的被榖梁兄吓到了,它要是聪明,就不会把敌人引向自己的老窝,而是远离。到这儿了,不会留下明显痕迹了,就可以安心回家了,于是折返回家。”虎彘有一特性,不论到哪儿,必寻一窝睡觉,这也是他们敢打伏击的依据。
“你的意思是,我们沿着小路向东走?”榖梁玉听懂李木意思了,自语道,“畜生能有这么聪明?”
榖梁玉没有第一时间答复,于是郞俞又骂将起来,榖梁玉赶紧开口道:“好了好了,反正都是蒙的,也没走几步,换个方向也完全没问题,况且李木更有经验,就听李木的,往东走。”
榖梁玉发话之后,郞俞便闭嘴了,众人朝东走。
就这样闷头走了半个小时,依旧一无所获,人心开始浮动,不知道该不该回头,而郞俞眼见着又要骂街了。李木心里最没底,脑门儿开始见汗了。
榖梁玉见大家都不想再走下去了,主动说道:“走了这么久,还是没看到有用的线索,要不然……”
到了这个时候,李木还是有点不甘心的,他总觉得自己应该没错,同时心里也有些放松,他不用担心自己带着大家在错误的路上走太远了,于是李木长长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李木心头一动。
“等一下!”李木出声打断了榖梁玉说话,还不等众人反应,李木像箭一样就蹿到前边二十米外了,在草丛中找寻一阵之后,兴奋地朝大伙招呼道:“你们快过来看!”
众人不明就里,但还是围了上去。走上前才知道,让李木兴奋的是一大坨棕黑色的,臭烘烘的不规则物体。
郞俞直接骂道:“没见过大便啊?你让我们看这腌臜之物干什么?”
榖梁玉却懂李木的意思了,指着这一大坨,问道:“这是那头虎彘留下来的?”
李木得意洋洋地说道:“除非有第二头虎彘,否则这就是。看它的新鲜程度,应该就是昨天留下的。”
榖梁玉大喜:“好!看来咱们走对了。李木兄弟,还请前边带路。”
找了这么久了,总算是看到了希望,众人打起精神,继续上路。
在李木的带领下,一行人往东走离开了野生小路,根据树上的蹭痕,划地盘留下的尿液等痕迹,在树林中七拐八拐到处晃,一直到中午,终于有了结果。
李木沿着几个蹄印来到森林中的一个开阔处,李木让身后的人噤声驻足,自己独自蹑手蹑脚地上前,避开路上伸展开的枝叶,同时还留意脚下。
李木前进了十几米,看到前面有一丛灌木,小心翼翼地拨开灌木后发现,这里原来有一处隐蔽的凹坑,凹坑直径能有四米,其中的杂草被压得倒伏,上面还铺了些叶子、软草和苔藓,这就是虎彘的临时窝了。
确定找对地方后,李木原路返回,和众人汇合。
看到李木高高兴兴地回来,众人就知道大概是找到了,果然,还不等大家伙问,李木就自己点头说道:“是那里了。那头虎彘可会享受了,弄老大一个窝,还铺了床,又大又宽敞,都够两头虎彘住了!”
榖梁玉等人闻言一喜,也想上去看看,被李木拦住,李木说道:“虎彘有在窝外布置警示的习惯,为了不破坏警示,你们还是别去了吧。我看这里有比较新的出门痕迹,它应该会从这个方向回家,就在这里布阵就是了。”
李木既然这么说了,榖梁玉也就不再上前,众人纷纷行动起来。
背东西的豨家人先是把一大包松空碳拿出来吸味道,留着备用。
松空碳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它本身无味,但会吸收周围的气味,吸足五分钟之后,松空碳就会持续散发这个味道,只有在足够的外部灵力注入的情况下才会恢复无味的状态。
带这东西是因为虎彘的视力不咋地,嗅觉却极为敏锐。让松空碳吸足周遭环境味道之后,洒在身上,掩盖住不和谐的味道,这样就能避免虎彘察觉出异常。
当然,三位豨家人背的不只是松空碳,还有最为重要的布阵材料,都一一拿出来,分门别类放好。
虎彘随时可能回来,榖梁玉一刻不敢耽搁,仔细布置阵基,李木等人则在周围警戒,防止异常情况出现,花了半个小时,这才终于把阵基埋好。
布置好阵基,榖梁玉把准备好的松空碳洒在刚刚挖过的地上,盖住泥土翻新后的气味,又在每个人身上洒足,让背东西的豨家人原路返回,其余人各自就位,就等虎彘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