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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炎若羽     空间田缘之农家小寡妇txt下载     空间田缘之农家小寡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六章 欲盖弥彰

    听他竟然这么快就答应,苏渐闻便吩咐仍旧恼怒的直咬牙的苏小婉:“小婉,去你嫂子房间里,把她喊出来吧。”

    “大哥……”苏小婉还有些犹豫,她有些害怕。

    “怎么,不敢喊?”苏五在一旁激她,“难不成,你其实知道什么她正做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事?倒不如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啊?”

    “你!”苏小婉气得想骂人。

    苏渐闻喊住她:“去吧,听话,放心。”

    简单的几个人,却莫名的给苏小婉吃了定心丸一般。

    她点点头,迈起步子走到宋青衣的房间。

    房门刚一敲响。

    吱呀一声。

    宋青衣打开门从里面走出来,对她温婉的一笑:“小婉,让你担心了,没事了。走吧。”

    闻,苏小婉一愣,这一刻忽然的整个人醍醐灌顶,什么都明白了,随即的,之前无论有什么不快,有多少令人垂泪不甘难过委屈,在这一刻,不需要任何的解释,都烟消云散了!

    她开心的挽住宋青衣手臂,姑嫂两个满面笑容的走到众人跟前。

    火光映照之下。

    宋青衣衣服穿得好好地,头发也是梳理的一丝不苟,身上清爽干净,看起来连睡都没有睡过,更别说偷汉子了。

    她一双明眸带着一种旁人所没有的洞若观火的睿智,目光柔和却暗藏几分凌厉的扫过老五、老八,最后落在老村长身上:“小婉说,您找我?这么晚了,大家却都不睡觉,聚集在苏家是要做什么呢?”

    “你……”老村长只看她一出现,就一下子明白过来。

    他还真是被老五给坑了……

    被亲儿子再坑一次。

    真是越活越过去了。

    不等老村长说什么,老五跟老八已经跳起脚来:“你还装什么清纯?快说!跟你偷情的那个人是不是曹疯子?”

    “对!快说!他是不是还躲在你的房间里?”

    两人沆瀣一气,咄咄逼人的架势,恨不得冲过去,按着宋青衣的脑袋要她说出他们想听的话。

    而宋青衣脸上无一丝慌乱,始终是淡定从容的样子:“偷情?我不知道你胡说八道的在说什么,不过曹疯子一向是住在东院的,况且他只是大伯哥的一个仆人而已,而我是苏家的一员,好歹也算得上是他的主子,你们竟然将我跟一个仆人扯到一起,确定这里没问题吗?”

    说着,她抬手点了点脑子。

    这就是说老五跟老八脑子有病了。

    人群里一阵低低的哄笑声传来。

    两人更恼了。

    老五磨着牙,一张脸上狰狞纵横,直接就是怼回去:“这种事情又不是没听说过,你现在说的再好听,有本事,让我们搜搜你的屋子去?”

    “我的闺房,你一个男人说搜就搜,在我们苏家这么横着撒野,你当你是谁?”宋青衣却语气坚决不肯让步。

    这看在别人眼里,不免就是一种欲盖弥彰。

    大家自然而然的会认为,她不愿意让人搜房间,是不敢,因为跟她偷情的人,就藏在她的房间里。

    老八也是这么想的,立即就是得意狞笑着,抓住这一点不放:“还真是怕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害怕大家去搜你房间?好,就算你说得对,你一个小娘子的闺房,男人去搜是不合适。那,这样吧……”

    说着,他在人群里点了几个婆娘出来。

    其中就有马氏。

    这几个人有的是苏家的邻居,比如马氏,有的则是离得十万八千里远,比如顾大娘,只是被喊了,专程过来看热闹的。

    但也只是单纯看热闹的,还并不想掺和进来。

    可很明显,老八不愿意放过她们。

    “你们几个都是女的,麻烦一下,去查看一下宋青衣的房间,衣柜里,床上,床底下,房梁上可都不能错过,看看是不是藏着人!”老八费劲了心思的把这些人都吸引过来,就没打算让她们白白看戏,此时便是摸着下巴,形容猥琐的说道。

    “这……”马氏十分的犹豫,她跟苏家可是关系极好的近邻,实在不想让宋青衣难堪。

    “阿娘,别去。”甜草也在旁边悄悄地拉着她,不愿意让她参与。

    然而她一抬头,刚想开口找个什么理由拒绝掉,却见到宋青衣正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还眸光灵动的冲她眨了眨眼睛。

    这就是心里有底气了!

    马氏眼前一亮,明白过来。

    于是,她改变主意,干脆第一个站出来:“好,那咱们就帮着去看看,走吧!”

    她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不好说不去,于是几个婆娘拿了火把,一起去了宋青衣房间。

    老八跟老五跟了过去,不过当然没有进门,只在门外徘徊着等着。

    约莫半刻钟的时间,马氏几个人出来。

    老五、老八两人赶紧凑上去询问。

    马氏却不肯说,直到到了老村长跟前,才是笑着说道:“屋里别说什么曹疯子了,连个人影都没有,且阿衣屋里只有一扇窗,是通着院子的这个,咱们来了这么久了,那扇窗也一直没见有人跳出来逃走,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藏了人的说法。”

    “对,根本没人,你们弄错了,真是冤枉好人。”

    “就是,咱们做女人的名声最重要,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人,被你们这么一嚷嚷,名声都给污了!你们啊,可真是遭天谴的事情!”

    几个婆娘七嘴八舌的,少不得要把苏五跟苏八给损一顿。

    什么?没人?

    两个人完全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他们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了,直接冲到宋青衣房里一通找,可是却真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再走出来的时候,一个个垂头丧气。

    “怎么?大晚上的自己不打算睡觉,就吵吵嚷嚷的也不让别人睡?”这时候,一道冷冰冰的嗓音,忽然的在苏五跟苏八耳边响起。

    两人浑身一颤!

    一转身,曹疯子披着件衣服从东院走出来,背上还背着仍旧打着哈欠的尔钰。

    很显然,两人这是刚刚起身,且尔钰脚上的伤还没好全,曹疯子过来之后把他放下,他走了两步到苏渐闻身旁,可走路都是单腿一颠一颠的蹦过去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 这原本就是事实

    苏渐闻出声解释:“曹疯子是跟尔钰住在一起的。”

    大晚上的,尔钰这脚腕还缠着绷带,一看就是身边离不开人,曹疯子必须跟着照顾,不可能去别处,且院子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火把又是照的院子里一片通明,他也没有机会和时间,从宋青衣屋里离开再照顾着尔钰从东院过来。

    这也算是证明了,曹疯子跟宋青衣之间清清白白,根本没有那一档子破事。

    此时,苏渐闻便是唇角微微一翘,看向眼神闪烁心虚起来的老五跟老八,嘴里不饶人的说道:“刚刚你们两个说过的话,在场的大家都听到了。要给宋青衣道歉,并且跪在苏家大门外十天十夜,以此向她谢罪。不要告诉我,你们只是说说而已,真想说说而已,先去问问曹疯子的拳头答不答应!”

    “曹疯子,这两个污蔑你,说你跟宋青衣有染,你看着办吧!”

    一听他说,曹疯子面色一沉,二话不说的抡起拳头,几步上前就是愤怒的各在苏五跟苏八脸上一砸!

    两人脸上顿时留下大大的拳印儿,还有浓稠的鼻血从鼻孔中不客气的流出来。

    曹疯子没再动手打第二拳,却依旧抡着大铁块一样的拳头沉声说道:“敢不照做,我立马打断你们的腿!赶紧道歉!还有,十天十夜,跪在苏家门口,跪完以后就给老子滚得远远的,别再出现在苏家附近!否则,老子见一次打一次!”

    那两拳已经是把两个人给打的脑袋嗡嗡直响,眼冒金星一片黑沉。

    等听清楚曹疯子说了什么,两个欺软怕硬的窝囊废,更是吓得腿软发抖,几乎要尿出来。

    “对、对不住……”

    “是、我们搞错了!”

    “对对对!是我们搞错了!阿衣对不起,不是我们要故意害你的,是、噢对了!是宋青怜!是宋青怜跟文秀才告诉我们的!”两个人真是吓得不轻,在曹疯子的怒目之下,只想拼了命的讨好宋青衣,干脆把什么都说出来了。

    听到这些话,宋青衣便是一笑。

    她本来还要找个理由,牵扯到宋青怜头上,没想到这两人各挨了一拳,竟然就老实的招了。

    很好,为她省了力气。

    “你说这是什么意思?我不相信,宋青怜是我的亲姐姐,她就算再是恨我,也不可能拿我的清白害我!还有,什么文秀才?怎么她跟文秀才这么一个人,勾扯到一起去了?”宋青衣皱眉发问,一脸不敢置信的同时,还带着几分受伤的神情。

    “真、真是她啊!不、不信的话你问问柳氏!是她故意通风报信,打开苏家大门让我们进来的!”老五一咬牙,干脆把什么都抖出来。

    “什么?我阿娘?你这话的意思,岂不是说,我阿娘跟我阿姐一起,一并要害我的清白?她们两个可是我最亲的亲人,纵然前一段时间她们对我不满意,可也不至于这样害我吧?”宋青衣脸上更见那种不可思议的受伤神情。

    她往前走了两步,一把抓住人群里不断后退的柳氏。

    柳氏害怕极了。

    她很想说自己现在被宋青衣威胁着,可一想到宋青怜还中了毒,顿时便不敢动弹,任由宋青衣抓住她,将她给抓到人前。

    “阿娘,你告诉我实话,真是你喊了人过来,还开了苏家的大门?”宋青衣一脸的泫然若泣,两只手紧紧地抓住柳氏,抓的死紧,情绪看起来当真十分的激动。

    “我、我……”柳氏不敢抬头看宋青衣的眼睛,但再宋青衣的一再逼问之下,还是点了头,“是我。”

    “所以,你真的跟宋青怜一起,要害我的清白?”宋青衣再逼问。

    “对……对!”柳氏也只有点头,因为这原本就是事实。

    事到如今,她没什么好否认的了。

    宋青衣一下失去力气,松开她往后退了两步,赖氏跟苏小婉赶紧心疼的走过来,搂住她,安抚她的情绪。

    她也不再说什么了,情绪低落的看在每一个人眼里,都有几分不忍和心疼、怜惜。

    被自己的亲娘、亲姐,竟然拿女人最重要的清白这么污蔑、陷害,这种事情不论放在谁的身上,心里都不会好受。

    大家又想起来宋青怜还曾经抢过宋青衣的未婚夫,更觉得她可怜。

    而此时,宋青衣一脸伤心的埋头在赖氏的颈间,用不大不小、却足以令在场所有人听到的哀痛嗓音说道:“其实,我早该知道的,阿姐不喜欢我。她今天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还醒着,本想逗逗她,可她却在我耳边说,我脸上这火疤,是她当初下蒙汗药给我,在我睡死以后,拿烙铁烙上去的……”

    “为的,就是抢走我的婚约……那一刻我没法相信她说的,还以为她是在开玩笑,但现在,我却不得不相信了!”说到最后,宋青衣的声音陡然便觉得决绝。

    众人震惊之余,也能够理解到。

    一个做姐姐的,做到这份上,可能是出于嫉妒。

    但柳氏作为两个人的生母,抢婚约那事更是在宋青衣伤口上撒盐,再加上今晚的事情,可见她一颗心偏成什么样,这已经是完全不把宋青衣当做自己的女儿看了!

