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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落花满溪     人生未来式txt下载     人生未来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七章 正义的女孩

    柯雄在厨房里,看到了柯渔的身影,将锅里的红烧鱼倒进了盘子里,戴上暗红色的手套以后,端到了桌子上,便随口说道:“来吃饭了。”

    柯渔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里面香气传来,让人食指大动,但因为自从老妈去世以后,就一直是柯雄给柯渔做饭的,因此柯渔闻到这味道也不会有多少动容,只觉得是一如既往地能光从味道上就感受出来它的美味。

    到了饭桌边上,大理石筑成的圆桌映衬着上方的吊灯,显得相当宽阔和舒适,柯渔坐到了边上,随口道:“这是刚学的吗?”指的是桌上的那盘红烧鱼,因为之前柯雄都没有做过这种样子的红烧鱼,应该是不同的手法,柯渔注意到了,便问了出来。

    柯雄从厨房间冒出头来,有些自得地回道:“刚学的,你先尝尝吧,喜欢的话爸爸下次再做。”

    等厨房里的菜全部摆到了桌子上,柯雄坐在了柯渔的对面,大圆桌的另一边的时候,柯渔才拿起了放在旁边的筷子,夹了一口那盘红烧鱼,夹起了一小块鱼肉,相当嫩滑和细腻,放进了口中,直到味道在味蕾上炸开来以后,她才露出了稍稍惊异的神情来。

    “好吃吗?”柯雄其实一直在偷偷注意柯渔的反应,看到了她吃下鱼肉,相当惊讶的表情,他的心里便蔓延出来一些得意的情绪来,因为这一盘鱼是他特地找到附近的一家酒店的大厨学的,每天都约好了包下来的小厨房,学习这番鱼的做法。

    据说这还是他们酒店的招牌菜,不过因为没有钱搞不定的东西,菜谱和技术便被柯雄搞到,现在看到了柯渔的表现,柯雄便觉得相当满足。

    “好吃。”柯渔直言不讳,点点头,又夹了一小块鱼肉。

    柯雄笑笑,没有说出来自己学这道菜花了多少时间,以后可能还会有关于菜品的研究,心中便忖道接下来如果还有想学的菜的话,再多花点时间去学就好了,只要能够看到柯渔那一瞬间的惊讶,便已经很足够。

    两人在饭桌上吃着饭,虽然很安静,但是柯雄已经习惯了,过了一会儿,柯雄吃完了一小碗饭以后,看了看柯渔面前的碗还剩下了一半的饭,便打算等一会儿再去盛,想了想,找了个话题,“最近我看你放学总是去那条小吃街,有什么喜欢的吗?下次爸爸早点接你的话,可以帮你先买好。”

    柯渔手中的动作一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随后便恢复正常,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比较喜欢自己去。”

    柯雄没有注意到,只是笑笑,说道:“那好吧,有什么想吃的菜也记得和爸爸说,下次给你做。”

    柯渔点点头,脑海之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自己丢钱包拿不出钱的窘迫来,便低下了头,想着,还有五元钱该怎么还,下次说不定就逮不到这种机会了。

    这个城市的喧嚣与繁荣总是隐藏在阴暗之中的,沈未周末被老爸老妈嘱托买点东西,途经了一条街的时候,往里面看,看到巷子里瘫坐着的烂醉如泥的醉汉,便深刻感受到了时代变迁带来的变化,十年前的这里还是相当落后的地方,等到十年后,好像是丑小鸭变成白天鹅,造成了巨大的蜕变,整个面貌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微微扬起的烟尘似乎代表着这种魔力,在所有人都不曾注意的时候,悄然变化,只有沈未这个经历了十年前和十年后生活的人,才能显著察觉到这种改变带来的震撼,有时候坐在公交车上,透过车窗看到外面风景的时候,沈未也会偶尔感叹。

    到了步行街,沈未拿着老爸老妈给的钱,进到商店当中,挑选起垃圾桶来,家里的垃圾桶彻底坏掉,因为老爸老妈都没有时间的缘故,便委托沈未周末来买,正好这一周都没有什么作业,沈未便一口答应下来。

    手机振动,收到吴梦晓给自己发的消息,拿出来看,里面显示了他的一颗不安分的心,“出去玩。”

    沈未手指按动,回来以后已经很熟悉按键手机的触感,因为这个时候智能手机没有统治市场,所以沈未一遍遍的发消息,几乎都不用多少时间,便将从前的熟悉感找了回来,很快便编辑好了消息,发送出去,“没时间,周末太短,放假以后再约。”

    接着便收到了吴梦晓的一个哭丧着脸的表情,沈未笑了笑,将手机收了起来,看起了周围的商品。

    生活用品在另一边,沈未到了那里,很快便找到了一排排放着的垃圾桶,有那种最简单的塑料垃圾桶,甚至学校宿舍里用的都是同款,也有那种踩动翻盖的垃圾桶。

    “都不知道要买哪种……”沈未轻声嘀咕了一句,一排排看了起来,因为家里的垃圾桶就是那种塑料网状的,质量没有多少保证,因此沈未倒是觉得应该要换一种了,此刻便有些犯难。

    远处有一个中年妇女拿着一个杯子左看右看,但又马上放下,招呼了店员,大声问询起了关于这个杯子的事情,整个商店之中便造成了极大的噪音来,沈未看了一眼,便很快挪开了视线。

    在整个城市都还没有发展到后世的繁荣的时候,总是会有这种大叔大妈在商店之中大声喧哗,或者更过分一点,对明码标价的商品讨价还价,沈未竟然感觉到了一些怀念的感觉来。

    明明只是十年的变化,却将整个城市的人也从头到脚改换了一遍,这种大妈在后世已经相当少见了。

    手轻轻摸过一排货架上的垃圾桶,感受着触感的时候,大妈那边却突然产生了一些变化,好像是因为再次接过店员手中的陶瓷杯子的时候,没有拿稳,杯子便自由落体,以根本来不及反应的速度,坠落到了地上,然后整个商店之中,便响起了大妈和店员的喊叫声。

    “杯子!”

    随后便是一声极为清脆和让人瞩目的声音,从杯子摔落的地方,发了出来,如同是玻璃碎裂,刺耳清脆。

    于是整个商店里的人都将视线看向了那个方向,看到了大妈和店员有些手足无措的表现,店员的面容尤其惊慌,但大概也能想象得到为什么,不外乎是店长的斥责,因为一般这个时候,店长都不会怪罪顾客,毕竟人这么多看着,只顾着责备顾客,很容易给人造成不好的观感。

    至于赔钱,可能就是后话了,店员的工资,便很有可能会因为这件小事,扣上不少。

    “你这女娃,怎么没拿稳?”果然,大妈首先发难,对这个年轻的女店员责备道,但沈未却明白,大妈不过是推卸责任罢了。

    “我……没有。”女店员有些不知道如何反应,先是蹲了下来,想要捡起地上的碎片,但是看看锋利的棱角,却又觉得应该要找把扫帚来,大妈又同时间发难,便应付不过来了。

    沈未摇了摇头,这件事毕竟和他没有什么关系,后面的结果很有可能就是大妈将责任推卸到店员身上,却又不得不闹到看监控的地步了,抬起头来,看到了正对着她们方向的监控摄像头,便大致肯定了下来,一般的这种商店,都会配备全方位的摄像头,不仅仅是因为要防备小偷,还有便是应对这种情况了。

    低下了头,继续看起了垃圾桶来。其他人想必也知道这点,所以此时应该也不会强出头,为店员说话,只要等到他们一起到监控室调查取证就好了,没必要多管闲事。

    只是这种念头刚刚冒出来,沈未却听到了另一个货架那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有些怯生生的,却依旧很坚定,声音不大,但是在这个落针可闻的环境当中,显得相当明显。

    “明明就是你接过来的时候没有拿稳。”

    于是沈未的头便立时抬了起来,越过了货架的缝隙,看向了那一边,因为声音相当熟悉的缘故,所以沈未的目光极有目的性,看到了来人的一角,货架上的东西遮住了视线,却能看见这个女孩子的黑发如瀑,稍稍挪动了一下,便看清了全貌。

    魏梓正微微皱着眉头,鼓起脸来,看着两人的方向,她的身前,也是两人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

    这个小姑娘是谁?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为老不尊

    魏梓刚进商店的时候,就看到了大妈正在货架的一边,大声喊起店员来的样子,招招手,手中挎着一个大包,有些矮胖,显得相当土气和滑稽,只是那个时候,她也只是在心中有些不礼貌地想着,这个阿姨有些像周星星电影里的包租婆。

    稍稍走近,便看到了阿姨手中拿着的一个杯子,看了一眼,是一个外面有着蓝色条纹的花瓷杯子,相当文艺以及具有国风味道,因此魏梓便多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找到自己想要买的东西的区域的时候,手中挎着小篮子的魏梓,便看到了全程的经过。

    今天是来买一些生活用品的,学校里的洗发水和沐浴露都快用完了,不能中途随意回家,在学校里也没办法买到手,只能在周末的时候挑个时间来商店。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大概是这种情况,魏梓也不过是因为大妈的喊叫的缘故,视线被吸引,才看到了店员将杯子递给大妈,大妈手中已经拿到了它,却因为手滑的缘故掉到地上的情景。

    接着便是大妈推卸责任的场景了,店员有些手足无措的表现进入到了她的眼中,她便下意识地说出了这样的话来,“明明就是你接过来的时候没有拿稳。”

    魏梓没有看到上面的监控,有些正义地挺出了身,还有些生气地鼓起了脸,似乎在憋足着气,大妈的视线被吸引,转过来便看到了魏梓的样子,稍稍睁大了眼睛,“你说啥?怎么就是我没拿稳了。”

    魏梓被大妈的神情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但还是坚定道:“就……就是你没有拿稳,我都看到了。”

    “看到,看到什么,女娃娃你真的看清楚了吗?”大妈相当理直气壮,将手上的包一下子挎到了肩上,动作很大,然后有些愤怒一般插起了腰,准备好了骂街的气势来,魏梓见状,便有些慌神,眼睛避开了大妈,看到了周围的人,正在看着这边,却都没有发声,似乎在看热闹一般等待着事态的进展。

    “分明就是她给我的时候提前放手了,我手上都没有碰到一点半点的,怎么是我手滑了,你别不是诬陷我。”

    大妈指了指地上的碎片,又指了指店员,嗓门有点大地喊道,成功将外面的一些人也吸引进来看了,只是心中却多少有些心虚,自己没有拿稳这件事她是知道的,但是越心虚,越要表现地理直气壮,这也是大部分的市井大妈所抱有的普遍想法。

    小市民的心态造就了她们投机耍滑的心态,也导致了这个年纪的大妈成为这个时代的基本概括,完美诠释了这个时代正处在繁荣兴衰交替中间的普通老百姓的情况。

    店员有些欲言又止,看看地上的碎片,以及正注意到了这边,向这边走来的一个更高级别的中年男店员,有些慌神,便有些犹豫地开口道:“刚才我已经递给你了。”

    大妈转过了身来,看向她,眼神睥睨,如果光是看架势的话,应该是和电影之中的包租婆相当相像的样子,点上一根烟,约莫会更像,其理直气壮的神态,更让人觉得这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只是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却破坏了这种感觉,重新将人拉回到了现实当中。

    “证据呢,小小年纪就扯谎,我看你也挺年轻的,说话可不能没个根据。”说着便将眉头皱了起来,在有了很明显的皱纹的脸上,更添了一分蛮不讲理的味道来,“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样,没个正形。”

    旁观的人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此刻都将视线看向了魏梓和女店员,似乎她们的反应和预想之中心虚的反应相当吻合,大妈理直气壮的样子让他们都略微感受到了她的威力所在,有少数看到了真相的人却也在大妈舌战群儒的情境下有些惋惜地摇摇头,不打算出头。

    魏梓还想说点什么,却听到了一个男生的声音响了起来,相当熟悉,就在左手边的货架边上,然后绕过货架,随着话语的响起,身形也出现在了大妈和女店员的身边。

    “所以说这个社会上有这么多为老不尊的大妈存在,才会让人连门都不想出,就算看到了事情的经过,也不会想着多管闲事,这些根源,都是出在您这种人的身上,您能理解吗?”这么说着,沈未便站到了大妈的身前,将视线看在了她的脸上。

    大妈的脸色一变,也将视线和沈未的视线对在了一起,发现他毫不避让,丝毫没有晚辈对长辈的拘谨,甚至有一些嘲意,便开口道:“小伙子说话是要负责任的,注意一点。”

    沈未摇了摇头,说道:“负责任也是对值得负责的人,注意措辞方面,我也已经很考究,所以您是否需要再回过头来想想刚才是不是有什么差错,比如自己手没拿稳,把杯子摔到了地上,如果忘记了这件事,我建议您去看看脑科,毕竟上了年纪,时常会忘记事情也是正常的。”

    话说得很毒,但是莫名让人觉得他说话不卑不亢,相当安静温和,站在对面的魏梓此刻才小小地惊呼一声,掩住了嘴,手上的篮子碰撞到身上,她才知道自己没有看错,出现的这个男生,正是沈未。

    大妈却有些涨红了脸,手抬起来,指向沈未,指尖有些颤抖,声音相当愤怒和压抑,“哪家的娃娃,说话这么毒!”

    沈未面色清淡,没有看魏梓,因为这个时候和魏梓直接相认,反而会让大妈找到突破口攻击起自己,他只不过是看看地上的碎片,然后将头转向了女店员,问道:“刚才事情的经过你能讲讲吗?”

    店员本来看到出头的是一个高中生,多少是有些失望的,觉得帮不上什么忙,然而沈未说出来几句话的时候,话语之中莫名的让人慑服的沉稳,却让她不由自主地忽视了他的年龄外貌,好像站在这里说话的,并非一个未成年的少年。

    愣了一下,女店员便开口解释道:“刚才……这位客人让我给她看看杯子的价格,因为是新品的缘故,没有参与打折优惠,等我拿过来看了再还回去,客人手没有拿稳……”

    “什么手没有拿稳,分明是你放手快了。”大妈直接打断道,神色凛然。

    女店员有些慌乱,因为此时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了,再这么下去,恐怕店长都会出面,转过头,却看到了沈未的视线,其中有些让她心安的情绪,“事情基本上就这样了,我也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因为这和我看到的一模一样,当然,估计她看到的也是一样的。”说后半句话的时候,手指轻轻示意魏梓,魏梓便马上反应了过来,赶忙点头。

    “胡说八道。”大妈摇头,提了一下手上的包,再次道,“证据呢,证据在哪儿,小伙子你说话也和她们一样都不靠谱吗?”

    沈未闻言,笑了笑,说道:“非得要证据你才能承认自己是真的手没有拿稳才摔的杯子吗?”

