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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魏氏庶女全文阅读

作者:疆芜阿飞     重生之魏氏庶女txt下载     重生之魏氏庶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七章 启程出发

    魏孜博走了,魏楚欣继续提笔去画那画了一半的紫兰图样。

    见画好了,张妈妈在旁禁不住夸赞:“不怪刚儿大少爷说小姐有画画的天赋,妈妈见了这画也这么觉得。”

    有画画的天赋?魏楚欣心里暗想,这话说的不准确,上辈子她就极爱绘画,要真说起作画来,她定是在魏孜博之上的。

    魏楚欣笑着说:“也不知道这几日厨房里做饭偷放了多少蜂蜜,妈妈这嘴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说出的话又甜又耐听,明儿我得去厨房监监工去。”

    张妈妈跟着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小姐怪会打趣人了。”

    正说话,就听又有人来了。

    张妈妈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说:“今日这屋里还不断人了呢。”

    魏楚欣心里想,这个人她也知道是谁。她正等着她来呢。

    正想着,刘妈子就进来了。一进来就给魏楚欣磕头道谢。魏楚欣让张妈妈将人扶了起来。之后将张妈妈支出去泡茶,才低声问了那刘妈子一句:“东西可都处理干净了?”

    刘妈子听了,也压了压声音,朝魏楚欣笑说:“三小姐就放心吧,东西一早就让我扔了,就现在让我自个去找,我都找不着了。”

    魏楚欣听了,才将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转而不再提那件事情,只对刘妈子说:“采买的差事辛苦,妈妈还得多劳心些。”

    “不辛苦,不辛苦!”一想到有那些油水可捞,刘妈子脸都要乐开花了。

    这边张妈妈泡茶回来,魏楚欣吩咐将那装好的要变卖的东西交到了刘妈子手里,刘妈子一开始还以为这是魏楚欣要赏给她的东西,刚又要道谢,不想听魏楚欣不紧不慢的说:“妈妈出去采买,正好要路过市集,还要劳烦妈妈将这些物件出售出去,闲来无事时粗略算了算,大致能卖上十二三两的样子,说这些本没什么意思,只是提醒妈妈不要被那当铺里牙尖嘴利的伙计哄骗了才是。”

    刘妈子虽心里有点失望,但想到魏楚欣给她调派的采买差事,也笑脸相迎的应下了。

    刘妈子要出去时,魏楚欣给张妈妈使了个眼色道:“妈妈,你送送刘妈妈。”

    张妈妈会意的跟了出去,等走到门口,有意无意的提说那些物件不管当多少银子出来,三小姐就只拿十两,剩下的都是她的。另说等明日送回来银子,三小姐还有更大的好处等着。

    刘妈子一听,脸上当即就又高兴了。

    等晚上睡觉之前,张妈妈替魏楚欣擦脸,湿手帕沾在魏楚欣左脸上那被魏三鹏掴的还有浅浅痕迹的地方,忍不住问魏楚欣:“还疼不?”

    魏楚欣轻摇摇头,这一巴掌挨得值,多疼她都能忍。

    脱了大衣服,又去解腰带,张妈妈怕魏楚欣再将那块翠玉如意佩弄丢了,就要拿手帕包起来,魏楚欣瞧着,面上无感,心里头却说不出来的难受,这在她重生以来是少有的。这块玉佩是魏伟彬和她娘的定情之物,为了从王郎中那里得到致使人多梦的药,她将玉佩送了出去。最后还是得感谢玉红,将玉佩给赎了回来。

    魏楚欣在心里问自己,她是不孝之女么?他父亲魏伟彬又是好父亲么?她本以为编了两大筐的草结子能打动他的心,他能带她回府去,要那迷药只是以防外一。可到最后却是没有,还得是利用她娘留在他心里的那些情意,她才能回府去。

    魏楚欣想到了魏伟彬佩戴的那个发旧荷包,那是当年她娘绣给他的,没想到这些年魏伟彬一直戴着,要不是看到了那个,她还不一定想到让刘妈子偷偷将那包草药挂在他床头的法子呢。

    躺下了,月夜中,魏楚欣轻轻撩动着她床边的粗布轻纱帐子,眼睛干干的睁着,没有半点困意。想到明日就要回府里去了,那些算计人心的日子不但没有结束,反而才刚刚开始。

    这一辈子,她宁可算计别人做那恶人,也不会再心软被别人算计利用,轻贱的不成样子,最后含恨而惨死了……

    第二日,临上车前,刘妈子笑呵呵的过来送银子。那些物件一共卖了十三两二钱余几文银子,魏楚欣只拿了其中十两,剩下的推到刘妈子那里。

    刘妈子刚要推脱,就见魏楚欣递了张纸过来。刘妈子一见,是朵花的图样,不太明白的去看魏楚欣。

    魏楚欣解释道:“这是山中的紫兰花,此花根深一丈有余,根可入药,虽不似人参鹿茸那般名贵,但也是好药。妈妈可凭着这花样子,到山上找寻,将根茎挖回来洗净晒干,定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不菲的收入?那花根子一斤能卖多少银子?”听魏楚欣这话,刘妈子不禁问道。

    魏楚欣笑而不语,一旁张妈妈接话说道:“这个药材是不允许寻常百姓私下里贩卖的,所以刘妈妈知道也没有用处,三小姐的意思是让妈妈私下里多挖些回来,至于挖回来的药材,三小姐有门道贩卖,妈妈就只管挖回来就是了,至于给妈妈的好处,那必是少不了,”说着张妈妈伸出了一个手指头,“晒干了按斤量,每斤给妈妈这个数。”

    “一两银子?”刘妈子忍不住问出了口。

    张妈妈摇头:“十个一。”

    “真的?”刘妈子一听,咽了口唾沫,顿时眉开眼笑了起来。

    人要走时,魏楚欣在后头轻描淡写的提醒道:“这事原是好的,可物以稀为贵,要是知道的人多了,挖回来的多了,给妈妈的好处自是就少了,所以妈妈还是别让旁人知道的好。”

    刘妈子:“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人头脚一走,后脚就有小厮来传话:“大少爷让过来通传一声,车马行囊都已经预备妥当,问三小姐还有什么要额外带的东西么?”

    魏楚欣摇头:“除了那两箱草结子便没有了,回去告诉大哥哥,可以启程了。”

    回过话后不久就上了马车,魏二带着庄子里的人送出去老远,最后魏孜博发话让人回去,魏二又送出一里路才回去。真有点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的意味呢。

    马车行的极稳,魏楚欣倚窗坐着,透过车窗瞧着一路风景,上一世被接回魏府时的场景跃然而现。这一世,她早回去一年半。同走一条路,但心境却大不相同了。

    走了许久,张妈妈禁不住开口问魏楚欣:“既然小姐知道那什么花根如此值钱,这些年为什么不自己去挖,为何等现在走了才说,平白让刘妈子得好处钱?”

    魏楚欣轻轻拨动着窗幔,将从破旧房门上卸下来的一个铁针拿出来比划:“以前也不知,只是去年冬天从一本书偶然学来的,偏巧那花又是夏日里开,倒没有机会自己去挖了。”

    张妈妈听了一笑,轻搬过魏楚欣的手,将那根都上了绣的铁针拿了过来:“小姐这针是在哪里找的?”说着,就要顺着窗户扔出去。

    “这针可是有大用处呢,妈妈别扔。”魏楚欣赶紧拦住了,重新将那根铁针拿在手里,收了起来。

第十二章 玉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玉红暗自松了口气。魏楚欣表现得大方,她也没觉得哪里有愧。

    魏伟彬暗啐了一口,至此时和魏三鹏二十几年的主仆之情算是没了。叹了口气,看了看还跪在地上的玉红,吩咐一旁的魏孜博道:“赶紧着人打发了她,多给些银子,出去别乱说话,要听到疯言疯语,抓回来决不轻饶。”

    魏孜博点头应声退下。

    玉红千恩万谢,分别给魏伟彬和魏楚欣磕了头,才跟魏孜博出了屋子。

    一时之间屋子里只剩下父女两人。魏伟彬满心的愧意,看着面前的魏楚欣,也想像对府里的两个闺女那样,搂在怀中,父女之间说些知心话,只是两人之间却隔着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生疏,热络不起来。

    沉默了一会,魏伟彬终于开口道:“这些年委屈楚儿了。”

    魏楚欣抬头,看了看魏伟彬,也不知道那眼泪是真心还是假意,总之是及时从眼睛里流了出来,她又微微颔首,轻声对魏伟彬道:“有父亲这句话,楚儿不觉得委屈。”

    见魏楚欣哭了,魏伟彬心里一软,心中的愧意更深,摆摆手招呼魏楚欣:“到为父身边来坐。”

    魏楚欣应声,坐了过去。魏伟彬拍了拍魏楚欣的肩膀,到此时才觉魏楚欣是如此的纤瘦。魏伟彬心里有点发酸,是种说不出的滋味,强行压了回去,对魏楚欣道:“脸都哭花了,回去收拾收拾吧,一会过来吃晚饭。”

    魏楚欣心想:这是有送客之意了。当下站了起来,给魏伟彬得体的行了礼,道:“父亲好生休息,楚儿先退下了。”

    *

    从魏伟彬那里走了出来,魏楚欣拿衣袖拭了眼泪,心里冷笑,父女之情,魏伟彬吝啬给她,她也不屑去要。

    重生之后,当知一句话说的极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要想顺利回府里去,讨好魏伟彬并上魏孜博那是一定。

    失神间碰到了被魏三鹏掴了巴掌的地方,疼的刚缩回了手,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狼哭鬼嚎,紧接着就是求饶之声:“啊——我的腿!老爷,三儿错了,三儿错了——”

    魏楚欣笑笑,心想着这个巴掌挨得划算,魏三鹏欺压了她快五年,现在报应来了,当真是快了她心。

    一边想着,一边往回走,走到无人转角处,险些撞上正在那里等着的玉红。

    “三小姐终于扬眉吐气了。”玉红面带得意。

    魏楚欣展眼,确定四下无人,回玉红一个微笑,“红姨娘当知得意忘形四字如何书写才是。”说完,魏楚欣就要往前走。

    “三小姐不打算和我道一句合作愉快么?””玉红迈一步跟上。

    魏楚欣不禁停下,站定后回头,脸上露出个没有温度的笑容,看着玉红的眼睛,慢慢说:“红姨娘不需用我开口,自行得了报酬,自此路宽桥直,红姨娘好生行走。”

    “三小姐也应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该我得的,我自己拿。”说着扯过魏楚欣的胳膊,向她手里塞了一样东西。

    魏楚欣低头去看,见是她的那块翠玉如玉佩,抬眼,玉红已经走了,边走边说:“不必谢我,用多得的二百两银子换一块玉佩,我不吃亏。”说着一停,回身后笑笑,最后一句话:“你那大哥哥真心不错。”

    看着玉红袅娜多姿的身影,魏楚欣不禁想起那天。

    那天两人出了屋子,在草房外,绿柳掩映,清风拂面。

    玉红接上在屋子里对魏楚欣说的话道:“我可以帮三小姐。”

    来了个合作者,魏楚欣心里一笑,看了看周围,见四下无人,便开门见山,直接问道:“红姨娘为什么肯帮我?”

    “只是替小姐感到不公罢了!”玉红声调微降,试图带着些让魏楚欣信服的真诚,“我大不了三小姐几岁,看到三小姐,就想起了那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我的命不好,得依附着男人过活,但三小姐不一样,三小姐出生金贵,不该受魏三鹏这种腌臜小人的苛待。”

    玉红的话说的半真半假,因为有自己的亲身经历在里面,让人听了多少有些动容。

    此前从没有什么交集的人,在合谋同一件事之前,免不了要相互试探,来甄别对方是不是可以信赖合作之人。

    见魏楚欣半天都没有说话,玉红开始在心里思忖,她在想魏楚欣是胆小不敢对魏三鹏怎样,还是出于戒备不信任她,还是真是懦弱不敢反抗?

    就在这时,魏楚欣突然开口,比刚才更为直接,“红姨娘协助我办三件事情,二十日之内,我保证红姨娘可以拿着一百两银子安安心心离开庄子,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话说完,魏楚欣并不急于要玉红回答,而是露出真诚自信的笑容,给玉红足够的思考时间。

    最后玉红嘴角一勾,轻吐出一个“好”字。

    两人开诚布公,“我要红姨娘办的三件事情,都在红姨娘所能承受的能力范围之内。”

    “三小姐请说!”

    魏楚欣伏在玉红耳畔,条理清晰,分条说道:“第一件事,明日早上,红姨娘要叫张妈妈过去,酉时以后,再让张妈妈回来;第二件事情……第三件事情……”

    ……

    时间过得还真快,再回想起和玉红的这一番对话,仿佛和昨天发生的似的。只是,和玉红的合作,已经结束了。

    往自己院子里走,这一路上,碰见的人,甭管那些从前如何瞧不上她,如何怠慢她,如何落井下石背地里调理她的,现在都改头换面,无不恭恭敬敬的叫她一声三小姐。

    魏楚欣笑笑,心想原来这些人也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魏三鹏被打断了腿,扔出了庄子,一时间炸了窝般的传开了。魏楚欣回去时,张妈妈看着她的脸,心疼的揽过她,没说话,先泣不成声了。

    这哭不同于以往,以前是被人欺负又不能还手的无奈与悲苦,现在变成了知道她大获全胜的欣喜与喜悦。

    她大获全胜了么?魏楚欣长长出了口气,自己回答自己,还远远没有呢。往近了说,魏伟彬对他就有那么丁点亏欠之感,让她回府的话一句没提。往远了说,府里面两姐妹并上大夫人,府外面的鲍昊都等着她一一应对。

第十八章 路遇昔人

    马车从小路转到官道。一路上星星点点,随处可见从战场上结伴返乡的伍兵队伍。

    定远侯萧旋凯领兵南下,历时一年零两个月大胜归来,天子大悦,凡有命回来者无论将领士兵,皆受封赏。

    战胜的喜悦,归家的殷切,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对崭新生活的期盼。

    紧绷的神经突然松了,死人堆里爬了回来,荣归故里,他们穿着铠甲,哼唱着军歌,迈着稀松平常的步子,开着发荤的玩笑。

    “瞧没瞧见里面坐着的小姐,那个俊呦!”