    说是仇人,也不过如此了!

    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不管是宋青怜,还是柳氏,宋青衣只怕已经对这二人彻底的心如死灰,再不会把她们当做自己的亲人看待了!

    但她有这样的决心,没有一个人会觉得她是心狠,反而认为她就应该这样!

    就算是至亲,这样的迫害自己,也不能继续软弱退让,而应该奋起反击,为自己追求到公平与公正的人生!

    大家都是支持的目光望着她,每一个人谨慎着不愿意说话,生怕会伤害到她。

    宋青衣说完这些,就再也不多说一个字,也没有心情再说什么。

    空气有了片刻的沉默。

    老村长心里陡然的很不是滋味。

    他知道今晚自己是被坑了,但这会儿,他心里却充满了对宋青衣的同情,忽然觉得自己过去真是坏透了,竟然那么残酷的对待一个吃过这么多苦的孩子……

第一百九十八章 我们一起

    还有他也完全明白,在一些事情上,他利用了宋青怜,却也是被对方利用着。

    他们的做法,无一不是都伤害到了宋青衣。

    此时他很想对宋青衣道歉。

    可长期身居长辈,自视甚高的,令他始终拉不下那张脸……

    倒是苏渐闻再一次的打破了这份诡异的静寂:“曹疯子,去宋青怜住的屋子,把她给揪出来!”

    “嗯。”曹疯子一声答应。

    没多大功夫,他却空手而归:“屋子里没人。”

    “没人?那真是奇怪了,她一个寡妇,这么大晚上的却不在苏家,会是在哪里?”苏渐闻故作疑惑的喃喃道。

    “该不会……是跟文秀才在一起吧?”人群里,不知道谁突然的一句。

    这一句,像是一下子提醒大家想起了什么。

    刚刚宋青衣不就是疑惑过,宋青怜怎么会跟文秀才勾扯在一起吗?

    现在,这个问题是不是有了答案?

    而之前发声的那个人,则是小声的嘟囔着:“其实一开始喊着苏家有人偷汉子,我就没往人家宋青衣身上想,还以为是宋青怜呢,因为我家跟文秀才家离得近,好几天晚上,都见到挺晚了,宋青怜从文秀才家里衣衫不整的走出来,两人分别还依依不舍的,非要抱着在啃一会儿才行……都看我做什么?怎么难道你们都没见过吗?”

    “咳,其实我也见到过……”一个人弱弱的说道。

    “哼,你们两个看到了,还不早点说?这两人肯定早就勾搭到了一起!”有人出声斥责这两个人。

    两人就感到有些委屈:“这种事情,让我们怎么开口嘛?又没有证据,而且本身还是丑事,况且文清波本身还是一个秀才,一句话说不对岂不是毁人前程?”

    “就是,不是我们不说,而是没法说啊……”另外一人也附和道。

    宋青衣眸中锋芒一闪而过。

    不过,她现在仍是不说话,任由事情继续发酵下去。

    苏渐闻则是嘴角一翘:“是吗?那看来我们苏家的确出了点问题,二伯公。”

    “嗯?”

    老村长正思索着该怎么向宋青衣道歉,又听到这样的事情,心里完全确信了宋青衣的清白。

    此时听到苏渐闻喊他,还以为他要让自己道歉,于是也就不扭捏了,十分大方干脆的对宋青衣一躬身,十分郑重的说道,“阿衣丫头,抱歉了,过去是我冥顽不灵,一次次的误会你、冤枉你,今晚的事情更加是对你造成了伤害,我向你道歉。并且说到做到,就按照刚刚渐闻说得那些,以后苏家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再插手一次,以后再有这种根本不知道真假的事情,不要再找我了。”

    这么一番的说完,众人说不惊讶,那是假的。

    多少年了,老村长在村子里虽不说作威作福,但一向眼高于顶,谁的话也不放在眼里,也是真的,他这个人就算做错了事,也是硬气的不肯说一句软话,更别提道歉了。

    可现在,他竟然会向宋青衣道歉!

    就是宋青衣和其他苏家人,也是有着一丝讶异。

    不过,他毕竟是暮然的爷爷,这时候能够醒悟过来,总归算是好事。

    一旁,苏大就很高兴,也是跟着说道:“有什么做错的事情,我也代我爹道个歉,抱歉了。”

    “没关系。”宋青衣终于开了口,嘴角扯出一抹笑意,“说开了就没事了,我相信暮然知道您竟然向我道歉,一定也会非常开心的,因为他心里其实直到离开的那一刻,都还是非常尊敬您,他说过许多次,您是他最敬重的人。”

    一提到暮然,老村长和苏大,都是不免有些泪目。

    尽管一开始老村长很强硬的说过,要跟暮然断绝爷孙关系,可时间一久,那种血缘上的思念之情,还是抑制不住的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他真的很后悔。

    在暮然离开家的时候,他不是祝福,而是无情的压制。

    这也许是他一生当中,最后悔的一次。

    空气里一晚上剑拔弩张的气氛,这会儿难得的有了一些温情脉脉的感觉。

    不过现在毕竟不是缅怀亲情的时候。

    苏渐闻开口,说了他真正想说的话:“我觉得这件事情既然到了现在,那咱们不如做到底,二伯公,我还是想请您出面,把跟苏家有关的最后一件事情,给圆满的做完。”

    “还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

    老村长被宋青衣那一番话感动的不行,此时态度已经完全的转变,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就是郑重的看着苏渐闻说道。

    为了孙子也好,为了赎罪也好,他决定这事一定要给苏家一个圆满的交待。

    “宋青怜这个人,是宋青衣好心接她跟柳氏过来,过去苏家对她们母女两个,不仅是仁至义尽,更是在她们多次做下错事之后,一忍再忍,可今天却出了这样的丑事,我实在是容不下她们两个了,我想先请二伯公陪我们去文秀才家里抓人,以后,她们就绝对不能再踏进我们苏家的大门一步!”苏渐闻斩钉截铁的说道。

    “可以,没有问题。”

    老村长一口答应下来,上一次本来苏家就要驱赶这母女两人的,是他干涉才导致了今天的丑陋局面,“那你们谁跟我一起过去?”

    赖氏和苏小婉站出来:“我们一起。”

    “还有我们。”马氏等人也纷纷说道,现在他们的想法,已经不再是看热闹了,而是想要为可怜的宋青衣,把这个渣姐和渣娘给从苏家给撵出去!

    “宋青怜毕竟是我的阿姐,就让我亲手了解这一段孽缘吧。”宋青衣站直了身体,脸上尽管还带着一层落寞,但还是坚强的说道。

    这一刻,想起前世。

    宋青怜也是这么说过,现在,她把前世所受过的一切苦难,全部都还回去!

    “这个柳氏也得一并押过去。”曹疯子推了柳氏一下。

    柳氏踉跄了两步,却不敢吱声,她现在就如过街的老鼠,每个人看她的眼神简直就是人喊人打的程度。

    众人纷纷赞同。

    苏渐闻便是一笑:“好,我腿脚不便,就不过去了,尔钰跟我在家等着。”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大梦初醒!

    尔钰还不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过他还是乖巧的点了头,由曹疯子背着,跟苏渐闻又一起回了东院。

    等曹疯子再从东院出来,众人便一起举着火把从苏家离开,浩浩荡荡的去了文秀才家里。

    文秀才家的大门,显而易见是朝里面插上的。

    这就是让人都看到,别人不可能进得去院子,是文秀才自己插上的。

    “要不把门撞开?”有人提议。

    “不用。”曹疯子上前,拿起腰间的大刀一砍,刀法精准,直接就是将里面插门的木棍给从中间砍掉!

    大门一破,众人鱼贯而入。

    赖氏和宋青衣,还有苏小婉一道站在院子里,其他人则是直接钻到了屋子里找人。

    很快。

    屋子里传来一阵叫骂声。

    没一会儿功夫,曹疯子一手一个,将衣衫不整的宋青怜和文秀才给拎着出来,丢在院子里,两个人身上满是汗液,脸上都是带着情事正浓的潮红,一看就知道刚刚这两人正在做什么被翻红浪的丑事。

    “脏死了!你们不知道,进去的时候,两个人还缠在一起不放呢!这强把他们给拉开的!呸!”顾大娘首先说了句,最后还嫌脏的一口唾沫,吐在宋青怜身上。

    “可不,真是,呸呸呸!幸好你们没进去,真是看了要长针眼的!”另一个婆子,也是唾沫只往宋青怜和文秀才身上吐。

    文秀才还涨着,完全不明白眼前现状,只还想一个劲儿的往宋青怜身上扑,却被一旁的人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宋青怜惶恐的护住自己身上,脸颊酡红。

    她原本还有些昏沉。

    可这么多双眼睛落在自己身上,一下子使她清醒了许多。

    她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记得原本是要弄晕曹疯子,然后陷害他跟宋青衣的,可是她等了好久……后来一进屋就晕过去,再然后,记忆里就尽是她如何跟文秀才激情滚床单的画面了。

    可是,她明明是要捉奸宋青衣跟曹疯子的,怎么变成了她跟文秀才?

    宋青怜精神恍惚,猛一甩头的想要弄清楚这究竟怎么一回事,然而在那些指指点点声当中,她一抬头,忽的对上宋青衣一双清亮的眼睛,这双令她嫉妒的美丽眼睛,带着些许嘲讽,轻视,令她有些愣怔,宋青衣不是已经被她哄好了吗?怎么会这样看着自己?

    眼前仿佛有一团谜团。

    但接着,在宋青衣讥讽的冲她一笑之后,她忽然一下子大梦初醒!

    她完全的想起来了!

    可是,她想起来的,却和实际上正在发生的,完全颠倒过来!

    本应该是她捉奸宋青衣和曹疯子的,结果却成了宋青衣捉奸她跟文秀才!宋青衣是怎么知道文秀才的事情的?当初她虽然说过,她已经有人,但那是为了取得宋青衣的信任,而且她也根本没有告诉宋青衣那个人是文秀才!

