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画风彻底崩塌的李清照(6K)
从领域角度来看。
虽然1100年的宋朝还没有建立完整的科学培养体系,更谈不上所谓的科研素养。
但就是在这种相对蒙昧与混沌的时代背景下。
老苏依旧在观测到细胞外表的第一时间,做出了一个最合适的选择:
拓印图样。
没办法。
毕竟在过去数十年间。
无论是绘制星图、编撰《本草图经》还是书写《新仪象法要》,图示都属于一个不可或缺的核心环节。
用后世的JOJO梗来说就是......
画图。
这已经是刻录在老苏NDA里的本能了。
一刻钟过后。。
谢老都管带着一个小盒子回到了院落里,将其递给老苏:
“老爷,纸笔来了。”
老苏点点头,取过纸笔。
一边吩咐谢老都管研墨,一边将纸张铺平在了石桌上。
由于时间相对有些紧促,徐云这些天还没来得及手搓圆珠笔。
因此老苏此番所用的依旧只能是细锋毛笔,相对于圆珠笔来说,绘图难度略微有些高。
不过老苏能官至宰相,文养方面还是非常扎实的。
比如《新仪象法要》中,便有不少图片出自他手,比小牛的灵魂画手高了不知道多少。
只见他先盯着放大镜看了几眼,随后离开目镜,用细笔开始在纸上做起了画。
画了几笔后再次返回放大镜边,如此反复了许多次。
徐云等人见状也没多言。
更没有抱怨老苏一个人占据了资源,要求他让位啥的。
以老苏的地位来说,哪怕他一人鼓捣一晚上显微镜都不算啥。
就这样。
半个时辰一转而逝。
半个时辰后。
老苏放下毛笔,有些疲惫的呼出一口浊气,额头上依稀可见少许汗珠。
只见他面前的画纸上,此时赫然绘满了大量稀奇古怪的图形。
有长方形、正方形、椭圆形。
也有类似小蝌蚪的长条、三角形、以及类似变异霓虹人般稀奇古怪的特殊形状等等....
随后老苏匀了匀气息,从身边的谢老都管手中接过一盏茶杯。
轻抿一口,将位置让给了迫不及待的小李。
他自个儿则将画纸拿起吹了吹,对徐云问道:
“小王,显微镜内的诸多微粒老夫都已绘拓到了纸上,这些微粒莫非都是微生物?”
徐云想了想,摇头道:
“严格意义上来说...您这句话只对了七成左右。”
随后他看了眼一脸‘怎么才七成’的老苏,继续解释道:
“老爷,粪水中的微粒种类有很多,成百甚至上千类都有可能。
比如有肌纤维、红细胞、白细胞、弯曲杆菌、大肠杆菌、酵母菌,等等。”
他说着走到绘图边,指着其中一枚比较大的颗粒道:
“此物便是淀粉颗粒,它与肌纤维、脂肪等都是粪便中正常的代谢产物之一。
唔...不过这份样本中的颗粒数量似乎也有些多了。
估计是这头驴的肠胃可能不太好,可以让它多干点活,运动运动肠胃。
总而言之。
这些淀粉颗粒不能算是生命,只能算是物质。”
老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物质的概念他在大蒜素那会儿就听徐云介绍过了:
“原来如此。”
接着徐云又将指头一挪,指向了另一个小点。
虽然老苏所绘制的图像没有上色,但从数量以及外观上还是很容易能分辨出它的来历的:
“此乃白细胞,也就是动物体内常见的一类细胞。
按照风灵月影宗的手札记载,此细胞乃是人类身体中一道关键的防护壁垒,可以吞噬一些带病体。
但若是数量太多,也可能引起一种血症。
患此病者,浑身时常发热,肌体各部位都容易渗血,药石难救.....”
血症。
也就是古代白血病的一类说法。
当然了。
古代医学由于认知问题,基本上将所有和血液有关的病都归属到了血症中。
严格意义上来说。
白血病和血症属于子集与合集的关系,不能对等。
但徐云并没刻意的去纠正这点,毕竟有些概念还是让老苏或者老苏后人自己去发现为好。
反正有了显微镜这个神器,未来医学的发展是可以肉眼预计的——至少短期内肯定如此。
白血病、菌血病之类的症状被发现并且归类,说白了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而就在老苏努力着接受这些概念的同时。
一旁始终沉默的王越看着拓图,腮帮子抽动两下,忍不住插起了话:
“小王,按你所说,粪水中含有大量的致...致病菌,对吧?”
徐云点点头:
“没错,粪水可以算是致病菌数量最高的几种生活物质了。”
王越又问道:
“”那么小王,当初王某所染之病,又是何种病菌所致?可在图上?”
王越说话的时候目光丝毫不离画纸,恨不得将那种病菌从中拉出,与其大战个三百回合。
徐云见状不禁哑然,出声解释道:
“中侯大人,您当初所得的乃是菌血症,致病菌的可能性有很多种。
但不出意外的话,大概率是某种革兰氏阳性菌,比如它...它和它。”
医学或者大学读过生物学的同学应该知道。
细菌通过革兰氏染色法,可以分成革兰氏阳性菌和革兰氏阴性菌两类。
前者经过染色后,细菌细胞仍然保留初染结晶紫的蓝紫色。
后者经过染色后细菌细胞则先脱去了初染结晶紫的颜色,带上了复杂蕃红或沙黄的红色。
至于两种西军的区别也很明显:
阳性菌产生外毒素,阴性菌产生内毒素。
因此革兰氏阳性菌,一般会引起化脓性的病变。
其中很典型的就是王越当初得过的菌血症,以及正常轨迹必然会出现的脓毒血症。
至于阴性菌虽然也会引起菌血症和败血症,但一般都是在腹部、胆道和嘘嘘道出现。
当然了。
两类细菌在归类时才需要通过革兰氏染色法染色,高倍显微镜下想要看到某些类别的细菌还是不难的。
随后徐云动手指了几个外观比较明显的菌体,例如葡萄球菌和链球菌等等。
形状基本上一看就能认清。
毕竟老苏虽然画的很认真,但手绘终究是手绘,还原度是个无法避免的问题。
尤其是与后世的影像相比,老苏拓绘的图像确实不够清晰,只能优先选择那些特征明显的细菌介绍。
话说回来。
有机会倒是可以搞出铅笔,发展一下素描绘画。
毕竟和传统水墨画相比,素描绘画的还原度明显是要高很多的。
要是技艺精湛,画质甚至可能无限接近还原。
“葡萄球菌......”
王越重复了一番这个名词,盯着图纸上的图像看了好一会儿。
仿佛要将它刻录在自己心中一般。
随后转过头。
与自己的弟弟对视了一眼。
虽然他们只是武将,眼界有限,不像老苏那通达。
更做不到从时代性的角度,对显微镜进行价值判定。
但作为菌血病的亲历者以及一线将领,他们很清楚一件事:
粪水这东西在战场,几乎是个无法抵御的究极大杀器。
遭遇战中,粪水常常抹到刀枪或者箭矢上,效果比很多毒药还猛。
敌方中之基本必死,最好最好的情况,也是病愈后成为废人一个。
而守城战中,守方则会将屎尿用锅烧热,配合滚石倒下。
屎尿中有很多耐高温菌,百度之下都能存活30秒以上,还有一些则会以芽孢的形式继续存留。
因此中者先是会被烫伤,接着便会化脓病发,十人中能活下一人都算是奇迹了。
这种粪水武器还有一个很响亮的名字:
金汁。
顺带一提。
金汁,这也是华夏文明历史上的特殊武器之一。
欧洲那边使用的大多是沥青,目的是通过铁甲的导热烫伤敌人,没有生物方面的后续伤害。
总而言之。
若是军器局能通过显微镜进一步探究大肠杆菌的特性,说不定便能制备出更优秀的药物!
毕竟大蒜素虽然效果极佳,但它的保存时间还是太短了。
偶尔应应急还行,但很难做到大规模的普及以及应急使用。
朝廷若是能研发出效率更高的药物,甚至可能会对西线的战局产生重要、甚至是决定性的影响!
随后徐云又做起了老师,简单的和老苏等人介绍了一些基础概念。
并且与先前制作透镜时一样,一些概念他再次选择了装傻。
要么是手稿已经丢失,要么就是连风灵月影宗也没太过深入研究。
至于更深入的细胞内部观测嘛......
他准备过两天再上。
一来是知识贪多嚼不烂,一下灌输太多效果不一定好。
二来细胞内部观测也需要一些染色剂,制备也需要时间。
后世的染色剂一般都是使用的醋酸洋红或者龙胆紫,不过实际上苏木精也是一种不错的染色剂。
更关键的是。
苏木精制备起来不需要太精尖的设备,找到材料就可以了。
它的前体成分称为苏木素,是从洋苏木的树干中提取出来的。
苏木素氧化后形成苏木精,就可以当染料使用了。
细胞中DNA和RNA较多的部位都可以被苏木精染成蓝色,届时观察和解释起来都会容易的多。
而另一边。
在从显微镜上下来后。
小李悄咪咪的将徐云拉到了一边,神秘兮兮的道:
“王林,问你个事儿啊。”
徐云眨了眨眼:
“啥事儿?”
小李四下看了几眼,问道:
“我且问你,这架显微镜一共花了多少银子?”
“多少银子?”
听到小李这番话,徐云顿时一愣。
这小豆芽好端端的问银子干啥?
不过疑惑归疑惑,他还是摸了摸脑袋,照实回答道:
“材料的话大概一百来贯钱吧,如果不镀银说不定能缩减到一百不到?
但要是算上人力成本就不好说了,请齐师傅出手的价钱应该不会很低吧。”
其实从客观角度上来说。
显微镜价值最高的地方,其实应该是曲率的计算环节,甚至可以算是一项技术壁垒。
不过徐云在估算的时候,下意识的把自己的贡献省略了。
毕竟从后世的角度来看,他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而已,没被另请高明就不错了。
小李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
“齐师傅的手艺我倒是有所耳闻,去岁河北道有家商会重锻水轮,便是高价请齐师傅出的手。
那家商会的会长乃是我爹同窗,开年来府上拜访时依稀听他说过,齐师傅的工钱一日便要快三贯了,还有杂项等等.....”
小李掰持着手指算了一会儿,最后道:
“也就是说,一架显微镜的造价,约莫一百五十贯上下?”
徐云想了想,点点头:
“差不多这个数字吧。”
小李闻言不再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
就在徐云寻思着要不要开口之际,小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问道:
“王林,若我能拿出两百贯钱,你可否再设计一架显微镜?”
徐云顿时一愣:
“蛤?”
见他表情一脸的意外,小李轻轻用下巴努了努正在围观显微镜的众人,解释道:
“王林,早先那架显微镜工艺低劣,值不了多少钱,我便厚颜向苏伯伯将它讨回了家。
但这架显微镜造价不菲,若是再白白讨要,未免也太不知礼数了。
可若是与他人公用此镜,且不说每日往来繁复,此镜也不可能每日都随意供我一人使用......”
看着絮絮叨叨一堆理由的小李,徐云的表情不由愈发的微妙了起来。
妈耶!
这个易安居士的画风,眼下不但越来越歪,好像tmd的还拉不住了怎么办?
再这样发展下去。
今后的易安居士,说不定就得改成抑鞍霉素居士了......
若是后世那些小李的迷妹迷弟知道这事儿,估计自己得被吊起来打吧......
但很快。
徐云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小李鼓捣显微镜的画面。
作为后世的一名科研汪,徐云很清楚一点:
科研天赋这玩意儿,其实是一种很玄乎、但也确实存在的蜜汁属性。
有些人对物理一窍不通,但做起生物实验却井井有条,效率是别人的数倍不止。
从小李目前对生物学概念的掌握程度来看。
不说她百分百具备生物方面的科研天赋吧,至少相关概率不会太低。
如果真的给她提供出了足够的资源,加上小李的出身以及北宋女性相对较高的社会容忍度......
保不齐这姑娘真有可能成为宋代的屠奶奶?
想到这儿。
徐云不由看向小李,沉吟道:
“李姑娘,设计显微镜之事倒是不难,曲率半径我重新去设计一回便好,但老爷那边......”
小李闻弦歌而知雅意,迅速道:
“苏伯伯那边没有问题,昨儿我就探过他的口风了,若非如此,我也不可能先来寻你。”
徐云点点头:
“那就没问题了,不过李姑娘,这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你......”
“你且放心便是。”
不等他说完,因期待显微镜而双眼放光的小李便朝他挥了挥小拳头,飞扬无比的说道:
“前几日我刚写了三首词,原本打算在八月半的拜月灯会上出个小名,给我爹个惊喜。
但现在我改主意了,毕竟灯会写词,哪有看显微镜有意思?
所以我准备将它们卖给城中画舫,以我如今的名气,三首词多了不说,卖个二百贯钱还是不难的。”
徐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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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副本初期小结
“......”
院子里。
看着一脸‘我的诗词很好卖哒’的小李,徐云愣是感觉喉咙卡着一口槽吐不出来。
作为一位宋粉。
他当然知道在眼下这个时代,某些灰色领域常会出现买卖诗词的交易。
就像21世纪买卖论文一样,有需求就有市场嘛。
每逢佳节,画舫便会重金收购一些优美的诗词,由各自画舫的头牌在节日时吟唱。
在后世的一些文章里,这类活动也叫作争花魁。
如今这个时期正是汴京画舫的繁盛期,李师师、徐婆惜、封宜奴、孙三四等人为了花魁知名,几乎把脑袋都争破了。
其中名气最大的歌姬,无疑是李师师。
根据《东京梦华录·京瓦伎艺》记载,李师师此人风华绝代,艳冠一时。。
可惜华夏古代只评四大美女,从春秋的西施排到唐朝的杨贵妃,四席之位早已满。
李师师生得迟,没能赶上那波封号。
但如果评的不是四大美女,而是五大美女,那么这五大美女里面,必定有李师师。
不过李师师最火的时期是在1102-1100年之间,眼下这个时间点,她还没展现出碾压性的优势。
因此在这种强度的争夺里,一首好词的重要性自然不必多说,称之为胜负手也不为过。
后世的歌手们为了一首好歌往往能出五到十万的作曲费,再好点的二三十也不少见。
少数的天花板,甚至能卖到60-80万。
因此以小李目前的名头来说,三首词卖个两百贯钱真不是啥难事儿——这姑娘虽然是个妹子,但地位上妥妥的是个词爹。
不过徐云担心的是......
这姑娘不会把《鹧鸪天》给卖了吧?
而且要是被她给尝到了甜头,说不定今后还会变成李·没事卖点诗词赚经费·清照?
别发展到最后,小李干脆连诗里都带着一些理科名词了?
比如“梧桐更兼细雨,基醇脱氢、点点滴滴。”啥的?
嘶.......
感觉自己在被小李迷弟迷妹吊打的路上越走越远了啊......
不过看着一脸雀跃的小李,徐云最终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也罢,这姑娘开心就好吧。
学理又不是什么绝路,保不齐小李今后能成为一位文理双修的天才呢?
随后他跟着小李来到老苏身边,将整个情况复述了一遍。
老苏早在昨日已经提前知道了小李的想法,因此也没怎么犹豫,当场便同意了小李的诉求。
当然了。
同意归同意,但在价钱方面老苏却丝毫没有松口。
非但没有便宜,甚至还额外上提了20%左右。
毕竟这是通过小赵那边找来的资源,特许开口已经算是走后门了,正事环节绝不可能再留下敏感的尾巴。
得到批允后。
徐云便返回了自己屋,开始计算起了小李所需的曲率数值。
两日后。
清晨。
“嘎吱嘎吱.....”
