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情商
堂上坐着四个男人三个女人。
四个男人里原东庭和左铮是魏楚欣曾见过的。其余两人,也皆有些面熟,仿若在闹洞房那天晚上,也都出现过。
三个女人魏楚欣虽不曾相识,但从那不凡的长相气度来看,不说是常年养在清贵之家的千金,也是花尽心思培养出来的官家小姐。
魏楚欣一进来就是这里的焦点,从喝茶,到闲谈,再到打长牌,被人安排照顾的好好的,没有一点不可心的地方。
大堂里分两帮。
外间萧旋凯他们在那里舞刀弄枪的,兵部侍郎柳子慎研制出一新式弹弓,几个人正争相比试着。
里间算上魏楚欣,又正好是四个人,四个女人打长牌,不缺不少。
魏楚欣坐东面西,对面坐着的是原东庭的娘子元氏,左手边坐着的是这群爷中柳三爷的娘子胡氏,右手边坐着的是胡四爷的娘子谢氏。
两圈牌下来,魏楚欣也大致知晓了这几个人的性格脾气。
元氏泼辣直接,胡氏玲珑八面,谢氏优雅大方。
谢氏:“二万。”
魏楚欣:“要。”
元氏:“红花。”
魏楚欣:“吃。”
胡氏:“三条。”
魏楚欣:“我满了。”
元氏:“怎么又胡了,这两圈下来竟是二嫂打了!”
胡氏接过话来笑说:“二嫂这正是新婚走鸿运,鸿运当头,想挡都挡不住的!”
谢氏微微笑着,从身后面丫鬟手里拿过金元宝,递放到魏楚欣手边,“给,二嫂。”
“算钱,算钱!”元氏将手往钱笸箩里伸,一时里面已输的不剩了。
元氏便笑说:“二嫂容我,先欠一把吧!”
“讲好一把一算的,别趁着二嫂是新婚嫂子不好意思开口要钱,你就耍赖开先河欺负人!”胡氏笑说。
元氏笑说:“谁欺负人,分明是二嫂欺负我们,常言道,高射炮打蚊子,二嫂这高人来打咱们这几只蚊子来了!”
胡氏和谢氏一同笑说:“谁同你是一样,平日里惯会吸我们的血,今儿个二嫂来了,可算是帮我们出气了!”
“放血,今日我就放放血还不成么!”元氏笑着,直起腰来就朝外间喊道:“原东子,我输了,再给我拿些元宝过来!”
原东庭在外间拿着弹弓正觑睛往靶子上瞄呢,听这话一下打偏了。“我去”了一声,一边将弹弓递给身旁胡希乐,一边才应道:“输了还喊这么大声,不能给你夫君少丢点人!输给谁了,我倒是要看看谁敢赢咱们家的钱!”
回身往里间走走了一半,听元氏道:“二嫂这鸿运当头的,我也打不过啊!”
原东庭便站住了,又转回身笑看着在那里的萧旋凯道:“这真是没天理了,平时吧,是二哥欺负我,我一男的受点气我也忍了,眼下这又来一嫂子欺负我媳妇,我们夫妻俩成了你们夫妻俩的出气筒了!”
说着,原东庭就进了来,他是在这几个爷里最小的一个,平日里油腔滑调没个正形,胡氏和谢氏都和他处得极好。
“真是岂有此理,把我攒的这些个元宝都给我输了,你躲开,看我是怎么给你赢回来的!”原东庭便从元氏手里抢过了牌,坐在了牌桌上。
这里丫鬟洗好了牌,原东庭挽袖子先要抓牌。
胡氏便拦着,按着桌上的长牌,笑说道:“拿开你的爪子,二嫂坐庄,没你抓牌的份!”
原东庭嘿嘿的笑了,掀起第一张牌的边角,道:“是什么好牌,我先帮二嫂过过目!”
一时抓够了牌,魏楚欣先打出一张。
“老千。”
“要!”魏楚欣话音还没落,原东庭就喊,只摆了摆手里的牌,半天也不发。
胡氏便蹙眉催促道:“你倒底要不要,别人还在这里等着呢!”
原东庭什么也没有,哪里够要的,翘起了二郎腿来,将手里的牌一合,厚脸皮的道:“先缓一把,一会再要!”
谢氏早在那里等着呢,此时拿出两张牌来碰这张“老千”,看向原东庭故意气他道:“东子不要,我捡了。”
轮到原东庭出牌,他便吸了吸鼻子,牌没拿出来,先虚张声势的喊道:“三万!”
胡氏忙放下吃了一半的葡萄,“吃!”
原东庭便反悔,侧头假装和一旁的元氏说话:“三万啊三万,这可是一张好牌,留着不能打,都说你输,什么牌技啊,还怂恿我打三万呢!”
胡氏笑骂道:“别玩赖,快把三万给我打出来,我等着吃呢!”
“三万咋就那么好吃,”说说原东庭忍不住笑了,“三嫂还是吃葡萄吧,二条!”
“唉,你这人,你玩不玩赖啊!真不愿意跟你玩牌!”胡氏甩手,出了一张“红花”。
又抓了两圈。
都是在牌场上玩惯了的,快到最后了,谁胡什么大致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原东庭便背地里踢了胡氏一下椅子,胡氏笑着,还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了,就故意拿出了二万,笑说:“没事你踢我椅子腿儿做什么呢,本来想打二万的,只我现在心情不好了,这张二万我是留到底了的!”
等到谢氏时,就又故意放给魏楚欣一张牌。
“五条鱼!”
魏楚欣便笑说,“我又胡了!”
谢氏和胡氏都是笑说:“二嫂今日真是好手气!”
大家都要摊牌了,原东庭却是嘿嘿笑说,“都先别撂下,我也要五条,正截二嫂!”
身后面站着的元氏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拆台问:“这牌能胡五条么?”
原东庭此时都已经将手里的牌混到牌堆里了。胡氏听这话,便按着他胳膊道:“着什么急洗牌,也让我们看看你是怎么截胡二嫂的!”
拉扯之间,原东庭藏在袖子里的牌可就是掉了出来。
耍赖皮被抓了现形,胡氏就向外厅喊道:“这还藏牌呢!二哥,你快来呀,原东子和小莉两个人合伙欺负二嫂呢!”
一时外厅几个男人就过了来。萧旋凯便站在魏楚欣身旁,道:“原东子敢欺负我家丫头!”
原东庭就赶紧站起来,笑着说:“别听人胡说,我欺负谁也不敢欺负二嫂啊!”
说着,原东庭就不需萧旋凯提醒,自己将怀里揣着的房契拿了出来。
“既然二嫂相中了朱雀街,保定街,龙门街三街交汇处的铺子,就二哥上次没赢我,我也是要给的!房子值什么,只要二嫂开口就行!这是那间铺子的房契,拿给二嫂过过目。”
魏楚欣一时又是惊喜又是惊讶。那间三街交汇处的铺子?
是上次和萧旋凯开玩笑,随手指的那间么?
第八十一章 议论
“二嫂要不接,可就让我太下不来台了!”原东庭笑道。
一旁胡希乐也道:“二嫂快拿着,原东子别的没有,就是房子多,整条朱雀街的铺子没几间是旁人的,你要一间都是便宜他的了!”
胡希乐的妹妹、柳子慎的娘子胡氏也笑劝道:“保不齐原东子现正在心里偷着笑呢,二哥赢他一枚扳指,他预备了半条街作为赎金,只二嫂人美心善,只取其中一间!若此时不收下这铺子的房契,原东子的心终久是不能安的!”
原东庭也说:“二嫂就可怜可怜我吧,收了房契让我安心,否则我终久是担着心呢!”
几人可真是太会说话了。
萧旋凯便说:“要是要的,明日亲自送到府上,你们二嫂才肯收。”
原东庭听了,反倒看着魏楚欣笑说:“一定送到,那就多谢二嫂体恤了。”
……
这便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在饭桌上,性子直率的元氏不知细底,没加考虑便道:“有好几日没见翎儿了,她人呢……”
话才说到了一半,原东庭就在暗处里白了元氏一眼。
元氏看了看席上神态各异的几人,没一人接这话茬,一时闹了个半红脸,只能是咽了下话。
这时胡希乐适时解围,笑说:“昨日听二哥说,二嫂是大户,近日我正因广盈库亏空一事发愁呢,今日有幸见到二嫂,还承望二嫂关照关照。”
胡氏接哥哥的话茬,看向魏楚欣笑说:“二嫂是哪行的大户,也透漏给我们听听吧,让我们也开开眼界。”
无需魏楚欣说话,萧旋凯便是笑着替她卖关子,说:“小四手里缺什么我们丫头手里就有什么!”
谢氏自是知细底的,此时便是笑了,端起酒杯,遥敬萧旋凯和魏楚欣,“今年皇储之事不宜,希乐现正差两万石麦米缺处,若二嫂能有两万石麦米相助,希乐自是喜不自胜,感激不尽的了。”
萧旋凯难得因私事开口求人,胡希乐也便顺着谢氏的话,点头顺应,“若能相助此事,价钱随便二嫂来开,自然是不会比郇玫督办贡米的价钱低的,小四就在此等二嫂开口了。”
有些事情,不用点破出来,双方也都心知肚明。
魏楚欣听此话,便看了看胡希乐,又看了看身边萧旋凯,委婉拒绝说:“听侯爷胡说,我那里是什么大户,又哪里能有两万石麦米呢。”
听此话,萧旋凯便看了看魏楚欣,微微挑了下眉,想告诉她现在收回此话反悔还来得及的。
胡希乐也笑道:“二嫂可不要见死不救啊,皇储收不上,圣上是要治罪下来的……”
魏楚欣便笑着看向萧旋凯,摇了摇头,眼神里的意思也是明显,她不要他这样的安排帮助。
“皇储收不收得上来,圣上治不治罪下来,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同我们有什么关系。”萧旋凯便一时笑收回了话。
“自然是了,今日宴饮,不提忧心之公事,我先自罚一杯了!”胡希乐便是笑了,心里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不领情,这更是好了。
往下宴饮闲谈,也都轻松自在。
酉时末刻的时候,胡希乐和谢氏夫妻二人有事先去了。
左铮也有事走了。
之后萧旋凯带着魏楚欣也走了。
一时饭厅里只剩原东庭和元氏,柳子慎和胡氏四人。
四人面面相觑一番,竟是皆忍不住笑了。
元氏最先说道:“能让二哥如此在意之人,还以为是什么神仙妃子,今日一见,也不过就是常人嘛!”
胡氏也笑说:“温婉文静,倒是一朵长在野外的莲花,虽配不上侯爷,但也确实是个不错的人。”
元氏撇撇嘴:“有道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我看呐,二哥之所以能看上她,不过是下放到常州那段时间,正处于人生低谷之期,偶然遇上了她,寒门庶女,自来有许多的不如意处,二哥一时有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生出了怜爱之心,这才看上了她,相处的时间久了,也就觉得习惯罢了。”
这话说的,其余三人也都觉得在理。
胡氏微微笑着,倒不似元氏那般,直接就表露出对魏楚欣的褒贬之心,反而是道:“所以说嘛,天时地利人和,做万事都是需要机遇的。这些年来,有多少女子倾慕侯爷,长得美的,性格好的,楚楚可怜惹人爱的,强势会武能与侯爷并肩作战的,百依百顺温柔无限的,什么样的没有。要说好,清懿郡主胜魏氏不知几倍,但侯爷就是不喜欢郡主,这上哪里说理去呢。”
胡氏温温而言:“所以说嘛,侯爷缺的不是女子,缺的只是在那时那刻,一个能走进他心里,帮助他走出人生低谷的人罢了,谁抓住了这个机会,谁就成功了。”
元氏听胡氏如是分析,禁不住道:“那魏氏好是幸运啊,天底下这么多女人,这个机遇怎么就给了她了……”
“诶、诶,差不多得了啊!”一旁原东庭不愿意了,打断自己的娘子:“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听你这语气,天底下这么多女人,要是这个机会给你就完美了是吗!”
元氏:“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真是的,我就随便说说,你在那里挑什么理呢,脸拉得那么长,你是驴精转世不成!”
“我驴精转世!”原东庭听元氏此话,简直是不可理喻,“我看你倒是琵琶精转世呢!”
“我怎么就……我怎么就琵琶精了!”
“撩拨离间,背后编排人的好手!”
“噢!我是明白了,我就说了那魏氏几句,你就不愿意听了,感情是如魏氏那等出身不好一副楚楚可怜模样的女子,你们这等王孙公子都喜欢是吧,前两日我听人传你要纳魏侍郎家的二小姐,我还不信,感情这不是讹传,是真事了!”
“我就稀奇了,这事你听谁传的呢,那原不过是逗魏侍郎的一句玩话……”
“别别,你千万别和我解释!有道是无风不起浪,话由心出,你能说出那样的话就说明你心里面有!”
