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意外
“这位姐姐，看一下我们的传单吧，要买衣服可以到这里买。”
事实证明，沈未干净阳光的笑容是很加分的，尤其是当他对着一些看起来就已经不年轻的阿姨喊出姐姐这个称呼的时候，外表看起来就好像是邻家很懂事的那种阳光男孩，很容易让别人产生好感，所以大多传单都能发的出去。
其中的原因大概也包括沈未自己懂得如何运用自己目前的优势，前世自己发传单的时候，无论如何看上去就是一个颓废的高龄男青年，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下巴上也都是胡茬，身上的衣服更是胡乱搭配起来的东西，所以往往很难发出去，然而现在的他可是十七岁。
一个青涩地笑着，勾起的嘴角好像挂着十里春风的十七岁少年，光从他遇人便笑的样子上看，也不会有丝毫做作与不协调，身上也是很常见的那种衬衫板鞋，十足的一副乖学生模样。
靠着这样的天然优势，沈未手上的传单没有过很长时间便发掉了一大半，只是他看了看坐在远处阴凉处玩着手机的“豹头”，便摇了摇头。
最开始的半个小时还好，到了后面他就干脆没有再动弹过了。
此时的街上，全是阳光的热度，站在没有遮挡物的阳光底下，便好像能感受到穿透树叶打到身上的热量，所以豹头直接看中了一家小超市，倒是没有直接明目张胆地走进去吹超市的空调，而是坐在了门口，恰好阳光从上向下直射，他坐着的台阶便被屋檐挡了，留下了一片阴影。
沈未轻轻擦掉自己额头上的汗水，如果是满头大汗的话，很扣形象分，便会增加发传单的难度，前世的他便深谙这个道理，还吃过形象上的亏，所以不会重蹈覆辙。
然而对于豹头来说，这样的时间也好像并不是那么难熬了，一来自己可以坐着玩手机，传单随意就好，也不过是换了个环境玩手机而已；二来每次有人进出超市的时候，超市里的冷风便会漏过门缝，从自己的背后吹过来，在这样的酷热环境下，无疑是相当享受的一件事。
“屋美商场三楼有游戏厅，要来玩吗？”
豹头的手机上收到了这么一条信息，看看发信人，是土狗，他便笑了起来，这两个家伙肯定是在偷懒了，没有人看着，实在是爽了点。然而想到自己不能和他们一样在商场明目张胆地玩耍，心中便渐渐消减了情绪。
“不了，这个乖学生看着，老子还得装装样子，不然打小报告就不好了。”近乎是调笑一般回了过去，豹头却咂巴了一下嘴，另一头发过来几个“哈哈哈”便再也没了动静。
抬起头来看看远处，豹头便很明显地有了一丝不以为意，大热天的，他难道还真的会认真发传单？脸上露出了一个带着痞气的笑容，便又开始玩起了手机。
几分钟后，刚刚从手机上看到一条好笑的新闻，他便毫不顾忌地笑了起来，从沈未的视角来看，似乎完全把发传单的事情抛之脑后了，传单也被他随手堆叠在了一旁，看也不看一眼。
这样的状态也持续了好久，超市里的人进进出出相当频繁，他便更是享受，直到他感觉自己的肚子有些饿了，才摸了摸肚子将心神收了回来。
抬眼一看，沈未还在远处发着传单，豹头便不明意味地呵了一声，咧开了嘴巴。
其实他们在咖啡厅里就已经抱怨过了很多，现在当然是不能和沈未讲的，程淮和沈未不一样，程淮是校内霸王，以后的日子可能都要倚靠他，所以他们都愿意被程淮叫出来帮忙，然而这个沈未是个什么东西？豹头看着沈未在远处低眉顺眼地笑着的样子，心中便自然而然地生出了不屑的感觉。
绵羊而已。
程淮叫他们出来帮忙，所以他们给的是程淮的面子，然而帮的是这个沈未的忙，又该怎么给？他们还觉得，大概沈未和程淮也不过是泛泛之交，恰好是因为沈未和程淮要追的妹子认识而已，实质上恐怕程淮也没有将这件事放得有多重，现在怕不是和自己一个样，坐在阴凉的地方乘凉罢了。
豹头看着远处的沈未发出一份份的传单，心中倒是颇觉有趣，程淮和这只绵羊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物种，身处两个不同的世界，要不是追女生不能用强，程淮应该和这个男生也没什么交集，而是直接将女生归划到了自己的囊中了。
运气可真好……豹头这么想着，沈未能凭借这一点点的优势就和程淮建立了联系，而自己，却要通过和他完全不同的方式攀上程淮这个风云人物的大腿，不得不说在这件事上，沈未着实是有些运气，想来以后在学校里也不用担心有人会欺负他了……
这么想着，豹头倒是站了起来，沈未看起来对程淮还是有些影响力的，万一自己的这幅样子被他记住，然后报告给了程淮，程淮会怎样还两说，他是高二的学生，平时不学好整天混日子，对程淮这种人物的意见还是很看重的，尤其是程淮接下来还要留级。
“超市门口发传单真的有点难，从里面出来的人手上都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腾不出手接我这个传单啊。”豹头走到了沈未的边上，坏笑了一下，干脆是直接找了个很不像话的借口，对于自己刚才一张传单都没有发出去搪塞道。
只要有借口，就说明自己并非是不做工，而是做了工达不到成效而已，同样地，他也不相信其他的几个人会是像沈未这样认真地发着传单，最起码明子和土狗不是。
“哦，是这样的吗，那没事，你可以在我这里发，刚才试了下，这里传单挺好发的，我去别处。”沈未笑了笑，完全没有动怒的样子。
这倒是让豹头刚想再继续糊弄的话头噎在了喉咙上，虽说是绵羊，可这脾气却反而让豹头有些憋屈，这样都不生气？
“呵呵，说实在的，没干过这种事情，你要我打架，那我大概能帮上你的忙，让我发传单……”豹头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不屑的表情，外加一点笑意，“下午能发出十张算我输。”
听到豹头有些冲的语气，沈未只是笑了笑，他大概能明白他的躁意是从哪来的，天气本就热，还要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当然会烦躁许多，然而沈未能理解，却并不代表他可以接受，只不过是不愿意和他争辩什么而已，而程淮那边应该是绝对会认真发传单的。
“发多少随意吧，尽力就好，不过接下来还是认真一点比较好，我让程淮叫你们过来，也不是让你们出来玩的，传单要紧。”
看到沈未的笑容，豹头便又摇了摇头，这个乖学生大概是不会懂他们的这个世界的，还天真地以为其他人都会按照程淮的指示认真帮忙？程淮自己怕是都没那么认真。
沈未又从自己的手上抽出一张传单，“我去那边发，这里人流量挺多的，认真发可以发很多出去。”说着便带了传单走向了远处，只给豹头留下了一个背影。
豹头打了个哈欠，用传单遮在了自己的头顶，大热天的还要发传单，真是要命的事。
这么想着，他便随意地抽了一张传单，心不在焉地挥了挥，同时嘴里还有气无力地喊着话，“新鲜出炉的传单……要看的看一下，不看拉倒……”
“看一看看一看，服装店传单……”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手臂就似乎擦到了什么东西，被硌了一下，口中的话语也被打断了。
“草……怎么发的传单，你没长眼睛啊。”
豹头皱起了眉头，心中的烦躁便更加多了一点，拿下了遮在自己头上的传单，视线范围便大了一点，眼前的场景便充分地展示在了他的面前。
然而他甚至都还没有说出对骂的脏话，在看清楚骂出这句话的人时，喉咙却像是被噎住一样发出了怪异的声响，过了好半天才似乎反应过来，眼睛微微睁大，嘴巴也张了开来，这个时候天空下毒辣的太阳也似乎变得更加灼人起来，空气也好像凝固成了固体，无法流动。
“孟……孟浩白。”
第一百五十一章 那一个纸团的风情
我们的学生时代，大概都会有那种周身都似乎环绕着“别惹我”的气场的存在，像是孙悟空大闹天宫被镇压之前的泼气，也像张飞李逵之类动不动就大打出手的暴脾气，总之不是豪气干云，什么仇怨都能化解的样子，而是更加睚眦必报，一点点小事就能使得他大动干戈。
对于豹头，或者说航舟三中的大部分人来说，这样的人程淮算一个，孟浩白也算一个，他们还在学校的时候，高三的时段已经完全被他们两个占了风头，只要是他们在学校，就必然是会闹出事情来，偏偏又因为敢惹事，还能通过家里摆平，孟浩白和程淮便领了很多人的头，成为了航舟三中这地界的霸王。
豹头惹过的事不算很少，可如果要和孟浩白以及程淮比，却差了不是一点半点，比喻起来，就像是大江永远傲视着小溪，孟浩白惹出的事的分量远远超出了他的这点鸡毛蒜皮的事。
而前段时间，豹头因为听说程淮学长狠狠地挫了一把孟浩白，成功地将孟浩白踩在了自己的脚下。这也使得他的能量在那一段时间几乎压垮了孟浩白一系，在学校中名声大噪，所以他选择了顺势投奔到程淮这一边，也跟着他混了一段时间，享受了不少学校里旁人眼中的敬畏。
然而他却没想过，会在这里碰到孟浩白，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惹到了他的身上。
孟浩白身边还跟了三四个人，前段时间高考刚刚结束，现在还处于无事可做的时候，他便找上了之前混在一起的伙伴享受自由自在的生活，都是不学习的人，高考的结束对于他们来说也是无所谓的事情，或者说是一种解脱，他们便像是脱了缰的野马，无人管束。
然而今天出门，居然就碰到了一个好像是认识他孟浩白的人。
“你认识我？”孟浩白听到了豹头下意识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便嘿了一声，这是自己一个学校的学生？这下倒是将刚才被擦碰到的火气收敛了一点起来，“三中的？”
天气明明热得不行，豹头的嘴唇却似乎开始发白起来，孟浩白不认识自己，这是万幸，然而要面对这个曾经学校里超重量级的混混人物，站在程淮阵营的他却不由自主地有了一点心虚，因此脚便有些发软。
现在除了那个叫沈未的乖学生还在这里，程淮他们可是都不在，要起了冲突，怕是连神都救不了他了——豹头完全没有指望过沈未能帮上什么忙，毕竟他甚至都不是和他们一个类型的学生。
“孟……孟老大，我是高二的，你可能不认识我……”豹头有些吞吐地说着，话还没说完，却被孟浩白旁边的一个男生有些粗暴地打断了：“谁是你孟老大，别套近乎！”
孟浩白伸出手制止了旁边人，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个男生，看到了他染了半黄不黄的头发，便撇了撇嘴，豹头见状，连忙说道：“刚才不好意思了，发传单没看到身边有人，冲撞到孟老大了……实在不好意思。”
说话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电视剧里的道歉方式，虽然想着是能忍则忍，语气和说话方式却显得有些浮夸和做作，这令孟浩白旁边的那个人皱了皱眉，刚想说点什么，却看到了站在孟浩白另一边的朋友也跟着皱起了眉头，然而却不并是和他一样的不满与烦躁，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孟浩白当然也注意到了，看到了他似乎回忆着什么东西的样子，便问了出口：“大刚，认识这货？”
这个叫做“大刚”的，是平时自己带的高二的小弟，在自己高考过完以后，他就要升到高三，平时的一些干架事件他都有参与，算是高二也赫赫有名的人物，尽管还比不上孟浩白，却也可以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了，平日里也是不学习的货，自然也混在了这个圈子里，然而他现在的样子有些古怪。
过了好一会儿，大刚才摸了摸下巴，“你是……周兴波！”说着便走到了他的面前，直接抓起了他的一头豹子一般混杂黑色和黄色的头发，强行让他抬起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低着的头，确认了脸以后，便笑了起来。
“喂喂喂，这不是豹头嘛，是你没错啊！低着头干嘛，咱们认得到的嘛，是不！”话音还未落，便拽着他的头发硬生生扯到了孟浩白的身前，扯得豹头头皮发麻，踉跄了几步，却不敢动弹一点。
“这家伙叫豹头，名字叫周兴波……还有主要的，他是程淮一派的，前段时间浩白哥不是被程淮暗算了吗，这逼崽子就投奔到了程淮底下，呵……刚才还没认出来，看到这头发就想起来了……沙比豹头嘛！”说着便更加用力地扯了一下，心中也带了点火气。
“豹头？外号不错……”孟浩白反应过来以后，眼睛便微微张大了点，上前凑近了，问道，“不过你是程淮的人？”
……
等到沈未注意到孟浩白一行人的时候，豹头已经被他们围在了中间，周边也稍稍站了一些人，显然是好奇着这边发生了什么事，然而看清楚是几个学生模样的人之间的冲突，便都咂了咂舌，随后加快脚步离开，都是麻烦事，谁也不想惹祸上身。
沈未发着传单的手顿了下来，遥遥地看到了孟浩白几个人站在自己刚才站着的位置，中间围了一个圈，人群也或多或少会把视线投到那一块地方，那里便显得有些瞩目了。
皱了皱眉，沈未便收起传单走了过去，那边的声音便远远地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头发很好看嘛，染了多少次？”这么说着，其中一个人便用手拍了一下豹头的脑袋，他身高和豹头差不多，所以这样的动作显得并不违和，然而另一边的人却不是这样了。
那人用手指戳了戳豹头的胸膛，看起来相当用力，抬起手来便拍了拍他的脸，“别这么说，人家豹头可能就只是叫着好听而已，看看咯，这不是完全没有脾气？”因为身高比豹头矮了不少，所以这样的举动在旁人看来显得有些滑稽，只是这个时候，却没有任何人可以笑得出来，哪怕是旁观的一些人群也都吸了一口凉气，因为他们的脸上，都带有了如出一辙的戾气，下一幕极有可能便是冲突起来了。
孟浩白手插在裤袋里，面色微冷地看着这个叫豹头的男生，既然是程淮一系的，那他就完全没有必要放过他，这种机会还是不常有，毕竟他也毕业了，怕是已经报不了之前那个仇，那么现在用这个人恶心恶心程淮也是挺好的。
“豹子脾气这么好吗，以前都不知道，亏你还叫豹头哦。”
“废话什么，打他妈一拳不就知道了，这种事还不好试试么？”
豹头听着他们的嘲讽，看着他们有些粗鲁的举动，心中的怒火虽然升腾了起来，却还是不得不忍住，拳头攥了起来，却也始终不敢向面前这几个人挥出去，因为现在正有一种叫做恐惧的心情在他的胸腔里蔓延开来，使得他只能看着听着他们的侮辱，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反抗。
“是要打我们？”那个叫做大刚的笑了起来，注意到了他的拳头。
豹头闻言，咬住了牙，手掌却不由自主地松了开来，反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看到他的反应，众人便笑了起来，“这就对了，等会儿受着点，我们打的时候可不会手下留情……当然你要是想反抗的话我们也欢迎，不过一定不和你单挑就是了……”说着，他便握住了拳头，看着豹头站在原地像个沙包一样的姿态，舔了舔嘴唇，摆出了拳击手的姿势。
然而下一秒，他的拳头还没有挥出去，还正在嘻嘻笑着蓄力的时候，却感觉到了有一个东西砸到了自己的脑袋上，轻飘飘的，似乎没什么重量，更加没什么硬度，反而在砸了他的脑袋以后，弹到了地上，弹了几下便停了下来，于是他的动作便僵住了。
接着不只是他，还有孟浩白，大刚，以及其他的几个人，便自然而然地都将视线转移到了地上的那个东西上，豹头也看了过去，这一下瞳孔却微微缩了起来。
一个纸团，没什么特殊的。
但硬要说的话，那就是纸团褶皱着的面翻朝了上来，上面还隐约印着“服装店”几个字样，然而却大概只有他才认得出来，这正是自己手上还抓着的，地上散落了一地的东西，只不过再也不是平整的样子，而是变成了一个可以在地上滚动着，没有任何杀伤力，有些滑稽的纸团。