用完仆役送来的晨点,徐云继续回到桌前,在一册小本子上写起了字。
这是他特制的备忘录,上面记载着他已经完成的一些项目或者“成就”,以及接下来的思路。
值得一提的是。
虽然眼下老苏家非常安全,理论上不会有人跑到自己房间里头偷东西。
但考虑到容错率的问题,徐云最终还是没有选择用汉字,而是用起了......
摩尔斯电码和英文字母。
整侧备忘录一共分成两列,左侧的名目是‘ok’,右侧写的是‘nook’。
其中左侧指代的是已完成的项目,右侧则指代接下来的计划。
虽然从语法上来说。
已完成和未完成的英文应该是finished和unfinished,徐云的两种组法看起来土的要死。
但眼下这个时期自己的英语老师还没出生呢,没必要管那么多,自己看得懂就完事了。
而在已完成项目的下方,则赫然写着几个摩尔斯电码。
其中排名第一的便是:
—??,?—
???,??—,?—,—?
???,??—(别说我水文哈,字符7个才等于一个字)
组合起来就是大蒜素。
做过军统的同学应该都知道。
摩尔斯电码的写法并不困难。
连贯起来书快速书写,甚至比字母和拼音都更便捷。
加之其外形可以用‘筹算’来加以掩饰,因此徐云主要还是选择了摩尔斯电码作为记录文字。
毕竟还是那句话。
一切以稳为主嘛。
而除了大蒜素外,已经完成项目中还赫然写着几组词:
发电机、电解池、针筒、显微镜、黑板粉笔、曲率公式、数理化入门、拯救王越、杀蟑螂等一系列词汇。
如果从上次1665副本的情况来看,已完成的项目评分显然不会太低。
看似只要完成老苏的遗愿,自己就能成功返回现实,进行评分。
但别忘了。
这个任务不但名字叫做【搞事搞事】,任务难度也是在【★★☆☆☆-★★★★☆】之间进行的浮动。
徐云心中隐约有种预感:
自己做的事情基本上没啥难度,堪称有手就行,大概率远远不够完成四星标准。
更别提出于民族角度考虑,徐云也不原看到二十年后如此繁茂的宋朝突兀暴毙。
因此接下来的方向嘛.......
徐云来到nook一栏,在“继续杀蟑螂”的下一步目标边上,又写下了一组摩尔斯电码。
?———,??,?—
—??,?—
?—??,??
—??,??—
另外很关键的一点是。
接下来的这个方案不止要限制在老苏府内,更是要扩大它的影响力。
如果有机会,最好和禁军方面的某些大人物也接上头。
虽然宋朝是很典型的重文轻武。
但如果能做到三品以上的武官,多多少少也是有些地位的。
看着面前的备忘录,徐云不由轻轻咬着毛笔的后端,这也是他很喜欢的一个动作:
“宋朝最高的物管位阶是太尉,但宋徽宗很快就会将太尉从三公里头打散,往后一共是有几个太尉来着?
童贯肯定是一个,王厚必然也有,老种后来是枢密副使吧我记得....
另外中兴四将可以排除在外,剩下就不记得了.....”
眼下宋徽宗刚刚即位不久,太尉还是三公中的职位之一,过些年才会正式打散。
因此徐云直接放弃了询问老苏名单的想法——在正常的历史里,老苏死的那会儿太尉都还是三公呢。
按照后来的发展,宋徽宗在几年后会将太尉打成九个位置。
分别是殿前司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都虞侯,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都虞侯,侍卫亲军步军指挥使、副指挥使、都虞侯。
他们分别又称为殿司三帅、马军三帅、步军三帅,合称殿前九帅。
其中《水浒传中》高俅的真实职务,就是殿司三帅之一。
所以才会被称为殿帅、太尉。
甚至按照《水浒传》中的情节发展。
宋江后来受封楚州安抚使、吴用受封武胜军承宣使,也是有资格被称作“宋太尉”“吴太尉”的。
不过后世的太尉数量虽多,但真正有能力、目前这个时期又相对身处高位的却相当有限。
如果从全局角度出发,禁军方面最合适接触的人选无疑是......
老种。
老种,也就是种师道。
《水浒传》中鲁达经常提及的老种经略相公,便是此人。
她来自将门世家,战功赫赫,最后做到了枢密副使。
毫不夸张的说,老种此人便是整个大宋西军的军魂级人物。
虽然老种在生涯中有胜有败,但单论军事能力,他无疑是公认的北宋最后一位顶梁柱。
其实吧。
在整个靖康之变中,他的策略都是正确的:
先是精锐火速出潼关,然后倾向拖住东路军的完颜宗望。
在宗望孤军深入没有补给撤退后再咬住,再不济也要重修河北防线。
河东太原的西路军完颜中翰,则可以等西军大部集结后配合太原王禀部吃掉,因为太原坚城而且多山地,宗翰很难啃。
奈何老种遇到了宋徽宗这个神队友,来了波华夏历史上最有名的蜜汁操作:
先是用了姚平仲的奇袭还弄的满城皆知,宗望自然笑收大礼。
又不准东路军撤退和修防线,在催促赶到河东的种师道弟弟种师中出战。
种师中先胜后败,最终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到了靖康之变前夕,金兵再次围攻汴京。
此时重病缠身的种师道,向宋徽宗的儿子钦宗提出了最后一个建议:
陛下您到长安去暂避锋芒,京城就全权委托给守城将帅吧。
结果继承了宋徽宗优秀血统的钦宗当然继续无视,指责种师道年老怯战,否决了他的建议。
最终,76岁的种师道在遗恨中病逝。
一个月后,靖康元年十一月,汴京陷落。
这你能说啥呢.....
总而言之。
老种无疑是个最合适的选项,只是徐云不太确定的是,这位经略相公目前是不是在汴京。
按照正常的情况。
此时的老种应该在渭州做知州,卫戍边疆不会轻易回京。
但眼下青唐战局刚有了个战略性成果,保不齐老种也会跟着回来述职。
其实徐云先前也有问过王禀此事,奈何王禀是带着王越先回京治病的,大部队的随行人选他还需要再度打听才能确定。
因此徐云先是在老种的摩尔斯码边上画了个问号,以示变数。
接着他先想了想,又写下了一个人名:
王厚。
这也是个先前提及过的人物,某种意义上也是童贯能起来的原因之。
虽然王厚在历史上的名气可能没老种大,但无论是成就还是能力都只比老种低半档左右。
并且比起老种的不确定,王厚的行迹还是很清晰的——他已经随童贯回了汴京。
更关键的是......
王厚和王禀还有一定的亲戚关系,差不多就是有同一个曾爷爷的情况,不过他们的曾奶奶不是同一个人。
“老种,王厚,只要能搭上其中任意一个,再配合老苏尚存的地位人脉,以及之前埋下的‘黑麦二锅头’.......”
看着这两个人名以及早先写下的计划书,徐云轻轻点了点头:
“这样一来,搞事的配置差不多就凑齐了.....”
而就在徐云思索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了永柱的声音:
“王哥儿,老爷找你过去一趟。”
徐云连忙将备忘录收起,平复了一番呼吸,答倒:
“马上就来,永柱哥,老爷有说什么事吗?”
“有的,简王殿下刚刚到到府了。”
..........
第一百五十章 再见小赵
“简王殿下?”
听到永柱的这番话,徐云顿时神色一震。
好家伙。
小赵这是出宫了?
意识到这点后,他连忙将备忘录收起。
整理了一番衣着,出门跟着永柱赶向了书房所在的院落。
半刻钟后。
二人来到了书房院落外,永柱很自觉的停下了脚步:
“王哥儿,老爷和简王殿下都在院内,老爷嘱咐过,你到后无需通禀,直接入内即可。”
徐云朝他道了声谢,转身走进了院内。
随着不久前显微镜的制备完毕,这间书院的性质已经不再只是藏书,俨然成了一个准科研场所,
小李和老苏两人基本上一有空闲,就会跑到这儿来搞搞实验啥的。
除了显微镜外。
徐云之前制作的发电机、电解池等设备也都被搬到了这里,多多少少具备了一定科技侧的画风。。
当徐云进入院中时。
几日不见的小赵正和小李、老苏三人一起,坐在树荫下聊着天。
徐云见状主动走上前,对着简王拱了拱手,笑道:
“草木王林,见过简王殿下。”
小赵的坐向侧对入口,因此他直到徐云近身时才反应过来,连忙朝徐云扯出了一丝笑意:
“王公子,好久不见。”
徐云又对老苏和小李打了声招呼,同时藉着抬头与转头的空隙,飞快的打量了一番小赵。
两周时间不见。
这个大帅逼的精神状态要比初见之时差了不少,眉宇间带着一股隐隐的愁烦。
很明显。
宫中的一些变故,给这个本就肩负压力的宋哲宗亲胞弟,带来了极大的精神负担。
接着简王又朝徐云拱了拱手,面带歉意的道冒号
“王公子,前些天宫中有事,本王不便外出,缺堂五节有余,还请王公子多多见谅。”
徐云原本还在想着话头儿呢,眼见小赵这么主动,便连忙回了个礼,说道:
“太后凤体欠安,殿下身为后辈理应侍奉在旁,孝悌乃人伦大道,何来歉意之说?”
一旁的老苏和小李闻言,亦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纵观华夏悠悠五千载历史。
忠孝二字,几乎是每个朝代都会被反复提及的核心人伦观。
宋朝的国位源自赵匡胤的兵变,乃是从周恭帝他们孤儿寡母的手上夺来的皇位,无论往后几代宋帝如何洗白,底气上多少都是有些不足的。
所以相对‘忠’,宋代朝廷在孝方面的力度会更侧重一点,孝文化的发展程度在历史上都是排的上号的。
因此面对徐云的回答,哪怕是比较跳脱的小李都显得非常赞同。
与此同时。
老苏则顺着这番话,朝小赵询问起了宫中的情况,毕竟小赵刚来没多久,他也没来得及详细打听内情:
“简王殿下,敢问太后凤体如今安好?”
小赵闻言沉默片刻,脸色隐隐灰暗了少许:
“太后眼下虽已苏醒,但凤体依旧欠安,每日要卧榻接近十个时辰,情势...不太乐观。”
老苏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又问道:
“太医那边怎么说?”
小赵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摇了摇头。
虽然没有说话,但这举动本身便是一个回答。
很明显。
作为后辈和利益相关人士,小赵在某些方面不能说的太直白,但太医方面显然给出了一些不太好的判断。
这次向太后虽然被成功抢救了回来,但下次呢?
没有人能打包票。
实际上。
小赵有句话没有说出来:
根据他从一位亲信太医那儿得到的消息,向太后大概率撑不过三个月。
向太后一旦故去,届时赵佶没有了掣肘,自己恐怕就麻烦了。
因此在过去这些天,小赵可谓要比太医还忙碌。
除了侍奉向太后外。
他还要思考自己接下来的选择,同时每日还必然会与赵佶进行接触。
一番折腾下来,小赵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的萎靡了不少。
如今小赵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赵佶生性柔(ruan)和(ruo),即位至今倒也没太动过杀伐。
加之他和自己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赵佶对自己的母亲朱氏也还算不错,时常前去请安。
因此在自己明显退让的前提下,赵佶顶多就是削减一些例钱,传些阴阳怪气的流言,应该不会对自己下狠手......
吧?
想到这儿。
小赵不由微微叹了口气,将这些心思暂且抛后,对徐云问道:
“王公子,不知望远镜的制取进度如何了?”
徐云沉吟片刻,答道:
“回殿下,筒身目前已经制作完成五分之一了,镜面则要慢点,总共大概还要二十多天才能完成。”
此前提及过。
徐云设计的望远镜直径接近一米,长度在十米左右。
说来也巧。
徐云上辈子在写小说的时候,曾经也写过类似规格的望远镜,当时还有读者提出过“你知不知道这对基座的精度要求啊”云云。
但实际上呢。
天文望远镜对基座的要求,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
哪怕是在后世,普通天望远镜基座的核心也只是道布森底座加中垂而已,主要是用它来跟踪天体发生场旋。
后世很多天文爱好者搞的车载望远镜没条件配道0.5v以上的布森底座,靠垫高底座一侧的办法就能勉强起到这种效果。
又比如在18世纪。
赫谢尔制作的那台绘制了银河系结构图的天文望远镜,压根就是架在一台木车上搞定的,有些类似大型的投石器。
那架望远镜的规格是直径1.22米,长度12.4米,比徐云这架还要大一些呢。
现代的生产力水平高,各方面的要求自然就会追求精细化。
但古代的学科发展水平相对有限,拿现代目光去要求古代是没太过必要的。
就像参加高中800米跑步一样,本身平台水平不高,有必要去穿十五万的运动鞋吗?
以宋代或者说11世纪全球的科学认知水平来说。
太过高深的知识反而会害了他们,这属于时代的局限性问题。
当然了。
比起赫谢尔那个穷逼,徐云他们的望远镜至少不会惨到用木头来做镜筒——徐云用的是铁。
同样,还是回答那位提出基座问题的读者的另一个问题。
直径1米、长度十米、厚度2厘米的空心圆柱体积是0.61544立方米,一立方米铁的重量是7.8吨。
做个基础的乘法,可以得出制作望远镜消耗的铁大概是五吨左右。
宋朝是华夏炒菜正式开始向平民阶层普及的朝代,其核心原因便是因为宋朝的铁产量很高。
举个栗子。
宋熙宁3年...也就是1069年起,朝廷在全国各地设铸钱监26处,岁铸铜钱五百多万贯,铁钱80多万贯。
宋朝所铸铁钱是一贯25.5宋斤,约合15.3公斤的大铁钱,按85万贯计算有1.3万吨。(论文doi:10.13850/j.um.2005.04.010)
因此五吨多的铁别说小赵了,老苏都能不费多少力气的凑齐。
视线再回归原处。
在从徐云楼下得知了望远镜的进度后,小赵的眼中顿时扬起了一丝喜色与期待。
与刻意装出的浪荡子人设不同。
他对于徐云提出的科学一说,确实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比如在徐云没到之前,他便拉着小李体验了一番高精度的显微镜,观测的依旧是驴兄的小蝌蚪。
不过他与老苏有些相似,相较于微生物和细胞,更要对抬头可见的天穹更感兴趣一些。
随后小赵想了想,又对徐云问道:
“王公子,在来院子的路上我遇到了校尉大人,听说这些天......”
“你搞出了一些好酒?”
........
注:
......某些读者的脑回路别那么大好不好,输入法的问题有些时候会把‘他’打成‘她’,结果就有人猜测我被女拳威胁然后屈服了?黑人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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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大醉一场(4.8K)
“酒?”
听到小赵嘴中冒出的这个词。
徐云先是一愣,旋即轻轻的点了点头:
“不错,确有其事。”
他之前为了制备大蒜素给王越治病,特意花了不少心思搞出了高浓度酒精和蒸馏设备。
因此自然而然的,蒸馏酒也一起出现了。
毕竟这玩意儿本身就是早期蒸馏的核心目标嘛。
不过由于时间有限,徐云搞不出太多的种类花样。
只是简单的蒸馏出了几种45-60度之间的纯白酒而已。
但这种在徐云看起来很普通的蒸馏酒,在眼下这个酒水度数至多也就20度的时代,却是堪称bug级别的大杀器。
哪怕是王禀这种看起来跟朱时茂似的冷面汉子,在第一次接触了徐云搞出的二锅头后,也立刻被这种降维级别的烈酒给俘虏了。
按照王禀的说法。。
哪怕是大捷归来时庆功的酒水,也比不上徐云烈酒的十分之一!
