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闹大
我们的年岁中，充斥着一个个血脉卉张的时刻，像是一场篮球赛在雨中最后的绝杀，像是对自己喜欢的人告白的时候，看到对方的脸渐渐地红了起来，像是拿到心仪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像是被工作岗位轻易录取……
这些时刻构成了时空的一张网，将我们的心神牵系，接着如同巨大的齿轮一般，轻易地咬合，卡在心脏，接着这个拳头大小的东西，便会紧张地有些发酸，尽管后来想起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事到当前，确实是让人格外紧张的。
武庄吞咽了一口口水，晚上的风格外有些寒冷，沁到骨子里，让他打了个哆嗦，刘世涵和姜长东都有些同情般地看向了他，都有些庆幸起刚才骑虎难下被激将的不是自己起来。
“妈的！喊就喊，干！”武庄咬了咬牙，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过了不知道多久，武庄极力酝酿，眼神死死地盯着对面的某个寝室，接着在一个瞬间，胸腹中的音量便全部爆发了出来，比刚才吴梦晓的还要响亮一些，“对面的女生！还有醒着的吗！有的话应一声！”
喊完，便看向了吴梦晓，面色憋了起来，沉声说道：“我比你的还要响。”吴梦晓闻言，笑了笑，说道：“响就响吧，反正这样的话到时候受罚，也不止我一个人了。”说着，有些得意地看向武庄，于是他便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谁让你刚才抓我脸的，险些都被你抓坏了。”吴梦晓抹了一把脸，似乎还能感觉得到武庄的手覆盖在自己脸上的时候，自己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便拍了拍他的肩膀。
武庄还想说点什么，对面却又掀起了一阵喧嚣声，不少亮光从对面亮了起来，众人看向女生宿舍，便都愣住了，因为对面百分之八十的寝室里，都闪起了光，看起来是手机闪光灯的效果，甚至有一些光亮达到了手电筒的亮度，武庄便咽了一口口水，有些心惊。
转过头来，看向了刘世涵和姜长东，让他们都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干什么看我们？”
“你们也要喊。”武庄说道，“刚才你们也抓吴梦晓了，不应该只有我，你们也要。”
“不喊，我们不喊。”刘世涵连连摇头，摆摆手，注意到了对面的光亮，下意识地便向着寝室的方向退了一步，姜长东也是如此，武庄见了，便眼神一凛，抓住了刘世涵的胳膊，恶狠狠地说道：“你不喊的话，我等会儿就喊我是刘世涵！”吴梦晓见状，也抓住了姜长东：“我是姜长东。”
“不带你们这样的……”刘世涵和姜长东两人都快要哭了出来，对面有女生喊着些什么，动静便越发大了起来，连男生这边，都好像有人注意到了什么，楼上楼下都有了脚步声，吴梦晓便说道：“再不喊的话，等会儿就真的会被发现了，快点吧，自己决定。”
沈未见状，咂了咂嘴，稍稍向后退了一步，将自己隐藏在了另一边，不让吴梦晓和武庄注意到自己。
刘世涵将视线看向了对面，姜长东也跟着转向了那里，有些冷到瑟缩了肩膀。
“喊……什么。”姜长东率先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吴梦晓便松开了手，有些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你照着我们那样喊就够了，就当做是我们在学校的最后一天的疯狂吧，明天寒假就开始了，多激动啊。”
“你呢？”见姜长东应了下来，武庄便看向了刘世涵，手腕用力了一下，刘世涵的目光便有些犹豫起来，看到姜长东在阳台上站定，他便颤了一下，接着马上说道：“我和姜长东一起喊，一起……”
“也行。”吴梦晓看向了对面，此刻对面已经完全热闹了起来，女生们的声音汇聚起来，传荡在了两幢宿舍楼之中，终于好像掀开了某个大场面的序幕，在这个放假前的最后时间之中，不少人的心情都开始激荡起来。
天空远远地，传来了飞机的声响，轰隆作响，拉长震耳，为此刻的氛围增添了一些背景音起来。
姜长东和刘世涵两人都站定在了阳台上，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复杂情绪，“一起喊，数三下。”“……好。”
“三……”“二。”“一！”
“对面的女生！醒着的应一声！”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嘹亮到仿佛是豁出去的声响，炸响在了宿舍楼间，不只是女生喧哗到尖叫了起来，连男生这边也有吹口哨的声音，以及一些带起节奏的，鼓起了掌，轰然作声。
“兄弟牛哔！”“敢不敢报上班级名字啊！”“哈哈哈……”
诸如此类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喧哗声一时间成为了这个环境当中最吵闹的声响，听起来就有不少的寝室已经活跃起来——想来也是，临近放假前的最后一天，任谁都睡不怎么着，因此吴梦晓等人的吵闹声便成为了他们正大光明吵闹起来的理由。
刘世涵和姜长东的面色有些发白，似乎是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这也是一开始吴梦晓，武庄都没想到的，这个年纪的高中生精力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旺盛一点，据说心理学上黑暗之中人更容易放低心理戒备，现在看来是真的了，不然为什么满楼的男生们都几乎嚎叫了起来。
对面不知道是哪个女生，居然同样喊了一声：“对面的！我们都醒着啊！”
这下便再次引发了男生们这边的吹口哨声，以及起哄声。
越来越多的男生们醒了，都奔到了阳台，更有些男生学着吴梦晓他们，对着对面隔空喊话起来，女生那边便也掀起了一阵喧嚣声，银铃一般的笑声响起来，证明了女生们的精力也是同样充沛。
十一点半，两边都亮起来的手电筒照到对面，仿佛是一场盛宴，沈未都不得不承认，这有了一点后世夜生活的感觉来了，却很巧妙地，将学生时代的青涩和冲动，都融合到了其中。
然而好景不长，似乎是男生们这边的动静太过响亮，宿管们也都开了手电筒，在走廊上开始大声喊了起来，其内容大约就是斥责以及震怒，中年的宿管每一层都有一个，然而此刻却几乎每一层都响起来同样的斥责声，大声叫骂，狠狠摔门声，砸门声，以及一些大胆的男生们反而变本加厉的吵闹声……混杂了起来，传到了沈未他们寝室。
“……这比我想象的场面还要更大一点。”吴梦晓有些兴奋地说道，刘世涵他们却有些双脚发软，如果是别人引发的，他们现在兴许还能参与到这热闹当中，然而此刻的喧嚣吵闹，是由他们引发的，便有了做贼心虚的后悔来。
尤其是外面隐约传来的宿管喊叫声，证明了宿管正在向这边赶来，姜长东便有些慌了。
“回床上。”沈未想了想，此刻他大概是唯一一个冷静的，要么兴奋得像是吴梦晓一样，要么慌乱地像是刘世涵他们一样，那么此刻就必须要有一个还保持正常思考能力的人在，“等会儿宿管来了，我们都坐着好了，其他寝室的绝对不会有我们反应快。”
“只要我们没有那么吵闹，宿管也很难想到是我们搞的鬼。”
众人在沈未的话语下，连忙都跑进了寝室，武庄和姜长东则将拖鞋散乱地踢掉，上了床，姜长东在上铺，因此只要他回到了床上，宿管便很难怀疑刚才他还在阳台上跟着狂欢。
过了不到一会儿，甚至被窝都还没有焐热，外面便响起了拍门声，沈未示意他们都安静下来，便下了床开门，其余人则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吴梦晓则有些配合地看向阳台的方向，做出想看但是又不敢的动作来。
宿管刚冲进寝室，手中拿着的手电筒照亮环境，他脸上的怒意便很明显显露了出来，然而一下进到寝室里面，几个人便都齐刷刷地看着他了，与外面不同的是，这里格外安静，他脸上的怒意便有些凝住了。
“老师，外面发生了什么？”沈未首先皱了眉头，不动声色，在宿管看不到的地方，他勾了勾手指，注意到的吴梦晓便也反应了过来，同样问道：“对啊，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
“对啊，好吵啊……明天还要考试呢。”明白了的刘世涵等人，也都纷纷应和般地问道。
“怎么……你们刚才没有凑热闹？”宿管稍稍抬起了手电筒，光打在了沈未的脸上，他想要看清楚这个男生的表情，如果是说谎的话，他自信凭借自己多年的宿管生涯，九成九是能看得出来的，然而沈未的面色没有任何的改变和颤动，仍旧微微皱眉。
然后让吴梦晓等人都有些惊叹地，沈未的表演好像相当自然，“怎么会凑热闹，这也太幼稚了，老师管管吧，再这么下去恐怕今天都别想睡觉了……我们真的很担心明天的考试呢。”
第二百七十五章 店面来人
脸皮不是一天练就的，这一点从沈未个人的经历之中就可以看得出来了，学生时代，他是绝对不会如此厚颜无耻地问老师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之类的话，反而可能会有些吞吐，面色异常，然而此刻，却相当自然随意，随手拈来。
“你们真的没有吵闹？”老师的手电筒继续向上抬了抬，照到了姜长东的脸上，姜长东便因为手电筒的光芒而眯了眼睛，手捂在了脸上，反而看不出表情来了，宿管的眉头便随之皱了起来，沈未等人便摇头。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又传来了一些声音，沈未便若有所觉似的看向宿管，果然看到了他面色一变的样子，沈未便摇头轻声道：“老师你还是去管管好了，我们寝室不会吵闹的。”
外面的声音越发大了，宿管再次打量了一下沈未他们寝室的状况，便点了点头，退了出去，顺带着将门关了，于是刘世涵等人便松了一口气，垮在了床上。
“沈未你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我都快被吓死了。”刘世涵直接倒在了床上，棉被将身子稍稍弹起，又落下，抬起了头，便问道。
沈未回到了床上，听着外面隐隐传来的动静，在夜空之中显得异常喧嚣，心中稍稍感慨起来，于是便轻声道：“可能是习惯了吧。”习惯了什么……是习惯了老师的质问，还是习惯了学生时代的热血沸腾，抑或是习惯了此刻外面轻轻摇曳的月光，沈未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时候的情绪，只有当时那个十七岁的自己，才能体会到一二吧，人生阔大，此为十七岁的横亘。
第二天是普通的考试，而高二年级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在讨论着同一件事，昨天晚上的狂欢，往往面色欢快的学生们，都或多或少是在晚上的时候吼过一嗓子的，让他们都几乎快要忘掉今天的考试。
昨晚的狂欢后半段，沈未他们都没有再参与了，不过根据半夜都还在吵闹的情况来看，应该是闹到很晚了，后来宿管也有再来看看情况，却也不见吴梦晓他们吵闹，才真正放下了心来，以至于考试的这一天，李慧芳还来到了沈未吴梦晓这边，夸赞了一句，说宿管反映情况，就只有沈未吴梦晓你们寝室相当安分，看得出来，李慧芳相当满意。
于是这个学期，就不咸不淡，又在出人意料的狂欢之下，终于落下了帷幕。
不管结局怎样，至少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在今天过后，所有人都会在他们的青春当中，记住昨天，记住昨天飘荡在他们头顶的晾晒衣物，记住对面星星点点的，如同星空闪烁般的手电筒光芒，然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忘掉，永恒般地，成为一页书签。
一件小事而已，但人生就是这样，刻在记忆里的小事，有时候才能成为引动整条记忆洪流的引子，随后便是山洪暴发，躺倒在空无一人的家中，也会忍不住流下泪来。
放了假的沈未相当清闲，这一次的寒假应该算是他一直以来都期盼的日子了，无事可做，白天就帮着到店里去帮忙，晚上回到家里，便写写作业，也不算很紧迫，重生以来打好了基础，学习便有些游刃有余了。
白天帮忙的途中，倒是也会遇到一些有趣的客人，沈未一直以来都抱着观望的态度，对待重生遇到的来者，因此遇到这类客人，也会在心中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前世遇到过的人，碰到过的事情，两者对照起来，更加有些感叹起时光的强大起来，一些重要的事情，反而忘得一干二净，这些无关紧要的小细节，却如同烙在灵魂中的印子，深刻入骨。
“儿子，帮我拿一下那边货架第三排的衣服。”沈庆明在另一头喊道，手中稳住一个货架，沈未便放下手中的笔和作业本，放在了柜台上，应了一声，拿了衣服过去。
“挂这里吧。”沈庆明指挥道，已经很习惯沈未帮自己的忙了，他大概不会想到，自己这个儿子，在真正的十八岁，还是相当叛逆和不懂事的，现在看到的，是一个装了将近三十岁灵魂的躯体。
“中午吃点什么？你妈妈在想是到原来的地方买盒饭，还是把你带回家做一顿饭，毕竟晚上菜不太好买。”沈庆明整了一下衣架上的衣服，这么说道。
沈未摇了摇头，说道：“没必要吧，还是在原来的地方买盒饭好了，我作业还带过来写了，回去再回来不方便。”沈庆明便笑了笑，说道：“这不是担心你不喜欢这里的饭菜吗，总是让你跟着我们吃这些不干净的东西也不太好。”
在老爸老妈的眼里，似乎外面卖的盒饭之类的东西，都是不太干净的，油反复用，做菜工序更是不知道，远远不如自己做的干净，因此觉得沈未也跟着吃这些不太好。
两人再聊了几句，沈未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柜台是根据沈未选的样式，相当具有后世简约风格的柜台，流线型的线条，勾勒出了简约不失大气的外观，原本沈庆明谢艳璇还想选一个布满了花纹的柜台，却因为沈未的强烈反对，不得不放弃了，选择了这个，沈未做作业的地方就在这里，有些悠闲地打着草稿，搓搓手，再写几个字，完全没有障碍。
天气渐渐冷了起来，放了寒假，便真正到了冬天，冬天这里是不常下雪的，近几年都没有雪，今年也想必不会有，因此空气有些干燥和寒冷，沈未也穿上了稍厚的衣服，待在店里，感觉也挺舒适。
刚写下一排字，沈未便听到了门口处传来推门的声音，玻璃门的样式不怎么会发出声音，吸引沈未的是一连串的铃铛声，抬头看了，便看到一个中年大叔拖着一个行李箱，进到店里的样子，他便下意识地说了一句：“欢迎光临。”
行李箱上挂着铃铛，叮当作响，大叔也风尘仆仆，沈未却觉得有些眼熟，微微皱起了眉头，放下了手中的笔。