    大妈没有回答,却很明显就是这个意思,沈未见状,便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像阿姨这种人,是不是在公交车上也理所当然地想着要年轻人给自己让座,一心想着让别人尊老爱幼,自己却率性而为,觉得自己可以轻松地把年轻人呼来喝去?”顿了顿,继续说道,“否则怎么会可以如此理直气壮地在最心虚的时候向年轻人讨要证据。”

    “是觉得我们大概真的没有证据吗?”说话间,沈未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和他的话语相当不符,只是这种笑容,放在大妈的眼里,却相当刺眼和具有嘲讽意味。

    刚想大声反驳,却见到了沈未将右手抬了起来,竖起了一根食指,指向一个方向,相当稳定,同时口中的话也吐了出来。

    “如果您还想要说点什么,麻烦您先抬头看看这里一个月前刚刚装备起来的监控器,如果刚才没有人动过它的话,那您应该就知道它镜头对准的方向,可以完全看清您手上的动作。”

    沈未笑笑,“包括您刚才看到监控的时候,因为心虚右手无名指和小指一个瞬间的弯曲。”

    大妈的神色,终于开始慌了起来。

第二百五十九章 笨蛋

    等到店长赶到的时候,大妈却早已经脸色铁青地扔了钱走人,走的时候稍稍低头,将面目隐藏在了下面,至于监控,却已经没有必要看了,围观的人看到大妈的这副表现,很快就明白过来,这里最心虚的恐怕就是她了,想必刚才确实是她失手摔了杯子。

    “发生了什么?”店长挤过了围观群众,靠近过来,面色严肃地问道,看到了魏梓和沈未两人的模样,便以为是他们两人闹出了事情,眉头便稍稍皱了起来。

    沈未见状,便明白他应该是搞错对象了,于是摇了摇头,说道:“具体事情店长就问这个姐姐吧,刚才另一个当事人已经走了。”说完,便朝魏梓示意一眼,离开了这里,出来的时候,手中还拿了一个垃圾桶,选来选去,沈未挑了个稍稍坚硬的灰色垃圾桶。

    垃圾桶很轻,因此在装好的箱子里也不显得很重,至于魏梓,也买了自己来到这里想要买的洗发水和沐浴露,到了外面,两人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真的没想到会碰上这样的事情。”沈未对着魏梓笑笑,其实如果不是魏梓的缘故,他也不会来管,不过既然已经管了,就不能说自己其实只是个旁观者这种话,尤其是在魏梓的面前。

    魏梓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自己出头的时候也是脑子一热,如果不是沈未的话,那刚才很有可能就会在围观者的注视下,一同被带到监控室,结果可能不会有太大的改变,都是大妈承认错误赔偿损失,但是过程却大不相同,前者保全了自己的面子,后者却很有可能会被带上帮凶的名号。

    在刚才的那种状况下,魏梓已经很紧张,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监控的事情,可以说沈未替她解围了。

    “谢……谢谢。”想了想,魏梓有些磕绊地说出了这两个字,相当小声,但是却很清楚地落到了沈未的耳朵中。

    “说什么谢谢。”沈未摸了摸鼻子,远处的烟尘在汽车尾气后面扬起,这个不算很新的街道前,两人并肩走着,“如果我没有帮你,最后监控也会给她一个教训的,所以你不应该对我说谢谢。”

    摇了摇头,魏梓便小声说道:“这是两码事。”沈未闻言,也只是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不过那个店员姐姐估计就要遭殃了。”沈未想想,转移了话题,将视线看向了远处,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之中有些回忆和感慨,魏梓却对这话做出了反应:“店员姐姐怎么了吗?”

    “你该不会以为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店员姐姐没有打破杯子,就不用负责吧。”沈未转过头来,看向魏梓,手上抱着装着垃圾桶的箱子,街道旁是时常掠过的车辆,速度并不快,因此声音也不是很响,沈未接下来的话便很顺利地传进了魏梓的耳朵里,“这件事虽然表面上看是大妈的责任,但是摔破杯子的人毕竟是这个店员姐姐负责的,店长也会多少采取措施惩罚一下。”

    “怎么会?”魏梓愣了一下,似乎是有些不相信沈未的说法,沈未见状,便不由得感叹这个时候的高中生纯洁干净的心灵。

    等到他们步入社会,被这个社会的污浊侵染,每天下班回家看着工资单发呆,扯下西装领带的时候,站在镜子面前,兴许才会觉得这个社会实在是一个大牢笼,将他们的身心全部困在里面,捏起拳头,却只能打到自己的胸口,最终还是得选择撑下去。

    这个世界哪里有他们想象得那么岁月静好,只有完全说不上舒适的各种潜规则,好像是枷锁一样,缠绕在身子上,无论什么时候也无法挣脱。

    想了想,沈未终究还是没有说得那么明白,“就好像是你是课代表……”

    “我不是什么课代表。”

    “那就假设你是课代表。”沈未笑了笑,稍稍缓和了一下两人之间的氛围,说道,“你没有收齐班级作业,交到老师手上的时候,老师还是会怪你,明明不做作业的也不是你,是其他人,但是你还是要负责任,虽然不至于这么简单,但是那个店员姐姐就可以完全看作是课代表——没有收齐作业的课代表,无论如何店长还是会惩罚她的。”

    魏梓闻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脚步也稍稍放缓,似乎在想着什么事,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那会有什么样的惩罚?”

    “谁知道。”沈未回过了头,眼神看向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让他真切感受到了自己正在十年前的街道上走着路,还有行人打电话的,走路的,开车的,小孩子的嬉闹声,所有的声音都让他感受到了这个时代的真实感来,脚仿佛真的踩到了实地上,才确认了自己不是那个饱受生活煎熬,同时做好几份兼职勉强过活的大龄青年。

    那个年轻店员如果是实习的话,很可能就会在实习期间因为这点小事无法转正,如果是正式员工的话,那也可能会因为这件小事被店长找到由头克扣工资,如果平时就已经看不惯了的话,那开除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个世界的肮脏黑暗和规则,远远不止这么简单,这也不过是最轻,最简的缩影罢了。

    两人走到了十字路口,魏梓和沈未分别是要往不同的方向回家,因为家都在附近的缘故,所以也不用坐公交车之类的,只要步行十分钟,就可以到家。

    十字路口人来人往,车如流水,红绿灯亮起来又暗下来,此刻天气正好,阳光普照,一片云从他们的头顶飘过,沈未注意到了面前的红绿灯亮了起来,对面的行人正在往这边走来,面色都好像沾染了这个城市的急躁,如果放到大全景下,也不过是这个老旧如同迟暮老人的城市之中,一只只小小的工蚁。

    沈未开始迈步,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挠了挠头,转过身来,站到了魏梓的身前,看着她没有说话,魏梓也被沈未的动作吓了一跳,便稍稍后退了一步,将手放在了衣角边上,轻轻地捏了起来,“怎……怎么了?”

    “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本来我也不打算问的。”沈未想了想,稍稍提了一下用左手拿着的垃圾桶包装小箱子,说道,“但是我觉得现在的氛围实在很难得,还是问一下比较好。”

    魏梓有些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因为动作比较大的缘故,便连自己也因为这小动作而变得有些害羞起来,两人之间站立的距离不过是半个手臂的距离,魏梓甚至能感受到沈未的呼吸清淡地绕过自己的发间。整个世界好像随着魏梓的心绪,开始渐渐安静下来。

    问什么……魏梓的脑海之中想到了一些压根不可能,但是想到了却会让她感觉到脸红心跳的想法来。

    沈未笑笑,看着魏梓渐渐开始红起来的脸,在周遭的环境映衬下,轻声问道:“我们这应该算是和好了吧。”

    这个时候声音才好像重新响起来。

    对面街道上传来的汽车喇叭滴滴哒哒声响起,行人走路的声音响起,一个中年男人越过沈未和魏梓两个人的身板,口袋中的硬币碰撞声响起,大面积的似乎是整个城市的喧嚣声,在这个宽阔的十字路口,开始传荡开来,重新进入到了魏梓的耳朵中,让她不禁开始为自己刚才的害羞而感到害羞起来。

    原来就只是和好而已……

    这么想着,一时间便没有回答,沈未见状,也没说什么,笑了笑便转过了身,看到了街道对面的红绿灯显示的绿色。

    绿灯牌上面开始显示数字,从十开始闪烁,接下来便是九、八、七……于是沈未想了想,便拍拍魏梓的脑袋,说道:“你不说话我就当做你答应了,不准反悔啊。”

    说完便转过了身,步子开始迈动起来,同时摆摆手,口中的话语也跟着响起,“拜拜了,学校见。”

    魏梓抬起头来,看向沈未的背影,却因为正面迎来的人群,淹没了沈未一个人快速向着对面跑去的样子,光影交错下,沈未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咬了咬嘴唇,过了好一会儿,等到对面的红绿灯变成红色,自己这边的则成了绿灯的时候,魏梓才轻声开口,似乎是对自己说,似乎是对刚才沈未问话的反应,有些无厘头:“笨蛋。”

第二百六十章 唬人

    我们每个人在和命运激烈拼杀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都会想起来一个自己难以忘怀,但是印象极深的人,或者一件自己无论如何都忘不了的事情,大概可能是一件小事,在偶然的某个事件触发下,才会想起来,而这件小事,便像极了沈未和魏梓在十字路口分别的短暂谈话。

    很清淡,像云一样缥缈,很简短,像风一样过了无痕,但是沈未和魏梓两个人却好像将这件事记到了心中,回到学校以后,便好像发生了某种变化,两人之间的隔阂,仿佛是被催化剂催解了的化学物质,消失无踪。

    这种变化甚至连吴梦晓这个无关人等都能感觉出来,比如在接水处看到魏梓,还想提醒一下沈未,却见到沈未毫无反应地走上前,到了魏梓的身边,两人相安无事地一人装了两杯水,也没有再出现魏梓避开沈未的现象。

    之所以说是两杯水,便是两人不知道为何都对自己装的水很不满意,倒了重装,因此在装水处再多站了意味不明的半分钟,吴梦晓便是看着这样的场景,不由得也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

    “老实说你和魏梓之间发生了什么?”吴梦晓时候很快便问了沈未,手中的空杯子也顾不得装水,和沈未一同回到了教室,挥舞在半空中,最后摆到了桌子上。

    沈未不知道吴梦晓这样做有什么压迫力,或者是心理技巧,他只是简单地笑了笑,说道:“没有什么。”话音刚落,吴梦晓便有些鄙夷地说了很简单的一个字,“屁。”顿了顿,补上了后面半句,“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会看到你都不躲了?上一周还不是这样的,不是我眼瞎,就是你撒谎。”

    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沈未便将杯子收了起来,指了指吴梦晓还空着的杯子,又指了指挂在教室正前方的钟表,说道:“等会儿两分钟就上课了,你的水还没有装,下节课是吕魔头的课,你难不成还想上课中途出去装水吗?”

    吴梦晓闻言,才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微一变,赶忙抓了自己的水杯,站起了身来,口中却说着:“等一会儿回来你再说,要不晚上回寝室解释清楚,不然我想武庄刘世涵他们也应该会对这件事很感兴趣。”说着,便跑出了教室,向装水处赶了过去。

    沈未摇了摇头,便看向魏梓的方向,那里魏梓正在写着作业,只是耳根红着的样子,却让沈未大抵明白了刚才她应该是对着自己这个方向,看到了吴梦晓对自己的追问,转过了头,收拾起桌上的书本的时候,也觉得有些轻松了起来,其实回归十年前,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生活状态,沉静泛黄,却从心底生出安逸的感觉。

    这或许是在后世那个钢筋水泥矗立着的大都市中,都无法感受到的,这里还未繁荣,窗外还只有兴建着的大工程,土木灰尘满天飞,公交站牌很老旧,锈迹斑斑,后世已经拆了重新建造,十年前的今天还可以看到晃荡着更加老旧的公交车身驶来的铁皮公交。

    梧桐树还是很繁茂,没有人修剪,夏天还可以看到大爷大妈们坐在底下乘凉,咬着西瓜,闲聊洒逸,四通八达的小巷子水泥地面相当颠簸,后世才会被官方宣告修路,一并纳入了工程当中,依旧听得到蝉鸣阵阵。

    广告牌在城市的每个角落还没有立起很多,走到街上也看不见多少,闪亮的灯光还没有在夜晚的时候形成一整条灯流,高架桥还只有后世一半的数量,车辆拉扯出的光线还没有在黄色的灯光下变得多夺目,平静,缓和,好像永远不会让他想起来,后世的所有沉疴冗杂。

    所以这才是真正弥足珍贵的时间,在十八岁的年纪,干着十八岁的事,无论身心。

    礼拜二下午上完课,正是自由活动的时间,不像其他时间,下午还有一节自习课,而是直接放了。

    寝室门也开,具体说来,就是为了学生们可以在这个时间里洗头洗澡,相当自由,因此大部分学生都在这个时间选择回宿舍洗澡,二楼三楼的位置基本上都没有空,一楼倒是空得很,只不过在发生过在浴室发现蟑螂窝以后,便很少有人会去宿舍楼的一楼澡堂洗澡。

    因为人太多的缘故,沈未宁愿多等一天,等礼拜三体育课上完再洗,也不会在这时候和他们争抢,所以相当清闲。

    在这样的清闲以后,程淮却找到了沈未,时隔不知道多久,似乎已经是很长的时间了,出现在了沈未的面前,眼睛周围有着相当明显的黑眼圈,面色有些憔悴,看起来和之前的意气风发完全不同,此时的状态倒不如说是精疲力尽。

    “去操场走走?”程淮站在沈未的班级门口,没有之前相当嚣张的样子,只不过现在教室里也确实没什么人就是了,沈未点头,刚才看到程淮的一个瞬间,似乎是觉得自己看错了,程淮好像由身子的最里发生了某种突转,给人造成的感觉判若两人。

    发生了什么事?心中不由自主地便冒出了这个想法来,只是稍微想想,便将这个问题咽到了肚子里。

    “黑眼圈太重了,通宵多久了?”到了操场上,沈未便随口问道。

    “没通宵,这段时间睡不好而已,闭上眼睛就是数学物理公式,语文背诵古诗词。”顿了顿,脚踩在红色的塑胶跑道上,才感觉好像有些踏实起来,眼睛却有些无精打采地耷拉着,操场上吹来一阵冷风,他便打了个激灵,身子稍稍缩了起来,“我都不知道这算什么,是我太认真了吗?”