都给原东庭气笑了,“对,我还就是心里有了,怎么着吧……”
胡氏见再说下去两人就真吵起来,赶紧劝了起来。
元氏笑笑,“原东庭、柳子慎他们平时都是在一处玩惯了的,你还劝我呢,我看他也好不到哪儿去!咱俩讨论魏氏的时候,他俩一声不吭,在心里怕是早不愿意了,这是原东庭听下不去先和我喊了起来!”
一旁摆弄研究着酒器的柳子慎好是无辜,摊摊手无奈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自始至终我可是一句话没说!”
“这魏氏一来,又送人铺子,又要高价收人麦米的,人说不要,某人厚着脸皮上赶着求人不说,还要给人送到家里去!我说你们这帮男人……”
第八十二章 她这人记仇
从宅子出来,往街上走,萧旋凯就突然问魏楚欣,“如何?”
“什么如何?”魏楚欣笑着,低头注目着朱雀街上铺就着的一块块青石砖,故作不解。
“真不知我问的是什么?”萧旋凯侧过头来,笑着问。
魏楚欣就和他黏牙,“侯爷说话都说不明白,我怎么知道你想问什么。”
“听不明白,那算了。”
萧旋凯一时就真沉默不说话了。
魏楚欣抬眼瞟了瞟,见他还真是不打算说了,忍不住说话的人倒变成了她。
魏楚欣便停下来,抬头看着身旁萧旋凯,“你不耐烦了么?”
“不耐烦什么?”
“不耐烦什么,对我不耐烦了呗。”
萧旋凯点头,“是啊。”
魏楚欣便是要甩开他握着她的手,“不耐烦了你就放手啊,我也从来没要求过你什么!”
说这话时,魏楚欣心里倒还觉得空落落的。只话音还没落,萧旋凯就真松开了她的手。
魏楚欣就那么站在了朱雀街头,眼看着拂袖而去的萧旋凯,那时那刻,竟是那么的无措与不可思议。
回忆着两人刚才的谈话,魏楚欣在思考,他们这是吵架了么?
眼看着萧旋凯消失在暮色之中,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之感竟是萦绕了起来。
行,他可真行!
说走就走,把她一个人扔在这暮色四合的街头。
人生地不熟。
走就走呗,没有他就不行了么,她魏楚欣还非得靠他了不成,没有他就活不了了,没有他就回不去家了!
越想心里越觉得生气,一时向路过的行人打听回侯府的路。
走了两步,魏楚欣才反应过来,萧旋凯就这样把她扔在了大街上,她还乖乖的回侯府里去么?
晚风呼啸,空气又冷又干,刀子一般的吹在脸上。
魏楚欣想到这时候回侍郎府也不是好法子,还不如就近找一家酒楼住下,等天亮了再说。
长街犬吠,街上已罕有行人了。
也不知是从哪里传过来的狗叫声,一声接着一声,吓得魏楚欣每走一步脚上都发虚。
失神之际,就撞到对面的路人,连声抱歉,不看那人,只左顾右盼的寻找临近酒楼。
只那人却拽了拽她的胳膊,握住了她的手。
魏楚欣双手成拳刚要反抗,抬眼,那么熟悉的一张脸熟悉到每晚和他同-共枕。
“看我买了什么!”萧旋凯笑着,变戏法般的突然从后面拿出来一串糖葫芦来。
魏楚欣站在原处,甩开了他的手,心里面气的鼓鼓的,只面上却是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好声好气的同萧旋凯讲话。
“好巧喔,在这里也能偶遇正一品煊武侯兼礼部侍郎萧大人,小人这厢给大人行礼了。”
“知道这是什么么,在靖州肯定没有卖的,快尝尝好不好吃。”萧旋凯便笑着将糖葫芦递给魏楚欣,忽略她那明显的阴阳怪气。
“这……这个是萧大人给我的么!”魏楚欣就受宠若惊的睁大了眼睛,“这是真的么,大人居然送给小人东西,小人真是三生有幸啊!”
说着,魏楚欣就用了好大的力气从萧旋凯手里拿过了那一串糖葫芦。
“这是什么啊?”魏楚欣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着,“山楂蘸冰糖?”
“这叫冰糖葫芦!”萧旋凯笑着,“你尝一下,饭后吃着,消食开胃。”
两人并肩走着,魏楚欣在心里想不明白他刚才是负气走了然后又临时改变主意买了糖葫芦折回来哄她,还是他一开始就是去给她买糖葫芦去了?
只萧旋凯完全不提刚才的话茬了,她心里有一口气没出,终久不会就这么算了。
“这糖葫芦是在哪里买的啊,真不好吃。”吃完了,魏楚欣就笑着在同萧旋凯讲话,嘴角黏黏的粘得都是糖,她就故意往他袍子上蹭。
“别动,我这有帕子。”萧旋凯蹙眉。
他这话说晚了,魏楚欣已经擦完了。抬头看着他眼睛,故意挑衅说:“谁让你买了,吃的我牙疼不说,借用你袍子擦擦嘴,你反倒吹胡子瞪眼睛的,早是这样,为什么把我从侍郎府接回来呢。”
“谁吹胡子瞪眼睛了?再说了,我也没有胡子啊。”这丫头倒会找地方,单单把那黏黏的糖往他大襟上抹。
萧旋凯便环过了她,额头碰着额头,看着她眼睛说,“为什么接你回来?因我想你了呗。”
“想我了?”魏楚欣撇了撇嘴,“既然某人说想我了,为什么刚才把我一个人扔在大街上自己走了呢?”
“我给丫头买糖葫芦去了呀!”他学着她的语气说话。
“那某人可不可以陪我去瓦市逛一圈再回府?”
“走!”
出朱雀街往东,走到头向西,便是京城里的瓦市了。
大瓦小瓦,中瓦里瓦,一到瓦市这面,就眼见着人流如织,灯火如明的了。瓦子之大,其中只大小戏院子就有五六十座。卖杂货吃食的,耍把戏的,剪纸画,唱小曲的比比皆是。
魏楚欣一到这里就看花了眼睛,拽着萧旋凯东走西逛。萧旋凯见她高兴,也愿意陪着她闲逛。
要说他在京城里这么些年,反倒没有她这个后来的人知道的多。
跟着她走,看戏听曲吃小食。从这时起,他才知道,世间好玩的东西真多,等以后不忙了,也没有仗要打了,得让他娘子带他出来多见见世面。
“好吃么?”魏楚欣回头,把不喜欢吃的东西通通都塞给他,见他还吃的津津有味的,一时就觉得这人又傻又呆又好欺负又讨人嫌。
怎么就会有那么多人怕他,又有那么多人喜欢他呢?
萧旋凯点头,眼见着魏楚欣正吃着的蜜煎雕花,笑说:“这是什么,怎么不见你喂给我尝尝呢?”
“你想吃么?”
萧旋凯点头。
魏楚欣就手疾的把最后一口都放进了嘴里,塞的满满的,说话都含糊不清,“我不想给你吃,因为萧旋凯是天底下最烦人的烦人精!”
在剪纸摊前,她蹲在那里自己拿笔画了半天,之后花十文钱让人照着图案捡了两朵芙蓉花。她自己贴在额头上一朵,剩下一朵非要贴在他脑门上。
“我是男人,哪有在脑门上贴花的!”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收不收下?”
后来他妥协了,微微弯腰,她便踮起脚尖,真的在他脑门上按了一朵芙蓉花。
“今日侯爷安排人又送我铺子又要收我麦米的,我在想我应该怎么感谢侯爷的呢?”魏楚欣笑着,“这朵芙蓉花足够了吧。”
萧旋凯蹙眉:“我这么便宜的么,拿十文钱就把我打发了?”
魏楚欣就狠狠的捏住他的鼻子,发着先时心里的闷气,假笑道:“不许蹙眉,某人可是记住了,在回府之前,贴在你额头上的花要是掉了,咱们就新仇旧恨一起算。”
“哪里来的新仇旧恨呢?”他把以前的事都忘了。
第八十三章 重用魏楚欣
临回去之前,魏楚欣买了一包瓜子来磕。
应她的要求,两人步行着回府。
一路上他都在为她剥着瓜子,一粒一粒放在她手心上,等攒成一小把的时候,她再全部放到嘴里。
“什么去买糖葫芦,刚才你就是想一走了之了的,是不是?”魏楚欣侧着头,眼看着他,脸上还是满满的不高兴。
萧旋凯笑着,骨节分明的手指剥着瓜子,偶尔抬头,看着她商量道:“吃多了嗓子疼,容许我吃一颗好不好?”
“不好,不许转移话题,请萧大人正门回答我的问题。”
……
终于回到了府上。洗漱更衣过后,魏楚欣就伏在书案旁写东西。
萧旋凯在里屋等她,直等不来,便走了出来。
正好她写完了,将纸单递给萧旋凯,道:“这是我打给你的欠条,你收好了,弄丢了我可就赖账不还了。”
“什么欠条?”
“我都打听好了,那间三街交汇处的铺子价值五万两,我不能白要,算上给你的五千两中间报酬,共欠你五万五千两银子,你拿好了。”
萧旋凯见她说的一本正经的,一时觉得好笑,“娘子果然是出手大方之人,账目算的这样清楚。”
“亲兄弟还明算账的,”魏楚欣便是放下了笔来,一边洗笔,一边看着他笑说,“又何况是侯爷呢能随随便便就把我扔在大街上的人,还是算得清楚一些的好。”
“也行,那咱们就算算账!”萧旋凯一时就抱起了她。
“干什么,我洗笔呢,放我下来,当心弄你一身墨汁。”
“你欠我五万五千两呢,今天晚上咱们得研究个还法!”
“你无耻,谁说要这么还你了……”
已然是被某人箍到了里屋。
……
第二日上早朝,临走之前,萧旋凯对魏楚欣道:“现今有一个好机会,就看娘子要不要?”
“什么机会?”
“一会去请安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魏楚欣只当他故弄玄虚,并没放在心上,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之后到欣荣苑请安,竟被丫鬟告知大夫人已经去了和乐堂。
魏楚欣便转道去和乐堂,等进了堂屋,却见着老太太,大夫人,邵漪柔都已经在屋里了。
魏楚欣便进屋行了礼,向老太太和大夫人告罪道:“孙媳,儿媳来晚了,还请祖母和母亲责罚。”
大夫人抬头看了看她,脸上明显是不悦,想教训她几句,但最后却是咽了回去,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老太太摆了摆手,叫她道:“快过来坐吧,府里的丫鬟婆子越来越会看人下菜碟了,想来是没有到爱晚居通传,你来晚了也是有的。”
魏楚欣便看着大夫人脸色,屏息敛声的在邵漪柔旁侧入了座。
坐下来听几人谈话,才知是柳府老爷子的一位偏房昨天夜里去了。原一个老妾室去世,本不该如此兴师动众的,只那老太太正是西州王妃柳明鸢的生母。
柳家那边正在安置丧事,停灵下葬诸事忙得不可开交,大夫人的哥哥便想着让家妹回府上忙帮照看照看。
大夫人道:“兄长难得张一回嘴,儿媳便回去帮忙主持主持吧。”
老太太摆手,不同意,“自己的身子自己都不爱惜,丧事比不得喜事,平时安静无事时,还得靠药茶才行,这到了柳家那头,人多事多,害得你再生大病,我断然是不依的。”
“儿媳近来已是无碍了,再说哥哥若非实在无计可施,也不会轻易张这个嘴的……”
老太太还是不依,打断大夫人道:“你自己的身子要紧,再说柳家族里小子媳妇人丁重多,去哪找不来一个主持事的正经人来,非要劳动你。”
这时邵漪柔起身,适时笑说:“祖母和母亲都别为难,这原不是什么大事,母亲身子向来不好,确实不宜操持这样的丧事,只舅舅也难得开口求人,推辞不去又多是不好,不若儿媳主动请缨。儿媳实为小辈,对礼仪之事也不尽相熟,但到柳家帮忙照看人客,组织秩序,差遣家下仆人做些里面杂事也是好的。”
老太太点头,“柔儿有心了,既是这样,你就代你母亲过去象征性的点点卯也好。”
大夫人却是不同意,“府中的事就够柔儿忙了,再有柔儿贵为郡主,就真到了柳家,兄嫂等人又怎敢用她,两下里客气,反而不美。”
邵漪柔微微的笑着,懂事的说:“柔儿既然嫁给侯爷就是萧家的媳妇了,到舅家做事怎敢端着架子妄自尊大呢,母亲大可告诉舅舅,放心支使柔儿便是了。”
“你有这份心就好了。”大夫人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些笑模样,拍了拍邵漪柔的手,叹气道:“正像母亲说的,柳家人丁众多,哪里还不找出个主事的人来,一会着人回明兄长,让他另外找人便是了。”
魏楚欣坐在一旁听着,几次想开口说话,只几人却连见缝插针的机会都没给。
正当她心说算了之时,却见着老太太放下了手里的瓷杯,抬头看着她笑说:“楚儿自来也不说话,你有什么想法,说来我们听听。”
魏楚欣见老太太提她,便起身,先看了看大夫人脸色,然后才看向老太太,眼睛里虽澄明一片,但却是道:“楚儿才嫁到府里,万事自来全凭祖母和母亲差遣,不敢妄自做主。”
老太太眼看着魏楚欣,点了点头,笑说:“若我说派你去柳家帮忙管事,你敢不敢应?”