    “能娶回来捂被窝就好了!”

    “看来南蛮子的红缨枪不管用啊,眼睛咋还那么尖!”

    男人摸了摸一只独眼,被身边人嘲笑:“还说呢,就不知道嫂子还能不能认出你这独眼怪物了!”

    “要不让进被窝可咋整!”

    “老三,今晚上你可得悠着点啊!”一群人说着哈哈大笑。

    车里张妈妈掩紧窗帘,低声看着魏楚欣道,脸上难看道:“一群才从战场上回来的大个头,竟说浑话,小姐可别和他们生气,当没听见就是。”

    这要以前,她一定会生气,但是重活过来,不会了。

    魏楚欣没有说话,依旧从门帘露出的细缝看着那一身身红甲。

    其实在战场上有命回来的,就是赚着了吧。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还能活在世上的那种喜悦,魏楚欣深知。她自己就是。

    *

    走了有一半的路程,魏楚欣在马车上坐的极其无聊,正轻掀开窗幔往外看时,恰巧就看见了后头有一连三辆马车并上不少随从小厮扬尘而来,一边走一边谩骂嘶喊:“前头是哪家的车马,见到我柳家还不让开路,没长眼睛么!”

    柳家?敢在靖隋交界敢自称柳家的,莫过于隋州知州柳长疆家了。魏楚欣一边摇着幔子边上的淡黄色穗子,一边笑想,也难怪后头马车上的人会如此说话,实在是和人柳家镶银敞阔马车一比,她和魏孜博所乘的藏蓝清油车太不像样子了。要不,同为官宦人家,虽柳长疆品数高上魏伟彬一级,他家人也断然不会这样喊话。

    这边魏孜博也听见了后面的喊话声,眉头略皱了皱,也想说出父亲名讳,争一个高低贵贱,但转念想到先生时常教导的话,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便泄了一口气,撩开帘子对驾车马夫道:“将车子靠边停下,让他们先行吧。”

    “驭——”受了窝囊气,马夫心里暗骂了句什么,但面上还是应了。一行人就都靠路边停了下。

    后头柳家人见了,只当做是哪个小商贾人家,听见他家姓氏,惧怕了让路,更加趾高气昂了起来,抽着马鞭子便撵上了魏家的马车随从。

    马蹄子扬起了地上的尘土。这边魏孜博正打开了窗纱,眼瞧着并行而过的柳家人。柳家第一辆马车里坐的是柳二公子柳伯言,也正开着窗子一脸悠闲得意的往魏家这边看来。

    两人正好打了个照面,这边柳伯言先认出了魏孜博,一边叫魏孜博的名字,一边吩咐停车。魏孜博也瞧见了柳伯言。这些年柳伯言时长来靖州游玩,两人虽算不上知己,也算是点头之交的朋友。柳家人一听是靖州魏家的人,里头坐的又和他们二少爷是旧相识,这才没了那趾高气昂的态度,反变得和和气气了起来。

    魏楚欣在车上见魏孜博和柳伯言都下了车,站在那里谈笑叙旧。

    听两人他问他一句去了哪里,他问他一句来靖州干什么的,魏楚欣禁不住就放下了窗幔。实在是柳伯言并不是什么好人,作为鲍昊的表哥,两人花天酒地,青楼楚馆,赌场窑子哪里不去,何事不为。看见他,魏楚欣就能想起来上辈子在鲍府里过的那些昏暗日子,受的那些羞辱委屈。

    车上张妈妈见魏楚欣脸色不好,禁不住关心询问。魏楚欣轻握着张妈妈的手,只摇头说:“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过了一会,车马又行起来。柳伯言强拉着魏孜博去他那辆阔大的车上聊天,行了能有一个时辰,正巧路过官设的驿站。没等魏孜博开口,柳伯言便吩咐人停车,要进店小坐休憩。

    两人下了车,这边又有魏孜博打发过来的兴儿请魏楚欣下车。魏楚欣应了一声,心知无论是今日还是往后,都免不了要和柳伯言和鲍昊打交道,便调整好脸色,整理好衣裙,扶着围栏,踩在早有小厮放好的小踏凳上,下了车。

    柳伯言和魏孜博说话间正瞧见了魏楚欣的背影,魏楚欣正劝说车上的张妈妈下车,喝些茶来休息休息。

    柳伯言一直盯看着魏楚欣,直到魏楚欣说服了张妈妈,扶张妈妈下来,回过身时,他才彻底看清了魏楚欣的长相,一时看的有些出神。

    魏楚欣远远唤魏孜博一声哥哥,魏孜博应了声,笑着给柳伯言介绍道:“你以前没见过,这是我三妹妹。”

    “三妹妹?”柳伯言回过头来看着魏孜博,意味深长的一笑,一副都懂的样子:“你家的妹妹哪个我没见过,还不从实招来,是三妹妹还是情妹妹!好漂亮的姑娘,莫不是要带回府里成亲吧!”

    一番话说的魏孜博面红耳赤:“你胡说什么,这真是我妹妹!”

    “好好好,是妹妹,三妹妹!”柳伯言见魏孜博真生气了,心里虽是不信,但也住了嘴。

    魏楚欣全然当没听见两人的对话,只带着让人看不出喜怒的笑意,走到魏孜博身边停了下来。看了看一侧柳伯言,佯装做第一次相见的模样,客气的略微点了点头。

    “在下柳伯言,不知姑娘芳名?”柳伯言眼见魏楚欣看他,不等魏孜博说话,先自己介绍了起来。

    魏楚欣眼听了,一脸的平静,并无反应。谁不知道你叫柳伯言呢。

    魏孜博心中多少有些不悦,并没有给魏楚欣介绍柳伯言的意思,见魏楚欣笑着没有说话,只关心的问道:“走了有小半日了,三妹妹累不累?”

    魏楚欣刚摇了摇头,就听柳伯言在一旁接话,自作主张道:“舟车劳顿,风吹日晒的,定是累了,走,咱们进屋吃茶去!”

第十九章 打尖

    说话间柳家的小厮已经进驿站里安顿好了。魏楚欣,魏孜博和柳伯言一进客栈就被请到了二楼雅间。

    一楼里左侧两桌是魏家小厮随从一行人,右侧三桌是柳家小厮随从等人。听柳家人报出来是隋州知州的家眷友人,驿站中的伙计无不殷勤招待。

    因为下午还要赶路,怕喝酒误事,并没让提供酒水,只点了好茶上来,众人解渴过后,又端来好菜好饭。

    正吃着热火朝天,听邻座散席几个男人聊道:“现如今可是好了,你们回来,终于有个团圆了!”

    “来来,吃菜,哥几个今儿给你接风冼尘,能在战场上回来的,头功!”

    酒杯一碰,那几个散客继续唠着,“要说起来,萧元帅才是这个!”大拇指一竖,闷了口酒,指着胸脯肉说:“两寸深的竹签子下去,硬生生挨了过来。”

    “都以为死了呐,大部队全回京了。我们几百直系,想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了几天啥都没找着,娘的左将军多硬的汉子,最后带着头啪嗒啪嗒的掉眼泪珠子的,我们也跟着嚎,后来也不知道哪个眼尖的,大喊了一声‘元帅回来了!’,众人往军帐门口那么一看……”

    “蒜苗炒鸡蛋,给客官加个菜!”小伙计声音清亮,来给上菜。

    “诶,我们没要这个啊!”

    这两天店里面生意好的了不得,小伙计笑着对几位壮士说:“我们老板说了,战场上回来的英雄,酒水全免!”

    相比于楼下的热火朝天,二楼雅间里稍显安静。

    三人分坐在一张方形桌上,魏楚欣和魏孜博坐在左侧,柳伯言一人坐在右侧。伙计也是先给上了好茶,吃茶的功夫又拿来了菜帖。先是就近递给了魏孜博,魏孜博看了看,眼见着帖子上五花八门的菜名,一时倒不知点什么,只把菜帖递给了柳伯言。

    柳伯言在外面是吃惯了的,客套的询问了下两人的喜好和有没有要忌口的东西后,驾轻就熟的点了六菜一汤。

    菜没上全的时候,驿站跑堂的上楼来敲门:“听楼下官爷们闲谈,柳家公子和魏家公子可是都在?”

    魏孜博刚抬起了头,还没等说话,柳伯言以为是找自己,很有些架子的问:“何事?”

    不想驿站跑堂的道:“前几日魏大人在店中休憩,等走后伙计们拾掇房间,见桌上多出一样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魏大人的,赶巧魏公子来了,要魏公子不嫌叨扰了,小的这就将东西拿来,公子认认可否是魏大人的。”说完,就做了个退礼,要去取东西。

    魏孜博正想着要去净手,便摆了摆手招呼道:“我和你去一趟吧,省你再跑了。”说着站起身来,让魏楚欣和柳伯言两人先坐着,他和跑堂的下了楼。

    屋中只剩魏楚欣和柳伯言两人。柳伯言见魏楚欣穿着中下等的绸衣低着头不发一语的样子,以为是那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看见他这等华服英俊的富家公子哥,羞得怯得连头也不敢抬,连大气都不敢喘了的。

    要知道在靖隋二州,就他的家世、样貌有哪个女子见了,能不动些心思的。

    越是这样想,心中的优越感就越强,眼瞧着魏楚欣的恬美侧颜,清了下嗓子,对魏楚欣道:“嗯,这驿站的菜帖原是有两套的,寻常百姓商贾小贩来了一套,官宦之家来了又是一套。”说着就指着魏楚欣刚夹到碗里的脆炸松鼠桂鱼,“就单拿姑娘吃的这条鱼来说,要是你自己来,怕是就吃不上了。”

    魏楚欣听了,依旧低着头,慢慢的拿筷子拨出碗中的鱼刺,并没有要理会柳伯言的意思。

    柳伯言见了,自负之感又添了三分,下话就开始带了些轻蔑:“要说魏家的小姐,哪个我不曾见过,姑娘虽长得秀美,但要攀附富家公子,不要羞怯了才是。”

    鱼刺终于拨完了。魏楚欣放下手中筷子,抬起头来看向柳伯言,还是上一辈子的长相。因养尊处优从没受过风吹日晒,面皮白皙细腻,五官端正标志,长得确实英俊,但却少了那份男子该有的阳刚之气。

    足足盯看了柳伯言有一会,最后魏楚欣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慢慢的问柳伯言道:“你怎么知道我有攀附富家公子的心呢?”说着,拿起茶杯,轻抿一口茶:“不过柳公子大可放心,我要攀附的人绝不会是你,其一我要的万贯家财,你柳家没有,其二男子阳刚气概,你柳公子不占。”

    “你,你!”柳伯言一时被怼得语塞,想了半天只道出两个“你”字。

    等魏孜博回来时,魏楚欣又变回了娴静温柔的模样。她心里笑笑,那些该得罪的人,又何须惯着。

    吃过饭,又都稍微歇息了一会,才上车赶路。

    柳伯言靠在车上的锦绣引枕上,越想魏楚欣的话,心里越不是滋味。手里拿着扇子,左摇了摇,右扇了扇,最后将扇子扔到一处,吩咐跟车的小厮道:“去拿面小铜镜来!”

    车前面的小厮听柳伯言语气不善,赶紧跳下车去,等后面拉着随行物品的马车过来,将那面漓水纹手拿小铜镜翻了出来,又快跑到柳伯言坐着的马车跟前,顺着车门给递了进来。

    柳伯言接过镜子,照了照左脸,又照了照右脸,自恋的眯了下眼睛,又摸了摸下巴,见还是自己向来满意的样子,不禁啐道:“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还上天了不成!”

    车下的小厮听的丈二和尚,蹦上车来,继续驾马赶路,并不敢多问什么。

    这里柳家的马车在前,魏家的马车在后,酉时末刻,才抵达了靖州城。

    鲍家派来接柳伯言的轿子一早就等在城门口了。见远远的一行车马赶来,看车的小厮赶紧来告诉鲍昊。

    鲍昊正在软轿里睡觉,听见小厮的话睁开眼睛,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下了车。轿门口候着的两个小厮赶紧给整理衣服,捋平身后面压出来的褶子。鲍昊有点不耐烦的摆手:“得了,得了!”

    柳伯言撩开门上的幔子透气,远远的就看见了鲍昊,赶紧摆手招呼了一声。

    等到了城门口,柳伯言下车,两人搂胳膊挎腰的互相打了招呼。

    鲍昊先说:“知道你来,我亲自过来迎接,怎样,够兄弟不!”

    柳伯言撇撇嘴:“说的好听,就你那熊样,要不是姨母发话,你能来接我,还不知上哪个地方搂抱大姑娘呢!”

    鲍昊嘿嘿一笑,骂柳伯言道:“让你他娘的说的,我就那样!别说旁的,今晚上安排翠红楼给你接风洗尘!”

第二十章 回家了

    “你想去说你想去的,别拐带上我!”柳伯言没多大兴致,说着就往前头走,走到轿门口,早有鲍府的小厮来给拉轿帘。

    柳伯言刚要上轿,鲍昊在后拉住他笑道:“别上这个,上那边我的,比这个舒服!”

    柳伯言一甩袖子,“谁上你轿子,你那轿子谁不曾坐过,不怕旁的,倒怕招上什么病呢!”说着就一弯腰,上了面前的轿子。

    鲍昊听了也不生气,笑着骂道:“去你娘的,狗咬吕洞宾,你不识个好歹,一见面就阴阳怪气的,怕是在哪受了哪位的气了吧!”一面笑,一面也上了轿子。

    柳伯言皱眉:“我娘是你什么?左一个我娘,右一个我娘的!”

    鲍昊:“别说旁的,今晚上翠红楼,不去不行,非叫人绑了你去!”

    “不去!”

    “不去不行!”