    沈未有些惊异,说道:“我居然有朝一日能从你的嘴里听到这些东西。”

    “都快一个学期了……你不知道,从这个学期开始,每个周末我都会去补习班,一开始还不习惯,到后面就好多了,家里也请了家庭教师,买了不知道多少份基础卷子,就是想要在这个学期学到一般人的程度。”程淮顿了顿,接着叹了一口气,“现在想想果然是有点做梦了。”

    “有努力总是好的,努力会有回报,有这个信念便已经很足够了。”

    “你大概不能明白……”程淮叹了一口气,光亮不很耀眼,打在脸上有些橙黄,因为接近傍晚的缘故,天边的一线开始逐渐变成火烧云,再过十分钟左右,火烧云便会蔓延到这一边,现在这一边,还是光影的交界处。

    “算了不说了……而且我今天过来也不是说这件事的。”摆了摆手,程淮便道。

    沈未看看程淮的样子,眉头稍稍皱了起来,自己暑假里对程淮的作战还没有发动,程淮是怎么和前世的行为有这么大的偏差的,蝴蝶效应吗?他的一身衣服都是校服,外套拉链很规矩地拉着,头发乱糟糟的,但看得出来已经很接近学生头,从整体的精神风貌上,就看得出来,和之前做出了相当有反差的改变。

    本来前世的程淮就不过是在复读的时候,才到达这种学到疯魔的状态,起码现在看来,他戴上眼镜也是很快的事情了,整整提前了快一年的时间,如果是这样的话,有什么在其中做出了改变?

    “发生了什么吗?”沈未站定下来,脚下是红色的塑胶跑道,身旁是阴影交盖的树杈,因为没有树叶的缘故,在他的脸上便拉扯出了一道阴影,剩下的便是光亮。

    程淮原本走着操场,注意到沈未停了下来,便也跟着停了下来,说道:“本来我以为你至少会问问我的学习状况,还有为什么会决定好好学习。”

    “这不用问,很明显是因为柯渔的缘故。”

    “看得出来?”

    “算是吧。”沈未点点头,又摇摇头,转移了话题,说道:“找我什么事?”

    程淮将衣服上的拉链拉到顶部,校服领子便竖了起来,这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不受到冷风的影响,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视线看向前方,微微眯了起来,那里没有任何人,他却好像正在盯着什么人一般,随后开口道:“帮我唬个人。”

第二百六十一章 牛冲

    程淮要沈未帮的忙很简单,就是和他一起出面,吓退一个人,至于原因,用程淮的话来说,就是“他打扰我的清净学习了”。

    放到以前,这自然只能算是一句玩笑话,可能程淮自己也不太会相信这样的话,但是看到了程淮有些憔悴疲倦的脸色,沈未也终于觉得有什么事情,在自己的改变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比如整整程淮提前了一年左右的改邪归正。

    年少意味着什么,是犯错,是沉淀,是可以用任何借口打一个自己想打的人,喜欢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还是在暴雨天冲到雨幕之中觉得这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的,抑或是最简单的在不想上自己讨厌老师的课的时候,可以毫不顾忌地逃课?

    都不是。

    年少只是意味着,你正处在这个你一生中,都没有办法轻易忘记的最宝贵的时间之中,其他的,什么都不是。

    所以沈未看到程淮的时候,才会觉得,这个男生,身上终于少了那股子锐气和锋芒,沉淀下来的,便是难以言喻的沉稳和重量,如果说之前的程淮是浮在空中的意气风发,那么现在的他,就是脚踏实地的如石厚重,这期间发生了什么,沈未并不知晓,或许正如程淮和自己讲的,只不过是在一直补习,学习,但沈未也不想看到别的转变,这样已经很好。

    在这个最宝贵的时间阶段之中,程淮用尽了他的年少轻狂,换来的便是让人心安的沉静。

    程淮在说完了事情的经过以后便回到了教室,而沈未,也回到了高二三班的教室,脑海之中还浮现了刚才程淮和自己说的内容。

    “是高一的一个新生,据说很嚣张,不过惹到我的头上,想来这种据说也是真的了。”程淮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无奈,却没有那种想要大干一场的愤怒和兴奋,“在上个周五的时候,突然找到我,说是要让我把学校老大的位置让给他,所以要找一个时间和我约个架……”

    “太幼稚了。”程淮说完话的时候相当无奈和平静,只是眼中不由自主地便浮现了一些嘲意,沈未便指出了这一点。

    “然后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沈未想了想没有想出什么来,如果要真的约架的话,程淮应该找不到自己的头上,所以一定另有理由。

    程淮摇了摇头,说道,“我的一些朋友帮我打听到了,好像这个小子和孟浩白有什么关系,是亲戚还是什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孟浩白兴许和他讲过你,唬住他应该没什么问题。”

    “如果只是这么简单的话,那我会帮你。”沈未说道,脚步停了下来,天光在头顶广面积洒落,一片云从远处飘过来,遮住了光亮,整个环境便没有那么刺眼,有了一种很令人安心的亮堂,接着云朵便被风吹走,刺眼的光便重新落到操场的塑胶跑道上。

    “那就拜托你了,具体时间我后面会找你……我回教室了。”程淮摆摆手,便只给沈未留下一个背影,缓步离开,连脚步也变得沉稳起来,手却仍旧插在了裤兜之中,这是无论如何也改不了的略带痞气的动作习惯,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从沈未的脑海之中浮现,那个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身影,渐渐和这个正离开操场的男生背影渐渐重合起来。

    顿了顿,沈未对着程淮的背影喊了一句,不算很大声,但是很清晰地在这个操场上传荡开来,传进了程淮的耳朵之中,“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程淮的脚步一顿,随后耸耸肩,头也没有转,继续走向了操场出口的方向,声音却隐隐约约传来,很平静,“我不想再打架了。”

    随着这句话飘散在了空中,操场便一阵风起,扬起了沈未额前的碎发,他终于确定,程淮并不只是补习那么简单,那种最纯粹的热血和冲动,已经渐渐被磨平,好像是后世的自己一样,没了棱角,在世间冲撞四散,拼杀无前,最后也不得不被抹平擦净。

    程淮真的变了。

    沈未回到教室,晚上的时间很快过去,晚自习第一节课,沈未便做好了一天的作业,想起关于这件事的始末来,如果是另有隐情的话那会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临近下课,魏梓从另外一边走过来,到了沈未的面前,手中抱着一摞书,低着头,轻声说道:“那……那个,数学作业交上来没有?”说完,便站定下来,面朝着沈未,很明显这句话是对他讲的,面色却没有什么改变,依旧不敢和沈未对视,沈未闻言,便是一愣。从自己的作业堆里面找起了自己的作业来。

    找了一会儿,从中抽出来一本数学作业本,挠了挠头,便说道:“我忘记交了,怎么不是课代表来收?”

    “他有点事……替他收一下。”魏梓说这句话的时候,想到了刘珊擅自揽过这个工作,面色揶揄,显然是从一开始就想要让她来帮忙,以便更好地观察她和沈未之间发生的变化。

    沈未点点头,便没说什么,将作业本递给了魏梓,魏梓便也接过作业本,和沈未放在作业本上的手指轻轻触到了一起,便一抖,将作业本叠到了怀中的一堆书上面,很快便走了开来。

    吴梦晓看着魏梓离开的身影,还想说点什么,却听到过道一旁传来了常袖的声音,清淡随意,“你和魏梓倒是可以去演狗血肥皂剧了。”吴梦晓和沈未闻言,便都将视线转向了常袖的方向,发现她正面色如常地摊开桌上的一本辅导书,拿着笔在草稿纸上验算,好像刚才的话并不是出自她的口中。

    沈未笑了笑,“都是同学,我想没有必要一直闹矛盾,该化解的终究还是要化解的。”吴梦晓有些鄙夷地看了沈未一眼,似乎觉得沈未有些虚伪,心中说不定乐得怎么开花,面上却还是这样一副清淡样子,找的借口也是如此拙劣。

    常袖也没说什么话了,刚才那一句之后,便也没了什么表示,面色沉下来,似乎开始全身心投入到了作业当中,吴梦晓便稍稍收敛了刚才的鄙夷神情,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怎么觉得常袖好像不太乐意看到你和魏梓和好……”说这话的时候,其实他的脑中浮现出了沈未生日宴上常袖夺尽众人眼光的出场。

    “想多了。”沈未摇了摇头,同样轻声说道,不再理会吴梦晓,而是从自己的桌上抽出一张纸,罗列起自己猜测的关于程淮改变的各种原因来,吴梦晓看了看,看不大明白他在写什么,有些疑惑,挑了挑眉,便也不说什么,补起了自己没有做好的作业来。

    在下课之前要完成啊,吴梦晓一边写着,心中多了一些沉重的压力起来,自从改革开始,这样作业的繁重。已经持续了多久呢?

    到了周五,台上老师正在写着自己关于一道题目的理解,挥洒着白色的粉笔灰在空中的时候,沈未终于收到了程淮的消息,只有简单的几个字,“牛冲,今天下午五点,学校体育馆。”

    沈未收起手机,将它揣到了口袋之中,老师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便稍稍低了头,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喊了一下沈未的名字,“沈未,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沈未笑了笑,站起身来,对答如流,丝毫没有因为程淮的信息而有所动容,而身边的一些人,因为在下午的时间之中,有些因为将要回家了,渐渐产生微微的骚动,两者产生了相当明显的对比来,外面的阳光透进教室,有些橙黄,打在了沈未的脸上,有些光暗交错。

    坐下以后,沈未便转过头来对着吴梦晓轻声说道:“等一会儿你自己回去吧,我还有点事。”

    “礼拜五了能有什么事……”吴梦晓刚想说点什么,便看到了讲台上老师看着这一边有些不满的样子,只好简短地应了一声,“好吧——如果快的话我也可以和你一起。”

    “不用了。”沈未想着接下来的事情,眼睛微微挪开,定在了自己的书本上,轻声说道,“事情可能有点麻烦,所以你可以先回去。”

    说完,便低了头,看起了书本上的习题。

第二百六十三章 叛逆

    在当时的很多人看来,牛冲应该是因为沈未的缘故而走掉的,不过他们都看得明白,并不是因为程淮所说,沈未可以唬得住牛冲,牛冲才对沈未置之不理,其中更有一层关键因素在,只是这层关键因素,却让他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来。

    沈未自然也是不明白,当天回到了家里,就从书包里拿出了几张纸,锁闭房间门看了起来,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直到过了好久,才将纸张收了起来。

    晚上躺在床上,程淮便给沈未来了电话,开头的第一句话就是,“为什么牛冲看到你就走了。”

    “老实说我也不太明白,以前没有听过牛冲的事情。”说这句话的时候,沈未自然不只是指这一辈子的十年,而是指前世,自己已经知道很多信息的前世,也不过是将牛冲的大略信息记了下来,包括他那个当市委领导的老爸……除开这些,沈未便不知道为什么牛冲会好像看到一个自己一直想见,但是没有见到的人的样子了。

    是因为孟浩白吗?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出来,便被沈未否决,从牛冲的语气来看,和孟浩白之间的关系应该也算不上紧密,如果只是从孟浩白这里得知自己的身份,那绝对不会是这样的表现……那么是因为什么。

    沈未看着头顶上的天花板,灯已经关了,窗外透进来安静的星光,稍稍给这个房间添了一些亮度。

    脑海之中有些隐隐的直觉,却不很明晰,所以沈未如此回答程淮。

    两人稍微再扯了一些其他的东西,便挂了电话,在电话的最后,程淮说道:“这件事情有我的一份责任,如果牛冲再要来找你麻烦的话,那我这架不得不打。”说完手机里便响起了嘟嘟嘟的声音,沈未便愣住了。

    看来程淮是担心自己成为牛冲来找他麻烦的一个桥梁,才如此说,真相不论,但其中的一些真情实感,却让沈未稍稍感觉到了程淮的一些变化,此前的程淮,说话绝对不会如此郑重庄严,现在却莫名让他有了一些心安。

    周日,牛冲出了门,看着天上的大太阳,疏桐间漏下云影,稍稍感觉到了冬日里的一些温暖,脑海里便想起了那个叫做沈未的男生的面容来,稍稍眯了眯眼睛,便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传来一声略显恭敬的声音,有些厚重,听起来应该是个成年人,牛冲便笑了笑,对着电话里说道:“光叔,再送我一程,老路。”

    电话里的“光叔”应了一声,却有些犹豫地说道:“可是这已经是这个月去的第五次了,今天恐怕……”

    “光叔只要别告诉我爸就好了,这件事我心里清楚,有志者事竟成,老爸不是经常这么教育我吗?虽然只是用来追女孩子,但是一般来说女孩子还算是喜欢有毅力的男生的。”笑了笑,有些温和地说道,一反在学校里的纨绔样子,变得有些谦和起来。

    光叔再度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应了下来,说着,“那你等一会儿,我来载你。”

    挂了电话,牛冲便在这条大道上缓缓漫步起来,脑海之中浮现出了一个女孩子的身影,相当温柔安静的样子,时常会笑,却又经常笑得很有气质的感觉,自从上次在一场商务宴会上见到了她,牛冲就有些心痒难耐起来,身边的小圈子里传来了这个女孩子的信息,便让他觉得这应该是自己的菜。

    虽然还不太熟悉,但是在宴会上,这个女孩几乎是占尽了全场聚焦,身边平时看得上的一些姿色尚好的女生,也变得黯淡无光起来,这是心动的最主要原因,更别说知道柯渔就和自己一个学校的事情了。

    后来让光叔去打听这个女孩的家境,不知怎的,传到了老爸的耳中,老爸却严令禁止和这个女生接触,这自然是牛冲不能理解的,不过依照平日里老爸对自己的苛刻要求,牛冲却更觉得有种叛逆的心思从心底生了出来,有种隐秘的快感,这也是一直以来在学校叛逆的最根本心理因素。

    “柯渔……”牛冲一边走着,一边整理仪容,念出了这个名字,却又想到了那个叫做沈未的男生在学校里面和柯渔传出来的一些传闻,包括柯渔去了沈未的生日宴会这件事,牛冲也经过多方打听得知。

    自己去了很多次柯渔家,但是常常被告知不在,乘兴而去,败兴而归,柯渔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巧地不在家,因此只有一个可能,自己其实不受她多少待见,而其中的原因,牛冲想了想,便也想了出来——大概是因为沈未?

    所以牛冲在看到沈未的时候才会露出那样的表现,程淮和沈未之间的关系他也知道,虽然找程淮麻烦,他压根没有想到沈未会出现,但是在沈未出现的时候,他的脑海之中首先浮现出的,便是一个疑问。

    如果沈未被自己折辱,那柯渔还会喜欢沈未吗,这当然不会了,一个低声下气求饶的形象是什么样的,牛冲已经看过很多次,换到沈未身上,那势必不会被柯渔喜欢,自己也便有了机会。

    只是在柯渔不在场的时候,这么做便也没了什么意义,反而只会让柯渔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卑鄙,一瞬间的考究下,牛冲便做出了离开的决定。

    一定要在柯渔在场的时候,给沈未一个大礼……眯了眯眼睛,牛冲便这么想着。

    光叔在电话挂掉的几分钟之内便赶了过来,按了两下喇叭,稍稍将在路边的牛冲注意力吸引过来,牛冲便看向了车子的方向。

    走上前钻进了车子,光叔开口就道:“真的还要去吗?”