“孙媳凭祖母派遣。”魏楚欣便抬眼,看着老太太,笑答。
“也好,那你就去吧,这事我做主了。”
听这话,大夫人便一百个不同意,阻拦说:“母亲,她才到府中,诸事都不熟悉,到了柳家行事不宜,忙中添乱,不是反遭人话柄耻笑么……”
“人还没去,怎就知会忙中添乱,行事不宜呢。再有,怕出错不行,总是要放开手脚让她练的,谁都有年轻不知事的时候,历练几回也就好了。”老太太打断大夫人,拍板将此事定了下来。
大夫人和邵漪柔见老太太已经将话说死,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一时便也都咽了下话。
老太太便道:“没事了就都各忙各的去吧,楚儿留下,我有话要交代。”
魏楚欣依言留了下。
只剩两人时,老太太便是问道:“我看你是自信满满的模样,这事交给你,可是拿稳的了?”
“孙媳怎敢夸下海口,奶奶肯将这样重要的事交给孙媳,孙媳一定尽力做好,不辜负奶奶的众望。”
老太太点头,教诲道:“有自信是好事,但却不能盲目自信。这是你头一回管事,又是在别人家里,若有一分做得不妥,怕是都要惹人诟病笑话的,这也是你婆婆不同意的原因。”
老太太一时便交代给魏楚欣:“……再有柳家你婆婆那一支,闲人杂人混吃混喝的人多,正经主持管事的人却少,你婆婆的兄嫂又都是良善软弱之人,家里人丁二百多口,纷纷杂杂,这些年就一直无序,无人敢擅接这样费力不讨好的苦差事。现如今这是来了你这么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人,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此时反悔还来得急,你放不放弃?”
第八十四章 先付定金
魏楚欣眼睛里澄明一片,道:“孙媳不反悔,也不放弃。”
老太太点头,“不愧是我萧家的媳妇,就应该有这迎难而上的劲头来。万人都不敢接的事,你做的漂漂亮亮的,这样才能服众,在你婆婆面前,也好挣个脸不是。”
又交待一番,老太太见魏楚欣也是极其上劲的模样,便点头道:“你准备准备,等用过了午饭,便着人送你去柳家,有什么不明白的事,多学多问,我提点你。”
魏楚欣应是,道了谢才走。
等人一走,在一旁侍候的宋妈妈不免笑着说道:“二少奶奶再好,也是新嫁妇,老太君真放心让她揽这么大的事?”
老太太便叹道:“我岂能真放心,要不是凯儿求我,这事怎么也落不到她身上。”
“让二少奶奶管理柳府,是哥儿的意思?”
“可不是他,也不知他从哪儿听的风声,上早朝之前,特来屋里相求,又是奉茶又是捶腿,嬉皮笑脸的,随了他爷爷那幅难缠相,非是求我派魏氏去柳府。”
宋妈妈见老太太虽是在骂二哥儿,但却在慈祥的笑着,一时也笑说:“老太君这才是口是心非呢,要哥儿不来缠你,怕是真要骂他冷落了你呢。”
“他才是那娶了媳妇忘了奶奶的,这是为了他媳妇,他才肯过来,平时没事的时候,恨不得长在爱晚居,有了魏氏,我这老太婆早让他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宋妈妈点头笑说:“哥儿心里确实装着二少奶奶,从眼下的兴头看,没准明年老太君就能抱曾孙了!”
老太太听这话未免就笑了,“借你吉言了。也难为凯儿,平时那么粗心大意的一个人,却事事都替她考虑周全。嫁到这个家,从上到下,有哪一个为难了她,她若要是有心有福气,合该给凯儿生个孩子的。”
“哥儿都二十三了,也该有自己的孩子了,”说来宋妈妈也忍不住叹了口气,羡慕的说:“看看人家东哥儿,还比哥儿小几岁呢,早是儿女双全了,大的都能满地跑了。”
“我孙儿可怜呐,这是三年前在战场上捡回了一条命,要不我萧家岂不绝后了,百年之后我如何面对老爷子!”
“说什么我也不能原谅左笙,谁都可以对不起凯儿,就她不能,当年没有凯儿,她如何能活到现在!
“想当年我把左笙当亲孙女一般对待,凤琴,我寒心呐……”
宋妈妈抬眼,却见着向来刚强的老太君侧头擦去了眼泪。
“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老太太已然是和缓了过来,收了眼泪,骂萧旋凯道:“没有孩子也是他活该,当年谁劝她娶妻他都不娶!左笙不知好歹,就得阿铮那样的人对待她!凤琴啊,你记住,红颜祸水,长得越是美的女子越是不能娶进门,古有褒姒祸国,这可不是空穴来风!”
宋妈妈忍不住念佛,“还好那些事都过去了,哥儿也对左笙寒了心了,现下迎娶了二少奶奶,一颗心就都扑到了她身上。”
“魏氏确实是中规中矩,这也是我相中她的原因,过日子,得找个踏实务实的……”
魏楚欣从和乐堂里一出来,石榴就见她脸色极好,往回走的路上,就禁不住问道:“有什么喜事不成?”
魏楚欣却是故意卖着关子不肯说。
等萧旋凯下了朝回来,但见着魏楚欣已换了素服,坐在那里,笑等着他回来吃饭。
“有喜事?”萧旋凯就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边洗手,一边笑问魏楚欣。
魏楚欣心情极好,一时拿过丫鬟手里的巾帕,亲自递到萧旋凯手里,只笑说:“这次我不用求你了。”
坐下来用午饭,萧旋凯不免追问道:“什么就不用求我了?”
“以后出府,我不用求某人看某人的脸色了!”魏楚欣便是得意的笑着,“我想出去就能出去了!”
“娘子以后想出府就能出府了?经得奶奶和母亲应允了?”萧旋凯就笑着,仿若多么失落般的,“我怎么不信呢,没有我帮你,你能随便出府去?”
“柳府上有一位老人去了,老太太派遣我去柳府帮着管事,你说我能不能随便出去!”
萧旋凯夹了一口菜吃了,然后才点头道:“好事,正好你不是说整日闲在家里无趣么,出去锻炼锻炼也好。”
“你赞同?”
萧旋凯放下筷子笑看魏楚欣,“我有什么不赞同的呢?”
魏楚欣就又亲自盛了一碗汤递给萧旋凯,没说话,先讨好的笑了。
萧旋凯见她笑得眉眼弯弯的,就心知她有事求他,无事献殷勤,不是她的性格。
“汤挺好喝。”
“那你就多喝一些,正好一边喝一边听我说一件事情。”
萧旋凯便就低头喝起了汤,才喝了一口,就听她绕说道:“侯爷一直就不反对我做生意的,对不对?”
“嗯,昨天晚上的生意就做的不错。”
魏楚欣见萧旋凯认认真真的在那里胡说八道,一时忍住没有发作,继续笑说:“那间铺子的房契何时给我呢?”
“你欠我多少银子来着,五万五千两,不对,昨天已经还了五千了,就还剩五万了……”
“你能不能听我说完话!”魏楚欣就终于装不下去了,一时抄起个馒头,来赌他的嘴。
“欠你的钱等一会我出府去从银号支出来就还给你,一手交钱一手交房契,三日之内那间铺子的钥匙就得给我,你听到没有?”
萧旋凯一时便是笑了,还是一副不认真的模样,凑近过来,笑说道:“听没听到得取决于娘子对我的称呼?”
“什么称呼?”
“算了算了,你不叫就算了,听原东子说那间铺子好多人想兑呢,既然某人这么没有诚意,我反倒不如转手买了。”
魏楚欣妥协的问:“叫什么,你总是要给点提示的吧?”
一屋子的丫鬟,魏楚欣也不好意思开口,叫退了众人。
“侯爷,萧侯爷,房契和钥匙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呢?”
萧旋凯就当没听到。
逼得她没辙,便清了清嗓子,低声说:“夫君,你把那钥匙给我吧,好不好?”
“说什么,大声点,我什么也听不到啊!”萧旋凯故意凑过耳朵来。
左不过屋里就两个人,魏楚欣见他那个样,心里一生气,薅过他耳朵来,声音不小的喊道:“萧旋凯,你别欺人太甚了,钥匙什么时候给我,昨天晚上定金都先给你了,你想出尔反尔么!”
第八十五章 勉强貌美如花
“对,昨天晚上你是给定金了的,这个我倒还有些印象。”萧旋凯一本正经的说。
“得了便宜还卖乖,世上怎么有你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呢。”魏楚欣就低头,喝着碗里的汤,小声嘟囔着。
等老太太那边的人来接魏楚欣时,却被萧旋凯给拦了下。
萧旋凯道:“你去回奶奶,就说我一会去部里,路过大舅家,正好捎上二少奶奶。”
……
上了车往柳府走时,魏楚欣就不免问萧旋凯道:“你真顺路么?”
“娘子第一次出门见世面,我得做好保障才是。”
等一到了柳府,眼见着府门洞开,白色纸灯笼悬于两侧,家下男女披麻戴孝,人来人往,一派忙碌哄乱景象。
听人报煊武侯大架,萧旋凯的舅舅柳伯恩并几个族里男子出门来迎。萧旋凯便同几人相互行了礼,被人引请到灵堂,给死者进香。
这面另有婆子引起魏楚欣过内堂,见了萧旋凯的舅妈原氏。
先时老太太早已是给原氏打过招呼的了。原氏此时便是握过了魏楚欣的手,稍事几句寒暄感谢之语。
正说着话,萧旋凯打灵堂过来,见了原氏,给行了礼。
萧旋凯随和母亲感情不好,但却同舅舅和舅母两人关系极好。那原氏自来是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对待。
原氏一见到萧旋凯,就忍不住握过了他的手,多日不曾见面,才要开口问话,就见着了萧旋凯鼻子旁边那被魏楚欣挠出来的两道划痕。按过他询问,“好端端的怎么碰的,这些外男外女里,属我们凯儿长得最好,怎么就这样不小心,碰着了脸呢!可是涂了消疤的膏药,这要破了相该如何是好!”
萧旋凯就笑着瞟向魏楚欣,一时半刻的倒还有点委屈模样。
“快侧过头来,让舅妈瞧瞧!你看你这孩子,躲什么呢,再是长大了在我面前你也是孩子,我瞧着倒像是手指甲刮的,谁家的姑娘有这么大胆子,真是不知道王法二字该如何写了!”说来,就要吩咐丫鬟回屋去取祛疤的药膏。
萧旋凯便笑拦着说,“舅妈正忙着办太婆婆的丧事呢,我这一丁半点的小伤没事。因想着这种时候府上最是繁忙,奶奶才特意打发楚儿过来了。”
说着,萧旋凯就拉过了魏楚欣的手,笑着介绍说:“这就是舅妈,最最好相与的一个人了,还不行礼见过。”
魏楚欣依言,就又行了一遍礼。
原氏便拍了拍魏楚欣的胳膊,微微点头,“凯哥儿媳妇无需客气。”
萧旋凯就又道:“楚儿才到府上,许多事情都还不懂,还承望舅妈多多提点,有什么活就支使她做,她有不懂的或者做的不对的舅妈直说就是,不用怕她不高兴,她随我,脸皮可厚着呢!”
满京城的人都传萧旋凯在意新娶回来的娘子,原氏今日一见,果然是信了。
出身行伍之家向来心高气傲的萧旋凯,能为一个女人做到如此地步,真是合该让人艳羡的了。
临走时,萧旋凯还是两步一回头,三步一转身的。看得原氏禁不住笑着逗他道:“要舍不得,就领回去吧!”