    说着,柳伯言不是好脸,半闹半笑的道:“怎么着,嫌一个人没伴是吧?要不带上姨夫咱们三个一起岂不热闹!”

    “滚一边去!”鲍昊终于被逗急眼了“不去拉倒,谁还求你去了!”

    两人的轿子并行着在前,后面跟着柳家的车马随从。为两人抬轿的轿夫在外面听两人骂来骂去,禁不住嘿嘿直乐。

    马车中魏楚欣紧咬着牙关,刚才从车窗向外探看那一眼,好巧不巧的正看见了鲍昊上轿时的背影。

    重生后再见鲍昊,心里的恨意越扩越大,上辈子在鲍府受的那些罪,吃的那些苦又一幕幕在脑海里浮现,魏楚欣猛摇了摇头,想把那些不堪的记忆抛之脑后,可是她做不到,报复的萌芽在心里无限滋生。魏楚欣心说:鲍昊,除非这辈子你不招我惹我,否则咱们旧怨新仇算个总账!

    *

    进了靖州城城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三条通向南北的街道。正中一条是城中主路,往前直走,通到州里衙门。左面一条,通往各官宦大商贾府宅院落,右面一条,是城中百姓云集所居之地。柳家的车马随前面鲍昊的轿子直奔中间一条主路,往州衙行去。

    魏楚欣和魏孜博所乘的马车则直接左转,奔左面安乐街往魏家宅子行去。

    才入了安乐街,就听街道两旁各式各样的贩卖吆喝声,南境的战争,并没有影响国内的市井繁华。张妈妈掀开自己那侧的帘子往外看去,脸上挂不住的笑容,拿手指这指那,一会说:“小姐看,那有杂耍的!”一会又说:“有卖珠花的!”看见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又禁不住感慨:“倒是城里的人会享受,穿这个衣服一个赛一个的鲜亮俊俏!”

    在庄子里住了五年,如今终于回来了。魏楚欣攥住张妈妈的手认真说道:“这些年让妈妈跟着我受苦了,以前楚儿不懂事,要依靠妈妈呵护照料,现如今楚儿长大了,该是照顾妈妈的时候了。楚儿保证,从今日起,再不让妈妈跟着我受从前的那些苦。”

    一番话说的张妈妈眼圈都红了,张妈妈拿袖子拭掉要留出来的眼泪,欣慰的笑说:“我们小姐果真是长大了,一番说的妈妈心里这个热乎。”笑着笑着,又忍不住流下了泪来,赶紧又擦了去:“有小姐这番话,妈妈算是没白疼你一场。”张妈妈的眼泪倒止不住了,擦了又有。

    “今日是回府的高兴日子,不兴哭的。”魏楚欣禁不住劝慰。

    说话间就到了魏府门口。有小厮来打帘子,魏楚欣和张妈妈二人先后下了马车。

    这边魏孜博也下了来。兴儿前去叩门,刷黑漆的两扇木门一下子就被里面的人推了开,开门的小厮见是魏孜博还有些惊讶,笑说:“大少爷今儿就回来了!”

    魏孜博摆了摆手,示意后面的人将车马以及随行的东西搬进去。他则引魏楚欣从东边小角门进了府。

    府里还如魏楚欣九岁那年去庄子里时那样,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等魏楚欣和魏孜博快走到二门时,府里管事的周婆子并着后头四个丫鬟脸上带笑的迎了过来。

    先是和魏孜博打招呼:“哥儿回来了,这两天老太太和大夫人就念叨着呢!”

    周婆子是魏孜博母亲的陪嫁大丫头,在魏府里极有地位,别说旁人,就魏孜博这个魏府大少爷也要敬上三分。

    魏孜博笑着说:“有些事要办,所以耽搁了两日。”说完,就看向魏楚欣要介绍道:“这是……”

    还没等往下说,周婆子就笑着接过话来道:“这是三姑娘,还需哥儿给介绍么,三姑娘虽在庄子里暂住着,但在老太太大夫人并着府里的下人,哪个心里不惦念着,今大少爷要向我们介绍起三姑娘,倒是我们这些下人眼里没人了。”说着就拉过魏楚欣的手:“倒是三姑娘走的那年,岁数尚小,怕是不记得我们这些乱忙管事的下人,我自我介绍一番,姑娘管我叫周婆子就是了。”

    魏楚欣听这话,略微施了礼,道:“周妈妈哪里的话,走那年年纪虽小,可也是记事了的,怎么能忘了妈妈。”

    “三姑娘长大了,出落的水灵漂亮不说,嘴也又巧又甜。”周婆子一边笑说着,一边引魏孜博和魏楚欣往二门里走。

    魏孜博并没有打算去后院的意思,看了看魏楚欣只说:“有周妈妈替三妹妹安置,我也就放心了,外头还有些事,三妹妹先跟周妈妈去后院吧。”

    魏楚欣点了点头:“那大哥哥去忙。”

    周婆子在一旁笑说:“哥儿有事就放心忙去吧,自打老爷说三姑娘要回来,大夫人就上心了,头两天就吩咐下来,将三姑娘原先住的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就等着三姑娘人回来呢。”

    原先住的院子?魏楚欣听着,她原来和她娘住兰蕴居,她娘死后,魏伟彬下令将院子封了。现在她回来,大夫人蒋氏还安排她住原先的地方,要魏伟彬对她克死她娘的心结解了还可,要没解,她住兰蕴居,魏伟彬依然只会对她不闻不问,家里的婆子丫头又都是看人下菜碟的,这日子倒不一定比在乡下庄子里时好过多少。

    魏楚欣心里笑笑,心说:蒋海棠啊蒋海棠,你这算盘可真是打的妙啊!上一辈子接她出庄子,那是早在心里预算好了,让她替魏昭欣嫁给鲍昊的,所以接她回来,将她安排在魏昭欣的院子里住着。又千方百计的给她和鲍昊制造见面的机会,就谋划着让鲍昊先看上她。

    而现在,她早回来一年半,鲍家还没有和魏家结亲的意思,蒋海棠自然也没有让她替魏昭欣嫁给鲍昊的打算,安排她住兰蕴居,任她自生自灭也算正理。

第二十一章 好是受气

    安置好魏楚欣,周婆子回蒋氏这里回话。

    蒋氏正歪躺在小榻上,身旁有小丫头给捶腿。见周婆子进了来,只问:“见着人了?”

    周婆子点头笑说:“见着了。”

    “出落得如何?”蒋氏先还不太在意,听周婆子说出落得不错,才直了直身子,冷哼一声道:“怕是随了她那贱骨头的娘了。”

    “夫人不打算见一见么?”周婆子将蒋氏的一声冷哼听在心里,规矩的立在一旁,小心询问。

    蒋氏听了又是一声冷哼:“再说吧,见不见的,还得瞧官人的意思。要官人对他这个闺女上心,我这个嫡母怎么着也不能苛待了去,要官人不上心,我对她再好又能怎么着。”

    “那这几日?”周婆子抬眼看蒋氏,等着蒋氏示意。

    “人不是安置妥当了么?”蒋氏又歪了歪身子,有些不太着意的问。

    周婆子见蒋氏问她,赶紧就说:“派下去了,找了两个牙尖嘴利又十分忠心的,”说着贼兮兮的一笑:“见三小姐那柔顺的性子,怕是够她受的。”

    蒋氏听了,满意的应了一声,说道:“吩咐下去,那些面上的东西、物件该给还是要给的,省着落人话把。但吃食、用品、月银之类的,还是要和昭儿们有所区别,别让下人们在心里思忖,说咱们魏府失了嫡庶之分才是。”

    *

    这边魏楚欣坐在兰蕴居西厢房的小榻上。这里以前就是她的闺房,如今再次回来,早已经被人收拾的改头换面了。魏楚欣瞧着屋里的布置摆件,全是贵重物件,在库里登过记的,一样也动弹不得。看着看着,魏楚欣禁不住就在心里冷笑了笑。为了对付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蒋海棠还真是费了番心力了。

    走出西厢房,魏楚欣来到了兰蕴居正房,房门被紧锁着,看锁头上的厚重黄锈,想来是快五年了都不曾打开过吧。

    隔着窗纸,依稀能看见里面的布置,那些年少时有母亲疼爱父亲宠溺的记忆便一下子浮现在眼前,原来魏伟彬也曾给过她父爱,原来她也是有过那么幸福的时光。

    魏楚欣眼睛不由的一湿,本以为重生之后,那代表着懦弱的眼泪都是有目的而流的,不想现在,自己还是会触景伤情。她向上扬了扬头,掠去眼底的湿润,重新变得面无表情了起来。

    晚饭是在兰蕴居吃的,等第二日一早,魏楚欣就去槿香苑给她的祖母魏府里的老太太请安,吃了一回预料之中的闭门羹,又转而往海棠苑走,给大夫人蒋海棠请安,依然是吃了闭门羹。张妈妈在身旁跟着,怕魏楚欣伤心,只说:“这个时辰,想是老爷还没去衙里,要不小姐去书房那边走走?”

    魏楚欣只摆摆手,往自己住的兰蕴居走,初回府里,别管愿不愿意,这闭门羹多少是要象征性的吃几回的。

    走到兰蕴居门口,正巧遇见走出门要去老太太那里请安的眉姨娘和府里二小姐魏玉欣。

    魏楚欣没有上前打招呼,也没有视而不见,只是隔着几步远合宜的行了个礼,然后就往兰蕴居里面走去。

    魏楚欣要回来的消息魏府里的人早知道了。与魏楚欣的淡定相比,后头的母女两个明显不淡定了。眉姨娘只心里思忖这魏楚欣也太过像她母亲了,魏玉欣的心里倒不在乎魏楚欣到底像谁,她只是见魏楚欣长得那个模样倒赛过府里头人人夸赞的大小姐。不都说庄子里水土不好,在那地方待过的人又黑又瘦的么,怎么回来的这个倒出落得这么好呢!

    魏玉欣下意识的就摸了摸自己的脸蛋,一种被比下去了的落空嫉妒之感油然而生,她拽了拽自己母亲的袖子,刻薄的冷笑了笑道:“看来是命硬克人的回来了。”

    眉姨娘回过神来,伸手要来堵魏玉欣的嘴,魏玉欣更加逞能,扬起了声音又道:“本来就是么,娘亲还怕她个腊月羊不成么!”

    “快小些声音吧,我的祖宗,当心被你爹爹听见了不高兴!”眉姨娘又是小声劝慰。

    两人身后围着的丫鬟听见这些,全忍不住窃窃私语了起来,嬉笑着讨论起魏楚欣的样貌并她腊月羊的事情。

    不只是眉姨娘和魏玉欣的丫鬟在拿魏楚欣说笑,就魏楚欣自己身后面跟着的那两个牙尖嘴利的,也不怕魏楚欣听见,一个毫不避讳的说:“咱两个摊上这么个主子,也是唱戏的里面唱的,曹操遇上那蒋干,倒了大霉了!这一早上不用干别的,单吃羹就吃饱了!”

    另一个听了嘿嘿直笑,佯装没听明白:“你莫不是糊涂了,腊月羊出生的都没有鲜羹喝呢,咱们又喝哪门子羹去!”

    先头说话的那个嗤笑一声,阴阳怪气:“闭门羹啊,先头你没吃么,管饱!”

    说着两个哈哈的又大笑了起来。

    张妈妈实在听不过去,回头要和两个丫鬟争辩,一下被魏楚欣拽住,魏楚欣摇摇头,拉过张妈妈低声笑说:“妈妈何苦和她们有言语上的争辩,自己的命都是自己赚下的,往后如何,谁还说不准呢,兴许全魏府里的人都求我这腊月羊出生的,也未可知,区区两个没见识的小丫头子,不值得妈妈动气。”

    ……

    一晃回府里五天了。这五天里魏楚欣日日清早去老太太和蒋氏那里吃闭门羹。两个牙尖嘴利的见不管怎样对魏楚欣,魏楚欣都耐着性子客客气气的从不敢发火,也就更加变本加厉。从厨下取回来的饭菜两人先挑好的爱吃的吃完,才将剩下的给魏楚欣端来,要张妈妈看不下去,和两人争辩一句两句,下一顿这二人干脆就不来送饭。

    而魏楚欣不但不生气,每日温习医书温习累了,还亲自沏茶让张妈妈给两人送去。

    这天中午,魏楚欣还如往常一样伏在小案上写字,见张妈妈进屋来,不禁抬起头笑着询问:“妈妈出门去了?”

    张妈妈应了一声,又听魏楚欣问:“这两天府里面一天比一天热闹了吧?”

    “是,”张妈妈点头应道:“听说明儿个是老太太的寿辰,又是整寿,老爷说给好好操办。”

    张妈妈在外头刚受了两个丫鬟的气。两个牙尖嘴利的明明白白的告诉张妈妈道:大夫人的意思是让那腊月羊出生的自生自灭,至于明天老太太的好日子,干脆别妄想,大夫人是不会让腊月羊出生的露面的,不为别的还怕冲着老太太呢!

    这些话张妈妈又不能和魏楚欣说,一个人坐在帐子后面,禁不住就流起了眼泪。

    魏楚欣正拿笔在小纸条上写了一行小字,然后将纸条卷起,要张妈妈给二房之女魏恬欣送去。叫了两声,张妈妈都没答,魏楚欣禁不住走过去,还没走到跟前就见张妈妈忙不跌的抹着眼泪。

    魏楚欣赶紧坐在身边劝慰了两句,张妈妈才止住了眼泪,被魏楚欣给逗笑了,就听外面有人喊:“三小姐在么?”