    “当然了,半途而废不太好。”

    “那万一那个女生还是不在家怎么办?”

    “那下次再去,光叔,不要太小看我的毅力了,在这件事上面,我是认真的,何况只是交个朋友而已,再不见我就有些说不过去了。”牛冲笑了笑,想起了之前的败兴而归,便有一种隐隐的预感,似乎这一次也会是相同的结果。

    两人再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答了几句,想了想,牛冲便问道:“光叔你这段时间有再查查他们家的东西吗?”

    光叔闻言,犹豫了一下,随后说道:“有,可是查不出什么来,好像是刻意封闭消息一样,很多事情都查不到。”

    “估计是商业人士的习惯吧,有些东西毕竟还是不好查的——在这之后就不要查了吧,老爸知道了估计也会生气了。”牛冲想了想,便说道。

    光叔愣了一下,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在面前一辆车从身边掠过的时候压低了声音的喇叭声的吵闹下,将想说的话吞进了肚子里,转过头便看向了那辆车。

    牛冲也同样将视线转向了那辆车,随后面色却是一惊,因为身边的那辆车,隔着两只手臂的距离,靠的极近,车窗缓缓拉下,里面一张牛冲相当熟悉的中年面孔便出现在了视线之中,牛冲还想将车子窗户拉上,却很明显已经迟了。

    “停车。”中年人一脸沉肃地说道,压低了声音,即便是在马路上,也显得相当有威严和洪亮,两辆车并行而开,只有两臂的距离,牛冲还想说点什么,光叔却叹了一口气,脚下用力,缓缓踩在了刹车上。

    随着车身的一阵轻微的摇晃,牛冲便发觉车子已经停在了路边,安稳沉定,而刚才行在了旁边的那辆车,也在前面缓缓停了下来,停在了他们的前面,牛冲便眼睁睁地看着坐在车后座的男人开了车门走下了车子,站定在了光叔的车前。

    牛冲低下了头,心中终于生出了一些不好的感觉来,如同身前站了一座大山一般,看着这个中年男人缓缓走近身前的样子,再次有了小时候自己偷吃给贵宾的水果拼盘时候的不安感来。

    “下车。”站在了车门前面,对着牛冲便这么说道,因为一者坐着,一者站着,两者有了一个相当明显的高度差,因此中年男人便成功地对牛冲造成了心理上的压迫,居高临下。

    牛冲硬着头皮开了门,站在了他的身前,两人的身高没有差多少,由此可见这个中年男人年轻时候是如何高大健壮,牛冲看了看他的脸色,相当严肃,低了头,似乎是从牙缝里蹦出了一个字来,“爸。”

第二百六十四章 狠话

    “说说,干什么去。”中年男人面色微沉,正是航舟市委副书记牛建明。

    牛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事实上他的老爸已经严令禁止牛冲和柯渔有过多的接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说这一类话的时候,语调相当严肃,大致便可以推测出来其程度的严重性,兴许是那个叫做柯雄的柯渔的老爸,和自己老爸不和,或者说是死对头,所以自己的老爸才会有这样的表现……牛冲想着,便有些沉默。

    牛建明面色沉了下来,转过了头,低声问道:“他去干什么?”

    这句话是对着车里说的,那么自然是对着车里的光叔说的,光叔犹豫了一下,随后便有些愧疚地看向牛冲,回答道:“去柯家。”简单的三个字,在车里的小小空间里散发,最终传到了牛建明的耳朵中,牛建明便沉了脸,转过头来对着牛冲说道:“我不是已经让你不要再和柯渔接触了吗,你哪怕一个字都不肯听?”

    牛冲沉默,心中却也升起了一些情绪来。

    “回家。”牛建明跟着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让光叔带你回家,如果我知道你回去以后再出去找柯渔,那你以后也别再想出去了。”说完便转过了身子,准备走向自己的那辆车,司机在那边等着。

    刚迈了两步,牛建明便听到了身后传来一声压抑了一些情绪的声音,相当响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牛建明停了下来,转过身,相当严肃地问道,牛冲便干脆了当地回答:“为什么你一直不肯我和柯渔过多接触,我们在同一个学校,你就算想拦也拦不住我。”

    牛建明似乎想到了什么,心中便更加沉肃了一点,压了脸,说道:“这种事情你小孩子不懂,更深一层的东西你都看不到,你是什么人,自己心里清楚,你做的很多事情都代表了我的脸面,谨言慎行这种道理我从你小时候就开始教你了,这件事情我不能和你明说,你只要听我的就行了。”

    牛冲闻言,便又是一阵沉默,因为牛建明说的所谓“代表了脸面”,“听我的就行”,他都已经相当厌烦,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将他的行为举止都规范在一个让他舒适的度上面,而只要是叛逆,都是他所不允许的,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牛冲才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拼命惹事,然后又等着他来擦屁股。

    所以此刻牛冲看了他一眼,接着便转过了身子,向回走去,没有坐上车,牛建明便深深皱了眉头,看着牛冲的背影,沉默了下来。

    车里的光叔也下了车,看向牛冲的背影,其间好像隐藏了相当程度的暴戾,现在恐怕让他坐上车去柯渔家,他也说不定会因为内心憋闷的烦躁而拒绝……牛冲此刻给他的感觉便是这样。

    刚想上前,牛建明便开口道:“让他走,如果他哪怕可以身无分文不认路找到柯家,我也不拦着。”说罢,便舒展了眉头,面无表情,转过了身,对着光叔说道,“下午三点有个会议,两点半来茶楼接我,晚上再带他回来。”说着,便回到了自己的那辆车便边,打开了车门,坐了进去,车子便缓缓发动,渐渐远去。

    光叔转头看了看牛冲执拗的背影,以及渐渐离开的前方车辆的尾气,犹豫了一会儿,咬了咬牙,便坐进了车里,也发动起来,背离了牛冲,向着相反的方向开了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牛冲走在了路上的时候,脚都有些酸麻,神色终于开始渐渐平静下来,将那种暴戾和桀骜都藏进了心中,开始变得面无表情起来,随后拨通了一个电话,等电话接通,便开口道:“下个星期找沈未麻烦,让柯渔也在场。”顿了顿,补上了后面半句,“场面搞大点。”

    挂了电话,将手机揣进了兜里,手却迟迟没有拿出来,紧紧地攥了,似乎在抓着某些东西,尽量让心中的暴戾不蔓延出来,天边的阳光,不知道何时,变得相当刺眼起来,过了好半天,牛冲才重新开始迈步,同时口中低低地吐出了一个字,“草。”

    ……

    航舟三中很大,却又很小。

    很大的缘故是它的占地面积近几年因为兴建高楼的缘故,凭空比其他的学校都要大上了一些,很小的缘故是几乎什么消息,只要是关于一些热度人物,都会变得相当有话题性而被广泛传播。

    程淮算一个,而且历来已久,沈未算一个,因为从高一开始就事情不断,牛冲也算一个,且在高一年段,被传做了是下一个程淮,因为惹事能力和处理后事的能力相当强悍的缘故,往往被人敬而远之,连高二高三的都不例外。

    因此在下课的时候,关于程淮,牛冲,还有一个在这两者的陪衬下变得有些黯淡无光的沈未,这三者的事情,被传播了开来,根据好事者的叙述,基本上八九不离十地将整件事情的原貌描述了出来,甚至关于牛冲暂时性的退避,也被描述地相当真实,甚至都没有多少失真。

    这让听到的沈未都有些发愣,他们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而其中,因为还有一个主角,沈未的存在,所以相当一部分听到消息的人,都将视线转到了他的身上,牛冲和程淮都是不好接近的人物,沈未并不像他们,反而很容易搭话,因此沈未变成了他们确认消息真实性的重点对象。

    “你真的参与牛冲和程淮的冲突了?”吴梦晓上课的时候突然转过了头,这么问道,台上还是写着化学公式的化学老师,沈未便愣了一下,脑子暂时还没有转过弯来。

    吴梦晓见状,还以为他本人没有听到传闻,便说道:“原来那天下午你跟我说有事,就是这件事,不是我看到的,是班里的华清看到的,那天下午他借了体育馆的球,本来想还回去的,却看到了你们的对峙——这是他本人的说法,我不知道真假。”

    沈未轻轻地皱了眉头,那个时候居然还有外人在,而他们谁都没有发现,吴梦晓顿了顿,接着说道:“然后他就看见你在了。”说着,话语之间变得有些严肃,脸色也认真了起来,说道,“不过我想说的是,下次有这种事情,你叫上我也没有关系的,哪怕被打一顿,也好过被你用借口支开。”

    沈未摸了摸鼻子,也不说什么,随后点了点头,回答道:“知道了。”

    吴梦晓的脸色稍缓,接着便压低了声音,头也稍稍凑近了沈未,轻声开口:“不过我还打听到了一个消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什么消息?”

    “我听说牛冲他们还要来找你的麻烦,这是一个高三学长的消息,也是和牛冲有些关系,好像是在他们吃饭的时候听到的,我废了好大的劲才打听到的。”吴梦晓略有些神秘,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毕竟传闻这么多,兴许他也是听了别人的传闻,或者是牛冲放狠话而已。”

    沈未稍稍皱了皱眉,面色有些认真起来,说道:“既然有这个可能性,就很大程度是真的,哪怕是狠话,我也不认为牛冲会随意对待。”

    吴梦晓闻言,便有些不安,看了看台上的老师,他没有注意到这里,于是咬了咬牙,话语从齿缝间轻声冒了出来,“那怎么办,要叫来程淮,还是怎么?”

    “不用了。”沈未的眼睛稍稍眯了起来,似乎在看着什么东西,但手却不自觉地摆到了自己的桌边,那里是一叠书,五六本的样子,手指稍稍用力,便将书本稍稍移位,露出了一张纸张,吴梦晓没有注意到,但沈未却认真了起来,因为他知道,这张纸上上面记载的信息,是有多少的重量。

    重到哪怕是牛冲来了,他也有自信他会因为看了这张纸而随后退走。

    稍稍整理书本,将那张纸抽了出来,放在了自己的化学书下,露出了几个字,笔力刚劲,弯折干脆,可见下笔的时候,沈未是如何地坚定不移,眯了眯眼睛,看向了这张纸最上端的这个名字:牛建明。

第二百六十五章 麻烦

    星期三,下午,体育课。

    日光有些光亮,从学校围墙斑驳的墙壁上照映下来的光打到爬山虎的藤蔓上,形成一块块陆离的光影,因为是下午的缘故,天气倒也算不上很冷,稍稍有些凉爽而已。

    操场清净,有一队学生在绿茵场上踢着球,球网已经破的不成样子,仿佛已经经历了很长时间岁月的洗礼,断绳处磨损地相当厉害,映照着栽种着零零星星几颗常青树,只剩下喧嚣的球员呼喊声,在这个下午结尾的校园当中回荡开来。

    远处有几个学生大汗淋漓地抱着一个篮球说说笑笑地从篮球场出口处走出,声音相当响亮,好像讲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沈未从体育器材上下来,远处看到了魏梓的身影,背对着这个方向,在操场的另一端,没有看到自己,想了想,沈未便向着那一边走了过去。

    走了大概十多米的样子,他却发现身前的那个绿茵场上的学生们都停下了脚步,慢慢地,足球滚在草地上,他们也都没有去管,而是将视线转到了一个方向,身子也跟着停了下来,统一地朝向操场入口那里。

    足球咕噜咕噜向着那一边滚了过去,有一个球员注意到了,想要上前将球捡回来,却不知道为什么停下了脚步,沈未见状,也同样将视线看向了那里,随后瞳孔稍稍一缩,右手不自觉地放在了自己的右边裤兜外,摩挲了一下,随后便把手放了开来。

    “牛冲。”沈未轻声念着这个名字,而名字的主人牛冲也同样将视线看向了沈未,咧开嘴笑了笑,足球滚到他的脚边,他便停了下来,低头看向了那个足球。

    将球捡了起来,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儿,便又重新开始走了起来,路过绿茵场的时候,却骤然将头转向了场上的一个球员,勾了勾手,示意他过来,沈未从他这边的角度看来,那个球员很快到了牛冲的边上,两人好像说了些什么,牛冲指指球,指指球员,球员则低声下气地弯了腰,连连点头,神色慌张。

    随后两人停了下来,牛冲笑了起来,将球扔在了脚下,指指球,球员便是一愣,弯下了腰。

    下一秒破牛冲的脚便好像裹挟了雷霆万钧的气势,稍稍向后扬起,接着极有爆发力地向前突进,狠狠地甩在了那个弯下腰来捡球的球员脸上,似乎能感受得到那种震撼力的沈未,只觉得眼皮一跳,球员便伴随着飞扬在空中的点点红色,头一扬,脚步错乱了两步,倒在了地上,手也捂住自己的口鼻,却不敢站起身来。

    牛冲做完这些,便转过头来冲着沈未笑了笑,嘴角边有些残忍,似乎这一切都是做给他看的一般。

    足球场上很快便发生了骚动,一些球员好像想上前,却又不敢,便犹豫地向前一步又后退两步,呼声却止不住地低声喊了出来,篮球场上也有同样注意到这个场景的男生,抱着篮球从那里正准备离开的几个学生很快便将头转了过来,于是脚步便同样顿住。

    好像是浪潮一样,随着少数几个注意到这边景象的人停下脚步,越来越多的人也都停住了脚步,一时间篮球场和足球场边缘便站了好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学生们,其中大多大汗淋漓,汗水浸透背心,也有一大部分的女生轻轻捂住了嘴,因为她们看到了那个倒在地上的捂住口鼻的男生。

    发生了什么?

    几乎是所有人的脑海之中,都冒出了这个想法来,然后他们就看到了牛冲领着十多个人,浩浩荡荡一步步向着沈未的方向走去的样子,尤其是嘴角的一抹笑容,更让人觉得有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寒冷来。

    “冲哥,事情应该足够大了。”有一个男生低下身子在牛冲的耳边这么说道,操场的边缘几乎都围了学生,而且这样额人数随着一些人的通风报信,正在逐渐增多起来,好像还能听到教学楼方向传来的奔走呼告声。

    沈未眯了眯眼睛,看着牛冲逐渐走近,没有出声,更没有逃跑,到了身前,牛冲便站定下来,压低了声音,有些桀骜地开口:“刚才不逃走,现在你已经没有机会了,还是说刚才纯粹是因为吓傻了不知道如何动作?”