更别提边塞地处西线,十月后温度便会骤降至冰点。
虽然官家一般不会选择深秋后行军打仗,但西线的要塞总是得有人驻扎巡护吧?
若是巡护时随身能带上这样一壶烈酒。
即使真遇到了剧烈的短时降温,多少也能撑着点身子。
因此无论是从饮用还是战备角度出发,烈酒都无疑堪称是“将士诱捕器”。
如今每日练功事毕后。
王禀都会向徐云讨上三两白酒,就着肉食充作宵夜,好不快哉。
小赵虽然贵为皇子,但同样也是个嗜酒之人,堪称无酒不欢。
若非真心嗜酒,他也不可能会选择酒肆作为‘演戏’的场所——去画舫青楼当个lsp不香吗?
因此在听闻徐云又鼓捣出了几种烈酒后,小李心中的馋虫立马被勾引了起来:
“王公子,不知新酒存在何处?可否让本王浅尝两口?”
徐云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心想今天该打探的消息已经打探的差不多了,便应允道:
“殿下有意,草民自当遵从,不过酒水尽在酒窖之中,还需老爷......”
一旁的老苏闻言,立刻会意的一挥手:
“小王,你今日你便伺候...咳咳,陪殿下逛逛,府中有事我会托人寻你,放心便是。”
徐云这才点了点头,带着小赵和小李二人告辞离开了院落。
随后三人穿过几道院墙,抵达了一处酒窖前。
这处酒窖分成地面和地下两个部分,其中地下酒窖还兼容着冰窖的职能,占地面积也要大点儿。
徐云制作的蒸馏设备考虑到运输和制备问题没有选择地窖,而是安置在了地面的一间侧室里。
来到侧室门外后。
咔嚓——
徐云掏出钥匙将门打开,带着小赵和小李二人走进了屋内。
这间屋子的面积大概有三十平米出头,边角处放着一套蒸馏设备,此时没有在工作。
蒸馏设备的另一侧则放着几个陶罐,陶罐大小不一。
封顶处贴着“75度酒精”“95度酒精”“99.9度酒精”以及“白酒”等等。
刚一进屋,一股浓烈的酒精味道便扑面而来。
小李很是灵动的抽了抽琼鼻,轻喃道:
“好香呀。”
徐云无视了这个女酒鬼,熟练的走到其中一坛已经被拆了封条、标注有53度字样的陶罐前。
打开盖子,用木勺舀了一口酒。
接着正准备寻个木碗陶碗之类的盛酒,却见小赵迫不及待的捧起了双手:
“王公子,倒到本王手上即可。”
徐云顿时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好家伙。
这位准郡王也太接地气了吧?
如果说在公众场合这样做是为了‘保命’,那么私底下的这般做派便属于真性情了。
不过从个人角度出发,徐云个人还是挺喜欢这种做派的。
因此在小赵提出要求后,便走到他身边,轻轻的将酒水倒到了小赵的手掌上。
小赵像是接山泉似的将酒水紧紧捧着,放到面前轻轻一嗅。
片刻过后,脸上顿时扬起了一丝迷醉的神采。
一旁的小李:
(ˉ﹃ˉ)...
随后小赵将头部略微前倾,呼噜噜的将这点儿酒水一饮而尽。
“咳咳咳......”
结果刚一入喉。
一股从未有过的灼热感便充满了舌腔与食道,刺激的这位皇室宗亲咳嗽连,看上去跟北宋新增一例似的。
一些未被饮光的酒水也因此被撒的全身都是,看上去略微有些狼狈。
但小赵却仿若丝毫不在意这些问题。
只见他涨红着脸平复好呼吸,连衣服都顾不上整理,立时朝徐云竖了根大拇指:
“好酒,够烈!王公子,此酒可有名字?”
徐云点了点头,说道:
“寻常人喝一碗这种酒便会醉倒,无法远行外出,因此它叫做一碗不过岗。”
小赵顿时眼前一亮:
“一碗不过岗...好名字!”
刚刚徐云舀出的酒水可能就一两出头,扣除掉被洒落的部分,真正被小赵喝掉的可能就一丁点儿。
这种量的白酒自然不会令小赵陷入醉酒状态,但在酒精的刺激下,这位哲宗胞弟的举动多多少少还是跳脱了些许。
只见他一把抓住徐云的手腕,说道:
“王公子,府内此时可有酒肉?”
徐云的手腕被小赵抓的有些痛,不过嘴上还是说道:
“酒肉倒是简单,眼下临近午时,伙房多半已经开火。
或者请老都管派人走几步路,去对街的酒楼买些回来便是。”
小赵见说与小李对视一眼,两个酒鬼瞬间达成了共识:
“如此甚好,王公子,请找伙房仆役交代一声,酒肉速速摆上,今日我们三人不醉不归!”
徐云点点头,应承道:
“没问题,交给我吧。”
.......
如今虽然时值夏日,但昨夜汴京刚下过一场大雨,天气还算凉爽。
因此在征求过小李二人意见后,徐云便选择了户外作为饮酒闲聊的场所。
两刻钟后。
苏府一处僻静的院落内。
徐云三人围坐到了一张树荫下的石桌旁,石桌上放着一些酒肉吃食。
其中主要以羊肉和牛肉为主:
整整两大盘酱肉和一个砂锅,砂锅正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儿。
热气腾腾,飘香四溢。
徐云个人不太喜欢吃羊肉,但却是个中毒的牛肉爱好者,堪称无牛不欢。
后世由于一些很奇怪的思想作祟,有不少人似乎特别崇尚外国牛肉。
什么牛排必须要两分熟啦,烤肉只吃和牛啦等等。
偏僻那些人喜欢就喜欢呗,还喜欢踩一捧一。
带着一股不知道哪儿来的优越感,去贬低国内的牛肉品种。
但在徐云看来。
虽然由于品种牛培育起步相对较晚的缘故,国内的牛肉在国际市场上可能确实有一定的劣势。
这没啥好否认的,人家的培育行业早起步二三十年,不可能啥成就都没有。
但这种劣势并不是天堑,起码不至于夸张到唯某种牛而不食的程度。
比如徐云现在吃的酱牛肉。
这是来自西北地区的优质黄牛,纯天然草饲,肉质鲜美无比。
黄瓜条部位可以拿来爆炒。
牛腩可以拿来烧萝卜。
牛腱可以做酱牛肉。
牛鞭可以....咳咳....
当然了。
可能有些人会问:
不对啊。
唐宋时期不是不能吃牛肉的吗?
然,但不尽然。
虽然北宋初年的《宋刑统》中,有“诸故杀官私牛者,徒一年半”、“主自杀牛马者徒一年”的法条。
但实际上呢。
在唐宋时期,牛肉在民间其实是相当常见的一种食材。
比如赫赫有名的杜甫,他死因便是和牛肉有关。
只是到底是撑死还是牛肉变质就不得而知了。
加之不久前王厚等人从西线大胜而归,带回了不少的牛羊牲畜。
其中有部分牛肉便通过各种渠道流入了民间,毕竟北宋一切向钱看嘛。
“真香!”
徐云夹起一大块牛肉,放在嘴中慢慢的嚼着。
这种未被品种化的牛肉,要比后世的肉牛更具较劲。
吃起来贼带感,就是腮帮子容易累。
而在他身边,小李和小赵二人则在轻饮着烈酒。
看那架势,小李似乎还要比小赵凶一点儿。
毕竟这姑娘也是个知名的酒鬼来着。
根据后世一些小李粉丝的统计,她在婚前的词句中便醉了3次。
分别是两首如梦令和一首《浣溪沙》。
至于婚后就更多了。
未醉2次,醉的7次,赵明诚去世后又醉了6次。
关键是这姑娘又爱喝酒酒量又低,三盏便会醺晕。
宋代的一盏约莫30毫升,也就是六钱上下——要知道,这时的酒不过十多度顶天.....
真·菜又爱玩。
不过话说回来,文人中真正能喝的也确实没几个。
就拿杜甫的《饮中八仙歌》来说吧。
知章喝醉骑马都跌落井底,李白一斗就已经醉意诗兴并举,更别说张旭区区三杯就开始狂草了.....
加之徐云这次拿出的可是高浓度烈酒,因此没一会儿,小李和小赵的脸上便扬起了红晕。
“王公子,这道鱼脍味道不错,你且来尝尝。”
比起痛饮的小李,小赵则会来事一点儿。
只见很是热情的给徐云盘中夹了一块鱼肉,说道:
“此乃黄花鱼,乃是登州一带的特产,其味鲜美无比,乃是世间一大美味也。”
徐云客气的朝小赵道了声谢,细细品尝起了鱼肉。
他的表情还真不是装的,毕竟这年头的黄花鱼可都是妥妥的野生品种,在后世堪称天价。
7两以内的还好点,越往上就越贵。
像此时桌上这头接近三斤的黄花鱼,在后世酒楼卖个一万块钱真的是一点压力都没有。
换做黄公子或者西郊五号那种顶尖的私房菜馆,甚至大概率翻个倍,两万以上。
徐云前些年曾经看过一个40万天价彩单的热搜,貌似现在在网上也能搜索到,其中一条7.4斤的野生大黄花鱼一斤就要15800,整条鱼十一万多。
这年头能和野生黄花鱼一比的,可能也就三两级别的刀鱼了。
同时看着细品鱼肉的徐云,小赵又问道:
“王公子,听你的口音,似乎像是大名府一带的人吧?”
徐云的口音是系统自带的,偏向hb口音,差不多就是大名府的地界:
“没错,草民出生自大名府祖安村,可惜早年村中来了个名叫孙笑川的恶人,只能举家逃难,后来.....哎。”
小赵闻言一愣,旋即面有愧色的端起酒杯:
“王公子,本王唐突误言,一时触及王公子痛处,理当自罚一杯。”
接着不等徐云有所反应,小赵便将酒水一饮而尽。
随着烈酒下肚。
小赵的脸色愈发涨红了不少,目光也隐约有些迷离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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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小赵怒叱群臣(6K!!!)
在小赵又吞下一口羊肉后。
伴随着反馈而来旳饱腹感,一股酒劲也随之涌了上来。
吧嗒——
只见他将一根筷子投掷到了边上,拿着剩余那根的末端,有节奏的敲起磁盘。
同时摇头晃脑,口中轻吟唱道: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徐云见说又夹起一口鱼肉,没有很蠢的去吹捧‘好文采’。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李白的《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并不是小赵的原创。
虽然他是理科生,但这种名篇他还是有印象的。
毕竟在读书的那时候,他经常把《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中的朓楼二字记成跳楼来着.....
什么?
你问小李在哪儿?
看到边上那个已经醉成一滩了的菜鸡没?
看着颇有些放浪形骸的小赵,徐云不由摇摇头,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这是一首很典型的挂着送别、但实际上却是表述情感的抒情诗。
虽然它不算特别阴郁低沉,但字里行间也透露了不少的烦忧苦闷,有些苦中作乐的味道。
眼下小李喝了大概有七两的高浓度烈酒,整个人已经有些犯晕了。
能在此时被他选出的诗词,很大程度上可以说明他内心的情绪。
想来也是。
当初哲宗即位后,无论是赵佶、赵佖、赵俣还是小赵,实际上都属于皇位竞争的失败者。
哲宗即位的时候年仅十岁,还是个少年天子,因此只能由祖母太皇太后高氏临朝听政。
凤到了元祐八年...也就是1093年。
高氏去世,哲宗便正式开始了亲政生涯。
那时候哲宗年纪刚满18,年富力强,身体健康。
以旁观者视角看,长了不说,至少当政个三十年是没啥问题的。
除非哲总不孕不育,否则皇位貌似没有任何理由会旁落。
因此在那个时候,赵佶啦赵佖啦还有小赵这些皇子压根就没去指望皇位。
要么安心享福,要么就其中玩的花放飞自我——否则你以为那句‘端王轻佻’是怎么来的?
同时彼此之间没有竞争,几人私下的关系也一直保持的不错,一副兄恭弟谦的模样。
结果没想到。
短短七年过后,宋哲宗便突然暴毙,膝下无子。
赵佶摇身一变,坐上了皇位,和原先几位兄弟的阵营立刻产生了变化。
加之小赵还是宋哲宗的亲胞弟,也是原先朝堂大多数官员支持的人选。
因此赵佶在短短数日的时间内,便改变了原本对小赵的友善态度。
所以说无子不行啊......
总而言之。
这种情况下心中的忧愁烦闷,确实压的小赵有些喘不过气来。
看着已经有些迷离的小赵,徐云忽然心思一动,临时产生了一个想法:
要不要试探一下这位简王?
只见他隐蔽的给自己的茶杯中倒了杯清水,又给小赵的杯中添满了酒,说道:
“能与殿下同桌而饮,乃是草民祖上修来的福气,来,草民再敬你一杯!”
“哦...好,再来一杯!”
小赵有些迷茫的砸了咂嘴,一把拿起面前的酒杯,仰着脖子一饮而尽。
“嗝!”
随着烈酒下肚,一股酒气立时伴随着酒嗝上涌。
小赵身子微微一晃,靠着左手撑住酒桌才能坐稳,眼中愈发迷茫了起来。
徐云沉思片刻,又给他面前添了杯酒:
“简王殿下,这些天您因故缺堂,是否也应自罚一杯?”
小赵先是晃晃悠悠的发了几秒钟呆,接着跟个大聪明似的连连点头:
“啊对对对!”
不等徐云催促,他便主动再拿起酒杯,动作粗狂的一仰头。
咕噜咕噜——
几秒不到,烈酒尽数饮光。
有较强的自我管理意识.JPG。
随着两杯烈酒下肚,小赵终于彻底陷入了醉酒状态:
只见这个大帅逼嘟嘟囔囔的,眼睛都睁不太开了,看上去跟李荣浩似的。
徐云试探着在他面前挥了挥手,说道:
“简王殿下?简王殿下?”
小赵毫无反应:
“阿巴阿巴....”
徐云又看了眼一旁李姓菜鸡,嗯,都打呼噜了。
确定周遭无人后,轻咳一声,用尖锐的声音道:
“殿下,殿下,不好啦,宫中有旨,太后立端王殿下为帝啦.....”
这是徐云上辈子听一位医生朋友说过的一种技巧,在酒醉之人的身边提及某些人或事,有较大的概率会激发起潜在的记忆反馈。
这种方式后世比较常用在手术室里,学名叫做正性暗示语言,doi为10.15932/j.0253-9713.2017.01.030。
这种暗示的成果率一般在30%左右,一般需要里程碑式的例子才有概率起效。
不过相较于后世,眼下小赵的情况会特殊一点——他以前从未接触过这种度数的烈酒。
以往小赵所谓的喝醉与酒疯,其中很大部分都是他刻意装出来的自保手段。
在小赵内心深处积压的负面情绪,甚至要比徐云预料的都多得多。
这种人一旦喝醉,要比寻常醉汉更容易做出某些反馈。
因此随着徐云的一番暗示。
小赵那已经失去了基本判断力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那日一个小太监传旨的画面......
哗啦——
只见小赵袖子一扫,一把将几个盘子打落在地。
同时嘴里不停的发出嗬嗬的杂音,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一般低语着:
“赵佶,赵佶...你我乃是手足至亲,为何要害我至斯!当年兄长在位之时,可曾对你下过狠手?!!”