    两个丫头子迎出门外去,见是魏孜博的大丫鬟翠竹,赶紧笑脸相迎,比对魏楚欣都客气的将人请进了屋。

    翠竹进了厢房,拿出来魏孜博让送来的东西。先是用小小的乌木盒装着,打开看时,里面是一活灵活现用泥捏成的大头娃娃,浑圆的肚子,用红彩刷的红扑扑的脸蛋,让人一见就喜欢不已。

    翠竹传话道:“大少爷说明日是老太太的寿辰,想着三小姐刚回府里必是没有准备,所以大少爷这两日出门就帮三小姐留心着了,选了个胖头娃娃,并不值什么钱,就是博老太太一笑的。”

    魏楚欣听了,心头一暖,听翠竹又笑着说道:“大少爷说了,谢是要谢的,但经我传话不作数,得三小姐自己和大少爷说。”

    说完,翠竹就放下东西要走。魏楚欣拦下她,笑说:“谢是一定要当面谢的,不过得一块谢才是。”

    翠竹没听明白,魏楚欣赶紧走到案边拿笔又在纸条上写了一行小字,卷好后交给翠竹道:“还得麻烦姑娘将这个捎给大哥哥。”

    翠竹是个爱开玩笑的,接过纸条只笑道:“三小姐要我传纸条,得先给我看,要不我不传。”

    魏楚欣只笑道:“原没有什么秘密。”

    翠竹听了,笑着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说:“逗三小姐的,给我看我也看不明白,横、竖、撇、捺的我认得,合在一起就不行了!”

    等翠竹走后,魏楚欣看着那个泥捏的大头娃娃发了好半天的呆。本来还想找儿时的玩伴魏恬欣帮她,现在魏孜博突然派人过来,倒是省了这一步。

    想着,魏楚欣就把写给魏恬欣的那张纸条撕了。

    张妈妈不肯相信的看着魏楚欣,问:“明天咱们能出去么?”

    魏楚欣笑着,笃定的点了点头。

第二十二章 大寿

    第二天阴历四月三十,魏府老太太的寿辰。

    这天早上从三更起,魏府里的丫鬟婆子小厮粗使就都忙碌了开来。

    等到了五更天,庭院已经被洒扫的干干净净,各处都扎着喜庆的彩旗,戏台,酒桌,屏风摆件都准备齐全。

    卯正时分,大房魏伟彬和二房魏伟松便带着妻妾儿女来到了槿香苑给老太太祝寿行礼。

    魏老太太和两个儿子并上魏伟彬的大夫人蒋氏,魏伟松的大夫人吕氏坐在上首一桌,接着是魏孜博和魏伟松的两个儿子一个叫魏孜霖,一个叫魏孜津的坐在第二桌,第三桌是魏伟彬的两个女儿并上魏伟松的独女魏恬欣,最后一桌坐的才是三个姨娘,其中包括魏伟彬的小老婆眉姨娘和魏伟松的两个小妾。

    丫鬟端来了简单的粥饭和清口小菜,众人都象征性的吃了一些。才收拾下去碗筷,漱口净手的空荡,就听门口有丫鬟传:“禀老太太和两位老爷,贺寿的人有来的了。”

    魏老太太点了点头,身旁蒋氏和吕氏赶紧将老太太扶了起来,魏老太太便道:“走吧,该出去迎迎了。”

    以魏伟彬为首的众人跟在后面,总共分为两波,魏伟彬和魏伟松带着魏孜博三个小子往府门口走去招待男客。蒋氏吕氏和几位姑娘姨娘搀扶着魏老太太来到了正房敞厅。

    一帮人伺候着老太太坐在了正中的花梨雕花气派大罗汉床上。魏老太太一改往日的严厉模样,改头换面,平日里严厉刻薄的架子一点都没有了,仿佛自始至终就是慈善的人般的和簇拥在周围的媳妇孙女们说笑着。

    辰初多一刻,就陆陆续续有人客上来。先到的是和魏伟彬同为靖州同知的芮彪的母亲芮老太太,两位老太太未出阁时就关系不错,到了花甲之年,实属是名副其实的虚假好姐妹儿了。

    一见人来了,魏老太太好不意外的赶紧站了起来,边往出走边说:“真是罪过了,就平常过个生日,还兴你亲自过来,快上座!”

    芮老太太赶紧摆手,虽保养的不错,气色红润,但一笑还是带着些富贵的褶子:“老寿星,快坐下吧,身边一群媳妇孙女的,烦得着你亲自迎我!咱们姐妹儿俩多年,再来这些虚套,当心我掉脸子了。”

    魏老太太一听,坐了下,笑说道:“你个刁婆子,多少年改不掉你的嘴厉来!”

    蒋氏和吕氏赶紧上前,笑着请芮老太太坐在了魏老太太身边。芮老太太带了两个孙女过来,蒋氏安排着在魏昭欣身旁坐了下。这边丫鬟正端茶给芮老太太,就听门口记礼帐的高声念道:“芮家送玛瑙枕一个,翡翠如玉一个,上用银红色绉纱两匹、苏锦两匹。”

    送的东西委实贵重,特别是那上用官造绉纱和苏锦,齐国一年也就能产百十来匹,实在是有钱也买不来的东西。魏家人听了脸色都有些微变,魏老太太回头笑着说:“实在是太贵重了些。”

    芮家倒有这个资本,芮彪的亲妹子在朝廷正四品典军校尉林峰府里做妾。今定远侯萧旋凯昌平一战九死一生,大获全胜,林峰在其麾下受赏颇丰,就单说那官造绉纱就赏了二十匹有余,府里面女眷用不了的用,这芮家才沾了芮小娘的光,得了几匹,如今送礼撑了好大的脸面。

    芮老太太按住魏老太太的手,笑说:“要也是得不来的,这不,京里敏姐儿往回捎东西,捎了这几匹纱,银红的颜色,咱们上了年纪的,穿着如老喜鹊上新色儿老妖婆般的难看,正是适合花朵般的姑娘穿。给府里几位姑娘各做了条裙子,还剩下这些,想着魏府里貌美如花的姑娘有几位呢,也就拿了来,白搁着也是搁着,不如给几位姑娘一人也做条裙子穿着。”

    这话说的着实中听,蒋海棠看了看魏昭欣会心一笑。魏昭欣也得意的回以一笑,在靖州城里,她自是最美的那一个。

    魏老太太一想到自己那嫁给了穷苦书生的闺女,再和人家的一比,心里面顿时有点不是滋味,只是这种时候怎么也不能表现出来,强保持着笑容道:“敏姐儿好福气,你也好福气!”

    闵老太太心里得意,面上却压制着说:“今儿是老寿星的好日子,你才是那有福气的呢!”

    说完,在场众人都陪着笑。一时又来了几位,都是和魏伟彬同朝为官或者是在他手下做官为吏的,打发夫人带着应该婚配的姑娘前来祝寿。

    在靖州城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谁家做寿请客的,贺寿的人大多带着该婚配的姑娘小子,要有合适或看对眼的,回去后也便宜张罗定亲婚配之事。所以那些领出来的姑娘小子们,大多在穿衣打扮上格外重视。

    不说别人,就单拿魏家的几位小姐举例。老大魏昭欣今日穿的是崭新的蜜合色撒花软缎襦裙,皂底绣鞋。虽还未到及笄之年,梳的是靖州城里流行的丫髻,但上面佩戴的翠雪含芳银簪却极其精致,耳朵上两珠小小的玉坠子,让人瞧了觉得肤白胜雪,有大家闺秀的气韵。

    魏二魏玉欣穿的也是崭新的衣裳,浅粉色杏花纹样的襦裙,头上带着玉簪,颈上带着银项圈。魏四魏恬欣穿的是俏皮的葱绿色襦裙,头发上簪花,耳朵上戴着小小玫红色耳坠,不过十三岁,颈上佩着一动有银铃般响声的项圈,天真烂漫,一笑露出两颗俏皮的小虎牙。

    *

    这边魏楚欣正悠闲的坐在梳妆镜前。张妈妈在后面叹气,魏楚欣就轻握住她的手道:“今日是我在人前第一次出头的好日子,妈妈不行叹气。”

    梳的是最普通的丫髻,穿的是来时的那套衣服,身上除了那翠玉如意佩外,没有任何可以佩戴的东西。两人走出西厢房门口的时候,张妈妈腿都打怵。

    魏楚欣抬头,眯缝着眼睛对看着才升起来的太阳,还不曾适应这样的阳光,就听身后面两个牙尖嘴利的丫鬟冷笑着讽刺道:“别白费那些力气,三小姐今日哪都别想去!”末了再重重的补一句:“去不成!”

    果然见门口有两个小厮站在那里守着。魏楚欣就在快走到门口的地方停了下。站在原地,不往前走也不打算回去,依旧抬头看着太阳。

    她昨日在纸条上写求魏孜博让兴儿带两个小厮在辰正末刻来兰蕴居帮她搬一样东西,现在正是时候了。

    果然兴儿来了,见着站在那里的魏楚欣,只笑着说道:“三小姐让我搬什么,人我带来了!”说着就要往门口走,门口蒋氏派来看着魏楚欣的两个小厮赶紧上前,见是兴儿,要拦着又不敢,只得笑着商量:“我们是周妈妈派来的,吩咐过今日不让人进来,也不让三小姐出去……”

    “少说那没用的,我们还是大少爷派来的呢!”兴儿没等两人说完话,就推开人大摇大摆的进了院子。走到魏楚欣跟前,一改刚才的横劲儿,笑问:“三小姐要我们搬什么?”

    是从庄子里带回来的两木箱“寿”型草结,要搬箱子时,后面的两个丫鬟拦着路不让,兴儿连眼睛都不眨,咬着牙问其中一个:“倒是见过泼的,但没见过像你俩这么泼的,少挡我路,要大少爷知道你俩这样,回了大夫人打发门牙子将你俩卖了也不是不行!”

    其中一个不服,扬手叉腰:“你敢,我们是大夫人派来的!”

    “去去去!”兴儿一边轰两人,一边摇头气两人道:“我是不敢,有敢的,你俩说大少爷敢不敢呢!”

    “你、你、你敢!”那两个牙尖嘴利的到此时牙也不尖了嘴也不利了,看着箱子被人抬走不说,连魏楚欣也跟着走了。

    走出兰蕴居好远,魏楚欣禁不住看向兴儿,真诚说道:“刚才谢谢你,要没有你,我今日是出不来的。”

    兴儿向来机灵,回想起今早上无意间撇见大姐魏昭欣,看她的穿着打扮,再转过头看魏楚欣的穿着,心里早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赶紧摇头,搓了搓手笑道:“嗐,瞧三小姐说的,谢我什么呢,要谢也是谢大少爷!”

第二十三章 祝寿

    辰正末刻,敞厅里正是男客给魏老太太祝寿的时候。比魏伟彬高的官阶像知州知府自是不能亲自过来,一般都打发子侄前来。鲍昊和柳伯言当然是要来凑热闹的。

    先是鲍昊上前给魏老太太祝寿,再是柳伯言。魏老太太倒是认识鲍昊,和蔼中带着点巴结,慈祥的笑说:“好孩子,难得你这份心,回去还要替我这老婆子请你家老太太的安!”

    鲍昊一改人后的纨绔模样,人模人样的笑着应了几句,被魏伟彬请到了身旁喝茶。

    等到了柳伯言时,魏老太太看了半天没认出是谁家的公子哥,身旁蒋氏瞧了赶紧低声给解释道:“这是隋州柳家的哥儿。”

    魏老太太听了,忙笑说:“好孩子,长得真是有模有样,大老远的到靖州来,可是为了你大哥的婚事?”

    柳伯言给面子的笑答:“让老太太说着了,兄长和鲍家大姐姐的事情定在下个月里,父亲才派我前来议事!”

    魏老太太听了,笑着点头,又客气的道:“在你姨母家住的可好,要不嫌弃,来我们府里小住几日可好,博儿,霖儿,津儿,你们都是一般大的,在一起也可玩耍。”

    应承了几句,柳伯言也被请到一旁喝茶。两人后面还有各家的公子哥们,都顺次来给魏老太太说祝词。一旁坐的姑娘们就都掩着扇子红着脸瞧着这些公子哥们。

    柳伯言坐下后就禁不住往魏家那几个姑娘中瞧,看了一圈也没看见魏楚欣。更应证心里想的魏楚欣就是魏孜博在外面找的相好了。手上摇着扇子,用一种咱们都是一样的人,你装什么正经的眼神打量着魏孜博。

    魏孜博也发现柳伯言在打量着他,不单打量还露出那带有深意的笑,被看的如此不舒服,他已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边柳伯言又放眼去看一屋的姑娘丫头们,没一个看上眼的,就那边坐着的魏家长女魏昭欣还有些姿色,但和那天见魏孜博找的相好的比还差上一些。看着看着,也就没了兴趣,趁众人都在吃茶看给魏老太太祝寿,他便走了出来透气。

    柳伯言走出敞厅没几步,远远的就看见个姑娘后面跟着三个小厮一个妈子从北面走来。因魏楚欣穿的普通,和敞厅中精心打扮的各家小姐没法比,柳伯言一时只当成了魏府里的丫鬟,并未在意。直到人走了过来,柳伯言才眼前一亮,看清是魏楚欣。脸上那丝意兴阑珊转而被一种乐趣所掩盖,他上前一步,直挡住魏楚欣的脚步:“巧了,在这碰上了!”

    魏楚欣被挡了去路只得停下,见是柳伯言,一脸的厌恶显而易见,并不想和他多费口舌,连句“让开”都懒得说,只想绕开他往前走。

    柳伯言怎肯善罢甘休,跟着魏楚欣向左,就是不让她过去,不正经的笑道:“那么着急干什么,着急找魏孜博啊,在人前他可没空理你,不如留下来陪我!”

    后面兴儿见是柳伯言,知道自己说不上话,便悄悄溜开去找屋中的魏孜博。

    “让开!”魏楚欣并不想和柳伯言在这里废功夫,说着便绕到他右边要往前走。

    柳伯言又是一挡,压低声音嗤笑问魏楚欣:“魏孜博是那腰缠万贯的?说我没阳刚之气,他就有了?要说你不如和我试试,我出手可比他阔绰,瞧你穿的!”