    “既然现在要来找我的麻烦,先前又何必放过我。”沈未不见慌乱,而是在牛冲有些讶异的眼神中显得相当镇定,“况且我还不知道为什么你要来找我的麻烦。”

    “为什么……”牛冲走到了沈未身前一步的方向,伸出了手指,用力戳在了沈未的肩膀上,点了好几下,用力程度到沈未都有些站不定身子,脚下稳了稳,才站定下来,“就凭你帮程淮这件事,不知道够不够有说服力?不过如果现在你给我道歉,说一声对不起,那今天可能会少受一些苦。”

    笑得有些嚣张,在他看来,沈未已经是在他手掌心逃不出去的鸟了,无论怎么挣扎,都是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看起来不太像。”沈未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而是在心中回答道,牛冲的目的性太过明确,如果说要报复,为什么不在程淮在场的时候一并收拾,而是要单独将自己围起来收拾?只能说明从一开始牛冲就是冲着自己来的,更别说当初在体育馆门前见到自己时候的样子,绝对不会是临时起意。

    收拾自己这个念头已经存在了多久,又策划了多久?沈未此刻还有闲心想着这个问题,远远地,将视线转向了操场的另外一边,便看到了魏梓呆立在那一头的样子。

    “沈未……”魏梓呆立了半晌,轻声念出这个名字,瞳孔却微微缩了起来,心跳也渐渐开始加速,一种叫做不安的情绪在心中蔓延了出来,转瞬间便布满了心脏。

    刘珊站在魏梓的身边,同样有些吃惊地看向沈未的方向,从牛冲进场开始,直到走到沈未的面前,她好像才反应过来,有些愣愣地说道:“那是……沈未吧。”

    魏梓闻言,脸上浮现出了一些紧张的情绪来,便想上前,却马上被反应过来的刘珊拦住,“我们上去有什么用,去找老师,快点,晚了就来不及了。”话音落下,魏梓便好像也跟着反应了过来,慌乱地抓住了衣角,“对,找……找老师。”说完,便有些磕磕绊绊地跑向了操场的出口。

    沈未注意到了,便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如果此刻魏梓要上前来,那事情将会麻烦很多,索性,看起来魏梓好像被刘珊劝走。

    然而还没有松一口气,却又马上愣了下来,看到了操场边缘的一个女生,眼睛稍稍睁大,牛冲也同样注意到了,便也将视线转向那里,接着便是嘿然一笑,“来了。”

    “动手。”伴随着这一声极为果断和利落的声音响起,牛冲身边的一个男生便马上反应过来,拳头一个瞬间便到了沈未面颊边上,沈未瞳孔一缩,便将头稍稍偏移了开来,躲过了这个拳头,然而还没等松一口气,另一个拳头又从另外一边击了过来,沈未只来得及将头的角度稍稍偏转,那个拳头便触到了沈未的头皮。

    “草!”那个男生骂了一声,指骨的地方有些隐隐作痛,因为沈未头的角度偏转,他击打到了沈未的天灵盖的地方,自然是极硬,但沈未也一定不好受。

    沈未此刻只觉得好像有重物砸在了自己的头上,背上。

    有些光亮透了过来,沈未眼尖,便一脚猛地踹了过去,力道相当沉重,感受的出来,踢到身子的时候相当实打实,一声惨呼便适时响了起来。

    此刻战局相当混乱,但沈未却始终保持着观察的状态,包括什么时候打过来的拳头,踢过来的脚,都被他用最小的伤害躲避了开来,因此牛冲等人便感觉到了不少击打到棉花上的感觉,无处使力。

    沈未向后连退了几步,便看到了出现在牛冲身后不远处的柯渔,脑海之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了什么,手上的动作也便停了下来,这样的行为倒是让众人的动作也跟着一停,便是相当不顺畅的停顿感。

    还想出手,身后却传来了一声女声,“别打了,停下!”

    远处的柯渔刚来到操场,便看到了这样的场面,众人开打,相当混乱,很快便到了战局的边上,便喊出了这个声音。

    牛冲转头,只觉得一阵风从自己的身边掠过,身边的几个男生的手腕好像被什么东西击打到,力道莫名其妙便被卸掉,脚下一阵错乱,连退了好几步,才微微站定身子,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了挡在沈未身前的柯渔来。

    自然而然地,脑海之中浮现出了一些念头——刚才是怎么回事?

第二百六十六章 眼中暴戾

    “切。”牛冲小声地撇了撇嘴,事实证明,他还是不擅长做一些什么计划,包括逃脱老爸的责罚的时候,包括躲避他的眼目去柯渔家的时候,当然也包括了现在。

    本来计划好的剧情发展应该是柯渔上前的时候他们已经三拳两脚地将沈未击倒在了地上,让他丧失反抗能力,而自己,则好像是电影电视剧里面最霸气的那种出场方式,脚踩在沈未的脑袋上,或者稍微次一点,踩在他的肩膀上,那样便可以在一个瞬间夺走出现的柯渔的视线,以及最完美地打击到沈未的形象。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确实是真理,没有想到沈未会这么能躲,甚至还有能力反击,很多拳脚都落空,以至于柯渔到场的时候,沈未还没有倒下。更没有想到柯渔看到了沈未被单方面的殴打,竟然还会冲上来挡在沈未和他的中间。

    “刚才是……”一个男生低声说话,却被身前的柯渔打断,语调平缓,却止不住地有一些厌烦的情绪,“你们这样单方面地欺负人难道很有成就感吗?”

    话语相当幼稚和正气凛然,有些人想笑出声来,却看看牛冲的脸色,便也噤了声,牛冲抛开刚才一个瞬间的不舒服,脸色稍稍缓和起来,揉了揉自己的拳头,说道:“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单方面欺负人……不仅仅是牛冲等人,连沈未也觉得有些别扭,摸了摸鼻子,笑了起来,却没有说什么。

    “他是我的朋友。”柯渔想了想,便这么说道,沈未愣了一下,很快便明白过来这句话并不是柯渔的本意,兴许只是权宜之计,即便是在印象之中,柯渔也是很少说这话的,有些话并不用说出来,和旧年代的那种残阳如血的热血传奇不同,这句话只需要埋在心底就可以,说出来反而失了真意。

    所以柯渔说的这句话反而在沈未看来,不是真话,这一点光从柯渔仍旧戴着温婉面具的样子看来,就能看得出来了。

    只是在沈未脑海之中很明确清楚的事情,落在了牛冲的眼里,却造成了一种极为强烈的刺激,眼皮跳了跳,牛冲便开口道:“之所以我不是你的朋友,是因为每次我到你家找你,都被拒之门外。”

    “我不认为我们能成为朋友。”柯渔沉默了一会儿,便这么说道,心中有些隐怒,但没有表现出来,牛冲的各种行为,原是可以忍受的范围,也相当习惯,只是牵扯到了自己认识的人,便凭空生出了一些不舒服的感觉来,之所以先前没有对牛冲做出什么排斥的行为来,便是因为他的身份。

    柯渔并非什么都不懂,牛冲是市委副书记的儿子,自己是地头蛇柯雄的女儿,这两者本就是不可融合的身份,如果因为结识,或者干脆排斥牛冲而给自己的老爸带来什么麻烦,便是得不偿失的事情了,因此才会多次将牛冲拒之门外,然而现在看来,这种选择果然是正确的,其人人品已经很清晰。

    牛冲面色变得糟糕起来,沉下了脸,先前没有能见到柯渔,还抱了一些幻想,此刻柯渔相当坚决和折辱一般说出这样的话,便给他的面子造成了相当程度的折损。

    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将整个操场围起来的学生们一块地方掀起了波澜,喧嚣声便传了过来,随着一个男生的踉跄几步,整个围观圈便缩小了一点,那个波澜产生的方向便空出了一块地方,一个中年人模样的老师便面色微沉,站定后,目光锁定了牛冲沈未这边方向,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随着这个老师的步伐,很多围观的学生互相对视,便也跟了上去,只是还是跟在他的身后,不敢越过他,直到他停了下来,围观的学生也都停了下来,此刻都几乎近到听得到几人的谈话声。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违反校纪校规了知道吗?”老师沉声道,目光看向了牛冲,面色更加沉冷了一些。

    “老师,我劝你别管。”牛冲冷冷地笑了一下,直视这个老师。

    看得出来,这个老师应该是高一年段的教导主任,而且牛冲这个经常惹事的角色,也在他的手底下常常出面,两人的语气相当随意。

    围观的众人便是一阵窃窃私语,牛冲的语调好像根本不把老师放在眼里一般,这在这个年纪,是相当少见的,可见其底气和后台之强大,老师的面子便有些挂不住,“怎么说话的,你还记得你是个学生吗?再说一遍看看。”

    牛冲脑子里好像浮现出了自己老爸的那张脸,和这个老师的样子渐渐重合,于是他的脸色更加糟糕了一些,反而笑了起来。

    “滚。”

    简单地吐出了这个字,整个环境都好像安静了一下,接着便是滔天一般的喧嚣声,如同响雷一般,响在了这一小块由围观者围成的区域之中,接着又在整个空旷的校园里,传出了一些回声。

    “你说什么!”老师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个字,这个脏词,向前踏进了一步,逼近了牛冲身前的两步之内,牛冲便相当烦躁地用手推在了老师的身上。

    “我,说,叫,你,滚!”一字一顿,牛冲的眼神相当暴戾,手下用力,猛地一个发力,老师便在他的手下退后了两步,险些摔倒。

    “你……你疯了,居然和老师动手。”那个老师显然也没有料到这样的状况,从教二十余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学生,碰到这样的事情,尤其是这个学生眼神之中的某些意味,也是他第一次在一个学生的眼中看到的,烦躁,戾气。

    此刻甚至连牛冲带来的十余人也都有了一些心惊的感觉来,眼皮跳了跳,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小步,身前的这个身影似乎开始变得危险起来,但他们却不知道为什么,不敢开口劝阻,甚至连呼吸声,都略微地小了一些。

    牛冲没有回答,看着老师站定却没有离开的样子,眯了眯眼睛,反而向前了两步,然后反常地笑了起来,压低了声音,如同毒蛇的嘶嘶声一样,轻声说道:“老师,难道要我送你走吗?”

    “你……”话没说完,便看到了牛冲的眼睛。

    其中有有想都没有想到的疯狂,以及爆炸性的阴恻,顿时在一个瞬间,给了他一种感觉,如果他要做点什么,一定会做。

    老师的腿脚终于有了一些打颤,血液灌进小腿,如铅般沉重,让他生出了一种立刻就想要逃跑的冲动,但还是被他抑制住了,想说点什么,却觉得自己的喉咙骤然开始干涩起来,这是自己面对学生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过的,然而却在牛冲的面前产生了如此糟糕的反应来。

    “老师……”牛冲低下了头,将面目隐藏在了一头凌乱的头发下,抬起头来的时候,嘴角的笑意消失,眼神也终于冷了下来,面无表情,“回去通风报信也好,打电话给我老爸也好,继续待在这里,真的,可能,会出事。”

    后面的语调如何,围观的群众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起来,只觉得一种携风带雨的危险感凭空生出,于是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个老师也同样如此,只觉得手脚冰冷,年近五十,已经越来越没有了年轻时候的冲劲,性格在常年的久居高位之下,变得软糯不堪,圆滑滚利,平时惯用的威慑学生的手段都不管用的时候,首次生出了退避的想法来。

    呼吸紊乱,甚至有了一些急促,牛冲再次向前迈进了一步,他便马上后退了一步。

    随着这一步的后退,心中的某种东西便瞬间崩塌,溃成一条不成样的堤坝,身子不听使唤地,转过身便有些狼狈地从人群避开的通道里逃了出去,口中也发出了稍显慌乱的声音来,“你……你就等着你爸来学校,等着!”

    没有人敢笑这个老师,更没有人想笑,因为在这样的状况下,没有人有自信不会逃跑,几乎是每一个下一秒,他们都能想到牛冲的拳头会狠狠地砸在老师的脸上,换成了自己,十有八九也是会逃跑,牛冲的语调仿佛是从地狱而来,让他们都遍体生寒。

    看到了老师逃跑的狼狈样,牛冲也没有笑,而是转过了身来,越过柯渔的身子,看向了沈未,阴恻恻地开了口:“接下来就是你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纸上的名字

    围观的人,没有一个知道沈未和牛冲在说些什么,只能看得到从沈未拿出那张莫名其妙的纸张过后,牛冲便没了动作,尤其是这张纸张还是在刚拿出来的时候,被牛冲打掉在地上的。

    “什么情况?”有人问身边的人道,身边的人便也摇了摇头,“不知道……那张纸,纸上好像写了什么,因为这个吗?”

    声音微微传到了牛冲和沈未的耳中,沈未便笑了笑,出乎意料地,松开了捏着纸张的食指和拇指,纸张便在万有引力的牵引下,瞬间下坠,又在空中受到来自空气的阻力,飘向另外一边,牛冲的瞳孔便再次微微缩了起来,赶忙闪电一般地出手,抓向了那张纸。

    然而纸张仿佛是故意违背牛冲的意愿似的,又向另外一边扭了过去,牛冲来不及再改变方向,纸张便落到了地上,十分安静,牛冲的动作也僵了下来,稍稍停顿,便弯下了身子,将纸张抓在了手里,只是抓着的时候,手指微微地有些颤抖,因为那“牛建明受贿”几个大字,再次闯入了他的眼中。

    “你唬我。”沉默了一会儿,牛冲攥着纸张,如果这张纸被别人看到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他简直不敢想象,只是首先需要怀疑的,便是沈未的这张纸来源,或者说上面信息的来源,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老爸会受贿,或者说甚至连受贿的倾向都从来没有在他的面前表露过,而他,不过是一时间受到了沈未这张纸的冲击罢了……

    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沈未相当随意的回答却在此时响了起来,“谁知道呢。”

    牛冲刚想沉下脸,沈未的声音便再度响了起来,变得如同他的语气一样,阴恻恻又相当具有威胁力:“不过如果是真的话,你想想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是不是还能在这里凭借着你老爸摆平后事的能力,一样摆平事情?要不要想象一下,如果你老爸被抓,你的后台倒塌,尽管你叛逆,不懂事,还有谁能来帮你,你身后的这群狗腿子吗?”

    牛冲的脸色终于开始又有了一些变化,似乎真的依照沈未所说想象了起来。

    “虎落平阳。”沈未的声音仿佛很温柔地牵引着牛冲,沉静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没权没势,狗腿子还是狗腿子吗,还是说甚至过分一点,反而转过身来,将你这个跌落到泥水里的老虎,欺负得不敢作声?或者那些被你威胁过的,像今天和我一样的,会不会仍旧惧怕你,惧怕你这个除了老爸以外,没了任何势力的个体?”