说着说着,小赵的眼中忽然流出了一股清泪:
“你登临大位做了皇帝,得称天子,受万人敬仰。
我无意与你争位,可你却连京城都不许我出,日日提防着我。
今日削减例钱,明日安插探眼。
上月我心有所感,在房中换下的犊鼻裈中塞了一缕发丝,嘱咐下人可不进房,但半日后回府却发现,犊鼻裈中的发丝早已不知所踪!”
小赵说着说着,忽然哭笑的看着徐云,仿佛将他当成了赵佶:
“连方寸的贴身衣物都不放过,赵佶,你究竟想做些什么?莫不是要将我这条命拿去才肯罢休?”
看着彻底失态的小赵,徐云的心中忽然泛起了一股同情。
从小赵最后的这番话以及先前的诗句不难看出。
他并不相信赵佶会真的对自己下手,更多的只是出于被折磨的情绪而已。
毕竟一来北宋兄弟相残的事例不多,烛影斧声说到底只是一个传闻罢了,没有实锤。
二来则是赵佶的性子就像之前说的一样。
昏是真的昏,但无论如何也称不上暴。
因此在小赵看来。
赵佶最最过分的做法,便是将自己圈禁在宫内,等过个几年十几年再放出来。
可问题是......
历史上的赵佶,真的对小赵下手了。
一次是蔡王府狱案,杀了小赵几乎所有有能力的幕僚。
另一次就是小赵后来的暴毙,连史书都只敢草草用薨逝盖过。
自古无情帝王家啊......
小赵就这样在院中又哭又笑,发泄着情绪。
好在徐云选的这处院子相当僻静,又嘱咐了仆役不要上前。
这个年代又没有窃听器,哪怕真有眼线盯着,因此看上去也就有些放浪形骸而已。
过了一会儿。
小赵彻底发泄完毕,整个人看上去似乎也清醒了一点。
徐云见状,连忙再给他灌了杯酒。
接着顿了顿,抛出了一个好奇已久的问题:
“简王殿下,不知您对当今国势...有何看法?”
问出这个问题后。
徐云便紧紧盯着小赵,表情有些凝重,不确定小赵是否会顺着自己的话回答。
“国势?”
小赵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做了个侧着脑袋的滑稽姿势,缓缓吐出了一个字:
“危!”
“危?”
听到这个答案,徐云顿时来了兴趣,追问道:
“何来危之一说?”
咕噜咕噜。
小赵又拿起酒壶倒了杯酒,痛饮一口后抹了把嘴角。
徐云不知道的是。
他所抛出的这番话,恰好也是小赵深思已久的问题。
因此很自然的,小赵再次有了倾述的欲望:
“当朝平章事,统共有四位,本王恨不得罢免其中三位,三师三公,本王恨不得罢免其中四位。”
“看看那七个人吧,哪个不是两鬓斑白,哪个不是朝廷栋梁,哪个不是兄长的女儿亲家,他们烂了,本王的心要碎了。”
“兄长把江山交到赵佶的手里,却搞成了这个样子,赵佶他有何颜面去见兄长?”
“兄长刚即位的时候,本王年幼,以为朝廷最大的敌人是羌芜;收了羌芜,本王以为最大的敌人是西夏;王厚老将军收复了青唐,辽人又成了大宋的心头之患。”
说着说着,小赵忽然激动了起来,食指指向了某个方位:
“本王现在是越来越清楚了,大宋的心头之患不在外边,而是在朝廷,就在那垂拱殿!就在本王的骨肉兄弟和大臣们当中!”
“垂拱殿这烂一点儿,大宋国就烂一片!”
“他们要是全烂了.....”
小赵不由深吸一口气,摇头道:
“大宋各地就会揭竿而起,让咱们死无葬身之地呀!”
徐云见说看了他一眼,抛出了一个新问题:
“那么殿下,若是由您当政,不知会从哪方面下手?”
小赵显然思考过这个问题不止一次,眼下整个人虽然迷糊糊的,但依旧果决的答道:
“内消党争,西平空饷!”
说完他又打了个酒嗝,继续迷糊道:
“党争之乱持之久...久矣,神宗以降,围绕变法产生的新旧党争,更是席卷朝野,早...早已危害到了朝堂格局。
你看,除却赵郡公一心...一心钻研学位,近些年谁人能够保持中...中立?......”
说完这番话,小赵忽然打了个哈欠,蜷缩到了椅子上睡了起来。
识趣.jpg。
而在他身边,徐云则陷入了沉思。
宋代的党争,其实早在开国之初,赵匡胤就有所预感和警觉。
建隆三年...也就是962年的时候。
针对官员产生最重要来源的科举考试,赵匡胤颁布了一条严令:
“及第举人不得呼知举官为恩门、师门及自称门生。“
过了几年。
赵匡胤又将殿试确立为定制,通过这一形式,强调中试者皆为皇帝所钦点。
也就是由“座主门生”变成了“天子门生”。
这种做法的目的就是试图强化皇权存在,弱化座师色彩。
从而打破因科举而形成师生、同门朋党的情况,
奈何天不遂人意。
宋朝由于得国不正,因此一直都压抑着武将的地位,强调文人高格。
而这种做法在成就了一幕幕名臣云集、群英荟萃的盛况的同时。
也导致了朝廷重臣竞相以权力追逐为中心,深陷党争而不以为意,甚至连名臣也无法避免。
等二代目的驴车皇帝去世后,党争渐次蔓延、愈演愈烈,遂至一发而不可收拾。
比如宋真宗时,党争便以王钦若与寇准为代表,王钦若通过倾轧排挤寇准以获取权力。
至宋仁宗时期,则是以吕夷简与范仲淹明争暗斗为代表,导致“庆历新政“半途而废。
再然后嘛......
就是小赵所说的变法之争了。
也就是此前介绍小李亲爹老李时提过的元祐党问题。
小赵能认识到这点,不说他有没有能力解决吧,至少要比赵佶那个甩手掌柜好很多:
赵佶的做法的压根管都没管,双手离开键盘自己浪去了。
这种做法最后便导致了宋末六贼独揽朝纲,各地爆发农民起义,属于北宋暴毙的关键原因之一。
不过真正令徐云感到意外的并不是党政问题,则是小赵所说的第二件事:
西平空饷!
北宋禁军采用的是五级十二等的厢军模式,眼下这个时期的数据徐云记不太清了,但到了靖康前后,北宋册山的粮饷人数他倒是很有印象:
一百二十万!
而这一百二十万中,真正能被拉出来的真实数量才多少呢?
四十万不到!
足足八十万的空饷名额,你说北宋怎么才能把经济优势转换成军事优势?
甚至在靖康之变中。
很多金军的武器,干脆就是从一些西军将领那边买来的......
但纵观整个历史,北宋前后九个皇帝——包括宋徽宗和宋钦宗两个聪明,只有宋哲宗尝试过解决空饷问题。
奈何他的政策还没落实多久,便暴毙死亡了。
因此后世有些人猜测,宋哲宗的暴毙或许就和西军的某些利益集团有关系。
毕竟能打仗和贪墨钱财并不冲突嘛。
比如后来的抗金名将李纲,还有中兴四将之耻的张俊,都是属于掉进钱眼子里的人。
总而言之。
小赵能说出这番话。
至少从眼界上来说,他要比那个花鸟皇帝兼人形播种机赵佶好上太多太多了.....
想到这儿。
徐云不由深吸一口气,心中的某个想法变得愈发清晰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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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6.8K)
在得到了一个相对比较满意旳答复后。
徐云走出院子,便找来了谢老都管。
让他找来几位仆役和丫鬟,将小赵与小李二人分别安置到了客房中。
次日一大早。
小赵率先从酒醉中醒了过来。
“简王殿下。”
待小赵穿好服饰,刚一出门。
早已等候在院外的徐云快步上前,朝小赵拱了拱手:
“不止殿下昨夜睡的可还习惯?”
小赵揉着仍旧有些酸胀的脑袋,咧了咧嘴:
“床榻倒是挺舒服,只是这酒劲着实有些大.....”
接着不等徐云接话,小赵便想到了什么。
主动对他问道:
“对了,王公子,昨日本王可曾醉酒失言?”
问这句话的时候,小赵的语气看似随意,表情却略微有些紧张。
毕竟他虽然好酒,却也极少真醉。
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只是装出来的演技罢了。
昨日从王禀口中得知徐云手上有好酒时,他还以为顶多就和宫中的透瓶香差不多,也就是后世的二十度左右。
结果没想到的是。
徐云的烈酒度数之高,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偏偏这酒初尝时味道醇香无比,他一时没注意多喝了几口,酒劲上来后便开始犯晕了。
小赵虽然心知自己的酒品还算不错,但凡事都怕万一,真要是说出什么话来那可就糟糕了。
不过很快,徐云的回答便令他轻舒了一口气:
“简王殿下,您这话可就问错人了。
草民酒力浅薄,两杯下肚便晕晕乎乎了,乃是昨日最先醉倒之人。
不过草民在昏厥前,似乎依稀还记得李姑娘在和您说什么‘殿下缺堂数日,理应自罚一杯’云云.....”
小赵闻言先是一愣,旋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表情肉眼可见的一松:
“本王确实记得有过这么一番话,嗨,李姑娘就这性子,一沾了酒就喜欢闹腾,当初的那首《如梦令》便是如此......”
徐云只能尬笑。
随后小赵又与他简单的聊了会儿天,再三确定了自己没说骚话后,很快便匆匆告辞离去了。
虽然如今太后度过了最危险的阶段,小赵已经不用时刻都待在宫里。
但作为后辈,每天还是得去给向太后请个安的。
徐云则转身前往了另一个院落,准备例行对老贾韩公廉等人上数学课。
几日前,在计算好透镜的倾斜因子后,老贾等人身上的计算量便减轻了不少。
不过徐云并没有放他们离开。
而是说服老苏给了刘益几人门客的身份,继续输送起了进阶的数学知识。
其中包括不仅限于现代数学的符号、名称,以及一些与二项式方程,也就是.....
类微积分。
还是当初那句话。
虽然宋代的数学水平很高,但依旧不具备完整推导微积分的体系基础。
比如后世小牛在推导微积分之前,先是有老师巴罗的两个函数的积商定理,同时又有无穷小和大量前人的猜测与推演结果做基石,这才推导出了微积分。
虽然天才,但却并不算违背数学规律。
宋代的数学界却不然,缺乏这方面的积累,哪怕徐云真拿出了微积分,也只能算是揠苗助长而已。
因此徐云能做的,便是将整个微积分体系中少数的、有关变量...也就是小牛所说流术的概念告知于老贾。
争取能为这个时空的本土数学界埋下一些种子,比如高考再难个二三十分啥的。
就这样。
在给老贾上课、给小赵小李上课、给老苏开小灶的轮番交替中。
二十天转瞬即逝。
这日一大早。
徐云例行用完晨点,打着哈欠刚出自己的小屋,便发现门外赫然站着一个小老头儿:
北宋的“八级工”,齐格飞。
眼见齐格飞一副专门等待自己的模样,徐云连忙走上前,对他行了个晚辈礼节:
“齐师傅,您老怎么来了?莫不是望远镜要制好了?”
齐格飞笑着朝他一拱手,点点头,答道:
“王公子,望远镜的制备已完成了八成左右,今日小老前来,乃是想请公子去制器局校验一二。”
接着他顿了顿,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
“对了,还有就是李姑娘的那架显微镜已完工了,公子也可顺带去收个货。”
徐云这才了然的点了点头。
先前考虑到望远镜的体积相当庞大,并且需要大量的专业设备才能进行制作,老苏家显然不太合适。
经过多方商议,制作地点最终被安排在了制器局进行。
当然了。
在这个明面原因之外,还有另一个潜在的理由:
整个过程需要消耗五吨多的铁,在华夏古代,这玩意儿可是重要的军事物资。
这些铁若是流到私人手中,足可以武装起一支不小的军队。
因此出于稳定角度考虑,整个制作过程也必须在宋徽宗的眼皮子地下进行才行。
整个过程唯一在老苏家中进行的,只有一个水银抛物面的制作而已。
这个水银抛物面徐云早在几天前便制作完毕了,目前被存放在了一个密闭低温的环境中,随时可以拿出使用。
也就是说。
齐格飞负责的主要是筒身、球体透镜以及改动水运仪象台为转仪钟的相关环节。
随后徐云简单打理了一番衣着,便跟着齐格飞准备前往制器局。
说来也巧。
二人这头刚走到苏府门口,便见到了迎面而来的小李。
“李姑娘。”
徐云连忙拦下了这根小豆芽,今天不是上课的日子,这妹子上门显然只有一件事:
“又来看显微镜吗?”
小李点点头,道:
“前天和苏伯伯约好了,今日能让我用两个时辰的显微镜呢。”
徐云顿时笑了,朝门外努了努下巴:
“那可真是巧了,李姑娘,别往里走了,跟我和齐师傅出发吧。”
小李眨了眨眼,脸上扬起了一丝不情愿:
“这是要去哪儿啊?我好不容易才从苏伯伯那儿讨来的机会呢......”
“当然去拿你的显微钅....卧槽你慢点!”
就这样。
徐云二人跟着齐格飞,乘坐马车来到了制器局。
制器局成立于33年前,隶属于军器监,但不负责军器的制备。
它主要的生产职能,便是炼制非军事用的铁器。
比较常见的就是曲辕犁之类的铁具,还有高级马车会用到的一些铁质轮轴等等。
另外就是铁锅或者菜刀——这年头这些都是官营的行当,私营甚至会等同于私铸钱币。
齐格飞所在的部门则要特殊一点。
有些类似后世大厂的研发机构,平日里没有硬性的生产任务,主要是自我研发新型的铁器等等。
当然了。
这种研发有一定的约束条件。
比如每年只能消耗多少铁,冶炼过程必须要有多人在场,废旧铁器要通过多道流程核验才能销毁等等。
制器局的位置在御街东北处,远远的便能看见一些冒着烟的炼铁炉,带着一股明显的土制工业气息。(宋徽宗时期汴京建筑布局参考doi10.16783/j.us.2009.05.007)
其实徐云一直有些费解:
为啥制器局这种随时可能出现大事故同时还污染环境的部门,不但被设立在汴京城内,同时还离皇宫只有一里半左右的距离呢?
且不说四座六米高的炼铁炉能产生多少有害废气吧。
光是炼铁产生的酸性污水,便会顺着汴河外流,严重影响到汴京城东北区域的居民日常生活。
真是奇哉怪也.....
哐哐哐——
当徐云几人走进制器局时。
正有大量光着膀子的壮汉,用又黑又硬的工具对一些圆圆的、略带弹性的目标用力进行着撞击。
齐格飞一边引着徐云等人行进,一边解释道:
“王公子,李姑娘,此乃锤敲锅底,待锤打完毕,便可进行淬火加固了。”
徐云点点头,将这火星四溅的一幕记在了心里。
这可是华夏古代的巅峰技艺啊......
如果没记错的话。
淬火技术应该出现在春秋时期,西汉后开始普遍推广,同样是个领先欧洲一千多年的技术。
可到了后世,一切都换了个位置。
铁矿需要向他国购入也就罢了。
毕竟这是资源的先天限制,得追溯到新太古代,属于非人力所能改变的情况。
但一些炼铁设备甚至炼铁工艺都被外国抢占了先机,比如FINEX这种技术还得向普锐特付专利费,这就有些令人无语了。
只能说某个辫子朝挖的坑实在是太深了,直到百年后都在还债。
接着徐云三人跟随齐格飞又走了一段路,周围的声音逐渐开始变得安静下来。
一刻钟后。
几人穿过一间院门,来到了一处占地接近三百平的地面上。
只见此时此刻。
地面上正放着一根粗大的铁筒,长度大概接近十米,直径一米左右。
内部中空,周身没有刻录其余图案。
铁筒的一侧相对光滑简洁,另一侧则要复杂很多,内部有着大量的精细机关与推槽。
很明显。
这便是望远镜的筒身。
齐格飞引着徐云来到筒身边上,指着它道:
“王公子,你且看看此筒是否合格?”