    魏楚欣听着,并不生气,反而抬头笑看柳伯言。

    柳伯言眼瞧着魏楚欣那略带笑意的粉面,一时间被她眉眼之间的气韵所吸引,以为她是同意了,不想冷不防魏楚欣照着他脚背狠狠的踩了一脚。

    柳伯言疼的“嘶”了一声,转眼间魏楚欣已经推开他走在了前面,柳伯言啐了一口,再想去追,却见魏孜博走了出来,走到魏楚欣身边,两人不知说些什么,眼见着进了屋。

    等魏楚欣进去时,正赶上最后的压轴大戏,魏家几个小姐少爷轮流给魏老太太进献礼物。魏孜博三个少爷已经献过,此时正轮到魏家长女魏昭欣了。

    只见魏昭欣起身,款款走到魏老太太身前,当着众人,跪在猩红粘毛地毯上,稳重端庄不失书香气质的道:“孙女昭儿给祖母祝寿,祝祖母福寿康宁,笑口常开。”说完,身旁丫鬟端上红托盘,上面卷得是一幅字帖,魏昭欣解开系在正中的红绸绳,身后又来两个丫鬟替魏昭欣将长长的字帖打开。

    只见是一幅百寿图。上面整整一百个寿字,魏昭欣贴身丫鬟跪地解说:“为祝老祖宗高寿,大小姐用三个月时间临摹各家书法,特凑齐了这一百个寿字,来献给老祖宗,不求别的,只求老祖宗能长命百岁。”

    魏老太太听了,命人将百寿图拿过来细看,看后不禁点头赞叹,又分下去给芮老太太并在坐的每位看,得到一致好评。有夸魏昭华大家闺秀的,有夸魏昭华品貌俱佳的,也有懂书法的夸魏昭欣字写得尚佳的。

    蒋氏在一旁,心里得意,面上陪笑。见芮老太太也点头夸赞,更是喜上眉梢。

    原是蒋氏相中了芮老太太的孙子芮禹岑。芮禹岑品貌出众,勤学上劲,今年院试考了个一等,才年方十七,正是春风得意,仕途初使之时,再加上其姑母芮敏攀上朝廷高门,芮禹岑实属靖州女子心中之乘龙快婿,其父虽和魏伟彬同级,在鲍宇之下,但芮禹岑却比鲍知州家的鲍昊更得姑娘倾慕。

    当下蒋氏正是高兴之时,突然来了个小丫头子附在其耳边说了什么,蒋氏脸色当即一变,抬头正看见魏楚欣。低声刚想要吩咐人将魏楚欣压回去,只是却不赶趟了。

    魏玉欣献完她绣的仙鹤牡丹图,魏四魏恬欣刚要起来,却见个文秀淡雅的姑娘拽了拽她的衣袖。魏四看着魏楚欣,只感觉眼前的人好是熟悉,一时倒想不起来是谁了。魏楚欣笑着低声问魏四:“那年某人偷吃我的松子糖,不打算还了么!”

    魏四猛醒,才道了句:“楚儿,你怎么回来了!”就见魏楚欣走了出去,直走到老太太跟前,跪了下去,低头叩首,起身后温柔大方的说道:“孙女给祖母请安,恭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第二十四章 魏楚欣在人前露面

    魏楚欣这一番举动,惹得全场鸦雀无声。各家媳妇们眼见着穿着粗布袄裙头上一根珠花都没戴的魏楚欣,心里猜测什么的都有,坐等着看魏家好戏。

    就连魏老太太都愣了片刻,快五年没见魏楚欣了,眼见着魏楚欣出落得温柔秀美,和以前大有不同。

    等眼瞧着魏楚欣和她娘几分相似的长相,再有蒋氏在旁边解释,魏老太太才认出来,是养在庄子里的那个。

    收起脸上的难堪之色,魏老太太强笑了出来,吩咐身边丫鬟扶起魏楚欣,一把拉过魏楚欣的手,带着祖母对孙女该有的慈爱,强笑着说道:“楚儿,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些年接你多少次都不肯回来,赶在今日祖母生日特意赶来,楚儿长大了,懂事了,快坐到祖母身旁来!”

    由魏老太太拽着,魏楚欣顺势坐在了罗汉大床上,面上强带着笑意,实在是魏老太太哪是在握她的手,衣袖挡着的地方使出狠劲的掐了她一下,魏楚欣没喊出来就算不错了。

    魏老太太说完,蒋氏咽下心里怒气,在旁边补充,向众人笑着解释道:“这是我家的三姑娘楚儿,自打兰姨娘去了,小小的人有心,非要去乡下庄子里为官人和老太太祈福增寿,老太太和官人一年里五次十次的派人往回接,就是接不回来。”

    说着,蒋氏走到魏楚欣身边,假意惺惺的躬身给魏楚欣整理衣裙,看了看魏楚欣又看了看众人,继续笑着道:“今日回来怎也不事先告诉家里,好派人迎你去。再有,家里每个季度都不少给你送衣服首饰,就算今儿赶回来给老太太祝寿,怎也不打扮周全了再过来。”

    说着又是一笑:“这知道的说姑娘不喜穿着,不知道的不是误会家里对你不好么!”然后转身吩咐身边周婆子道:“快带三小姐回去换衣打扮!”

    魏楚欣心里头冷笑着,心想着这老太太和蒋海棠不像是婆媳,倒像是母女。颠倒黑白,随机应变还真是有些功夫的。

    这边周婆子赶紧应了声,然后笑着引魏楚欣出去:“三小姐,先请。”

    魏楚欣心想,她此来的目的还没达到呢,想让她走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魏楚欣从罗汉床上起来,看了看魏老太太,蒋氏,连带一屋子的人,然后复又跪在了魏老太太面前,温温柔柔的说道:“楚儿还要向祖母和母亲告罪。祖母和母亲对楚儿百般的好,如疼心肝一样的疼楚儿,爱楚儿。楚儿虽在庄子里长大,但吃穿用度却比府里面的姐姐妹妹都好。今日楚儿穿成这样回来,让不知情的人误会祖母和母亲,实属是楚儿考虑欠佳,还要请祖母和母亲问罪。”

    “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别说今儿个是老太太的好日子,就不是老太太的好日子,老太太疼你爱你,又怎舍得责你半分,快起来和周妈妈换衣服去吧!”

    蒋氏笑着接话。心想着魏楚欣还算是识时务的,一时间笑容更盛,看着一众男客媳妇各家公子小姐,笑着说道:“实在是让各位看笑话了,老太太和官人的心肠在靖州城是没得说的,时常提点我要想着楚儿,楚儿虽在庄子,可吃穿用度实在比府里的几个还好些呢!”

    “老太太菩萨心肠,大夫人也是良善的人,不失大家风范!”平时和蒋氏要好的几个媳妇帮着应和道。

    那些等着要看魏家笑话的人见魏楚欣自己都失口否认了,知道看不成笑话,也有卖人情帮着蒋氏说话的,也有自顾自喝茶的,也有三三两两和周围人低声闲聊的,一时间刚才尴尬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魏楚欣听着不禁想笑,心说这就是传说中的顺竿爬吧。等蒋氏的话音一落,她便接着说道:“今日楚儿之所以如此,实在是半年前去庵中烧香,听庵中修行之人说有一种用蒲草编成的‘寿’型草结,潜心编得九百九十九个,能为心中敬爱之人增福增寿,孙女听了,一时惦念祖母,依修行之人所言,编得九百九十九个,祈祷祖母多福多寿,长命百岁。”说着请候在门外的两个小厮将大木箱抬进来,打开箱盖果然见满满两箱草结。

    众人见了全都张望去看,魏老太太见状,吩咐丫鬟分发给众人去瞧。媳妇们见了都夸不绝口,男客们虽粗心不甚在意女人们这些鸡毛蒜皮之事,但因头一回见着这些用蒲苇草编成的“寿”型草结字,每个结子编得紧实整齐,一时间拿在手里细瞧,倒也觉得新奇。

    就连坐在罗汉床上的芮老太太,拿在手里,细看了看也禁不住点头道:“难为这孩子了,真是个手巧有心的。”握住魏老太太的说,笑说:“老寿星,你有福啊!”

    魏楚欣见自己又成为了众人焦点,接着刚才的话又道:“怕冲撞神灵,楚儿编这些结子时穿的都是今日这件下等料子的衣服,今儿给祖母祝寿,怕脱下这件衣服为祖母祈祷的那些福寿就不灵验了,现在想来是孙女幼稚不懂规矩了,还请祖母和母亲责骂。”

    “好孩子,祖母责骂你什么,快起来,别跪在地上,怪可怜见的。”魏老太太说着,赶紧要站起来亲自去扶魏楚欣。身边蒋氏见了,也起身来扶魏楚欣。魏楚欣就在众人的注目下站了起来。然后在周婆子的引请下,大大方方的往外走去。

    从魏老太太坐着的罗汉床到敞厅门口,短短二十五步的距离,魏楚欣成了被千人看万人瞧了的那个。在场所有人无不在端详着这位身穿粗衣裳长相秀美极其懂事又极有孝心的魏家三小姐。

    其中几人的表情极其有意思。被个黄毛丫头将了军的魏老太太和蒋氏自然是浑身来气,奈何一肚子火气在人前得强忍着,不能露出来不说,还得带着该有的笑意。

    魏昭欣回头,拿着画扇好似不经意间对贴身丫鬟低声吩咐着什么,实则说的是:“去把我新做的那套衣服还有好的珠花首饰取来交给周妈妈,务必给她打扮好了,别让母亲在人前难看。”

    见贴身丫鬟去了,魏昭欣也随众人目光往魏楚欣身上看,看着看着拿扇子的手不禁就用了力气。但往门口椅子上坐着的几位公子哥那里略瞟了瞟,没瞧见心心念念的那个他,才松了力气,嘴角露出个浅淡的笑意,心说:还好今日岑哥哥有事不曾过来。

    和魏昭欣的淡定相比,魏二魏玉欣明显是差了好多,此时气急败坏的喝了口茶,在贴身丫鬟的小声劝慰下,才没有闹出笑话。

    魏小四则是带着笑意,回忆起小时候和魏楚欣玩耍的场景,再看看此时出落得端庄大方的魏楚欣,一时间只感慨时间过得飞快,一晃眼她们都长大了。

    门口众位男人中,魏伟彬见没闹出什么笑话来,暗自松了口气,装作心里没事的和幕僚言谈说笑。

    魏孜博脸色不佳,看了看上首处坐着的祖母与母亲,想起那些子虚乌有的话,心里说不出的感觉,最后只能是闷闷的喝了口茶,试图将那种感觉给压下去。

    鲍昊因是第一次见魏楚欣,如同身旁人那样端量着她,心里面不禁思忖魏家还有这样貌美的姑娘,倒是比魏昭欣还胜上三分。

    鲍昊身旁坐着的柳伯言,脸上带着些玩味,想起自己误会了魏孜博和魏楚欣的事情,忍不住笑了出来,同时心里面倒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

第二十五章 二房娘子吕氏

    魏楚欣跟着周婆子去换衣服。穿的是魏昭欣新做的月白色海棠花纹的襦裙,头上戴着纯银的簪子,连带着耳朵上的玉坠,脖子上的项圈,悉数都是魏昭欣的。

    人靠衣装马靠鞍,魏楚欣将这些妆扮在身上,整个人看上去比魏昭欣更显华丽。

    正是午时,魏府门口处小厮们将挂在大门上的炮仗点燃,一时间噼里啪啦的响声传遍阖府,炮仗发着的硫磺烟气伴着炮仗上的红色外皮散满了整个上空,门口围着一帮来看热闹的半大孩子。

    有嘴巧的嘻嘻说着祝寿话来讨喜钱,魏府上管事的就抓出事先准备好的铜钱,散在地上让小孩抢着玩,寓意沾沾小孩的活气。

    后花园上酒席都已经准备好了,男客女客有大围屏隔着分两边坐下。魏老太太带着众媳妇姑娘们坐在东面,魏伟彬带着同僚清客各家公子坐在西面。

    先点了几出戏听,然后才吩咐开席。魏伟彬带男客们喝竹叶青,魏老太太和女人们象征性的喝些果酒。

    蒋氏挨着魏老太太和芮老太太坐着,席间好不殷勤侍奉。吕氏倒不曾上前。挨着吕氏的娘家兄嫂丁氏压低声音劝道:“瞧瞧你大嫂,怎不见姑奶奶去老太太身边服侍?”

    吕氏低头吃了口茶,见席间各人都各忙各的,并没有人注意了她,才压低声音说:“不是有她么,哪里就显得我了。”

    丁氏又眼瞧了瞧芮老太太,轻拽拽吕氏的衣襟笑说:“芮家哥儿是极有出息的,他日必定飞黄腾达,眼见着靖州是圈不住的,恬儿也是魏家嫡女,你就甘心……”话说了一半,后半句话两人心领神会。

    吕氏听了,禁不住一丝苦笑,夹了口菜吃了,半天才说:“芮家哥儿再好也是旁人说的,想当初我当姑娘时,你们不也说魏二郎品貌端方,家境殷实,千好万好的么,为了那些彩礼,便非要我嫁!”

    “结果怎样,嫁过来第一年纳了我的丫鬟,第二年又相中个青楼戏子,要不是有大房那个同知压着,怕是靖州城里都要传两个来回了!”

    说着眼底一热,吸了吸鼻子强忍了回去:“我的路不能让恬儿再走一遍,她的婚事她自己做主,别说她才十三岁,就是十八,没遇见那心仪的,我也愿意在家养着,就养一辈子也不怕旁人笑话!”

    丁氏见捅了马蜂窝,赶紧岔开话题,给吕氏夹了块红烧肉送到盘子里,低声说道:“快尝尝,肥瘦相间的,一看就有胃口。”

    吕氏瞟了眼丁氏夹过来的红烧肉,只说:“我向来不喜吃肥肉,你倒忘了。”

    丁氏听了忙道:“是了,是了,瞧我这记性!”说着夹过来自己吃了,见吕氏脸色依旧不好,又看了眼坐在姑娘堆里的魏楚欣,示意吕氏去看:“瞧大房那边的三丫头!”