“我去招呼吧。”沈庆明制止了沈未想要上前的动作，便这么说道，沈未刚刚离开座位的屁股便重新坐了下去，然而眼睛却看在了这个大叔的脸上，更是觉得有些眼熟起来了，记忆仿佛出现了一个断层，关于这个大叔的事情，就好像是断层里面的东西，前后都有些印象，中间却完全失去了踪迹。
自己见过他……沈未肯定了这一点，这个大叔随着老爸的牵引，来到了一排货架边上，沈未的眼睛便随之移动，越发觉得自己不只是见过一面而已，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牵绊，喝过酒，共过事？
十年的时光蕴藏了很多东西，沈未在后世孤苦无依一个人的生活中，早就已经失去了很多心绪，即便是社交，也不会被如何重视，倒不如说，生活已经很艰难，何来欢愉，因此所碰见的人，所遇到的事，都是不太想要记住的，冰川融化，火山爆发，都和沈未没有太大的关系。
而生活也是如此，我们总要前行，于是不可避免遇到不想遇到的人和事，这仅仅是为了生存。
所以沈未其实抛弃了很多前世的东西，让自己尽可能地活在这一辈子的小清新当中，舍弃了不知道多少的苦痛。
正当沈未在凝视着大叔的时候，大叔终于开了口，声音是相当有辨识度的烟嗓，沈未便是一愣，“这里有童装卖吗？”
沈庆明略有些歉意地说道：“童装不多，平时我们都是当做库存押放的，所以现在都在仓库里，客人你要的话，我们去拿来，可以给你比外面便宜一点的价格。”
原本因为听到了库存不多的时候，这个男人很明显就要转身离开了，却因为沈庆明后半句的“便宜一点的价格”而停了下来，站定点头。然后只见他摸了摸口袋，从有些旧的大衣里面掏出一根很明显也已经皱巴巴的烟，轻声问道：“这里能抽烟吗？”
“这个……”沈庆明露出了犯难的神色，抽烟只可能影响后来的客人，但这个男人要买的是童装，积压了很久仓库的童装，便不知道怎么说，男人见状，也不反感，将烟塞回了口袋中，轻轻咳嗽了一声，有些疲惫地说道：“没事，也就是烟瘾犯了。”
“那可不太好忍。”沈庆明闻言，便大致明白了他是怎么样的状态，因为他本身也抽烟，明白这种感觉，并非是身体上的难以忍受，而更多的是精神上的，知道不太好忍耐，便说道：“要不我们去外面等，外面可以抽。”说着，就要从口袋中掏出自己的烟。
第二百七十六章 关东煮
刚才这个男人拿出来的烟沈庆明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了是便宜货，因此沈庆明便准备拿出自己的软壳中华。
男人摆了摆手，沉静地制止了沈庆明的动作，只轻声说道：“不用了，抽了好烟，自己的烟抽不下。”
等通知了谢艳璇拿来各式童装样装，沈庆明和这个男人已经聊了一会儿了，大致就是聊烟，同为烟酒爱好者，这个男人的造诣好像比沈庆明还要深一些，面色平淡，却又不得不让沈庆明开始认真听这个男人讲话。
讲到了兴起处，男人的烟嗓特色便越发严重了一些，而在他们后边的沈未，却已经完全将手中的笔放下了，眼睛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一动不动地盯着男人的行李箱，以及上面的一串铃铛。
“你好，我们仓库里的童装就这些样式了，不知道你要的是男女童装什么样的，我就每个样式都拿了。”谢艳璇从外面进来，仓库在店外的不远处，因此倒也快，推门进来，便看到了沈庆明和他聊得正欢的样子，听了内容，居然是烟酒，便看了沈庆明一眼，打断道。
男人反应过来，便停住了话头，转过头来，看向了这些童装，都被谢艳璇在了折叠架上，并排排着，谢艳璇见到他的眼光之中流出了一些情绪，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要的是男童装还是女童装，我们这里款式可能不太够……”
“没事，够了，男女都要吧。”男人有些怀念一般，手轻轻摸到了一排排的童装上，手指粗砺，看得出来，有很深的老茧，尤其是右手，沈庆明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个男人平常干苦活比较多。
“那这里有满意的吗？”沈庆明问道，顺着他的手指触碰到的童装拨开，使得具体样子更清晰地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其实沈庆明当初挑选童装的时候，也是有认真考虑过的，只不过后来因为主攻方向到了青少年乃至成年人的服装，童装便被搁置到了仓库当中，服装就是这样，一旦卖不出去，就是卖不出去的，不会有什么转机，因此几乎可以说，这里的童装沈庆明就没想过能卖出去。
男人看起来很满意的样子，似乎是没想到积压仓库的童装还可以如此好看，稍稍挑选，便选出了一套男童装，十岁左右的样子，女童装也是如此，挑选好了尺码，便和沈庆明说道：“就这两套吧，包起来。”
“好的。”沈庆明觉得有些古怪，因为他根本没有过多考虑，包括尺寸什么的都没有过问。
将两套衣服包了起来，付了钱，装在了袋子当中，想了想，男人般打开行李箱，将袋子也放了进去，沈庆明瞥了一眼，便看到了行李箱里没有多少东西，只有几套衣服几包烟。
“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见吧。”男人摆了摆手，对沈庆明说道，沈庆明同样道了别，很少有遇到这样能聊的起来的人了，尤其是烟酒这一块，总让他感觉多少有些畅快。
等到男人离开，谢艳璇便不满地拍了一下沈庆明的肩膀，说道：“你们聊这些东西，总归不太好。”
“有什么？没关系的。”沈庆明以为谢艳璇说的是自己和客人聊烟酒不好，便这么回道，谢艳璇便白了他一眼，说道：“我是说谁知道你聊完想不想再买点烟买点酒什么的，这个月你已经花了很多钱在上面了。”
“听你这么说，我倒是真的想买些了。”沈庆明调笑道，迎来了谢艳璇的一个白眼。
沈未此刻已经将笔放下了，重重地压在了桌上，用手压了，似乎想起了什么东西，看着男人离开的方向，皱起了眉头。
谢艳璇注意到了沈未神态，便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了吗？”
“啊……哦没什么，在想些事情。”沈未反应过来，便知道自己的表情有些异样了，手下松开，发现自己的手掌压笔压得出了一条印子，知道自己刚才有多用力了，然而他却没有在意，脑海之中好像浮现出了一个片段，就是关于这个男人的，也是拖着行李箱，很疲惫，风尘仆仆，上面挂着铃铛，似乎在白色的天光之下，响起了声来。
谢艳璇也不在意，接着便转换了话题，问道：“中午饭我们要去买盒饭还是怎么，沈未中午和我一起回去吗？”
“沈未说他还是在这里好了，回去没什么必要，你就去买盒饭吧，折腾了一会儿时间有些晚了，饭点都过去好久了。”沈庆明看了下时间，说道。
谢艳璇刚想应下来，便听到了沈未的方向传来声音，是椅子在地上拖动的声效，沈未的身子便站了起来，她以为沈未改变主意了，便问道：“要回去吃饭吗？”只见沈未摇了摇头，“我想出去逛逛，等会儿回来再吃午饭吧。”沈庆明闻言，便愣了一下，说道：“马上吃饭了，你就不要出去晃荡了吧。”
“那……”沈未想了想，回答道，“那我自己在外面解决吧，刚才吴梦晓找我了，说是要一起出去玩，不方便拒绝。”谢艳璇便愣了一下，接着便说道：“那也行吧，不过放假了就不要经常出去玩了，要玩的话，找找比自己成绩好的同学就行。”
“知道了。”沈未很快便离开了柜台，作业被他摊开，密密麻麻的作业本上面是一支笔，以及刚才被沈未的动作弄出了印子的一页作业纸。
出了门，玻璃门自动合上，沈未便很快向着刚才那个男人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过了不一会儿，便看到了这个男人站在一个流动摊子前面，摊子卖的是关东煮，天气有些冷的缘故，关东煮的热气在空中升腾，男人裹了裹自己的大衣，有些无奈地离开了这里。
沈未想了想，到了摊子前面，对着老板伸出了一只手，勾起了两根手指，笔直地戳在空中，“八元钱的给我来两份吧。”这么说着，转向男人的方向，心中浮现出了一个念头来……原来这个时候的你是这个样子的。
男人拖着行李箱，行李箱在地上拉出痕迹来，咕噜咕噜，轴轮好像有点问题，在水泥地面上拖行，震动起来，上面的铃铛也跟着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衬出了完全和男人不符合的氛围来。
叹了一口气，男人从口袋之中掏出了一根烟，是原来在店面的时候皱巴巴的烟，烟头处的烟草都有些脱落出来，在身上摸索了半天，也没有摸到打火机，再度叹了一口气，便准备将烟收起来，却听到了身边传来一个青涩的声音，听起来不大，却很镇定，“要火吗？”
转过头，便看到了沈未拿着两份关东煮，接着一愣：“你是刚才店里的那个小孩。”原来刚才他进门的时候也看到了沈未。
于是他便笑了起来，“你有啊。”
“有，在我左边口袋里，刚才出来的时候带上了。”努了努嘴，示意自己手上拿着两份关东煮不太方便，让他自己拿。
男人便再度笑了出来，也不多说，伸手到沈未的口袋中，果然掏出了一个打火机，上面印着的图案是一个艳俗的女人，他便摇了摇头，说道，“小小年纪不学好……”虽然这么说着，却仍旧叼着烟，手一动，便点燃了那根烟，前头的烟草被点燃，发出了红光。
“喏。”准备将打火机递回给沈未，却看到了他手上的两份关东煮，摇了摇头，便自己塞回去了，沈未笑了笑，将一只手递了出来，“给你的，刚看到你在摊子前面看了好久，就买一份了。”
男人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试探性地伸出了手，接过了塑料杯装的关东煮，刚想问点什么，沈未便说道：“我爸叫我来的，说是一个人在外挺不容易的，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刚刚从外地回来吧。”男人挠了一下头，也不说什么，平时他就比较沉默寡言，此刻沈未一个高中生和他搭话竟然也不觉得有什么违和的地方。
“我和你爸挺投缘的，不过也没必要吧。”举了举手中的关东煮，沈未见状，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眼神却有了一些深意，其中蕴藏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东西，他知道，自己正在改变着未来。
第二百七十七章 小偷
人生际遇如大梦一场，有时候沈未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刻，做着什么样的事情，却会突然在半夜惊醒，明白过来自己正身处于十年前的老旧建筑环抱中，这个潮起潮落的交接点，无数英雄人物在这个交接点崛起，更有无数人从潮头跌落，粉身碎骨。
而回到过去的沈未，不知道多少次空怅地看着干净镜子里的那个有漆黑大眼睛，干净面孔的少年，心中泛起波澜，没有人知道，这个身子还未完全长开，正在渐渐定型的躯体当中，藏着一个波折的灵魂，沈未自己也会惊异于镜子前的这个少年面容是如此青涩，由此而生的，理所当然便是站在潮头的惘然无措。
未来如何，过去又有多少分量？
沈未不知道答案，自己知道很多事情，却又缺乏关键性的可以保证自己可以顺利升降的信息，所以沈未更习惯于在目前的阶段，只享受自己的高中生涯，微调自己的生活，要让他着手让自己的生活天翻地覆，他却不敢，怀抱着几乎整个十年的不安。
但是他却不介意从最开始的源头上改变一些人，比如程淮，比如魏梓，当然也比如了面前的这个男人，看了一下行李箱上的标牌，沈未便念出了后世这个对他来说应该算是很熟悉的名字来。
“王汉生。”
王汉生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行李箱上写着的。”沈未没有听完他说的话，便打断道，手指了指，王汉生便挠了挠头，下巴的胡茬明显，显出饱经沧桑的男人模样，沈未见了，在心中也渐渐将这个后世西装革履，面容成熟的男人对应了起来，两者重合，造成了一些时空奇妙的顿感。
“好的吧……替我谢谢你爸，还有，谢谢你的火。”说着，便抬起了手中的关东煮，像是酒桌上敬酒的姿势一样，在沈未看来，却因为熟悉他的动作，而笑了起来，男人没有在意，开口道，“如果没事的话，有缘再见了。”
沈未点了点头，低下了眸子，说道：“嗯，有缘再见。”
听了沈未学自己说这话，王汉生便笑了起来，似乎是觉得沈未有些意思，轻轻摇头，摆摆手，便转过了身。
沈未目送着王汉生叼着烟，一手拿关东煮，一手拖行李箱的身影渐渐远去，淡青色的烟雾从他的方向经由风吹开，在空气里荡漾开来，昭示着某种震撼人心的传奇开始。
“现在有缘再见也还是你的口头禅啊。”沈未在心中想着，一阵冷风迎面吹来，因为头顶的阳光照射，也不显得多冷，等了一会儿，没有向着原来的方向走回去，却跟着王汉生的脚步，跟在了他的身后。
毕竟他过来不是为了打招呼的，有更重要的目的。
王汉生全然没有注意，拖着那个叮当作响的行李箱，在颠簸的水泥地面上走着，背影宽厚，落魄而疲惫，沈未则于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些关于十年之后这个男人的信息来。
十年后的他，已经是一个成功人士了，起码在沈未看来是这样的，算是航舟商界新生的力量领头人，每日出席各种招标会，酒会，出席于上流阶层，而沈未那个时候也只能够在电视上看到他，遥远，梦幻。
在此之前，他却完全不是这样的，在他成功的两三年前，他还是如同现在一样落魄，或者说比现在还要更加不堪一点，和沈未打着一样的工，甚至好长一段时间内，比沈未身上背负的兼职还要多，沈未和他认识，也不过是在一个旁边堆满了垃圾的小馆子里，两人喝着廉价啤酒，一份烤串，到了深夜也都颓丧地仍旧坐着。
也正是因为两者同样的颓丧，才得以结识，最开始的那个晚上，沈未和他一起喝酒喝到不省人事，搀扶着一起坐到了马路牙子上。
那个时候沈未大学毕业一年，正处于人生当中最迷茫无措的阶段，前路黑暗，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懂，能做的无非就是马路上随处可见的兼职单子，洗碗刷盘，王汉生的潜能尚未真正展现，回到航舟，妻离子散，也处于人生最低谷的时候，可以说，这个阶段，两人几乎是一样的颓然。
这是沈未都不想回顾的黑暗生活。
年龄相差挺大，沈未便在一段时间内，受着王汉生的照顾，说不上朋友什么，生活如此困顿，几乎没有闲心想这些东西，后来两人自然是渐渐断了联系，沈未不知道王汉生到了哪里，王汉生也不知道沈未去往了何处，直到沈未在电视上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正想着，却看到了王汉生在一处地方停了下来，沈未看了看，那里是人挤人一般的场景，不少人手中拿着吃吃喝喝的东西，环顾了一下，沈未才发现这里是一条美食街。
“叮叮当当……”王汉生的行李箱上挂着的铃铛响了起来，喝完了关东煮里的最后一点汤汁，扔到了地上，摸了摸肚子，便准备继续向前走。