看明白砸在这个人头上的是什么东西以后，他们便都沿着纸团飞过来的方向看了过去，正好看到了一个面无表情的干净面相男生站在了那里，手里还拿着一叠传单，静静立着，周围是空出了一块的人群，这样子便显得很突兀。
“停手吧。”
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听不出什么情绪，然而孟浩白的瞳孔却猛然缩了起来，右手下意识地摸到了虎口处。
第一百五十二章 什么来头
“停手……”那个挥拳的男生显然有些愕然和不知所谓，这是哪儿来的愣头青，居然自己一个人就敢和他们对峙，是觉得生活太腻歪了，特地来找点刺激吗？然而接着他便看到了沈未手上的那一叠传单，想到刚才砸到自己脑袋的纸团，“你用这玩意儿扔我？”
沈未没有说话，只是依旧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看到了地上散落一地的传单，便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随后便恢复了正常，“本来我是不想管的，可是你们教训人也好，挑衅也好，寻仇也好，为什么要把传单给扔到地上？这样我就不得不管了。”
理由自然是随便找的，在他们这些混子眼里未免有些可笑，甚至从脑海里生出了一点不可理喻的想法，发传单……打架，这小子分得清主次和轻重吗，现在管一个发传单的小子，接下来就要挨一顿揍，两者之间的对比产生的严重性难不成他真的不明白？
这个想法也不仅仅是他们有，连豹头都在心中暗骂了一声，你自己一个人过来有什么用，多一个沙包么……你又不是程淮，压得住孟浩白吗，此刻的他又想到了他方才发传单人畜无害的模样，心中便更堵了一点，架都打不来，还学什么英雄登场，最后的结果也无非是再多一个躺倒在地上的人而已。
然而现在无论如何，豹头都不敢在嘴上说出来，刚才他们的吸引力完全被沈未吸引走了，如果自己再开口，说不得接下来就是一个拳头砸到自己的身上。
他没说话，原本围着自己的几个人却互相对视了一眼，走了两个上前，到了沈未的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未的平静面容，心中有些咂舌于这个男生的平静，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如此镇定的神情，也确实给他们生出了一点危险的感觉，只不过面上依旧是轻蔑和挑衅的笑容。
这个男生再厉害，现在他们光是人数上便都有了压倒性的优势，这又有什么关系？他们敢打包票，就算现在是程淮站在这里，也只有被他们打趴下的份，何况是这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男生，“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是三中的？”
打架之前自报家门，这是约定俗成的东西，有时候也是会避免大水冲了龙王庙这种情况，然而沈未听到他的问话，却没有回答，连眼神都没有看向他们，而是淡淡地说道：“你还真是喜欢打架。”
“你他妈跟谁说话呢，老子跟你熟么？”那个男生以为沈未是在和自己说话，便扯了一下嘴角，推搡了一下沈未，而沈未的身子则稳稳地立在了那里，不仅没有踉跄到摔倒，还仅仅只有肩膀被推动，这让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妈的多管闲事的人真是在哪里都不会少，小子你是傻了吧，还是以为自己很牛气？”火气上来以后便觉得这个男生的面容有些让他烦躁，从前见惯了像豹头那样畏畏缩缩，或者是敢怒不敢言，甚至直接吓哭了的表情，何曾见过这样平静到像是在思考午饭吃什么的样子？
他身边的男生也有点好笑的感觉，要么这小子是吓傻了，或者脑子就是缺一根筋，现在这种状况还没有任何反应。
然而下一秒，他们脸上的怒意，以及嚣张的面容便有些微凝了下来，眼睛微微睁大，下颚紧收起来，脑袋也暂时没有了动作，而通常，人们会将这种表情和神态用一个词概括，它被称作愕然。
让他们愕然的不是面前的这个小子做出了什么动作，或不知死活地一直盯着他们身后看，而是他们为首的那个，身后的孟浩白在这个时候发出了声音，尤其是声音中还带了从前都没有出现的犹豫意味。
“我希望你这一次不要来管我的事。”
说这话的……是孟浩白？
他们都有些不敢相信地回头看了孟浩白一眼，却发现他的脸上并没有往日里常见的那种傲意和不屑，而是藏了不知道的情绪在其中，看清了孟浩白的表情，这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好像他们的浩白哥和这个愣头青认识？
然而他们还没有收起面上的震惊，甚至都还没有退开沈未的周边，便又听到了以前从来不会在孟浩白口中听到的话，“算是给我一个面子，他也不是程淮，你没必要护着。”
这他妈是什么情况！几乎所有人的脑海里都生出了这么个想法，豹头被两个人围夹在中间，此刻也顾不上心中的恐惧和不安，或者愤怒，这个时候只有荒谬的情绪涌上了心头，让他只觉得，这个世界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不然何至于会出现如此梦幻的场景！
孟浩白的这句话信息量有多大，他自己可能不太理解，然而放在了他们的耳朵里，却衍生出了一些误解。
什么叫不是程淮，没必要护着，什么叫给他一个面子，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这个男生到底是什么来头？
此时只有一整辆卡车的疑问塞满了他们的脑子，使得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思考孟浩白说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沈未却在这个时候有了一点表情，只见他眉头微微皱起，说道：“他已经道过歉了，我想你也没必要再强拉着他修理，差不多就行了，这样很丢脸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却完全没有看向周边的愕然的两个男生，眼神直直地看着孟浩白，眼神也瞟到了他的右手上，上面还有一条恶心的伤疤。孟浩白注意到了沈未的视线，刹那间便好像感觉到了自己的手开始疼痛起来，脑海中闪过了几个几乎是让自己终生难忘的片段，黄昏，小巷，手，圆规，血……沈未。
将手微微避开沈未的视线，背脊却好像窜过了一丝凉意，这件事程淮宣扬的版本当然是集中将自己美化，也是将风头盖在了最高峰，对于沈未的戏份，却提及了很少，别人所知道的，也不过是一个高一的学弟参与其中，甚至连姓甚名谁都不是很清楚。
而孟浩白当然不可能说自己是被一个高一的给暗算了，只说程淮埋伏了自己，算是脸没有丢大发，不少人也觉得是理所当然。
如果不是程淮，还能有谁？所以带着这样的想法，大多数人都忽略了其中的那个叫沈未的小学弟，到了后面更是只有程淮的名头摆在了明面上，仅仅只有参与过明德巷斗殴事件的几个人才知晓沈未在其中的举足轻重的地位，这也是连豹头等人都不知道沈未的缘故。
程淮一系宣扬程淮，孟浩白一系参与过这事件的又都三缄其口，毕竟丢人的是他们，这缘故之下，也无怪别人都不知晓。
因此他们才会对孟浩白现在的，几乎是将自己摆在了和这个男生平等的位置交谈的这个事实感到惊愕，孟浩白是什么人，何至于这么讲话？这么一想，再看向沈未，竟然突然莫名有了一些高深莫测的感觉来，尽管沈未还只是保持着没什么表情的面容就是了。
“或者……”沈未想了想，倒是有些诧异于孟浩白此刻的退让，看起来孟浩白也没有执意要起冲突的样子，那既然如此，自然是能避则避，不然在这个时候爆发了，一定是他们吃亏，“……那么你给我个面子，反正不是什么大事，双方各退一步。”说着，沈未便扬了扬手上的传单，说道，“他是帮我发传单的，你要做点什么，我不能不管。”
给你面子，你算什么人物……他们还下意识地想到了这样的话，却又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孟浩白，便看到了他居然认真思索的样子，眼球便惊掉了一地。
沈未只是看着孟浩白，等着他作出决定，过了好一会儿，孟浩白才咬了一下牙，看看四周，暗骂了一声，“妈的，晦气，走了走了！”说着便稍稍握紧了拳头开始向另外一边走去，其他人在接连的震惊之下已经有些麻木，这时候也免不了愣了一下，真这么走了？
反应过来以后，便跟了上去，离开了豹头和沈未的身边，有人还想放一句狠话，却张了张嘴，看到沈未依旧平静地可怕的面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有说出口。
事情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从开始到结束也不过十来分钟，局势就因为沈未的出现而发生了改变。
孟浩白退避的原因并不只是因为自己……在孟浩白如此干脆利落地走下了自己给他铺的台阶以后，沈未便想到了这个方面。
除了自己上次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之外，最主要的，应该是程淮这一层。
属于程淮一派的豹头出现在这里，他们可以认为是豹头自己落单，还冲撞到了孟浩白，然而自己的出现就很容易使得孟浩白想到一些东西，一个程淮阵营的人在这里，可以说是巧合，然而沈未也同时出现呢？孟浩白首先想到，程淮是不是也在附近。
沈未在上一次之后还敢于独自一人出现在他的面前，如此有恃无恐的姿态，是不是意味着他有足够的信心可以在力量角逐上压倒自己？那么联系到豹头手上拿着传单，由此推断程淮应该就在这里，不过是自己没有看到而已。
只是这一层考究却是不能讲出来的事情，毕竟自己带了一群小弟，如果因为程淮就在附近，加上沈未的这个狠辣角色而有所退避的话，很明显能看得出来自己怕了程淮……倒不如在程淮出现之前就率先全身而退。
所以孟浩白在思量了一阵以后，便退走了。
然而无论他是怎么猜测的，其他人，还有豹头却只看到了自己看到的东西。
沈未来了，孟浩白走了……这是豹头受到的最强烈的冲击，也似乎造成了他心中某些骄傲的崩塌。
这个沈未到底是什么来头。
第一百五十三章 年级排名……
这座城市里，每天都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比如街边阳光洒落下来，似乎带着沉重的落感，顿在了黑色的柏油路面上，隔着另一边的栏杆外，是沈未和豹头默然不语的场景，或者说沈未本来就没有什么话好讲，豹头则是因为自己发现的这个事实而有些失声。
沈未远比自己想象得要神秘得多，有力得多，不然何至于在学校里声名不显，到了外面来孟浩白却会在他的面前主动退让？
他不认为是程淮的影响，如果是因为程淮的话，在知道自己是程淮阵营的的人首先做的应该就是避开，而不是越发变本加厉地挑衅和侮辱自己，所以一定有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程淮呢，他知不知道？
心中还残存着刚才孟浩白等人围住自己的恐惧感，以及可能要出手干架，肾上腺激素分泌产生的心跳加速的感觉，最后是因为孟浩白与沈未之间莫名其妙的对话而震惊的情绪，三种感觉混杂在一起，使得他觉得在这一条街上，除了天空高挂的太阳，什么东西都变得虚幻了起来。
沈未摇了摇头，走到了豹头的身前，这使得豹头的呼吸都有些小了下来，却变得相当短促，因为他想起自己之前还对沈未冷嘲热讽的事情，现在看来，他的能量足够压倒孟浩白，或者武力，或者家世，或者心性……总有一样是能够让孟浩白足够退走的，而自己，还不知死活地在他的面前摆出一些高大的姿态。
然而沈未走到了他的面前，却只是蹲了下去，伸手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传单，豹头也似乎恍然了一下，立时蹲下来帮着一起捡，沈未看到了，也只是笑笑，随后问道：“你怎么会惹上孟浩白？”
豹头捡着传单的手顿了一下，连忙回答道：“发传单……不小心碰到他了。”说是发传单，豹头却有些难以启齿的感觉，因为刚才明明就没有再认真发，而是尽可能地摸鱼，心中的想法还是对沈未的轻蔑，以及想着随意糊弄两下就到旁边休息。
现在知道了沈未远不止自己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和人畜无害，豹头便有些后悔方才的态度和做法。
等到程淮等人赶到的时候，便看到了大热天底下一本正经地发着传单的沈未和豹头，两人相隔挺远，豹头却丝毫没有分心地发放着传单，太阳晒着他的皮肤上，里面渗出一点点的汗珠，也顾不上擦，有些近乎虔诚的样子给一个路人递出传单。
明子和土狗有些愕然，他们哪时候见过豹头摆出过这副样子，更是想不到他居然真的会在发这个劳什子传单？
“沈未！”程淮远远地叫了一下，招呼了一声，沈未便听见了，走了过来，他便皱起了眉头，“孟狗呢，他在哪儿？”
“走了。”沈未倒是很清淡地说了一句，豹头的面色却有些古怪。
沈未自然不是仗着自己曾经当面狠狠挫败过孟浩白这件事才有恃无恐的，他在出头之前就给程淮发了短信，告知了这件事，收到了程淮说马上赶到这条消息，才上前制止，本来的计划是能拖久一点就拖久一点，不过是没想到孟浩白真的会这么直接走掉，等到程淮到了以后，他们当然已经不在了。
等到讲完了事情的始末，不出意料地，阿辉，明子，还有土狗都露出了和之前豹头露出的表情一模一样的面容，不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心里一定也是如出一辙的震惊。
只有程淮哈哈笑了几下，觉得心中一阵莫名的爽快。
后来的事情便好办很多了，接下来的几天里，不知道是不是这件事的影响，无论是沈未看着的豹头，还是没有看着的明子和土狗，都没有再怎么偷过懒，敬畏这种东西是会慢慢衍生的，这件事给他们带来的影响自然不只是一时的震惊，静下心来揣摩一下，便很容易发现其中隐藏着的信息，敬畏便由此而生。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传单也基本上都发放完了，接下来如果是要再请人发更多的，就不在沈未的考虑范围内了，而是交给了他的老爸老妈，于是程淮的事情，也终于要被沈未摆在了计划之中。
……
“魏梓，今天中午想吃什么菜？”
“嗯……炒土豆丝吧。”
魏母站在厨房里笑着问魏梓中午吃什么，魏梓则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从厨房探出头，恰好便可以看见魏梓斜坐着的坐姿，此时正看着电视上的一些搞笑段子，嗑着瓜子，看得津津有味，成绩没有出来之前，她是被允许可以尽情放松的，所以此刻正是她的放松时刻。
身边的魏父看了一眼沙发上的魏梓，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瓶罐装啤酒，走了过来笑道：“这样不挺好的么，咱们家女儿起码现在挺开心的，要我说你就不要和她打那个赌了……不然到时候得多伤心。”
魏父也是后来才知道母女之间的赌约的，啼笑皆非之余，便是有些无奈了，在他看来，自己的妻子对于女儿的管束太紧了一点，他笑着说这样的话，其实正是不想让自己的老婆太较真，平日里的严苛他都清楚，只不过却觉得没什么必要，若不是看着成绩确实在稳步提升着，他早就提出这样的意见了。