萧旋凯笑说:“要是在别人家里,我就真带着楚儿走了,只是舅舅舅妈打小就疼我,眼下有事了,得让楚儿帮着做才是。”
原氏都听笑了,“少和东子学,学得油嘴滑舌,招人烦。”
萧旋凯在走出去的最后一步时,还不忘说:“那就有劳舅妈照看楚儿了。”
原氏摆手:“知道了,你快去忙吧。”
萧旋凯都这样说话了,原氏哪里还会让魏楚欣真做什么,找了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让魏楚欣看着一众婆子丫鬟们做。
被当成闲人供了起来,魏楚欣一时在心里倒是还讨厌萧旋凯到这里来多此一举。
在侯府所有婆子丫鬟都不服她,她必是要趁着此次机会,做出些成绩来堵堵众人的嘴,也同萧旋凯奶奶说的那样,在大夫人那里挣一个脸面。
第一天也就算是大致熟悉了下柳府,原氏什么都不指派给她做,魏楚欣落得了个无功而返。
酉时的时候,柳府上派车送魏楚欣回侯府,魏楚欣在心里计算着日子,想来程凌儿的回信也该到了,便趁着出府的机会一早就派梳儿去馆驿里打探可是有从靖州传过来的书信。
去的早不如去的巧,馆驿里的小吏便道是:是有一封从靖州传过来的信,只是中午的时候就已经送到侯府上了,并且门房已经收下了。
那信里讨论的是如何将红曲米运到京里来并如何处置这些麦米的各种经商事宜,这封信若落到老太太和大夫人手里,被两人读到,还得了了!
萧旋凯不在乎她做生意,只老太太和大夫人岂能不在乎?
魏楚欣提着一颗心,吩咐马夫快些赶路回侯府,只走到朱雀街的时候,早有萧旋凯派来的马车等在街头了。
候在那里的府丁哪里知道变通,萧旋凯吩咐让接魏楚欣过去,他们仿佛就如同接到了军令似的,必是一点都不肯通融。
无奈换了马车,魏楚欣就被带到了一家淡雅的茶楼里。
进了茶楼,来到一家雅间,萧旋凯已经等在那里了。
一见面,萧旋凯就笑说:“恭祝娘子旗开得胜,忙了半日,是不是头昏眼胀,浑身疲劳了?”
“回家。”魏楚欣连坐都不坐,拽过萧旋凯的胳膊就道,“咱们回家吧。”
“怎么了?”萧旋凯就眼见着魏楚欣脸色不对,笑问道:“出什么事了?”
“萧旋凯,我可能惹祸了……”一想到大夫人可能已经知道了她要在京都城里,在她眼皮子下做生意的事情,魏楚欣就打怵。
萧旋凯就还是不慌不忙的,将魏楚欣按在椅子上,递给她茶来,看着她问,“惹什么祸了,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怎么就吓成这样了?”
“上哪里杀人放火去啊!”一时魏楚欣就放下茶杯,站起身来,一边和他解释,一边要拽他回去。
“怎么办,若是被拆开看了,还有补救的法子么?”
魏楚欣拽着萧旋凯往茶楼外走,萧旋凯没心没肺的,不紧不慢的跟在她后头,笑着和她说话。
“倒是头一回见你这么积极的想要回家,一就都这样了,着急有什么用呢,就说是写给我的信,我想开铺子不就完了。”
“感情别人称呼萧大人为姑娘么……”
“再不行就说是我怂恿着你开的铺子,我就喜欢会做生意的姑娘,像昨天晚上那样的生意谈得多好。”
“你还有没有点正形,能不能快走两步了!”
“不是你说的,你负责赚钱养家,我勉强貌美如花的么。”
“怎么是勉强呢?”
“你说呢,我都被某人挠毁容了,想貌美如花也没条件了呗!”
第八十六章 他维护她
“笑一下。”
马车停在了侯府门口,萧旋凯眼见着魏楚欣愁眉苦脸的样子,笑着说道。
魏楚欣就往旁边推他,她哪里笑得出来,要是那封信被他母亲看到……魏楚欣连想都不敢往下想。
萧旋凯就抱着魏楚欣下了车,其实根本就没多大的事,他也不忍心再逗她,便道:“交给我来办,你回爱晚居等着。”
“才从柳府回来,怎么能先回爱晚居,我得去奶奶和母亲那里请安回话的。”
两人先去了和乐堂,老太太那里自是没有什么说的,行了礼,回了话就出来了。
门房的管事说信被大夫人接了去。
等两人到欣荣苑时,正赶上大夫人在吃饭。见了两人,简单询问了几句,也没多说什么。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从部里回来了,用饭了么?”大夫人便问自己的儿子。
听萧旋凯说还没有,大夫人身旁的管事妈妈就自作主张,笑着吩咐小丫鬟另取了碗筷过来,“今日厨房做了哥儿喜欢吃的四喜丸子,哥儿就在欣荣苑用一些吧。”
入了坐来,吃了两口饭,萧旋凯就忍不住提起话来,“今日门房可是送过来一封信?”
大夫人拿着玉著,只是微微拨着碗里的饭,一时并没有要说话的打算。
一旁魏楚欣见着,哪里还有心思咀嚼嘴里的米饭,无意识的就咽了下去。
萧旋凯就又开口道:“母亲……”
“放你妹妹回来吧。”大夫人就用温温的话打算了萧旋凯。
“军械所哪里是姑娘能待的了的地方,她是你妹妹,不是你手下的兵。”
“翎儿太过任性,不挫挫她的锐气,她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早晚要……”
“要么你把她送回来,要么我明天派人接她回来。”大夫人就又一次打断了萧旋凯。
萧旋凯一时抬眼看着他母亲,微微蹙眉,咽了下话。
大夫人也放下了手里的玉著,看着他,保持心平气和的说:“不用这样看着我,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母亲想多了。”萧旋凯就微微吸了一口气,拿起筷子来快速扒完了碗里的饭。
直到见底了才说:“一会我就着人接翎儿回来,请母亲把楚儿的信还……”
“馨儿,我的药茶是不是烹好?”大夫人就又一次用温温的话打断了萧旋凯的话。
然后就眼见着大夫人喝了净口茶,慢慢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由贴身丫鬟扶着,进了里屋。
萧旋凯叹了口气,顺势拿起一旁的汤碗,一口气将其喝了个见底。
魏楚欣作为旁观者,在一旁看着,一时也算开了眼界。果然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萧旋凯和他母亲的关系……
“吃好了么?”萧旋凯侧头笑问她。
魏楚欣回过神来,就放下了筷子,点了点头。
然后他就握过了她的手,要带她走。
一时站起身来,朝里屋说道:“天不早了,母亲好好休息,儿子领儿媳先退下了。”
缓半天没人应,魏楚欣就心以为萧旋凯的母亲不会说话了。
但却不想,在两人要出门时,大夫人却道:“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萧旋凯突然停在了原地,忍不住说:“我说的话多了,母亲指的是哪一句?”
魏楚欣在一旁听着,不免就拽了拽他的袖子,看着他摇了摇头。
他那攥着帘子的骨节分明的手就陡然一松。
“母亲放心,我明日就接翎儿回来。”放下帘子,出门前,他道。
出了屋子,魏楚欣就感觉松了一口气,侧头看了看他,主动握过了他的手,刻意的笑了笑。
萧旋凯就不似在屋里那般了,娘子在哄他,他就挤眉弄眼,回了魏楚欣一个微笑。
等两人要走到院门口时,先时服侍在大夫人身旁的管事妈妈就追了出来,手里拿着信,一边将信递到萧旋凯手里,一边笑说:“哥儿要的是不是这个?”
“这些话原不该老奴多嘴的,只是哥儿也该体谅体谅夫人的,哥儿和姐儿都是夫人的命。军械所那边的几个将军都遵哥儿的话,这都连续三天了,夫人着人送衣服也不让进,送吃食也不让进,派了车马要接姐儿回来只连姐的面也没见不着,要说夫人平日里别管是在家还是在外面,哪有被这么折面子的,就是当今太后见了夫人都要称一声姐姐的。这原不是什么大事,哥儿要是因这些个小事和大夫人怄气就太不值当了,等明儿大夫人一见姐儿被送回来了,自然也就消气了。”
管事妈妈笑着,便又绕回到这信上面,“这信还是大夫吩咐老奴亲自收的呢,就是哥儿不来,一会也是要遣老奴亲自送到爱晚居的。夫人的涵养别人不知道,哥儿这个做儿子的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就我们几个老家奴,仗着在府里呆的时间长了,好奇这信上的内容,腆着脸怂恿着夫人打开瞧瞧,夫人都不肯呢!”
……
快走到爱晚居时,魏楚欣不免问萧旋凯,“怎么把翎儿送到军械所了,那里那么艰苦,她一个姑娘怎么受得了。”
“家里都要把她惯上天了,再不教训教训她,迟早要吃张扬任性的亏。”
“原来是因为这个。”魏楚欣便故意点了点头,叹气道:“算我自作多情了。”
萧旋凯一时就笑了,“目中无人,和嫂子无法无天也该教训教训的。”
魏楚欣就瞪她,伸手堵他的嘴,“你可别这样说。”
“怎么?”
“原本你们兄妹感情那样好,我一嫁进来你就又送她去军械所,又要磨她的性子的,别人怎么想我?”
“怎么想?”
“能怎么想,想我是挑拨离间,专擅长吹枕头风的人呗。”
听这话,萧旋凯就忍不住笑了,逗问她,“你没有么?”
“你……”魏楚欣一时就被问住了,松开他的手,往出推他,反而是笑说道,“有啊,还就真被你说着了,我这个人,既小心眼,又记仇,又善妒,最会的伎俩就是挑拨离间,最擅长的本领就是搬弄是非,萧侯爷是慧眼识珠的人,还容许我这样的人待在身边么?”
魏楚欣就回过头来,眼看着他脸上被她挠出来的道子,以及上嘴唇上才刚刚痊愈了的伤口,“在柳府的时候,你怎么不和你舅妈说这是我挠的呢?我这些恶行,要被公之于众的话,够得上七出之条了吧,娶了我你有没有后悔,现在你想不想休了我呀?”
萧旋凯点头,认真的看着她眼睛说:“我想……”
听这话,魏楚欣一时怔在了原地,抬眼看着他。
第八十七章 展露头角
“我想听你吹枕头风。”萧旋凯笑着接上先时的话,然后又重新握过了她的手。
魏楚欣甩开了他,侧过了头去,“你想着吧。”
天哪,就在刚才,她竟然被萧旋凯的话吓到了。
若有一天,他真说出了那样的话,她该作何反应。
进屋的时候,魏楚欣还不禁在心里想着。
洗漱更衣过后,他就不会让她消停。
……
等第二日四更,眼看着他起来去上早朝,魏楚欣就不禁有这样的疑惑:
这样通宵达旦的日子,能持续多久呢?
心高气傲的煊武侯,能喜欢她多久呢?
浓烈的感情越来越淡了,需要多久呢?
要是能持续一辈子就好了,再不济大半辈子也行……
“今日我还在朱雀街街头等你,等着我。”萧旋凯临走时说。
等魏楚欣给大夫人请完安,到柳府去时,才不过卯时末刻。
原氏昨晚偶感风寒,柳家儿媳妇张氏正坐在抱厦厅里,替原氏点卯。
张氏出身寒门,原非萧,原,柳,邵,左,元京城六大族里的女儿,为人柔弱谦和,又是不争不抢,不蔓不枝的性格,自来家下婆子丫鬟在心里就不惧不服她。
此时一众婆子稀稀散散,有迟到了的,有称病没来的,也有仗着伺候过上一辈子主子,居功自傲明目张胆不听张氏指派的。
单单点了个卯,就拖拖拉拉用了一个时辰,然后众人散去吃早饭,吃饭的时候精神头都足,吃完了饭到干活的时候便懒懒散散,能躲得躲,能藏就藏,能不干就不干,遇上油水大能露面的好差事一齐蜂拥而至,挨累受罪的活推推搡搡垂头丧气,谁也不肯上前来伸手。
府内上下老小一百五六十个丫鬟婆子,就轰轰乱乱了起来,再合上外面办事的爷们小厮,更是全然无序。
前来形丧礼的族亲、人客、各家命妇又多,萧旋凯的大舅柳伯恩在外头已然是忙不过来,眼见着原氏又病倒了,里面没有个能人管家,就又焦了一分心。
身边家人眼见着老爷暗中叹气,便在一旁提议道:“老爷莫烦心,小的说出个人来,必能胜任管家一职,只要老爷开口,此事就能成。”
柳伯恩便追问:“何人?”
那家人道:“是二老爷家慎哥儿的媳妇,那胡氏为人向来和善又能干,听说二老爷家里现下就是这胡氏在管家,把个府上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又懂得审时度势,严慈并举,恩威两用,全府里就没有一个仆人不服气的!”
柳伯恩便点头道:“族里还有这样能干的媳妇,应当找来的。”
家人道:“此事得老爷同夫人开口,让夫人去二老爷府上将人请来才好。”
等柳伯恩回屋里同原氏说起此事时,原氏便也点头赞同。
“慎哥儿媳妇是好,她人现下也正在咱们府上帮忙,灵堂那边由是重要,我已经派她去看着下人添香加油了,不如把她叫来,妾身当着老爷的面开口,她必然不好推辞。”
柳伯恩捋了捋胡子,叹气道:“说来还是儿媳软弱无能,眼下家里遇见大事了,还要…开口另求他人,若大妹妹能来就好了,想当初父亲离世,有大妹妹打理里面,万事都管的井井有条的,何曾有一个错处,朝中各命妇前来拜访,礼数周道妥帖,何来此时这般,惹人明来暗里的笑话呐!”