然而还没有走动，身前的一个人便撞了他一下，撞得王汉生的身子都有些稍稍不稳，“不好意思。”那人戴着一个鸭舌帽，头低着，轻声说道，便越过了王汉生的身边。
“你等下。”王汉生的声音骤然响了起来，即便是在这个人来人往的美食街，也显得有点响亮，引得周围的人都看向了他。
鸭舌帽男闻言，身子一顿，脚步骤然快了起来，似乎想要赶快离开这里，王汉生的手却紧紧拽住了他的臂膀，手中用力，如同铁钳子一样，卡在他的小臂上，“还给我。”
“还给你什么，放开我。”鸭舌帽男抬起头来，神色有些慌乱，用力挣脱，可王汉生的手臂太有力量，完全挣脱不开，王汉生便沉声道：“我的钱包，还给我，刚刚你偷走的。”
“什么钱包，我不知道。”
众人一下子便反应过来了，这是个小偷，可也没有人上前帮忙，毕竟王汉生的身材很高大，小偷的体型比他要小了很多，此刻应该要担心的，应该是小偷的安全，鸭舌帽男坚决否认，手却若有似无地遮挡在左边的口袋中，王汉生见状，便松开了手中的行李箱，伸手进了他的口袋。
接着便从里面掏出了一个棕色的钱包，材质有些旧，甚至有些破皮，纹路很显眼，这个钱包的年龄至少在十年以上。于是王汉生便深深地皱起了眉头，眼睛如同铜铃一般瞪了起来，身材高大的他生气起来，确实是有这种威慑力的，像熊一样的体型使得压迫力越发明显了起来。
鸭舌帽男便一下子吞吐了起来，王汉生见状，将钱包塞进了口袋中，便扯了一下，“去派出所吧，我生平最恨的就是小偷。”
说着，便转过了身，伸出手来向着原来行李箱的位置抓了过去，却抓了个空。
原来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行李箱不见了。
小偷……下意识地，脑海之中便浮现出这个词语来，这个瞬间浑然忘记了自己手中还抓着一个小偷。
周围的行人见到王汉生转过身，便赶忙退开一步，表示不是自己拿的行李箱，王汉生的面色便骤然变化，手底不自觉地一松，鸭舌帽男见状，突然发力，挣脱了王汉生的手，挤开人群，如同游鱼一般，借着人群的掩映，向外围跑去。
王汉生的面色开始慌乱了起来，看着原来放着行李箱的位置，再看看人群，声音有些颤动地大声道：“我箱子呢，你们刚才有没有看到？”
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一旦面对一个需要帮助的人，一群人当中没有人挺身而出，便很难自己一个人上前帮忙，而只要有一个人帮忙了，很多人便会自发跟着帮忙，这便是人性的矛盾所在，如同此刻，几乎所有人都避开了王汉生的眼神。
冷漠，事不关己。
尽管刚才确实有人看到了王汉生的箱子被谁悄无声息地拖走，此刻却也避开了眼神，王汉生连问几人，几人都摆摆手，沿着原来既定的方向走了去，似乎行色匆匆。
第二百七十八章 五年成功
不过一会儿，这里原本因为看热闹而围起来的人群，立时散了开来，仿佛刚才他们看的就是空气的表演。
王汉生的心渐渐沉了下去，身材高大的他在人群中可以看得清楚稍远一点的地方，如果此刻有人拿着他的行李箱远去，那按时间现在也可以离开自己的视线……这么说来，自己的箱子便这么轻易地丢了？
自己回到航舟来，不过第一天，就丢了行李箱？王汉生的心脏骤然被某种东西侵袭了起来，脚步顿下，用力拨开人群，只有他自己知道，行李箱里装了什么东西，除了几件衣服几包烟，还有一套他买给自己的儿子和女儿的衣服，甚至有一个自己出门前就带了的东西。
“我……草了！”找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任何踪迹的王汉生，便憋出了这么一句话，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冲着地面吼了出来，周围的行人便再次将视线挪到了他的身上，却很快移了开来。
站在原地一会儿，拳头紧紧攥了起来，心中是无限憋闷。
天空照射下来的阳光微冷，光线很硬，在他的脸上照射出阴影来，车水马龙的环境显出一些喧嚣。
“在找行李箱吗？”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青涩镇定。
王汉生猛地转过了头，便看到了沈未，刚刚生出来的情绪便被破坏殆尽，就在刚才的一个瞬间，他还甚至以为是拿走自己行李箱的人，见了沈未，也说不出什么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艰难地点点头，“你怎么在这里？”
“刚好想吃点东西，说有缘再见，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缘了。”沈未笑道，相当轻松。
王汉生没有回答，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便向着前方走去。
沈未见状，跟了上去，也没有说话，王汉生注意到，便沉声道：“跟着我干什么？”
沈未笑笑，说道：“帮你找行李箱啊。”王汉生的脚步一顿，却马上回答道：“找不回来了，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刚才你在场？”后半句话相当于是一个质问了，如果沈未知道行李箱的下落，那么他刚才为什么不说，要等到现在才说？就算他知道，找回的希望也很渺茫了。
“刚刚我也没有看到被谁拿了。”沈未摇摇头，便说道，人群太多，沈未又离得太远，因此到场的时候，只看到了王汉生伸手抓了空的场景。
然而应该还有一个明显的线索……王汉生因为太过慌乱，此刻压根没有注意到。
“但是我们可以猜一猜。”沈未的脑海之中已经有一个明晰的思路，既然是刚才的场景，那么行李箱无论如何也是带不走的。
王汉生愣了一下，面上的怒意稍稍收敛了起来，却也觉得多少有些荒谬，“你在说什么……”
“首先，你抓住小偷的时候，再到你转身找行李箱，中间间隔有多少？你自己大概没有注意到，但是我估算过了，大概才只有一分钟不到左右的时间，因此那个时候小偷肯定也走不远。”沈未打断了王汉生的话，摸了摸下巴。
王汉生沉声道：“我转过身已经看不到了，周围的人没有一个拿着行李箱。”
“障眼法而已，不知道有多少种办法让你看不到行李箱。”沈未摇摇头，面色有些清淡。
“就算你说的是对的，那现在呢，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们难道还真的一直待在这里？”王汉生皱了眉头，说道。
“是的。”沈未直接肯定，王汉生便大声说道：“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他们怎么可能还待在这里，你见过哪个小偷是偷了东西还不走的，就算是公交车上，也巴不得在下一站马上下车！”
沈未看了一圈周遭，眼神稍稍顿了一下，眼中带了点笑意，便转过了脑袋，看着王汉生，接着便轻声说道：“可是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箱子上的铃铛了？只要他们一移动行李箱，就会发出声音，铃铛是扣在把手上的，不是绳子的话，要剪断也难，更何况还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们来不及做任何动作的。”
“而刚才……”沈未的手摆了起来，手指指到刚才王汉生站着的地方，说道，“你因为被另一个小偷吸引了注意力，才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这是团伙作案的惯用手法，声东击西……一个人落单的话，这样成功率还是挺高的，我想也是因为你带着行李箱的缘故吧，外地人好下手。”
“我本地航舟。”王汉生沉声道，沈未摊摊手，表示自己不知道，接着王汉生便攥起了拳头，“可是我们现在怎么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刚才我也没想到这一点，他们要走的话，现在也已经走了。”
“放心吧，小偷的胆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如果是团伙作案，更会谨慎一点，只要你没有离开这里，他们应该也就在，毕竟铃铛声太清楚了。”沈未此刻说这话的依据大概就在于自己大致已经猜出来行李箱的位置了，眯了眯眼睛，便垂下了眸子。
王汉生的指甲几乎都要嵌进肉里，压低了声音，“那他们应该在哪里。”
沈未笑了笑，竖起了一根手指，放在嘴前，示意王汉生的声音再小一点，接着便稍稍靠近他，用比他更小的声音说道：“七点钟方向，距我们二十米左右的地方，那个摊主不卖东西。”
王汉生顺着他说的方向和距离看了过去，便看到了一个中年摊主，身前是一个小桌子，很矮，因此他就是坐在一条小凳子上的，凳子更矮，显得有些别扭，桌上盖着一块红布，遮挡了底下的东西，红布上则摆了一些小饰品之类的东西。
王汉生愣了一下，因为在他看来，这个摊主再正常不过了，沈未见状，便知道他在犹豫，于是说道：“我已经看了他很久了，基本确定了是他才上来跟你搭话的，如果你不太相信的话，可以把红布掀起来，看看下面是不是藏着你的行李箱……如果是的话，他一个人也跑不掉。”
说完，便将视线看向了王汉生，眯起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说：“那如果不是怎么办……”
“软蛋。”沈未打断道，吐出这两个字，“想想你的行李箱里装了什么东西吧……一点也不值得你冒险误会一个人吗？”
自己的衣服，烟，一套男童装，一套女童装，以及……出门前自己带了的一块家传玉佩。
下意识地，脑海之中便浮现了这些东西的样子，尤其是玉佩，自己还能想到自己小心翼翼地将它装到行李箱的暗格之中的场景，而自己此行回来，也是因为要卖了这块玉佩，另谋出路，于是他的面色便稍稍变了。
“去吧，就掀开布而已。”沈未低语，却很清晰地传到了王汉生的耳中。
王汉生闻言，想到玉佩应该有的价值，便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始迈步。
第一步踏下，沈未的脑子里便闪出了一个场景，是一个成功男人，衣着西装，在话筒之下，存在于电视荧幕之中的样子，“王汉生先生，据说你当初回航舟的时候，曾经被小偷偷过东西，这件事是否存在？”
接着便是王汉生略带些回忆的样子，沈未眯起了眼睛，似乎还听得到自己那个时候路过橱窗，看到电视里面放着的内容，阳光微黄，照射在橱窗上，自己身着落魄，橱窗上倒映着自己的颓然面容，以及透过橱窗，传出的王汉生的熟悉声音。
“有啊，而且我死都会记得……当初回航第一天，就丢了行李箱，里面放了我的家传玉佩，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有多重要？这么说吧，如果当初没有丢掉这块家传玉佩，如果我的第一桶金来自它，我能卖掉它的话，我的成功，会早来五年……”
接着便是闪光灯伴随咔嚓咔嚓的声音频繁亮起，第二天的报纸一块栏目当中，便是一个硕大的烂俗大标题，“一块玉佩，五年成功”。
想到这里，微风轻起，阳光明亮，沈未便笑了起来，因为他的眼前，二十米远处的地方，出现了他想要的场景，且是预想之中的场景，几乎分毫不差。
红布扬起，小桌子下面的空间放着的，是一个硕大的黑色行李箱。
第二百七十九章 商易文
我们这一生要还很多债，在冰淇淋店前一不小心撞掉了别人手中的圣代，在公交站忘带钱向身边的老大妈借一块五毛，在夕阳洒遍的街道踢球踢坏了不知哪户人家的窗玻璃……
可有时候，这些债都还没有还完，你就已经根本来不及了，冰淇淋店前你不敢开口说我帮你重新买一份吧，公交车上了车，车窗上下是你和老大妈，可也只能两方渐远，相见渺茫，球进到了别人家中也没有勇气去捡回来，只能让它安静地躺在一地碎玻璃当中。
人生就是这样，总是以你想都没有想到的方式，不给你还任何债的机会。
沈未回到了十年前，才发现诸如公交站前，夕阳下，冰淇淋店面……这些自己所有经历过一遍的东西都来不及回顾了，包括了刚刚和他分开的这个男人，王汉生，在此之前，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还掉自己与他之间的纠葛，到了现在，目送着王汉生的远去，他才觉得，自己和前世的交集，欠下的东西，内心的某种空缺好像填补了起来。
下午的光显得并不刺眼，可能是他们正处于人多热闹的地方，王汉生一手拽着那个假摊主，一手拖了行李箱，告别了沈未以后，便向着派出所的方向赶了过去。
人群渐渐散开，刚才因为变故聚集起来的大人小孩，都似乎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今天过后，他们兴许还会在某个阳光微黄的下午，树荫底下乘凉的时候，聊起这件事，算作是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
“人生真的没那么多个五年的。”沈未轻声说道，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王汉生听——不过想来王汉生也听不见了，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的掩映当中，留下了一连串铃铛声响。
说完，便转过了身子，向着王汉生相反的方向走了回去，自己出来是为了什么？为了王汉生的五年成功论，为了在接下来的时日里，证明一个在后世无法被证实的说法？
沈未觉得，自己只证明了一个东西，自己曾经在五年或者六年后，和这个男人相遇过，在他最落魄的时候，然后透过橱窗，看到了他西装革履的辉煌模样。
回去的时候，沈未在外面随便解决了一餐，便逆着阳光，特地拖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刻走了回去，红光照在他柔顺的头发上，谢艳璇和沈庆明站在店门口，看到沈未的时候，摆摆手，便迎了过来。
随意说了几句，一家人迎着红光拉了店门的卷帘门，沈未收了店里的作业，收拾妥当便回家了。
老旧建筑物的墙壁仿佛被刷了一层淡淡的颜色，也变得耀目起来，沈未在心中想着，其实这样的生活也算不错，车窗外的景色陈旧，恍若街边打旋落下的树叶一样微黄，他轻轻靠在了车座后背上，呼出了一口气，心中不自觉地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来。
王汉生接下来会怎么样呢？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对于沈未来说，就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作业的洗礼，以及王汉生熟人的重新见面，就结束了。