    “想想,可以吗,就只是想一想。”沈未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因为他很清楚地看到了牛冲的眼神开始动摇了起来,似乎这个后果太过严重,他有些不能接受,“不过如果你是在怀疑这张纸上内容的真实性的话,不妨现在打个电话给自己的老爸,确认一下,这一点时间,你和我想必都等得起。”

    牛冲的手指颤动了一下,左手下意识地便摸到了口袋的位置,却又反应过来,缩了回来。

    沈未注意到了牛冲的动作,便笑了笑,原地站定下来,双手都插进了口袋之中,显得相当没有防备,话语却跟着响了起来,“打一个吧,我想现在学校应该已经通知你的家长,让你老爸知道这件事了,也正好是个机会,要不要试试?”说着,沈未便看向了人群的空隙透出来的操场的另外一边的景象,那里有几个老师正站立着,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其中站在中间的那个最开始出现的高一年段教导主任,正唾沫横飞地,对着身边的几个老师说着些什么,那几个老师也有些犹豫,面色犹疑,看看这个方向,又看看教导主任,一时间不敢上前来。

    牛冲低了头,再次看向那张纸,上面的几个名字都映入到了他的眼中,有些刺眼,他的手相当用力地抓着纸张,没了最开始的那种嚣张,傲视群雄的气势,只是死死地盯着黄色纸张。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手指微颤地,右手伸进了口袋,掏出了一个手机,按动了几下按键,最后选定联系人的时候,抬起了头来,看向了沈未,压低了声音,狠声道:“如果我发现你是在唬我,你的下场会很惨。”

    沈未没有反应,笑了笑,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牛冲的手指便用力按下了手机按键。

    不过一会儿,电话便被接通,连站在旁边的沈未都能听得到,一个瞬间从手机里面传来的声音之响亮,以及包含了不知道多少的愤怒的情绪,“牛冲!你在学校做什么!”

    牛冲没有说话,面色相当沉冷,即便他知道了自己老爸受贿的事情,也不能改变他对老爸的怨怼,所以此刻只是沉默地不发一言,“刚刚老师给我来电话,我还在开会,你就不能让我安心一点……都什么时候了!你已经不是初中生,快成年了,难道不惹事就忍不住是吗!能不能听一次我的话,一个星期在学校不惹事……”

    “爸。”牛冲面无表情,压低了声音,打断了刚接起电话来的牛建明的冲动训话。

    “嗯?你还想说点什么?”牛建明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牛冲的语调会如此平静,好像刚才自己说的话都没有进入到他的耳中,牛冲却一时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梗在了喉咙中,问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抬起了自己拿着纸张的手,手腕僵硬,心脏开始渐渐加速起来,肾上腺激素分泌出来,遍布到了全身,仿佛接下来问的问题包含了全身的力气。

    看向了纸张,排在第一条,牛冲念出了一个名字:“王发林。”

    电话的另一头安静了下来,一时间什么声音都没有,好像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减了下来,什么都不剩下,牛冲的心开始向下沉了,只能听到电话那一头传来的隐隐呼吸声,终于,过了大概十几秒,漫长的时间过后,牛建明压低了声音,相当隐秘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你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字的?”话音落下,牛冲便几乎要将手中的手机摔了出去。

    “……于虎。”再度念出了第二条的名字,后面的内容没有念出来,另一头便再次安静了下来。

    “这两个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黄慈建。”

    “我再问一遍……”

    “李辞。”

    “从哪里知道……”

    “胡典商。”牛冲没有在意,一个个念了出来,面色却随着口中的声音,名字,渐渐沉了下去,一个个,一个个,三个字两个字的名字,在他们的口中仿佛是世间最难念的名字,拗口或顺口,念了下去,直到最后一个名字落下,电话的另一头便彻底没了声音——或者说从到一半的时候,电话里面便已经没了声音。

    “你都认识吧。”牛冲的心脏仿佛是跳到了嗓子眼,几乎都要冲挑出来,接着又压低了声音,“能解释解释吗?爸。”

    电话的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也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现在到学校接你,这些事我们回家再说……”

    话还没说完,牛冲便手指用力,挂断了电话,面色狰狞,接着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手机狠狠地向地上砸了过去,在这个塑胶跑道上,竟然砸出了相当大声的声音,手机四分五裂,电池,屏幕,都四处疾速飞散。

    “草!”

    沈未眯了眯眼睛,看着牛冲的动作,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笑了笑,然后便看到了牛冲抬起头来的样子,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眼睛之中有了一些莫名的情绪,看了好一会儿。

    于是牛冲接着再次捏了捏拳头,咬了咬牙,转过了身,扭头便走,甚至连带来的人都没有招呼,越过了他们,路过几个学生的时候,用力拨开了,头也没有回,没有任何动静。

    “冲哥!”有人愣了一下,便喊道,只是牛冲没有任何的回应,仍旧向着圈外走去,于是他们挡着柯渔的身子便散了开来,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些惊异,然后犹豫了一下,便向着牛冲的方向跟着跑了过去,“冲哥,等等我们。”

    事情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所有牛冲带来的人,包括他自己,都离开地一个不剩,只剩下了一群不明所以的围观群众,以及在他们身后,那个下午橙黄的光芒中,开始渐渐咧开了嘴巴,露出一排洁白牙齿,笑得很干净,很灿烂的男生。

第二百六十九章 波澜后事

    学校很快便将牛冲控制了起来,但牛冲并没有反抗,出乎意料地,从老师的手抓到牛冲的手臂上的时候起,他就异常安静起来,似乎变成了一座亟待喷发的火山,将自己的情绪全部都隐藏在了其间。

    老师也是会添油加醋的,那个高一年段的教导主任将自己刚才和牛冲的短暂对峙述说地极为惊险以及曲折,其中远远夸大了牛冲的恶劣态度,因此牛冲事件变成了近来学校有过的最恶劣事件其中的一件,袭击老师,威胁同学,打群架……光是这几点的堆砌,便让牛冲的形象变得危险了起来。

    “关于牛冲同学的恶劣行径,学校给予其遣送回家处分,在家如表现良好,方可回校……”处分单也是这样的语句,据说也是高一年段的教导主任亲笔写下,再递送到他的老爸手中的。

    而不知算是重生这场事件带来的修正偏转力,还是本就应该是这样的发展,这一次牛建明没有给牛冲善后,牛冲也就实打实地接受了处分。

    沈未看着公告栏上面的消息,笑了笑,这样的后果基本上是在他的预想之中的,没有太大的偏差,只是不知道牛冲是不是回到家会受到自己老爸的处罚。

    有人注意到了沈未,便提醒了一下旁人,旁人便也看向了沈未,面色都不约而同地有了一些怪异起来,“……这就是沈未?”“那个牛冲找麻烦的……”诸如此类的窃窃私语声响起来,沈未便摸了摸鼻子,转身离开。

    牛冲事件过后,他应该算是在这个学校里面出名了,此前的事情还没有如何,很多人大多都不太关心,然而牵扯到了牛冲,基本上所有知道牛冲的人,或者当场看到了沈未和牛冲操场对峙场面的人,都记住了沈未,尤其是他拿出了那一张纸,将牛冲逼退的事情,在众人的口中传得神乎其神。

    如此形象太过类似于三国演义之中的诸葛亮一个锦囊,遇到危急时刻,将其拿出来便可以消除灾难,沈未未卜先知一般地掏出了那张纸,其作用基本上就类似于诸葛孔明的锦囊妙计,因此在众人的眼中便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莫名潇洒起来。

    如此轻描淡写地逼退牛冲,在高二高三年段还算平静,牛冲所在的高一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其影响力大致可以在接下来几天之中每节下课体现出来,一些女生叽叽喳喳地围在了三班的门口,向里面观望,而且看得出来,并不是高二年段的女生,因为其中不乏一些面容姣好的女生,他们却叫不出名字来,大多面色淡然,好像是被闺蜜之类的拉来,却又止不住往里面看。

    而通过其中一些人,她们的话语,也大致能够明白她们在看些什么,“哪个是沈未啊。”

    “那个吧,高高大大的,不然牛冲也不会走掉……”

    “可我听说沈未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样的,你又形容不出来。”

    女生有些犯难,毕竟沈未不是同年级的,这个时候她们的人脉大多局限于同年级的学生,学长学姐们也认识不多,因此关于沈未的信息便很少。

    沈未正经过她们的身后,手中拿着一杯装了水的水杯,脚步便停了下来,不只是因为他们挡在了门口,自己没有办法进教室,更因为她们肆无忌惮地讨论着自己的名字。

    挠了挠头,想想还是开口道:“不知道我长这样会不会让你们失望。”

    这一声响起来,女生们便回过头,吓了一跳,惊叫一声,最开始问出问题的那个女生便有些红了脸,看到沈未淡淡的笑容,其间有这个年纪的学生都没有的沉稳,便转过了眼,赶忙在闺蜜们也都有些不好意思的情况下,连忙离开了,留下了一连串的叽叽喳喳声。

    这类事情屡见不鲜,尤其是在牛冲事件真正开始发酵起来以后,几乎每天都会上演,只不过大多时候沈未都是在教室里面静坐,隐隐听着外面的嬉闹声,转过头看向门口的方向,简单地笑一下,接着便又能响起一些欢笑声。

    而每每这个时候,过道旁的常袖,也会看向门口,然后把视线转到沈未身上,轻描淡写地说上一句,“原来惹事也是会遭女孩子喜欢的。”

    沈未只好苦笑。

    然而无论女生们怎样兴起,男生们如何讨论“一纸退牛冲”的潇洒劲,他们终究还是不知道纸上写了什么,他们只不过看到了牛冲接过纸张,打了一个电话,接着干脆利落转身就走的景象。

    中午休息,程淮将沈未叫了出来,在篮球场抱着一个篮球,远远地打了招呼,等到沈未到了近前,程淮才将自己手上的球扔了过来,“我那时候以为你真的会惨了。”

    沈未将球接到,浑圆的球在自己手上贴合手掌,笑了笑,手臂抬了起来,弯成一个很标准的姿势,稍稍瞄准,便将球抛了出去,划出了一个完美的弧线,落向篮框,“运气好,没那么惨。”

    “你是怎么把牛冲吓退的。”程淮问道,看到球落到了篮网之中,“唰”地一声,很悦耳,上前将球捡起,在地上随意地拍了拍,绕过身后运了一下球,随意地也向着球框扔了出去,头却看向了沈未。

    他知道牛冲把自己围住是什么意思,这就说明那个时候他已经决定了对沈未找麻烦,如果这么简单就可以放弃,何必大费周章将自己牵制住,他是认真的……这一点程淮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因此此刻他才是最不能理解牛冲为什么如此简单地就走掉了的事情。

    根据当时的情况来看,其中应该有自己不知道的东西,而这,问沈未再合适不过了。

    “保密。”然而沈未笑了笑,却说道。

    “这有什么好保密的。”程淮愕然,接着便觉得有些好笑,便摇了摇头,说道,“不过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也不逼你,看来你的底牌比我想的还要厉害一些。”

    “算是吧。”沈未眯了眯眼睛,微风轻轻扬起,绕过篮球架的阴影,不算很刺眼的阳光晒在沈未的脸上,让他觉得有些舒适,脑海之中却好像浮现了什么场景,拼凑起了回忆,稍稍有些泛黄,感受到了程淮的视线,沈未便回过神来,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再次接过弹到身前的球,向着篮框扔了去。

    这些名字也是后来才报道出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是在五六年以后,在电视上被一个个揭露出来,关于市委副书记牛建明受贿的信息,在当时掀起了轩然大波,着实掀起了各地的反响,因此政斧还重新完善了一下政策,猛抓严打地好好整治了一下各地的官员,倒也让很多人落马。

    算是一个开端,或者说导火线,其中的各方力量的角力,沈未并不知晓,只是知道这些名字,在读大学的时候,导员为了迎合正确的政治倾向,这些人的名字和牛建明一起,被他当做了一个典型的案例,反复强调,因此即便沈未在后来的时光之中渐渐磨损了很多的记忆,这些名字还是下意识地记住了。

    其中字是怎么写的,沈未还未必敢肯定,读音却没有错,像是小时候背过的唐诗宋词,是下意识的反应。

    两人在篮球场聊了一会儿天,程淮让沈未和自己打了一会儿的球,再在篮球场边缘看台上稍稍休息了片刻,程淮便率先站起了身来,“我先回去看书了,如果牛冲还有什么动作的话,也记得叫我,下一次我尽量不会被围住了。”说着,便笑了笑,沈未也跟着笑了起来。

    “估计也没有下次了,你就安心读书算了。”沈未说道。

    “那最好不过。”程淮摆了摆手,抱着球,大冷天的,穿着短袖,迎着操场的微风,远方跑道上零零星星的三两个人映衬之下,向教学楼的方向走了去,剩下了沈未在后面感叹了一下,程淮的改变相当显著,这是一种由内至外的改变,连步伐也好像沉稳了不少。

第二百七十章 书房谈话

    牛建明家的二层阁楼建造显得相当古风古韵,尤其是按照他本人的喜好,将整个自己的书房房间构造都翻了一遍,角落里摆了青花瓷器,就在窗户的不远处,因此只要拉开窗帘,便会首先反射了光线,上面的纹理便显得很清楚和柔和。

    墙壁上挂了一幅书法字,署名牛建明,便可以看出来牛建明涉猎广泛,正书几个大字,“居安思危”。

    牛冲就在窗帘拉开,经由青花瓷器反射光线,刺到眼睛,很明显看得到窗外景色的真皮沙发上,光影交错,掩盖了他的神色,对面是牛建明,面色古井无波,直视着牛冲,牛冲却始终没有抬头,拳头微微攥了,交叠在了胸前,环抱姿势有一些戒备。

    牛建明沉冷的神色在这个房间之中,显得也格外有了一分沉重感,在光线的打照之下,面部阴影更添了几分严肃的情绪来,营造了整个房间之中的整体氛围。

    两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对峙状态,过了不知道多久,牛建明眯了眯眼睛,牛冲也抬起了头。

    这样的安静已经保持了很久,两人都一言不发,自从牛冲进到书房里以后,牛建明便没有开口说过话,牛冲自然也是心中想着一些东西,有些执拗和怨怼地没有开口,直到整个房间里的氛围都有些沉冷了,牛建明才站起了身,在沙发的吱吱吱声之中,站了起来,走到了窗户前面,看向了窗外。

    窗外是对街的景象,车水马龙,极具这个时代的特有观感,更显出了这个城市新兴繁荣,在梧桐树边上有逐渐开始忙碌起来的人群,也有悠闲地牵着狗散步的中年妇女,一些安静的力量正好像和这种喧嚣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特有的厚重感。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对你要求这么高吗?”突然间,牛建明开了口,没有任何预兆。

    “关我屁事。”过了一会儿,牛冲才轻声说道,开口吐出来的却是这样的话。

    牛建明皱了皱眉,想训斥什么,却又想到了什么东西,将话语咽进了肚子里,“这些事情本来我是想等你再懂事一点了,再和你说,毕竟你现在不知道,什么人不该招惹,不该认识,和你说你也听不进去……”

    “王发林。”牛冲打断了牛建明的话,脑海之中跟着浮现了沈未递给自己那张纸上面首先写着的名字,“这也是因为我还小,所以你可以什么都不和我说的理由吗?或者是你做出这些事情的理由?”没有将受贿这两个字摆在明面上说,因为牛冲觉得这个词总是有着相当遥远的距离,似乎一直都和自己的老爸沾不上边。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想到,自己的老爸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美好,仿佛一直以来自己对抗着的形象,原来也是如此腐化不堪,根本没有想象中的正大光明。

    原本自己以为的叛逆,就是对抗老爸这种一直以来都正气凛然的形象,然而等到这个形象崩塌,形成的落差感难以言喻,牛冲几乎觉得自己的行为多少有些可笑和没有必要,原来自己的老爸,也不过如此而已,洁身自好,清正廉洁……全都是狗屁!