    “你上次告诉我,说你要出嫁了,原来那个人是文秀才?原来……你们竟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只是,你告诉我这样亲密的事情,我一直都是为你保密,还很高兴你对我交心,我以为你是回心转意,真的把我当做你的亲妹妹看待,可还是没有想到,我对你有多少的期望,就有多少的失望。我始终想不明白,我从没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为什么偏偏要害我?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我们血浓于水,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亲姐妹,却原来,这些都是哄骗我的虚情假意的谎话!”宋青衣面容冷淡的质问她。

    “我……”宋青怜被这一顿质问,说得哑口无,这会儿夜晚在外头衣着不整,又冷又丢人,牙齿打颤。

    “既然你如此不仁,也别怪我不义!从今天起,你跟柳氏,与我宋青衣再无半点瓜葛!你不再是我的姐姐,柳氏不再是我的阿娘!以后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宋青衣冷冷的,又高高在上的睥睨着她。

    听到她这么说,宋青怜跟柳氏心里头一回深刻的意识到,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她们想再赖着宋青衣,扒拉在苏家不走,已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离开苏家,没有了宋青衣这个依仗,这世上也再没有别的亲人了,没有人会收留她们,她们将继续居无定所。

    这一刻,一直都苛待刻薄宋青衣的母女两个,恍然间意识到究竟什么叫亲人,那是在你失去依靠时唯一能扶你一把的人,但现在很显然,她们失去了这个唯一能够扶她们一把的人,并且还是被她们自己给作没的。

    糊涂了大半辈子的柳氏,似乎这一生都没有如此清醒的认识到这个问题。

    她突然不明白,过去为什么要一个劲儿的苛待、甚至陷害宋青衣,明明宋青衣才是她真正能依靠的人,也是真正孝敬她的人,把这个二女儿给害死了,她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反观大女儿一直口口声声的说要对她好,可惜到现在,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柳氏明白了什么叫做血浓于水,什么叫做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但一切却已经晚了。

    她无力、也没那个脸抬头看宋青衣,甚至不能说一句求饶讨好的话,因为她真正意识到自己根本不配为宋青衣的母亲,她没有那个资格再去讨要什么好处,至于大女儿,她已经疼惜了二十多年,就算明白大女儿做错事情,害的自己受牵连,她也无法割舍这一段母女亲情,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

    十几年来,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偏心是多么的可恶。

    但即使如此,在她的心里,最放不下去的,仍旧是大女儿,她愿意跟着大女儿继续吃苦也好,怎么样也好,不过却是再也不会去坑害宋青衣了,她跟大女儿都不配,也是时候还二女儿一份她唯一能给得起的“公平”了。

    柳氏低下头,流下了悔恨与还不了的歉意的泪水。

    她是真心悔过,也唯一一次没有再偏心宋青怜的选择。

    而此时,宋青怜却并不知道什么叫做悔过。从出生起,她就一直在苛待宋青衣。

第二百章 不要伤害她

    这已经是她生命中成为习惯的一件事情,她不懂得什么叫做,她只知道,宋青衣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压过她一头、甚至更多的时候,她心中除了不忿、不平,更是无法接受。

    宋青怜整个人都处于难以接受现实的恍惚当中。

    “啪”的一下。

    却是赖氏扔了一包银子在她身上,砸的她露在外面的胳膊上立即青了一块,却无人同情。

    她一低头,又抬头看赖氏,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赖氏面带厌恶的瞥了她一眼:“这里面是五两银子,以后你跟文秀才成亲也好,怎么都好,就是别再踏进我们苏家大门一步了!再敢去,放狗咬你们!”

    这狠戾决绝的话语,听得柳氏跟宋青怜俱是一抖。

    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怜悯她们。

    宋青怜贪财如命,五两银子扔在她身上,换做平常,她早就欢天喜地的捡起来捧在怀里,可今天,村民们指指点点的议论着她,说着各种难听的话,叫她难得的有了羞耻感,两只手颤抖着,却无论如何都伸不出去捡起那银子。

    银子,银子,她最爱的就是银子。

    为了得到苏家的银子,她使劲了浑身解数,算尽了无数机关,可到头来,却只落得一个五两银子的下场……

    她那一场大梦,难道仅仅值五两银子?

    光是想想,就觉得讽刺。

    她内心中发了疯一般,不甘心。

    可现实中,却只能强忍住那种羞耻的感觉,将银子捡起来攥紧在手心里,暗暗地恨道,她还没有输,她还有一个文秀才,文秀才是个有才的,只是没有钱打理关系而已,如果给了文秀才人脉,他凭着那些真才实学一定能够爬的更高,就是让她做上贵夫人也不是什么白日梦!

    宋青怜将一切希望都压在文清波的身上。

    而此时,被曹疯子下了药的文清波,也终于渐渐地清醒过来,并从邻居的指指点点当中,明白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心慌了。

    跟别人不同,他是有秀才这个功名在身的,做出这种跟寡妇偷情的丢人事情,一个搞不好只怕连这唯一引以为傲的功名都要失去。

    文清波并不真的只是一个闷头闷脑的呆书生,他现在就很清楚,自己必须做出点什么来挽回名声,一个秀才没有了功名,就失去了继续往上爬的机会,他绞尽脑汁,终于在宋青怜犹如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的看着自己的时候,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自救的机会!

    他连滚带爬的到宋青怜身前,不顾别人目光的将她紧紧地用在怀里,对所有人说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喜欢阿怜,才主动诱惑她!她其实是一个干净清白的人,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有什么都冲着我来,不要伤害她!”

    完全就是一副维护自己所爱之人的勇敢模样。

    宋青怜几乎有些惊喜的抬头,感激涕零的盯住文秀才清俊的下巴,想不到对方对自己竟然是这样的深情。

    众人都有些被文秀才在这种时候,还能一心向着护住所爱的人的举动,而有一些感动,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他们两个原本都以为只是露水情缘而已,可现在明显的,虽然两人并没有成亲,但文秀才对宋青怜是真爱。

    大家又有些同情他。

    宋青怜如此恶毒,他却如此情深不移,真是可惜了。

    然而宋青衣却看不得文秀才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

    要说这世上她最了解的人有三个,柳氏一个,宋青怜一个,那么还有一个,就是文清波此人了。这人虚情假意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宋青怜。两人前世虽然做了一世的夫妻,可却并无几分真情,能厮守一生,却只能说是真正的臭味相投。

    彼此能给对方带来好处,这是他们能做一世夫妻的唯一理由。

    更不用说,前世这两人可是狼狈为奸的害了她的!

    想用这种方法,为自己开脱,保住秀才功名?真是想的太美了!

    宋青衣冷冷一笑,转而眉头轻蹙的提醒起这个拼命表演的人来:“文秀才,你说宋青怜是一个干净清白的人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说,她还是处子之身?”

    “这……”文秀才一时卡住,他看着怀里拼命依靠着自己的佳人,一时也有些大男子主义上头,深情款款的道,“她已经嫁过人了,但我并不在意。她跟前夫和离,也只是因为她没有生出孩子而已。我会对她负责,会娶她的,我不在意能不能生出孩子,只要她陪在我身边一辈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些话语,又是感动了一圈人。

    就是苏小婉跟赖氏,都有些被感动到。

    想不到宋青怜这人这么坏,竟然还有一个男人愿意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宋青怜也是更加惊讶了。

    她也是完全没有料想到,文清波竟然有这么在意她……

    两人一阵的深情对视,然而宋青衣接下来的话,却是直接令他们两个都变了脸色,只听她说道:“可是真的很不巧,我有一次去镇子上,在县衙碰到了一个人,可能宋青怜一定想不到那个人是谁。”

    “谁?”宋青怜一下从刚才的神情当中,转为警觉。

    尽管她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把柄,能够露出来,但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一阵的紧张。

    宋青衣从容不迫,唇角一翘,口中吐出一个名字:“宋义明,付家过去的管家,付家太太的亲外甥。宋青怜,你很熟悉吧,咱们家过去的的邻居。”

    这个名字一出来,宋青怜当即浑身僵住!

    文秀才明显的察觉到了不正常。

    而宋青怜则根本不敢说话。

    “他告诉了我一些事情,我额头上火疤,其实是被你下药拿烙铁烫出来这件事情,就是他告诉我的。至于说如此秘辛,他一个别人家的管家,怎么会知道的如此清楚,我想,宋青怜,你心里应该更加的明白是怎么回事吧?”宋青衣继续看着她,说道。

    听了这些话,宋青怜已经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她害怕的牙齿都开始打颤。

第二百零一章 成全她?

    文秀才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脸色跟着也白了几分,毕竟没有男人真的喜欢一个朝三暮四的女人,不禁有些失态的摇晃起宋青怜:“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对我撒了谎,是不是还瞒着我什么?告诉我啊!”

    宋青怜只是咬紧了牙,一个字也不往外吐露。

    见此,宋青衣就叹了一口气:“文秀才,我倒不是有意拆散你们,只是觉得你有权利知道她的过去,究竟是什么样的。不过我相信,你就算是听了,应该也是不会改变你对宋青怜的深爱的,我没有说错吧?你刚刚说了要娶她,要对她负责,不管她过去是怎么样的,但你们这……明显时间不短吧?”

    文秀才苍白着一张脸,闻就是脸色一沉:“你究竟想说什么?用不着这么激我!”

    “还真不是激你。”宋青衣摇摇头,接着就是说道,“我是真的觉得,你够爱她,除非,你刚刚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秀才功名,做出样子给我们看而已。”

    “当然不是!”文秀才脱口而出,随即有几分的懊恼。

    他就算刚才还很清楚,不能被宋青衣给激了做出错误的选择。

    可事关功名,却又不得不眼睁睁的中计!

    他只能是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我是真的爱她,不管她的过去有多么的……不堪,我也绝对不会放弃她!我一定会娶她!”

    嘴上这样说,可是握着宋青怜手臂的双手,却用力的似要将她的骨头都给捏碎!

    可见这心口不一的程度了!

    宋青怜心里慌慌恐惧着,眼睁睁看着情势在宋青衣的有意引导之下,要走向更加可怕不利的局面,却愣是一个字都不能说!

    宋青衣则是这时候,才满意的笑了:“好,有你这句话,那我就给你提个醒!宋青怜在嫁给付家小哥,也就是付子丞,后来又和离说什么是因为生不出孩子……然而真相是,付子丞根本就没碰过她!她也不是什么和离,而是因为和付子丞的表哥宋义明偷情,被付家老爷抓了个正着,如此才赶出了付家!”

    “什么?”苏小婉第一个惊讶出声,然而她惊讶的却不仅仅是这件事本身,更有付子丞原来就是那位和嫂子青梅竹马的付家小哥!

    可在镇子上那么久,她却一无所知!

    此时,宋青衣一听,想到苏小婉还不知道她与付子丞之间的关系,不由得一眼看过来。

    苏小婉立马反应过来,赶忙又补救的说道:“想不到宋青怜竟然是如此龌龊之人!人家付家小哥不愿意碰她,她竟耐不住寂寞,跟人家的表哥勾搭在一起!真是太不要脸了!”

    如此,即使把她的惊讶,完全的是拐到了宋青怜的身上。

    说完她就抬头看了宋青衣一眼,对方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她微微一笑,心里却是忐忑又很快的安心的。

    怪不得付子丞对她家嫂子如此喜爱!

    原来还有这一层的关系!

    不过,她家嫂子面对着旧情人,可是半点出格的事情都没有做过,反而保持着应有的距离,苏小婉又想到自家大哥,不由忧心起来。

    付子丞那样的翩翩浊世佳公子,又是嫂子青梅竹马、差点就要嫁为人妇的对象,嫂子如今都无动于衷,大哥一个嘴巴刻薄、说话毒舌且还双腿残废的可怜人,又能有什么优势?

    不过,现在也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

    眼前,村民们听了宋青衣所说的话,一个个的看着宋青怜的眼神,都是带着不加掩饰的鄙夷和唾弃。

    “哼,一个女人,先是用卑鄙龌龊的手段,抢了亲妹的婚事,再是如愿嫁过去,可对方却根本不愿意碰她,这原本只是自作自受,活该那么被看不起的守活寡。可后来,竟然耐不住寂寞,跟夫君的表哥偷情,被这个表哥破身……现在成了寡妇吧,又勾搭起一个秀才,爬了床、睡了觉,这究竟是有多饥渴?”

    “宋青怜根本是一个荡妇!”