一月间，沈未晚上经过老爸老妈房门的时候，听到了他们正准备招员工的意向，以及打电话的时候欣喜地向着家里的老人报喜，说赚钱越来越多，让沈奶奶可以好好放心……这一切对于沈未来说，都不太明确，他只觉得自己的生活是慢慢变化着的，一点一点渗进日常的改变正在悄然发生。
每天在店里写作业，也确实让沈未感觉到了服装店生意的红火，不过招员工，也是沈未开学以后的事情了。
学习啊……沈未重新背上书包，不由自主地感叹了一声，今天一大早他就起床了，不是被闹钟吵醒的，而是他竟然有些期待起学校生活的重新开篇，自然醒来。
在印象中，高二的下半学期，已经有了高三题海的雏形，真正的地狱生活，便是从这个阶段，开始冒出了尖尖的一个小头。
书包里里面是沉甸甸的作业，到了校门口，车挤车，人挤人，都是学生背着大包小包的场景，远处的公交站老旧铁皮公交车晃荡着难听的声响，一摇一摆地驶近，停下，便又是一阵吱呀声以及气缸的声音，门开了，沙丁鱼罐头一般的学生便涌出来，霎时间又给校门口添了很多人。
沈未正待往前走，便发现了吴梦晓背着书包，有些疲惫地走在前头。
“寒假怎么样？”沈未问道，便看到吴梦晓脸色一变：“别跟我说寒假不寒假的，天天补习怎么能叫寒假。”
“亲爸亲妈。”沈未笑着摇了摇头，吴梦晓的老爸老妈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样子，即便是重生前，沈未也很清楚他们对待吴梦晓的态度，吴梦晓更是不止一次跟自己抱怨补习一点效果也没有。
“哪怕是只有一天休息，我也把你叫出来玩了。”吴梦晓的黑眼圈有点重，假期本来就是能好好休息的时刻，他却完全做不到，每天早上七八点钟开始补习，晚上才结束。
这兴许才是吴梦晓到了高三，成绩稳步上升的原因……即便他距离自己理想的大学一步之遥，也足够证明他这段时间的努力了。
两人再聊了几句，进了校门，还没走多久，就看到了前方常袖的身影，高挑出众，挎着一个单肩包，便没了其他东西，连寝室里的棉被之类的，也都没有，看来是开学前的几天就把东西全部收拾好放到了寝室里。
笑了笑，正准备打个招呼，下一秒眼神却愣了一下。
吴梦晓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也看到了常袖，然而他的神色也一下子愣住了，因为常袖的身边，正走着一个看起来就很有气场，且高大帅气的男生，正嘀嘀咕咕地向着常袖的方向说着点什么，尽管常袖没有搭理他，但是也不可否认他们正走在一起的事实。
“那个男生是谁？”沈未问道，很显然自己的记忆当中也没有任何的印象。
“不知道，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也是高二的。”吴梦晓同样有些茫然，重重的黑眼圈上的眼睛有些空白，“不过他怎么会和常袖走在一起？”
有些注意到了的人，也同样将视线看向了那两个人，便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常袖本来就很出名，在诸多老师的口口相传当中，如出一辙的都是“你们怎么不学学三班的常袖”，因此在高二学生们看来，便是一个教科书一般的典范。
由此带来的便是对她的关注，于是很多人便多少惊讶了，毕竟常袖的面容太过有侵略性的惊艳感，学习又好，长相出众，身材高挑……这些点堆砌起来，便造成了常袖名气的私底下传播，没有摆在明面上，但是几乎所有的学生，看到了常袖，也都知道这个就是“三班的常袖”。
“那是常袖吧……另外一个，是商易文？”距离沈未和吴梦晓不远处，有人便开口道。
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语调异常异常，似乎联想到了什么。
旁人也同样好像想到了什么，便开口道：“难怪之前有传闻说商易文好像要追求谁，原来是那个常袖？这可真是……”
“我还听说商易文之前要追九班的李瑶瑶呢，这也太花心了吧。”有人说道，这个小团体里面的另外一个人便接话，“李瑶瑶那条不可信，毕竟她是有男朋友的，商易文再怎么说，也不会做无用功……不过我倒是听说他之前还想要追求肖清云来着……”
话音落下，便传来这个小团体里面其他人的惊讶声，听起来似乎他们都不知道这个消息，掀起了一阵阵的呼声，几人讨论得正欢，却听到了身边有人插上了一句：“那个商易文是什么人？”
“这你都不知道！”这个小团体里领头的人下意识地就鄙夷了一下，转过头，却看到了一张略有些熟悉的面孔，以及一张完全陌生，有些猥琐的面容，见他们两人都看着自己，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在背后议论别人终归不光荣。
想了想，还是没有说什么，摆摆手，便加快脚步，离开了沈未和吴梦晓，于是两人便都停了下来，看着前方不远处无动于衷的常袖，以及传说中的商易文，吴梦晓突然蹦出了一句来，“有猫腻。”
第二百八十一章 楼道拦路
商易文和沈未他们同样是高二年级的学生，吴梦晓趁着还没有上课，说秘密一般，看看常袖，又低下头来对沈未说着商易文的基本信息。
“据说是校刊上一直都很照顾的一个学生。”吴梦晓耸耸肩，说道，“反正我没看出来他写的东西哪点好了，我写的也差不多……不过好像因为经常在校刊上发表东西的缘故，他也和很多文学社的女生都多少有点瓜葛，就是那种……”
吴梦晓的手比划了一下，伸出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在空中画了一个半圆形的弧线，“男女关系混乱，也据说曾经和很多女生同时交往，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男生倒是奇葩一朵了。”
严格来说，商易文的样貌也算不上非常出众，高大阳光，却也算不上很阳刚，甚至如果算白净的话，学校的男生多数都很符合后世奶油小生的审美，但是他估计有特殊的交往技巧，和这么多女生都能同时保持关系又不被发现——大多数人甚至连一个女生都追求不到。
在此条件下，便是他的个人能力展现了，或者从另一方面来说，他还是挺有钱的，毕竟追女孩需要的不仅仅是满口的情话，还要很多财力付出，这个年纪的学生们都还没有钱，大多数都是攒钱为对象买礼物，换到商易文的身上，他兴许同一天要给自己不同的女孩买好几份相同的东西。
所以说起来，倒还真有点厉害。
“那他是怎么和常袖扯上关系的？”沈未问道，瞥了一眼常袖的方向，一如既往地在写题，吴梦晓挠了挠头，便说道：“这个你自己去问吧，我也不太清楚，也好像没有人知道，不过八成就是从别人嘴里听到了，又自己看到她，觉得也可以追一下吧。”
“只不过他应该不知道常袖的性格是什么样，才会这么有信心。”吴梦晓说道，常袖头似乎转过来了一下，他便闭了嘴。
上课铃声打响，两人也不再讨论这件事情了。
很多时候并非你不找事情，事情就不会来找你，大多时候都是不管你有没有事，都会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扰。
比如说现在，沈未和吴梦晓两人在晚上的课上完以后，晚自习下课，走在楼道间，被商易文拦住，楼道熙熙攘攘都是人，沈未他们就站在拐角，因此上下流通的人群便不太流畅。
“谁啊，前面的怎么不走！”有人在后面楼道上喊着，都是下楼回寝室的人，心情急迫。
“嘘，是商易文和沈未……”有人示意他闭嘴，因为现在想看热闹的人同样也很多，大多数人都暂时放弃了回寝室抢热水的机会，选择了在这里看热闹。
实际上白天的事情已经隐隐有了一个传闻的雏形，毕竟刚回学校的学生们都正处于一个空档期，没有八卦可以聊，也没有太多的作业可以做，心思宽泛起来，就有人传起了一些人的传闻来，传到商易文的时候，便有人说了一句，“上学的时候他好像和三班的常袖一块……”
因此就已经有不少关心事态发展的人，基本上知道了一些底子。
而现在看来，事态似乎即将进一步发展升级？
沈未因为之前的牛冲事件，已经让不知道多少高二的学生们知道了他，楼道间的灯光并不太亮，渐渐堵住的人群更是显得这整个地方都拥挤了起来，人声嘈杂，后面暂时还不知道情况的人，发出了一些声响来，沈未便挠了挠头，问身前一个人站着的商易文，“请问有什么事吗？”
商易文显然不是来堵他的，不然也不会一个人来堵，沈未只看见他笑了一下，便听到了声音，“你和常袖到底什么关系？”
沈未听到了常袖两个字，便觉得事情糟糕起来，尤其是现在同样听到了这个名字的同学，都掀起了一阵讨论声。
“你拦住我就为了问这个？”沈未咂巴了一下嘴，却见到了商易文摇摇头的样子，“不是，恰好看到你了而已，不过白天常袖说你是她男朋友，我去打听了一下，没有这回事，我就想问问你事实。”
沈未一时间脑海中冒出了一个词来——愣头青。
“这家伙在这里说这玩意儿？”吴梦晓也有些不可思议，楼上楼下的楼道都几乎被堵了起来，大多数是被围观看热闹的学生堵住的，很多人都想要看到一场激烈的冲突，但也有不少人不愿意，他们只想要回寝室好好地洗个热水澡，而商易文，却好像并没有意识到楼道已经不畅通的事情了，仍旧站在沈未的身前，挡住了去路。
沈未摸了摸鼻子，没有回答，对吴梦晓示意了一下，便说道：“走吧。”
商易文一个人拦不住沈未，吴梦晓将他的手臂拨开，皱了眉头，“大庭广众还不嫌丢人，我也就见到你这一个了。”
似乎是楼道间的不流通传到了楼上，楼梯口便传来了一阵阵的喧嚣声，仔细听了，便能从其间听到一些惊呼，以及细小的声音，都传达着一个信息，“老师来了！”
这一声喊出来，楼道间的很多人便有些骚动，不少人重新向下走了，人群便骤然拥挤了起来，相当一部分想看热闹的学生们都稍稍冷静了，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重新开始迈步。
也不过一小会儿，楼道间便开始疏通起来，商易文却在其中停住了脚步，看向在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内，沈未离开的方向，却发现沈未已经消失在了楼梯中，周围的人看向他，再看看上面，也不说什么，如同流水一般，喧嚣地离开了楼梯间。
等到沈未回到寝室，刘世涵等人便都围了上来，他们是最先抢到热水位的，一开始晚自习下课就回到了寝室，所以都没有看到楼梯间发生的事情，从陆陆续续回来的人群当中，却听到了“沈未”两个字，稍一打听，便都知道了发生什么事了。
于是心中便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一些后悔的情绪来，如果他们没有回来，就能看到当场的情况了。
然而沈未还没有站定，他们开口的第一句话却不是他想象中的重点。
只见刘世涵，姜长东，武庄三人围上来，几张大脸凑到沈未近前，略带一些质问般问道：“常袖真的说你是他的男朋友了？”
沈未摸摸鼻子，“挡箭牌而已……”话还没说完，武庄便用一种贱贱的语气说道：“我们情愿被拿去当挡箭牌啊，身在福中不知福！”话语间，全然是羡慕嫉妒恨，以及对沈未道貌岸然的鄙弃。
周末回家，总是有相当的魔力的，尤其是在放假过后，重新回到了学校，便更加思念起家的味道来，因为开学是在周三的缘故，回来才只不过两天，便可以重新回家。
回到家，才发现老爸老妈在商量事情。
家里重新招人，这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忙，又到了一个旺季，人手要是不够，也会流失不少利润，近期来和李建家的服装店联系越来越紧密，看起来好像是有什么新的进展，沈未不太清楚，却只知道自己的老爸老妈在请人这方面越来越开明了。
本来按照老一辈的念头，能自己做的事情为什么还要雇人？这不是把手里的钱往外送嘛。
可是在和李建的接触当中，好像这种念头渐渐发生了改变，半年前对他们家进货的帮助，使得他越来越愿意和沈庆明分享自己的某些经验，在偶尔的吃酒时，也会聊起很多，兴许就是因为这个，老爸老妈的思想才会越发受到熏染。
请人不是一时间的事情，可是不过两天，招贴告示贴出来，薪酬四千，这个相当低的数目，却有不知道多少人应聘。
“就这个女生吧，看着挺年轻漂亮的。”谢艳璇指着一个女生的照片，对沈庆明说道。
“年轻漂亮顶什么用，谁买衣服还挑人……”
“那你就错了，就是因为年轻漂亮才好，现在很多人就喜欢和这种小姑娘接触，我们做的还是青少年服装，那就更别说了。”
谢艳璇似乎有自己的一套理论，对于说服沈庆明，更有自己的信心，“我们这年纪要是有女儿的话，买衣服不得比对一下才好？依我看啊，客人买衣服也会看看这件衣服穿在店员身上好不好看，可不光是夸夸就够的，挑衣服才更看人。”
第二百八十二章 听闻
“行行行，你有理。”沈庆明捂了捂额头，按照他的意思，就是要挑口才好的才行，这个照片上的女孩看上去就比较腼腆，压根也不是他心中的人选。
沈未走上前，笑了笑，将书包从身上放下，搁在了沙发上，“爸你就听听妈的话吧，我觉得也没错。”附和了一句，便想道，自己逛商店，也希望能碰到一个长得好看的店员，这也不是瞎说，反而颇有几分依据。
沈庆明闻言，更不能说什么了，只好站起了身来，摇摇头便走向了厨房，留下沈未和谢艳璇在后面笑得开心。
这个年代其实有很多的东西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便利，店员更是，很多店员都是从农村来的一些打工人员，因此学这些销售技巧，反而会为难他们，沈未不知道那个老妈挑的店员长什么样，但是老妈既然说年轻漂亮，就一定是年轻漂亮的。
因此便有这个重要的问题展现出来，或者说被解决了，年轻人总是学得很快，没有文化也不要紧，沈未也并非真的只是在帮老妈，其中这些念头，是没有说出来的。
晚上再商议了一番，便敲定下来，饭桌上摆了一桌好菜，沈未想想老爸老妈的性格，很有可能他们就是等着自己回来，才会花很多钱买些菜，做得丰盛一点，尤其是谢艳璇，总是喜欢看着分别了一个星期的沈未，说道：“你瘦了。”
而几乎每一对父母，都曾说过这样的话，沈未便只好在饭桌上多吃点菜，也就当做是重新开学前吃得最丰盛的一餐。
周一早上，阳光射进窗户，透过了轻薄的窗帘，打在了沈未的房间，轻轻的灰在空气之中浮沉，少见地让沈未觉得阳光有些明媚灿烂，然而阳光之下，沈未看了看时间，却觉得阳光没有丝毫的明媚了。
快要迟到了。
沈未从床头拿起闹钟，翻过背面，便看到了电池松落的画面，看看时间，也停在了昨天的九点十五分，急促地暗骂一声，便立刻下了床，桌上摆着七点钟已经出了门的老爸老妈留下的早餐，沈未却没有理会，直接背起书包出了门。
“应该刚刚好吧。”沈未在心中估算了时间，脚下却不停，周遭的十年前爬满了爬山虎的建筑构成，让沈未得以穿过一个个小巷子，抄近道去往学校。
早上的空气总是有着沁人心脾的味道，但实际上科学研究表明，早上灰尘都沉淀下来，反而是一天当中空气最差的时候，沈未知道这一点，却也顾不上任何东西，脚下踏了一步步灰尘，急速抄着近道，按照着记忆中的道路跑了去。
时间也不长，走大道的话坐公交车会更方便一点，小道要跑的话，因为两者之间的距离并不算很远，所以小道方便一些。
快要接近校门的时候，沈未却有些放慢了脚步，远远地，看到了一个身影，心渐渐沉了下去。
商易文……他还想干什么？