    吕氏移眼看了看,便听自家兄嫂又道:“我瞧着那丫头多少有些像当年的兰姨娘,想当年你们魏家的同知对兰姨娘多么的好,把蒋氏冷落成什么个模样,兰姨娘去了,蒋氏才熬出头来,真让人想不到,蒋氏倒是个菩萨心肠了,对兰姨娘留下的姑娘比对自己的都好。”说着故意感慨道:“唉,这人呐,还真是没处看去!”

    吕氏听了,忍不住暗啐一声:“呸,刚才老太太和蒋氏那番骗鬼的话,别人信也就罢了,你也真信!”

    说着又往魏楚欣那边看了看,道出些讽刺:“瞧瞧那三丫头,比同龄的姑娘们瘦上多少,还心肝宝贝似的疼着,一年里五次十次的去庄子里接,良心得昧成什么样,能说出这话,也不怕咬着舌头!把那三丫头扔在乡下庄子里几年,连打听都不打听,更别提去看了!”

    “这是今年衙里面休假,霖儿他大爷下庄子,瞧见了这孩子,眼见着懂事妙人似的,才发了善心积了阴德给接了回来了。要不是赶上这巧事,到了年纪随便找人给配了也不是子虚乌有的!”

    吕氏说的这些话明眼人哪个瞧不出来。丁氏心里不屑的暗笑笑,见吕氏脸上的那些哀怨散没了,知道自己说对了话,跟着附和道:“人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报大人还报儿女呢,瞧着吧,蒋氏身下那一双儿女……”

    吕氏不等丁氏说完,就阻止着不让说了:“别说那些个,大人的事和孩子有什么关系,不说旁人,博儿正经是个好孩子。”

    “是是!”丁氏听了,清了下嗓子,兜了好大的圈子,才终于进入了正题:“本来不想张这个嘴的,可说到孩子,嫂嫂又不得不说,昨儿你那个酒鬼哥哥把福儿下个月要交给学里的钱全输没了……”

    吕氏一听,脸色陡变:“我说今日你怎么来魏府凑这个热闹,敢情又是来讨银子来了,这可真好,我不是他吕海的妹子,倒成了你们吕家的摇钱树了!”

    吕氏一时激动,声音就大了起来,丁氏赶紧压制住,求人的模样说:“姑奶奶,我不要脸没事,可你魏家二房大娘子的脸得要啊,吕海和我都是那混蛋的人,可福儿是个好孩子不是,这现在正是上学的年纪,不让他上学难道走他父亲的老路么,要以后福儿有出息了,上了榜考个榜眼探花郎,你也跟着沾光不是!”

    一时间引来几个妇人围观,吕氏也嫌丢人,压低声音,冷声问:“又要多少?”

    丁氏装作难以启齿的模样,吕氏眼见了就心烦:“不要正好!”

    丁氏急得脱口而出:“先…先拿五十两吧!”

    “你好大的口气!”吕氏一甩袖子,压低声音气急败坏的道:“多了没有,就有二十两!”

    丁氏在一旁赶紧陪笑:“行,行!姑奶奶快消消气吧,和我们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

    吕氏笑笑,赌气说道:“是不值得!”

    丁氏不敢言语。

    从未时初就陆陆续续开始有下席回家的了。酉时末刻,人差不多散了个干净。应酬了半小天,等送走芮家老太太,魏老太太便由人扶着回槿香苑了。魏伟彬也觉得身子乏累,回了书房休息。剩下魏伟松并上蒋氏、吕氏,魏孜博三个小子和魏楚欣几个姑娘。

    魏伟松见老太太和他大哥都走了,他索性也去了,落得个轻松自在。魏孜博三个少爷要帮着下人收围屏桌椅之物,蒋氏笑说不用:“趁有功夫,三个哥儿多温习温习功课,看明天先生考你们,这里多是些粗活,家里有都是下人,怎能用你们。”

    等魏孜博三个走后,魏四魏恬欣就拽着魏楚欣笑说:“咱们也玩去。”说着,上吕氏这边请示,吕氏摆摆手让去了。本来蒋氏要单见见魏楚欣,见人去了,又想到在人前有些话也确实不能说出口,便耐着性子没说什么,指挥一帮小厮收拾围屏。

    魏四和魏楚欣就势在花园里的凉亭处坐下。儿时的情意并没有因为时间而淡忘。魏四向魏楚欣打听着魏楚欣这些年都吃了什么苦,魏楚欣只轻描淡写的说了些。

    魏恬欣听了握住魏楚欣的手,安慰的笑道:“那些都过去了,现在回来了就好了,瞧你今日,在人前露足了脸面,靖州城里的那些妇人们,哪个不说你的好!就是那些公子,也都不转眼珠的看着你!”

    要说朋友,魏楚欣想了想,活了两世也好像就只有魏四这一个了。经历过上辈子的那些事情,魏楚欣反而格外重视这份在亲情之上的友情,回握住魏四的手,点头说:“嗯,回来就好了,那些都过去了。”

    两人又说了些知心话,最后魏楚欣道:“恬儿,得求你帮我个忙。”

    魏四拿出块刚才在席间揣回来的糖块,塞在魏楚欣嘴里,然后笑问:“什么忙?”

    魏楚欣将嘴里的那块糖挪到腮帮子处,然后说:“能帮我弄回来个古董花瓶么,值五百两银子的那种!”

    “阿!”魏四听了不禁睁大了眼睛,看向魏楚欣,吞了口唾沫:“你说真的,别的忙我还能帮上,要五百两银子的花瓶,可能把我卖了都不值那个价!”

    魏楚欣见魏四那当真了的傻样,禁不住笑了出来:“瞧你,还当真了,我说的是看起来值五百两银子实则是一两银子能买两个的赝品花瓶。”

    魏四听着,一下子松了口气,只道:“这个还不容易,出门向右转,安乐街上不有都是么!”

第二十六章 收拾两个牙尖嘴利的

    这边魏楚欣才对魏四说完,正巧魏孜博和兴儿就走了过来。

    离老远,魏四就喊:“大哥哥!”

    魏孜博停下,看了看两人,问道:“聊什么呢,聊得这样高兴?”

    要平日魏四也就说了,只是眼见着魏孜博脸色不佳,魏四便带着点撒娇的语气道:“女孩子家的事情,不能告诉大哥哥!”

    魏孜博没说话,身后兴儿反到插嘴道:“切,平日里也不知道是谁,老打听三个哥儿们的事了,现在有了秘密,反倒自己掖着藏着了!”

    魏四做了个鬼脸,魏孜博摸了摸魏四的头,很有大哥哥的气派的说:“婶娘正找你呢,还不快过去。”

    等魏四走后,魏孜博和魏楚欣两人默了半天都没说话。

    魏楚欣一改刚才和魏四说笑的欢腾模样,低头不语。

    过了一会,魏孜博忍不住,郑重其事的样子,“三妹妹,我有事要和你说。”

    魏楚欣也不抬眼看他,只道:“大哥哥请说。”实在是魏楚欣觉得没脸见魏孜博,上午在人前说的那些巧舌如簧的话,魏孜博听了,想是对她又有一番看法了吧。在庄子时塑造起来的柔弱形象,在魏孜博心里也不知道毁成了什么模样。

    魏孜博看向魏楚欣问道:“三妹妹为什么那样说?”

    没想到魏孜博开头第一句就这么直接,魏楚欣抬头,只忍不住问道:“不那样说,该怎么说?”

    魏孜博一时被问住了,魏楚欣接着道:“说我没有好衣服穿,没有好首饰戴,祖母不疼我,父亲从没派人到庄子里接过我,就连现在能回来,也是大哥哥在旁说了好多相求的话么?”

    魏楚欣看着魏孜博,心说:你是那个正直的,从小受的是教书先生那高尚情操的熏陶,听不惯老太太和蒋氏说的那些颠倒黑白虚伪的话,也觉得我不应该顺着他们编瞎话,可是眼下却是,如果我让魏家人前难堪,不说旁人,就是魏伟彬在人后都不会放过我,让我好过。而我本来也不是那高尚之人,还就指着从老太太和你母亲那不能打破的面子达到自己的目的。

    “要是大哥哥是我,那种时候该说什么?”魏楚欣突然缓和了语气,反问魏孜博道。

    “我……”魏孜博被魏楚欣问的答不上来,在学里,先生常讲君子要表里如一,言行一致,可是今日发生的事情,他敬爱的祖母,他的母亲,为了要维持下去的良善面子,在人前都说了什么,脑袋里回荡着两人在人前那虚假的笑容,魏孜博竟是觉得那样的反感。对祖母和母亲有这样的感觉,这还是第一次。

    “我是魏家的姑娘,大哥哥是魏家的少爷,有魏家的体面,才有我和大哥哥的体面,所以有些事情,由不得我们自己。”

    魏楚欣想着,他这个哥哥是养在温室里的松柏傲竹,见不了那些腌臜事,不想再刺激魏孜博,魏楚欣笑着转移话题说:“昨日大哥哥叫人送来的那个泥娃娃,活灵活现的让人见了爱不释手,舍不得给旁人,我自己留下了。”

    “好,三妹妹要是喜欢,等以后碰见了好看的再给三妹妹买回来……”

    *

    往回走的路上,魏孜博忍不住问身后兴儿道:“你觉得三妹妹如何?”

    兴儿不明所以,只道:“三小姐很好啊,长得好看,性格也好,脾气也好,也知道体谅人。”兴儿一说禁不住说漏了嘴:“就今天上午,大少爷不是让我去兰蕴居帮着搬东西么,猜怎么着?”

    “怎么了?”

    “有两个小子守在兰蕴居门口呢,不让我们进去。三小姐就站在门口眼巴巴的看着我,也不说让我们进去,自己也不出来。这我一见,当时脾气就上来了,直接带人进去了!”兴儿一时兴起,连动手带动脚,学得手舞足蹈:“才进了去,本以为搬了东西就出来呗,好家伙,大少爷您猜又怎么着了!”

    见魏孜博摇了摇头,兴儿说得更来劲:“院子里冲出来两个牙尖嘴利的丫鬟,拦着厢房的门不让我们抬箱子,我瞅了瞅三小姐,见三小姐低头不语,我当时就不高兴了,两个丫鬟还反了天了呢,不知道谁是主子,谁是下人了呢,当即骂了两人几句,两人才算消停。三小姐也真是好性儿,受了这种气,不想着告状不说,出了门对我笑说:‘求你个事,刚才的事不许和大哥哥讲,大哥哥是读书做学问的人,别让后院这些琐事烦了他的心。’”

    兴儿说的意犹未尽,抬起头来见魏孜博脸色极为难看,赶紧咽了下话,跟在魏孜博身后头走,不敢吱声了。

    魏孜博此时回想的是魏楚欣刚才穿的那件月白色绣海棠花的裙子。今天清早,他去母亲屋里请安,明明瞧见魏昭欣拿着两条裙子,笑问母亲哪条好看,她该穿哪一条。那两条中就有魏楚欣穿的这条月白色的。

    ……

    又胜了一回,张妈妈眼瞧着魏楚欣穿着极好的衣服,戴的极好的首饰,就掩饰不住的高兴。见张妈妈高兴,魏楚欣也高兴。两人才笑着走到了兰蕴居门口,就见门口站着那两位牙尖嘴利的,名唤柳儿的先尖酸刻薄的道:“哟,这是谁啊,穿了好衣服我倒认不出来了!”

    旁边叫巧儿的倚在门沿处,冷笑了一声,接着说:“有些人呐,命不好。就是穿上再好的衣服又能怎样,还不是那腊月羊么,命硬,克人!”后面几个字说的极重。

    张妈妈听了气的身上直哆嗦,刚要张口骂两人,魏楚欣拦了过来,看了看站在离自己最近的巧儿,随手将头上的一根银簪子拔了下来,走到巧儿身边,在她眼前比划了两下,然后摇了摇头道:“姑娘的肤色太黄,不配这簪子。”

    说完又提步走到柳儿身旁,将那银簪子随手插在了柳儿头上,笑说:“赏给柳儿姑娘了,姑娘皮肤白皙,头发乌亮,本应该戴更好的簪子,可我这里只有这值十两银子的永琴银簪,说来倒是委屈姑娘了。”

    魏楚欣说完,就握着张妈妈的手,进了西厢房。

    两个丫鬟被魏楚欣这番举动弄得蒙头转向,等反应过来,那巧儿就要去抢柳儿头上的银簪子:“她竟然把这个给你了?拿过来给我瞧瞧!”

    “赏给我的,给你瞧什么呢!”柳儿见巧儿扑过来要抢,向后一躲,翻脸说道。

    “一样在这院里伺候的,赏什么都应该是咱俩一人一半,你说给我瞧什么!”巧儿自然是不甘心,追着柳儿喊道。

    那柳儿得了便宜还卖乖,讥笑道:“才三小姐不是说了么,你肤色黄,戴了这簪子也不好看,不能糟践了这好东西!”一边笑一边跑。

    气的巧儿在后面一边追一边骂:“你放屁!你白,你是白,我看你屁股是挺白!”

    “你个贱蹄子,你说什么,再说一句试试!”

    “再说一句怎么了,你牙尖嘴利屁股白,牙尖嘴利屁股白!”

    “让你说,看我不撕烂你的臭嘴!”骂着骂着两人就打了起来。

    魏楚欣和张妈妈在屋里坐着喝茶。魏楚欣看向张妈妈笑道:“妈妈,听见了么?”

    张妈妈笑着点头:“还是小姐有办法!”

    魏楚欣便放下茶杯,帮着张妈妈摘去落在身上的头发,一边捋着那一根头发一边说:“所以妈妈以后不用和这种人生气,更不用和她们在言语上争辩,在这世上,自是有一万种方法让她们自食其果,又何必废自己的口舌呢,骂她们脏了自己的嘴,打她们又脏了自己的手。”

第二十七章 女有情郎无意

    这边蒋氏忙完了院里的事情,回到自己屋中,歪躺在摇椅上,下面自是有小丫头子给捶腿,上面有周婆子给捏肩。

    蒋氏闭目养神:“今日让那丫头片子出尽了风头,倒委屈了昭儿,为了那百寿图废了多少功夫,白白让两箱子破草结子给比了下去,想着我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周婆子陪笑劝解道:“好在是芮家哥儿今个儿没来,就三小姐再怎么出尽了风头又如何,倒未必是好事。戏文里常唱那一句‘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听大哥儿给解释说‘坏事可以引发出好的结果,好事也可以引发出坏的结果。’依奴婢看呐,这倒正是三小姐的祸,大小姐的福呢!”