    “这种人,哪里还配继续活着?”

    “按照萧王朝一直以来的律法,她不仅陷害亲妹,还偷汉子,犯七出之条,就是把她给浸了猪笼,也不为过。”

    “不错!这种荡妇活着,都是对咱们清河村名声的败坏!”

    “老村长,你一向公正严明,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还有这个文秀才,身为一个秀才,就算再是深爱,却私自跟寡妇通奸,这对咱们清河村来说,都是私德败坏的丑事!传出去,整个村子的人都脸上无光!”

    村民们你一我一语,很快的就将宋青怜和文秀才推到了死亡的边缘。

    柳氏有些慌乱。

    她一抬头看向宋青衣,想要哀求她替宋青怜说几句好话,可一眼看到宋青衣额头上那道丑陋的火疤,在月光下显得触目惊心,这令她一下子失去了开口的勇气,只有放弃这一想法,甚至决绝的想到了,如果宋青怜的结局真的是被浸了猪笼,那她愿意陪着大女儿一块死。

    柳氏这算是彻底想开了。

    但宋青怜却不是这样。

    一听到要浸猪笼这种话,她便是猛地一受刺激,心里一阵的刺痛!

    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恍惚的感觉。

    就好像前世这一幕她经历过。

    可那个时候,却似乎又不是这样,她觉得有什么不对,似乎是搞错了,瘫在这里被人唾弃辱骂的,明明不应该是她,而应该是别人……

    那么那个别人,究竟应该是谁?

    宋青怜一抬眼,看到了面前高高在上的看着自己的宋青衣,脑中有灵光一闪而过,却快的让她根本来不及抓住。

    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但是,她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文秀才都已经不再抱她了。

    而老村长则是在这时候发了话:“按照萧王朝的律法,以及村子里的规矩来说,宋青怜跟文秀才通奸,是要浸猪笼才行的。不过,这事毕竟跟苏家有关……文秀才我会去县衙里写份文书,夺去他秀才的功名,至于宋青怜该怎么处置,阿衣丫头,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被她那般陷害。”

第二百零二章 不公平的冤屈?

    “所以,我认为只有你才有权决定如何处置她,这一点,我想大家应该都没有意见吧?”

    “当然!”

    “我觉得可以。”

    “宋青衣是第一受害者,她当然有权利处置宋青怜这个水性杨花的荡妇!”

    “没错!宋青衣,你可不要心软,绝对不能再放过宋青怜这个毒妇了!”

    村民们你一我一语,都是支持处死宋青怜和文秀才的。

    就连苏小婉,都因为害怕宋青衣在这个时候心软,而小心翼翼的抓住她,小声的说道:“嫂子,不要心软。”

    都到这种地步了,宋青衣当然不会心软。

    但是,她还有自己的考量。

    让宋青怜就这么浸猪笼死掉,太便宜她了!

    并且文清波有秀才的功名在身,对他的惩罚单是剥夺了功名,就已经足够严重,恐怕到不了要他命的地步,可是前世害死自己,文清波也有他的手笔,宋青衣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那么,就不能成宋青怜这么轻易的就死去。

    这两人在一起,没有了前世苏家的那一笔财产,也没有了平步青云往上爬的机遇,两人又不是真心相爱,只能贫穷的过日子……

    如此一来,他们两个还能如前世那样,从不红脸的厮守一生吗?

    宋青衣更相信,这一世,他们两个只会相互折磨。

    月光清冷,一阵秋风瑟瑟吹过。

    她凝眉思索了片刻,首先是对苏小婉小声的解释:“小婉,我的答案也许会令你一时心中不平,无法理解,但请你相信我,事后我会向你解释,保证最终仍然是令你满意的一个答复,但等下,你一定要和娘一起支持我,好吗?”

    苏小婉一怔。

    一听宋青衣这么说,她就知道嫂子做出的选择,只怕是会放过宋青怜了。

    她心里立时就有些不舒服。

    嫂子怎么就这么容易心软?

    可接着,她就忍不住想到了更多,嫂子专程跟她解释一番,岂不是其实还有后手?她想到自己之前的冲动,事情都没有搞清楚就跟嫂子吵了好几次的架……

    这么一想,苏小婉沉住气,尽管心里一时无法理解,还是选择无条件的相信宋青衣。

    于是,她一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宋青衣如玉的面庞上,露出一抹温柔浅笑。

    接着,她便转向老村长,字正腔圆、毫不含糊的说道:“谢谢二伯公,但我觉得,这件事情最好的处置方式,就是让宋青怜和文秀才成亲。浸猪笼这种事情,总是一、两条人命在手,谁手上沾着这点血腥,都不是好事,对咱们村子来说,也不好。既然他们两个是有情人,倒不如就让他们在一起好了。但文秀才做出这种跟寡妇通奸的事情,的确应该有所处置,这些不是我这个妇道人家能够拿得了主意的,就有您老来定夺即可。”

    她这么一说,村民们都是不约而同的,发出惋惜的声音。

    闹了这么大半夜,本来能看个浸猪笼的热闹的。

    宋青衣被自己亲姐害的这么惨,结果竟然还要放过她,让她和心爱的男人在一起?这真不是脑子有问题吗?

    就算是善良,也不该这样吧?

    大家都是觉得,宋青衣这是愚善,难怪她会被宋青怜欺负的那么惨……

    “苏家媳妇啊,我知道你这是好心,要放过这一对恶人,但你是不是也应该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宋青怜害你不止一次,毁你的容,抢你的婚事,中间还有别的乌烟瘴气的恶事,这一次更是明摆着要诬陷你的清白,哪一件可都不是小事,都是稍有不慎就会要了你的命的,都这样了,你实在不该再纵容她,要知道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只会助涨她的可恶气焰,并不会让她改变。”卖小菜的顾大娘首先就是看不下去了,站出来劝说宋青衣。

    她这么一说,马氏略一沉吟,也是跟着劝道:“阿衣,咱们两个过去是邻居,你们家的情况,在场的外人,只怕没有谁是比我更清楚的,你跟宋青怜同为柳氏所出,可柳氏嫌弃你不是儿子,并且因为生你的时候伤了身子,此后没法再生孩子,就迁怒于你,没少骂你是扫把星……你从小到大,宋青怜表面上跟你姐妹相称,实际上宋家什么苦活累活,都是你一人包揽,你的善良和勤劳,不但没有让这母女两人滋生出一丝的感动,反而令她们更加猖狂的对你索取,甚至连毁你容貌、夺你婚事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现在又这样……你如果这时候不铲除她,往后谁知道她会不会为你制造更大的麻烦?”

    “对啊,我们虽然不了解,但光是今日一看,就觉得这宋青怜着实是太可恶了,苏家媳妇,你无论如何,都不该再放过她!”

    “没错,这种人就是祸害,还留着干什么呢?”

    “就是就是,苏家媳妇,你可别心软啊!一定不能放过宋青怜这种恶人!”

    村民们七嘴八舌,你一我一语的,一个个的都是想看宋青怜死的。

    不可否认,他们当中有的人是真的看不下去,但还有很多只是单纯想看热闹。

    宋青衣光是想想,就觉得刺眼。

    因为前世她就是这么死的。

    宋青怜当然是该死的,但不能让她这么轻易地就死掉,这是一方面。

    另外,仅仅因为这一次的偷情被抓,就被浸猪笼处死,宋青衣始终觉得,这样做太野蛮,也太不符合情理。

    她设计今天这一出反转的目的,不尽然就是要一下就置宋青怜于死地,更何况,以这样的方式死掉,岂不是就像前世的她?

    一个寡妇,因为不甘心受到那些封建的教条束缚、被浸猪笼而死,难道还要成为一种正义?

    宋青衣可不想看着宋青怜这种人,竟然跟自己一样的死法。

    这种死法对女人来说,不公平。

    宋青怜如果这样死了,岂不是等于含着某种不公平的冤屈?

    这是绝对不行的。

    这一会儿,大家仍是劝说着宋青衣,她也一脸认真的凝眉思索着,但最终的想法,依然是不能让宋青怜就这样死了。

    她要宋青怜不含一点冤屈的死去。

第二百零三章 跪上十天十夜

    她要宋青怜的死亡,是出于罪有应得才行!

    这样想着,宋青衣便是一抬手。

    一种无声的气势,蓦然的在她身上不经意的彰显出来,令得仍旧七嘴八舌劝说着的村民们,一下子齐刷刷的住了口,看向她。

    而宋青衣则将自己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做出的最终决定说出口:“谢谢各位对我的关心,宋青怜做的事情,我心里清楚,柳氏的偏心,我已经不在意。宋青怜给我造成了许多的伤害,但并不是说,她死掉了,那些伤害就能够痊愈。”

    说着,她抬手抚摸自己额头上的那道火疤。

    比起最初,这道火疤已经淡了一些。

    她笑了笑,说道:“大家如果仔细看的话,也许会发现,这道疤痕现在开始变淡了,因为我正在医治,相信总有一天,这疤痕会完全消失的。所以,宋青怜的死,并不能让我受到的伤害复原,反而是我自己,才有能力做到。”

    “你这意思是?”老村长开口询问,他有些预感到,宋青衣恐怕还会放过宋青怜这个毒妇。

    “二伯公,各位街坊邻居们,大家谁都不要再把杀人这种想法,挂在嘴边了,就当给自己积攒一份功德。宋青怜和柳氏以后能够不再打扰我们苏家的生活,这就是我今日最大的诉求了。所以浸猪笼什么的,就算了吧。我还是觉得,让文秀才娶了她,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才是对她最好的惩罚。”

    宋青衣的话语,显得不容置疑。

    不知道为什么,众人不由得都有一种毫无根据的信服。

    很莫名。

    明明心里觉得这简直是胡扯,可却很奇怪的,觉得她的话就是语。

    老村长盯着她看了片刻。

    随后,倏然一笑,心中略一想,便把话也说得十分漂亮:“好,阿衣丫头是个心善的,她为了我们所有人着想,想让咱们大家都积攒一份功德……那就当做善事了吧,今天就放过宋青怜。文秀才,对你的惩罚,就是夺去你的功名,以及你必须立即娶宋青怜为妻。成亲的银子,赖氏已经给你了,五两银子,够你娶个媳妇,摆上一桌像样的酒席了吧?”

    “这……”文秀才犹豫了。

    宋青怜的恶毒,他也都全部听到,都很清楚。

    真要让他娶一个这样的女人……

    他心中当然并不请愿。

    而此时,文秀才的犹豫,也激怒了宋青怜。

    她不由紧拉住他,只因他是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文清波,你不愿意?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何况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是不是要让我把一切都抖出来?”

    “我、我……”

    文秀才陡然眸光一道狠芒一闪而过,结结巴巴之后,便是一咬牙,“当然不是!”