只见校门口，商易文一个人站着，时不时抬起手臂，看看手腕上的时间，面色有些不耐烦，连学校保安都注意到了他，但是看他穿着校服，却不太好赶走了，如果换一身衣服，恐怕就要强行撵走他，毕竟一个站在学校门口什么事也没有做的人，怎么看也别有所图。
商易文其实已经在校门口等了很久了，从早上刚到学校，就等到现在，校门口几乎已经没什么学生，偶尔有两三个学生到了校门口，也快步飞奔而去，如同沈未刚才的情况，看起来就是压着迟到的线进校门的。
从上个学期发布了新的高考制度以后，学校关于迟到的规定变得严格了许多，起码李慧芳已经对于迟到做了相当严格的约束，但凡有迟到者，就先写检讨书……沈未不想写，因此此刻便比任何人都要急一点。
“沈未！”商易文注意到了渐渐跑过来的沈未，便喊道，语调有些不耐烦，“我等了你很久了。”
“现在没时间，有事以后再说。”沈未见到商易文的手伸了出来，便心觉糟糕，只见他大鹏展翅一般，挡住了沈未去路。
“你过不去的，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开什么玩笑。”商易文直接冲撞到了沈未的身边，手便想要抓到他的身上，沈未见状，伸手便推了去，将商易文的身子猛地向旁边一推，“他妈的快迟到了你不知道啊。”
事情发生在相当短暂的一个瞬间，几乎是五秒钟不到的时间内，商易文伸手向沈未的袖子抓去，却一下子没有抓到，沈未便相当迅疾地向前方跑了去，商易文的眉头便皱了起来，下意识地便跟着沈未，脚下渐渐加速，踏在地上，扬起一阵烟尘，口中同时喊道：“我已经查出来了，你和常袖根本没有任何关系，除了那一次被绑架的事情！”
“管我屁事！”沈未在前头喊道，时间已然不多，说好恰好到，还真的分秒都差不了多少，如果要是再被商易文拖上一会儿，恐怕就真的要迟到了。
“草拟吗的停下！”
“闭嘴！”
“你他妈的！停下！”
“滚！”
画面的样子便很清奇，前头一个背着双肩包，长相干净的少年，后面的则是一个高大阳光的帅气男生，两者都有极为明显的共同点，双方都在飞奔，而且口中都发出了相当嘹亮的喊骂声，如果不知情者看到了这样的场面，八成是会觉得两人相当粗鲁的。
“别跑了……”
到了教学楼底，沈未踏上楼梯的时候，商易文终于撑不住了，沈未的身子仿佛是一只猴子一样，顺着楼梯栏杆飞快向上，而商易文，则一下子靠在了楼梯栏杆上，大口喘气，“怎么……这么……能跑。”一些话根本说不清楚，从校门口到教学楼的距离也有两三百米，全力飞奔，很明显能感觉到手都有些微微麻了起来。
沈未到了楼上，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商易文不是和自己一个楼层的，也不至于追自己上来，同样有些气喘，沈未按住微微跳动的胸膛，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心脏飞快地跳了起来。
“有病吧。”沈未在心中默默对商易文做出了这个评价来，前世怎么没有听到关于这个商易文的传闻，按理说这个脑子缺一根筋的人，十有八九会惹事，在这个学校里，传闻的流通速度可是不一般。
然而等到推开了门，沈未喊了一声报告，整个教室里的人却看向了他。
沈未顿时觉得有什么地方自己没有想到，因为教室里的人好像并不是因为他迟到了才看得他，眼神之中有更特别的内容，转过头来看向老师，却发现老师也是如此。
沈未有些莫名其妙，过了好一会儿没有听到老师的请进，便顿了顿，梳理一下呼吸，主动到了座位上，等到坐下的时候，整个教室的氛围才重新开始变得正常起来。沈未转过头来，一边放下书包掏书本，一边压低了声音，开口问了，“发生什么了？我怎么感觉大家看我都不太一样。”
“呃……”吴梦晓不知道该怎么说，咂巴了下嘴巴，便反问道，“你刚才干什么了？”沈未闻言，便直接愣了一下。
“我就是迟到了，什么干什么，应该没有其他的了吧。”沈未将手中书本终于全部放了下来，刚想继续说点什么，老师却在台上将视线看在了他的身上，轻轻咳嗽了一声，“迟到就不要再讲话了，等一会儿我会把情况报告给你的班主任，现在就好好上课。”
还是迟到了……沈未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老师是生物老师，想来等一会儿，李慧芳便会知道自己迟到的事情了。不过事到如今，不认命也不行——刚这么想，吴梦晓的声音便轻声响了起来，“你刚才在楼底下的声音，我们都听到了。”
想了想，吴梦晓补上了后面的半句话，“还有商易文的声音……现在是个人，都知道你和商易文之间的纠葛，更何况你们还在楼下就吵……”话说到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沈未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己和商易文，恐怕是在今天都听到声音的人口中，即将再次演绎一个故事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仙人球
晚自习的铃声打响，楼道间嬉闹的学生们都纷纷回到了教室，迎着走廊上的红光，安静坐在了教室当中。
李慧芳听到了生物老师的概述，便明白过来，沈未又似乎惹事了——这不是她的疑虑，从班上随便抓了个人，叫到办公室里一问，便知道了这周最开始的时候，沈未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被叫去谈话的学生是胆战心惊地回来的，双腿都有些发抖，这其实是李慧芳为了得知正确的信息，故意放出的威慑烟雾弹，实际上她也并没有相当震怒，老师惯用的手段总是相同的，因此学生回到教室的时候，将情况一说，知道了的同学便都带着些同情地看向了沈未。
“你可能要遭殃了。”吴梦晓断言，生物老师说了什么他并不清楚，但从李慧芳这情况来看，应该比较严重。
因此晚自习第二节下课的时候，沈未便被叫到了办公室里面，李慧芳亲自叫人，出现在前门的方向，让很多玩手机的学生都吓了一跳，不过好在，她叫的是沈未，因此或多或少都有些幸灾乐祸了。
到了办公室，李慧芳没有说什么，而是指着旁边的一个小凳子，说道：“坐吧，不要站着了。”
沈未很沉着镇定，毕竟心智不是十七八岁，而是要再往上堆叠十年的年龄，办公室里放着一盆多肉植物，沈未的视线便放在了上面，李慧芳没有说话，他自然不会先开口。
李慧芳鼠标滑动，在电脑上好像浏览着什么文件，对面墙壁上挂着钟表，滴滴哒哒发出声响。
电脑桌面是很清淡的一片水面，看得出来，李慧芳本人也性情平淡，打开表格，在上面搜寻了一圈以后，她终于开了口，此时已经是时隔五分钟以后了。
“你近来的成绩也很稳定。”李慧芳开口便是成绩的事情，这或许会让沈未放松警惕……她是这么想的。却听到了沈未应和的声音：“应该的。”
李慧芳倒是一愣，随后便轻轻笑了起来，说道：“你也一点不害臊……不过确实，看情况你的学习是挺认真的，语文这一块也是，考试背诵也没有出过错误，这一点比其他的同学都要好很多了。”沈未点头，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接下来李慧芳便应该是说事情了，给个甜头再打一棒，几乎每个老师都会用。
果然，李慧芳接下来的话锋便是一转，眼神和神态都严肃了起来，“不过你惹事情的本事还是一如既往。”
沈未将视线从多肉植物上面移开，移到了李慧芳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波动，“老师是指商易文吗？”
“你倒还明白。”
于是沈未便笑了起来，却突然间向其他古怪的方面说了去，“老师你这一盆仙人球放了多久了？”
李慧芳皱眉，“快一年了……我们在说商易文的事情。”沈未闻言，便轻轻伸出手，在仙人球微黄的刺边缘用指尖触碰，在白炽灯下，一根根尖利的刺尤为明显，稍稍用力，便感受到了指尖传来的刺痛感。
“老师你有被这个仙人球扎过吗，严重不严重无所谓，流没流血无所谓，有没有被扎过？”李慧芳脑海中隐隐约约觉得沈未说的话和他们本来要讨论的事情有些关联，却又抓不到思绪，想了想，便回答道：“有过一次，刺扎到肉里……”
“这就是原因了。”沈未笑了起来，声音清淡，似乎在这个只有李慧芳的办公室里，传出了淡淡的回声，却一时间让李慧芳觉得是自己的错觉，“其实我们都是这样，自己不会去惹事，并不代表事情找不到你的身上。”
“就算生活在世外桃源，也不永远是你主动去触碰别人的，有时候你小心翼翼地，就像一只刺猬一样，靠近别人，身上的刺就会扎到别人，老师你以为我是一只刺猬，但其实我是仙人球。”
沈未说话有点绕，李慧芳正想说你跟老师说话的态度不太对的时候，看到了沈未的神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以前他是一直很随意的状态，现在却给了李慧芳一种感觉，仿佛他透过这个小小的办公室空间，看到了别的东西，在这个空气都被白炽灯晕染的环境中，沈未的话便接着响了起来。
“你不去触碰仙人球，仙人球怎么会扎到你，深深地扎到肉里，这可能吗？一直以来我都是仙人球，商易文是刺猬也好，是旁人也罢，事情到了我的身上，被扎穿一个洞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老师你不能期盼我面对事情还闭口不谈避而不见……”沈未的话语顿了一下，抬起头来，神色重新开始清淡起来。
李慧芳皱了皱眉，觉得沈未的话有些问题，但是找不出反驳的话来，过了一会儿，才只能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你现阶段的任务还是学习，争风吃醋的事情，不能和商易文这种差生等同……”
“可是老师。”沈未打断了这个毫无反驳力量的话语，“我十八岁，怎么做得到事情找到身上来了还避之不及？”
李慧芳一个晃神，似乎在这个瞬间，从沈未的身上，从他的话语中，感觉到了什么，这是一种新生的力量，似乎扎根在每个人的年华之中，随着年岁的增长，渐渐，渐渐长成了斑驳的模样，沈未虽然说着自己十八岁，可李慧芳却总觉得，在他的身上，有着一种超脱十八岁的东西存在。
过了好一会儿，李慧芳才轻声开口道：“那常袖是怎么回事，她一向比你还要接近所谓的世外桃源。”这话说出来，沈未便知道了李慧芳应该是在说常袖性情清淡，原来老师也是这么看待常袖的……沈未便这么想道。
“老师如果你了解她的话，那就应该知道，所谓的争风吃醋，和常袖没有半点的关系，我不知道老师你的信息是从哪里得来的，但是在这件事上，完全就是商易文一个人的独角戏。”沈未摇摇头，这倒不是他为了说服李慧芳而扯的理由。
有些人生来特殊，世人的眼光和无畏的教条没有办法约束她，那她只能和恒星一样闪光，毫无疑问，常袖便是这样的人，后世也有能听到关于常袖的某些事情，但大多是从一些老同学的口中，听到常袖在哪里哪里出了国，成了什么企业的总经理……似乎在众人正处于拼搏阶段的时候，常袖就已经远远地将众人甩在了后面。
她在这些时光中，活成了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传奇。
而沈未，却也没有听到过关于这个传奇的任何感情上的纠葛，她太冷静，太出挑，以至于这些油腻腻的绯闻流言，到了她的身上，也会让别人觉得，这就是假的。
其实李慧芳得到的信息，也不过是同学们口口相传的传闻，她第一时间听到传闻，也是“不信”这个念头，但更多的则是从另外一个方面考虑了，一个很俗，却很有力的证据——那可是年级第一的好学生。
不可否认，常袖的成绩成为了此刻让李慧芳下意识相信沈未说的话的最主要原因。
想了想，李慧芳便点了头，“好，我相信常袖。”接着却看向了沈未，“可是我还不太相信你。”
于是沈未只好笑了一下，这种事当面说也只能是无谓的解释，没有多大的作用，李慧芳即便此刻真的被自己说服了，等到时候反应过来，也应当会从心底再生出另外的一些怀疑。
不可避免，只能削弱，沈未想着，便点了头，缓缓站起身来，不卑不亢，轻声说道：“那老师自己看吧，言语小于行动。”说着，便转过了身子，缓步离开了办公室，甚至都没有等李慧芳说出你走吧之类的话。
李慧芳没有在后面叫住沈未，而是等到沈未背着光线，从办公室明亮的环境中走出去，到了昏暗的走廊上的时候，她才似乎反应了过来，看着沈未离开的背影，轻声自语道。
“这哪里有一点像十八岁的样子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沙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具体是不太好说的，因为现场有些混乱，司令台下充斥着因为商易文发言而感到震惊以及兴奋的学生们，似乎商易文的讲话就牵引出了他们内心的荷尔蒙气息，恍若是大夏天看到女生汗浸薄衫，若隐若现的内衣一般，血脉卉张。
商易文真是大胆啊，几乎所有人的心中都这么想着，尤其是一开始也没有反应过来的商易文同班同学们，都兴奋地面色有些潮红，叽叽喳喳地带了一波节奏，将整个司令台底下都调动了起来。
哗然，喧嚣。
阳光轻轻投在常袖清淡的面色上，为她的全身镀上了一层柔光，仿佛在商易文念出了她的名字的时候，就有许多人将视线转到了她的身上，一瀑黑发垂落下来，半及腰的长度，高挑俏丽的身姿，即便是穿着校服，也给人一种足以颠倒众生的错觉来。
兴许是心理作用，此刻常袖几乎就是全场的焦点，而她则面不改色。
另一边是沈未，站在常袖的边上也没能够真正收获到多少注视，大多数人都只是一扫而过，几乎就要忽略这个毫无存在感的身影，虽然相比于之前，沈未的面容都被很多人记住了，但还是比不上一天到晚挂在学校宣传窗上面的高二年级第一名的大照片。
常袖拍照的时候嘴角冷然的面容，几乎和现在无动于衷的脸色如出一辙，是以吸引了很多视线。
沈未和常袖两人并肩穿过人群，在喧嚣中行走，周遭是嘈杂的声音，如同音响一般，两人走到哪里，哪里便会掀起一波巨大的哗然吵闹声。
然而其中，还是有人注意到了常袖毫无反应的样子。
“常袖怎么还是这个表情……”
“不应该啊，商易文都那么大胆了，何况长得也帅……”
“好浪漫啊，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会幸福到晕掉的。”有一个女生捧着脸，似乎在幻想着这样的场景，旁边的人也都有些理解地点头。
“那常袖为什么什么反应也没有……”
沈未注意到了常袖的面容渐渐沉了下来，虽然不是很明显，但还是能注意到她眉间微微蹙起的纹路，竖在中间，仿佛是两把刀，搭配上极为明显和清淡的眉毛，产生了一些冷到骨子里的意味来。
“不要管了吧，保持冷静就好。”想了想，沈未便这么说道，两人逐渐走到人群边缘，喧嚣声也集体一致地从身后传了过来，常袖便点了点头，只是没有说话，沈未隐约察觉，现在常袖已经生气了——这是他前世也没有怎么见到过的样子，大多时候，常袖的情绪都被她隐藏地好好的，没有分毫的表露。