    “你倒是会开解人,说出来听听。”蒋氏禁不住睁开眼睛问周婆子道。

    周婆子便笑着解释:“夫人今日忙着侍奉老太太和芮家老太太,并没有注意到那些男客们的闲事。奴婢在旁瞧着,倒看见鲍知州家那二哥儿眼睛不错缝的打量着三小姐,怕是动了什么心思了。”

    “是么?”蒋氏心里一喜,道:“以前倒还没什么,只是这些年府里的姑娘们都大了,官人那里,虽嘴上说姑娘们的事情由我做主,可话里话外禁不住透露出些想和鲍知州做亲家的意思。”

    说着,蒋氏摆了摆手,示意周婆子歇歇手,“鲍家二哥儿那是个什么样的人,靖州城里谁不知道,别说他父亲是个五品知州,就是一品大员,我也舍不得昭儿嫁过去受那份闲罪。所以说这几年我这心就一直悬着,昭儿自然是靖州城里最出众的那个,要那鲍家二哥儿相中了昭儿,上门来提亲,就算官人心里不乐意,碍着鲍知州那顶头上司也未必敢拒绝。今儿听你这番话,倒解了我的心病。”

    周婆子才要接话,眼见着魏昭欣打帘子走了进来。

    魏昭欣一进来就沉着张脸,眼见着蒋氏和周婆子皆满脸带笑的,气道:“母亲这心是越来越宽了,今儿女儿受了多大的委屈,母亲竟也笑得出来!那魏三小娘肚子里出来的种子,算什么东西,也配我穿我的衣裳,戴我的首饰”说着,就往下摘头上的银簪子,玉扣子,摔在了地上道:“给她戴,都给她,把我这嫡女的位置也让给她,什么都给她!”

    周婆子见状赶紧过来相劝,弯腰将地上的簪子首饰捡了起来,放在身边案上道:“大姐儿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呢,别再气坏了身子,那不是正让一些人得意了。”

    魏昭欣一扭身,将周婆子放在案上的东西又扬在了地上,冷声看向周婆子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和母亲说话,哪里轮到你个奴婢插嘴!”

    周婆子在魏家还算是有些体面的,平日里蒋氏都顾念多年来尽心尽力伺候自己的情意,言语中从不曾苛责,今日被魏昭欣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周婆子挂不住面子,脸上燥得通红,道了句:“是奴婢多嘴了。”就弯下腰来又要去捡地上的簪子。

    蒋氏看不下去眼,笑骂魏昭欣道:“越发没大没小了,怎么和周妈妈说话呢!”又看向躬着腰要捡东西的周婆子,笑说:“你也真是好性儿,扔在地上了的东西,不给她捡。”

    魏昭欣听蒋氏这样说,也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缓了缓语气,向蒋氏撒娇道:“娘,你还有心情开玩笑,魏小三一回来就在人前出尽了风头,以后还不知道会怎样呢,瞧今天芮家老太太把她夸的,要是芮家瞧上了她,不要我了,该如何是好!”

    蒋氏道:“瞧你这个样子,一点容忍度都没有,才我和周妈妈正说这事呢,谁知你赌气升天的进了来,也不听人劝,进屋来就知道发脾气。”

    魏昭欣赶紧笑了笑:“什么意思,娘亲倒是直说啊!”

    蒋氏摆摆手:“让周妈妈和你讲吧。”

    周婆子就把刚才和蒋氏说的话又和魏昭欣讲了遍,魏昭欣一听,当时就笑了,确认道:“此话当真!”见周婆子点头,魏昭欣眉开眼笑:“魏小三和鲍昊,这可是一桩极好的姻缘呢,母亲应当尽力撮合才是!”

    蒋氏见女儿笑了,自己也笑了笑,说:“我和周妈妈也是这个意思呢!”

    说着,魏昭欣便忙不迭起身吩咐站在帘子外的丫鬟:“快从我柜里找出几件好衣服,好首饰的给魏小三送过去,别让她在人前丢我们魏家的脸。”

    身旁周婆子笑说:“大小姐快坐下吧,有老婆子,这事又岂容大小姐操心。再说,大小姐是魏家嫡女,兰蕴居那位怎配穿您的衣服,戴您的首饰,我这就从库里找出一些给她送去。”

    说着就要走,魏昭欣不忘叮嘱:“捡一些好的给她,别让她丢人。”

    *

    这边芮家老太太正坐在正房堂屋上的花梨雕花小榻上,身旁小丫鬟给捶腿,陪房大丫鬟给揉肩。

    芮老太太拍拍陪房大丫鬟的手,笑说:“人老了,挪动一点都吃不消,别揉了,你也歇歇。”

    陪房大丫鬟这才停了下,笑说:“既然如此,老太太又何必亲自过去呢,让夫人带着小姐们过去也就是了。”

    “在家里总待着,不挪动挪动筋骨也不行。”说着,芮老太太一笑:“何况,今日还看了出好戏呢!”

    陪房大丫鬟今日也跟着芮老太太去了,禁不住点头笑说:“那魏老太太和蒋氏也是真会演戏,要不是知道的,兴许就真信了。倒是那三姑娘,算是个懂事识时务的,没让魏家在人前丢人。”

    芮老太太摇头笑着,不说话。陪房大丫鬟禁不住问:“可是奴婢说错了什么?”

    芮老太太才说:“我瞧着,那才是厉害的主呢,想想那一番话下来行云流水,一个错缝没有,就是那伶牙俐齿见过世面的人在众多靖州权贵面前也难免紧张,又何况是在乡下庄子里待的久了的。”

    陪房大丫鬟一回想,还觉得真是,忍不住道:“确实是厉害,那老太太可是中意了?”

    芮老太太挪了下身子,摇摇头道:“靖州城这群姑娘,有一个算一个,哪一个也配不上我们岑儿。”

第二十八章 为人妾室的悲哀

    晚上魏楚欣坐在屋里,看着周婆子才送过来的衣服首饰,只留下个蝶恋花银簪,其余的首饰悉数让张妈妈收了起来。

    这边张妈妈才收起了东西,要给魏楚欣沏茶喝,不想贮水的铜瓶里没了热水。张妈妈拿起铜瓶要去厨下打水,却被魏楚欣叫住道:“妈妈,你回来,叫门口的两个丫鬟去。”说着,就先喊:“巧儿,进来一下。”

    门外半天没有人应声。天色已晚,两人都回下屋床上躺着去了。因下午的那根银簪子到底让柳儿得了去,两人闹掰了,现在正背对背躺着,谁也不和谁说话。那巧儿听见魏楚欣的喊声只当做没听见。

    张妈妈听半天没人应声,又要起身去拿壶,魏楚欣按住她笑说:“妈妈就坐着吧,今日这趟水还非得让她俩去打。”

    魏楚欣就故意又喊:“别了,还是柳儿过来吧,刚才周妈妈送来的东西中有个银簪子瞧着不太中意,柳儿过来试试吧!”

    那柳儿听了,扑通一下坐了起来,麻利的穿上布鞋,就往魏楚欣厢房这边走。

    巧儿听了,气皮眼涨,着急之下鞋也顾不上提,趿拉着鞋就跟了出来。

    柳儿进屋,一改平日里的尖酸样,对魏楚欣笑道:“三小姐,您叫我?”

    魏楚欣也笑着,摆手招呼柳儿:“来,过来,给你瞧个东西。”

    柳儿赶紧走了过去,眼见着魏楚欣手里攥着个蝶恋花的银簪子。

    魏楚欣站了起来,带着笑意的按柳儿坐在了自己刚才坐的地方,然后一边将簪子别在了柳儿头上,一边说:“也不知道这簪子配不配姑娘,妈妈,你把镜子拿过来,让姑娘自己瞧,看相没相中。”

    柳儿笑得合不拢嘴,假意要站起来,说:“怎敢劳烦三小姐给我别簪子。”眼瞧着镜子里的自己,以及头上那只纯银的银簪,眼睛发亮,嘴里不住的说:“三小姐的东西就是好。”

    房门故意打开着,倚在门口的巧儿见了,咬着牙,眼馋的眼睛都发红了,刚要抬腿进来,突然见魏楚欣将簪子从柳儿头上摘了下来,扔到了一旁,笑说:“这个簪子,原不是什么好的。姑娘肤白貌美,得戴更好的,妈妈还不将簪子收起来,别污了柳儿姑娘的头发。”

    门口看着的巧儿这才沉住气没进来,柳儿急得赶紧站起来,要说她不嫌弃。不想魏楚欣突然拿出来足足的二两银子,塞在了柳儿手里,指着身旁的铜壶说:“没水了,还得烦劳姑娘跑一趟,打壶水来。”

    因反差太大,虽看见了这二两银子,可柳儿心里想得还是刚才那只十两不止的银簪子,弄出副不愿意的模样站在原地。不想门口巧儿突然进了来,一把将柳儿手里的银子抢了去,讨好的对魏楚欣笑说:“三小姐,我去,这就去将热水打了来!”

    到手的银子被人抢了去,柳儿又岂会甘心,抬腿就去追已经拿铜壶跑了的巧儿:“你个小蹄子,还不给我站住,三小姐叫我给打热水的,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也忒不要脸了,敢抢我的银子!”

    屋中魏楚欣和张妈妈笑着看好戏。只是今日毕竟在两人身上破费了不少银子,张妈妈忍不住说道:“今日解气倒是解气,可就是白白糟践了银子。”

    魏楚欣摇头,看向张妈妈说:“今日拿了我的,明日就让她两个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不一会开水就打了回来,两人围在魏楚欣身旁,一改往日模样,殷勤询问魏楚欣还有没有别的吩咐。魏楚欣指了指茶壶,笑说:“也没别的事情,本是要泡一壶茶的,让张妈妈泡就是了,天不早了,两位姑娘回去歇着吧。”

    巧儿听了,抢着就来沏茶。柳儿又岂甘心自己落后,赶紧拿来茶杯要给魏楚欣倒茶。巧儿见状,瞪了柳儿一眼,见帐子里的被还没有铺,抢先一步对魏楚欣笑说:“三小姐的被还没铺,我这就去给铺上。”

    柳儿听了,也跟着跑到帐子处:“起开,给三小姐铺被子的活本来就是我该干的,你一个院子里的粗使,来凑什么热闹!让来,还不让开!”

    魏楚欣悠闲的坐在那里瞧着,真感觉比中午看的戏还有意思。

    *

    第二日清早,依旧去槿香苑给老太太请安,这回虽又吃了一回闭门羹,但这闭门羹却和前几日的不同,这闭门羹里放了些葱花,变得更有滋味了。

    原是来到槿香苑门口,在老太太身旁伺候的滕妈妈走了出来,让魏楚欣在门口等了一会,她进屋请老太太示下,虽最后老太太也没见她,但至少是和腾妈妈说上了几句话。

    从槿香苑出来,往蒋氏的海棠苑走,正碰见了托着一精致茶盘,上面摆了各色芍药花的周婆子。

    周婆子一见了魏楚欣就笑说:“三姑娘来了,快里边请,大姑娘和二姑娘都在呢。”

    魏楚欣笑了笑,跟着周婆子进了院子。一进来,眼瞧着迎面三间坐北朝南的屋子。门口站着几个穿着体面的丫鬟。

    周婆子引请魏楚欣进了屋。只见蒋氏,眉姨娘,魏昭欣和魏二都在屋里。

    魏楚欣给蒋氏见过了礼,蒋氏摆了摆手,示意魏楚欣起来。本来也想对魏楚欣笑笑的,但眼见着魏楚欣的长相,愣是没笑出来。

    魏楚欣在挨着魏二的位置上入了坐。这边周婆子走到蒋氏身旁,眉姨娘很识相的站了起来,在托盘里挑了朵正红色的芍药,笑着为蒋氏簪在了头上。

    又有丫鬟拿过镜子来,蒋氏对着镜子照了照,不甚满意。抬眼看了看刚刚坐下的魏楚欣,吩咐道:“来,三丫头,过来给眉姨娘也簪一朵。”

    魏楚欣听了,应了声“是”,站起身来,在茶盘里挑了朵粉色的簪在了眉姨娘头上。

    眉姨娘刚善意的向魏楚欣笑了笑,还没等魏楚欣回以微笑,就见蒋氏将那朵粉色的花拽了下来,道:“按入府的先后次序来说,这应该是兰姨娘该戴的。”

    魏楚欣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又见蒋氏伸手在托盘中的各色芍药中挑了又挑,拿出来一个更淡的粉色芍药,摆手招呼坐在一旁的魏二:“这个才是眉姨娘应该戴的,来,玉儿,你三妹妹在庄子里待的久了,不懂人情世故,你给眉姨娘戴上。”

    “啊?”魏二被蒋氏点名,不得不站起来,走到自己母亲面前。魏楚欣退后一步,魏二将花簪到了眉姨娘头发上。

    魏楚欣眼瞧着眉姨娘福了下身子,笑对蒋氏道:“多谢大娘子赏花。”然后又转头对魏二道:“谢谢二姑娘给戴花。”

    在魏家,靖州,以至于整个齐国,为人妾室的在府里是除了丫鬟下人以外最没有地位的人,有时候竟不抵有体面的婆子。为人妾室者,在人前永远不能叫自己所生的孩子一声闺女、儿子,而是得叫姑娘,哥儿。

    魏楚欣不知道眉姨娘是以何心情对着蒋氏笑出来的,那温温的没有任何杀伤力之下的笑容是否涌动着什么。

    她猜不到。她只是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一世,她不要,她宁可孤苦一生永不嫁人,也绝不再给人做小,做妾。

第二十九章 魏二,弱!