    “那你是什么意思?”宋青怜厉声逼问,一张素来美丽勾人的妖娆面庞,在此刻却显出几分狰狞可怖。

    “我只是想到……也许没有多余的银子,给你买一身好看的嫁衣。”关键时候,文秀才依然不忘记自己的深情人设。

    又或者说,他必须要堵上宋青怜的嘴。

    要是宋青怜一狠心,说出什么他想要谋得苏家的家产的疯话来,那他在村子里才是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可以说,他很精明。

    果然,一听到他这个时候,竟然还记挂着给她买一身好看的嫁衣,宋青怜顿时又心软了,一把抱住他,小声的在他耳边柔情蜜意的说道:“这你不用担心,我存了不少银子的……”

    文秀才彻底服软。

    看在银子的面子上。

    至于说真的要宋青怜穿多好的嫁衣……

    她一个都嫁过一次的人了,总能哄着她把这笔钱省下来的。

    “咳,好了,既然事情都这么定好了,大家就都散了吧。”老村长对于这两个人公然的就这么搂搂抱抱的,十分的尴尬和无语,接着又征求苏家意见,“阿衣丫头,赖氏,你们两人看,是让宋青怜跟柳氏今晚就收拾东西离开苏家,还是等明早?”

    “还是今晚吧,早点收拾好早点了事。”宋青衣十分干脆的道。

    赖氏当然是没有意见的。

    老村长点点头,再次驱赶看热闹不成,而有些意兴阑珊的村民们:“散了吧?还都在这里看什么呢?”

    “走了走了。”

    “回去睡觉去喽。”

    “唉,要我说还是应该给宋青怜浸猪笼了。”

    “可不是嘛,算了,回去睡觉。”

    村民们嘴里无趣的嘟囔着,一个个的相继散开,各回各家了。

    柳氏也跟宋青怜、文秀才一起,去苏家收拾东西。

    路上,柳氏一直默然无声的跟在宋青怜身后,她时不时的拿眼悄悄地看向宋青衣,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宋青衣能够感受到身后几道不同的目光,不过,她没有多加理会。

    几个人一路无,很快就到了苏家。

    门口,两道人影立在那里。

    是本应该跪在这里的老八跟老五。

    两人站着不知道在说什么,直等曹疯子和宋青衣一行人出来,赶紧又老老实实的跪下。

    曹疯子几步上前,一人踹了一脚:“再敢像刚才这样不老实,信不信,我让你们一口水都喝不了?!”

    老五跟老八一听这话,顿时傻眼。

    他们两个要在这里跪十天十夜,本就是一件要命的事情了,要再是不让喝水……

    那不如干脆说,要他们死在这里好了。

    不过,两人听了这话,也实在是不敢造次了,老老实实的低头跪好。

    进了院子,赖氏询问:“阿衣,还真要让这两个,在门口跪上十天十夜?”

    她这么问,宋青怜伸着脖子偷听。

    宋青衣含糊的回答:“先这么跪着吧,说十天十夜,也是他们自己说的,自作自受这种事情,咱们也实在不好拦着。”

    这就是要他们跪下去了。

    宋青怜心里几乎咯噔一跳。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些觉得,宋青衣要文秀才娶了自己,似乎没安什么好心啊。

    可她又找不到一点嫁给文秀才的坏处。

    要非说有什么不好的,就是文秀才实在太穷了,只能靠自己暂时贴补他。

第二百零四章 妇人之仁!

    宋青怜心里一番计较,柳氏已经进了屋收拾东西。

    她不多在院子里停留,也进了屋,把该带的都带走,由文秀才帮忙扛着两个大包袱出来。

    一到院子里,苏小婉见三人大包小包的,不禁就是一阵的嘲讽:“看来,我们苏家还真是养肥了你们啊,当初来的时候,只有一个小包袱,现在要走了,就这么多东西了,哪来的啊?”

    “你、反正不是你的东西!”宋青怜想骂,生生忍住了,只这么毫无气焰的回了一句嘴。

    “哼。”苏小婉冷冷一声,转身进了屋。

    此时,宋青衣跟赖氏都在堂屋休息,只有曹疯子站在院子里。

    冰冷的目光,紧凝着宋青怜三人,让得三人犹如芒刺在背,根本不敢有什么多余的行为。

    柳氏一个劲儿的往屋子里偷看,却被曹疯子警示的视线下,只能缩回脖子,一步三回头的离开苏家。

    其实,她想对宋青衣说一声抱歉。

    可惜却一直找不到机会开口。

    然而,她就算是找到了机会,说了这两个字,宋青衣也不会有任何的感动,或者什么别的多余的想法。

    对于柳氏,宋青衣真正的是视为陌路了。

    闹了一夜虽然很辛苦,但能够把柳氏母女成功的从苏家赶走,还是一件十分大快人心的事情,苏小婉都有些兴奋的睡不着。

    堂屋里。

    她听着赖氏跟宋青衣,婆媳两个你一无一语的,对她讲解着这些天以来,如何实施这个计划的,津津有味。

    听完之后,她又激动,又有些惭愧。

    “唉,我真是猪脑子!太蠢了!我怎么就能那么被激呢,跟炮仗一样一点就炸,我这脾气这性格咋就改不了呢!”苏小婉双手捧着小脸,一想到那些天自己的表现,就羞愧的脸红。

    “也不能这样说。”宋青衣忍笑,做出一副安慰她的口吻,实际上是毫不留情的插刀,“如果不是你这种性格,怎么能让宋青怜相信,我是真的跟你有矛盾,进而让她放松警惕,落入咱们的圈套中呢?”

    “真的吗?”苏小婉星星眼,一时觉得好像说的也对,自己还是有很大功劳的。

    “真的。”宋青衣笑着点了头。

    只是她此时眸中的笑意,实在太浓。

    苏小婉看着看着,觉得不太对劲。

    “啊不对!”她猛地一个醍醐灌顶,差点没跳起来,“嫂子,你取笑我!唉,你还是在取笑我呢!”

    整个人又咋咋呼呼,不依不饶的拉住宋青衣,要把自己受的欺负还回去。

    宋青衣已经完全忍不住笑。

    一旁,赖氏也是笑得肚子疼了。

    一时之间,屋子里一派的欢声笑语,一扫前段时间的沉郁不快。

    东院里。

    曹疯子眼看着宋青怜三人离开,又警告了外头两人老实待着,之后就锁上苏家大门,回了东院那边。

    这时候,苏渐闻也还没有入睡。

    他坐在书房里,手里捧着一本书,油灯之下安静的审阅,等曹疯子进来,则略一抬眸,随后又垂眼:“结束了?”

    “嗯,宋青怜和柳氏以后就不能住在苏家了,文秀才必须娶宋青怜才行,可能秀才的功名也要丢掉。”曹疯子简单的向他叙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最后又有些不解,“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除掉宋青怜……我就想不明白,宋青衣为什么要放过她?真是妇人之仁!”

    “你怎知她是妇人之仁?你怎能确定,她不是因为心够狠,才不想让宋青怜就这么轻易的死掉?”苏渐闻抬头看他一眼,笑着说道。

    “让宋青怜跟心上人成亲,这叫心狠?”曹疯子不服的嗤笑。

    “你确定是心上人?”

    “难道不是?”曹疯子眉头拧起来,今晚发生的事情,他也是看在眼里的,那个秀才还算是个男人,宋青怜的事情都被爆出来了,他还是不愿意对这种毒妇放手,可见是个真爱。

    “亏你还是王爷身边的人,却连这点眼力都没有,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你连宋青衣的见地都不如。”见到曹疯子这种神情,苏渐闻就打算什么也不多说了:“想要知道是不是,其实也很简单,走着瞧就好了。”

    竟然故意卖关子了。

    曹疯子是一个武夫,听到这话简直额头青筋都要暴起。

    就不能来个痛快点的?

    可他不愿意向苏渐闻认输,也不认为宋青衣一个女人,能有什么厉害的见地,只冷冷一哼,耐着性子只等着以后这一对究竟会怎么样。

    不管怎么说,苏家人今晚总算是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赖氏一吃好早饭,就一刻不停的找了工匠过来,把柳氏和宋青怜过去住的西配房给推平,准备重新一间屋子。

    她兴致勃勃的样子,好久没有见过,惹得宋青衣跟苏小婉都是一阵的欢笑。

    家里少两个碍眼的人,每一个人的心情都是好得不得了。

    而文秀才这边,则是着手准备婚礼。

    他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头一次娶亲,却是娶一个寡妇不说,对方还是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这说起来真是不怎么好听。不过,昨晚他那一番深情表演,都是让人信服了,他是爱惨了宋青怜的,所以村民们尽管对此事议论纷纷,但说得都是宋青怜的坏话,对文秀才还算是留了点口德。

    要办一场婚礼,这不是说话那么简单的事情。

    他看着宋青怜列出来的单子,上面各种需要花银子的东西,令他头皮发麻:“需、需要买这么多吗?我看着有很多,都是不必要的东西啊。”

    “那你说说,哪些是不必要的?”宋青怜脸色不太好看,这主要是因为昨晚没有休息好,倒并不是文秀才的话惹的她生气了,实际上,她的语气是喜洋洋的。

    但文秀才扫了她一眼,还以为她不高兴了,连忙改口:“你看,就这个新郎的婚服,我觉得只要干净整齐即可,不用买这么好的,你存点银子不容易,咱们得省着点花,所以你给自己置办一些散粉水粉,买好你的婚服便可。”

    这话说的十分动听。

第二百零五章 也不嫌脏

    宋青怜心里一阵的感动,一下起身,柔情蜜意的搂住他的脖子:“放心吧,别忘了,苏氏宗族的人,每个月还要给我八百文的月钱呢!还有我以前在付家,也存了一些私房,再加上这半年多来在苏家住,也是存了钱的,更何况,还有赖氏昨晚给我的那五两银子呢!”

    说到这里,她语气一顿,想起来昨晚的丑态,赖氏打法叫花子一样把银子扔到她身上,手臂都给她砸青了的那种屈辱,不由得脸上一僵,心里一股气恼积攒起来。

    她吐出一口气,压制下去那种没脸的感觉,继续的说道:“总之,你没有钱也不要害怕,我一定要为咱们两人,办一场像样的婚礼!”

    她语气笃定,文秀才却是一脸强颜欢笑。

    他害怕什么?

    还不是害怕这些银子,都被她一场婚事给花光了,那他还哪来的机会,去花钱搭理自己的前途?宋青怜真是妇人之见!

    文秀才暗暗磨牙,思索着该怎么劝说她改变主意。

    忽的,他脑中灵光一闪:“银子还是能省,则省。比如这酒席,用不着办这么好的,咱们得先确定多少人,这地方,村子里的人又能拿来多少礼钱呢?不要弄到最后,咱们还赔本了。还有这些桌椅,家里虽然没有像样的桌椅,也不用重新定做,到时候找街坊邻居转借一下,不就好了?家里就咱们三个人,平时用不了那么好的。”

    宋青怜也不是傻子,一听就知道他还是舍不得钱。

    不过她是认为,文秀才这是在给自己省钱呢。

    毕竟这厮根本没钱。

    想了想,她便是拍了拍他脸颊:“好,那就按你说的做,你先算算,都有多少人回来参加咱们的婚礼?到时候根据人数再定好了。”

    “好,就这么办。”文秀才亲了亲她,拿走名单,打算先算一下,婚宴有多少人能来。

    这不算还好,一算他眉头又是狠狠一拧。

    文家的亲戚们,因为过去爹娘借钱太多,早就断光了,街坊邻居们,他平时懒得跟这些人多打交道……

    所以,这婚宴能不能请的来人,还真是不好说。

    要是一个来参加婚宴的人,那就不止是宋青怜可能会闹的事情了,他自己都嫌丢人。

    这可该怎么办才好?