原氏听柳伯恩这么说,不免就红了脸,咳嗽了两声,挣扎着要起来,向丈夫告罪道:“说来说去都是妾身无能,这种时候又生了大病,料理不了事务,惹得老爷烦心至此。”
柳伯恩自来也疼原氏,便是叹了口气,收回了话来,不责备不说,反而劝道:“老夫老妻,说那些没用的。你有你的好处,我也从来没指着你做这些,好生躺着,病若是大发了就不好了。”
说话时已经有丫鬟将胡氏请到了里屋。胡氏在来的路上,已经探得了些口风,此时见柳伯恩果然在场,胡氏就在心里猜出了八九分来,两人这个当口找她过来是所为何事。
“慎哥儿媳妇,你坐吧,都是一家人,没那么多礼数客套的。”原氏摆手笑说。
胡氏听这话便微微的笑了,礼数周道的给两人行了礼,依照辈分见过两人,又推脱了一番,才肯落座。
原氏就开门见山,同胡氏说了想让她帮着暂时管家的事。
胡氏就赶紧站了起来,看向原氏和柳伯恩两人,行礼道:“按理来说,大爷大娘开口,没有铃儿拒绝的理,只一则未经得家中婆婆应允,铃儿不敢擅自做主,二则府上有张氏姐姐主持,铃儿插手多有不妥,三则铃儿自来有口无心,行事只凭意气,辈分又小,能力又不足,实在诚惶诚恐,怎敢担这么重要的职务,就还请大爷大娘另聘适合人选,铃儿愿意听其派遣,在其旁效力。”
“你婆婆那里我去说,没有她不答应的道理,张氏姐姐你想来也是知道的,是个不争不抢的人,不怕你笑话,现今家里都乱做一团了,没有个能主事管家的人,说来大娘这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了,这才找到了你,你也就不要自谦了罢!”
“大伯大娘如此信任抬爱铃儿,铃儿本也想应下的,只奈何有心无力,不敢揽下如此大任。”胡氏便也终于说出了下话,“不过大伯大娘也不必忧心,现如今有个更好的人选,若大娘能请她来料理事务,必是稳妥无虑了的。”
“支来支去,铃儿岂非成心要婉拒于我……”原氏说着,便又拿帕子掩着嘴,咳嗽了起来。
胡氏听这话,连声告罪,接过丫鬟手里的茶,亲自递到原氏手里,待原氏住了声,才赔笑解释说:“萧侯爷新娶进来的娘子,实在是一位人物的,要说管家理事,她比铃儿强上几倍呢,刚才帮着姐姐点卯时就展露头角了,实在是精明能干,口齿伶俐之人!信与不信,大娘自可着人将柳福家的找来问话,问问萧家二少奶奶先时是如何帮着姐姐点的卯,总之阖府里二十几位管事婆子逐一被她请到了场,管家之能不亚于当年的大姑奶奶。”
“说的可是凯哥儿那新娶进门的媳妇?”柳伯恩夫妻二人不免一同开口问道。
“正是魏氏呢。”胡氏笑着,在原氏身旁服侍着用茶。
……
这边胡氏从堂屋里出来,她身边的贴身丫鬟便不禁问道:“大爷大奶奶诚心相求,少奶奶何不顺势应下此事,以少奶奶之能力,打理区区琐事不是手掐把拿么,将府上打理好了,等丧礼一过,大爷和大奶奶必是要重谢的,到时候少奶奶在柳家的地位就更上一层,谁不得更高看一眼,就是在少爷心里,也是要更遵少奶奶一分的!”
胡氏便笑着摇了摇头,“我与子慎自来不讲究这些的,就是不管这些事,他也照样尊我重我。又何况这府上原有张氏,同为柳家媳妇,我出面管家,管得太好,说压了她的风头,管得不好,又被人诟病没有能力。在咱们府上,夫人已是看中我的了,我还要再逞能当那被万人妒忌的人不成,揽下此事,费力不说,又见不得什么好处。”
“所以我啊,莫不如走一份顺水人情。萧侯爷新娶回来的那位,正是才进府,侯府里上上下下,从老管事到小丫鬟谁曾在心里服她。要想服众,先要做事,想来那魏氏正需要这么个表现的机会呢。”
“这虽是个机会,但也是一把双刃剑,东府里人丁繁杂,以少奶奶能力自然是不惧的,只那魏氏是小门小户里养出来的小家碧玉,又是新嫁妇,她能打理好么?”
胡氏听着,不免就淡笑了笑:“谁知道呢。各人有各人的能力,各人有各人的造化,运气好攀附上了萧侯爷那样让人仰望的人,她没点本事,还想在这圈子里混么,当知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第八十八章 应下
这里魏楚欣和张氏两人就都被请到了堂屋。
原氏当着两人的面说了原委。张氏便起身,点头,笑着应下了公婆这样的安排。
“万事都是能者任之,现今儿媳软弱无能,有心无力,顾此失彼,不能胜其大任。眼下丧礼还不过头七,往下诸事只会越来越繁杂,从今早点卯一事来看,妹妹就是能干的人,交给魏氏妹妹协理府上之事是再好不过的了,儿媳只有点头应下的理,怎会有一分一毫的不愿意呢。”说毕,就要让人去取管事的对牌来。
魏楚欣适当推辞,见柳伯恩和原氏诚心相让,她便也是站起身来回话。
“有舅舅舅母此言,楚儿就是如何不懂事也不该再推辞的了。只现今有姐姐管家,楚儿一外姓媳妇怎好来接这管家的对牌。不若这样,楚儿管事,姐姐在旁掌握大局做最后决断,对牌还是姐姐收着,我每日过来在一旁协助着姐姐点卯,对账,派遣等各项事宜。”
“有姐姐扶持着,自然就有个保障,楚儿自身也就不怕做事有不合规矩或是考虑不周或是能力不足的时候了。这样诸事清了不说,也省着丧礼过后再交接对牌两下里费事,舅舅舅母觉得这样可好?”
原氏点头笑道:“凯儿没看错你,果然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既是这样,那就委屈你些罢!等忙过了这件大事,我与你舅舅还是要另谢于你的。”
“舅舅舅母抬爱。”
……
这边张氏和魏楚欣先后出得了堂屋,张氏不免停下,等魏楚欣走过来,笑着说道:“从今日起,府中之事尽可妹妹料理,我这里妹妹自热是不用有什么顾虑的。丧事办的体面,柳家也就体面了,家里体面,才有我这个做媳妇的体面。”
魏楚欣听张氏此话,也笑说:“多谢姐姐体恤。”
当下来到抱厦,叫来了柳福的女人,魏楚欣询问了府上的一些情况后,便吩咐柳府家的造花名册,并让人吩咐下去,明日卯正时分,她要按册点名,若有迟到或不来者,严厉惩罚,绝不宽恕。
一时柳福家的领着府上几个管事女人忙碌开来,取纸的取纸,计统人数的计统人数,只写到下午未时末刻。
魏楚欣、张氏并胡氏看着众丫鬟婆子收完杯盘灯展,吃过了饭,又去原氏那里请示过了,才打算坐车离开。
魏楚欣和胡氏脚前脚后,胡氏便叫住了魏楚欣,笑着道:“白日里忙着琐事,一时倒没有空闲同二嫂说话,二嫂真是冰雪聪明的一个人,单是让人瞧着就心里欢喜,以后若有机会,再聚在一起打打长牌也是好的。”
魏楚欣跟着寒暄了两句,委婉的表达了感谢,收下了胡氏今日卖给她的人情。
胡氏听了,笑道:“二嫂千万不要这样说,倒是二嫂帮了我,先时大娘劝着我料理事务,只我哪有那个能力,要不是有二嫂在,我还不定怎样呢,这句感谢该是我说的。”
“妹妹若向我道谢,我当真是要无地自容了”魏楚欣笑着道。
胡氏就拉回了话来,“好了,感谢来感谢去的,太过生分了。侯爷和子慎两人是比亲兄弟还要好的呢,我同二嫂也是一样,外头天冷,二嫂快是上车吧,若冻着了可就不好了。”
胡氏处事老练周道,什么事都让人挑不出错处来。这里便是看着魏楚欣上车走了,她才带着贴身丫鬟上了车。
等马车快行到朱雀街街头的时候,魏楚欣才突然间想起来原氏让捎给萧旋凯母亲的一盆滴水观音让她落在了柳府抱厦。
折回去取时,正好听到两个平日里有点脸面的管事婆子议论道:“听福管事家的说,明日要卯时按名点卯呢,哪里来的外姓人,倒有自信上这里多管闲事,我理得她,看我明儿就晚来个一时半刻的,她能把我怎么着!”
“你还去啊,我直接就不打算去了,想当年我服侍老太太的时候,都还没有现在的大少奶奶呢,眼下是小辈当家,谁不另眼相看咱们老人!大少奶奶我都不惧,还怕她一个外姓人!又不是什么好出身,也不知你听没听说,那魏氏的出身还抵不上咱们府里的大少奶奶呢,也不知是从哪个小州里来的,听说是当年萧侯爷下放的时候看上得她,运气好才嫁进了侯府里的!”
“如何不知晓,那魏氏也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前几日我在夫人近前服侍,听几个夫人谈及那魏氏,说是她父亲能调到京里做官还是萧侯爷在太后面前求的呢!一家子的软骨头,还要托大来柳府上管咱们……”
石榴就听不下去了,想绕过眼前的房山给,将坐在房门口的两人给揪出来。
魏楚欣抢先一步堵住了石榴的嘴,拉着她绕开两人,改道去抱厦处取花。
走出去好远,魏楚欣才松开石榴。
一时石榴气的直跺脚,折回身去,不肯善罢甘休,势必要教训两人一番。
“回来。”魏楚欣叫她。
“姑娘能忍下这口气,我可忍不了,那说的是什么话,我非得揪过她俩的头发问问不可!”
“侯爷正在街头等着呢,犯不上和两人浪费时间,若明天她俩谁敢不来,我才是要叫她们后悔。”
石榴便负气道:“正好,一会见着侯爷我才是要告状呐!”
取过了滴水观音,上了马车,在往朱雀街街头走时,魏楚欣看着石榴,笑着商量道:“一会见了侯爷,不许胡说,听到没有?”
石榴侧过头去不算,连身子都转到了另一边,“嘴长在我身上,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别人管得找么!”
“银子在我手里,我想给某人卖吃的就买,不想买就不买,石榴要不要我买呢?”魏楚欣就改变了策略。
“姑娘拿这话贿赂我也没用,等我向侯爷打了小报告,侯爷自然会重重的赏我,到时候什么好吃的买不来,还需要姑娘给我买了!再说了,姑娘向来小气,买吃的也不舍得多花钱,哪里能比得上侯爷出手阔绰呢!”
“好啊,你这是被他给收买住了!不用我给你花钱是吧,那我还省下了呢!只是程凌儿你也不见了么,他的消息你也不想知道了吧!”
听这话,石榴不免就回过了头,追问魏楚欣道:“程傻子什么时候来京城,他亲自来么?”
魏楚欣摇头,笑说:“我不知道。”
“好姑娘,你就告诉我吧,我不向侯爷告状了还不行么!程傻子到底来不来京里啊?你倒是说啊!”
第八十九章 上任
萧旋凯正在朱雀街口那家交汇的铺子等魏楚欣。
一时向娘子交了房契和铺子的钥匙。
那铺子萧旋凯已是安排人提前打扫过了。
萧旋凯领着她将铺子逛了个遍。
三层楼,五间门面,后面又另有宅子,宅子左右又有两间宽敞储物的下屋。
开了房门,点了火把,进到了其中一间,下屋里又旷又大,每说一句话有回音传来。
萧旋凯就眼见着魏楚欣脸上都笑开了花,笑着问她:“怎么样,可还满意?”
魏楚欣连点了好几下头。
一时萧旋凯就道:“这么容易就知足了,这下屋下面另有洞天呢。”
说着,萧旋凯就带魏楚欣打开了地下储藏室的门。
两人顺着台阶往下面走,萧旋凯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扶着她下了台阶。
走到里面,原是下面将那两间下屋都打通了,空间之大,魏楚欣就一步一步的丈量着,长七百步,宽五百步。
魏楚欣就叹道:“竟是有这么大,想来放置几千石麦米都能放下吧!”
“何止千石,万石也是可以的。”
魏楚欣就跟着点头,想来心里一直担忧的事暂时解决了,她便是高兴。
“我太感谢你了,这间铺子我好喜欢啊!”魏楚欣抬头,满眼星星的笑看着他道。
“你怎么感谢我呀?”萧旋凯一时就单手环过了她,“口头上的我不接受。”
“我请侯爷吃饭,去京城里最好的酒楼,侯爷想点什么就点什么,这次我绝对不用十文钱就将你打发了!”