“你懂什么？平时你就是这样，现在成绩是最主要的事情，她也升高二了，老师也说高二是个分水岭，现在成绩不抓紧一点，到后面被刷下来怎么办，那到时候就后悔也来不及了。”瞥了魏父一眼，魏母便收回了目光，魏梓是他们的独生女，平日里也都惯着，小心翼翼地养护着，还不是希冀她的成绩能够好一点么。
将来要是能考的上公务员，便是拿了稳定的国家饭碗，怎么说未来也不会太差，所以目前要做的就是培养好成绩，让魏梓能够在这方面有所成就，以后出去才比别人多一点优势，显然魏母深谙养女之道，养育子女从小抓起，她也正是从小便将魏梓培养好的，自然希望她能一步一步地按着自己规划的道路走下去。
客厅的电视上放出了嘈杂的声音，两人在厨房里低声交谈着，手上的动作也不停，洗菜剥菜，魏梓倒是没有听见他们的交流声，只是时不时地被电视上的搞笑段子逗笑，发出一些轻笑声。
“……这样下去说不得你也迟早会心疼魏梓，我就不信你看着她每天学习这么刻苦心里就没感触，都不会心疼。”魏父斜着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婆，这么说道。
“心疼又怎样了，再心疼也比魏梓整天想着虚头巴脑的东西要好。”
“什么虚头巴脑……咱们家女儿可能谈恋爱吗，我看你就是对那个叫沈未的男生有了意见才会这么想的，说不定两个人就是很好地朋友，被你这么一吓，到时候反而谈朋友了。”
魏父摇了摇头，觉得魏梓谈恋爱这种事，果然还是想象不出来，就算想到了，魏梓也是决计不会做的，老婆这么想，十成有八成就是冤枉了魏梓。
“什么有意见，人家都手牵手了，老师看到了才给我发的消息，当时就应该让你去看看，那小子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关掉了水龙头的水，魏母便转过了身来，“再说了，宁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就算是万一的事情，那也是万一，总得防着不是？”
魏父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然，“好好好，说不过你，对魏梓这么严还有了理。”说着便打开了罐装啤酒喝了一口，咂了咂舌。
魏母还想说什么，却感受到了自己的口袋里传来一阵震动，伴随着一阵消息提示音响起，传荡在了厨房这个小空间里。
于是只好给了魏父一个白眼，擦了手拿出手机打开来查看消息，打开了消息，随着按键的按动，消息被渐渐向下，慢慢地，最终触到了底端，然而魏母的表情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由原来的不动声色，而有些变得震惊了起来，甚至于在这一会儿都失了声。
魏父皱了皱眉头，凑到了魏母的身边，“什么东西？”说着，便一同看向了手机屏幕。
上面显示了一连串的数字和文字，数字就是纯阿拉伯数字，文字也是最常见的简体字，按着排版一行行地排列了下来，屏幕闪着光照在了魏母的面容上，使她的表情在这个时候变得有些阴晴不定了起来。
“豁！”魏父的眼睛稍稍瞪大了一点，看见了排在最底下的那个数字，便第一时间发出了声音，而不是像魏母一样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啧啧……这成绩……”
魏母说不出话来，表情依旧阴翳，不是因为上面的成绩太差，以至于她心绪一下子沉了下来，而是上面显示的数字出乎了她的意料，更出乎了赌约的约定，魏父咂巴了一下嘴，拿着啤酒罐子慢悠悠地走掉了，留下她一个人在厨房里面沉如水，声音却幽幽地飘了过来，“……我倒是想看看你要怎么办。”
屏幕亮着，显示了几个字——年级排名：4。
第一百五十四章 革命的终止
纸包不住火，墙挡不了风，这都是魏母早就知道的道理，所以在饭桌上魏梓终于问出了是不是已经收到学校短信了的时候，魏母才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母女之间的斗争母亲会惨败，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会是以她的败北而结束，通常来讲每当魏梓有什么想法了以后，她都会考究着这个想法合不合理，正不正常，接下来才是下一步的允许或者不允许，而这一次，显然魏梓的想法有了些出格。
这一次倒也罢了，如果以后再生出不想补习这样的念头，成绩又因此下滑怎么办？有一必有二，魏母不想开这个先例，所以想用魏梓的成绩来封禁住她的嘴和脑子，好让她全部把心思拐正到学习上面，只是没想到，最终发到她的手机上的东西，会是她想都没有想过的年级排名。
何止是前十，前五都进了！这意味着魏梓这一段时间的学习就已经到达了三中的巅峰水准，这成绩未必真能稳固得下来，可是只要能在这个赌约里面胜出，也就已经足够了，所以一边自我安慰这大概只是巧合，或者是因为魏梓的一次小爆发，憋住了短信的事，没有第一时间说出来。
“多吃点。”魏父对着魏梓笑道，夹了一小块鱼肉到她的碗里，同时眼神有些异样地看在了魏梓的脸上，这令魏梓多少有了点疑惑，只是目前最重要的却不是这件事……魏梓这么想着，便小心翼翼地对着脸色明显不太好的妈妈问道：“妈……我同学有的已经收到学校短信了，我的有没有发回来？”
魏母夹菜的手微微顿了一下，这要让她怎么说？她甚至还没有思虑好究竟该如何挽回自己犯的这个错误，魏梓就将这件事揭了开来，就好像守门员还没有站稳脚跟，对方的球员就已经一个大脚射门，球从自己边上猛力划过一样，魏梓抛出的这个问题也让她不得不面对现状。
魏父看到魏母的样子，也夹了一根青菜到她的碗里，同时轻轻咳嗽了一下，也不知道是示意她不要耍赖，还是真的喉咙别扭，这让魏母多少有点犹豫了。
“先吃饭吧……成绩的事等会儿再说，菜都快凉了。”心中考虑着该怎么回答魏梓的问题，便想着拖延一点时间是一点时间，借着吃饭的当口想对策，而魏梓见到自己老妈的这副样子，倒也开始犹疑了起来，是自己考得太差了吗，怎么看老妈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但转念想想，应该不会是这个原因。
考试也是一种感觉，有时候会如鱼得水，有时候如深海逆行，魏梓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自己当时如鱼得水的考试最终得出的会是一个不理想的结果，她虽然不能打包票能考到年级前十，但是却可以保证她已经尽力了，而再怎么说，也不会是成绩倒退的结果。
魏母这边，却渐渐理清了头绪，魏梓考到了这成绩，赌约是没有办法获胜的，篡改成绩么，或是等到收到成绩单的时候直接扔了……魏母也被自己脑海中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还是稳住了心神，怎么可能！就算瞒得了这个暑假，也瞒不了下学期开学。
所以该怎么办……不得不说，魏母的心思开始乱了起来，难不成真的要这么妥协了吗？
一顿饭的时间可多可少，多的话就像是过年时候天天被拉去吃酒席一样，不拖个三两钟头都算少的，少的话也就是十分钟左右，狼吞虎咽也不用费很长时间，至于现在，当然也不是酒席，费不了多长时间，魏梓不过多久就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说了一声“我吃饱了”，便拿着碗筷到了洗碗池边上。
“不再多吃点吗？”魏母这么问道，有些心不在焉，魏父在旁边看得可是一阵好笑，咽下了口中的饭，看着魏梓将碗放到厨房的洗碗池中，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也就认输吧，咱们家宝贝女儿都这么认真了，少补习一个暑假又怎么了，再说你认输了能少一块肉还是怎么？”
魏母瞪了魏父一眼，却没有说话，因为此时魏梓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边上，“妈，成绩的事……”
“成绩的事先放一边，妈妈问你，你为什么不想要补习。”
“因为要和同学出去玩啊，她约了我好多次呢。”老老实实地回答了，魏梓却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自己的妈妈，发现她此时正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便放低了声音，说道，“……是不是我这次考得不好？”
魏父在这个时候笑了起来，看着母女俩在这里争辩着成绩的事情，倒是颇觉有趣，只是迟迟没有见到自己的老婆说出那个惊世骇俗的年级排名，他却有些忍不住了，于是看着魏梓的脸蛋，哈哈笑了一声：“这次你考得不错，年级第四了，老实说连爸爸看到都吓了一跳，你妈可能是还没有缓过来。”
魏母瞪了魏父一眼，似乎是有些怪责他说出了这件事，但也不好明说，而是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说道：“其实妈妈也不是不想让你休息，但是你的同学成绩都没有你好，说不定就会给你带坏了，现在的女生都开始爱打扮了，爱交际了，你还没有到这个年纪，所以先别考虑这种事比较好。”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着要说点什么，组织好语言后便说道，“听妈妈的一句，咱们还是专心待在家里学习好了，行吗？”
听到这里，魏梓便应该是反应了过来，于是稍稍睁大了原本就不小的眼睛，其间闪闪亮亮的，随后便咬住了嘴唇，看着自己的妈妈，过了好半天才说道：“我们说好的……”
“是，妈妈也有错，但是你能保证下一次还是这个成绩吗，显然不能吧，我们也不可以把一时的成绩当做稳定的成绩，你现在的水准还是年级十几名……”
话还没说完，魏梓就打断了她，声音稍稍大了一点，“我们说好的！”
“你这孩子……那你有信心下次还考这样的成绩吗？你能打包票吗？”
“但是我们说好的！”
听着魏梓翻来覆去都是一句“我们说好的”，魏母也有些头疼，这都是她没有预料到魏梓真的能将成绩拔高这么多，才引发出来的事端，现在已经到了一个无法收拾的阶段，确实是有点难办，心中也不知不觉有了一点躁意上来了，“魏梓，乖，好吗？”
“不好！我们都一言为定了！”魏梓甚至觉得有些委屈了，自己好不容易费尽心思将自己的成绩提了这么多，达到了年级前十的标准——她才不想管是年级前十还是年级前五，总之她已经达到标准了，而她的妈妈却已然反悔，怎么能这样！
“妈妈也是为你好，什么时候害过你了，这一次就听妈妈的，想要什么妈妈给你买……”
话还没说完，魏梓就咬着嘴唇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将妈妈的话直接打断，关在了门外，接着便是隐隐的哭声从房间里传了出来，传到了饭桌边上，这让魏母的表情变得有些无奈和恼火。
“怎么这么不听话，魏梓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魏母皱着眉头重重地将碗筷放到桌上，发出一声“嘭”的声响，心中的一些情绪几乎要溢了出来，魏父斜着眼看了她一下，呼出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你这次……真的过分了。”说着，便收拾了碗筷起身到了厨房，留下了她一个人在餐桌边上。
青春期的革命往往就是如此，背负着胜利的过程，途经荆棘满路的磨难，到达终点以后，却迎来了失败的结局。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不见不散
紫金皇苑小区是整个航舟市区里最上档次的小区，因其处在这个城市的中央位置，前些年被划定为重点建设的公寓住户小区，依山傍水，是这个市区里造价最高的小区之一，小区内的住户非富即贵，多是这片地域里的金融大鳄，在这个地界多少都有点影响力。
小区内也分为两块区域，一块普通住户区，大多高楼公寓都在这边，售价不低，却比不上另一块区域里，错落有致地造了不少独栋别墅的地方，都是各式各样的样式，占地不算很小，很多人将之称作暴发户区，但不可否认的是，能住在里面，财力一定算不上薄弱。
如果俯瞰这一整块区域，紫金皇苑便像是一头低首俯眉跪坐着的牛，其间的人工湖便像是牛眼一般缀在牛首处，脊背高高翘起，流线一般弯起一个弧度，再干脆利落，杀伐果断地落下，以至于后来有人在报纸刊物中评价这个小区的时候，说道：“造这个地方的人，把他星辰大海的野心藏在了格局之中。”
这样的野心之中，居住着的自然是相同具有野心的人物——起码柯雄如此。
回到家首先听到的就是琴房里传来的钢琴声，斯坦威的音色一直是柯渔钟爱的感觉，圆润有力，有人曾比喻，如果说雅马哈是绳子，那么斯坦威就是皮筋，无论纵向与横向，都极具收缩力。
琴房里传来的声音就好像珍珠落到木质地板上的脆响，偏偏又全部收缩起来，蕴藏在了一颗颗饱满的外表之中，几乎要破出外壳的感觉，圆润如水，却又杀伐果断。
走进琴房，看到的就是柯渔双指在琴键上舞动的画面，窗帘被外面吹过来的风扬起，阳光极具热度地照在了钢琴前的几米远处的地方，勾勒出了钢琴的剪影，琴房里没有摆放任何东西——这也是柯渔的要求，当初柯雄说可以给这个琴房加一点装饰，好让这里不显得那么空旷，柯渔的回答是不用了。
“东西太多心思也会乱，我不想弹琴的时候也会想着其他东西。”
柯渔头也没转，只是眼睛盯着琴键，琶音和行板都透过空气进入到了柯雄的耳朵里，给他造成了极为强烈的行云流水的感觉，柯雄几乎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出口打断柯渔的弹奏，只是跟随着琴音的起伏，心中思虑着一些东西。
琴音在空气里跃动，譬如是海声，譬如是花开声，譬如是月光，流水一般流淌在地上，柯雄只觉得自己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然而不知道是在弹到哪一个音的时候，却发生了一点错乱，拍子突然间乱了起来，在这瞬间便戛然而止，留下了一点回音荡在这间琴房之中。
柯渔皱了皱眉，一边感受着刚才的琴音有哪里发生了错误，一边说道：“什么事？”
柯雄呼出一口气，刚才柯渔弹琴的时候他都不敢发出什么呼吸声，生怕打扰到柯渔的弹奏，现在没有了琴音，他自然是松了一口气，随后便拿出了手机，说道：“老师把你的成绩发给我了，你要看吗？”说着的同时还有些小心翼翼。
柯渔倒是没什么情绪，只是点了点头，“随便吧，知道不知道都没有关系，反正我的学习还是跟得上的。”
柯雄摸了摸鼻子，柯渔的态度一直这样，成绩对于她来说，可能真的只是一个数字而已，但他还是觉得有必要跟柯渔讲一下的，于是便说道：“具体的分数就不说了，到时候成绩单上也会有，拿到成绩单了爸爸就跟你说，你的排名还是知道一下就好了，我看看……嗯，是年级第十一名……”
“挺不错。”柯渔点了点头，接下来便转过头来问道，“还有呢，有其他事了吗？”
父女间的谈话总是这样简短，除了必要的事情，其他便好像都没有什么说的必要，柯雄挠了挠头，还想说点什么，柯渔放在钢琴上的手机便震动了起来，因为琴房过于空旷，他们也没什么话讲的缘故，柯渔的手机震动便更加明显。
柯渔也不顾及，挑了挑眉，拿过手机便看了起来，这一看，脸上便露出了讶然的神色。
“小渔，是谁的信息？”
看到柯渔的这种表情，柯雄便也微微睁大了眼睛，因为平时的柯渔便很难露出这样的表情，或者说在他面前都不会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似乎也是挺排斥柯雄介入自己的生活，所以柯渔常常都不会让柯雄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现在柯渔的表现却让柯雄有了些好奇，借此机会能和自家女儿亲近一点也是好事，便问了出口。