直到走到人群边缘，有人才在后面若有似无地说了一句：“……那沈未是什么……商易文……情敌吗？”话语断断续续，但是无论是常袖，还是沈未，都听到了这句话，两人的脚步同时一顿，下一秒却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反应来。
沈未没有理会，心情沉定，脚步继续向前迈进，似乎刚才的话没有对他产生丝毫的影响，然而常袖却骤然转过了身，看向了刚才声音发出来的地方，随后站定了身子，眼神极冷地看了过去。
这样的眼神使得整一片的人群都似乎安静了一瞬，然后常袖保持着冷然的眼神，站定了几秒钟，接着才转回了身子，只是身后的一片地方，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刚才那样的讨论热度了。
沈未和常袖两人到了校长办公室的门口，便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训斥声，极为震怒，似乎还隐约有愤怒拍桌的声音传来。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能有一点半点的自觉吗？”
“我很清楚。”
“那你怎么敢！”
商易文的声音反而很小，校长的声音大到不可思议，沈未以前都好像没有听到过校长如此震怒的声音，两相对比，更让沈未觉得事情有些麻烦了起来，只不过自己前世的记忆当中，可是没有这一遭事件的，否则一定会想起来，于是这一趟，便有些措手不及。
和常袖对视了一眼，沈未便抬起手来敲了敲门，里面训斥的声音便是一顿，接着沉默了一会儿，才略微小声了一些，说道：“进来。”
于是沈未和常袖便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便是商易文背着手站立的样子，空旷处有几个老师也站着，沈未没什么印象，其中只有一个李怀国略有些记忆，其他的应该是商易文的任课老师，还有校长钱民正穿着一件衬衣，手中捏着一个大文件夹，看起来刚才他就是用这个文件夹拍的桌子。
商易文看到了常袖的面容，眼中便是一亮，校长注意到了，直接将手中的文件夹拍到了商易文的脑袋上。
“校长。”沈未打了个招呼，常袖同样点了点头。
钱民没有说话，看到了沈未的脸，却觉得有些熟悉感用上了心来，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一样。
李怀国觉得有些头疼，又是这个学生……老实说他已经记住了沈未，之前的一系列事件，他都很清楚，因此才会对沈未出现在这个事件当中感到一些头疼，更何况上次见面，还是郭峰那个时候——姜文明和沈未之间的互动有些耐人寻味，所以李怀国却已经不太好处理了。
见到校长皱眉沉思的样子，李怀国心中一动，便俯了过去，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声。
于是校长的面容便露出了一下子似乎想起了什么来的表情，“沈未？”
沈未不知道他们讲了些什么，但是看到了校长的反应，就知道了他应该不只是叫自己的名字这么简单，想了想，便点头。
钱民见状，便也低下了脑袋，手中的文件夹放了下来，看在了商易文的脸上，仍旧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便狠狠一瞪，脑子却渐渐清醒了起来——看到沈未以后，便是这样了，刚才在司令台上，他还不知道这个叫做沈未的男生是什么样的，见到了，才想起来，原来是上次的那个男孩。
那个和姜文明之间有些关系的男生。
沈未镇定地站着，旁边的常袖同样镇定，阳光从窗玻璃透过来，照亮了窗户前淡淡漂浮的灰尘，也照亮了沈未和常袖两人的身影，钱民开口，“这件事情，你们谁给解释一下？分别在这件事里面充当什么样的角色，或者，是由谁引起的，都说说吧，不允许有隐瞒行为！”
沈未没有说话，看向了商易文，商易文注意到了，便撇了撇嘴，却也不发声，场面便僵了下来。
“就没一个想说的吗，难不成你们都想在这里耗一个小时半个小时的？”校长沉声，却完全是冲着商易文了，另一头，李怀国同样看着常袖苦笑——这可是年级第一，要说她谈恋爱，也是不切实际了一点，或者说就算她真的谈了恋爱，还能怎么样呢，学习都已经到了最顶上，老师的约束力便降到了最低。
“我想这件事应该和我们无关。”常袖沉默了一会儿，便这么说道，面对商易文的热烈视线，她也极冷地对视了回去，“从头到尾，我和沈未两个人都不知道，商易文的行为完全是自作主张，因此我们只能算被卷进来的旁观者。”
“商易文，你说呢？”钱民听到了常袖的说话，竟然也稍稍松了一口气，出于某些原因并不太好发火，便只能期盼着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出乎意料地，商易文笑了起来。
“钱校长，我认为她说的没有错，这一切，都是我的自作主张。”
钱民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看向了商易文，然而商易文没有等他回答，便说出了下面一句话来，“不过我喜欢她这件事，我没有撒谎，更没有半点的不认真……”
“闭嘴！”李怀国首先呵斥道，“一个学生怎么可以如此放肆，这是你该说出的话吗，不仅没有半点的后悔，甚至当着校长的面，还敢这么说话，是谁给你的勇气！”
“实话实说而已。”商易文耸了耸肩，大概在他自己看来这样还颇有些潇洒，只是看到了常袖的方向，还是那样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便补上了后面半句话，“不过如果不是沈未没能够和我当面说清楚，我想也不至于闹到这地步，所以严格说起来，沈未也还有些责任。”
沈未眯了眯眼睛，刚想说点什么，却听到了身边的常袖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
“沙比。”
第二百八十六章 喜欢和被喜欢啊
不得不说，大胆放肆并不是像商易文这样的学生的权利，常袖也有，所以她对着商易文，冷冷地吐出了“沙比”两个字，而钱民，却也愣住了，似乎是没想到会有学生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和当时在商易文身边看着他拿话筒表白，也是一样的感受。
李怀国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因为常袖的成绩实在太过耀眼，以至于她甚至都不用有什么表情，都能让李怀国生出无力斥责的心态来，一个学生在学习方面登顶，老师也是会有无奈的。
商易文倒是没什么反应，冲着常袖笑了笑，“因为你变成沙比也挺好的。”
此时连商易文的任课老师都坐不住了，只见走到了商易文的身前，沉声喝了一声商易文的名字，“你不要太过分了，平时也这样，到了校长办公室里，你还这样，简直放肆！上次家长会你父母还和我说了要是你在学校里面犯了什么错，一定要让你改正，难不成你真的要我们体罚你才行吗？”
“好吧，老师你别生气。”商易文不知道是真的神经大条还是不知廉耻，现在还保持着原模原样的神态，没有一点的波动，钱校长更是直接将桌上的文件夹再次拿了起来，狠狠地甩在了桌子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直起身来怒视商易文。
沈未见状，也只好轻轻摇头，在心中暗叹了一声，商易文果然是应该有什么倚仗的，否则绝对不会是这样的表现，神经大条的人也做不出来在司令台上念完演讲稿再表白的事情来，这一点的心思细腻足以展现了。
商易文注意到了沈未的视线，便也对了上去，眼神有些挑衅，似乎面对自己的情敌，自己如此出风头，是一件很爽快的事情。
然而下一秒，他的这种笑容却凝固在了脸上。
只见常袖的眉头轻微皱了起来，然后说道：“我喜欢沈未。”
突如其来，没有任何的征兆，似乎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被说了出来，钱民，李怀国，以及在场的商易文和老师，甚至包括沈未，都愣住了，没有预料到任何东西，偌大的办公室，窗户前是飘荡的窗帘，一阵风起，窗帘便被风扬起，高高地在窗户前飞了起来。
在滴答滴答的钟表背景音下，恍若水帘瀑布。
众人更是像被这水帘瀑布冲击到了天灵盖，自上而下地感受到了一阵荒谬来。
“你说……什么？”李怀国干巴巴地问道，耳边却确确实实地是常袖刚才的话语。连沈未也连同其他人，眼里都有些不可置信地转过了头，看向常袖。楼外，天边，传来隐隐约约的鸟鸣声，人声更是喧嚣，或者说这些声音本来极其细小，却被他们不可思议的情绪无限放大，进入到了耳中。
就在刚才，这个女生，这个年级第一的，从最开始进到办公室里镇定的女生，说出了什么话？
常袖面色平静，空气轻轻地从她的口鼻当中被吸进，不动声色，过了一会儿，重新回答道：“我，喜欢沈未。”顿了顿，转过了头来，对着商易文说道，“所以你觉得自己还有任何的机会吗，虽然这话由当事人来说很奇怪，但是我确实喜欢沈未，而且不可能改变心意。”
沈未有些呆愣，没有说话，商易文却脚下仿佛有些不稳，晃了晃，马上却回过了神来，“你真的喜欢沈未？”
“喜欢。”常袖将手插进了外套的口袋中，校服拉链拉着，莫名让人觉得有些潇洒起来。只是这种潇洒，旁人，钱民，李怀国等人却完全不能领略，有些失神，等到反应过来，面色便都顷刻变了。
“如果你稍微了解一下我们两个，就大概会知道我们一起经历过什么事，那我喜欢上他，也没什么问题吧。”不知道为何，常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变得极冷，看向商易文，没有任何的情绪，好像一个空洞，将商易文的情绪全部都收揽到了其中。
“你们还是学生……”李怀国尤其震惊，喉咙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想要训斥，可是想到了这个女生在校期间近乎可以说是完美的表现，便觉得无论如何自己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师，喜欢是一回事，谈恋爱影响学习是另一回事。”常袖看向李怀国，声音镇定，此刻连沈未都觉得有些荒诞起来，“只要能保持好年级第一的位置就好了吧，不影响成绩……其他的还有什么要求吗？”
李怀国稍稍冷静了一些，心中下意识地想着，确实是这个道理，但马上又否定掉，话语仍有些吞吐，“话不是这么说，学生要做的也不仅仅……是成绩而已……”说到一半，也说不下去了，似乎是连自己都有些不太相信起来自己的话了。
钱民张了张嘴，眼睛却瞟到了沈未的身上，脑海之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来，如果自己可以在一些小事上帮上忙，就算不太大，也多少会让那人留下印象，即便是和他有关系的学生……这个叫做沈未的男生……于是钱民便嘴巴微张，也没有说出任何话来了。
常袖见到没有人说话，过了一会儿，轻声说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沈未反应过来，也同样说道，“我也走吧。”
李怀国和钱民没有阻拦，商易文更是面色有些发白地站在原地，于是沈未和常袖两人，便都退出了办公室。
滴答滴答的钟表声响在墙上响起来，窗帘仍旧飘荡，却没有人走去将窗户拉上，任由沉默在整个办公室里面蔓延，过了不知道多久，才有人说话——是商易文的其中一个任课老师。
“这样……真的可以吗？”老师轻声犹豫道。
没有人回答，钱民看着办公室门口的方向，门已经关了上去，但似乎还能够从那里看到常袖和沈未两人的身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他的心中作梗，始终放不下来，过了一会儿，他才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缓步踱到了自己的真皮沙发座椅上，整个人有些无力地瘫软在了上面。
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来，有些无力地挥了挥，开口道：“……就这样吧，拟一份商易文的处分单，怀国你和他父母联系一下……尽量在今天就处理好，不要让学生们都有太多的骚动，还有明天开一个短会，汇报一下各班情况，严抓学生关于男女关系方面的情况。”
说完，便放下了手臂，搭在了座椅旁的把手上，不知道脑海中想些什么。
“那沈未和常袖……”李怀国试探性地问道，却见钱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开口：“……不用理会了，他们不是重点。”
这样都不是重点，那什么还是重点？！
李怀国这么想着，却没有说出来，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包裹了，心跳都渐渐加速了起来，看向门口，他知道，这两个人在种种因素之下，究竟做了什么样的壮举。
另一边，沈未和常袖两人出了办公室，随着门嘭一声关上，两人之间都有些沉默了，沈未是在仔细斟酌着常袖刚才在办公室里面的话，而常袖，却不知道为什么了。
两人走到了楼下，外面的阳光直直地穿刺进楼梯口，如同利剑一般，阳光中的轻絮被照显出来，看起来好像是空中浮沉的烟雾，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了距离班级门口五步路远的地方，沈未才站定了脚步。
“你刚才……”沈未顿了顿，伴着清淡的阳光，轻声问道，“是说真的吗？”
常袖的脚步停了下来，侧过了身子，想要进到教室里面，手插在口袋中，没有分毫的女人味，神色冷然。
她看了看教室里面因为两人的身影，而渐渐骚动起来的同学们，目光扫到了坐在前排的魏梓的时候，稍稍停顿，但很快便移了开来，脚步稍稍挪动，踏在了走廊上，声音也随之响起。
然后冷冷地扔下了一句话。
“怎么可能。”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一对核桃
李怀国觉得自己处理过的挺不顺心的处分单挺多的，比如之前程淮的处分单，都是由他经手，平均每周都会有两次以上，因此也相当糟心，此刻便是另一种时候了。
商易文的老爸老妈带着商易文来到了李怀国办公室，强抓着商易文，逼迫他一起鞠了个大躬，看起来相当有涵养，但是又莫名觉得他们太过温和了——对于商易文这个孩子来说，或许这就是商易文之所以胆大包天神经大条的原因了，有时候一对父母足以影响孩子的整个人生轨迹。
“不好意思，老师，这是我们的错，平时在家里没有教导好孩子，让他在学校里犯了错误。”商易文的老爸这么说道，温和的脸上看上去没有分毫的愠怒或者谦卑，仿佛就是在叙述一个事实一般，却让李怀国皱起了眉头。
“这不是你们的错，你们家孩子在学校已经有很多事情了，所以是由来已久，并非你们两人的过错。”李怀国沉声说道，看向了商易文，他正低着头，没有出声。