    那么他有什么理由对自己管束严格?牛冲冷冷地看向牛建明,心中想着,无论是什么理由,都将毫无用处。

    “因为我不想你和我一样。”牛建明没有理会牛冲的话,继续说道,“以后的你,也是要走上这条路的,我会为你铺好路,但是在此之后,你不能和我一样,这些事风险太高,现在你的不太能够理解,说实话,我也觉得和你说官场的事情有些早了,但是这一次不太一样。”

    “我首先想知道,这些名字你都是从哪里知道的。”牛建明转过身,看向了牛冲,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牛冲首次感受到了老爸对自己前所未有的重视……子不过是在这种情况下,却有些讽刺意味了,“这几天你什么都不说,今天能说一点了吗?”

    牛冲冷笑了一下,松开了拳头,伸进了自己的口袋,接着将一个纸团直接扔到了地上,轻飘飘的,滚在了地上,牛建明一愣,接着也不在意,伸手便将纸团捡了起来,拆开来。

    映入眼帘的便是和牛冲首次看到的一样,几个大字,“牛建明受贿”。

    瞳孔一缩,牛建明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本来以为自己的儿子知道这些事,是有人和他说了些什么,却没想到有如此明晰和确定的条目,目光扫视,一条条看了下去,牛建明的神色便越发严肃了起来,牛冲见状,更是有些嘲意地笑了一下。

    “这些你都是从哪里来的?”过了好一会儿,看完了整张纸的牛建明,抬起头来,直视牛冲。

    “沈未,这次事情找我麻烦的人,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你别问我。”

    “除了他,还有谁?”牛建明皱了皱眉头,想起了教导主任和自己通电话的时候,讲到了一些人的名字其中自己都不太熟悉,但是却有一个人……“柯渔为什么会在?”

    牛冲顿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实际上是自己将柯渔叫出来的,要他目睹沈未出丑受辱,咬了咬牙,便说道:“来帮沈未的,她和沈未是好朋友,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估计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本来还没有多想,但是牛建明的脸色不太好,却不由得让他感受到了一些异样。

    “好朋友?”牛建明一愣,牛冲见状,便微微皱眉,说道:“有什么问题吗?”

    “你知道我之前不让你接触柯渔,是因为什么?”牛建明反问道,整个书房里的空气都好像走向了一个他不太希望的发展来,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因为自己儿子的事情,开始有些焦头烂额起来,“柯渔,柯雄,他们家涉黑,航舟城这个地界,说是地头蛇也不为过……知道这一点,你兴许能多少知道为什么我们不能和他们接触了。”

    “所以所谓的好朋友,你真的看清楚了吗?”

    轻飘飘地扔下了这一句,却好像让牛冲觉得世界有些变换起来,柯渔家是地头蛇?这是从来都不知道的事情啊,牛冲瞪大了眼睛,受到了某种冲击。

    都这么久了,自己还什么都不知道,这么说来,此前连番找柯渔,也是在不知道背景的情况下进行的。

    事情的严重性好像产生了,此刻几乎是两个人同时间的面色一变,牛冲因为柯渔背景,而牛建明则是想到了其中的一些关键点,在短时间内,脸色尤其糟糕起来。

    “是柯渔,不……是柯雄!”

    想到了柯渔和沈未所谓的“好朋友”关系,牛建明便好像明白了什么——如果这些东西是柯雄调查出来,帮助自己的女儿的呢,或者说看似是柯渔让他的老爸调查,实际上却是经由沈未的手,通过自己的儿子,对自己产生一些震慑。不得不说,这种假想的真实性还要更高一点,如果真是这样,那柯雄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是要让自己倒台,那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只要将信息公布出来,便很能产生效果,但是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而是要在如此微不足道的事件之中,轻描淡写地提醒自己……脑子转动着,牛建明的心脏仿佛有了一些沉重起来,柯雄的能量此前他已经很清楚,所以此刻更是深信不疑。

    只能说明他并不是想让自己倒台,事情兴许还没有到这么严重的地步,那么……

    牛冲的喉咙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想到了什么,有些干涩,说道:“那柯渔,是不是……”

    牛建明仿佛是被牛冲的话语提醒,眼睛稍稍睁大了起来,接着变得有些明了起来,如同恍然大悟,却也有了一些闭塞感。

    “明白了……明白了。”此刻牛建明的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以及震动,直视牛冲,“这件事以后,不要再去招惹沈未,或者柯渔,都不能招惹了,听到了没有。”话语顿下,手中捏起了那团纸张,紧紧攥在了手心,“既然沈未可以拿到这些消息,那他们之间的关系,远远不是明面上这么简单。”

第二百七十一章 早餐摊前

    不管牛建明怎么想,怎么脑补,此刻都与沈未无关了,哪怕他知道了牛建明这些弯弯绕绕的想法,恐怕也只会觉得啼笑皆非,有时候思想的封闭性就导致了自己的思路远远没有从前那么明晰。

    牛建明便是如此,既然想到了柯雄,那注定这件事在他的眼里也像是武林高手过招一样,多了一分的虚晃一招。

    父子俩在书房再次谈论了不少,等到牛冲离开了书房以后,才觉得自己的后背好像是被冷汗浸湿一样的凉飕飕感觉,窗户没有开,但是牛冲却仿佛感受到了从侧面吹来的冷风。

    柯渔是航舟城地头蛇的女儿?尽管在初听的时候就已经足够震惊,然而牛冲却还是再度回过神来,并为这件事感到震惊,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柯渔在学校的表现又该作何解释?自己在学校看到的柯渔,分明没有将这件事表露出来,也就是说,柯渔还是大家心中的那个完美女神。

    细想下来,居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怖,如此城府和伪装,该是什么样的心智……即便牛建明没有提醒他不要再去招惹,他也恐怕不会再碰上一分半点了。

    至于沈未……连带着想到了他,下意识地便想到了递给自己那张纸的时候,沈未笑着的样子,现在看来,连那露出的白牙都有些讽刺的意味了,和柯渔两人,好像是将他玩弄在股掌之中,自己看了那张纸的反应,应该也是在他的预料之中吧。

    牛冲捏起了拳头,耳旁似乎还响着老爸对自己说的话,“都不能招惹了。”

    窗外阳光射进,落在檀木地板上,轻絮飘荡在空气中,形成了一片分明的区域,安然沉静。

    校外的早餐摊子的人总是有很多,往往清晨赶到的时候,都会看到一群人排在早餐摊子前,买一笼小笼包,或者豆浆油条,富有这个年代的特殊质感,连蒸笼淡淡飘散出来的味道,都极有年代感。

    沈未站在早餐摊子前,手里捧着一杯豆浆,吸管在口中轻轻被咬成扁扁的形状,吸了一口,进到嘴里的却只有很少的一点,眼睛微微斜视,将余光看在了身边,右手小臂距离两个拳头的位置,站着魏梓,早晨的阳光照射在她的脸上,落成安静的形状。

    他们是中途遇到的,在这个放假前的最后一周,周一早上沈未穿戴整齐,收拾好一周内要换洗的衣服,早早地出了门,就在学校门口的地方,看到了正在买早餐的魏梓,魏梓低过手中的五块钱纸币,老板便给了她肉包和豆浆,转过身来的时候,便也看到了沈未。

    于是两人便相当有默契地,没有作声,走到了一起。

    沈未手中拿了刚刚在前面的早餐摊子上买的豆浆,此刻只剩下了三分之一不到,而魏梓,则还没有开始吃她的肉包,沈未也不由得有些后悔起刚才自己豆浆喝得太快了。

    魏梓有些犯难,因为无论如何,要女孩子在男孩子面前大口吃东西,也不是一件很优雅的事情,尤其是这个男生是自己一直以来都比较在意的人的时候,便更加难以下嘴。

    “再不吃包子都要凉了。”沈未瞥了一眼魏梓手中的肉包,以及她脸上犹豫的神色,开口道,两人过了校门前的红绿灯口,远远地就是学校大门正前方,大致能猜得到魏梓在想些什么的沈未,便这么说道,想让魏梓不要那么有心理负担。

    “我……也不是很饿。”魏梓憋了一会儿,憋出了这句话,实际上早上出门也没有来得及吃早餐,在闹钟的响铃之下,匆匆忙忙起床,匆匆忙忙赶来学校,正好看见了早餐摊子,便顺手买上了一份早餐,此刻自然不是自己所说的“也不是很饿”。

    小口小口地尝着豆浆的魏梓,却始终没有咬肉包一口,看得出来,她其实是想吃的,但是却没有下嘴。

    肉包的香味在空中微微飘散,其实落到了吃饱了饭的人的鼻中,有些过于油腻和恶心,但在空腹的人眼中口鼻中,却成了一种至上的美味,淡淡的淀粉味道的面粉发酵而成的东西,和算不上多的肉馅,组合起来,极具诱惑力——起码在魏梓的眼中是这样的。

    “如果想吃的话就吃吧。”沈未摸了摸鼻子,转过了头,说道。

    “等到了教室再吃吧。”魏梓咽了一口口水,摇了摇头。

    沈未看了看,魏梓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红晕,下意识地没有想到是单单因为自己,在他看来,更多是应该只是因为有人在身边,“那个时候恐怕真的凉了,而且教室里的人更多,到那时候你更加不想吃。”

    “不用了。”魏梓轻巧地回避了沈未的说话,将手中的肉包小塑料袋放下来,背到了身后,手指勾着,想了想,便转换了话题,“马上就要考试了,这些日子的学习你都跟得上吗?”

    想来想去,居然还是这么枯燥的话题,沈未苦笑着摸了摸鼻子,大概对于魏梓来说,只有这种话题才能聊得欢一点,其他的,对于这个生活单调的女生来说,兴许都要难了一点。

    点了点头,沈未还是接下了这个话题,轻声说道:“上个周末老师发的卷子应该就是期末考试的大致范围了,毕竟我们老师是出卷人,而且这一次期末考试就只是自己学校出的了,应该也没有之前的那么难。”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魏梓点了点头,心情莫名地有些欢快,手指轻轻翘动,“周末的卷子不算很难,这一次应该能拿一个好成绩,你也是,上次交作业的时候,还听到老师夸你了呢。”似乎夸奖沈未,也能让她的心情好一点。

    沈未倒是愣了一下,“哪个老师?”

    “班主任!李老师说你……嗯,我想想,对了,她说很少见到成绩有这么稳的学生,说你的基本功越来越扎实了。”魏梓脚下轻轻错开,小小跳了一下,黑发在空中轻轻飘起,一缕缕发丝便极有灵性地飘到了脑门前。

    身边经过一些学生,说说笑笑,在魏梓轻快的样子下,也不由得转过了头,瞥向魏梓,不得不说,清早看到如此干净欢快的女生,是一件极为清爽的事情,因此视线被短暂吸引,然而却在看到沈未以后,有些遗憾地扭过了头,名花有主。

    “在你走掉以后,老师也肯定说了我最近惹事情也越来越多了。”

    魏梓脚下一顿,似乎想到了牛冲在操场上围住沈未的事情,当时看到了,当真是惊慌无措,后来叫了老师也不管用以后,都快要急着冲上前去了,不过还好的是,沈未没有出什么事情,想了想,低声下来,“不知道呢,不过我也觉得……你天天惹事不太好。”

    话语间有些吞吐,这样的语气像极了一个担心的女生对男生说的话,但沈未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或者说这些反应都被他隐藏了起来,笑了笑,说道:“我会注意的,至少这个学期,不会再惹什么事了。”

    “狡猾。”魏梓轻轻地皱了下鼻子,脸鼓起来,“这周过后就放假了,这个学期再也没机会了。”

    沈未眨眨眼,拍拍魏梓的脑袋,说道:“谁知道呢,考试周出点什么事,也是很正常的。”魏梓闻言,扭过了头,手指却有些紧张地紧紧勾住肉包袋子,似乎沈未刚才拍脑袋的亲密动作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两人进了教室,一前一后的时间差让一些人注意到了,便多少有些起哄起来,魏梓稍稍脸红,教室里的人确实挺多的,刘珊趴在桌子上,等到魏梓到了座位上的时候,有气无力地打了一声招呼,魏梓见状,便将手中的肉包放在了她的桌上。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吃早饭?”刘珊有些惊喜地正坐了起来,看向桌上的两个肉包,拿过来便是大大地一口,魏梓见状,便稍稍削减了一些害羞,余光看向沈未,再短暂地收回,咽了一口口水,便说道:“我还……不太饿,就给你了。”

    刘珊有些感动地轻轻抱了一下魏梓,嘴里含着肉包,完全破坏了魏梓一路上用小指勾着过来的美感,含糊不清地说道:“那我就不追究你和沈未一起到教室的事情了。”

    魏梓的脸,便再度微微红了起来,在清晨照进窗户的阳光下,显得异常青涩。

第二百七十二章 别跳

    因为这一周是考试周,所以上课的任务倒不是非常重,即便是上课,老师们也都放任学生们自习,以往的自习甚至都是有人在折纸飞机在教室飞来飞去的相当自由的状态,现在却因为期末考试的来临,让他们都有些紧张了起来,即便是吴梦晓,也是相当焦躁地翻着语文课本。

    “完全记不住。”吴梦晓小声哀嚎了一句,不远处的同学便看了他一眼,小声吐槽道:“谁让你总是找课代表开后门,背书都记不住了。”

    沈未也同样看了他一眼,说道:“自食恶果,亚当夏娃吃下禁果也知道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你也应当知道自己不背书,考试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吴梦晓闻言,更是心情有些低落起来,“你平时都是怎么记的,教教我呗,这次考试决定了我放假还需不需要补习,成败在此一举啊。”

    “真的要我教你吗?”沈未停下了手中的笔,而吴梦晓也同样愣了一下,本来只是随口抱怨和一提的事情,沈未却好像真的有办法让自己记得住考试篇目,于是眼神也由得稍稍认真起来,身子正坐起来,目光有些希冀地看向沈未。

    沈未清了清嗓子,接着神秘地示意吴梦晓靠近,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平时背书只有一个办法……”

    吴梦晓咽了一口口水,准备认真听沈未接下来讲的内容,如有必要的话,可以适当做一点笔记。

    然而沈未接下来的半句话,却让他的面色有些糟糕起来,“那就是,死记硬背!”声音很轻,不知道的人以为他们在说什么八卦,尤其是现在的语文课代表,看到了吴梦晓和沈未的动作,便提醒了一句:“现在还是在自习课,不要交头接耳。”软软糯糯的江南风味,实际上语文课代表也是一个很小巧可爱的女生,这样的声音便一点也没有威慑力。

    吴梦晓怒道:“你耍我!”