柯渔没有回答，合上琴盖以后便走向了门口，“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知道得那么清楚也没有关系。”话里应该是带了一点讽意，说柯雄对于自己的私生活关心得太过了，想到上次沈未的事情，柯渔便觉得自己的老爸还是不要知道短信内容是什么了比较好。
越过了柯雄的身边，柯雄想说点什么，却还是闭上了嘴巴，柯渔未必会把一些隐私告诉自己，毕竟是个十七八岁的花季少女，这个年纪谁还没有点秘密，这么想着，最终等到柯渔完全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他也还是没有问出什么话来。
回到房间，柯渔合上了门，便再次打开了手机，眼神里还是没有消隐掉惊讶的情绪，反而在琢磨了一阵以后，变得更加古怪，因为发信人的备注是沈未，而内容，却是她以为沈未不会做出的事情。
“最近有空吗，有点事情想和你商量商量，找个时间碰个面，行吗？”
老套。
无聊。
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这个，这种说话方式常常是男生搭讪女生，想要约会时的问话，其效果和泛滥程度分别堪比天朝男足在世界上的作用和普田假鞋在市面上的流传程度，用这种方式想将她约出来的男生不计其数，沈未原来也是这样的人吗？
柯渔拉了一条椅子坐了下来，房间里是很朴素的装扮，椅子也是实木的椅子，如果说整个房间里还有一点少女心的话，那么大概就是书架上摆着的几本言情小说了，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女生房间的样子。
“有事吗？”柯渔打出这几个字，想了想，删掉，再重新编辑了一下，改掉了，“什么事？”
几秒之后，沈未便回复了过来，这几乎让柯渔觉得沈未是不是在等着自己问出这个问题，然后直接发送，点了开来看内容，眼里便掠过了一丝异色。
只见上面写着：“事情当面讲比较好，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在竹轩居见面？”过了一会儿，手机便是又一阵震动，下一条消息便发了过来，“一个人比较好，不用带人，而且离紫金皇苑也不远，你回家也是挺方便的。”这条消息之后，接下来手机便没有了动静，柯渔却持着手机，皱起了眉头。
……
柯渔一定会接受的，沈未在房间里写着摊开来的暑假作业，手中的笔一下一下地转着，绕过拇指，顶到了食指中端的位置，再绕了过来，行云流水地做着圆周运动，而他的心中，却也是莫大的信心。
因为，竹轩居是柯雄下辖的产业，而且不是明面上的拥有，而是间接性质的控制，对于柯雄来说，这应该算是一个灰色产业，自然不会是让别人知道，这是一点；而柯渔本身习惯于低调，为了维持住和同班同学之间的关系，她住在紫金皇苑里的别墅区这件事，更是从来没有和人讲过，别人也自然不知道，这是第二点。
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将这两点直接点了出来，是否会将这几个事实化作推动她答应的力量呢，毕竟她现在应该是不想要自己的身份曝光的，别人当然也是不知道比较好。
而事实证明……
沈未看着手机屏幕亮了起来，震动声也在这个时候响起，按开消息读完以后，沈未便笑了起来，随即手指按动，给程淮发了一条短信，“搞定，这周六早上八点，竹轩居，不见不散。”
第一百五十六章 出逃计划
程淮收到信息的时候自然是心中愉悦，甚至是有些欣喜的感觉，沈未不算是他最信任的人，在这件事上却有着绝对的威信力，因为和柯渔熟识的人本来就没有多少，沈未在其中已经算了一个，在此基础之上能将柯渔叫出来，便代表着这件事已经妥了。
周六，竹轩居，高兴过后自然是有些想不太明白地咂巴了一下嘴，因为竹轩居算是一个极高消费的场所了，起码对于他们学生来说是这样的，虽然档次够高，但程淮对于自己能不能承受这样的消费还是两说。
出去玩，总是不能让女生花钱的，这么想来还得备好钱，程淮的算盘打得啪啪响，便给沈未回了个消息，“到时候你就负责将她约出来碰头，等她到了给我发消息，我也会赶到的。”
想了想，还是补上一句：“等我到了你就可以找个理由回家，剩下的就是我的事了。”
沈未收到他的消息，不由自主地翻了个白眼，一开始说好的明明就是补习，到了现在，程淮似乎打算的全都是出去玩的事宜了。
按照程淮的说法，沈未到时候将柯渔叫出来，帮他拖一段时间，等他到了以后，也会假装是巧遇，这样一来，最起码不看僧面看佛面，程淮便可以加入进他们的圈子，沈未便找机会离开，程淮和柯渔便可以独处……尽管有些拙劣，可这也是程淮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了。
沈未倒是可以想一些更稳妥的办法，然而他自己心中是有些考量的，前世的程淮醒悟的时候，受到了父母在校长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的冲击，渐渐地开始下定决心悔改，但是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么程淮还是会按照前世的轨迹，在下一年中处于悔改的状态，却达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最后还是在下下年里选择复读，却因为新的高考制度而碰壁……或许程淮的人生就会是这样一步一步渐渐和前世的不争气样子重合，等到真正挽回过来的时候，却又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沈未从之前就开始想了很多，前世的程淮算他半个朋友，如果能用柯渔对程淮的刺激，加速上一世程淮悔改的进程，如同催化剂放进化学试剂一般，造成强烈的催动作用，是不是更容易避免程淮的重蹈覆辙？
加上有自己在一旁纠正轨道，程淮应该会远比之前要更加快速地，戴上属于他被贴上乖乖学生标签的厚眼镜。
最终的结果，应该是在下一年里就顺利毕业，走向更远的远方——至于柯渔被程淮追到手，这却是连沈未也看不清的事情了，哪怕前世的自己，也一样看不清楚柯渔的真正想法，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柯渔前世被校内的人排斥挤压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表露出过消极情绪，但又怎么可能没有这种负面情绪呢。
不过是已经习惯隐藏自己了而已。
回到这件事上，如果程淮是一块待处理的猪肉，那么柯渔就是将他细细剖开的一把锋利尖锐的剔骨刀，而自己，则是那持刀人，如何将这件事把控在一个恰到好处的程度，就是考验自己这个持刀人的把控能力了。
所以目前要做的，就是等待几天后周六的到来，而自己，则可以在这几天里好好思虑一番。
……
魏梓同样在等待着周六的到来，不是因为她知晓沈未的计划，对于这件事，她连一星半点都不知道，或者说沈未没有将自己心思透出给任何人知晓过，而她只是针对了妈妈给自己安排的补习计划。
两天前成绩出来的时候，魏母以强势且生硬的姿态，毫不容情地驳斥了她和魏梓之间的赌约，以魏梓重重地合上门，逃回房间哭了一场，门外的魏母也摔了碗筷作为结局，这件事便算画上了一个句点，再之后魏母也没有看到魏梓有什么反对的姿态了，相反，却好似心灰意冷一般，全盘接受了她的补习安排。
以至于在魏母当着魏梓的面拨通了补习老师的电话的时候，魏梓也只是咬着嘴唇默不作声。
魏梓这样的状态倒让她好受了些，认为魏梓只不过是一时的叛逆，等到确切无法改变的事实摆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能做的，也就只是接受而已。
明白了这个事实，魏母便也转变了自己的态度，对魏梓的说话语气和行为都好了不少，权当做是表现自己的愧疚。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两天，也算是让她完全放下了心来，魏梓既然已经接受了补习的事实，那么她便也没必要将关注点放在了这上面，生活也随之重归了平静。
然而她却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躲回房间痛哭一场，渐渐也冷静了下来以后，心中生出了一个什么样的计划。
此刻房门外，魏母正在和补课老师打着招呼，每天补课老师赶来的时间恰好和魏母的上班时间重合，所以魏母出门前都恰好能和老师碰面，接下来便相当于是交接主权似的，魏梓被交到了补课老师的手上，魏母前去上班，魏梓则留在家里进行着她的补习。
等到补习老师进来的时候，正巧就看到魏梓一副乖巧的样子坐在座位上写着一张数学卷子。
补习老师是一个中年妇女，叫王淑，脸上的皱纹有些崎岖地勾勒在她的脸上，她不算很老，在魏梓眼里也就是四十来岁的样子，却比魏梓想的要严苛一点，本以为她目前的成绩起码应该过得去，然而在这个教导过一中学生的老师眼里，却仍有相当大的提升空间。
魏母之所以找到她，也是认定了这份资历，前几年她开始当补习老师，时间作息大概是和高中放假时间一致的，她也教过很多人，包括这里最高等的学府里一中的学生，才华横溢，学习能力极强，也包括成绩相当差的学生，一问三不知。
但不出预料却又相当有些骇人的是，每一个学生都获得了原有的基础上的提升，还都是对比原来而言要好上很多的成绩，所以在这个圈子，这个地界里，王淑的名号可以算是大名鼎鼎了。
进了房间，王淑便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在学习啊，态度挺端正的。”她自然是见过很多学生，当魏母和她稍稍透露了之前魏梓的反叛的时候，她的第一印象还以为是一个很不乖巧的女生，然而近几天的观察下来，却和她预想中的相差甚远。
“嗯……老师你坐。”魏梓相当温顺地拉开了旁边老师惯坐的椅子，这使得王淑眼中的满意更加多了一点。
其他不论，这个小女生的乖巧和懂事，却是她教过的学生里面排的上前列的，也不知道他的母亲是如何会被这样的孩子气到，摇了摇头，王淑便坐了下来，的确有些不可思议，这个孩子的母亲还和自己说魏梓心理上可能会有些排斥，让自己见谅，可现在这几天下来，王淑别的没看到，却看到了魏梓的乖巧懂事。
王淑坐下来便看到了魏梓正在写的那份数学卷子，上面字迹清晰，有条不紊，即便写错了什么，也只是画上一笔，并不多余和累赘，这让她便更有了些满意，她并不喜欢细节差的学生，他们往往会粗心大意，考试时犯下一些平常不会犯的错误，魏梓写题的习惯和答题模式，却是很符合她的标准的。
王淑等到魏梓写完这张数学卷子以后，才开始授课，数学卷子倒是偶尔会被拿来举一些例子，剩下的便是对一些魏梓还没有学到的内容的预习，后面的课程大概都是这样，和前面的关联若有似无，明白了就能举一反三。
学了一个多小时，王淑相当满意魏梓的学习能力，便提出了休息一会儿，魏梓自然是松了一口气，要跟得上老师的讲解，也只是勉强而已，老师提出了休息，她便说道：“老师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王淑推了一下眼镜，稍稍掩饰住她内心的欣慰，便点了点头，等魏梓出了房门，她才咂巴了一下嘴，“真懂事啊……”
这几天来，每次她提出休息的时间都是固定的，魏梓也都在这个时候会主动提出帮她倒水，一开始自然是不习惯的，但后来渐渐接受魏梓的懂事以后，便任由她帮自己倒水了，所以王淑现在就是坐在房间里，等着魏梓回来。
魏梓回来以后，端着一杯水，递给了王淑，便顺势说道：“对了老师，这周六能不能早点开始，每次看老师回去都是中午了，吃午饭应该比较晚吧。”
这么一说，王淑便越发觉得魏梓懂事起来，“老师没什么关系，赶回去路程也不远，午饭都能吃得上……不过如果你要早点开始的话，自然是好的，说明你对待学习，确实是一丝不苟。”
魏梓稍稍低下头，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王淑便笑了笑，摸摸魏梓的头，说道：“那老师周六早点到，咱们早点开始。”说这话的时候，却没有看到魏梓的目光隐藏在低了的面容之中，闪烁了一下。
她的出逃计划，经过几天的铺垫，在老师应下这句话的时候，终于踏上了正轨。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一种叫做十七岁的东西
周六，王淑带着自己专属的补习小册子来到了魏梓家，这让魏母有些措手不及，当她来的时候，魏母还在画着一条眼线，等开了门，王淑便看到了魏母一只眼睛画了眼线另一只没有画的样子，便有了些笑意。
面上是不会表露出来的，魏母讶然地问道，“老师今天怎么来这么早了？”
时间是不早的，七点半而已，这也是魏梓和老师约定好的时间。到了时间她便开车到了魏梓家楼下，敲开了门，面对魏母的问话，王淑也只是笑笑，稍做一番解释，魏母便有些疑惑，明明前几天心里还不舒服的魏梓，到了现在反而主动提出要早点补习？
但转念一想，魏梓本来就是这样乖巧的孩子，能提出这样的说法，也是证明她懂事了不少，这也是好事。
既然老师来了，那自己也是可以去上班了，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便回到化妆台前继续画了眼线，不一会儿便打了一声招呼，离开了这里，王淑便也笑笑，魏梓就在这个时候推开了门，“老师，进来坐吧。”
魏梓一如既往地懂事，没有别的异样，这是王淑感觉到的状态，魏梓只是灿烂地笑了一下，但其中却还是有些心虚，因为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其实是有点对不起老师，对不起自己的妈妈的，要出逃，就很明显得找个机会，计划之中，自然也是得逮到一个足够自己出逃的时间的。
而这个时间，经过魏梓的观察，便是之前惯例几天的休息时间——魏梓并非是临时起意，前几天就已经有考究过这时间段的可能性，因为每每魏梓给老师倒水的时候，老师都是待在房间里没有走出来的，这也是她的要求，几天以来，自己已经努力让老师习惯于等着自己倒完水回到房间，再经过短暂的休息，重新开始学习。
半天的补习之中，也就只有这一段时间是空白的，早上老师还没有来的时候，自己的老妈还在家里，根本没有机会直接走出门，老妈去上班了，也正好是老师来的时候，更加不可能，而补习之中，也只有这一段时间是可以休息的，所以魏梓便瞄准了这个时候。
如果是上厕所，老师习惯于在这样的时间里在家里走走路，权当是疏散筋骨，这也是魏梓观察出来的情况，其他的比如拿点吃的，老师会直接拒绝，这个年纪注重养生，家里的东西老师都不会吃，所以魏梓总结了这么多东西，最终也还是只可以发现这一个破绽。
因此这个时候，就该等着老师说出“休息”这两个字了。
这么想着，两人便开始了辅导，老师先提了很多知识点，横跨语数英三门——半个小时的时间，足够她大略地提这么多了，然而她还没有讲多少，魏梓却不可避免地有了点心不在焉，这让王淑倒是有些讶异且不满，“怎么了，这些重点很难理解吗？”
“没……没有。”魏梓回过神来，连忙回答道，她不是圣人，终究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女高中生，连撒谎都不是很自然的女生，当然也会露出一点破绽，不过还好的是，王淑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是不是昨天没睡好，感觉你今天的状态不是很好。”王淑皱了皱眉头，还是说自己讲的知识点太多了，导致魏梓一下子接受不了？