    正发着愁,柳氏迎面的走来,怀里抱着一床被子,见到他便是开始唠叨起来:“清波啊,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大老爷们儿住是不容易,不过平时生活上还是得注意注意,你看看,这辈子不但一股发霉的臭味,还硬的跟石头一样,我昨晚都没睡好,以后你毕竟是要跟我们家莲一起过日子的,继续这样可不行,你又穷,没什么钱,以后连秀才的功名都要丢掉,还得靠我们家莲才行,所以啊,你可千万得对她好点!当然,还得对我孝顺一点,以后我可就你们两个孩子了……”

    她一开始说,就是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且要么怎么说柳氏蠢呢,说出的这些话,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绝对会听不下去。

    文秀才本来就正心烦着,被她这么一说,更加烦躁。

    他心里很不耐烦,还好意思提他的功名要丢掉?如果不是宋青怜太蠢,害人不成反引火烧身,他又怎么会受到牵连?

    可他却又不得不忍下去。

    暗暗压了一阵火之后,文秀才脸上带着一抹勉强挤出来的笑容,打断了柳氏的喋喋不休:“我知道了,现在我有事,先出去了。”

    语罢,他转身走掉,留柳氏一个呆在原地。

    不过这只是一个插曲,她并未放在心上,也没跟宋青怜提,在她的心里,一直都是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的大女儿是最好的,也不管是跟宋青怜在一起的人是谁,都是从不会改变的,所以面对文秀才,她忍不住的就这么说,是想让对方对自己的大女儿好一点,却根本不会用脑子想想,这样可能反而会适得其反。

    文秀才一路走出去,一出家门那一肚子的火气,就完全的展现在脸上,一张清俊的脸随之狰狞起来。

    他快步的走着,很快走到巷子外头的街道上。

    可刚一出头走了没几步,就见到有背着锄头往地里去的村民,三五成群的原本走在一起,一看到自己,就纷纷脑袋凑在一起,对着自己指指点点起来……

    这一看看的心烦,文秀才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然而,才一转身,几个农妇也是各自拎着农具,一边走一边指着自己,说两句就捂着嘴笑一阵,很明显的是在笑话自己。

    文清波的眉头,狠狠的皱了起来。

    他明明觉得昨晚,自己算是表现得不错的,村民们都同情他,赞他有情有义,应该见面跟他问好才是,怎么一个个的,都是指指点点,且还笑话自己的?

    心里正疑惑着,那几个农妇结队从自己身边走过。

    文清波非常清晰的,听到她们肆无忌惮的议论他说:“看见没?他要娶宋青怜那个荡妇呢!那个荡妇都不知道跟多少男人睡过了,抢了妹妹的婚事,结果人家付家小哥根本就不愿意碰她,她跟管家偷情被捉奸,然后被赶出了付家的!”

    “还真是这样啊?我今儿早上还没吃饭,就听说了这事,想不到竟然是真的?”

    “就这样的,你们说他真的还要娶宋青怜?”

    “是啊!也不嫌脏!”

    “切,他又没钱,听说因为昨晚的丑事,功名都要被革除了,他家一穷二百,连块地都没有,自己又是文弱的很,手无四两劲,以后闲人一个,能娶到媳妇就不错了!”

    “嘻嘻,你怎么知道人家文弱?真文弱了……能让一个饥渴的荡妇心甘情愿的跟着他?”

    “呸呸呸,你少说两句吧!净是黄腔!也不嫌恶心!”

    几个农妇嘎嘎嘎聒噪地笑骂议论着,似乎以为自己声音够小,完全不怕被文秀才听见,若有其事的从他身边走过去,又渐渐地走远。

    文清波身体僵硬的站在原地,两只手紧紧攥着,手背上青筋暴起,一张脸也是扭曲狰狞。

第二百零六章 有求于你

    娶了不知道跟多少男人睡过的荡妇这几个字,就如一根针,狠狠的刺进他的心里,一滴血不见,却更是为一种残忍。

    他无力的站了一会儿,还是捏了捏拳,又若无其事的一转身,打算回家。

    实在是没脸在外头转悠了。

    一回到家,从院子里走到屋里,还没来得及坐下歇歇,柳氏就又拿着一个抹布过来,要赶他出去:“哎呀你别坐下!看看这桌子椅子脏成什么样子?你身边没爹没娘,过去莲也没有过来要跟你一起过日子,你自己就不会收拾收拾?赶紧让开,我得把这些桌子椅子木板床都擦洗一遍才行!哎呀,真是累死老娘了!”

    她嘴里一刻不停,又是一阵的絮叨。

    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刀,带着刺,将文秀才刺的头都要炸了。

    他没有听出柳氏口中那种身为一个老母亲,终于可以迎接属于自己的新生活,从而积极为他们的婚事做准备的喜悦,而只得满脑子的厌烦。

    在他听来,这就是嫌弃他、看不起他,觉得他就是要靠她那个荡妇女儿过活一般。

    文秀才几乎要抱头鼠窜。

    可他刚一转身,宋青怜从房间里走出来,一屁股坐在柳氏还没有擦的一个椅子上喊住了他:“清波,怎么样?都问了吗?到时候婚礼都有谁要来?你家里还有什么亲戚吗?”

    问了没有?

    他刚刚才一出去,就收到各种冷嘲热讽,各种笑话鄙夷,叫他怎么问出口?

    还有那些亲戚们早就断了,怎么可能会来?

    文清波觉得头疼至极。

    宋青怜坐在椅子上,柳氏也不说她,他刚刚还没坐下,就被说了一顿。这明明是他的家,可现在却被这母女两个霸住,一个呢,就是絮絮叨叨、喋喋不休的教训他,另外一个人,就是想着婚礼怎么办的风光,他竟然完全当不了家,做不了主。

    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苏家人非要赶这两个女人走……

    换做是他,就现在,他也想把这两人给赶走!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难道没人愿意来?”宋青怜见他一直不开口回答,不禁扬高了声音,走到他跟前质问他,他再不开口,就直接拿手一推。

    文清波踉跄着后退,头疼的抱住了脑袋。

    深秋农耕时候,苏家则在忙碌着采摘茶叶,深秋的茶叶,被称作是秋白露,有话说,“春茶苦,夏菜涩,要好喝,秋白露”,足见秋茶的受欢迎程度。

    如今李琅吟和付子丞不在清扬镇,宋青衣也没在往镇子上跑,茶叶生意和药材生意,都是一并交给了唐河负责。

    经过这几次,唐河已经完全熟悉了走商的流程,和随行商队关系都搞得不错,走商这活也实在是辛苦,宋青衣便做主给他涨了工钱,让得药田和茶园的四个小伙子看的眼热,每日为了也能涨工钱都是干劲十足,哪怕前阵子秋收,家里都忙的要命,几个人仍是排好班,保证药田和药园随时都有人看守,为此,宋青衣就也笑着给他们涨了工钱。

    赖氏跟宋青衣都是大方的人,平日管饭管饱管肉,很得这几个小伙子的心。

    做了一段时间之后,苏渐闻观察着唐河,终于是观察的满意了,便将他叫到了跟前问话。

    唐河很是紧张。

    来之前见到宋青衣,就忍不住问她:“东家……这……苏大哥找我,是有啥事啊?”

    别看他当家早,也见过不少世面,但实际上苏渐闻今年二十三岁,他比苏渐闻还要小上一岁半,加上苏渐闻平日那毒舌冷漠的架势,面对着这样的人,他便不禁心中发憷。

    在唐河看来,苏渐闻虽然是一个双腿残废的人,但他浑身有一种难以说的凌厉气势,任何人在他跟前,都不敢轻易地放松自己,只有时刻警惕着,忍不住就会小心翼翼的对待。

    此时,他这么一问,宋青衣就是一笑:“不要紧张,他可能是有事情拜托你去做,他还得求着你呢。”

    这话让唐河略微放松下来。

    等进了书房,苏渐闻坐在轮椅上,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封信件,旁边是曹疯子,两人似乎是在说着什么,一看见他,纷纷停了声音。

    两道目光一下子落到唐河肩头,令他猛一阵头皮发麻。

    “苏大哥,您找我有什么吩咐?”唐河硬着头皮,恭恭敬敬的问道。

    “唐河,坐。”

    苏渐闻开口,略一点头,示意他坐下。

    曹疯子并不说话,只目光带着点奇异的挑剔感,在他身上刮来刮去。

    “是。”唐河颇感压力山大的紧了紧衣服,仿佛自己是即将放到市场上宰卖的猪肉,老老实实的坐好了,一双眼睛紧张的丝毫不敢乱看。

    苏渐闻不禁一笑:“不必紧张,来找你,其实也是有求于你。”

    这跟宋青衣说得竟然一样。

    唐河不禁惊了一下:“啊?”

    “咱们先聊聊。”苏渐闻不动声色,唇角挂着一丝轻笑,跟他平常给人的那种不近人情的刻薄疏冷感觉,完全不同,“你小时候,可有什么理想?有没有想过建功立业,想过功成名就?现在这种想法改变了吗?就打算一辈子做一个奔波打工劳碌的活计吗?”

    “这……”唐河一时被问住。

    但抬头一看,见对方目光里是从容和认真的神色,不由得也就凝眉思索起来。

    片刻之后,他有些犹豫的答道:“小时候读书,自然也是想过要做大官的,但是后来,生活所迫,能填饱肚子已是十分不易。至于现在,能遇到苏家这么好的东家,我十分满足,也不敢再多想别的了。”

    人说知足常乐,唐河显然就是深谙这个道理。

    不贪心。

    但宋青衣知道他后来的成就,所以确切来说,他对蝇头小利绝不贪心,但藏着野心,若有机会一定会抓住。

    苏渐闻审视的看他,嘴角笑容不变:“为什么不敢多想呢?人往高处走,倘若有一个良机在眼前,只需你小心蛰伏,日后必定扬名立万,你真的不要?”

    唐河猛地抬起头来!

第二百零七章 要不要豪赌一场

    一丝野心勃勃的光芒,自他眸中一闪而过。

    虽然很短,但苏渐闻跟曹疯子实在是太熟悉这种野心的眼神,一下子就敏锐的捕捉到。

    两人对视一眼,不过都没有说什么。

    而唐河则很快低下头去,声音讷讷:“即使真是良机,也得看我有没有那个命才行。我胆子小,家里还有老人要养,最害怕的就是这条贱命没了。”

    这是推辞之。

    苏渐闻手指在轮椅扶手上,两下轻扣之后,并不逼迫他,反而转了话题:“宋青衣很看重你,当初你来苏家之前,她就向我介绍了你的平生,你受过的苦我都知道,苏家也没有薄待你。但她觉得你极是有才,日后的成就一定不止于此。”

    “是东家高看我了,我只是一个平凡普通人,安身立命,小心翼翼。”唐河回答的每一个字,都满是警惕。

    他头一次清晰的意识到,为什么苏渐闻是一个不能站立的残废,却会如此令人生畏。

    这是一个从军营里摸爬滚打、从死人堆里强势的活下来的铁血汉子。

    像这样的人,经历过杀伐,自然而然的带着一种血腥气,只怕是如今就算回了这地方,身份也不一般。

    唐河微微抬眸,小心而飞快的打量了曹疯子一眼。

    这么厉害的人,会肯甘心屈居一个残废之下?甘心做一个残废的仆人?