“不，我们确实有责任。”商易文的老妈捋了一下额前的碎发，拢到了耳后，轻声说道。
李怀国稍稍察觉到了什么，便轻轻皱眉，但也一时间没有说话。
两人检讨了很多，先是从商易文平时在家里的表现开始说起，再慢慢说到了小时候品学兼优的事情，以及他们对商易文的各种教育，看得出来，他们家也是有些小钱的家庭，生活优裕，这又或者是商易文如此的另一个原因。
然而两人说了十多分钟，李怀国偶尔插上一两句，商易文也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低下头来，没有说话，谈话进入到了尾声，稍稍抓回了一点主题，讲到了商易文接受处分的事情，商易文的老爸抬起眼来看了看，便轻声说道。
“那老师你看能不能……不要给我们的孩子留处分，毕竟记入档案中的东西，以后也不太方便。”
穷图匕见。
这一句话说出来，李怀国基本上便知道了商父前面铺垫的内容意欲何为了，便轻轻眯起了眼睛来，商母见状，便从一旁提过了她从刚开始便拿在手上的一个礼品袋子，弯下腰来，轻轻放到了李怀国的办公桌上，“这是我们准备的一点东西，也不算很贵重，老师你收着吧。”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李怀国并非没有心动的念头，接过了礼品盒，空当间，冲里面看了一眼，手指便微微颤了起来，里面装着的，是一对核桃，用空空透明的水晶玻璃装了，因此透过了看，也很明显，而且看品相，也是相当上乘。
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这玩意儿的……李怀国眯起了眼睛，心中开始琢磨了起来，看起来他们为商易文的事情，着实打听了一番，消除处分，找到了自己的头上。
“就是一点心意，平时老师对易文的照顾我们都看在眼里，也一直想找个机会接触接触老师，感谢一下，今天因为易文的事，也终于有了机会，希望老师不要觉得我们唐突了。”
商父微微垂下了眸子，将话语说得相当含蓄，姿势神态，无一可以挑剔，让李怀国倒是心中一顿……算是个人物。商母也是很谦和地在一旁站着，如果从面相上来看，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刚才就是她在送礼。
两人等待着李怀国的意见，时间分秒走过，却听到李怀国轻轻咳嗽了一声，随后映入眼帘的，便是李怀国将礼品盒推了回去的画面。
“不用了吧，平日也没什么时间和精力养核桃，而且学校严禁骄奢风气，这怕是不太好。”一推手，便几乎将话挑明了。
不行。
商父和商母都仿佛听到了李怀国的回应，虽然隐藏在下面，但拒绝的意思何等明确，两人怎么会听不明白，于是他们都有些沉默了下来，商父首次改变了姿势，将手垂在了身子的两侧，却看上去并不很僵硬。
“学校的事和老师家里没什么关系，这对核桃老师可以带回到家里，就算平日不拿在手上把玩，放着就当收藏品好了，无妨的，何况我们本来也就是想要感谢一下老师。”话说得滴水不漏，倒是让李怀国愣了一下。
“你要把这对核桃送给我？”
“这也是一开始的意思。”
“可是我并没有……”话还没说完，便被商父打断了，“老师。”
只见商父眯起了眼睛来，看向李怀国，嘴角微不可察地稍稍扯了一下，一闪即过，李怀国并没有发觉，“这本就是用来感谢老师的，和处分的消除与否，并没有多大的关系，所以我们也希望老师能够随意收下，就当做我们和老师交个朋友怎么样？”
李怀国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反应了过来，便看到商易文的头抬了起来，眼睛里面流露出了一些愤怒来，却被商母的一个眼神制止了，似乎是在说，不要闹。
既然事情没有办妥，商父和商母便也只好先行告辞，留下了礼品盒在办公室里，李怀国点了一根烟，看着礼品盒发了一会儿呆，拆开便流露出了惊叹的眼神来，却看看处分单，面露犹豫，便将核桃塞回了袋子当中，直到烟燃尽了，才回过了神来，狠狠地将烟头捻灭在了烟灰缸当中。
另一边，出了门的商父商母，则领着商易文，到了楼下，外面阳光终于重新照射到他们身上的时候，商易文终于憋不住了，咬了咬牙，抬起头来看向了自己老爸老妈在光线的照射下逆光的背影。
“为什么那一对核桃还要送给李怀国。”
商父商母停住了脚步，商父看看商易文的身后，再看了看他，相当不慌不忙，声音却极为冷淡，“因为你在学校里犯了错，受了处分，这便是理由。”
“从刚才我就想说了，我对于你早恋的事情，一直都很包容，但是你在司令台上的表白，却没有丝毫的计划性和筹谋，仅凭冲动……你以为女孩子都会喜欢像流氓一样冲上台就表白的男生吗？还是你觉得自己的一腔勇气很潇洒帅气？在我看来，实在是很蠢笨的行为。”
“我是问……”
“你是问为什么不能消除处分，我们还要给这个教导主任送礼吗？”商母接过了商易文的话头，摇了摇头，说道，“目光要放长远，这是我们一直教导你的事情，难不成你就敢保证自己以后就不会和你们教导主任接触了？可能吗，我们送礼，难道真的就只是为了消除这一次的处分而已？未来的日子里，有这一对核桃，他就会记着你父母的好，可能再为难你吗，这一点你动脑筋好好想想，我不再多说。”
商易文闻言，便沉默了下来，过了好半天才消化掉，似乎在想象真实的情况。
“还有那个叫做沈未的学生，你最好也不要再招惹了，我们打听过来的情况，包括你说的情况……能招惹这么多事情还没有半点受罚，这不是简单的人物，或许背后有你想不到的原因，包括这次，你喜欢的那个女生是年级第一，被包容兴许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沈未没有受到处分？”
“还有市高官的儿子……”说到一半，商父觉得有些过了，便止住了话头，顿了一下便接着说道，“你只要记着不要再去招惹就好了，这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我明白了。”商易文低下了头，似乎接受了老爸老妈的意见，眸子垂在了阴影下，轻声回答，手却渐渐地弯曲到了一个小弧度。
商父商母点点头，神色淡然，似乎一开始就保持着这样的神态，如果是李怀国在此场地，应该也会惊叹于他们对自己孩子的包容和心态的稳定。
操场上传来了哨声，混杂着这个学校的泥土气息，绿化被季节的寒冷摧毁地不成样子，如同龙卷风过境一般，卷起了所有的生命力，细微如同蚕茧破出的声音，渐渐从商易文的心中发出来，阳光在他的身上切割成了两部分，一半是棱角分明的阴影，一半是干冷的阳光。
商易文的拳头终于攥了起来，指甲几乎都要划破手心的嫩肉，流出猩红的血。
第二百八十八章 计划实施
有时候，学校的消息传得比什么都快，更有时候，学校的八卦也结束得比什么都早。
关于沈未和常袖两人之间的，或者再加上一个商易文，他们几人之间的八卦，仿佛是被插上了翅膀，在开头的一两天之中，传得沸沸扬扬，以至于沈未走在路上，都能见到一个人在远处戳着自己的方向，说着点什么，便又能引起一阵吵闹来。
魏梓在收作业的时候，偶尔会作为课代表，经过沈未这边，轻声问一些问题，多是关于商易文和他冲突这件事的。
可到了后面，关于这件事的热度便慢慢消减了下去，尤其是别的班级一个男生似乎受到商易文的影响，在自习课上被叫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向他们班的班花表白——这件事的热度上来以后，便渐渐压下了关于沈未三人之间关系的猜测，毕竟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情，比不上新鲜出炉的真实故事。
因为那个班花长得挺清纯的缘故，在校内都有些影响，因此经常上课下课，都有人讨论这件事，不过一两天，便将沈未的事情压了下去。
可当事人却是无论如何都忘记不了这件事的，常袖在想到自己办公室里说出的话的时候，总会觉得有些别扭，空气渐渐侵袭到她的脑袋，有时候她甚至都不太想要呼吸，只想将自己的脑袋放空了，似乎这样她才能够真正冷静下来——她这几天，着实说不上太冷静。
写作业的时候会不知不觉撇上一笔，将作业本的其中一个空白划花，吃饭的时候看到远处的沈未，总会想着端着盘子，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偶尔路上看到沈未，他打招呼，也只会微微点头，不再像以前那样可以忽略是否冷淡或者热情……
这一切究竟是不是来自于常袖自己的一番话还不太能肯定，但是基本上知道的是，她本人不太喜欢这样的感觉。
所以在很多场合，她甚至都会不自觉地避开他。
一直到了今天，也是如此，学校的最后一场打铃声响起来，叮叮叮叮，急促如同落在地上的暴雨声，响亮到足以传遍整个校园。
放了学，常袖收拾起书包来，面上没有表情，这也是她惯常的表现，然而眼睛在扫过自己身边过道旁的那个男生的时候，却下意识地有了一个停顿，眸子产生了一些波动。
接着她便收拾好了书包，将作业都收到了包里，实际上里面都是已经做完了的，她不过是带回去方便预习后面的内容而已。
“沈未！”旁边的吴梦晓叫了一声沈未的名字，常袖闻言，便微微瞥过了眼神，背起了书包便离开了，沈未在后面则注意到了，手下的动作一顿，接着还是把书本塞进了书包中，吴梦晓勾住沈未的肩膀，招呼他一起放学回家，沈未也点点头，看了下时间，觉得也挺早的。
这些日子常袖对他的态度，他都看在眼里，上课下课，有时候他主动向常袖搭话，常袖的态度和以往想比也大不相同，沈未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自己在教室门前问出的那个蠢笨的问题，兴许是这个问题对常袖产生了影响，使得她避开了自己。
于是有些心虚的沈未，也没有再过多找常袖说话，他想着，就让这件事渐渐自己消减了影响，让一切回复正常好了。
和吴梦晓两人走出了校门口，街道一如既往地喧嚣，车子带动空气，在地上的烟尘扬起之前，便疾速掠过，留下一排乌黑的尾气，为这个城市的繁荣增添了一些真实感，有时候沈未生活在城市当中，还会惊异于十年间的变化如此之大，然后感叹时光的削改能力。
周遭是聊着天的零零散散的学生们，三两结伴，其中有一个男生似乎抢了女生们的某样东西，两个女生便追着那个男生跑，留下一连串的银铃声，进入到沈未的耳中时，便是从身边掠过，顺带着身影跑到远处。
对面街上的景象进入到了沈未的眼中，沈未眼睛扫过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便看到了商易文的身影，安然沉定地，在一个摊子前，和摊主讨价还价，面色平静，沈未倒是一愣，似乎是没想到会在对街看到商易文。
“怎么了？”吴梦晓见到沈未的反应，便问道。
“没事。”沈未摇了摇头，没有将自己看到商易文的事情讲出来，便继续向前走了去，眼睛却不再看到商易文那里。
只是对面的商易文，却转过了身子，面色平静，远远地看到了沈未的身影，将刚才从摊子上买的东西揣进了口袋中，皱了皱眉，眼睛掠过另一块方向，眼神有些掩饰不住的兴奋，一如之前在司令台上演讲的时候，眼里迸发出的情绪，如果此刻校长在这里，一定能分辨出来，这种光芒代表了什么。
常袖越过街道，单肩包挎在身上，心中似乎思虑着什么事情，红绿灯在她的身后闪烁，人行道的另外一边便站了人，等待着下一波绿灯的亮起。
沿着既定的路线走了十几分钟，常袖便似乎察觉到了一些异样，身后总是传来一种莫名其妙的窥视感，这是来自她自己的第六感，或者说沿路走的时候，人很少，但还能听到身后远处传来稳定，节奏感很强的脚步声。
有人在跟着自己。
常袖的第一反应便是这样，然而她每每想要抓住某些蛛丝马迹的时候，却又回过头来，看到的都是正常的行人走在路上的样子……是自己的错觉吗？常袖想着，抓稳了单肩包的带子，心却莫名沉了下来。
或者可能是自己被上次的劫匪事件吓怕了，心中还存留一些阴影……常袖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沈未的身影，心中便有些烦乱起来，这种感觉她很不喜欢，一直如同藤蔓一样，缠绕在一段段的记忆当中，回想起来的时候，便被连带着想起了那个男生。
皱了下眉头，前方是一个小巷子，常袖抬起头来，便看到了不远处的小巷子里闪着昏暗的灯，褪色的招牌，生锈的铁帘门，上面挂着几个大字，“万万理发店”，其中“理”字已经完全模糊，她也只能模糊辨认。
这时候身后又传来了极为冷静稳定的脚步声，却极为接近，仿佛就响在常袖的身后一两米远的地方。
还不等常袖回头，她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连带着腰间被什么物件透过衣物，顶着的感觉，“终于等到你走到这里了，我该高兴还是兴奋呢？”
声音一响起，没有丝毫掩饰，常袖便知道了这个声音的来源，于是她便沉下了脸来，声音也随之低沉下来，“商易文。”
“是我，你其实早就已经发现了吧，为什么还一直要走到这里，算是给我机会吗？”商易文笑嘻嘻的，就好像是在和老朋友聊天一样，轻声说道，头凑近常袖，闻到了她发间传来的香味，似乎激发着他内心的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像是一头野兽，渐渐地从他的内心深处开始醒了过来。
常袖沉默了一会儿，随着商易文手间的用力，她感受到了腰间传来的尖利观感，以及商易文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耳后，充满了危险的气息，“……你想做什么？”
商易文没有正面回答，嘴角微微勾起来，身子贴近常袖的背后，从远处看来，就好像是一对情侣一般，或许都不会有人怀疑商易文手中拿着什么东西，“向前走吧，这里还有人，到没人的地方，你就知道我要做什么了……”他笑了起来。
“不过你可不要叫人，不然你应该知道我手上的东西会怎么样。”
常袖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便脚步微抬，听从商易文的话，走了起来。
商易文却抓住了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抵住腰间，轻声笑道：“这样就对了。”接着也跟着走了起来，两人便这样，从人流量还算多的地方，甚至红绿灯口还有不少人的一旁，渐渐深入到了巷子里面。
商易文知道巷子里是什么样的场景，因此他更加兴奋了起来，似乎预见了未来的一段时间将要发生的事情。
第二百八十九章 如血
血，血，血，血……入目之处全是血，斑驳的墙上，角落里飞着苍蝇的垃圾袋上，顺着稍微倾斜的路面向一边流着，哀嚎，场面混乱，破碎的衣条，躺倒在地上捂住手臂的人影，血向外喷涌，止都止不住，还有逆着光，站立着的一个有些宁静的少女。
光线从她的背后照射过来，一把小刀正在她的手上拿着，指尖轻轻捻住刀把，银白色的刀刃上正向下面趟着猩红色的液体，反射着光线，少女的脸上还有一道被喷溅到血液的痕迹，身上倒是没有，显得异常干净。