魏梓连忙摇头，定了定心神，便说道：“老师你继续吧，我会认真的。”
这个态度倒是让王淑的眉头松了下来，撇开状态不论，魏梓的觉悟还是挺高的，起码不会不认真还没个自觉，摇了摇头，王淑便稍稍放慢了讲解的速度，因为心中还是觉得应该是自己的讲解太过深奥很难懂了，或许是速度太快的缘故，魏梓没能够立刻理解。
魏梓收回了心思，暗地里掐了自己一下，忖道可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在这么下去，说不定连休息都是难事了，更遑论还要出去和刘珊见面。
前几天刚有了想法，魏梓便问了刘珊，哪天有空，刘珊自然是惊喜万分，魏梓居然会向自己提出这个问题，是不是说明了魏梓赌约的胜利，可以出来玩了，这么问了魏梓，魏梓便只回了“我是年级第四”，便没有再说其他话，在刘珊的角度看来，那便很自然的是已经可以光明正大地出来玩了。
于是刘珊便随口说了周六可以，便商量好了在哪里碰头，魏梓就直接应了下来，接着便有了周六的出逃计划。
收回心神，便专心开始听起了老师的话来，事实证明只要魏梓收回了心思，那老师讲的东西对她来说就没有了什么难度，可能是除了这件事便没有其他的想法了，魏梓的注意力便很容易从原来的思想之中收回来，并且迅速集中。
再过了半个多小时，王淑便坐在座位上扭了扭腰，推了一下眼镜，看向魏梓的眼光便重新转回了满意，她所制定的补习计划是完全依照魏梓的学习进度来的，她应该是可以全盘接受又不显得饱胀，现在看来，竟然比预期的还要好一点，这个丫头是在进步着……脑海中便冒出了这个想法。
想了想，王淑便终于说出了魏梓在这个时候最想听到的话。
“休息一会儿吧，我看你也学累了。”
魏梓握着笔的手不经意地颤抖了一下，随后便努力掩饰着自己的脸色不变样，心脏在自己的胸腔里一下一下地快速跳动着，好像激烈的鼓点一般，直接敲开了她的肾上腺激素，使得她接下来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老师……我去倒杯水。”
王淑看了看魏梓的样子，便问道：“没事吧，要不老师去倒？”
“不……不用了，我去就好了，等会儿回来我还要问问老师最后一道题目的解法呢。”魏梓声音有些发抖，却闪电般做出了反应，王淑便在这句话之后愣了一下，拿起刚才放在桌面上的试卷，“这张吗？”
“是的，老师您先看……”说完魏梓便打开房门闪了出去，合上门以后心脏便更加猛烈地跳动了起来，呼吸也终于大口了起来，她成功了！老师在自己的房间里看试卷，起码一段时间不会走出房门，自己倒水也要几分钟，这段空白便可以让她逃走！
魏梓赶忙带上了自己放在客厅沙发上的包，到了玄关处换好了鞋子，过程中脸上还带着兴奋的微红色，不免有些乱了手脚。
终于穿戴整齐以后，魏梓便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尽量不让过程中发出什么声响，走出了大门，魏梓回过了头，看到了家中客厅没有开灯而显得有些阴郁的样子，看着从门外射进阳光，勾勒出了整个玄关处的阴影错落，骤然之间感觉到了自己好像脱出了一个樊笼。
想了想，带着一点点兴奋，带着一点点新鲜，魏梓对着里面吐了吐舌头，轻声地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还是对谁说，“就今天一次，这是我应得的。”
随后便合上了门。
门后，大概是一种叫做十七岁的东西。
第一百五十八章 28号桌（求首订！）
这个城市不大，四通八达，车流量却很多，每当一辆车从马路上急速穿过的时候，会扬起一阵烟尘，呛得路人咳嗽起来，天空也被路边电线切割了开来，杂乱，无章地呈现在这一片环境之中，似乎连时空的顿感都被交错的电线分隔成了一块块区域。
沈未早上出门，乘坐了最近的6路公交车，来到了竹轩居，说是竹轩居，其实内里的装扮也就多是竹子盆栽，桌椅也都是采用了木质桌椅，其间的格局倒也显出了一点清幽雅致出来，所以这里大概是附近的这一块地方里，最具情趣的了。
在这个市区内，很多人如果要选择约会，口味清淡一点的，便会选择竹轩居作为约会的场所，并不只是格调上的牛气和幽然，还因为这里确实安静，很容易培养一些好感，以及消费较普通约会场所要高一点，便似乎更能作为有钱人的证明。
换句话，用两个词语便足以概括竹轩居吸引人的地方，文艺、小资。
约女生起码要比她先到场，这是作为男生的基本素养，所以沈未首先到了这里，便给程淮发了一条短信，“我到竹轩居了，如果你还没出发的话，现在可以赶来了，柯渔不会太晚。”
程淮回复了一个“好的，马上到”就没了下文，沈未收起手机，开始打量起了这里的构造，心中还是有些新奇，因为这个竹轩居到了后来，不知是多少年后，就已经不在了，据说是因为占地问题，被强行拆除，给了一笔费用就不了了之，后来也没有见过在哪里再次出现。
前世的自己也没有来过这里几次，印象中柯渔带自己来过，不过却也是高中快毕业了的事情了，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你不去想是回想不起来的，想到了，关于这件事的回忆便会蜂拥而至，塞满了整个脑袋，回忆便也承载了重量。
过了没多久，沈未还没有来得及坐稳，便有服务员迎了上来，极有礼貌地问道：“先生要点些什么？”
沈未摆了摆手，“我等朋友到了吧，现在先不点。”
“好的。”服务员退了开来，心中却多少有了点底，看穿着打扮，这男生也应当是个高中生，衣服不显贵，普普通通，想来不是朋友买单，便是第一次来这里不知道该点些什么，担心能否承受得住之类的想法。
不是公子哥，一般便很难驾驭的住这个场所，看样子，这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也没多少经验，进店第一时间便是四处打量，十足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心中略带了些鄙夷地想着，脸上却没有丝毫表露，这里既然是被称作小资文艺的场所，自然不会有一眼看上去就没素质的服务员存在。
沈未看着服务员的离场，捕捉到了他眼中最后闪过的一丝光芒，也只是笑笑，多少有些清楚现在服务员眼里的自己是什么样的，毕竟一个高中生模样的人来到店里不点任何东西，也是一件比较引人注目的事情，不是充大款就是来见见世面。
那个接待沈未的服务员回到了后台，便撇了撇嘴，对着旁边的人说道：“那里来了个高中生，看样子毛都没长齐，什么都没点。”
旁边的人便笑了笑，在自己的册子上撕下一张单子，递给了工作人员，传到了后面去，随后便问道：“公子哥？”
“什么公子哥，身上穿的都是便宜东西，说是等朋友，估计也是朋友来了买单。”
众人便笑了起来，这里确实少有高中生来，若是有，也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像沈未身上穿的不超过五百就来的，不能说没见过，但独身一人就进来的，他们做了这么久的服务员，见到的也只有他一个。
再调笑了几句，看到主管来了，便都止住了嘴，他们的主管是最近才升上来的，许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从来不苟言笑，在他面前，所有人都只能做出认真工作的样子，马上便散了开来，主管的声音也在这时候响了起来，有些淡漠的样子，“工作的时候就不要分心，说说笑笑像什么样。”
毕竟是批评，不好顶嘴，他们便都拿了手上的册子各自忙活了起来，主管黄立平便摇了摇头，他们总是喜欢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分心聊天，工作自然是不会太专心的，刚才又是不知道在讲些什么了。
他并不是这里的老员工，而是从柯雄手底下派来的人，这竹轩居既然是柯雄控制着的产业，那就肯定是会找个人监管的，这个总管，实际上也就是帮忙查账收账的，以免这里的老板做一些什么手脚，这是规矩，而从情面上讲，柯雄和老板的关系也还行，不会怀疑他会做这些不干净的事情。
黄立平平日里管惯了手底下脾气硬的家伙，来管这些服务员之类的人，态度上却也一时间转变不过来，毕竟和他们不在一个频道上，自然难以理解他们聊天的点在哪里，他只知道起码工作的时候不能分心。
想到这里，他便将目光扫视了一下整个竹轩居，大略看了一眼座次的排位情况，刚想收回目光，却又被一个座位上的人勾住了。
这人……
看到了坐在座位上摸着下巴不知道是在审视着什么东西的沈未，黄立平顿觉有些眼熟，便皱起了眉头，这男生在哪里见到过吗？高中生？
沈未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抬起了头来，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所谓地点了点头，黄立平的眉头便皱得更深了，在哪里见到过……
稍稍走了几步，避开了沈未的视线，便拉过了刚才接待他的服务员，“那边那个，坐在二十八号桌的那个男生，他是什么来头？”按照他的想法，自然是因为柯雄的缘故，平日里接触了不少商业大鳄，出息了不少酒会，这个沈未只有可能是在这些酒会上看到的某家的孩子，然而他偏偏却没有这方面的印象。
被拉住的服务员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然而却不知道说什么，“不认识，不是常客，什么来头……”什么来头我怎么知道，不就是一个高中生吗，能有什么稀奇的——这是他第一时间的反应，却是不能说出口的。
黄立平便松开了他的袖子，过了一会儿，再拍了拍，示意他可以走了，很明显，他什么都不知道，“……去工作吧。”说完便走上了前，想要看看这个男生的清晰模样，站在远处想不起来，站近了一点，说不得就想起来了，心中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男生应该不是什么酒会上见到的那么简单。
毕竟是跟着柯雄混了很多年的人，在这种小事的行事上，也具有这杀伐果断的了当气势，走到了第二十八号桌，黄立平便微微点头道：“点单吗？”
沈未再次摆了摆手，“刚才说过了，等我的朋友到了再点单，现在不急。”
黄立平点了点头，显得有些沉稳，看向沈未的面容以后，记在了脑海中，便踏步离开了这张桌子，瞳孔却不可避免地缩了起来，因为刚才站近了仔细打量过后，脑海中终于出现了关于这个男生的某些信息，渐渐地和他脑海中的印象重合了起来。
等到回到后台，他便皱起了眉头，完全不复刚才的沉稳模样，心中却不可避免地回想到了几个月以前，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流传着的东西——老板柯雄的宝贝女儿，柯渔，恋爱了，对象就只是学校里一个普通的高中男生。
想到这里，黄立平便向着后台更里面的地方走了过去，前段时间他还是需要被监视的对象，现在再次碰见，他还得请示一下是否要继续，或是不用管他，任由他出现在这里。
然而他还没有做出其他的举动，局面却又发生了变化，就好像一块蛋糕还没有吃完，自己的叉子便被收走了一样，变得措手不及起来。
因为从外面又推门进来了一个女生。
沈未回过头，门上的响铃清脆地“叮”了一下，顺势洒了一地的阳光，穿着一件薄薄的七分袖，下身牛仔裤，露出清瘦嫩白的脚踝的柯渔便出现在了门口，牛仔裤的裤脚挽了几圈，在背光的情况下倒像是她踩了这一片的清辉，青丝如瀑一般披散下来，在稍稍顿住以后，便在空气里飘扬了起来。
柯渔带着温婉的笑容，直直地走向了第二十八号桌。
第一百五十九章 帮我应付着
那个被黄立平抓住的服务员不知道那个男生是谁，不知道刚刚进来的这个女生是谁，他只知道现在黄立平的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刚刚还是匆匆忙忙皱着眉头走向后台区域，现在就因为进来的这个女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子完全改变了模样。
他看向第二十八号桌，那里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生的面容很干净很温和，看起来就是一副没有什么脾气的样子，女生的脸上挂着相当温柔的表情，淡淡笑着，两人还暂时没有开始说话，因为这个女生才落座，可是即便是这么短的时间里，自己身边的这个主管便露出了之前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样子。
黄立平这一个月来都是一丝不苟，哪里有过这样一副震惊到不能说话的呆样，更遑论他刚刚才以相当具有气势的姿态批评过他们工作要专心，现在又是闹哪样？
过了好一会儿，黄立平才收起了惊掉的下巴，脑海中浮现出了刚才那个男生的温吞声线，“……等我的朋友到了再点单……”原来这个朋友，是指柯渔吗？他的心中不可避免地涌上了荒谬的情绪，公司里的流言闹得动荡不安，甚至于柯雄之前一段时间还因为这件事在办公室里摔了好几个茶杯，现在看来，似乎是要被证实了。
回过神来，他便马上转过了身，向着后台深处没人的地方走去，本来的想法应该是发一条消息到上头，现在看来，恐怕要直接连线柯雄了，这件事可马虎不得。
服务员们显然是被黄立平有些明显的动作给吓到了，他穿过整个后台的时候，几乎是所有正在后台收拾着东西的人都看到了他的这副样子，于是等到他的身影到了最里面的储物室里，合上了门以后，他们便三两围了起来，面色都有些探求的样子。
“怎么了？”有人这么问道，暂时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头扭了过去。
一阵窃窃私语声也在这个时候响起来，大抵就是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新来的严苛主管露出过样的表情，是以不只是无法接受这么简单，还有便是觉得应该是出了什么大事了，这样的猜测在其中还算是合理，然而黄立平的这副样子却已经算是破天荒了。
他们窸窸窣窣讨论了一阵，那个最开始接待第二十八号桌的男服务员便终于开了口，只是显得有些犹疑，“好像是因为二十八桌的那一对高中生……情侣？”只是说的时候，眼神看向那里，却显得有些不确定了起来。
因为无论如何看上去，那一对高中生的模样也不熟悉，既然不熟悉，那么就可以说明他们平日里都不是到这里消费的，那黄立平又有什么理由露出那种表情？除了女生过分漂亮以外，便再也没了什么可以注意的点，除非黄立平本来就知道他们，这倒是显得正常了一些，可是想想却也不太靠谱。
这时候倒是有人问了，“刚才黄立平拉你说什么呢，是不是因为这个。”
有人也看到了，便附和道，“对，黄立平总不能拉着你聊天吧，刚才不还训过我们么，是不是和这个有关？”
“怎么会……”这个服务员也皱起了眉头，“刚才黄主管问我的是，二十八号桌那个男生什么来头，你觉得可能说点什么吗？”
众人还想接话，储物间的门便在这个时候打了开来，于是一瞬间所有人便都止住了声音，反应相当快速地从旁边拿了点东西，像是在做着工作一般，却都不动声色地将视线转移到了黄立平的身上，便看到了他现在变得气定神闲的表情，内里的心情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
黄立平视线稍稍搜索，便看到了刚才自己拉了的那个服务员，再次招手示意他过来，等他到了身前，便沉声说道：“第二十八号桌的客人你去招待，态度放好一点。还有……无论等会儿他们点了多少，你就说五十五号桌的客人帮他们付了钱，不用他们付了。”