    绝不可能!

    要说苏渐闻什么都不是,他是怎么都不肯相信了。

    他有野心,甚至暗暗渴望刺激的人生,苏渐闻的话令他蠢蠢欲动,没有男人对功名利禄四个字不动心的,可也正如他自己所说,亲人尚在,生活不易,小心惜命才是最重要的。

    唐河眸光闪烁的出神,苏渐闻也不错眼的将他每一个神色变化收入眼中。

    他不多说什么,只最后叹了口气,说道:“你是一个极为聪明之人,我的意思,想必你是明白的,多说无益,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吧,是抓住这个机会,日后飞黄腾达扬名立万,还是就此虚度才华碌碌无为,等待那个虚无缥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机会?当然,宋青衣很看重你,她有心培养你,也许以后苏家生意都会交由你来发展,甚至推你走上首富之路,但士农工商,一个没有什么依仗的商人,仅仅靠着有钱,仍会是人们眼中最为低贱的身份。要什么,自己想清楚,我给你三天时间来考虑,要不要帮我这个忙。”

    “过时,不候。”

    “你先回去吧。”

    说完这些,苏渐闻便语气温和的下了逐客令。

    毫不拖泥带水。

    唐河走出书房,好一阵的愣神之后,才回过神的擦了擦额头的汗。

    他的内心十分挣扎纠结。

    苏渐闻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一种诱惑,令他心动不已。年幼时的志向,后来艰难困苦中不愿放弃的努力,他当然不会甘心安于现状,当然有一股蠢蠢欲动、不可告人的雄心壮志。

    可是……

    唐河狠狠的叹了一口气,他的父亲是一个赌徒,他痛恨赌博,可又不得不深恶痛绝的承认,有的时候,人生就是一场豪赌。

    今天,苏渐闻就是将一场赌局摆在了他的面前,究竟要不要赌一场?

    他浑浑噩噩的走出了苏家,连赖氏和苏小婉跟他打招呼,都不知道回应了没有。

    见他这样,赖氏两个就是有些担心:“渐闻是跟唐河说什么难听的话了吗?怎么看他的样子,好像受了很大的打击一样?”

    “我看也是,要不我去问问大哥?”苏小婉询问道。

    “不用,他应该是有什么难题,需要思考一下,大伯哥做事是有分寸的,他不会对唐河乱说话的,放心吧。”宋青衣宽慰的说道。

    这三天里,唐河说是度日如年,也不为过,头两天,他浑噩着心不在焉,总是做错事情,等到了第三天,他开始焦虑起来。

    宋青衣没少见他不在状态的样子,心中虽有担忧,有好几次也差点就开口说点什么,但还是忍住了,没有对他进行任何可能会干扰到他的劝解。

    像这样的事情,她插手实在不适合,因为唐河前世本就是取得了很大成就的人,帮不帮苏渐闻做这个事情,都不会影响到他的命运,帮了,反而有多此一举的嫌疑,所以,最好是让他自己做出选择,不管是沉是浮,总归是自己心里最想要的,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他却仍是无法做出决定。

    这个时候,他心头有些酸涩的想到,若是他的爷爷还在,该有多好?爷爷也是一个颇有远见之人,唐家过去颇丰的家底,都是爷爷一手赚来的,爷爷一定能给他最好的建议。

    他不会像别的孩子那样,去想念自己的父亲。

    在父亲这件事上,几乎都没有羡慕过别人。

    唐河从小到大,特别是父亲赌博败光了家产之后,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自己拿主意,且从来都是十分干脆的认准一个目标,然后义无反顾,从不去顾虑什么。

    可现在,他却犹豫不决。

    眼看着太阳越来越低沉,再过不了一个时辰天就要黑了,他心一狠,决定回一趟宋家村,去看看母亲,听听她的意见,这么多年来,他们母子两人相互搀扶,共度多少难关?

    但他其实很少听母亲的意见,只是在这时候,忽然想听听她会怎么说。

    “张爷爷,我今天想回一趟家,可能晚上就不回来住了。”唐河犹豫着对张大夫说道,如果他决定还是放弃,那么今晚自然不用再回来。

    “好。”

    张大夫笑呵呵的,不过他看出来最近唐河的心不在焉,“有什么事情啊,尽管去办,办好了再回来即可。”

    “嗯,谢谢张爷爷,我知道。”唐河告别之后,就打算走,就要走出大门,突然下意识的一下转头,见到张大夫打算将放在外面晾晒的药草搬回屋子里,忽然的心中灵光一闪,又回过头去接过他手中的药草筐,“张爷爷,我来吧。”

    “不用不用,你赶紧回去吧。”

第二百零八章 威慑力

    “没事,我帮您把这几个药草筐搬屋里再走。”

    “那好吧,慢一点。”

    两人说着话,唐河一筐一筐的把药草搬到专门用来存放药草的屋子里去,搬完了药草,他却仍旧是心事重重的磨蹭着,似乎一点不急着回去,又似乎很急,只闷头的干活出了一身的汗,又帮着做了其他杂活,一直到夕阳西下,眼看着日头就要落山,天都要黑起来,他才终于是开口道:“张爷爷,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您一下。”

    “呵呵,什么问题?你尽管提。”张大夫笑呵呵的看着他。

    “您医术这么高明,就是去京城那地方,应该也能过得不错吧?为什么甘心屈居在这破落乡下村子里?您年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要取得一番惊天动地的成就的?”唐河说出他的疑问。

    张大夫一听,就笑了:“想必这就是最近这几天,一直困扰着你的问题吧?”

    闻,唐河也是抿唇一笑,没有作声,算是默认。

    张大夫拍拍他肩头:“我年轻的时候,也曾快意畅游京城名胜之地,看尽京都烟柳红花,怎么可能没有一丁点的野心呢?只是后来经历的一些事情,看透了世事,加上年事渐长,觉得能远离纷扰,有一处安稳地生活即可。”

    “人不能太功利,倘若为了功利而做事,就会急功近利,随之便会有大蹉跎。”

    “文涛先生,你也是见过的吧?你看他,年龄虽比我略小一些,但我们年轻时候其实是同窗,只不过他天资聪颖,喜爱钻研文韬经略,我对医术痴迷,他一直有野心要做成大事,不能虚度自己的才华,我却觉得,天下处处是行医,疑难杂症不止在富贵繁华地,反而乡野之地,也许更更需要医术好一点的人,更何况无论在哪里,只要有病人,我的医术便有用武之地,便不是埋没,因为在我的心中,病人是不分高低贵贱的,我对他们一视同仁。”

    “倘若一个大夫,为了扬名天下,专门只给贵人看病,那他只是一个钻营之人,不能称之为真正的医者,这种人便是没有医德和仁心的。”

    “但是像文涛,若要让他能实现自己的雄心壮志,就必须跟着足够高贵之人,才有机会施展抱负。你明白吗?志向不同,所以选择不同,人应当有野心,有才干就要施展,你最想做的事情,自然要去完成,但人决不能是带着浓重的功利心去做事。”

    他说着,唐河点头应着,心跟着一点一点的沉寂下去。

    没错。

    张大夫跟文涛先生,是不同的但也有相同的地方,便是都在各自的领域,有专业的才干。

    行医跟做生意、跟其他任何事情,也都是不同却有相同的地方。

    唐河沉默着,只在心中领会着。

    他一双原本踌躇迷茫的漆黑眼眸,越来越明亮,仿佛厚重的云雾慢慢拨开,最后终于是清明如潭水,唇角浅浅的勾起了一抹觉悟的笑意。

    “张爷爷,今晚还回来住,先不回家了,我换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去一趟苏家。”他笑着对张大夫感激道,“谢谢您,您的话,真是让我茅塞顿开。”

    “能想通了就好,不论你做出何种选择,我都支持你。”

    张大夫又拍了拍他肩头,给了他更多的勇气和力量。

    唐河应着,笑着去收拾了一下,随后便是一身干净清爽的离开了张大夫家,一路快步的往苏家走去了。

    等他到了苏家,赖氏等人刚吃完晚饭,正要收拾,见他来了,便是亲切的问他吃过饭没有,等等等等的关心之。

    苏渐闻见了他,有些讶异的目光一闪,似乎以为他不会来了。

    感受到那道目光,唐河不由想到苏渐闻说过,宋青衣很看重他,有意栽培他,对这一家人,对宋青衣便更添了许多的敬重,对宋青衣更是多了一份忠心。

    “我不饿,我来找苏大哥说点事情,一会儿回去了再吃也是一样,你们忙吧。”唐河笑着回应之后,便迫不及待的走到苏渐闻的身边,“苏大哥,我推您去书房?”

    “好。”苏渐闻点了点头。

    “大哥,唐大哥是老实人,你可不能欺负人家,一会儿有事好好说话,别不当人。”苏小婉眼看着两人都要跨进东院院门了,又在后面喊了一句。

    闻,苏渐闻嘴角一抽,扭过头来:“在你心里,你大哥竟然不能算是个人?”

    苏小婉眼睛弯弯,呵呵一笑:“当然算是,就是你有时候说话……嗯,反正注意一点吧。”

    这话,把苏渐闻搞得好一阵无语。

    唐河忍着笑,推着他进了东院。

    “考虑的怎么样了?”到了书房,苏渐闻示意对方坐下,自己也到了书桌前,便是颇有底气的询问道。

    然而,唐河的回答,却令他意外。

    “我觉得,苏大哥之前的提议很好,只是,不太适合我。”

    “怎么?我以为你今天会过来,就代表着你对我的提议很动心。否则,你根本不必专程再跑来这一趟。”

    对此,唐河摇了摇头。

    他抬眸望着苏渐闻,不急不缓的说出进来的来意:“好男儿志在四方,没有人会对建功立业不动心的,但一个人无论做什么,都应该守着点初心,我承认我很想做出些不凡的成就,但你的那些提议附加的诱惑,太过于功利了,我并不喜欢。如果我这辈子真的有机会施展自己的才华,那我更选择跟着宋青衣,陪着她一点一点的把苏家的生意渐渐做大。这样,我的成就感,会比你说的那些,来的强烈得多。”

    这个回答实在是太让苏渐闻感到意外了。

    同时,他心里还有一些吃味。

    什么叫做,陪着宋青衣一点一点把苏家生意做大?当他是一个死人吗?

    苏渐闻默默腹诽了两句,也不管人家根本就不知道他对宋青衣的那种心思,只一动不动的盯着唐河,带着一些毫不遮掩的威慑力。

    这威慑力,来自于他身上那种经历过战场生死的铁血杀气。

    唐河被看的满头大汗,但不得不强自镇定。

第二百零九章 考虑的怎么样了?

    今天来之前,张大夫的那一番话,让他想明白了什么才应该是正确的选择,必须是符合本心的,必须要选对追随并忠诚的“主人”。

    苏渐闻的话让他动心,但他更愿意选择宋青衣作为自己效忠的主人。

    他也有信心,只要宋青衣愿意相信他,也就不会让对方失望。

    唐河的回答让苏渐闻沉默了很久。

    久到他以为对方不高兴了,可能不打算回答,就站了起来:“苏大哥,该说的我都说了,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且慢。”苏渐闻喊住他。

    “您还有什么吩咐?”唐河站在原地,思索着他可能会说的话,自己应该如何应对才比较妥帖。

    然而,苏渐闻却似乎并不急着回答。

    他一抬手,指了指桌案上的墨砚,示意唐河给他磨墨。

    唐河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种时候了,还要磨墨写什么东西吗?