    沈未摇了摇头,有些疑惑地反问道:“不是你说的要我平时怎么记的方法吗,我告诉了你,你怎么又能说我是耍你呢?何况,这本来就是平时要好好背的内容,以后还是认认真真背吧,至于这一次,就让它成为你的教训。”

    吴梦晓再次轻轻哀嚎了一声,干脆趴在了桌子上自暴自弃起来,口中轻轻念叨:“后天就是语文考试了,完全记不住……”

    沈未在后面摇了摇头,继续提笔写起了数学题目,即便是横跨三年的教科书,语文的必背篇目也已经慢慢填补了,沈未还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地参加考试,重生以来他就在不断地充实自己,即便是教科书,他也可以看得津津有味,这一切对于他来说,更像是一场电影的情节,因此更能投入到其中。

    十年前青涩的校园时光,也是很美好的,包括碧朗晴空,包括这考试周。

    考试很快便临近结束,只剩下了最后一天的最后一门考试,第二天上午便可以回家,而这几天,每天晚自习都能看得到正在备考的学生们,即便期末考试现在对于他们来说是多么重要,到了后面,甚至只是上了大学,就都会感觉遥远起来,变成青涩记忆当中的一抹颜色。

    连到了寝室当中,沈未也能感觉得到几个人都有些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灯已经在宿管的控制下关了,然而每个人的被窝之中,却还亮着亮光,显然是都在玩手机。

    很长时间都没有人说话,这是以往都不会发生的事情,本来很活跃的武庄,刘世涵,姜长东,都有些消沉,黑暗之中,不知道谁叹了一口气,空气之中飘散了尾音,却也还是没有人说话。

    到了十一点钟左右,从吴梦晓的那个位置,终于发出了声音,试探性地,轻声问道:“各位都还醒着吗?”

    过了一会儿,没有人作答,吴梦晓便叹了一口气,想到了白天自己的考试,将手机放在了枕头底下,准备睡觉,黑暗之中却传来了迟到的回答,“醒着。”这一声过后,也有人应道:“我也醒着。”“……睡不着。”

    吴梦晓便愣了一下,轻声说道:“我以为你们都睡着了。”

    “怎么可能睡得着,白天考试太差了,而且还快放假……就算到凌晨也大概睡不着。”刘世涵轻声说道,想到了自己向来擅长的数学考试,便叹了一口气,“你们说,这次的数学考试怎么会这么难,不是据说是我们三中内部卷子吗,也不是联考吧。”

    “你都觉得难,那我们不是更加难了,就这让你睡不着?矫情!”姜长东成绩一般,平时也都和刘世涵玩得比较好,因此此刻更是严厉抨击了刘世涵的话,在他看来,刘世涵更像是为赋新词强说愁,或者扮猪吃虎,等到成绩出来,便可以再吓他们一跳,却不知道刘世涵是真的觉得自己考得糟糕了。

    “谁不是考差了,与其想这些,还不如想想放假了怎么安排。”武庄看着上铺的木板,心情沉重,却又因为想到了放假,不由得有些兴奋起来,这也是大部分学生的通病,一边忧心成绩问题,一边想着放假的激动。

    “妈的,不舒坦啊。”吴梦晓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翻了个身,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人接话,他便干脆坐了起来,说道,“老子放假还得补习,想到这个就烦,为什么这次考试会这么难?”

    外面隐隐传来脚步声,听起来是宿管老头的声音,吴梦晓便噤了声,过了一会儿,等到老头的脚步声消失掉以后,他才重新叹了一口气,下一口气却憋在了口中,想了想,始终难以释怀,便干脆下了床。

    “你干嘛!”刘世涵有些愕然,看到了吴梦晓在寝室地面上走来走去,十几秒后又打开寝室阳台门走出去。

    吴梦晓没有回答,姜长东却也坐了起来,趴在上铺的栏杆上,看向走出阳台的吴梦晓,同样愕然,不过没有说话。

    “妈的不会要跳楼吧。”武庄愣愣道,看到了吴梦晓手撑到阳台的半身围墙上,有些心惊胆战地开了口,眼睛在黑暗之中闪动着外面传来的光芒,“吴梦晓……吴梦晓!回来!吴梦晓!”

    “草。”刘世涵见状,赶忙爬下了床,跑向了阳台,武庄和姜长东也连忙用最快的速度爬下了床铺,连拖鞋都来不及找,赤着脚也赶到了阳台,便看到了率先到阳台上的刘世涵从身后扣住吴梦晓的样子,同样开始慌乱起来,以为他真的要跳楼,便也上前抱住了吴梦晓。

    “草,就算考试考不好,也不要跳楼啊!你疯了吗!”刘世涵喊道,吴梦晓便是一愣,“我没有……”

    “就是,考试考不好值得你用生命去换吗,放假都还没开始,你怎么知道自己一定要补习。”姜长东同样低声说道,面色有些焦急,因为吴梦晓的身子在自己的手下有些挣扎,而且力度还挺大。

    “不是……”

    “补习也犯不着跳楼啊,你疯了!”武庄的手捂住吴梦晓的脸,顺带捂住了他的口鼻,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你不是早就知道自己这次也考不好了吗,心理准备还不够啊,一次考试而已,谁会想着要跳楼,你也太幼稚了!”刘世涵的手臂越来越紧,让吴梦晓都有些觉得肚子隐隐作痛了起来。

    “你们他妈的都放开我!”吴梦晓挣扎了好一阵子,终于将武庄的手挣脱开来,便喊道,武庄等人却不理不睬,刘世涵更是拒绝道:“放开了要是你还要跳楼,这责任谁负责,不放。”

    “我……”吴梦晓身子稍稍再挣扎了一下,却发现三人的手越发紧迫了起来,似乎真的如他们所说,绝对不会放手,心底便产生了一些啼笑皆非的想法来,大声喊道:“谁他妈告诉你们我要跳楼了,我至于吗?”声音之大,将三人的吵闹声都盖了下来,刹那间便有了一瞬的停滞。

    话音落下,众人的手臂便都僵硬了一下,看向了吴梦晓,吴梦晓的脸色便有些生气起来:“老子他妈出来吹个风,怎么就是要跳楼了,还都冲出来了,一个也就算了,三个啊,你们都是傻的吗?”有些抓狂,抓了抓头发,“还逮住我这么久,连解释都不听。”

    于是刘世涵等人的面色便都有些尴尬了起来。

第二百七十三章 隔空喊话

    “我们也就开个玩笑。”武庄收回了自己刚才还放在吴梦晓脸上的手,转过了头,神色尴尬。

    “谁信啊,你们就是蠢。”吴梦晓瞪了一下眼睛,转过身来,用力一拳锤在了刘世涵的身上,刘世涵也苦笑了一下,说道,“大半夜的你突然跑到阳台上,还不回应我们,任谁想都不太安全吧。”

    “谁说的,沈未不就没醒。”吴梦晓伸出手轻轻向沈未的方向点了点,说道,“就是你们没脑子而已,沈未有半点反应吗?”说着,向寝室里面喊道,“沈未,出来一下。”

    话音落下,没有任何反应,天上的星光照射在阳台上,安静祥和,武庄等人也等了一会儿,过了十几秒以后,姜长东才轻声说道:“睡着了吧,都没反应。”说着,便将眼神看向了吴梦晓,似乎是在说,沈未只不过是没醒而已,如果醒了,一定也会和他们一样想,吴梦晓的脸便有些挂不住。

    “沈未就算醒着也不会和你们一样傻到以为我要自杀。”

    “谁说的,你那样子不也太不正常了点,而且谁大半夜跑到阳台上吹风啊。”

    “我就喜欢,怎么了?”吴梦晓不满道,武庄眼看着刘世涵和吴梦晓即将演变成吵架,便连忙隔在了两人中间,说道:“吹风算个什么,现在又没有女生在,你再潇洒也没人看得见。”

    吴梦晓还想说点什么,却听到了寝室里面有些茫然的声音响起来,口齿有些不太清晰,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刚醒来的人说话声,而事实也是如此,沈未在黑暗之中,揉着眼睛,脑袋稍稍有些混沌地开口:“大半夜的……明天还要考试,你们在吵什么……”

    四人见沈未醒了,便拉开了阳台和寝室里面隔着的窗户,刘世涵趴在了窗台上,“沈未你要出来吗?我们在外面吹风。”

    沈未有些清醒了,用手稍稍撑起身子,眼睛睁开来,看向了阳台的方向,尤其是刚刚叫他出去吹风的刘世涵,过了好半晌,才似乎消化掉刘世涵的这句话,憋了一会儿,蹦出几个字,“神经病。”

    “出来吧出来吧,机会难得,今天我们寝室就好好聊聊,在被窝里不是个事,阳台舒服。”吴梦晓丝毫没有感觉到天气的寒冷,穿着短袖,相当阳刚地穿着人字拖,在阳台上悬挂下来的随风飘荡的衣物下,手插裤兜。武庄和姜长东见状,此刻才感觉到一股凉意从脚底板传过来,才意识到自己没有穿拖鞋。

    于是两人便开了门,到了寝室里面,穿拖鞋的时候,顺带着将正准备重新睡下的沈未拉了起来,口中还说道,“考试就数你考得最好,你可不能睡,就当做陪我们吧……起来起来。”

    就这样,沈未便被强行从热乎乎的被窝当中扯了出来,外面的冷意刺激到他的皮肤,让他更加有了些清醒起来。

    “你们真的是有病。”到了阳台上,沈未打了一个哈欠,眼泪微微流出,揉了揉眼睛,有些瑟缩。即便是前世,也没有大半夜全体到阳台上吹风的经历,顶多只有在寝室裹着被子夜话。

    见沈未出来了,吴梦晓便满意地点了点头,此刻算是整个寝室的集体活动了,因为大半夜都没有这样做过,因此稍稍感觉到了一些新鲜,头顶绳子挂着不知道是谁的内裤,花花绿绿地在风中飘摇,几个疑似神经病的男孩,穿着短袖短裤,站在冷风当中。

    便是这样的一幅图景。

    兴许多年以后,他们中的某些人会想起来今天晚上的精神病行为,会想到这个晚上清朗的月光星光,想到头顶的颜色各样的内裤和没有干透的衣服,会想到楼下看起来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的带着露水的树梢,甚至想到自己这时候穿着什么样的衣服裤子拖鞋。

    但是他们不会记起,自己这个时候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站在这里的,此刻的心绪哪怕错过一分一秒,都可能大不相同,更别说在后来毕业以后横跨了十余年二十余年的时光,时间的力量足以将所有东西磨损,将他们的心绪改造得面目全非。

    几人在冷风中聊天聊地,聊南聊北,沈未清醒过来以后,倒也默认了这个事实,不咸不淡地随意插上几句话,吴梦晓尤为激昂壮阔,情绪波动相当大,大概是和他结束的这几场考试都不太理想有关,急需情绪上的发泄。

    武庄,刘世涵,姜长东约莫也是如此,心情都不太畅快,此刻大晚上的放松,大概是他们给自己解压的一种方式。

    过了不知道多久,话题从老师出卷太鸡儿难,到了自己以前遇到过的奇葩老师,再到以前的古怪同学,再到以前班级里面的好看女生,又到了女生胸大还是胸小好……

    话题多变,但最终却一直围绕在了女生的身边,大概和几个人猥琐的心态有关,沈未也会偶尔想要转换一下话题,但每每说出口,便被几人重新杀回来,让他都有些心惊于自己室友大晚上寂寞空虚的程度起来。

    “你说我们怎么在学校里面也没能有点艳遇什么的……比如在食堂把汤洒在好看女生的衣服上什么的。”武庄靠在阳台的半身围墙上,目光有些秒原地看向对面的女生宿舍,阳台上也都是在黑暗中也能分辨出来的让男生热血沸腾的颜色。

    “做梦倒是可以,就看你做不做了。”刘世涵白了他一眼。

    “生活也是有很多狗血剧情的啊,你看假如现在有个女生也在阳台上吹风,看到了我们,说不定一段故事就开始了。”武庄仍旧看着对面,目光搜寻了一圈,也没有看到自己口中的女生,便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只不过不常碰到而已,大半夜的,也就只有我们了。”

    叹了一口气,也没有人接话,阳台上便安静了下来,似乎都在想着想象中的狗血故事,过了好一会儿,吴梦晓搓了搓手,眼睛盯着对面,尤其是四楼第五个阳台上的红色胸罩让他觉得有些刺激。

    “那我们可以自己做点什么,自己制造狗血也行。”吴梦晓的手轻轻握了起来。

    姜长东一愣,“怎么说?”

    “比如……”吴梦晓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鼓足了勇气,将胸腹都稍稍收了起来,刘世涵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将视线转向了吴梦晓,面色一变,但完全来不及阻止,吴梦晓的声音便骤然响在了阳台上,响在了两幢宿舍楼中间,极其响亮,“对面的女生还有没睡觉的吗!”

    嘹亮如同公鸡鸣响的声音,便骤然落到了其中的空间中。

    “我草,你有病吧。”武庄瞪大了眼睛,因为就在吴梦霞旁边的缘故,武庄吓了一跳,但反应过来,便骂出了声来。

    其他人,包括沈未,也都有些哭笑不得地看向了吴梦晓,便看到了吴梦晓很是无所谓的神色,但其中有一些认真。

    “没事的,我考虑过了。”吴梦晓对于自己的行为,竟然还保持着相当程度的冷静,面色镇定,似乎不知道自己刚才喊出来的声音有多响亮和吓人,甚至对面还传来了一些女生的喧闹声,隐隐约约,证明了此刻确实是有女生醒着的。

    “今天是在校的最后一天,连处分单拿出来都要两天的时间,所以学校根本不可能给我们处分……更别说只不过是在晚上喊叫而已,处分条例也没有这么严格,哪怕是真的会给处分,他们也不知道我们是谁,是哪个寝室的。”话语相当有条理,武庄的神色便稍稍收敛了一些。

    “那你也不能大半夜的跟个神经病一样……”

    “要不要来试试?刚才我喊过以后,跟你说,只有一个字——爽!”吴梦晓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衬着月光,有些明亮。

    “我要真跟着你疯,那我也是有病了。”武庄愣了一下,便回道,却看到了吴梦晓稍显鄙夷的神色:“你……不会是不敢吧。”

    “你说什么?”武庄闻言,稍稍睁大了眼睛,看向吴梦晓,“我跟你说我这人就是经不起激,你要真以为我不敢做这种事情,我也就真的做给你看了。”

    吴梦晓笑了起来,伸出了一只手,挥向了对面的女生宿舍,拉长了音,如同迎客一般,“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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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未来式介绍:
人生的不完美在于不知道未来如何,然而当沈未回到十七岁那年,终于明白,自己手上握着时间的王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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