“可是……”
“账算在我身上，你有什么意见吗？”黄立平虎目竖了一下，便让这个服务员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没……没意见。”服务员有些畏畏缩缩地看了黄立平一眼，他的这副样子在私底下被他们叫做“黄老虎”，意思就是眼睛瞪起来像是只老虎，极具威慑力，然而此刻重要的却并不是他的眼睛究竟瞪得有多大，而是现在的状况是，第五十五号桌根本是没人的，等会儿要说五十五号桌替他们买了单，难不成是鬼吗？
命令是不好违抗的，他咬了咬牙，便在黄立平的示意之下走向了第二十八桌，旁边都注意到了黄立平说话的服务员们便也在听清楚内容以后惊掉了下巴，随后便有些咋舌，真的是因为那两个高中生的缘故，黄立平才这般大惊失色？这个时候他们的视线再转移到了那一桌上面，便好像也都觉得那两个高中生有些不同寻常起来。
他们是什么身份？
……
柯渔在四人桌的另一头坐了下来，眼神却带了点思索，随后便将视线转向了沈未，“还有人要来吗？”
这个问题很玄妙，沈未无从知道柯渔是怎么猜到还会有人要来的，但她的这个问题很显然没什么关系，因为沈未并不打算隐瞒，如果只单纯利用柯渔斩出对程淮的极有力道的刀，可能作为这化学反应中的催化剂，还显得不够有力量，起码得让她知道自己是在做一件什么样的事情。
知道了自己是在做什么样的事，以柯渔的角度来做，更可以对程淮进行精确打击，好像防空导弹一样，对某点的空程进行更完美的压制。
所以沈未直接点明了：“程淮要来。”
空气在这个时候有了一丝凝滞，不只是因为柯渔眯起的眼睛，还因为沈未这个时候还气定神闲的样子，过了好半天，柯渔也没有接着问什么，沈未倒是笑了笑，柯渔便马上收起了有些冷然的表情，转换了话头：“那这个地方也是程淮挑的吗？”
这句话实质上已经在试探沈未，他究竟是不是知道点什么才将自己叫到这里，这不亚于刀尖上的跳舞，如果沈未知道的话，说不得就会在这里被打成猪头，接着便被威胁永远不能讲出去。
“不是，这里是我挑的，觉得你应该在这种环境里会更舒适一点。”沈未状若随意地说道，眼神还看向正在走来的服务员，“毕竟你是柯渔，难不成约你出来还是到沙县小吃里比较好一点？”
柯渔没有再说话了，心中对于沈未是否知道真相还是有些存疑，然而接下来便开始打消了这种疑虑。
“先生小姐……你们想好点什么了吗？”到了近前，服务员面色有些古怪，刚才黄立平说的话他还记在心里，所以此刻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如果这两人真的是什么大能量财阀的公子小姐，那么黄立平的态度也多少能解释了，“五十五号桌的客人说帮两位买单……”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有些心虚，毕竟不是真实的。
柯渔也在这个时候看向了沈未，眼里多了一份探寻，接下来沈未的表现极有可能会暴露他是否知道真相。
“啊，是吗？”沈未在这个时候表露了恰到好处的讶然，随后眼神便看到了第五十五号桌的方向，皱起了眉头说道：“五十五号桌……不是没人吗？”沈未的这句话倒是让柯渔松了一口气，如果他知道竹轩居实质上就是自家的产业的话，这个时候应该是不会有这样的惊讶的不解的，最起码下意识的反应不会是这样。
柯渔自认刚才已经很仔细地将视线注视到了沈未的身上，他的一些下意识反应尽数收到了自己的眼中，却没有发现任何端倪，虽然并不足以说明沈未不知晓任何东西，但也打消了柯渔心中不少的疑虑。
“刚……走，五十五号桌的客人刚走，走之前说替二位买了单，请放心点单。”扯了一个看上去根本不堪一击的谎，服务员便眼带希冀地看向沈未和柯渔，期待着他们不会继续向下探究更多的事情。
沈未还想说点什么，却陡然间感受到了自己口袋里的一阵震动，便拿出了手机，接下来他的眼神和表情却在一瞬间凝了下来，好像看到了一些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露出了愕然的神情，柯渔见状，倒也是一愣，沈未从自己进门来的时候开始，就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却在看到消息的时候陡然破功了，这是什么情况？
而对于沈未来说，此刻只觉得一阵荒谬和不可思议的情绪涌了上来，如果说现在能有什么事情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的话，无非就是手机上的消息内容了，人生也好像是这样，总是在你准备齐全的时候，突然给你脚底放一块西瓜皮，在你大踏步向前进的时候，猝不及防地便摔了个狗啃泥。
就好像现在手机上的内容。
“沈未，我可能到不了了，今天柯渔那儿，帮我应付着。”
第一百六十章 万盛歌城
沈未敢保证，自己前所未有地痛恨放鸽子的人，这种感觉便好像是两军对垒的时候你全副武装计划着做很多事情，结果对方来一句“不玩了”，大概就是这么憋屈，心中暗骂一声难怪你追不到柯渔，脸上却收起了表情，面对柯渔上下扫视像是雷达一样的眼神，抬起头来对着服务员说道：“不好意思……不用点了。”
这句话说出来，连服务员也都愣了一下，“不用点了？”心中却是翻江倒海，刚才黄立平说的无论他们点什么，都会替他们买单，更说了态度应该放好一点，不能得罪他们，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自己也不过是说了一句话，甚至都还没有能完全解释清楚买单的事情，竭力劝说的时候，这个男生便冒出一句“不用点了”。
柯渔脑子稍微一转，便明白过来是什么情况了，沈未说程淮会来，这是最初的一点，由此延伸开来的，程淮应该是需要到场的，而且重点应该就在他的身上，沈未这么说的道理无非就是在说，程淮没来，那就算了。
想到这里，柯渔的眼中便闪过了一丝不满，她今天出来没有告诉柯雄，更是没有让他知道自己是和谁一起见面，而甚至都还没有正式开始，便好像已经要结束了。
沈未有这么一刻，是感受到了柯渔如刀一般的眼神的，但他随后便苦笑了起来，程淮没有到场，这一次出行的意义是什么，难道是和柯渔两个人单独约会么……脑海中蹦出这个想法以后，便更加觉得荒谬无稽了，柯渔如果向这方面想的话，大概自己便成了那种为了约出女生，不惜用这种方法达成的人了。
黄立平在后台看了，等到服务员一脸莫名其妙地回到后台以后，便抓住了他的臂膀处，“怎么回事……他们没点东西吗？”话语中不自觉地带上了长久以来的沉冷味道，不免显得有些吓人，服务员被抓了也还是有些冤枉，压根说不出原因来，过了好一会儿，听明白刚才的情况以后，黄立平才松开手，沉思了一会儿。
随后他便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出去，“确认单独见面。”
他不知道的是，沈未不知道的是，柯渔不知道的是，在某个办公室里，正写着什么东西的柯雄，在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手底下便在那一刻用了不知多少力，重重地划破了平日里向来书写顺滑的纸张，力透纸背——或者说力穿纸背，直接划破了好几层的纸。
……
外面的阳光确实是有一种味道的，带着一些清香，有些散乱地漂浮在空中，猛地吸一口，就有着很清新的味道，传送到肺里，便在全身上下漾开来，始终让魏梓觉得自己身上都变得暖洋洋起来。
然而实际上现在的天气很热，说暖洋洋其实是很古怪的一件事，她只知道自己的胸肺都开始浸透在这个城市里，连街上被风扬起的烟尘都变得沾了点自由的感觉来，这种情况并不止于她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连老师的声音都没有听到，更多的便是刺激和爽快。
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只觉得好像身上束缚着的东西都变得很轻很轻起来，在合上门的那一刻，便好像破开了，自己的心也从一个茧里蜕出，化作了蝴蝶在空中飞舞，说起来有点幼稚和可笑，她就仅是因为可以从家里走出，而变得这么快活。
路边的车，矗立着的行道树，地上滚落的易拉罐，还有远处一行行随意错落的行人，这些东西在魏梓的眼里都开始变得不同寻常起来，身边有一条小狗嗅着地上的味道来到她的身边，舔了舔她的鞋子，随后便昂起头看向了魏梓。
眼睛大大的，脖子上没有名牌之类的东西，所以看不出来是走失的小狗，还是流浪狗，魏梓只是蹲了下来，双手搭在膝盖上，头凑近了小狗，问道：“你也是偷偷跑出来的吗？”
兴许是小狗没有辨识魏梓的话的能力，只懂得露出牙齿是挑衅的意思，又兴许是魏梓的动作太过突然，它便被吓了一跳，身子一哆嗦，马上退了几步，随后便定定地看向魏梓的脸，这使得魏梓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过了好一会儿它才微低了头，不急不缓地踏了它的小步伐渐渐远去。
魏梓站了起来，手机便在这个时候发出了铃声，音乐在这条平日里都会路过的街上响起，在空中渐渐消散，她便接了起来，“刘珊，我出门了。”魏梓有些腼腆地笑着，步子缓缓地在路上走着，这些平日里见惯了的景物在这个时候都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有时候是这样的，人生中的某一次际遇发生的时候，这一天都会变得非比寻常，我们在人生的每一个拐点做出了选择，就好像公交车晃荡着笨重的身躯在十字路口，必然会选择一个方向一样，等到做出了那个选择，人生的逆流便会将我们席卷而进，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过后，还会想起当初这个选择被做出的时候造成了什么影响。
然后那个时候我们才能明白，原来有时候一个偶然又必然的选择，是万万不可用时间来衡量的，其中蕴含着的情感和心绪，哪里只得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这么简单？
魏梓的这次离家，换来的必然不只是一次出去玩而已，她很明白离开的后果可能是接下来补习会更加严格，以后可能再也没有这么轻易就能出来玩，但是她就是想证明给自己的妈妈看，或者说给自己一个交代，应得的东西她是会争取的，而且权当做是一次小小的反击与叛逆。
这次行动，成了一个标志，魏梓笑着想到，听着电话里传出的刘珊的声音，“嗯嗯……我们在万盛歌城，地点知道的吗，你来门口就好了，我会出来接你的……”
“嗯好的，万盛歌城。”魏梓挠了挠脑袋，还在看着周遭有些新奇的事物，等到刘珊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消失掉，变成一阵忙音过后，魏梓才反应过来，刚刚刘珊说的好像是“我们”？
在这个时候，ktv早已经成了很多人都习惯的娱乐方式，尽管还有很多人会选择去网吧玩玩游戏，或者在外面压马路，但不可否认的是，唱歌随着音乐的疾速发展，成为了大众心中普遍的娱乐方式，万盛歌城便在这个城市里担任了极为重要的位置。
歌城位于一条魏梓不经常去的商业街的尽头，那里的奢侈，更像是一些娱乐会所会有的消费方式，很多有些闲钱的人，都会选择在这里点一瓶酒，然后点些拼盘，唱个几个小时的歌，出来以后在周边的烧烤摊上买几串东西边吃便压马路，生活也算有点滋味。
而此刻在万盛歌城的刘珊，在另外一边挂了电话还没开始说什么，身边的一个女生便问道：“是魏梓吗？”刘珊点了点头，这次出来和她一起玩的，除了自己的同班同学之外，还有几个是不认识的，几个男生几个女生，这倒是让她有些后悔应邀了，本想着和魏梓出来玩，就是同班同学熟悉的几个聚一聚，哪儿还想到他们会带上这些不认识的人。
其中有一个男生很显然是这场聚会的主导人，名叫孙世远，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打理得极好，身上穿的也都是奢侈品牌，面相斯文，这种斯文却被他此刻揽着身边女生的肩膀的动作破坏殆尽，不过他倒是有些豪爽地说道：“没事，人多好玩，叫什么……魏梓吗？”
孙世远身边的是他的女朋友，叫徐慧，平日在班里也是挺活跃的一个人，化了妆之后，面容还算俏丽。这一次的聚会就是因为她新找了这个男朋友，因为极其优质的缘故，便想着在几个好友面前，带来见见面，同时也不乏在他们面前炫耀一番的想法，女生之间即便是姐妹，在这方面也还是会生出攀比心态来的，这也是大多数女生心态的一个写照。
倒也是真的有女生在暗地里生出了一点羡慕，一点嫉妒的心态来，从外貌上来说，这个男生正是她们这个年纪都喜欢的类型，身材硬朗挺拔，五官分明，显得有些意气风发的样子，从另一方面，他还是一中的学生，无论是家世还是成绩，都是上上之选，倒也相当符合很多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的标准。
孙世远笑了笑，揽着徐慧肩膀的手稍微紧了紧，因为他从刚才她们对于魏梓的讨论中知道了，那个叫魏梓的女生，长相也是相当不差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请客竹轩居
孙世远家世不错，最起码钱对于他来说，没有其他这个年纪的高中生一样的概念，钱可以买来玩乐的时间，但远远比不上玩乐，所以孙世远一直是以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对待很多人的，包括这些萍水相逢的三中学生，包括自己的一些狗腿子，甚至还包括了自己的这个女朋友。
其实他有一件事没有和这些人讲出来，徐慧也不知道，他们以为他是一中的天之骄子，毕竟能上得了一中，就已经代表了实力，里面不是没有靠交钱进去的后门学生，但是极其稀少，所以所有人都愿意相信他是一个成绩优秀，起码不算太差，外表也斯文得体的白马王子。
然而他们只是从外表来看，却不知道他的成绩其实是藏在泥巴里面的，或许比在座的三中学生们都要差上一点。
当初他爸不知道给了多少钱，才让孙世远进到一中成绩最差的班级里，校长暗地里吃了不知道多少酒席，才从自己的指头缝里给出了一个名额，教导主任不知道收了多少礼，才找上当地教育局里的一条关系，终于使得孙世远得以进到一中。
这些都是暗地里的事情，打通了一整条关系脉络，将孩子送进了本地最好的高中，无论是孙世远的父母，还是本人，自然是不会讲出来，孙世远当然也不可能跟这一群都不认识的人讲出来，所以在这个包厢里，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的身上聚集的都是光芒，却不知道这种光芒其实是被隐藏在面具之后的。
包厢里，气氛已经炒热，很多人，包括刘珊都已经是在大声叫喊着的了，孙世远露出一个非常阳光帅气的笑容，众人正起哄着让他唱一首歌，女生们有些花痴一般凑到他的近前，将话筒塞进了他的手里，旁边的男生却有点吃味，可以说孙世远的确是占了这个包厢的焦点。
唱起歌来，孙世远起码也是在中上水准，因为他对于这种场合已经相当熟悉，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接触这一类的场所，成为一个小圈子的焦点自然也是驾轻就熟的事情，可以说是老油条了。
一曲刚刚唱完，就有女生叫着再来一首，徐慧在旁边听了有些不舒服，高兴自己的男朋友受到自己的几个好友的青睐之余，自然是有些吃醋，便掐了一下孙世远腰间的软肉，“你给那些没唱过的……”