“再好的菜也不及你好吃。”
魏楚欣就怎么也没想到,什么话茬都能绕到那事上。
他就把她扛在了肩头,上了台阶,出了下屋,来到堂屋,胡作非为了一番……
“没见过你这么讨厌的人,这弄得都是灰,还怎么穿!”魏楚欣拿着先时被萧旋凯扔在了地上的外衣,蹙眉不满的道。
“先将就将就,等一会出门我给你买新的。”某人心情很好的在那里穿袍子。
“那你刚才怎么不将就将就呢,就不能等回家了再……”魏楚欣不好意思说下去。
“娘子是想说等回家了再继续么?”在这种事上,他向来厚脸皮,有便宜就占,绝对不会让自己吃着亏。
“你想得美!昨天晚上是谁答应我的,一天只许……刚才你就超标了,”魏楚欣就认真的和他翻小肠,“你这人就总是出尔反尔的,认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你说的话!”
……
第二天清早,萧旋凯就还是四更的时候起来。怕吵醒她,屋里只点着一盏昏黄的蜡烛,只魏楚欣心里有事,也睡不着了。
“时间还早呢,你起来做什么?”
魏楚欣打了个哈欠,披上外衣,走到他身旁,从背后环过他,笑说:“我起来服侍侯爷穿衣服呀。”
萧旋凯就觉得自己听差了,侧过头来看着她,“无事献殷勤,你又有什么想求我的?”
“你这人想得还真多!”魏楚欣一时就放开了他。
萧旋凯哪里肯让,向后抓过了她的手,笑说:“不是我想得多,只是娘子这突然要服侍我更衣,我哪能习惯。”
“妻妾服侍丈夫更衣不是天经地义的么,你有什么不习惯的?”
“咱们家不一样,”萧旋凯就回身将她抱了起来,额头贴着额头,看着她眼睛笑说,“我娶你回来是当丫头来惯着的。”
“油嘴滑舌。”听着,魏楚欣不禁就笑了。
“不困了吧?”
魏楚欣就点了点头,只一个失神,某人手脚就又不老实了起来。
“不行,都什么时候了,你不上早朝了,快放开我……”
下话被某人吞了回去。
五更的时候,两人更忙更的,他着急上朝,她着急给大夫人请完安后去柳家。
等魏楚欣从欣荣苑出来时,就见着萧旋凯等在那里。
“你怎么还没走?”
“快走,我送你去大舅家。”
“不用了,你再不走来不及上早朝了吧?”
他就非执着于把她送到柳府门口,临下车之前,魏楚欣替他整理好朝服,警告道:“只许今日这一次,明日再不能了,你若是再这样我真要生气了。”
萧旋凯故意笑说:“送你过来,你还不高兴?那好吧,明日我不送你了。”
“谁说这个了,我指的什么萧侯爷自己心里明白!”魏楚欣就推开他,由石榴和梳儿扶着,下了车来。
走后门进来,一迈进门槛,便早有候在那里的仆妇接应,簇拥其后,一径来到了柳府抱厦。
等魏楚欣赶到厅上时,也才不过才寅正时分。
厅上柳福家的并上府中另外几个大管事家的女人已经到了。
魏楚欣摆手招呼柳福家的,待其过来,笑问:“花名册姐姐可是带了?”
柳福家的听魏楚欣称呼她为姐姐,哪里敢受,连忙躬身道:“依照少夫人吩咐,都带来了的。”
魏楚欣就点头应好。
天气越来越冷,其余几个管家女人命人抬来了取暖的大火炉,搭在了魏楚欣身旁,又另外备了手炉递给魏楚欣。
魏楚欣也都是温和模样,笑着道过了谢。
此时已接近卯时,厅外廊下婆子丫鬟们陆续而来,因不知现今这魏氏少奶奶宽严与否,心里胆突,想着第一天先探个虚实,因而鲜少有迟到或不来的。
一百多人聚于廊下,熙熙攘攘,窃窃私语,趴在门缝处,想要先瞧瞧里面的魏氏少奶奶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昨日说的话,可是都告知底下的人了?”魏楚欣就故意放声让外头的人听到,找话问柳府家的道。
“都吩咐下去了,卯正时分点卯,有迟到或不来者,严厉惩罚,绝不宽恕。”
“好,既是事先都把话说明白了,一会点卯,若胆敢有违背者,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
眼见着魏楚欣已是板起了脸来,厅上柳福家的并上其余几个女人便都躬身应是。
等卯时前一刻的时候,张氏特派了贴身丫鬟,前来传话说:“大少奶奶同大少爷商讨请僧事宜被绊住了脚,暂时不能过来点卯了。只少奶奶说了,万事全凭奶奶做主,有她在没她在都是一样的,若敢有不服管教的丫鬟婆子,也全凭奶奶裁决。”
魏楚欣点头应了,心说这张氏倒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聪慧之人,自己这第一次点卯,必然是要立规矩的,张氏托事不到,一则是放权来显示诚意,二则是避免了外姓媳妇管家,致使她这个本家的媳妇在旁眼瞧着尴尬。
第九十章 侯门少奶奶的威风
卯正时分,点卯。
廊下的婆子丫鬟顺次站着,柳福家的手拿花名册,照册念名,念到谁谁进来。
魏楚欣坐在一旁,因重生以来就有那过目不忘的本领,此时连名带人,过一遍也就在心里记下了。
点完了名,有一媳妇姗姗的才来,停在厅门口,探头探脑的朝里面张望,只眼见着屋里二十几个婆子各自领着若干丫鬟分行而站,听柳福家的在分派任务。魏氏少奶奶坐在上首处,手上托着暖炉,垂眸不语,气势似乎还比不得府上任人欺负糊弄的大少奶奶。
这有财媳妇眼见着如此,一时心里就稍有了底,推门进来,也不在乎众人看她的眼光,径直就朝上首处坐着的魏楚欣奔了来,含含糊糊的微施了礼,嬉皮笑脸的道:“我来晚了,少奶奶多担待些罢!还剩下什么活没分配,交给我来,我着人去做。”
“谁叫你进厅来的?”魏楚欣手里依旧拿着那手炉,和她说话时连眼睛也不抬,只温声吩咐一旁的人道:“眼下这正分配活呢,没得让她扰乱了秩序,先将人拖到厅前跪着,一会我再发落。”
旁边的两个婆子应声,走过来要拽有财媳妇出去,有财媳妇推推搡搡的,多是不服气。
两个婆子便低声劝说,“好妹妹,你消停些吧,看着架势,这不是个好惹的主子,新官上任还三把火呢,这魏氏少奶奶正是要抓几个人树威呢,你平白当这个冤鬼,快是好生的去外面等着吧,她说你什么你就依什么,保管吃不得亏。”
有财媳妇一听这话,心里也就有点怕了,消停了一些,又暗悔了起来。走到厅外,只悄悄的问两人道:“两位姐姐疼我,快告诉我,除了我,还有谁没来?”
两人只叹气道:“周婆子也没来。”
有财媳妇听这话,心里又来了底气,拍手笑说道:“那周婆子是伺候过老太太的人,大夫人都敬她三分的,大少奶奶都不敢惹她的,我倒要看看这魏氏如何能治了她!有她没来的比对着,我这迟到的也就是没事了。若是一会那魏氏敢罚我不罚她,我就闹起来,直闹到大夫人那里,先告她一个欺软怕硬,处事不公!”
这里柳福家的按着单子,将各人做什么事,谁负责这个,谁负责那个都分派了下去,然后将花名册交到了魏楚欣手里,她则是退到一旁,垂首侍立,听候差遣。
魏楚欣到此时才由石榴和梳儿两人扶着,站了起来。将手里拿着的暖炉递给石榴,眼看着打头的二十几个婆子,也不需拿花名册,直接就拿手指道:“兴儿媳妇,旺儿媳妇,三儿媳妇,卫婆子,马婆子……”
连人带名,竟全能对上,一时在场众人惊诧不已,皆应声领命。
“你们二十一人,是否都记熟了自己手底下都有哪些人,各人负责什么,出了差错怎样?都记没记住,没记住我再让柳福家的重复一遍,别以后出了什么差错再来和我马后炮。”
众人心里依旧暗又不服,懒懒散散的回说:“回少奶奶,都记住了。”
魏楚欣便点,笑头:“记住了就好,我丑话可说在前头,分派下去的这些活,何处出了差错我找你们何人,自己负责自己的事,自己管好自己的人,不是你的活用不着你插手,我没指派给你们的丫鬟,谁也不许随便给我支使。”
“在我这里,谁都不要和我讲照顾过谁伺候过谁的情面,既然你们老爷夫人将管事之权交给了我,你们就都得听我的调派。”
“你们平时的老做派,什么有脸的没脸的,托大的,摆谱的,在我这通通没有那么一说,我自是一视同仁,能者奖次者罚。”
气势在那里,众人虽心中暗暗的不服,但也没有敢支会出来的。
魏楚欣便又道:“可都是记住了?”
众丫鬟婆子都道:“回少奶奶,都记住了。”
这时,魏楚欣才回身吩咐柳福家的道:“你亲自带人去拿周婆子,第一次点卯就敢不来,我倒是要认认她的脸!”
柳福家的应声去了。
魏楚欣又吩咐:“把门口有财媳妇给我带上来!”
那有财媳妇跪在门口,已是将魏楚欣先时训人的一番话都听了去,一被人带上来,就吓得跪在了地上,开口求饶她一次,下次再不敢了。
魏楚欣看了看她,并不开口理会她,反而是坐了下,接过石榴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后随便指了一个婆子,提问道:“说说我昨日怎么吩咐的?”
那婆子躬身道:“回少奶奶的话,少奶奶昨日说,有不来的或是迟到的,严厉惩罚,绝不宽恕。”
魏楚欣听了点了点头,看着地下跪着的有财媳妇,才要说话,就眼见着胡氏带着丫鬟来了。
“二嫂还在点卯呢,早饭摆在饭厅了,就等着二嫂过去用呢。”胡氏一边往厅里走,一边笑说,眼见着跪在地上的有财媳妇,如没看见一般的,绕道走到了魏楚欣身边。
魏楚欣对胡氏笑了笑,吩咐人给她搬椅子。等看向有财媳妇时,便又板起了脸,道:“别人都不迟到,偏偏你迟到,你比别人有脸不成?抬起头来,让我也见识见识你们柳府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是何长相!”
吓得有财媳妇带着哭腔迭声求饶,“少奶奶饶奴婢这一回吧,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我本心里也想饶你,只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今我第一天管家,若就这么饶了你,往后还怎么管别人!若你不迟到,我岂会为难你,今你第一个犯错,我就先拿你开刀,你服与不服?”
“奴婢服,奴婢也不敢不服……”
魏楚欣就扫向身旁两个婆子,冷声道:“拉出去打二十板子!”
厅外开着,一百五六十个丫鬟婆子听着外头那实实在在在在肉上的二十板子声,皆敛声屏气,不敢再说话了。
这时柳福家的又带来了周婆子。去拿人时,那周婆子正在酣睡,此时衣衫不整的被带了上来,让她跪她不跪不说,盘腿坐在了地上,先破口大骂了起来。
“柳家是没人了怎地,凭得这些个乳臭未干毛还没长全的外姓人在这里吆五喝六,托大逞能!我不支使她也就算了,她还敢来支使我!想当初我上照顾过老太太,下提携过大夫人,就是大哥儿媳妇也得尊我一声妈妈,凭她个外姓人也想降服我,我还真是给她脸了!”
“想怎样,不行就闹起来,谁是有脸的谁是没脸的,左不过就都是奴才,老婆子我服侍主子穿衣洗漱,她也不过就是仗着那一张脸,服侍着男人做别的罢了,都是伺候人的人,还想着做主子不成!在自己男人身边撒个娇买个乖也就罢了,倒也敢来柳家占山为王,我真是给她脸了,我就不服她,看今天谁敢动我一下的!”
第九十一章 一幕
听这话,本来才有点被震慑住了的众丫鬟婆子就又活了起来。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直到哄堂大笑了起来。
坐在一旁的胡氏眼看着厅上乱了起来,却并没有要开口主持局面的打算。
一碗热茶突然被掷到了地上。
屋里一时才安静了些。
魏楚欣瞟了眼地上坐着的周婆子,没对她说话,反而是冷声吩咐人道:“哪里来得疯子,先拖出去打四十大板!”