徐云朝他拱了拱手,走到铁筒边上,开始检查起了完成情况。
实话实说。
望远镜的筒身并不算很复杂。
除了主体之外。
关键的结构也就剩下了寻星镜、导星镜以及转仪钟,无外乎精度的问题而已。
有的能精确到小数点后七八位,有的则只能精确到一两位,价格也因此天差地别。
其中转仪钟这东西主要是为了补偿地球自转,使望远镜始终对准同一片天区,从而达到稳定观测的效果。
现在转仪钟的动力主要靠马达带动,速度由天文钟或无线电振荡器来控制。
而早期的转仪钟,其动力则来自链条式的重锤或发条,旋转速度靠离心调速器来控制。
代表老苏人生巅峰的水运仪象台,便是利用的后者原理。
先前在设计望远镜布局的时候,徐云在水运仪象台的基础上对转仪钟进行了简单改造。
先是调整了力矩,又在筒身内部打了个环绕式的通道。
使其成为了一个附着型的装置。
随后徐云弯下身子,右手深入筒中开始摸索了起来。
几秒钟后。
他在筒壁大约30厘米的位置,摸到了三个凸起的小盘子。
徐云微微一扭,一个铁盘便被拆卸了下来。
接着他随意从地面上捡起一根狗尾巴草,将其顺着某个空隙插入其中。
同时调整扭矩,通过刻度精确的扩大到了二十倍速。
很快。
在内部发条的作用下,狗尾巴草跟着载台转动了起来。
“一...二...三...”
徐云很认真的看了几分钟,心中暗自记着数。
几分钟后。
他的脸上扬起了一丝满意的神色。
这套转仪设备的精度非常完美,至少负担起这次的观测任务完全绰绰有余。
如此一来.....
只要让家里的那头驴多蓄几个转盘就行了。
接着他重新将铁盘装了回去,开始检测起了剩下的寻星镜和导星镜。
了解天文望远镜的朋友应该都知道。
由于天文望远镜主镜的视场一般都比较小。
所以要直接在主镜中寻找到观测目标,往往会非常困难——因为在目标附近常常找不到任何可以参照对比的其他天体。
后世为了能解决这个问题,迅速地搜寻到待观测的天体。
天文学家们便在主镜旁附设了一个低倍率、大视场的小型望远镜。
它就是寻星镜。
寻星镜一股都采用折射式的望远镜,它的光轴与主镜光轴平行。
口径一般在50~100mm左右,视场在30°~50°左右,放大率在7~20倍。
焦平面处装还有供定标用的分划板,可以用刻度尺来改造。
观测时。
只要先用寻星镜找到待观测的天体,将该天体调到寻星镜的视场中心。
由于光轴平行的缘故,天体便也会同步出现在主镜视场中了。
另外。
主镜在进行较长时间的观测时。
为了及时纠正跟踪中的误差,观察者也会在主镜旁设置一个起监视作用的望远镜。
它就是导星镜。
导星镜的口径、焦距与放大倍数均要比寻星镜大,视场要比寻星镜小。
当观测目标偏离主镜中心时,导星镜中就能反映出这个情况,可以及时将它调回视场中心。
不过后世的奸商很多,有些普及型天文望远镜只有寻星镜与导星镜之中的一个,极大的影响了初学者的观测体验。
视线在回归现实。
只见徐云来到寻星镜头部,通过随身携带的智齿测量了两个镜面的光轴。
“17.4厘米。”
接着又来到尾部,继续进行测算。
“也是17.4厘米。”
然后是导星镜。
“头部12.1厘米。”
“尾部同样是12.1厘米。”
“完全一致,平行。”
检验完毕后。
徐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朝着齐格飞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齐师傅,筒身没问题,不知镜面现在什么情况了?”
眼见筒身通过了徐云的检测,齐格飞肩膀微微一松,回道:
“镜面目前还在磨制中,毕竟不像筒身,镜面乃是由小老一人完成。
因此要相对慢点,以眼下的进度来看,恐怕还要一周左右.....”
徐云沉默片刻,计算了一下大致的时间,道:
“齐师傅,你莫要紧张,千万不要为了追求时间而忽略质量。
一周不够就十天,十天再不够就两周,两周不够就一个月。
老爷那儿对工期要求不高,一切以精度论,慢工出细活嘛。”
随后他又想到了什么,看了眼一旁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小李,又问道:
“对了,齐师傅,不知李姑娘的显微镜......”
齐格飞闻言,立马朝边上的某间屋子一指:
“显微镜倒是制好了,就在那间工房里,推门便可入内。”
徐云又看了他一眼,确认道:
“齐师傅,显微镜是按照我之前交给你的图纸制成的吧?”
齐格飞重重一点头:
“没错,与公子交代的尽皆一致,无有丝毫偏差。”
徐云点点头,沉吟片刻,对齐格飞和小李道:
“齐师傅,李姑娘,我先进去检查一番。”
徐云作为最了解显微镜的人,提出的要求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合情合理。
哪怕是小李也没多言,目送着徐云进入了屋内。
过了一刻钟。
嘎吱——
屋子的门再次被打开。
徐云提着一个箱子走了出来。
只见他朝小李扬了扬箱子,笑道:
“李姑娘,显微镜精度无需,只是箱子估摸着略有些重。
我且替你拿着,待会将它交给马夫,你到家后再自行查看,如何?”
小李眼中闪过一丝激动,飞快的点着头:
“如此甚好,那便多谢了。”
徐云见说便将箱子放下,朝齐格飞拱了拱手:
“齐师傅,府中还有些事儿,眼下各个环节既无问题,那小子便先行告辞了,剩下的透镜还请齐师傅多多上心为是。”
齐格飞连忙回礼:
“王公子放心,此事小老谨记在心,必然不会出错。”
随后他陪着徐云二人沿原路返回,将他们送到了门外。
徐云把箱子交给了小李的车夫,就地与小李分别。
哒哒哒——
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徐云微微叹了口气:
“抱歉了,老李......”
...............
第一百五十五章 来自天外的神话(6.6K)
天文爱好者应该都知道。
所谓超新星爆发。
指旳是某些恒星在演化接近末期时,所会经历的一种剧烈爆炸。
这种爆炸都极其明亮,过程中所突发的电磁辐射经常能够照亮其所在的整个星系。
并可持续几周、至几个月才会逐渐衰减变为不可见。
在这段期间内。
一颗超新星所辐射的能量,甚至可以与太阳在其一生中辐射能量的总和相媲美。
但另一方面。
超新星爆发在宇宙中虽然是一种极其耀眼的奇观,壮丽唯美,令人迷醉。
可对于人类来说,这其实是一件有一定风险的事儿。
超新星在爆发过程中会释放出大量的伽马射线,以光速辐射到地球大气层。
伽玛射线在与大气层接触后,引发一种特殊的化学反应:
它们会把氮分子转化成氧化氮。
由此消耗掉地球生命的保护伞,也就是臭氧层。
从而导致地球生命直接暴露在太阳风、宇宙射线等有害辐射下。
比如地球生命史上共有五次大灭绝事件,排名第二的是奥陶纪大灭绝。
奥陶纪大灭绝发生在4.4亿年前,这导致了当时85%的地球物种灭绝,后来还引发了一次冰期。
而在2005年,一份由NASA和堪萨斯大学共同研究的结果显示。
这次大灭绝事件,很可能是由一颗极超新星释放的伽马射线暴导致的惨剧。
根据模型还原,整个过程可能仅仅持续了十秒,却摧毁了地球一半的臭氧层。
最后致使太阳紫外线袭击地球,导致地表大量生物死亡,从而造成了生物大灭绝。(d/10.1099/ijs.0.02503-0)
顺便一提。
目前天文界讨论比较多的就是参宿四,最近它的测光数据有些不太正常,有可能会产生超新星爆发。
但由于距离的缘故,这玩意儿对地球上的生物不会有什么影响。
毕竟辐射也要讲基本氵....基本物理规则的嘛。
除了参宿四外,另一颗可能发生超爆的则是人马座的WR102。
它是一颗非常少见的富氧型沃尔夫—拉叶星,根据现有的模型推导,目前这颗星大概率已经发生了爆炸。
根据距离来推断。
只要你能多活1500-2000年,应该就能见到这幅美景了,不算很难.....
总而言之。
在近两千年间,人类观测到的超新星爆发一共有八次。
其中也有很多最:
比如最早的超新星纪录,是本土天文学家于公元185年看见的SN185。
又比如纪录中最亮的超新星是SN1006。
超新星SN1572和SN1604则是以裸眼观测到的最后两颗银河系超新星,对欧洲天文学的发展有显著的影响。
因为它们被用来反驳了在月球和行星之外是不变的亚里斯多德宇宙,属于标杆性的发现。
等到了望远镜时代。
人类又先后观测到了SN1885A,SN1987A以及SN2006gy。
当然了。
看到了这儿。
数学没挂科的同学应该发现了一个问题:
明明超新星爆发有八次,为什么上面只提到了七颗呢?
没错。
剩下的那一次超新星爆发,便是公元1054年老苏亲身经历的蟹状星云超爆。
同时,它也是人类历史上观测最广泛的超新星爆发。
它距离地球大概有6500光年,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看到的景象,是在6500年前发生的画面。
对历史记载的分析表明。
产生蟹状星云的超新星爆发时间为4月或5月上旬,到了7月最亮时视星等升至-7到-4.5之间。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里,它比夜空中除了月球以外的任何天体都亮。
这个奇景甚至持续到了后世的21世纪:
那时的蟹状星云在可见光区中,仍有大量椭圆形的丝状结构围绕着弥散的蓝色核心区域。
长达6角分,宽达4角分,是视直径最大的天体之一。
当然了。
也是最美的一个天体。(感兴趣的可以去搜一搜,真的太漂亮了,有机会去魔都的朋友可以花60买个天文馆门票,绝对超值)
不过比起头一次观测月球,这次徐云没有亲自上手,而是让老苏自己去做起了尝试。
还是那句话。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对对对,先转动寻星镜,等等,过了过了。”
“十字丝再靠上点.....”
看着哼哧哼哧鼓捣着设备的老苏,徐云显得很有耐心。
毕竟和上辈子的那些鲜为人读者比起来,老苏简直就是个学习标兵了。
过了一会儿。
眼见老苏调的差不多了,徐云问道:
“老爷,您可认得毕宿方位?”
老苏这次几乎没怎么犹豫便点了点头,道:
“毕宿,二十八宿之一,西方白虎第5宿。
在老夫所著的星图之中,便有标注此星方位。”
毕宿,又叫做毕月乌。
它由八颗星组成,乃是华夏古代星官之一。
毕宿的来历其实很简单:
它的八颗星组合在一起,很像一个“丫”字形,古人认为它的外观与一种用来捕获小动物的长手柄工具“毕”十分相似。
因此传着传着,便给它起名为了毕宿。
当然了。
还有个更直观的图示——润土的叉子见过没?
对,就那玩意儿。
而在现代天文学中,毕宿位于金牛座,与昴宿相邻。
其中毕宿五的直径约为5300万公里,是太阳直径的38倍,亮度极其显眼。
在2005年10月19日那天,星空中还上演过毕宿五星与月争辉的天文奇观来着。
当时很多小地方还可以见到不少在街头架着望远镜忽悠小朋友看星星的‘奸商’,一次还要十块钱。
现在那些民间开个越野车拉着几十万上百万天文望远镜的圈内大佬,有不少人就是靠着那种手段完成的原始积累。
视线再回归原处。
老苏作为当代最熟悉星图之人,在得到徐云的指点后,很快便锁定了毕宿所在的区域。
徐云见说继续道:
“老爷,若是小人没记错,那颗超新星便在毕宿东北面......”
老苏闻言连忙将目光锁定了寻星镜,扭动螺丝,继续校准。
看着已经逐渐熟悉操作的老苏,徐云很想和上辈子的那些同学说一声‘你看看人家老苏’。
当然了。
到时候那些骚读者们大概率会截个起点战力榜,反过来艾特自己来个反杀——“你看看人家老鹰!”。
可恶的触手怪.jpg。
就这样。
过了一会儿。
老苏忽然表情一震,左手朝徐云招了招:
“小王,你来看看,此星...亦或说此物是否便是蟹状星云?”
徐云连忙凑上前。
只见此时此刻。
老苏面前寻星镜的视场之内,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亮度很高的白色小光团。
徐云对于这个光团的形状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当即点头道:
“不错,这便是卸妆星云。”
老苏闻言喜,立马来了动力,飞快的按照徐云所教过的操作进行着最终对焦。
半刻钟过后。
老苏忽然轻诧一声,说道:
“咦?小王,不对吧?”
徐云朝他眨了眨眼:
“老爷,哪儿不对了?”
老苏看了他一眼,指着目镜中的画面说道:
“这处光团之中,为何不见星球存在?仿若只是像一团气雾般放着光?”
其实了解蟹状星云的朋友应该都知道。
蟹状星云的内部核心处,是存在有一颗直径20公里的脉冲星的。
不过由于设备精度的问题,老苏显然看不到太内部的状况——哪怕是哈勃望远镜都得曝光24小时以上呢。
因此老苏只能根据发光体的强度来对星体进行判断,从而得出整个星云中没有星球的说法。
徐云闻言沉默片刻,没有直接解释,而是对老苏说道:
“老爷,你可曾见过烟花?”
老苏捋了捋胡须,点头道:
“然也。”
烟花出现于隋唐之际,宋朝开始普及,目前相对还算常见。
比如《水浒传》里的“轰天雷”凌振。
他在朝中除了监制火器外,同样也肩负着制作烟花的职责,节假日汴京也会放些烟火。
徐云顿了顿,又问道:
“敢问老爷,烟花在飞向高空之后,通常情景如何?”
老苏思索片刻,左手五指合拢,做了个炸开的手势:
“先是升至一定高度,骤然炸开,刹那间光芒耀如白昼,而后便化作灰......等等!”
老苏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猛然抬起头,目光死死的盯着徐云:
“小王,你是说.....五十年前老夫...不,整个汴京所见的白光,便是那颗客星爆炸的场景?”
徐云重重点了点头,肯定:
“不错。”
老苏瞳孔顿时一缩。
星辰.......
爆炸了?
如今所能见到的,只是犹未散去的余晖?
老苏的胸口拒接起伏了几下,随后深吸一口气,问道:
“小王,那颗星辰比之地球何如?”