孙世远笑了笑，摸摸徐慧的头，便将话筒递给了旁边的一个没有开过口的男生，那个男生倒是愣了一下，没有想到孙世远在正出风头的时候还会将话筒递给自己，接过来的同时心中也对之前的吃味情绪有了些愧疚，却没看到孙世远的眼神里有一点不屑。
越是细小的行动，越是容易激发女生们的好感，自己这么做，除了照顾到徐慧的心情以外，包厢里的女生有注意到的，还会在意是不是自己拿着话筒吗？孙世远扯了一个笑容，却显得很阳光。
男生开唱以后，孙世远便状若随意地问了一句：“那个叫魏梓的女生还没到吗？”这一句便又将其余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唱歌的男生倒是没有人再仔细地去听了。
刘珊看了一下短信，便说道：“马上到站了，我现在去接她吧……你们继续。”
公交站？出门玩都不打的吗，孙世远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心中的把握便更加多了一点，最近徐慧对他吃醋的时候越来越多了，倒是让他生出了一点烦躁来，正好听说这一次聚会会有好看的女生出现，虽然不至于当场换女朋友，但认识起来也好算作一个备选选项。
刘珊出去以后，孙世远便提了一句：“等会儿唱完歌我们去吃点东西吧，光是唱歌有点无聊了。”
他这么说，自然是没有人反对，更何况他接下来还加上了一句，“我请客吧，难得出来玩，认识了这么多朋友，去一个档次高点的地方……附近的竹轩居，怎么样？”
这话一出，连旁边的男生都有些愕然了，“不用了吧，随便路边吃吃烤串什么的，其实也差不了多少。”孙世远听了这话便笑了起来，如果烤串可以笼络人心的话，那他倒是不介意，只是……有女生便在这时候撇了撇嘴，“烤串你可以自己去吃，我们也不拦着。”
男生被噎了一下，便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来了，这件事便算是敲定了下来。
过了半刻钟左右的时间，刘珊的声音便在门口响了起来，随后便推开了包厢的门，包厢内的孙世远，还有无论认识不认识的男生女生们便都将目光投向了门口，刘珊一闪身，便露出了俏生生站着的魏梓，介绍道：“魏梓来了。”同时对着魏梓也说道，“这些就是我们今天一起玩的，人有点多，不要介意。”
魏梓一时间被这么多人看着，便多少有些脸红，头顶的灯光打下来，照在脸上，便有了些很奇妙的魅力。
徐慧只感觉到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松，接着便没了重量，扭过头一看，便看到了孙世远推了推眼镜，放下来以后，手却没有再搭到她的肩膀上了，眼睛里也都是饶有兴致的神情。
“魏梓是吗，我是孙世远，坐吧。”孙世远率先介绍了自己，露出一个极为帅气的笑容，却丝毫没有提及自己是徐慧的男朋友，旁边的几个不认识的男生女生便都在之后反应了过来，也打了招呼，但终究还是比孙世远要慢一点。
魏梓有些紧张，因为这样的场合她也不是经常接触，于是点了点头，跟在刘珊身后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眼神扫到孙世远的时候，也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神情，这倒是让徐慧的心情好受多了，也让孙世远不由得嘴角带上了一点玩味。
众人都坐了下来，气氛也重新开始回暖，玩了一些小游戏，魏梓也被拉着唱了一首，不算很好听，声音却是软软糯糯的，几轮下来，也不是特别地生分，魏梓的心情也开始渐渐没那么抵触了，原本听到刘珊的解释，她还是不想来参与的，因为人多了不是很自在，但是刘珊说了很多人都在等着她，便让她有了些不好意思，所以也就跟着刘珊来了这里。
只是唯一让魏梓她有些不好意思且不是很舒服的是，最开始自我介绍的那个叫做孙世远的男生时不时地会将视线转移到她的腿上，今天的天气是比较热的，就算魏梓是在家里，也是穿着坐下来刚刚好够盖住膝盖的裙子，出了门更是没时间换成其他的，所以就穿了这个出门。
裙下露出的滑嫩的腿有着像是流水一般的弧线，白皙的皮肤更是成为这个关了灯，只有旖旎灯光照射的包厢中的一抹亮色，配上魏梓低了头不敢和陌生男生对视的柔弱样子，便好像除了能激发保护欲，更能激发男生心中的一些丑陋事物，起码孙世远是这样的。
但是在这里，中间有这么多人隔着，孙世远不想牺牲自己刚才塑造起来的形象明目张胆地撩拨魏梓，。
看了看包厢里刚刚唱完一首歌的女生，孙世远便对着她露出一个笑容，在对方有些赧然的视线下接过了话筒，随后便对着刘珊和魏梓说道：“都玩得差不多了……刚才你们都不在的时候，我们已经敲定好了去竹轩居吃点东西，等吃完了我们再去别处玩玩，当然，竹轩居那儿我请客，你们不用担心，怎么样，一起吗？”
本来听到孙世远说的“玩得差不多了”这样的话，魏梓还是松了一口气的，因为她并不适应这样的场合，本来打算等唱歌结束了，就和刘珊单独两人到别处玩，却没想到后面还有些后续。
于是魏梓便微微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了，等会儿我和刘珊两个人去别处……”
还没说完，旁边的一个女生便过来拉住了魏梓的衣袖，很亲昵的样子，“不要这么扫兴嘛，没事的，等会儿吃了东西我们再说起他的，到时候你和刘珊两个人怎么玩都没关系。”
话说的很随意，众人也都附和地笑笑，这倒使得魏梓没有办法这么认真地拒绝他们了，想想等一会儿吃了东西再玩也是没关系的，于是一会儿以后，便只好点了点头。
魏梓点头之后，包括孙世远，众人便都笑了起来，于是一众男男女女，便开始出了包厢，开始向附近的竹轩居进发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足够喜欢与遇见
既然程淮没有到，这便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了，柯渔当前，自然是不好问明白程淮为什么没来的，沈未只是在服务员退走以后，主动提出了到外面说，按照他的想法，这里既然是竹轩居，那么自己和柯渔两个人的相处应该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本来程淮到了倒还好，现在的气氛便有些微凝。
柯渔也自无不可，和沈未两人到了外面，在这里也没有点任何东西便离开了，黄立平在后台看得心中暗道一声糟糕，因为他刚刚收到柯雄的信息，说他马上赶来了，两人现在离开，如果没有在柯雄赶来的路上遇见的话，应该会造成正巧的时间差错过。
那么接下来两人会去做什么，便很值得猜疑了，遇上这样的事情，最好的处理方式应该是由他自己出去借助柯渔留住沈未，可是很明显的是，如果自己出去了，柯渔是认得到自己的，平日里也会叫上一声黄叔叔，然而在这样的场合，就算还会继续选择隐瞒自己的身份，却也应该不会留下来。
柯渔向来聪慧，如果看到了自己在这种时刻出现，也势必联想到柯雄，这样还会跟自己的小男友继续待在这里吗？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直到柯渔和沈未两个人慢悠悠地肩并肩并排走出了竹轩居的门面，黄立平也没有做出任何举动，而顶多是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眼神带着无奈地目送两人离开。
到了外间的小坡上，两人缓缓踱步而下，早上的阳光有着极暖的色调，亮眼又灼热，一时间从竹轩居里出来，里面的偏冷暗的氛围和外间的空气阳光产生极为强烈的对照，让沈未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睛。
“你要讲的事和程淮有关？”柯渔一边走着，一边轻声问道，远处马路的车流声和人声隐隐传过来，伴着这样的声音，便显得有些温柔和孱弱，沈未点了点头，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其实前世倒也有好几次和柯渔像这样漫无目的地四处乱走，有一话没一话地聊天，只是那时候，却也不是和戴着面具的柯渔一起。
“还记得你之前找我帮忙的事吗？”沈未一边走着，看着远处的梧桐树间漏下阳光，在地上显出了一块一块不均匀的光斑，四处洒散，一阵风动，光斑便明灭交错起来，心中也跟着斟酌着语句，“我觉得没有办法劝到程淮，所以就想你们两个人应该需要好好谈一下，这种事旁人是没有办法劝的，如果你要拒绝程淮，我想还是当面直接说比较好。”
“可是……我不是很擅长拒绝别人。”柯渔显得有些赧然，完全将自己包裹在了相当温柔的形象之下，这便一下子让沈未有些噎到了，脑海中浮现了很多柯渔杀伐果断毫不容情的样子，甚至还想到了后来熟识以后，她给自己演示过的极为凌厉的拳脚功夫，丝毫不拖泥带水，招招简练却有力，据说是和老爸手底下的一个退役军人学的，只是很少用到而已。
于是不可避免地，一边觉得柯渔在自己面前掩饰自己的真实面目相当有趣，一边又觉得相当别扭，这种感觉好像类似于去电影院看一部已经知道惊天逆转结局的电影，自己知道结局，偏偏又因为别人看得津津有味，不能剧透，极其别扭又心痒痒。
“这……咳咳，其实很多人都不擅长拒绝别人，这个时候只要干脆利落就好，让他知道自己的不足在哪儿。”顿了顿，沈未揉了揉自己的嘴角，“这样就算他不会放弃，那么以后也会将注意力转移一些了，起码不会缠着你。”
柯渔微不可察地在一瞬间皱了眉头，沈未的说法和语气都有些奇怪，只是却难以发现奇怪的点在哪儿，便斟酌了一下，“干脆利落？”
“是的，干脆利落。”沈未点了点头，他在引导柯渔向这个方向想，而如果说出了自己其实是想要让程淮的成绩提高，那么便有了利用她的嫌疑，所以他只说了两人之间没办法规劝这个理由，自然地让双方自己解决，“比如说程淮和你差距最大的一个点是什么？”
“性别？”柯渔歪了一下头，接着一本正经地说道。
“呃……这也是一点，除了这点之外，比如说成绩吧，如果你拒绝程淮的理由是成绩的话……这个世界上其实还是有很多没有办法逾越的东西的，如果他真的没有那么喜欢你，到了这里便也足够放弃，可如果他足够喜欢你，那么接下来的目的便不是追你，而是缩小与你的差距……”
“那么你以为他足够喜欢我吗？”柯渔在这个时候打断了沈未的话，撩了一下耳边的头发，低着头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眼睛却没有看向沈未，轻声问道，“其实世界上也没有所谓的无法放弃，所以我没有办法去接受……”
沈未到这里却有些默然了，所以即便到了后来你也不会接受任何一个人么？
下一刻，脑海中便很自然地浮现了很多零碎的片段，像是一整颗玻璃球摔碎在地上，碎片棱角处散射的光一般，有程淮痛苦地坐在座位上写试卷的场景，也有在食堂都烦躁地揉着脑袋的场景，小吃店里推开别人给他倒啤酒的场景，很自然且随意地推了一下曾经没有的眼镜的场景……还有程淮假装释然地笑着说，“说不定我还是个商业奇才”，这样的场景。
于是沈未便站定了身子，让柯渔一下子措手不及地也停了下来，然后沈未看着柯渔的眼睛认真地轻声说道：“相信我，他足够喜欢你。”
这样突如其来的认真倒是让柯渔真的有些手足无措了，一时间也没有办法做出正确的反应，只是微微避开了沈未的视线，将目光转移到了边上。
我们年少时代的喜欢，总是被定义成脆弱不堪的模样，混杂着街道边上车水马龙的声音，混杂树上带着躁意的蝉鸣声，在旁人以及自己的内心中被改变了某个奇点，接下来便走向自己人生中都没有办法预测的方向与轨道，谁会知道自己喜欢一个人，能真如预料之中的那样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它们都是很多人自己以为是的错觉，等到未来的某一天，在某个菜市场买菜或是超市里购置家庭用品，脑子里也都不再是天真单纯的想法的时候，偶然碰到以前喜欢的人，那个时候心中涌出的情绪，是翻江倒海还是默然沉静，抑或是心脏揪疼地几乎要落下泪来，却谁也都不知道了。
可是沈未知道这一切，在两年后，三年后，程淮也是抱着如出一辙的喜欢，即便最后了无音信，沈未也还是愿意相信，在那段他们都已不再见面的时光中，程淮仍旧喜欢着柯渔。
他想，最起码喜欢这件事，是不能被小看的吧。
……
有时候人生这种事，谁也没有办法预料，我们站在那些足以改变自己，让自己惶惶不安的拐点处做出了选择，即便心中知道这已经是无法回头的选择了，也还是会一头撞进自己选的那条道路之中。
所以魏梓再一次看到手机上的来电显示的时候，才会有些犹豫，却又极其迅速地选择挂断，她并不担心挂断了自己妈妈的电话会发生什么，因为她早就已经有所预料，另外一头一定是暴跳如雷与烦躁不堪，可能回到家就会关自己几天禁闭，但最起码在外面的时间，魏梓不想受到来自她妈妈的影响。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走在路上，孙世远则在这边早就注意到了魏梓的举动，从刚才开始魏梓的手机就总是来一些电话，可也不会选择接起来，而是直接挂断，于是他便不动声色地靠近了魏梓一点，问道：“怎么，是男朋友？”
心中却微微度量，如果是男朋友的话，倒是有些难办，他不擅长挖墙脚，因为这会败坏自己的风评，所以他常常都是对一些暂时单身的好看女生出手，等到有些腻了，再物色下一个对象，用一些很正常和普通的理由低调分手，长久以来，几乎成了固定的套路。
“不……不是。”魏梓听到身边的声音，觉得有些近了，便稍退了一步回道。
徐慧在一旁注意到了，虽然不说什么，但还是很警惕魏梓的，她自然是所有人之中最注意孙世远的人，同时她也不是瞎子，看得出来孙世远对魏梓的一些微妙态度，便觉得有些吃醋，于是说道：“是沈未吗，在学校里就看你们腻腻歪歪的，原来现在放假了还这样啊。”话语有些打趣，却也暗示了孙世远魏梓的状况，让他不要动什么歪心思。
孙世远在这个时候自然是掩饰得极好，没说什么，转换了话题：“沈未？”意思是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旁有听到的女生，便凑了过来，尤其是魏梓同班的几个，便都笑了出来，开始跟着打趣起魏梓来了，话语中便也顺带地解释了沈未和魏梓的暧昧关系，却多以玩笑的形式说了出来，魏梓有些赧然却没有办法反驳，低着头不说什么，这让孙世远有些明了地眯了眯眼睛。
众人说笑着，便到了前面的那条商业街的拐角，再拐一个弯便是竹轩居了，因为距离比较近的缘故，他们都是走着来的，却也不算很久，头顶巨大的梧桐树遮挡了阳光，一块块的疏漏处投射到他们的身上，显出了一点清淡洒逸的感觉来，只是在拐过那个拐角的时候，这样的清淡洒逸，便因为他们眼前看到的场景而陡然破散无踪。
坡道上，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并肩行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很随意，却很自然的样子。
只是这个男生，却有些出乎她们的预料了。
“沈……沈未？”最开始将视线转到那个小坡上的女生将视线定下来以后，便好像有些卡住了，可这个名字刚刚吐出来，却已经足以吸引到了她们的注意力。
她们都将视线转移到了坡道上，阳光很分明，和这一块的阴影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好似被分隔成了两块区域，他们大多停下了脚步，刚才的“沈未”还回荡在他们的耳边，感叹命运巧合的同时，却有些默然了，这时候不知道有谁说了一句，“还有柯渔啊。”
第一百六十三章 修罗场
准确地来说，这一刻是没有什么声音的，风是静止的，树是静止的，对街上的车水马龙划过空气产生的尾音，也在这一刻静止，这是对于魏梓来说，很奇妙的一个时刻，几乎刚才谈论到沈未的女生们，都将视线投到了她的身上，在一旁听着的不明所以的几个男生，也光明正大地将眼光定在了她的脸上。