    那么他究竟是要写什么?

    尽管想不通,唐河还是老老实实的走上前来,为苏渐闻认真的磨墨。

    墨水很快好了。

    苏渐闻提起毛笔,捏在手中,铺开一张纸,提笔在上面写了起来,并同时说道:“我记得你说过,虽然中途学业中断,但后来还是很努力的读书识字,对吧?”

    “对,您还曾考过我的记忆。”

    “很好,现在我写一个字,你认真看看,若是能猜透什么意思,再拒绝我的提议也不迟,不过,我的提议的前提,我必须修正一下。”苏渐闻下笔如有神,笔走游龙,不徐不疾气定神闲的写着,“倘若你仅仅因为功利而答应我的提议,说实话,我还要拒绝你。”

    “什么……”唐河懵住。

    “如果我仅凭口头利诱,就能引得你冒险为我做事,那么,以后你对上敌人,他们也如此利诱你,甚至许你更多,你岂不是会轻易背叛于我?”苏渐闻说着,已经写好了一个字,“看看这个字吧,可认得?”

    闻,唐河凝眉走过去,正对上那个字。

    他抬头看了苏渐闻一眼,又低下头盯住那个字。

    见他不说话,苏渐闻不由得一笑:“怎么?不要告诉我,你不认识这个字。”

    “并非不认识,只是……不敢说出来。”唐河有些心里发憷,又有些激动,这是第二次,苏渐闻让他心中澎湃激昂。

    “有什么不敢的?不过,你看到这个字,能想明白吗?”

    “我……”

    唐河差点脱口而出,硬是咽下去下面的话,改而小心翼翼的询问,“我想问,是北边那位吗?”

    他简直不敢猜想。

    “别紧张。你想想这件事情吧。”苏渐闻没直接回答他,但那凝视而镇定的眼神,却给了他肯定的回答,“距离三天过去,还有一些时间,你可以慢慢想,我还是那句话,过时不候。太过功利心的人我也不想要,但要是一点胆子都没有,我更不会要。”

    “我我我……”唐河一向谨慎沉稳,难得有这么结巴的时候。

    他深吸了几口气,几个用力的吐息。

    那个字……

    桌案白纸黑字的,那个字,是一个“玺”字。

    他盯着那个字,就一直深呼吸着。

    当今天下,敢以此字自称,仅有一人,便是掌控着北方局势的玺北王!

    唐河几乎都不敢想这三个字,可他这会儿盯着这个字,看着看着,陡然后背上爬满了冷汗,额头上也是细细的汗珠布满。

    只因这个“玺”字,上下拆开来看,那不就是“尔玉”二字吗?

    他被这个发现压得猛然喘不过气来!

    尔玉、那、那不能就是苏家这个、这个尔钰吧?!

    这尔钰,可不就是苏渐闻从外面带回来的?!

    难、难道他是……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唐河一下子被自己猜到的那个结论,给狠狠的吓到了,吓得自己嗓子都一口口水呛到,很快就咳得满脸通红,一面还擦着额头上的瀑布汗。

    “……”苏渐闻被他出奇大的反应,给搞得有些无以对。

    也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明明刚刚还算镇定,现在怎么突然更加激动起来?

    接着,他就明白了为什么。

    因为唐河嗓子好受一些之后,跟着就直接把他桌子上那张纸卷起来,就着屋子里的蜡烛点燃,一副做完坏事,要赶紧毁尸灭迹的架势,一面还碎碎念的叮嘱他:“这个字可千万不能被别人看到,想想尔钰一个小孩子在这里,多不容易?真是的,尔钰怎么是一个哑巴?”

    提及尔钰,话语里满是担忧和可惜。

    末了还补充一句:“张爷爷医术很好的,也不知道张爷爷能不能医治好尔钰,让他能够开口说话?”

    原来,是猜到了尔钰的身份?

    “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苏渐闻并不打算就尔钰哑巴这件事情,继续讨论下去,眼看着他将一张纸给烧为灰烬,又打算收拾那些灰烬没完没了的样子,只神情淡漠的说了一句:“所以呢?你考虑的结果是什么?”

    “你这次回来,是骗人的?”唐河嗓子好了,就沉下声问他。

    “不是,我的腿真的废了,不过宋青衣医术很好,现在已经有了知觉。”苏渐闻面上显露几分温柔,轻抚双腿。

    按照宋青衣说的,应当再有两三个月,他就能康复重新站起来。

    所以在这期间,他也不甘心当个闲人,一定要做点什么。

    而唐河,就是他接下来的布局当中,一枚关键游走的旗子,要为他冲锋陷阵,他也真的不想错过这一个有天分、有才干的好苗子。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苏渐闻又问了一句,没有什么特别温度的语气,但足够郑重了。

    “我……说实话,谁称王,谁败寇,对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来说,是无所谓的,关键是,谁能够为老百姓们带来好生活。”唐河斟酌着用词。

    苏渐闻于是便一笑:“是这个道理,不过你大可以看看,北王治下,不说别的地方,就清扬镇这里,离京都甚远,但属北王管制的范围之内,你自己可以想一下,这里有没有民不聊生?”

第二百一十章 心如擂鼓

    “没有。”

    唐河几乎不用想,缓缓地摇了摇头,“这里山清水秀,只要不躲懒,肯吃苦干活,谁都能养活好自己和一家人。”

    “那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我还想要一份保证。”

    “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苏渐闻很痛快的说道。

    “孟城是南北之间的一座协商之后的和平之城,但也正因此,龙蛇混杂。倘若我去了……虽然我到现在还不清楚,你究竟要我去做什么事情,但是,万一我有什么不测,我希望你能安置好我阿娘的余生。”唐河目光里带着一点复杂不舍。

    “放心吧。你有那个天分,不会出事的。”苏渐闻见他松口答应,心上很是高兴,对于他的担忧,也分外自信,但想了想,还是又补了一句,“我会特别嘱咐文涛先生,由他安排好你阿娘的一切,你就算长时间不回家,也一定找人照应她。”

    这下,唐河又是惊了:“文涛先生?他……他跟你……跟你是……”

    文涛先生可是张大夫的同窗好友!

    满腹经纶,身怀抱负!

    “现在就把一切都告诉你了,那还有什么意思?”苏渐闻神秘的一笑,“今天你先回去准备一下,可以再去看看你阿娘,过几日苏家还有一批药材要往孟城送,去之前你先跟文涛先生见个面,帮我带一封信,他会告诉你该做什么。”

    “好。”唐河凝眉深思的点了头,“还有其他我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不必着急,文涛先生会交待你一切的。”苏渐闻颇有深意的看着他。

    唐河心下一凛。

    他点点头,随后就告辞离开。

    前脚他走了没多久,后面宋青衣就端着一盆热水,过来给苏渐闻做针灸并上药,因为路上碰到了唐河,打招呼猜到他被说动了,此时自然少不得要询问这人一番:“唐河同意了?你怎么跟他说的?我看先头里,他还犹豫的很呢。”

    “会犹豫,难道不是表示他很心动?”苏渐闻挑眉。

    “呵呵……”宋青衣冷笑了一声。

    接着,她就示意这厮:“别动,我先把之前的药膏清洗一下。”

    苏渐闻唇角一勾,自然舒舒服服的点了头:“好。”

    见她端着水盆,蹲下身子,低眉顺目的服侍自己,洗药针灸,他双腿都被她看光了……苏渐闻垂眸紧凝着她,不由得想的就有点多了起来。

    她这样,真的很像自己的小媳妇。

    “喂。”他忽然的开口。

    “嗯?怎么了?”宋青衣头都不抬一下,只专注手里的事情,准备给他清洗好了之后,就开始针灸,然后上药,药膏里混合了灵泉水,从苏渐闻恢复的速度来看,似乎效果是不错的。

    “你是不是该对我负点责任?”

    “什么?”宋青衣这下抬起头来,眉头紧凝满目诧异的看他,似乎完全不知道有什么地方,是需要她负责任的。

    “男女授受不亲。可是,我的两条腿,你都看光了。按照萧王朝的风俗来说,一个女子哪怕一只脚被男子看到,男子就应当娶了她,我一直认为男女是平等的,那你现在不止看了我的双脚,腿也都看了,难道还不该……负责?”苏渐闻本想说嫁给他,可话到嘴边怕吓到她了,忙又及时的收了回去。

    然而,光是这种程度,宋青衣已经心如擂鼓,狠狠的被吓到了!

    她一张脸如火焰燃烧一般,“腾地”红起来,因为蹲的时间久了,没能立即站起来,否则一定是直接因为惊吓,而猛地跳起来的!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医者、医者仁心懂不懂?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在医者的眼中,一视同仁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病患,一种不是病患,哪有什么男女之分的?”宋青衣拧着眉毛斥责他的胡乱语。

    然而,一颗心,却控制不住地如雷鼓动!

    宋青衣坚定的认为,苏渐闻这只是因为将唐河成功收入麾下,一时心闲下来,再加上刚过晚饭时间,所以吃饱撑着没事做,干脆就发个疯,这么胡乱语一番。

    她毫不犹豫,立马撇清。

    前世种种,一直如一把高悬在心头的刀,她时刻谨慎着不能重蹈覆辙,免得那刀落下来,她又是头破血流,一无所有。

    可是,她此时如此迫不及待、泾渭分明的划清界限的做法,却惹得苏渐闻心口一滞。

    本了他只是开一个玩笑,逗逗她。

    结果她的反应,令他非常不开心。

    苏渐闻面色缓缓地冷了,沉了,他慢慢的弯下腰,往前躬身一把握住宋青衣纤细无骨的手臂,对方惊吓的一挣,小脸上也带着小鹿一般受惊的想要逃离的表情,对他竟然这么抗拒吗?

    他一张俊脸沉如深渊,漆黑的眸子,紧紧地凝住她,令她无所遁形:“宋青衣,你觉得我是那种喜欢胡说八道的人吗?更何况是这种事,关系到你我之间的清白,我可能会开玩笑吗?”

    “我、我不知道,我并不了解你。”宋青衣眼睫轻颤,垂眸不敢与他对视。

    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想说,他不是玩笑话,是认真的吗?

    可是怎么可能?

    他对她……难道因为这一世,她抢占了李念心为苏渐闻医治双腿的机会,所以,老天爷安排她跟苏渐闻……

    宋青衣根本不敢往下继续想。

    这是绝对不行的,不说她自己要守住心,就是赖氏,都不会允许他们之间产生私情。

    “是吗?我以为,这么久一起筹谋各种事情的默契了,你应当非常了解我才对。”苏渐闻生气的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臂,一点一点的将她的身子往前拉,直至快要入怀了,才停下来。

    而他的这一举动,却是引得宋青衣的身体都颤抖了起来!

    她在害怕?

    苏渐闻心里怒气腾腾,又有些无法真的生起气来。

    半晌,他松开了手。

    桎梏一解脱,宋青衣立马后退,现在苏渐闻的双腿还在医治当中,她一时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看起来,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苏渐闻冷眸看着他,冷峭的薄唇一动:“还愣着做什么?针灸,上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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