徐云想了想,答道:
“若论质量的话...三百万倍以上吧....至少。”
众所周知。
太阳由于质量不够的原因,是变不成黑洞和中子星的。
它在恒星末期,最终只能成为一个先是变成红巨星,再变成白矮星。
只有太阳质量八倍以上的恒星,才会先膨胀成红超巨星,然后爆发成超新星。
最后变成黑洞或者中子星。
当然了。
也有白矮星最后变成中子星的情况,这种相对比较少见。
考虑到很多人不了解中子星到底有多恐怖,这里顺带补充一个数字,比密度啥的都要更直观:
中子星的直径一般是十来公里,转速却能高达每秒数百转。
没错。
每秒,不是每分钟,就是你眨眼的一瞬间。
目前发现的转速度最快的中子星,名字叫PSRJ1748-2446ad。
别看它看起来好像跟番号似的,实际上恐怖的要死:
直径20公里,每秒旋转速度高达716周。
具体画面列位可自行脑补,不再赘述。
总而言之。
蟹状星云的原星体能够产生超新星爆发,便说明它的质量最少在太阳的8倍以上。
而太阳的质量又是地球的33万倍,因此保守估计,蟹状星云的原星体质量都在地球的三百万倍以上。
咕噜——
听到这个数字,一旁的王越不由重重的咽了口唾沫。
作为一位长期在西线作战的将领,他对于‘万’这个数字接触的还是比较多的。
比如多少万士兵,多少万斤粮草,以及多少万贯铜钱等等。
而质量是地球三百万倍的星体......
三百万倍啊......
按照徐云的说法。
汴京的面积只占大宋的五百分之一(宋朝版图小),而大宋又只有所在洲陆的二十分之一......
妈耶。
王越忽然发现,自己的脑子好像有点不够用了。
其实不止是王越。
在场所有人在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大脑几乎都齐齐宕机了一会儿。
回过神后。
众人又同时做了个一致的动作:
抬头望向了星河。
一周多前。
徐云通过卡文迪许扭秤实验,在老贾等人的协助下推导出了地球的质量:
大约是6乘十的24次方。
而这个数字的三百万倍......
看着浩瀚的寰宇,老苏的心中忽然冒出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惊惧感:
在这片星河之下,人类真的是太过渺小了......
就在此时。
始终没有开口的张叔夜也忍不住了,只见他对徐云拱了拱手:
“王公子,若是按你所说的这般,地...地球所处的无尽星空之中,可否还有其他星球存在着生命?”
徐云沉默片刻,迷茫的摇了摇头:
“抱歉,此事草民不知。”
与先前的那些装傻不同,徐云这次说的是实话。
地外生命。
这是在后世的21世纪,都相当具备争议性的话题。
其中有哲学的,也有科学的。
就像老苏难以真正理解三百三十万倍地球质量的概念一样。
后世的人类,又何尝不是另一个阶段的老苏呢?
不过徐云个人对于地外生命的是持乐观态度的——哪怕抛开重生和神秘光环也是如此,只是人类暂且还不一定接触到罢了。
毕竟宇宙实在是太浩瀚了。
已知宇宙大约观测到了几千亿个星系,银河系只是极为普通的星系。
而在银河系中,恒星数量也多达千亿,太阳只是一颗极为普通的恒星。
在整个宇宙中足足有3000万亿亿个恒星,谁能保证地球之外就没有其他生命甚至文明呢?(d/10.1038%2Fure》的数据)
今日的这番观测,给在场众人带来的心理与观念冲击,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而就在气氛逐渐有些沉闷之际。
一旁的小李忽然轻咦一声,指着北斗方向,讶异的道:
“快看那儿,有星孛!”
听到小李的这番话。
在场众人顿时转头,齐齐朝北方看去。
果然。
只见在天际一角处,正有一道长尾徐徐向南飞去。
没错。
星孛,指的便是彗星。
这是华夏古代对彗星的常用称呼,此外还有蓬星、长星等。
首次出自《春秋》中鲁文公十四年的记录:
“秋七月,有星孛入于北斗。”
不过在华夏古代,彗星的寓意并不太美好,民间大多称之为扫把星和灾星,认为它会带来灾祸。
哪怕是老苏这种相对理智的人,见到彗星时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不过他没注意到的是。
在一堆皱着眉头、面色凝重甚至隐约有些惶恐的人群之中。
徐云面对彗星,却微微松了口气。
好家伙。
终于等到你了。
没错。
这颗彗星,便是徐云此番的核心目标之一!
它编号叫做109P/Swift-Tuttle,平均130年回归一次,不算特别有名的彗星。
徐云之所以记得它不是通过推导日期,而是靠着记忆:
他是闽省人胡清人,老家有个名人叫做蔡伯俙,也是老家少有的历史人物之一。
徐云小时候没少去蔡伯俙的石碑前玩闹,因此他记得很清楚,蔡伯俙的去世时间是在公元1100年的八月四号。
并且根据墓志记载,蔡伯俙去世前一晚有彗星划过,后被与蔡伯俙的死因结合在了一起。
等徐云上了科大后,曾经专程查过这颗彗星的信息,确定了它的来历。
两重印象相加固,想忘都忘不掉。
109P/Swift-Tuttle作为一颗不是特别有名的彗星,很难通过望远镜观测到彗核与彗发结构,加之其速度较快,因此徐云也便放弃了观测它的想法。
他就随众人站在山腰高台,远远的看着彗星远去。
随后徐云转过身,看着灯火通明的汴京城内。
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个弧度:
今夜小赵等人出京观星,想必某个艺术家也在关注着这里吧。
也就是说。
他应该会亲眼看到那颗划过天空的彗星......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可别让我失望啊.....”
“黑麦二锅头。”
..........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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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载入人类史册的时刻(6K)
十八天后。
一个宁静旳夏夜。
天空中看不见乌云,满天星斗尽着自己的力量,把点点滴滴的光芒融汇在一起。
虽然不如太阳那么辉煌,也不如月亮那样清澈,但它们依旧梦幻般的把星光也洒到了人间。
点点星光交相辉映,将大地变成了一个奇异的世界,诱发着人们探索的欲望。
跟眼前的漫漫星空相比,人类简直小到可悲,犹如尘埃。
在寰宇之下,人类就如同地面上的蚂蚁一般微不足道。
不过纵使是蚂蚁,彼此之间却也有所不同。
例如此时此刻。
黑夜已至。
汴京城中的‘蚂蚁’或早已入睡,或在准备着明日的用度,或三三两两的前去夜市游玩。
还有一些侧卧在画舫歌姬的膝枕上,享受着某种特殊的趣味。
而在汴京城外。
一座矮小但周围却相当空旷的小山上,正有另一群‘蚂蚁’在忙碌着。
只见数十位仆役此时正手持火把,环绕在一处开阔的空地边,戒备的同时也提供着光源。
空地内则同样站着二三十人,井井有条的在组装调试着什么,看上去好不热闹。
“小心点,小心点,三、二、一,起!”
“左边左边,对对对,就这儿就这儿.....”
“嗦诶,放放放放放放放!”
“轮轴呢?轮轴在哪儿?”
“永柱,先把驴带走,下山的时候还得靠它拉货!”
在这篇喧闹声中。
徐云则站在一根巨大的铁筒边上,认真的做着最后的调试。
“陈师傅,把极轴对准北天极!没错没错,很好!”
“郭师傅,你看看发条的四根游丝有没有楔进天位口。”
“王校尉,右边再固定牢一点儿......”
大概在十天前。
齐格飞便正式将透镜磨好,交到了徐云手里。
随后徐云又花了一天进行了精磨,最终将透镜的NA值加工到了1.18-1.20之间,并且通过了最终的核验测试。
不过东西虽然都凑齐了,但他并没有急着开始搞天文观测。
一来天文观测对环境有一定要求,可见度必须要高。
毕竟漫天乌云的话你也没法观测不是?
二来则是.......
徐云要等一个特殊的日子。
因此这一等,便是足足十天。
当然了。
这十天徐云也不是啥事没干。
一如既往的上课不说,还多次坐着驴车,外出考察了合适的观测点。
一番观察下来,最终选定了这处小山坡。
这处小山高度大概只有一百多米,看上去有些低矮。
但实际上。
小山的内部是半空的,山腰处还有一个极其开阔的大平台,可以容纳足足数百人。
按照谢老都管了解到的情况。
这处山坡原先是个陶土窑,后来因为原主人牵涉到了一件贪腐案而被封存废弃,山腰处的装运平台则被保留了下来。
如今数年过去,却被徐云给捡了个漏。
过了大概一刻钟左右。
齐格飞快步走到了他面前,恭敬道:
“王公子,各个环节都调试好了。”
徐云朝他拱手致谢,解下腰间的水囊递给他:
“有劳齐师傅了,喝口水吧。”
随后他走到筒身右侧,戴上羊肠手套,将寻星镜的透镜给安放到了侧翼的筒身中。
先前提及过。
徐云设计的望远镜直径一米、长度接近十米,重量高达五吨。
因此想要在保持可转向的同时又能固定住筒身,必然只能采用倾斜朝天、外部施加固定设备的方式进行安置了。
至于它是怎么被拉上山的嘛......
简而言之,驴兄功不可没。
五吨而已,不重。
其实吧。
类似的装置在19世纪也出现过,具体时间是1865年。
当时约翰牛皇家学会投入巨资,打造了一个8.9吨重的大型铁制望远镜用于观测,现在还存在牛津博物馆。
虽然皇家学会设计的望远镜精度在当时不算最高,但意义却非同凡响:
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官方组织的星空观测。
这也代表着英国官方对于科学的某种态度——虽然工业那啥命充斥着血与泪,但至少在科研态度这四个字上,英国皇室还是做的很正确的。
说来也巧。
在同一个时间点,本土同治皇帝也在举头望天。
不过他不是在看望远镜,而只是在求告鬼神——那年本土爆发霍乱,百姓们自然人心惶惶,只能求助于神佛,意图以星象定国策。
顺带一提。
同样是这一年,诺基亚也刚刚成立......
视线再回归现实。
一切调试完毕后。
徐云走到老苏的身边,看了眼周围众人。
今天在场的除了老苏外。
王禀哥俩、小赵、老贾等六位数学家、齐格飞、谢老都管以及小李父女都来了——毕竟深夜外出,老李有些不太放心。
另外。
现场还有几位特殊人物在场:
其中最左侧的是一位七十多岁的文官,乃是来自编修院的一位从八品推官。
所谓编修院,指的是宋朝史馆所属的编书机构。
它掌编修国史、会要、实录、日历等一众事宜,不算当权部门,但性质却很特殊。
今日老苏所要进行的,乃是这个时空人类史上的第一次望远镜观测,必须要有这么一位推官在场。
不过比起此人的身份,他的名字可能要更响亮一点:
他叫张怀民。
没错。
就是那个张怀民。
他比苏轼迟四年贬至黄州,但却要早些官复原职,在去年7月已经回到了汴京。
编修院推官便是他已知的最后一个职位,至此往后便生猝不详了。
而张怀民的身边则站着两位身着青衣的男子。
其中一人约莫四十来岁,五官犹如刀削斧凿,目光锐利,身材颀长,端的是一位好汉样貌。
另一位则是须发浓白的魁梧老者,气势相对要内敛一些,但左脸的一处刀疤,却为他平添了几分凶气。
从他们的站姿与神色来看,二人大概率都出自军伍,并且级别不低。
事实上也是如此。
其中那位老者,便是先前提及过的王厚。
几日前。
在王禀哥俩的努力以及酒精与蒸馏酒的吸引下,徐云终于和这位军方大佬搭上了线,通过老苏的名帖将他请到了现场。
至于另外一位中年人嘛......
则是张叔夜。
也就是《水浒传》中林冲的原型,北宋末年少有的良心官员之一,历史上便是他镇压了宋江起义。
不过遗憾的是。
按照正常历史轨迹,张叔夜的下场和王禀类似,同样相当悲壮。
靖康那年张叔夜兼任南道都总管,金兵逼近汴京,皇室危机。
得知这一消息后,张叔夜带着三万人浴血勤王,乃是靖康之变中唯一支援汴京的大规模建制。
在金兵进一步对京都围攻后,张叔夜接连四天与金兵大战,但最终还是无力回天。
后来宋钦宗驾车出城准备前往金营投降,张叔夜叩马而谏,被金兵押着准备前往北方金国。
过了界河后的第二天。
张叔夜仰天悲哭,自缢去世,终年六十三岁。
如今的张叔夜乃是海州知州,前些天刚回汴京述职。
又因其祖父张耆与老苏父亲苏绅是忘年交,便特意前来府上拜会,被徐云顺路给拐到了山上。
来到老苏身边后,徐云朝他拱了拱手,说道:
“老爷,望远镜已经调试完毕,可以开始观测星空了。”
老苏闻言,顿时瞳孔微微一缩,连身子都隐隐开始颤抖了起来。
不知为何。
这个无数次仰望过星空的八旬老者,心中竟然罕见的出现了一丝忐忑。
要知道。
哪怕是当年在那个胡辣汤老汉的边上等待放榜时,他的心绪都没有如此激动过。
不过毕竟是个当过宰相的人,胸中自有沟壑。
只见半分钟不到。
老苏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恢复了平静。
随后他推绝了谢老都管的搀扶,整了整衣袖,一个人缓步走到了望远镜边上。
他先是抬头看了眼星空,沉默片刻,指着星空中的一轮王越,带着期待对徐云道:
“小王,可否先让老夫看看月亮?”
徐云郑重一拱手,点点头:
“没问题。”
说完他走到操作台边,调试起了主镜的寻星光轴,将其锁定到了月亮所在的区域。
这架望远镜的底座可以通过刻度盘转动,有滚轮和桐油协助,推动起来还是很轻松的。
水银抛物面则是通过另一套系统保证自转,二者不会出现干扰。
接着徐云转动起了寻星镜上的三个螺丝,将刚才在主镜中心的影像,尽量的调节到寻星镜十字丝的中心。
这一步看似简单,但实际上却极其需耐心。
十字必须要对准,三个螺丝也都要顶到镜筒上,哪怕差一丝一毫都不行。
当初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钓鱼佬便因此出过差错,差点被人吊起来打.......
待两只镜筒光轴平行后。
徐云转动脚架,来到了最后的对焦阶段。
叮——
哐——
锵——
轻拢慢捻抹复挑。
徐云犹如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司机,缓缓的调试着头一次出厂的望远镜。
一刻钟后。
徐云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让出身位,对老苏道:
“老爷,幸不辱命。”
老苏朝他点了点头,走到了目镜前,将眼睛贴了上去。
结果片刻不到。
老苏满脸骇然的从目镜上抬起头,食指颤抖的指向视场:
“小王,那.....那是月亮???”
一旁的小李见状,连忙凑了上来:
“苏伯伯,您看到了什么?”
老苏沉默片刻,指着目镜道:
“你自己看看吧,小王已经调好了焦距,直接上眼即可。”
小李看了眼跟到身边的老李,蹦蹦跳跳的窜到了目镜边。
结果与老苏一样,刚看了没有几眼,小李便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好多坑呀.....”
随后小赵、老李、老贾、王厚...甚至张怀民都上前看了几眼。
虽然包括王厚与张叔夜在内,现场的所有人在来之前都已经看过了另一架显微镜,对于某些情况多多少少的有些底。
但当他们看到时场内那个灰暗、死寂、满是坑洞的月亮时,依旧忍不住产生了一股惊骇。
原因无他。
盖因它是月亮!
众所周知。
在华夏古代。
由于缺乏足够丰富的娱乐项目,吟诗作对便成为了一大主流的消遣方式。
而在各种各样的诗词中。
月亮,无疑是个相当相当常见的‘龙套’。
无论是‘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还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亦或是‘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无一不是脍炙人口的名篇佳作。
同时在神话传说里。
月亮上也是嫦娥的居所,她偷吃仙丹奔月,养了一堆玉兔,没事就可以啃麻辣兔头......
老苏虽然不相信仙神之说,但对月亮也是抱有一种比较积极的期待的。
结果没想到......
在望远镜中,既不见天狗嫦娥,也不见玉树星光。
唯一能见到的便是灰色的土壤,以及一大堆坑坑洼洼的痕迹.....