这一刻，只有远远的似乎是注意到了这里的沈未，他转过来的时候，视线和魏梓在空中产生交碰，便面面相觑地停了下来，身边是安静站立着的柯渔，而就在前一秒钟，魏梓这边看到的场面，还是沈未一脸认真地看着柯渔的眼睛，说些什么的样子。
魏梓站在梧桐树下，远远地看着沈未和柯渔肩并着肩并排站立，面容似乎被隐在了头顶上树冠间透落下来的光斑之中，这一刻白云涌动，只留了蝉鸣声在树间不知疲倦且不注氛围地鸣叫着，魏梓的面容有些苍白，只是面上没有什么情绪表露。
两人不过相距百米，而眼前的梧桐树荫蔽处，似乎黑影分明地将这中间划了一道足以隔开两人的天堑，这个单纯的年代，男生还穿着白衬衣，顶着一头碎发面容都很干净，女生还紧扣着衣领的扣子，做着王子公主的梦，可勿论从前，起码在这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是从两人之间剥离开来一样，干净的面容，王子公主的梦，都骤然碎裂。
然后掉了一地。
刘珊看了看魏梓，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要静止下来，不敢大口地呼出来，而是小声地说道：“魏梓……你没事吧……”
刚才谈论沈未的时候，他们所有知情的人都在打趣着魏梓，可所有人都不会想到，他们刚才打趣的另一个主角，就在下一秒，站在了另外一个女生的身边，还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几乎是命运一般的嘲弄，像是想让所有人看看魏梓此刻苍白的脸一样，剧情发生了陡转。
本来以为魏梓会转身就走，可是她们却只见到了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的样子，“没事啊，怎么了？”破天荒地，没有人从魏梓的脸上看到悲伤，难过，心痛，诸如此类的情绪，他们只是看到了平静地像是毫不关心的样子。
孙世远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看到众人都呆立的样子，便很缓和地笑了一下，“那就是沈未啊……其实绯闻都是绯闻，不一定是你们看到的那样，有时候当事人根本就无所谓嘛。”
无论是出于好意还是出于他内心的某些阴暗想法，孙世远此刻的举动倒是破开了有些胶着的氛围，倒是让众人反应了过来，于是也有人附和了一句，“对啊，都不一定是真的你们还瞎起哄什么，这种玩笑还是不好开的。”只是说着几句话的时候，很明显地将眼睛瞥到了远方的柯渔身上，却强忍住了心中的某些震动，居然是柯渔啊。
认出了柯渔的样子的第一时间，她们便都是这个想法。
那个柯渔……不知多少人在她的抽屉里塞了情书，而她几乎是原封不动地收起来带回家，却始终是不可被攻陷的堡垒，每次体育课上稍稍出点汗就会有人给她递上纸巾想要搭话，柯渔清淡地说谢谢却也没了下文的那个柯渔，却在这个暑假，被班里的沈未约出来了！
像是柯渔这样的女孩，本来在他们的印象之中，应该是伫立于云端，连生出嫉妒之心都不敢想的人物，而现在，却切切实实地好像和凡间的事物扯上了关联，如果那一群看着柯渔如饥似渴的男生们看到这样的场景，不知道会作何感想……或者说是和他们一样，不会有任何的感想。
而孙世远看了远处的柯渔的样貌，却也在一瞬间产生了惊艳感，接下来便是对于那个叫做沈未的，甚至都还不认识的男生的某种嫉妒，只是在他的平静面容之下，却生生地压制住了。
笑了一下，孙世远便开始向那边走去，众人也都愣了一下，随后便跟了上去，魏梓自然也是，不过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地面，心中的情绪随着和沈未的距离越来越接近，开始变得不知道沾染了什么情绪起来，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人用一块湿毛巾捂住了你的口鼻，只有大口呼吸，才能触及到一点氧气。
可是魏梓不敢大口呼吸，她生怕别人看到自己的异样，更怕沈未看到自己因为他的出现，而止不住心中的揪疼的样子，那样会很难堪，一定会让局面无法收拾，所以魏梓不想做出任何激烈的反应来。
早在学校就听到过了沈未和柯渔的某些传闻，在前一段时间，甚至有着盖过大部分八卦的热度，现在看来，难道是真的吗？
刘珊在她的边上小声说道：“可能是有事情呢……也不一定是我们想的那样啦。”
想的哪样，约会吗！竹轩居？说到底，其实她也没有任何立场为这件事有什么情绪，沈未也不是她的什么人，他有足够的自由和其他的女生在暑假里约出来玩，只是想着这些的时候，不知为何有些胸闷。
到了近前，孙世远便向沈未伸出了手，露出一个笑容，“都是认识的啊，我是孙世远。”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也瞟到了旁边的柯渔身上，视线从她穿着短袖的单薄身子上一扫而过，这使得柯渔微微皱了下眉头，“刚刚我们还说要来竹轩居吃点东西，我请客，如果不介意的话，一起吗？”
不动声色地点出了其中的关键点“请客”，沈未看了一眼在旁边的魏梓，心中暗叹了一声，便摆了摆手“不用了，你们继续就好。”说着便将视线转移到了魏梓的身上，却不想这个时候魏梓的眼睛完全不看向自己，似乎是没注意到自己正在看着她的样子。
旁边的柯渔正看着他们的样子，觉得自己也约莫是陷入了某种修罗场，便有些头疼，这种情况无论是沈未，还是她都没有料到的事情，会被这些认识的人看到，除了之前一次的有意而为，现在却是毫无必要了，于是她轻声说道：“我们刚刚才讲完事情，现在准备回家了。”
“没事没事，既然碰到了就是有缘分，都是认识的，刚才就谈到你们了，我也想认识一下，现在正巧有这个机会，应该不会不给面子吧。”
擅自将谈到沈未，扩大到沈未和柯渔两人，混淆了概念，却是一副极具社会气的样子，阳光从头顶照射下来，孙世远的笑容落在沈未的眼里，显得有些虚伪，这倒是让沈未皱起了眉头，魏梓他们刚才是在和这样的男生一起玩？
看了一眼魏梓，沈未心中忖道如果留下来，等会儿倒可以借机和他们解释，尤其是魏梓，其他人无所谓，沈未却不想让她有什么误解，于是便说道：“我倒是有空，柯渔……你呢？”
柯渔摇了摇头，现在的状况已经足够麻烦，哪还可以继续留在这里，于是便露出了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我就不用了，今天出来是有事，事情结束了就得早点回去……不好意思了。”
众人也没有多挽留，说到底他们只是知道柯渔的一些传闻，有的还甚至不认识，不像是同班同学那样亲密，她留下来也并非上策，走了反而能让气氛更加缓和一点。
孙世远还想说点什么，却听到了一个软软糯糯，声音很轻的声音响起，就在自己的身边，极其平静地传了开来：“那我也不参加了吧……家里也有点事，刚才妈妈打了好几个电话了。”说这话的时候，魏梓终于抬起了脸，眼神却没有落到沈未的身上，而是越过了他的肩头，不知道焦点聚在哪儿。
但放到沈未眼里，却是另外一个意思了，有些针锋相对的味道：你留，我就走。
第一百六十四章 喜欢就是废纸一篓
其实喜欢这种东西是很玄妙的，可以纵横数十载的时光，在生命之中划过粲然到无可匹敌的光芒，必然在你这个人生阶段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而你自己或许根本就不知情，懵懵懂懂，直到一切从身旁掠过，留下追也追不上的影子以后，你才会恍然到心痛的地步。
沈未对柯渔说，你要干脆利落，对程淮说，你要细水长流，但喜欢这件事，哪里有这么简单。
就好像现在沈未对着魏梓的反应，人生将近三十年的阅历，在这一瞬便轰然崩塌。他可以做到在程淮和柯渔两人之间斡旋，可以对别人的流言置之不理淡然一笑，可以在每一个别人起哄的时刻还保持安然沉静的样子，但是现在，魏梓的反应却让他生出了不知道该如何正确应对的感觉来。
事实上魏梓的这句话说了出来，旁边的人也都不是聋子瞎子，自然感觉到了氛围的异样，便在这个时候都安静了下来，有些哑然，毕竟他们也是首次碰见这几乎是捉奸一样的场景，只有孙世远的眼睛眯了眯，在两人之间徘徊，有些幸灾乐祸。
过了好一会儿，魏梓的视线才有些倔强地看在了沈未的脸上，丝毫不避让，眼神里透出的也是前所未有的坚决样子。
此刻就只有一旁的梧桐树因为微风吹拂的缘故，在不远的地方发出沙沙的声响，伴随着蝉鸣声传荡到这里，连远处对面马路上的车流量也少了一些，在这时候出现了一段空白期，因此原本沉默的氛围更加沉默，此刻竟然使得观战的众人也不敢将呼吸声发出来。
接着孙世远便笑了一下，说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是朋友，魏梓你也别走，一起坐下来吃一顿饭就完事了。”
他打着圆场，状若随意地说着，手却伸向了魏梓那边，“到竹轩居里坐下再说，有什么误会也解释清楚就好了。”
从旁人看来，孙世远就只是一副想要缓和氛围的样子，可是手的方向，赫然就是魏梓的肩膀，像是揽朋友那样，趁机想要从背后伸过手揽到她的肩膀上，由于这样的举动在两人吵架之时，作为旁观者来说是很自然的，所以没什么人在意，魏梓也因为固执倔强地和沈未对视，压根就没有理会，唯一愣了一下有些察觉的，就是沈未和在一旁有些脱不了身的柯渔。
于是下一秒，沈未便看了孙世远一眼，直接走上前，抓住了魏梓的手腕，向自己这边扯了一下，魏梓便在他力的作用下被他扯到了怀里，而孙世远的面色一僵，手陡然落了空。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到了，刚才两人还是对峙着默然的样子，沈未也很明显对魏梓的某些情绪无法应对的样子，却在这个时候做出了这么大胆的行为，在旁边看着不知道说些什么的刘珊也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呼声，似乎也是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最开始魏梓也是惊了一下，但马上便反应了过来，从沈未的怀抱里挣扎了出来，沈未只是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一眼孙世远，没有将自己这么做的原因说出来，而是说道，“我不想你误会什么，今天我是要和……”
“你也不用跟我解释什么。”魏梓马上打断了他的话，阳光照在她有些脆弱的面容上，显得有些不堪一击，只是说出来的话，竟然有了前所未有的锋锐味道，“你和谁一起出来玩和我有什么关吗，我是你的什么人……同学，朋友？如果你要和我解释，万一别人又误会我们之间有什么……怎么办？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就好像是这世间所有无法解释的情感一样，沈未在此刻说不出反驳的理由不是因为和柯渔单独见面这件事，而是他不知道自己心中的那份隐秘的情感，究竟算不算得上喜欢，喜欢这两个字被提及到的时候，便已经是承载了无数的心绪，压在你的心头，搅出又酸又甜的味道来，最后才明白，这是一种会上瘾的东西。
然而沈未如果现在确定自己喜欢魏梓，那么他就会拉着魏梓的手直接扬长而去，可是他却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承认这一点——无论是真是假。
看到沈未的沉默，魏梓的脸上便不由自主地划过了一抹失落，眼神也黯淡了下来，随后她便退了两步，昂起了头来，轻声说道：“家里真的有事，今天就算了，以后……再说吧。”
魏梓心中却想着，以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一边说着，便转过了身，直接向反方向走了去，刘珊在旁边看了便愣了一下，连忙追了上去，离开之前眼神定在了沈未的脸上，随后露出了一点鄙夷的神色来，也不光是她，旁边的一些人也都多少有点这样的情绪，只不过没有刘珊表现得那么明显就是了。
等到魏梓和刘珊两人都走掉了以后，众人才开始说了点什么，只是却再也不复原来的热闹了，孙世远还想打一下圆场，却很明显的是，大家都没了什么兴致，过了片刻便有人也说道：“以后再约吧，今天大概是玩不下去了……”
“到这里也差不多了吧，反正玩得也差不多了。”
“是的吧，下面到别的地方逛逛就行……也不用请客了，再玩一会儿就可以回家了。”
众人三两地说了几句，但其实他们都明白，气氛是一种很重要的东西，一旦没了，或是被别人破坏了，便很难再次形成，现在确实也已经没了继续玩下去的念头，让本来计划好了一切的孙世远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吃瘪的感觉，好像是自己出风头的时候有人在旁边放了个屁，接下来所有人的兴致都被这个屁败坏了，自己的风头也成了根本没人在意的东西。
沈未看着魏梓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却也没了什么动作，而是有些沉默地站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吸了一口气，吐出来，忍住心中的某些溢出的情绪，看到旁人偶尔瞥向他的一些鄙夷目光，干脆直接什么也不说，抬步离开，柯渔见状，便马上跟了上去。
因为柯渔也是当事人之一，在那个时候说了家里有事，便也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了，却因为魏梓也同样说要走，氛围僵了下来，而始终无法脱身，这时沈未的离开也成了她正当离开的理由。
所以说干脆利落的喜欢，还有干脆利落的不喜欢，哪里是一件很轻松惬意的事情，它们只会在当事人互相回忆起这种场景，才开始渐渐泛黄，发霉，变成经年的绢纸，然后等你想到的时候，一触即碎。
于是所有的喜欢与不喜欢，便都成了废纸一篓。
……
等到走到了很远的地方，沈未和柯渔一起途经一个红绿灯口的时候，柯渔才开了口，打破了从刚开始就一直很沉默的氛围。
“对不起啊……你和魏梓的事。”
沈未看着对面的红灯上一下一下跳动着的数字，深呼吸了一口，将肺里的所有废气都吐了出来，心情随之舒缓，却好像还是有东西覆盖在心脏之上似的，“这不怪你，你是被我叫出来的，他们误会了也无可厚非……不，算不上误会，本来就是我的错。”
柯渔看了看沈未的侧脸，在阳光下有些淡然的样子，眼神却蕴藏了五味陈杂的心绪，甚至看起来都不像是一个高中生该有的神情，又好像是回想到了其他的事情，带上几年的重量一般，有些沉重……摇了摇头，柯渔将自己的直觉归划到了错觉之上。
“这件事我会和魏梓解释的，我们之间都有对方的手机号……我不想你们因为我生了什么隔阂。”
沈未没有说话，其实这件事发生了也挺好，起码让他认识到了自己的内心，但是魏梓必然不会因为柯渔简单地解释了这件事的起因经过而放下心中的某些负累，这件事相当于擎天一柱地将魏梓和沈未之间的窗户纸昭然捅了开来，这之后无论理由是什么，都会成为他们相互之间隔着的障碍。
人行道的白线在地上井然有序地分列着，阳光洒在地上，一片白亮的色泽，对面的红灯倒数由开始的两位数到一位数，最后直接跳动成了绿色，交错着的电线之下，行人便由两边对面而行。
沈未和柯渔便不再说话，向着对街抬步走去。一切都好像处于平静之中，世上所有人的心绪和故事，在这样平静的场景下，敛在了各自的内心，变得无从探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