进入沈未眼睛中的，便是这样的画面，而在此之前，便是他和吴梦晓在街道上走着的时候，周围突然静止下来的景物，车辆，行人，尾气微散却顿在空中，褐色的鸟正从他们的头顶飞过，翅膀上摔落下来的羽毛以四十五度角的方向直直向着天空。
还有前面抢了女孩子东西的男生，一只脚抬着，一只脚向后，女孩子们的发丝则停在了半空中，远处看，颇像八爪章鱼……沈未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地便浮现了这个念头来。
接着就是入目猩红的有些刺眼，以及与周围景物完全不相符合的红色液体，在地上满开一个大圈，周遭则四溅开来，挥洒到了墙壁上，垃圾袋上，以及少女的脸上，时间很短暂，和之前不同的便是这一点，就只出现了几秒钟，时间短暂到沈未才刚刚好适应了时间顿住和动感的画面，便结束了。
然而在此之中，沈未还是看清楚了那个站在小巷中央的女生面容，于是他便骤然产生了一些莫名的震撼来，正是常袖。
进入耳朵中的，便是不知道来自谁的哀嚎声，以及远远地传来的倒卖垃圾的喇叭的声音，听起来就在小巷外面，循环播放着“回收……旧电脑，旧冰箱，旧空调，旧彩电……”
然后画面便戛然而止。
发生了什么，时间什么时候，地点在哪里……沈未一概不知，因此回到了原来的时空，和吴梦晓两人并肩走着的时候，他突然转回了身子，脚步却顿了下来。
“怎么了？”吴梦晓注意到了他的这种异常，便开口问道。
身边穿行过了一个男生，抢了后面女生的东西，女生便笑着追逐，口中喊着“别跑，站住”，经过沈未的时候，瞥了一眼，便很快将视线转了回去，发出了银铃一般的笑声。
“是今天吗……”沈未喃喃自语，心脏开始加速跳动起来，如果是今天的话，那他该怎么办，常袖做出的事情，足以造成严重到退学，甚至让未来人生毁掉的后果——几乎是电光火石地，沈未便想到了。
吴梦晓没有听清，便笑道：“傻了吧你，今天礼拜五啊，我们不还是放学呢吗？突然间怎么了。”
放学……沈未恍然间有所觉，抬起了头来，看向了天空，远处是红色的火烧云，正是这个时候的阳光染成的颜色，刚刚退回到的场景，沈未还似乎能想起来那个光线照射在墙壁上，连同鲜红的血，一块红了起来，脑子里便突然闪现了时间点。
黄昏，残阳，鲜血……沈未骤然感觉到了自己的呼吸停了一下。
于是他便掏出了手机，拨通号码，放在了耳旁，面容焦急，口中似乎还念叨着什么东西，然而等到了时间过去一分一秒，电话那头还是没有想起接通的声音，而是传出了机器的音效，因为太长时间没有打通，自动挂断，冰冷的女声念着，“您好，您所拨打……”
然后沈未便将手机挂断了，面容沉了下来。
“到底怎么了？”吴梦晓还想说点玩笑话，却见到了沈未严肃的，恍惚的神情，便沉声问道。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现在要找一个东西。”沈未回过了神来，眼神定住，开始向前迈步起来，口中同时说道，“这很重要，帮我一把。”
吴梦晓看着沈未的身影，正从他的身边越过，阳光从侧面打照过来，似乎他的心中蕴藏了什么东西一般，嘴巴微张，想问些什么，却不知为何，觉得现在的沈未，距离他有些遥远，恍若梦幻中的存在，顿了一下，便轻声回答：“找什么？”
沈未的拳头握了起来，话语声从前方传来，有些急促和不知所措，吴梦晓的心更是沉定了下来，“找回收废品的，旧电脑，旧冰箱，旧空调……就在附近，不会太远！”
似乎是脑海之中有些印象，即便把沈未前世加今生的所有时间都加起来所有记忆全部堆叠起来，他都没能够记全整个航舟城的景象，却在潜意识之中，对很多景物都有着似是而非的熟悉感，因为前世见到过，却没有记住，因此沈未能够有这种莫名的记忆。
几乎是玩笑一般，在旁人看来都有些莫名其妙，有些听到沈未这么说的人，下意识地便笑了起来，这算是什么要求？
吴梦晓同样如此，觉得心中有些荒谬感升了起来，沈未什么都没有解释，也没有其他的指示，就只要找一个收废品的，为什么还要这样满大城地找？然而想归想，吴梦晓还是没有问，深深吸了一口气，便迈步向一旁走去，目光搜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沈未能和吴梦晓成为朋友，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越是关键，便越是如此。
然而这一次，吴梦晓却微微攥起了拳头，看着前方不远处的沈未，越发觉得他与自己之间，好像不是处在一个水平面上的，似乎灵魂没有半分毫的接触，脑子微闪，便想起了刚才那个一瞬间，沈未面色沉下，整个人气质发生巨变的瞬间。
或许这就是沈未，那个自己和其他人一直都看不明白，分不清是面具还是真实的他？吴梦晓有些恍惚，耳边却若隐若现一般，听到了什么。
“……回收……”几乎是第一时间，吴梦晓便叫了起来：“沈未！”
沈未转过了身，便看到吴梦晓抬起了手，伸出了右手食指，其他四指微微蜷曲，拇指尤其，微微有些颤抖，“那里，那里有回收废品的……”
“那里具体是什么位置？”沈未赶忙问道，直接打断了吴梦晓的话，吴梦晓便略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很快回答：“我听着像宝儿巷的方向，也不知道是不是，如果你要去的话，可以坐公交车……”
话还没说完，沈未便到了路边，想要拦下一辆车来，然而每一辆车都相当急速地向前疾驰，没有丝毫停留，这里偏偏又是出租车都很少的地方，沈未咬了咬牙，便转过了身，向着一个方向跑去，吴梦晓在后面辨认了一下，那里正是通向宝儿巷的方向。
“你要跑着去啊！”吴梦晓喊道。
沈未头也没有回，大声地回答：“来不及等了！”
吴梦晓闻言，在后面有些发愣，一切都发生在很短暂的一段时间内，因此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相当被动地，顺从沈未的话行动，现在稍稍冷静了，便在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念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同时脚步想跟着沈未一起跑，却不知道为何停了下来，远远地目送沈未的身影渐渐在远处变成一个小黑点，眼里不知道有什么情绪。
可见的一切，都似乎染上了夕阳的红光，周遭的人群也是，似乎昭示着某个大事件的诞生。
另一边，常袖被顶住了腰间，不能动弹，顺着商易文的指示，一步步向前走去，时而被商易文抓住肩膀扭转方向，在小巷子里面四通八达地行走。
这个时间点没有什么人，宝儿巷居住的人大多都是老人到了黄昏的时候，老人会躺在你庭院里的躺椅上睡着，大门紧闭，一天便如此结束，人流量更是少。
商易文的心脏渐渐平静了下来，就好像当时自己站在司令台上，对着话筒说出“我喜欢你”的时候，面容一样平静了下来，冷静的情绪在心中蔓延，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兴奋到了极点的时候，反而会冷静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赶到
商易文做事一直都不很冷静，即便他的父母一再和他强调着做事的计划性，他也一直保持着冲动和热血上头，很多时候就会像是吹了一整瓶的二锅头，一上头就什么也不管了。
总的来说，这就是一个什么也不管，思考不了多少东西的高中生，比常人都要不顾后果。
现在就是这样，当常袖站在死胡同的中央，阳光从她的背后照过来，前方的部分便变得相当阴暗，唯有银白色的光亮照射到了他的眼中，下意识地，商易文就想到，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个样子？
并非不清楚过程如何，但是最后的那个瞬间，常袖一头撞进自己的怀中，将小刀卸下，将自己撞倒，速度太快，时间太短，以至于商易文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反应过来，常袖便已经站定了，对着自己说出“局面反转了，狗屎”这句话。
然后商易文才来得及反应，抬起眸子来，看到了常袖厌弃到极点的眼神，以及她手上拿着的小刀，声音响起，“去派出所吧……只会遵从本能的禽兽。”
“……你说什么？”商易文愣了一下，还没有从地上站起身来，屁股有些痛，双腿都有些发软，甚至两腿之间的那个东西还处于昂起的状态，常袖穿着短袖的样子仍然毫无顾忌地进入到了他的眼中，他却没有了任何的心思放在常袖的躯体上。
“像你这种人，如果不是去派出所的话……”常袖面无表情，脑海中浮现出了刚才对自己发号施令的商易文，天气有些凉，微风轻轻吹拂到了常袖的身边，绕过了她的发间，吹到皮肤上，从骨子里便产生了一些寒冷来，“还不如去死。”
远处的街道上传来由远至近的一个声音，速度并不快，缓缓接近，就是从一开始就存在耳边的淡淡的和回收废品的声音，喊着“回收……旧空调……旧彩电……”，喇叭声音很单调，循环一遍以后，就会发出“滴”的一声响，接着又是重新开始。
“开什么玩笑。”商易文站起了身来，站定下来，手脚有些发软，因为常袖的手相当稳定地在空中半立，握着小刀的手丝毫没有颤动，眼神也遵循三点一线的地方，对准了他的脑袋，因此商易文便觉得有些荒谬了，“不过是一把小刀而已……你能做点什么，敢对我出手吗？”
商易文完全按照自己的情况想了，自己拿着小刀，也未必真的敢对人出手，只是想着能够威慑便很足够，让他伤人也有些勉强了。拿着小刀心里有保障……大概便是这样的想法。
夕阳的红光从远处照射，墙边便勾勒了阴影颜色，仿佛被颜料刷上，常袖拿着小刀的样子有些过于认真。
商易文笑了一下，心中还没有当一回事，摊出了手来，“给我吧。”手对着常袖的方向，似乎就想要拿过小刀，却骤然感觉到了来自自己手边的一阵风，下意识地一闪躲，便看到了一道冷光，由上至下，斜向下划了来。
于是商易文便看到了自己的袖子，在下一秒，从一边顺着那道冷光的轨迹，裂了开来。
内里是一件长袖，因为天气的缘故，商易文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然而即便如此，衣袖还是被切了开来，而且就是贴着皮肤，一道道裂开，相当有艺术感。
空中，一块残破的布条缓缓下坠，终于落到了地面上。
商易文抬起头来，看向常袖，却看到了常袖面无表情的样子，以及手上的动作，仍然保持着一样的状态，似乎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变。
这时候商易文的面色才似乎发生了一些改变，变得阴晴不定，却不敢向常袖的方向向前一步，“你认真的？”
常袖没有回答，而是将手上的小刀对准商易文，抬了起来，沉声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不过我劝你还是去派出所比较好一点，距离这里最近的派出所不远，或者自己报警，也不会费多少时间。”
派出所……商易文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面色一变，常袖手上的小刀似乎时时刻刻威胁着自己，无论自己向什么方向走动，她都能随着自己的动作改变方向，向前突进一步，却见到常袖反而向自己靠近了来。
“你他妈……”
“去，派，出，所！”常袖直接打断，一一字一顿，商易文的面色便阴沉了下来。
“你真的敢对我出手？虚张声势而已，伤了我或者更严重一点，你应该知道会怎么样！”商易文咧开嘴笑了笑，却满满的全是阴沉，再次向前了半步，常袖也跟着向前，两人的距离瞬间便拉近到了一步，却骤然停了下来，商易文眼睛微微眯起，像是黄鼠狼一样，里面全是阴恻恻的情绪。
两人僵持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商易文深呼吸了一口气，吐出来，便向后退了一步，整个人垮下来，双手举了起来，轻声说道：“好吧，我去派出所，你不要动刀。”
常袖的小刀微微向下垂，轻轻点头。
商易文笑了笑，眉眼舒展，如果忽略这样的情况的话，他应该是挺阳光帅气的，抬起脚来，向后再次退了一步，“那你在我后面……”
……跟着！
话没有说完，因为这个时候商易文的身子已经冲了出去，右手如同闪电一般，从常袖的一边探过去，绕成了一个弯，身子如同猎豹一般弯下腰，快速地向前踏了两步，和常袖一开始的抢夺刀子行为一样，电光火石之间，他就想要冲进常袖的怀中。
常袖一惊，下意识地便向后退了两步，和商易文之间的距离拉开，手却不由自主地挥了出去，一抹银白色的亮光，便从一边划过，迅疾如同低低掠过湖面的燕子，轻盈，富有杀伤力。
小刀和商易文的身子飞速接近，临近到了身前，商易文便抬起了手来，这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只因为银白色的亮光进入到了他的眼中，便下意识地格挡。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格挡的位置将会造成下一秒血向外喷涌的景象。
常袖也完全没有想到，她全力劈砍的小刀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然而就在两人还没有接触到，甚至小刀才刚刚划到半空，常袖手上的力道渐渐缩减，堵住了商易文的手掌位置的时候，死胡同的开口处，却传来了一声极大声的声音，声嘶力竭，仿佛气力用尽，这是最后的喊叫一般。
“停！手！”
于是常袖的手便微微顿了一下，接着向下落的时候，却已经是另外一个位置了，狠狠地，如同宝莲灯力劈华山，切开商易文手上的袖子，棉纶袖子顿时被切开成了两半，底下属于十七八岁少年的皮肤，狠狠地被切了开来，血根本来不及涌出，常袖便将刀沿着原来的方向，切了下去。
空中扬起一连串猩红的血珠，银白色的光芒在此场景的映衬下，显得相当刺眼。
“呕！”沈未大口喘气，胃部有些抽搐感，整个小巷的光线仿佛都出了问题，传进到他的眼里的时候，冒出了金色的小星星，捂住肚子，沈未便向前倒在了地上，胃部翻滚起来，一阵恶心感便从他的腹部窜了上来，于是下一秒，中饭吃的东西，全都被他吐出了口。
然而他的心中，却还是冒出了一个充斥了整个脑袋的想法来，以至于他的脑子都有些空白。
来不及了。
一口气将腹中的东西全部吐完，小巷子里也响起了哀嚎声，相当响亮刺耳和痛苦，类似于翻滚的滚油突然炸裂开来的声音放大了几百倍。
常袖抬起头来，侧脸一道血液的痕迹，身上也沾染了一些，看向了死胡同的另外一边，那里正有一个趴在地上剧烈呕吐的男生，仔细看了，她的眼睛便微微睁了开来——沈未？他怎么会在这里！
另一边，被她正惊异了的沈未，却因为长时间的奔跑，以及自己没有能够阻止常袖这件事受到冲击，胃部翻滚后，上吐下泻，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