    整个过程,坐在一旁的魏昭欣都一言不发。她面带得意的笑容,冷眼旁观着自己母亲身为当家主母整治后院时的威风凛凛。

    也就在这种时候,魏楚欣头脑里突然冒出来个想法,要让魏昭欣以后向眉姨娘一样,给别人做小,受她母亲整治眉姨娘这样的侮辱,该是会有些意思吧。

    蒋氏耍够了威风,终于摆了摆手,说道:“要没别的事情,就都回吧。”

    眉姨娘听了,颔首笑了笑,在女儿魏二走出去之后,才跟着出了去。

    三人脚前脚后走出海棠苑。等到了两人居住的秋眉苑时,魏二先扶眉姨娘进了屋,然后很快出来,叫住已经走到了兰蕴居院子里的魏楚欣:“你,站住!”

    魏楚欣站定,回头,无害的笑看着魏二:“二姐姐,你叫我?”上辈子魏二虽也刁难过她,但大抵没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所以这次回来,魏楚欣也不想对魏二怎样。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魏二早已经不是在海棠苑里老鼠遇见猫般的夹起尾巴做人的态度了,此时摆了摆手,仰脖招呼魏楚欣道:“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魏楚欣倒想知道魏二要问什么。所幸走了过去,和她闲磨牙,装作妹妹对姐姐言听计从的样子,笑问:“二姐姐要和我说什么,就请讲吧,妹妹听着呢。”

    魏楚欣没有想到魏二不说话,先动起了手来,冷不防的推了她一把,一下被推了个趔趄。

    魏二看着魏楚欣,面上难堪的道:“少和我在这里装蒜,装什么乖乖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手段!”

    魏楚欣先还以为是刚才蒋氏调教了眉姨娘,魏二心里憋闷跑到她这里来捏她这个软柿子了呢,可是却听了魏二说了这样一番话,一时之间还真有点不明白了。

    不禁对魏二另眼相看了一番,这还是她记忆中的魏二么,连她装蒜都看出来了,还知道她的手段了?

    想着,魏楚欣陡然一笑,眼看着魏二,还是刚才那样无害的笑容:“二姐姐说什么呢,妹妹我没听明白。”

    魏楚欣越是这样,魏二就越是来气。一下抓住魏楚欣袖子,将魏楚欣拽了过来,冷哼了一声,道:“以前我还没看出来,你挺有能耐啊,你挺有本事啊!”说一句拿另一只手指戳魏楚欣一下肩膀:“在庄子里别的没学会,倒学会怎么勾引男人了是吧!”

    魏楚欣是真不明白了,她勾引男人?她勾引谁了?直到听了魏二的下话,才算是明白了。

    魏二道:“别以为我没瞧见,昨天在敞厅门前,伯言哥哥和你说什么了?”

    魏楚欣听着魏二话语中那明显的醋意,禁不住心里就笑了。“二姐姐,你说什么呢,伯言是谁,我什么时候和他说过话了?”魏楚欣摆出一副一问三不知的态度。

    魏二听了气的不行:“你装什么装啊,都有人看见了!”

    “谁看见了,看见了什么,二姐姐要不信让看见的那个人出来,我愿意和她当面对质!”

    “好啊,你还真是不知羞耻!”魏二说着,回身叫后面的贴身丫鬟道:“喜儿,你说!”

    原是去年芮老太太六十大寿,柳伯言也正好来靖州闲玩。宴席上那芮禹岑颇得靖州姑娘倾慕,倒没人理睬柳伯言这个外来的公子。柳伯言心里落空,找上没资格和魏昭欣抢芮禹岑的魏二。

    那柳伯言长得不说貌似潘安,也是入得了眼的,再加上跟鲍昊在风月场里混过,言语蛊惑,随便闲谈几句,撩拨得未经世事的魏二春心荡漾,情窦初开的。

    昨天这柳伯言又来了魏府,魏二心里暗自欢喜,让丫鬟把风,无人处又前去找柳伯言。只是没想到时过境迁,柳伯言翻脸无情,连搭理都不愿意搭理魏二。又开席前魏二脱不开身,派贴身丫鬟注意柳伯言去向,结果就瞧见柳伯言和魏楚欣在敞厅前的那一番景象。等晚上魏二伤心之时,贴身丫鬟喜儿就将所看到的一番景象添油加醋的讲了出来。魏二认准了魏楚欣暗处里和她抢男人,今日两人一见面势必是要爆发的。

    魏楚欣可没有闲情逸致和个丫鬟对质,只淡淡说道:“昨日去敞厅的时候是遇上了姓柳的公子,是不是二姐姐说的伯言我不知道,妹妹也并未做吃过出格的事情,就是因为一道回靖州的,算是相识,昨日遇见打个招呼而已,大哥哥也是在场的,要二姐姐不信,自可……”

    魏楚欣话还没说完,魏二一听还不止是在府里,原来在外面就开始勾引人家了!顿时火冒三丈,一个巴掌就朝魏楚欣抡了过来。

    因刚才已经有过一回险些被魏二推倒的教训,魏楚欣早有防备,顺着魏二手掌扇过来的方向,侧了下脸。魏二的巴掌虽也挨在了脸上,但早已失了力度。

    没打着魏楚欣,魏二自然气闷,大骂道:“你个娼妇,还敢躲!”

    魏楚欣只捂着被魏二手掌擦了边的脸,眼睛里亦如眉姨娘看蒋氏那般,不带有一点威胁的说:“二姐姐……”

    只是魏楚欣心里却冷笑了笑。想她倒是真结结实实挨过魏三鹏一耳光,结果怎样,她分量十足的还给魏三鹏一份大礼。想打她耳光,倒是先掂量掂量打不打得起,能不能接受住她还回来的大礼。

    魏二:“这样瞅我做什么,难不成还说屈了你!”

    也是凑巧,魏二正骂着,后面魏四带着丫鬟来给魏楚欣送东西来了。

    离老远就看见魏楚欣挨了一巴掌,快步赶了过来,吩咐丫鬟拉开魏二,笑问魏二道:“这挺好的天,二姐姐怎么不高兴呢,要不恬儿带二姐姐去大伯母那里散散心去?”

    听魏四搬出蒋氏来,魏二也没了嚣张劲。狠甩了下手帕,吩咐身旁丫鬟道:“喜儿,咱们回去!”

    魏二一走,魏四赶紧要去挪开魏楚欣捂着脸的手:“我瞧瞧,看打坏了没有!”

    “没有,她怎么可能打着我!”魏楚欣拿开手笑说。

    两人一边说刚才事情的起因,一边进了屋子。魏四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一边捂着肚子,一边骂道:“还柳伯言呢,她也太不要脸了些,要让大伯父知道,看怎么收拾她!”

第三十章 跪地求饶(一)

    关好房门,魏四命贴身丫鬟将拿着的包袱打开,里面果然是一个赝品花瓶。

    魏四将花瓶往魏楚欣身旁一推,笑说:“元代青花瓷,快验验货吧!”

    魏楚欣笑着将花瓶拿了起来,上下左右瞧了瞧,倒还真有些青花瓷的模样。站起身来,将东西小心摆在外屋博古架上面。

    魏四跟着走了过来,追问:“东西都拿来了,这会子可以告诉我何用了吧!”

    “把耳朵伸过来,我告诉你。”魏楚欣故意装神秘。

    魏四将耳朵凑了过来,只听魏楚欣说了原委,魏楚欣说的小声,魏四只觉得耳朵痒痒,才听了一半,就忍不住东倒西歪的笑道:“痒死了,痒死了我!”

    “挺大个姑娘,没有正形!”魏楚欣笑推了她一下,又附在耳边说了几句话。

    魏四只摇头,笑着摆手道:“我不行,我说不来,怕是说一半笑场,坏了你的好事!”说着,拉过身边丫鬟秀儿:“你教她,让她说!”

    魏楚欣最后眼看着魏四,摇了摇头。

    这边张妈妈把房门打了开,故意支使两人来屋中干活。

    魏楚欣假装和魏四聊天,聊着聊着,也不知道是谁先起头道:“说个好玩的。”

    只听秀儿说道:“昨个儿晚上,我起夜出来,只听东边院墙跟下有人呜呜咽咽哭的伤心。我们住的屋子东边院子,本来是空着没人住的,我仗着胆子过去,那院墙并不高,踮起脚来看去,倒是个人影,是个女孩,穿一身红衣,再一细看,倒见……”说到这里突然停下。

    听的一屋子毛骨悚然,张妈妈在旁故意接话:“倒见着什么了,平白无顾还有鬼不成,姑娘唬我们不是!”

    秀儿故意板着脸道:“倒让妈妈猜着了!”

    “不会真有鬼吧,红衣女鬼!”魏四也板着脸,故意压低声音道。

    蹲在地上擦桌脚的那两个牙尖嘴利的听秀儿这样说,心里也是害怕,禁不住抬起头等着秀儿往下说。

    “嗐!”秀儿突然笑了,“都是人吓人,哪里来的鬼!”

    屋中凝重了的氛围这才一下子松了。又听秀儿压低声音,有所避讳的说:“哪是什么穿红衣,是素白中衣上染得一层血。先我见了也是被吓了一跳。后来听那姑娘说话才知道,原来是大房那边的一个末等杂使。胆子也是不小,替屋里的当差,结果不小心碰掉了大小姐屋中的古董。大房那边向来是严厉的,吩咐二门上的小厮,悄悄的拉到了废院赏了五十板子,那姑娘可怜见的,被打的没了半条命,就剩口气吊着了。”

    “哎!”听后,魏四重重的叹了口气,斥责秀儿道:“平白无故的,说这些做什么,听了让人心怪堵的!”转念又说:“不过话说回来,大伯母那边也真是严厉了些。”

    魏楚欣摆弄着案上的茶杯,低头不语。张妈妈在旁劝慰道:“四姑娘别叹气,这种事情也就在大房那边能发生,咱们这里断然是没有那狠心的!”

    这话明着是在劝魏四,只是让蹲在地上的两个牙尖嘴利的听了,犹如吃了宽心丸般的。两人不禁在心里头想,就魏楚欣那个柔弱样,本由着她们欺负,这事断然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也就松了口气。

    等晚上的时候,魏楚欣又突然叫柳儿过来。因前一日得了不少好处,柳儿倒痛快的就进了屋。

    魏楚欣并没有支使柳儿做什么,只笑着让张妈妈给柳儿看座。

    柳儿见魏楚欣如此对她,也只当是自己降住了魏楚欣,也没有推脱,一下子坐在了魏楚欣旁边。

    这边张妈妈又将那青花瓷花瓶拿到了两人跟前,然后便退了下去。

    魏楚欣一边抚摸着花瓶的口径,一边说:“这花瓶摆在博古架上有些时日了,一直空着,今日偶然有了想法,想寻得鲜花插在里面,又怕插不好,糟践了这花瓶。这不,想到姐姐必是有眼力的人,所以请姐姐过来,帮我出出主意。”

    柳儿哪里懂插花的事情,但禁不住魏楚欣往高了抬举她,她顺势接过魏楚欣递过来的花瓶,想了想道:“三小姐还真是问对人了,要说旁的我不知道,这插什么花好看,我最擅长了……”

    张妈妈出了厢房,就往下屋里来。屋里床上巧儿睡得正沉,张妈妈就强将她推醒,在她耳边道:“好姑娘,怎么睡得这样香啊!你瞧瞧柳儿哪去了?”

    巧儿揉了揉眼睛,往对面看了看,只见床上只铺着被,哪还有人。

    张妈妈在旁道:“才三小姐叫了柳姑娘过去了,又赏了一根簪子,眼下那柳姑娘正和三小姐研究往花瓶插什么花呢。三小姐发话了,说谁要把花插好看了,就赏五两银子,柳姑娘趁姑娘睡下了,就一个人把这活给揽了下,本来我也不想多这个嘴的,但就是觉得同是在院里伺候的,不该……”话没说完,巧儿早已经气的火冒三丈,从床上坐了起来,穿上鞋气急败坏的就往魏楚欣屋里奔了来。

    屋里魏楚欣正和柳儿讨论着:“依姐姐说的,插出来的应该是极好看的,不能让姐姐白忙,等花插好了,我给姐姐包五两银子……”

    柳儿听了眉开眼笑刚站了起来,就感觉迎面来了股风,再一看巧儿已经奔了过来,一把就将她手里的花瓶抢了去。一边抢一边骂:“你还要不要脸,有好活还想独吞怎的!”

    柳儿也来了火气,一把拽住巧儿的头发,往自己这边一带,巧儿差点没跌在地上,花瓶自然也抢了来。巧儿一见她下死手,也不管不顾了,扬起手来,照着柳儿的脸挠了一下,一边挠一边喊:“给我!”

    柳儿脸上顿时落下了五个指甲印,火燎燎的疼,一时急眼“你挠我,真给你脸了!”喊着,反手就还巧儿一个嘴巴子。

    两人这下可是真打到一起了。她抓住她的脖领子,她薅她的头发,一时打的热火朝天,难舍难分,直到哐当一声脆响,花瓶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顿时就都消停了。两人也不往一起打了,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地上摔得到处都是的碎瓷片。

    魏楚欣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冷眼看着两人,脸上哪里还有刚才和柳儿说话的笑意。看着两人,面无表情的道:“这是定窑青花瓷,往少说也要值三百两银子。”

    两人一时被吓傻了,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听魏楚欣又在一旁轻描淡写的说:“两位是母亲派过来伺候的,犯了怎样的过错我也无权处置。今日天色已晚,等明日一早回了母亲,任母亲怎么处置二位,不是我该过问的。”

    两人一听这话,知道害怕了,赶紧跪在地上求饶:“还求三小姐发发善心,可怜可怜我们吧,要给我俩交到大夫人手里,我俩也就是个死了。五十大板下去,不死也残了,还求三小姐救我们,大恩大德我俩一定记得,日后当牛做马孝敬三小姐。”一边求一边磕头。

    魏楚欣只道:“我在府里说话的分量二位也是知道的。又何况这厢房里摆着的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拿来之前都是在库房那边登过记的,我只有权使用,每一件都不属于我,也不归我调派。”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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