身边两个婆子迟疑着不敢去驾周婆子,就连柳福家的都开口劝了起来。
“周婆子以前伺候过老太太,夫人都是要给几分面子的,恐怕是轻易打不得……”
“拖出去打四十板子。”魏楚欣平声说道,只话中力道却不容小觑,“都拿我先时的话当耳旁风?什么有脸的没脸的,照顾过老太太服侍过大夫人的,现如今我管家,就是柳福家的犯了错也照打不误,何况是她周婆子。拖出去先给我打四十板子,我倒要看看谁敢不服我。”
周婆子就怎么也没想到魏氏真敢打她,被人拖到了厅外,她便是厉声喊:“我要见大夫人,我要见大少奶奶!大少奶奶都不敢打我,你个外姓媳妇,你敢打我!”
魏楚欣坐在屋里面不改色,又接过了茶杯喝起了茶来。
厅内一时鸦雀无声,柳福家的在弯腰捡拾着地上的碎瓷片。
厅外周婆子见根本没人理她,也渐渐的不敢喊骂了。
等四十板子挨完,魏楚欣遣人驾周婆子进来,坐在椅子上,直视着她道:“今日点卯,别人都来你不来,非要等着我请你来,你想干什么?”
“你上伺候过老太太,下提携过大少奶奶,在府中服侍了二十几年,作为一个老人了,现如今府上行丧,老爷忙得分身乏术,大夫人染病在身无瑕理家,府里上下乱做一团,这种时候,你不帮着主持局面,反倒率众先闹起来,让一众人等来看柳家的笑话,你竟有脸面说你曾服侍过老太太?”
“柳家本是书香门第,满门大儒,你在府上受数十年熏陶,怎越活越没有脸面,此时衣衫不整,在一众丫鬟婆子面前撒泼打滚,就连我一外姓小辈媳妇都替柳家出了你这样的奴才感到害臊,你想让大老爷大夫人如何看待你,你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难道不知道何为羞耻?”
“我打你四十板子,你服与不服?若服,便到柳福家的那里领事去做,若不服,我也不难为你,送你到大夫人身旁,到时候是罚是打是撵,那是你们柳府上的事情,自然与我这外姓媳妇没有相干。”
话说的周婆子一时哑口无言,红了脸,服了气,平白挨了一通板子,还领了剩下的最累的一份活。
自此时众人才在心里彻底服了魏楚欣。
魏楚欣摆手吩咐众人退下领饭去吃,众人齐应了声,散了。
这里胡氏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握过魏楚欣的手,笑说:“可是辛苦二嫂了,饭厅里的饭摆了有一会了,再不过去,怕就是凉了。”
魏楚欣笑了笑,已然是没有了先时在人前的气势,又恢复成了平时模样,同胡氏去饭厅用饭。
自此,柳府内宅才是安静了。各人做各事,一切也都井井有条了起来。
等晚上,回侯府之前,去堂屋拜别原氏。
上午的事情也就早传到了原氏的耳朵里,原氏便提起了此话。
魏楚欣听了,站起身来,微微颔首说,“楚儿自作主张,这也正想着向舅母检讨此事来着,不想舅母先提了。”
原氏握过了魏楚欣的手,笑说:“好孩子,快坐下,舅母哪里有责难你的意思。倒是难为你如此能干,那周婆子自来无法无天,不服人管,说来也是舅母太宽纵了她,你来管家,第一个惩治了她,舅母这里自然是没处说去。”
“多谢舅母体谅。”魏楚欣这才又坐了下。
原氏就又笑着和魏楚欣聊了几句家常,“昨日那盆滴水观音,你母亲可还喜欢?比不得你母亲,我自来养不好花,都说花养的得好了,姑娘也就养得好了,这话说准也准,说不准也不准,你看翎儿长得多好,就是性格太烈,为人太过张扬,只怕这也不是好事……”
从柳府回侯府,走到朱雀街街头时,果然就又看见了等在那里的四架马车。
魏楚欣便清了清嗓子,笑着对里面的人说:“昨日某人不是说不来接我了么,怎么又来了?”
结果里面半天没人应声。一旁的府丁慌忙替萧旋凯解释道:“本来侯爷是在等着二少奶奶来着,可刚才大小姐过来,说是有事,将侯爷给叫走了。侯爷人虽然走了,却吩咐把这四架的马车留给了二少奶奶,说是坐着舒服些。”
魏楚欣便点了点头。
从小门回府,还没等走到垂花门,就听到了垂花门里面的说笑声。
“往左,再往左一点!”
“好没好啊?”
“大哥哥就再坚持一下嘛,马上就拿到了!”
“我看你是诚心戏耍于我,就拿个毽子,还非得拐我回来!”
“大哥哥狠心把我送到军械所那种不是人待的地方,我这回来,还不能支使大哥哥一回么,你变了,你不喜欢翎儿了!”
“快拿,我的脖子一会被你踩折了!”
“那你说你还喜不喜欢翎儿?”
“喜欢,你快点吧,你是我妹妹,我不喜欢你我喜欢谁。”
“这还差不多嘛……”
“侯爷……”
魏楚欣就站在垂花门门口,眼见着萧旋翎踩在萧旋凯的肩膀上,在翘脚拿卡在了松树树梢上的彩色毽子。
“楚儿回来了?”萧旋凯听是魏楚欣的声音,那么一回头。
“啊!”
萧旋翎这时突然踩空,整个人就从上面折了下来。
“当心!”魏楚欣吓得出了一手心的虚汗。
只眨眼之间,就见着萧旋翎环过了萧旋凯的脖子,她整个人已经被他护在了怀里。
他穿着素白色的袍子,她穿着红色的衫子,近在眉睫的距离,她看着他的眼睛,笑得星辰璀璨。
“原来大哥哥还是在乎我的喔。”萧旋翎笑着说。
被那一袭红衫刺到了眼睛,魏楚欣一时就觉得她不能再看这样的画面。从心里往外的不舒服,她就快走朝前走了去。
一径走到爱晚居,她才呼出来一口气,又连吸了几口气,心口砰砰砰的直跳,她不知道怎么就跳得这般厉害。
“姑娘今日不去欣荣苑请安了么?”石榴和梳儿追过来,在后面问道。
魏楚欣回过神,才反应过来,还没去欣荣苑见过萧旋凯的母亲,怎么就先回爱晚居了呢。
第九十二章 护妻
“怎么样,今天累不累?”
从欣荣苑往出走,萧旋凯跟在一旁笑着问她。
魏楚欣就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点了点。
“又摇头,又点头的,是半累半不累?”萧旋凯凑过脸来,看着她笑问。
魏楚欣的心思并没在这上面,两人快走回爱晚居的时候,她就突然开口对萧旋凯说:“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太好。”
“怎么突然这么说?”萧旋凯笑看着魏楚欣,总感觉她今天有点心不在焉的,“我对你好么?”
萧旋凯并不自觉。
“我就是想把所有我有的东西都给你,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的,都可以给你,情不自禁的,只要你高兴,我就高兴,看着你对我笑,我就踏实。每天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你,想和你就这样一直一直的过下去。”萧旋凯也没觉得自己在说情话,他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遇到你,我才发现自己不思进取,想一直保持现状。”他看着她的眼睛在说,“我没觉得对你有多好呀,我对你还远远不够好呢,多给我一些机会,让我对你好,好不好?”
他深情的眉眼比天上的星星还闪。
“我害怕我会习惯,我要是依赖上你了可怎么办?”
“我求之不得呢。”
“可是我觉得你像烟花,在初燃起来的时候,极尽浓烈绚烂,只是一但过了兴头,也就时过境迁了吧。”魏楚欣就看着他的眼睛问,“你说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会不会越处越淡?”
“萧旋凯,你能保证喜欢我一辈子么?”问了出来,她反倒先改了,“五十岁吧,你能喜欢我到五十岁么?”
……
又下了几场大雪,离冬至也越来越近了。
柳府上烧二期那天,正好赶上镖局运麦米,程凌儿也跟着来了。
魏楚欣便着石榴将朱雀街那间铺子的钥匙给了程凌儿,趁晚上,将整整五千石的麦米全部储存到了地下。
魏楚欣脱不开身,石榴就带着程凌儿在京城各处玩转。
这天清早,依旧是早起。魏楚欣坐在梳妆台前,由人服侍着梳头。
“侯爷,你过来一下。”
“干嘛?”
“你过来一下嘛。”魏楚欣就摆手让他过来。
一时他走过来,拿过丫鬟手里的簪子,试探着为她别好。
“程凌儿来京城了。”魏楚欣就突然回头看着他笑说。
“别乱动,看扎到你。”萧旋凯依旧在低头执着于怎么别这支簪子,也不看他。
“今日我想去见见他,可以么?”她做出同他商量的模样。
“有几日了吧,”萧旋凯就不显山不露水的说着,一边将簪子为她别好,一边似是漫不经心的在说,“才想着来问我呀,这几日你们也没少见吧。”
“见是见了,”魏楚欣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隐瞒什么,“都是在车上车下匆匆的说了几句话,今晚上我想晚点回来,好好的请他吃一顿饭,带他在京城逛一逛,可以么?”
“不可以。”
两人这一段时间相处的太过好了,以至于魏楚欣眼看着他板着一张脸,也只当是他在故意着的。
这一段日子,除了那一件事不行,在别的事情上,无论她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他必是应的。
“侯爷,好不好么?”她拽着他的袍角,带着点嬉皮笑脸的请求模样。
“今日……”他看着她的眼睛,话在嘴边脱口就要而出了,只眼看着她一点也不记得的样子,又临时改了主意,“不行。”
“今天我直接去柳府接你,你一时一刻都别想着和谁去府外。”说毕,他就拂袖走了。
徒留魏楚欣一人坐在妆镜前。
好多天他都没这样了,魏楚欣一时倒觉得不适应。
到了柳府,又都是往日那些事情,一日里被分为几节,上午点卯,中午听人回话,下午对府上一日的账目,没有一点错处。
这边正是午时初刻,府上各管事来回话支银子。
魏楚欣坐在上首,吩咐柳福家的道:“将他的单子念给我听?”
柳福家的依言念了起来。
“支多了,唬我是足不出门的妇人,不知柴米油盐酱醋茶都各卖何价可是?拿回去重对,对不好你自己补上,在我这里一文都支不出来。”
说毕,那人讪讪的领命去了。眼见着魏楚欣糊弄不得,有几个在账目上做假了的人吓得不敢进厅,直接折回去重新改单子,正要进厅的人也都又毕恭毕敬了几分。
“……发给他对牌,去账房那支,买回来我要看单子,少一件或是差一件,我可是不依。”
正交代着,眼见着张氏带着人来了。
“妹妹先不必忙了,”张氏笑着,一进来就伸手拉魏楚欣起来,“侯爷来了,正在堂屋坐着呢,这里我先替你看着,你过去吧。”
这大中午的萧旋凯怎么来了?
魏楚欣便含笑着同张氏说了几句客套话,带着石榴几人从抱厦厅走了出来。
走在廊子里,见四下没人了,石榴才不禁开口道:“侯爷怎么来了呢?”
想到清早的事,魏楚欣还在生他的气,一时便道:“谁知他怎么来了。”
“舅妈可好些了?”
“一见了你,我也就好了!”
才走到门口,就听见了他那阴魂不散的声音。
“你东张西望的瞅什么,你大嫂嫂已经去换你媳妇了,从抱厦到这有一段路呢,她来不得那么快,你刹心同舅妈好好的说会话。”
“我没瞅她,”萧旋凯便笑着狡辩,“我是专门来看舅妈的,要不是舅妈非叫她,我才不想看见她呢,舅妈有所不知,她在人前人后完全是两个人。”
原氏在屋里笑着听着,魏楚欣在门口侧耳听着。
“眼见着她在外面多清冷似的,只一回到家缠人缠得了不得,这好不容易有这份清静,我就只想着同舅妈好好的说会话呢。”
“你这媳妇,是个聪明能干的人,眼下把这府上打理的井井有条的,从上到下的丫鬟婆子管事小厮,没有不服她不怕她的,这丫头,可是正经有点心计呢。”原氏感慨道。
萧旋凯听原氏这么说,不免就护上了,“能替大嫂嫂分担分担家务是好事,只是她自来又瘦又弱的,不扛磋磨,舅妈要多担待着一些,不要分太多的事务给她做。”
原氏听这话,忍不住就笑了,“这还心疼上了不成,你这年轻气盛,馋嘴猫般的,晚上少让她受些累,白日里到我这里,做什么事没有精力。”
“舅妈说什么呢。”萧旋凯脸上不红不白的,一时装作听不懂原氏此话。
原氏便禁不住摆手笑说,“得了,少在我这里装样子,你是我眼皮底下长大的,从穿开裆裤的时候我就抱你,不知道谁我还不知道你……”
第九十三章 她生气,他比他更生气
直等里面不讨论她了,魏楚欣才敲门意欲进去。
“才说完她,她就来了!”原氏笑道,“楚儿啊,你进来吧!”