而在他对面。
看着面色骇然的老苏,徐云少见的选择了沉默。
对于第一次接触星体表明的古人来说,惊骇甚至恐慌、惧怕,都是必然会出现的心理。
地球上第一个观测月海的伽利略其实也一样。
在第一次见到月海后,他足足发了两天烧才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继续观察起了环形山。
这是必须要独立迈过的一道关卡,外力帮助没多大意义。
早先徐云已经给老苏灌输了不少宇宙有关的知识,如果这样老苏都想不通,那就真没什么好说的了。
就这样。
现场忽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一旁原本正在啃草的驴都安静了下来,诧异的看着不远处的两脚兽。
几分钟后。
老苏先是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再次开合时,眸光已然充满了坚定。
“小王,月亮.....不,或者说月球,虽然与老夫所想差距甚远,但却也了了老夫一桩心事,也证明了你所说的‘星球’概念正确无误.....”
老苏见说沉默片刻,转身看向张怀民,说道:
“偓佺,你且如是记下。”
“元符三年八月三日夜,太子太保苏颂、男...咳咳,门客王林,熙河经略安抚王厚,中侍大夫李格非及其女李清照,以及...简王赵似,桐屿先生贾宪等二十三人于汴京城外小莲子山,藉‘天宫’望远镜初窥冰轮。”
“得见......”
“洼地无数,土壤灰白、无水、无人烟,静若归墟,其形如卵,乘气而立.....”
张怀民一一将其记下。
说完这番话,老苏的表情也随之一松。
接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对徐云道:
“小王,四十余年前,有客星晨出东方,入夜后仍。亮如昼。
至和元年五月己丑,出天关东南数寸,足足二十余天方才消末。
时老夫正任同知太常礼院,曾亲眼得见客星横于天穹,一度甚至盖过了太白。
你可知晓......此星所谓何物?”
徐云眨了眨眼:
“四十余年前?”
眼下是公元1100年,四十多年前大概是1055年左右。
而那个时间点嘛.......
确实出现过一次极其壮观的星象。
也就是......
“生成蟹状星云的超新星爆发!”
..............
第一百五十六章 穿宋必看的运动项目(6.6K)
在彗星消失之后。
现场众人又继续观测起了天穹。
这种华夏古代从未见过旳画面,着实令众人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
哪怕是老李、王厚以及张叔夜等人,都忍不住凑上前看看了几次星辰。
当然了。
长见识的同时,也不乏观念破碎的情况。
尤其是小李。
也不知今夜过后。
这位后世有名的易安居士,还会不会写出‘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珑地。’的《渔家傲》。
或者‘雁字回时,月满西楼。’的《一剪梅》?
接着又过了一个时辰。
在临近亥时末尾...也就是接近晚上十一点左右时。
众人终于结束了是夜的观测。
随后老苏将谢老都管和驴留在了原地,负责收尾望远镜的下山事宜。
自己则带着老李王厚等人先行下了山——他打算花一整晚的时间,将今晚观测到的内容尽数用文字记录下来。
徐云作为门客,自然也在下山的这批人中,不过比起老苏等人的兴奋,他的心中隐约有些不解:
自己明明搞出了望远镜,为什么光环还是没有提示任务完成呢?
难道说......
老夫所谓的遗愿,并非是亲眼观测星空?
不过想想倒也是。
按照正常轨迹,老苏在自己没有出现的情况下,显然是不会想到或者理解‘星球’这种概念的。
也就是说他对星辰的想法肯定是有,但多半没有执着到亲眼去看清星辰体貌的地步。
顶多就是怀疑月亮上会不会真有人在啃麻辣兔头啥的。
过去这段老苏对星空所展露的好奇,有很大部分要归结到徐云为他重新推开了一扇门的缘故。
因此不出意外的话......
老苏心中的‘执念’,多半另有他因。
那它到底会是什么呢?
徐云缓缓摇了摇头。
这事儿只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找机会尝试去向老苏求证了。
随后一行人就这样在火把的引导下下了山,搭乘马车回到了汴京——宋朝是没有宵禁的,加之老苏他们出门前也和巡城司提前报备了相关信息,因此回城倒是没遇到太多困难。
一夜无话。
........
“咚咚咚——”
第二天一大早,徐云便被门外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王哥儿,王哥儿,晨起啦!”
徐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长长的懒腰,迷迷糊糊道:
“谁啊?等我一会儿.....”
自从他搬到门客专住的东厢房后,基本上每天都是睡到自然醒,这还是头一遭有人喊他起床呢。
接着他穿好衣服,打着哈欠开了门。
只见此时的门外,赫然站着自己的一个熟人:
张三,三哥儿。
想来也是。
除了这小子,一般仆役还真不一定敢敲自己的门。
“王哥儿。”
眼见徐云一脸没睡开的模样,张三飞快朝他扬了扬手中的两张票卷:
“你不是一直想看蹴球吗?今日便有一场大赛,我好容易才抢到两张票哩。
昨儿你不在,今早我就赶忙来找你了,你要去不?”
“蹴球?”
听到这个词,徐云顿时睡意一消,整个人都来了精神:
“在哪儿踢的?还有多久开始?”
“大相国寺外的鞠城,约莫还有一个时辰就开始了。”
徐云见说丢下一句话,转身便回了屋里:
“你且等我一会儿,我换身衣服就出发。”
所谓蹴球,便是赫赫有名的蹴鞠。
鲜为人知。
现代足球的发源地是约翰牛,而古代足球的发源地,当之无愧的便属于华夏。
实际上。
如果要谈起华夏古代的蹴鞠历史,至少可以追溯到战国时期。
比如《史记·苏秦列传》便有记载:
“临淄甚富而实,其民无不吹竿、鼓瑟、蹋鞠者。”
这也是目前历史上关于蹴鞠的最早记载。
等到了唐代。
蹴鞠得到了进一步发展,成为了有详细规则的蹴鞠运动,而且工作方面体现出了蹴鞠的普及性。
也就是说蹴鞠在唐朝时,蹴鞠不仅是一项宫廷娱乐活动,还普及到了民间。
等到了宋朝,蹴鞠便抵达了历史上的最高峰。
不夸张的说。
蹴鞠,便是宋代的国球。
宋朝人对蹴鞠的热衷,以及蹴鞠比赛的火爆程度,都完全不亚于现代社会中的世界杯。
上至皇帝公卿,下至黎民百姓,都是疯狂的铁杆蹴鞠迷。
就连黄发垂髫的小儿都十分钟爱蹴鞠,并且还发展出了早期的足球俱乐部,或者说蹴鞠战队。
当时有很多专业蹴鞠表演者,专门以表演蹴鞠技艺为生,甚至晋入了上级阶层。
比如《水浒传》里的高俅,便是靠着蹴鞠和阿谀奉承上位的。
徐云在后世可是一位实打实的老球迷,见证过02年棒子的无耻,也亲历过04年的伊斯坦布尔奇迹。
但可惜的是。
后世他所在的国家虽然国力强盛,但在足球方面却一直有些萎靡。
02年世界杯的时候他没能到场观战,但2010年6月5日温布利的那抹鲜红,却是出自徐云之手——当时他正在约翰牛做交换生,便特意去现场支持了一次。
那也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登上央视的画面,虽然只有短短的两秒钟。
奈何自10年之后,国足的成绩越来越差。
在徐云穿越之前,甚至还耻辱性的输给了交趾。
因此来到宋代之后,于情于理,他都想着能看上一场蹴鞠比赛。
一刻钟后。
穿戴完毕的徐云匆匆走出房门,找一位负责门客伙食的仆役随意要了两个烧饼,便跟着张三出发了。
大相国寺的位置在朱雀门的东北方,也就是御街的右手边,属于标准的核心地带。
这段路徐云来过几次,可惜没见到某个胖大和尚。
当然了。
作为如今香火最旺盛的一间寺庙,蹴鞠的地点肯定不会正正好就在寺边上:
比赛所在的鞠城距离大相国寺大约有四五百步的距离,似乎是一处专门为大型蹴鞠所设的场所。
“鞠球一共分成三类,分别是对抗、宴乐以及白打。”
走到鞠城边上后,张三指着一墙之隔的内部场地道:
“所谓对抗,指的是球门两厢对应,两边队员相对进对垒,将鞠球踢入对方球门即可获胜。”
“宴乐则是在场中间立个两尺多的“风流眼“,双方各在一侧互相射门,能使之穿过风流眼多者胜。
“白打则是无球门的散踢技艺,主要是比赛花样和技巧,街上那些卖艺人便是踢的此类模式。”
徐云了然的点了点头。
按照张三的描述。
对抗差不多就是后世的足球比赛,宴乐则有些类似点球大战,白打大概就是互相炫技的表演赛。
其实徐云不知道的是。
白打的技艺叫做解数,到了明代吴承恩在《西游记》七十三回中加以引用,这才有了“浑身解数”这个成语。
随后徐云看向张三,问道:
“三哥儿,咱们看球的位置在哪儿?”
“害,这个不急不急。”
张三见说朝他挥了挥手中的票卷,解释道:
“咱们有凭票,位置不会被占的,现在进场未免有些早了,我且先带你玩个有意思的东西。”
徐云顿时一愣:
“玩什么?”
张三朝着某个方向一指:
“博间!”
“博间?”
徐云眨了眨眼,旋即反应了过来:
好家伙。
自己怎么把北宋的另一个‘国粹’给忘了?
毕竟这可是个连皇帝宠幸妃子都敢赌的朝代啊......
接着在张三的带领下,二人来到了一处带有浓重赌坊气息的街道边。
只见此时此刻。
街道两侧排着十多家大大小小的铺面,不断有人往来其中,看上去生意极其兴隆。
有压四五枚铜子的。
也有压玉钗银镯的。
还有豪掷钱庄凭据的......
在这些下注的人中,徐云甚至还看到了几位穿着官服的衙役!
真是个疯狂的朝代啊.....
比起徐云的惊叹,张三则在机灵的找着合适的铺面:
“刘记历来赔率不高,不要不要....”
“赵家瓦舍风评不好,传闻经常赖钱不兑.....”
“林家赌坊手下养着不少恶奴,据称会在回家的路上半路劫财.....”
看着一家家分析过去的张三,徐云瞥了他一眼:
“三哥儿,你准备压多少钱啊?这么怕被下黑手?”
张三很是牛气的一挺胸:
“六文钱!”
徐云:“......”
随后张三找了整整一整圈,方才锁定了自己的目标:
一家背后据说是三师级别大佬的摊铺。
今日比赛的两支队伍都是‘俱乐部’,并且来头相当之大:
主队是坐镇汴京的中京禁军,挑战者则是刚随王厚童贯回朝的西北禁军。(实际上应该是中那啥禁军,但之前写了一次整章被锁定了,改都没法改,就用中京替代吧)
眼见徐云二人走到了摊铺上,一位小二模样的小厮连忙凑了上来:
“两位客官,今日想要博个啥彩头?”
徐云看了摊铺的桌面,心中冒出了一股好奇,便抢先在张三之前问道:
“这位小哥,不知都有什么彩头可压的?”
“哟,那可就多了。”
小厮见徐云衣服质料不错,谈吐也还算客气,便殷勤的掰持起手指解释了起来:
“最简单的便是胜负,自然赔率也不高,买定离手。”
“其次则是具体比分,例如可压三对一,四对二,赔率不尽相同。”
“另外便是总分正奇、总分大小,还能压每位“球头”能进几球。”
“例如中京禁军最强的球头马泽本,制器局铸锅匠出身,一脚绝技燕归巢那使得....啧啧,就连官家看了都竖大拇指的哩!”
看着滔滔不绝的小厮,徐云想了想,说道:
“那我便压十文钱中京禁军获胜吧。”
他不是个赌徒,更没指望能博个大钱。
毕竟十赌九输,真入坑就完蛋了。
他压的十文钱价值不高,纯粹是因为穿越到了这个时代,小怡个情而已。
随后张三也跟着压了六文钱,同样是中京禁军获胜。
拿到票凭后。
徐云跟着张三回到场边,用原先那两张票卷入了场。
鞠城的面积比后世的足球场要小很多,四周有方墙阻挡,场地中心则站着一队蓝和一队百的球员。
球门用竹竿支撑,结网留门。
不过与后世不同的是。
每队的球门有两座,分别叫左竿网和右竿网。
“球头马泽本、跷球高树、正挟黄博、头挟施泽、左朋沈文曜、左竿网沈豫孙、右竿网钱赓元、散立薛语.....”
看着入场时分发到手的‘首发名单’,张三显得很有信心:
“高树与马泽本乃是多年的老搭档了,上次与河中禁军对垒时,马泽本一人便进了七球呢!”
在古代蹴鞠中。
每个人根据其位置及职责,可分为球工、球头、正副挟、守网人等几个类别。
其中球工主要是承担接、传球的工作,是蹴鞠赛中人数最多的一类,有些类似后世的中场。
球头则是专门负责射门的人,也就是前锋。
至于正副挟就比较特殊了:
这个位置是可以上手的。
他们可以用手臂挟住对方的进攻球员,主要职责是拦截对方射门,并且将球传给本方球工或者球头。
不考虑前者的话,就相当于现代足球的后卫。
至于散立则是自由人,除了守门员外的活都可以干,但在对方区域不能上手拦截。
就在场上球员登场之际,现场的‘球迷’们也显得很热闹。
或许是主场气氛使然,他们对于西军队的态度也发出了相当友好的问候:
“西军的那几个撮鸟,可敢到爷爷身前否?老子先打你两个耳刮子!”
“腌臜打脊泼才,叫你认得俺,俺乃是城西‘风摆荷’梅东!”
“直娘贼,没你X鸟兴!”
而就在这一声声的问好声中,比赛开始了。
哐——
只听司宾...也就是裁判一声锣响。
获得发球权的京中西军顿时发起了进攻。
在锣声响起的瞬间,人高马大的马泽本立时奋力直插,惊人的爆发力瞬间拉出了半个身位。
他的搭档跷球高树则轻轻一抹,做了个假装直塞实则跳球的动作,将一位打算拦截传球路径的西军球员晃了过去。
“漂亮,好一手旱地拾鱼!”
随后面对扑涌而来的敌方正挟,高树轻踩住球,来了个原地转身。
张三的嚷嚷声更大了:
“高树绝技,转乾坤!”
晃过敌方两人后,高树没有再贪恋球权。
只见足弓一推。
便精准的将球传到了另一位跑到了空位的球工脚下。
球工在趁对方防守有些凌乱之时,稳稳的将球卸下,迅速起脚传中。
这叫传中稳稳的锁定了跑到敌方‘自挽区’...也就是不允许上手犯规区域的马泽本,精度之高足以令阿什利杨汗颜。
此时马泽本的位置在收网人之后,若是把握的住,这次机会甚至可以算是空门!
奈何马泽本似乎状态有些不佳,没有直接打门,而是选择了停球调整。
此时对方球员已经逼了上来,他只能草草踢了一脚。
最终这脚绵软无力的射门,被对方的左竿网收网人将球牢牢收住。
见此情形。
看台上顿时响起了一阵惋惜声。
徐云也轻轻啧了一声,摇了摇头。
很明显。
比赛才没开始多久,马泽本没能进入状态。
然而这阵惋惜声还没彻底消退,场上局势便骤然发生了变化。
只见西军的收网人在收好球后迅速起身,一个大脚精准的找到了己方的球工。
球工面对气势汹汹的中京队头挟,面色丝毫不变,冷然一笑。
随后轻轻将球一挑,将它踢到自己的背上。
张三又是一呼:
“双肩背月!”