里面丫鬟进来给打帘子,魏楚欣才进了屋。
一时萧旋凯见着了她,就坐不住了,直要站起身来,对原氏道:“那我就带着她走了,舅妈好生养着。”
“难得来一回,你急什么。”原氏笑着拍了拍他胳膊,知道留也留不住,所幸对魏楚欣道:“今儿给你放假,这些日子忙坏了你,趁着今儿个好日子,让凯儿带你去吧!”
魏楚欣听着,还不及应声,就被萧旋凯给带了出来。
“今天你倒清闲?”跟随他从后面角门出了柳府,魏楚欣低头说着,话里话外也难见高兴。
“我可不是清闲,一年三百六十天,我天天清闲得很呢!”
萧旋凯本来还高高兴兴的,只被魏楚欣这么一句话就给惹生气了。
听他语气不善,魏楚欣一时心里也暗恼了起来,抬眼看着他,冷笑着说:“你清闲不清闲,和我有什么关系,一见面就发火,早知这样,你何故过来接我!”说着,就甩开了萧旋凯的手,“我也不愿意和你回去!”
萧旋凯就复又攥住了她的手腕,一时看着她,眉头轩蹙,语气不善,也冷笑着说:“我过来接你,你就得同我出来,我对你发火,你也得受着!”
听这话,魏楚欣一股明火就攒了上来,他开口怼人这话,一时怼得她无语,点头淡笑了笑,“是啊,你是一品军侯,对我怎样我不都得受着么,不要说是发火,就是要我命,也不过就是一句话,我就在这里站着呢,你想怎样!”说着,魏楚欣就还试图挣脱开他。
只是她越是挣扎,萧旋凯就攥的越紧。见挣扎不过,魏楚欣所幸不打算和他硬碰硬了,松了一口气,说:“你捏疼我了,松开我。”
她生气,萧旋凯比她还生气,此时就在心里暗暗立誓了,她的事情,他全都记得,他就这么一件在意的事情,她都不记得,这次若再像以往一样轻易就被她哄好,他就……就不姓萧。
她一说疼,他下意识里就松了些手劲,抱着她上了车,等松开手时,就眼见着她纤细的手腕被他捏红了。
清了清嗓子,心疼了也不打算好好说话,只是横问着她,道,“还疼不疼了?”
魏楚欣也发现了,他要是好的时候,她怎样都行,若遇上他心不顺,她说什么都是错,一时推开他的胳膊,侧过头,赌气说道:“疼不疼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是我婆娘,你说和我有什么关系!”他才稍微有些压下去了的火气就又窜了上来。
他是明着生气,她是暗着生气,谁的火气都不小。
一回想起他真生起气来的样子,魏楚欣在心里也不能说不害怕。闹到何种地步能怎样,她终究也还是下不了贼船。
想想上次,魏楚欣也就所幸避其锋芒不和他吵了。
魏楚欣侧头背对着他,两人半日里不曾说话。
萧旋凯看着她的背影,一时就来扳她的肩膀,非要她眼看着他不可。
魏楚欣就觉得太来气了。他这种心高气傲的人,欺负起人来就势必想着让人乖乖的臣服于他。
她不想看他,他就非迫使她看着他。
魏楚欣一时就想起了每天晚上的时候,哪一次不是她带着哭腔连商带哄的求着他,他才肯善罢甘休。
她也就算是看明白了,他哪里是真喜欢她,分明就是把她当做玩物了,高兴的时候哄一哄,不高兴了就像眼下这样。
亏得前几日还被他的小恩小惠蒙蔽了眼睛,还想着要和他过一辈子呢。就这样,他明天厌弃了她才好!他上午厌弃了她,她下午收拾收拾铺盖卷儿就走人,决不再他身边逗留一时一刻!
依靠着他?不要说她有钱有铺子,就是没钱了到大街上讨饭吃,她也不靠他,没得没被饿死,先被他给欺负死。
“你还感到委屈了不成?”萧旋凯眼看着她那委屈的模样,一时就觉得更来气了,她的所有事情他都帮她想着,怎么就换不来她对他的一点用心呢,此时她倒还委屈上了,应该委屈的人应该是他好不好。
魏楚欣就眼看着他,蔑视的淡笑了笑,也不说话。
她知道这种时候他不会让着她的,吵也是白费力气,平白再添一肚子气,她一句话都不想回答他。
这蔑视的一笑比说了话的还让人看着生气呢,萧旋凯气就不打一处来。
眼前的这个人,打她舍不得,骂她也舍不得,想对她做点什么,又怕她以后再不理他。
萧旋凯就觉得魏楚欣有可能真是狐狸精转世,这么多年了,他就从来没服过谁,也没怕过谁。怎么此时此刻,就真被这样一个女人给降服了。他可真是白活了二十几年了,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拿的死死的。
她若不是狐狸精,又怎会让他如此!
“停车!”
他就下了车,不想再搭理她,只冷声吩咐外头的府丁道:“送二少奶奶回去!”
“好端端的,侯爷今天怎么突然就发这么大火呢,好吓人呐,他没对姑娘怎么样吧?”
跟车的石榴和梳儿都被吓到了,一见萧旋凯走了,就赶紧上前来担心的问魏楚欣。
魏楚欣感觉她自己肺都要被气炸了,平了好几口气,只是越回想萧旋凯说的话,她就越是来气。
一时撩开车帘,吩咐外头的府丁道:“停车!”
她也就下了车,不顾府丁的劝阻,直要带着石榴和梳儿两人去找程凌儿。
“二少奶奶,您就饶了我们吧,若侯爷知道我们放您离开了,我们吃不了兜着走啊!”几人跪地恳求。
“都起来吧,你们拦不住我,也不用这样求我,我既然敢走就准备好要承担后果了,只要不连累了你们就行,你们尽可现在就去萧旋凯那里告我的状。”
……
程凌儿在朱雀街那间铺子住着,魏楚欣来的时候,程凌儿正在拿扫把收拾着屋子,听有人敲门,他应了声跑过去开门。
见了魏楚欣,一时连手里的扫把都拿不住了,傻笑了起来,直摸着脑袋道:“昨天石榴和我说姑娘今日过来,我还不相信呢,没想到今天姑娘就真来了!”
“傻站在那干嘛,不打算让我们进去了!”石榴撅嘴瞪着程凌儿。
“请进,快请进!”程凌儿这才想起来迎几人进屋。
到了后面的宅子,石榴跷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又是支使程凌儿泡茶,又是招呼他添水。
程凌儿就跑到后面灶台现引柴烧水,一时也不知道茶壶杯盏在哪里,翻找了半天,忙活的不亦乐乎。
第九十四章 二十三盏孔明灯
“这酒可烈,二哥还是少喝一点吧!”
“你扫不扫兴,今儿是二哥的生日,二哥喝两杯酒怎么了!”
“不是,我这不是心思一会晚上二哥和二嫂夫妻两人额外得有些小安排么,二哥要喝醉了,不是要白费二嫂的心意!”
私宅里几个人都在,原东庭和胡希乐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的,是真不知道萧旋凯在听到这些话合该是怎么个心情。
左铮就还是万年冰山脸,萧旋凯在喝闷酒,他也陪喝了几杯。
实在是兄弟两人同病相怜。今日是萧旋凯的生日也是左笙的生日。
一个是自己的生日人根本就不记得。
一个是给人过生日人根本就不稀罕。
要说这有些女的,怎么就这么不识好歹。两人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心里的苦水不好意思往外吐啊。
柳子慎就永远是不说话,蔫坏的一个人。眼看着萧旋凯和左铮两人愁眉苦脸的模样,他一时就在心里庆幸自己的娘子怎么就那么善解人意那么好呢,看来那冰山美人,只可远远观赏,不可娶回家里做娘子啊!
两个府兵突然闯了进来,一进来就跪地请罪。说是二少奶奶怎么也不肯回府,私自就走了,谁拦也拦不住。
然后一众人等就眼见着萧旋凯将满满一钟烈酒一饮而尽了,站起身来就走,脸色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二哥先别急着生气,没准二嫂给你准备什么生日礼物去了呢,你这个气势,别再是吓坏了人家!”原东庭不怕事大的在那憋笑劝着。
萧旋凯将心里的火气一时就发在了原东庭身上,“那铺子是你给她的,若没有那铺子她还没现在这么野,原东子,你等着,看我明天腾出功夫怎么收拾你!”
给原东庭冤的直拍脑瓜门,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呐,“那铺子不是二哥自己要的么,我又没上赶着给……”
萧旋凯一时回身点原东庭,“再说,再说我现在就修理你!”
原东庭就吓得闷头不敢吱声了。
……
等萧旋凯到铺子时,竟是眼见着魏楚欣在亲自下厨做饭,程凌儿蹲在灶台门口烧火,石榴和梳儿在里屋摆碗筷。
好是忙碌热闹的场面。
萧旋凯一时就觉得才喝下的酒有点上头。
魏楚欣在那里忙着炒菜,并不理他,倒是程凌儿眼见着萧旋凯脸色尤其不好,站起身来拘谨的笑了笑,搓了搓手,道:“侯爷来了,我给侯爷倒茶喝去。”
“程凌儿来了,”萧旋凯就一压再压自己的火气,眼看着在那里不动声色的魏楚欣,强自忍着脾气,“就你还会做饭呢,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程凌儿他们也真都胆大,就不怕你把他们毒死!”
魏楚欣听了也不搭理他,就闷头继续炒着锅里的菜。
气的萧旋凯一时过来,抢了她手里的铲子,一下就撇到了锅里,“我跟你说话呢,你听不着?”
程凌儿吓得在一旁赶紧将锅里的菜盛了出来,将灶台里的火给灭了。
“你这东家当的还真是小气,程凌儿头一次进京,你就给人吃这个!”
说来,他就放开了魏楚欣,一时带着程凌儿、石榴、梳儿三人要去京城里最好的酒楼吃饭。
石榴没心没肺的,眼见着萧旋凯平易近人的在和程凌儿说话,她就以为他们侯爷消气了呢,过来拽身后面的魏楚欣,笑着说:“侯爷请客呢,姑娘快跟上啊!我们都去,姑娘不打算去么!快走,快走呀!”
……
从酒楼里出来,萧旋凯就把程凌儿,石榴,梳儿几个都打发走了。
只有两人,走在京都城一条小巷子里。
大致是下午未时的时候,夕阳已经开始西斜。天边的红霞很好看,只两人在迎风走着,一时间冷气直往人心肺里窜。
“你到底想怎样?”声音在冷风里显得有些飘摇。
酒劲在冷风中又上头了一分,萧旋凯的脸上有一点发红。
“我想怎样?”清了清嗓子,他就笑问了出来,“这话我倒是想问问你!”
一时她被他按在了一侧的墙上,酒气充斥在两人中间,北国的冬日,开口说话就是满口的白气。
“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萧旋凯就将她双手合十按在头顶的墙上,“啊,我问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他眼看着她的眼睛,酒劲越来越上头,“都这么长时间了,我和你同-共枕都这么长时间了,一点点,我在你心里就连一点点的位置都没有么,我难道还抵不上程凌儿!”
“外面呛风冷气的,有什么话回府里再说吧。”她不喜欢被他这样按着。
“不必了,我和你没什么可说的了!”萧旋凯一时就松开了她。
一个人走在前头,也不看她了,也不牵她的手了,也不朝她笑了。
等走到侯府时,天都暗了下来。
府门反常的紧闭着,听萧旋凯喊开门,门里有窃窃私语声。
“快,是大哥哥的声音,大哥哥回来了,可是都准备好了!”
静了那么一会,就当萧旋凯不耐烦的要再喊开门时,府门被人轻轻开启了。
“生日快乐,祝大哥哥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仰头,天边飘着一盏、两盏……二十三盏孔明灯,是荧光暖黄色。
萧旋翎眼看着萧旋凯,笑得灿烂,双眸里亮晶晶的,都染上孔明灯的光亮。
魏楚欣怔立在了门口。
……
眼看着萧旋翎欢欢快快的带萧旋凯越走越远,恍惚之中,也就明白了萧旋凯今日为何如此。
她把他的生日给忘了。
其实也不是忘了。
而是……而是她压根就不知道他的生日是哪天。
爱晚居里,欢声笑语,一切如此。
石榴和梳儿已经回来了。眼见着魏楚欣一个人踉踉跄跄的走了回来,不免笑着追问道:“侯爷呢,怎么姑娘一个人回来了,把侯爷弄丢了不成!”
晚上萧旋凯破天荒的没到她这里来。
叫退了所有的丫鬟,她一个人坐在书案旁,铺上宣纸,研好了磨,想为他画一幅相的,只是勾出了轮廓,却画不出他的眉眼。
一时想到那年假死去西州时,她好像也没想过要留一个口风给他。
“都这么长时间了,我和你同-共枕都这么长时间了,一点点,我在你心里就连一点点的位置都没有么……”
头很疼,萧旋凯的话在头脑中盘旋,她按着自己的太阳穴,颓然的放下了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