头挟虽然可以上手,但只能通过自己的手臂去阻拦对方。
不能触及球体。
更不能发动肘击。
因此面对对方将球挑到身后的做法,头挟施泽顿时有些拦不住了。
而西军的球工也没再和他耗着。
先是背后垫了几下球,便用背脊将球卸到了右脚的后脚跟。
同时左脚一捅.....
“斜插花.....糟糕!”
这个类似后世插花脚的动作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哪怕是正挟都愣了小半秒。
而在球工所传的那个方向上,正有一道人影飞快的前插。
只见其在飞奔的途中右脚足背稍稍一侧,毫无压力的领到了这球。
此时在他面前除了两个竿网收网人外,赫然是一片空无一人的开阔地。
也就是......
单刀球!
西军的球头没有丝毫犹豫,略微调整步频,直奔左竿网而去。
随后面对一脸凝重的收网人,球头淡定的打出了一脚搓射。
只见这颗用牛皮包裹着的鞠球,贴着地面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越过收网人的五指关,应声入网!
“1比0!”
于此同时。
徐云的身边忽然响起了一道懊恼的男音:
“直娘贼马泽本,早早的推空门不就完事了吗?”
............
第一百五十七章 北宋末年最亮的那道光(5.6K)
“直娘贼马泽本,早早旳推空门不就完事了吗?”
听到这句温馨亲切的问候语。
徐云下意识的便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说话之人乃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文士,个子不高,蓄着一缕胡须。
衣料也相对平凡,整个人普普通通,没啥特殊的地方。
文士所站的位置就在徐云背后两个身位左右,难怪他的话能听得这么清楚。
眼见徐云朝自己看来,自觉有些失言的文士潦草的朝徐云拱了拱手,以示歉意。
徐云也客气的朝他笑了笑,没做太多抱怨。
作为见证过本土京沪大战的球迷,他在后世不知经历过多少球迷闹剧。
其实这点国内还不算离谱,国外的一些德比那才叫刺激,防暴警察都得安排一大堆,有些时候甚至会引发暴乱。
说到底就是有些上头罢了,宋朝蹴鞠氛围浓厚,京中禁军能有些死忠倒也正常。
因此徐云也没太过在意这事儿,转回身子,继续看起了比赛。
眼见自己支持的京中禁军丢了一分,徐云身边的张三也不再像开局那般轻松了。
只见他紧紧抓着博间的票据,跟着周围的其他球迷喊道:
“垒一个,垒一个!”
“速速续平!!”
就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下,京中禁军队在中线重新开起了球。
或许是在丢球后有过交流。
比起先前的传接,这次京中禁军队的动作要简洁许多。
标准的全线压上,大开大合。
短短五分钟内。
京中禁军队便再次组织起了三次进攻,并且一次比一次逼近球门。
“哎呀,就差一点儿!”
在马泽本一次头球攻门失败后,张三虽然有些懊恼,但情绪不由也可观了许多:
“王哥儿,若是这样踢下去,想必京中禁军很快便可续平比分吧。”
但令他意外的是,徐云却缓缓摇了摇头:
“我看未必。”
张三毕竟是个孩子心性,加之徐云在他面前一直没怎么端过架子,便立时有些不服气了,反问道:
“王哥儿,此话怎讲?”
徐云用下巴努了努京中禁军队的后场,指着几个位置说道:
“左朋与正挟之间配合似乎有些不顺,尤其是左朋,多次在对方包夹下失了球权。
若非其余队员补位,攻势恐怕早就断了。
至于正挟嘛....
看似人高马大,防守有力,但腾挪起来却相当缓慢,西军的球头与球工却速度极快。
若是对方主打小快灵...怕是会出现一些意外。”
说完徐云便摇了摇头,表情不太乐观。
他口中的左朋,便是指球工中站位偏后场的球员。
职能偏向防守,但却不能像正副挟那样用手臂去阻挡对方球员,主要是起到一个守转攻的衔接效果。
按照后世足球的职能来对此,大概有五成接近‘后腰’这个性质。
后腰后腰,顾名思义。
它的重要性就像人的腰部一样。
腰如果挺直。
整个人便可身形挺立,行动自如敏捷。
可腰如果软了。
那么整个人便会萎靡不振,甚至失去行动能力。
在徐云看来。
京中禁军队的左朋在技术上似乎有些脱节,也就是常说的护不住球,稍微被人逼抢便只能匆匆将球传出。
至于另一位正挟嘛......
此人倒是让徐云想到了后世曼联的那个牛奎尔。
身材高大,转身慢的如同0.25倍速,人称宛如航母调头。
因此这两个位置相加,便存在了一种高位逼抢下措施球权、让对方打身后球的可能性。
听完徐云这番分析,张三还没来得及表示,身侧便忽然响起了一声赞叹声:
“好一个小快灵!”
徐云顺势看去,顿时乐了——出声之人不是别人,又是那位中年文士。
见徐云目光盯着自己,中年文士再次朝他拱了拱手,但这次态度却要正式很多:
“这位公子寥寥数语,却字字直击要害,在下一时冒昧失言,还请多多谅解。”
徐云连忙笑着回了个礼。
从球迷角度出发,自己的看法能被路人接受,无论是在古今都是个很舒坦的事儿。
中年文士似乎有意与徐云结交一番,开口道:
“敢问公.....”
结果话没说完,球场上忽然又起了一阵惊呼声。
只见京中队的跷球高树刚接到球准备组织进攻,面前却出现了两位气势汹汹的敌方球挟,大有一副老子要掀翻你的架势。
高树见状只好将球踢向了后场,准备通过左朋沈文曜进行调度梳理。
然而就在鞠球滚向左朋之际。
西军的几位球员又加起了速,不要命的奔向了西军左朋,摆明了要关门夹击。
西军左朋见此情形心中一惊,连忙将球飞快的转移给了自家更靠后的正挟。
结果由于压力太大,左朋出球的力量和精度都出了些差错,正挟必须要掉头会追才能拿到球。
而在看台上。
通过现场视角掌控全局的徐云等人则可以看到。
此时此刻,就在正挟身后不远处,还有一道蓝色身影在快速狂奔!
此人赫然便是.....
西军球头!
也就是在场众人中除了马泽本外,唯一具备攻门资格的选手!
只见一快一慢、两两相衬之下,京中队正挟的动作犹如一头正在嚼草的老牛。
不过转身发力的功夫,便被西军球头给超了过去。
又是一个单刀!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西军球头一如上次那般带球狂奔一段,冷静的低射近角破门!
2-0!
见此情形。
看台上的观众顿时爆发出了一阵愤怒的叫骂声,其中的情绪甚至远远的超过了第一次。
“焯!”
“黄博,老子干恁娘!力气都使勾栏里了?”
“傻鸟京中队!”
而在徐云身边,张三无力的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他感觉自己下压的六分钱,正在缓缓离自己远去......
“哎,这位公子,真被你说中了。”
中年文士不由叹息着摇了摇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说道:
“如此看来,今年二十三路大比(24路要1106年才有),京中禁军看是没甚指望了。”
一旁的张三闻言,下意识的便接话道:
“可京中蹴伍去年便换了教头,听说还是大名府来的名教.....”
中年文士看了他一眼,嗤笑道:
“蹴鞠之衙或咎于专司,专司者,主事迭迭如流,岂有说乎?换汤不换药矣!”
“郭子植亦有告曰:‘昔我胡旗执邪?大名府虎贲之师也!汝辈其批人,何善之能为?’,今我蹴鞠何能也?”
“墓木拱而沈文曜敢事左朋,能胜其任乎?”
“不然也,蚍蜉戴盆。”
文士最后叹了口气,有些悲观道:
“无日将不敌代州,不敌登州,不敌越,败队方腊,于是不能逆睹也。”
徐云:“......”
果然。
无论是哪个时代,球迷们喷起来都是一如既往的一致啊......
随后中文文士看了眼场地中心垂头丧气的京中球员,对徐云道:
“今日京中队怕是无获胜的可能了,但能遇到一位懂球之人倒也算在下幸运。在下姓宗名泽,字汝霖,敢问公子大名?”
“在下王林,字....额,等等?!”
徐云对于这位跨时空的球友倒也挺感兴趣的,结果刚自我介绍了没两个字,忽然瞪大了眼睛:
“等等,先生名讳谓何?”
中年文士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他以为徐云是因为现场太过嘈杂而没听清自己的话,便重复道:
“在下宗泽,字汝霖,现在莱州做些营生。”
徐云呼吸微微一滞,强忍着心中的激动,又问道:
“敢问先生可是元祐六年进士?”
宗泽闻言轻咦一声,一脸诧异的看了徐云一眼,问道:
“公子听过在下拙名?”
徐云瞳孔顿时重重一缩。
妈耶。
妈耶!
自己出来看了场球赛,居然遇到了宗泽????
如果说战死太原誓死不降的王禀父子,是北宋末年那片黑暗天际中闪烁的点点繁星。
那么宗泽此人,无疑堪称是两宋之际,星空中爆炸的那颗超新星!
实际上。
与王禀有些类似,在靖康事变之前,宗泽只是一个被奸臣打压的普通官吏罢了。
他是元祐六年进士,曾经担任过多次知县。
虽然他每到一地,为官一任,都能造福一方、政绩卓著。
但在1126年之前,官职上最高也就做过登州通判。
但在后来金兵入侵宋朝时,六十余岁的宗泽却如同换了个人似的,发挥出了他极强的军士才能。
1126年冬,金兵围攻汴京。
之前提及过。
在成建制的部队中,只有张叔夜率领了三万人勤王。
而在非建制的义军里,宗泽组织起了最大规模的民间救援部队。
当时他率兵截住金兵退路,一路上接连击溃金兵。
1127年在开德时和金人13战全胜,PY时又击溃了金军最强的金兀术骑兵,无一败绩。
后来金人称呼宗泽,都是直接叫宗爷爷的.....
奈何宋钦宗懦弱无能,早早地在汴京城向金军开城投降,这你能说啥呢?
后来宗泽听闻金兵胁迫徽、钦二帝北去,立即领兵奔赴滑州,经过黎阳,到达大名。
他想直接渡过黄河,控扼金人的退路,截回徽、钦二帝。
然而勤王之兵却无一到达,赵构这货又来了一封信,说算了吧,咱们先按B回城,大龙小龙丢了就丢了.....
在赵构即位后,宗泽先后上了二十多道奏章,请求赵构回京,每每都被奸臣黄潜善等人所阻碍。
宗泽只好自己在汴京驻守,以一己之力号召起了百万义军——这部分义军便是后来岳飞组建的义军主力之一。
没错,岳飞。
这位赫赫有名的民族英雄,也是宗泽发掘的人才之一:
当岳飞违反军法从王彦的队伍中离开时,是宗泽出面保住了他,并且让他戴罪立功。
终于将岳飞培养成后来南宋著名的抗金英雄,成为了他的接班人。
可惜赵构这个奇葩队友只知享乐,宗泽因为长期被冷处理而忧愤成疾,背上长了毒疮。
1128年7月29日,宗泽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处于弥留之际的宗泽没有一句话谈及家事,言语中全在念念不忘北伐。
他连呼三声“渡河!渡河!渡河!”后溘然长辞,享年70岁。
一如超新星爆发无法彻底照亮黑夜一般。
宗泽虽然爆发出了人生最亮的那道光,却依旧改变不了凋亡的国运。
他所能做的,便是以自己的心头血,去让那段屈辱的历史不再那么黑暗.....
想到这儿。
徐云的胸口重重的起伏了几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对宗泽道:
“汝霖先生,晚辈名曰王林,字小纯,乃是赵郡公府上门客,曾听老爷提过先生大名。”
“赵郡公?”
宗泽捋了捋胡须,简单回忆了一番,道:
“莫不是太子太保,苏颂苏子容?”
徐云点点头:
“正是。”
宗泽这才面露了然,有些感慨的道:
“原来是子容先生的门客,当初子容先生与我有过数面之缘,不曾想数年过后,子容先生竟还记得我这位座下门神。”
随后徐云想了想,问道:
“晚辈此前曾听老爷提过,汝霖先生似在外地为官,不知今日何以得见于京中?”
宗泽闻言,面带晦暗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徐云不知道的是。
宗泽在两年多前担任了衢州龙游的知县,政绩斐然,按照规则应该可以上迁一级。
奈何他曾经得罪过吴处厚,因此最终等来的只是回京更牒,平调到了莱州胶水,继续做起了知县。
也正因如此。
他今日才会前来鞠城观看球赛,本想着放松放松心情,却没想到遇到了一场溃败。
而就在徐云与宗泽聊天之际。
周围的观众席上,又一次响起了一阵怒骂声。
徐云顺势朝场中看去。
果不其然。
3-0,还是通过高位逼抢得到的分。
见此情形。
深感自己博间无望的张三终于忍不住了。
只见他紧握票券,身子奋然前倾,右手蓄力握拳高举,跟着周围的观众们喊道:
“鈤泥码,退钱!”
............
第一百五十八章 樊楼见闻(6.6K)
要知道。
眼下不过是1100年,距离靖康之变还有足足26年。
这个时间对于遏制金人发展来说无疑有些短:
女真早在二十多年前,便由完颜乌古乃合并成了军事部落联盟。
眼下女真的劾里钵已经死去了八年,完颜阿骨打已然起势,遏制肯定是来不及的。
但对于宗泽这样的北宋官员来说,却又有些长了。
按照正常轨迹。
宗泽会在接下来的十多年里多地担任知县,大概在十五年后升任登州通判,也就是一个正六品的官职。
接着他便乞请告老还乡,1124年才复起调任巴州通判。
那时候距离现在,足足隔着24年。
也就是说宗泽花了24年的时间,从一个正七品知县,升到了正六品通判。
两个官阶之间,就仅仅隔着一个从六品。
对于宗泽这种能力的官员来说,这种境遇显然实在蹉跎光阴。
是一种极度浪费时间的情况。
因此于情于理,徐云都希望能想想办法。
让这位民族英雄在这个时间线里能走的更顺畅一点。
至少能够有个完全发挥自己能力的机会,别再出现明月照沟渠的悲剧。
而就在徐云思索着怎么开口之际,他的肩膀忽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
“嘿,小王?”
徐云顺势扭头,发现自己的身后赫然站着身着一个熟人:
王禀。
此时王禀身着便装,身边跟着一个徐云隐约有些眼熟的人,看上去兴致少见的有些高。
徐云见说连忙一拱手,问道:
“校尉大人?您今日也是来看蹴鞠的吗?”
“倒不全是为了观赛而来。”
王禀笑着拍了拍自己身边年轻人的肩膀,解释道:
“今日西军球头乃是我麾下的亲兵,作为主将,我自然要到场助威了。”
徐云闻言,这才将目光投到了那位年轻人身上。
这位年轻人身形颀长,身形匀称,肤色有些黝黑,看上去相当干练。
先前由于场地与观众台距离较远的缘故。
徐云对于西军球头的印象只停留在了技术方面,容貌倒是看不怎么清。
但听王禀这么一说,他倒是多少从此人身上看出了几分相似之处。
这也难怪在初见之时,他会产生一股模模糊糊的熟悉感。
随后徐云忽然想到了什么,朝此人拱了拱手,赞叹道:
“原来这位便是独中六元的球头?端的是一副好汉样貌,在下王林,敢问壮士名讳?”
年轻人看了王禀一眼,得到上官的许可后连忙一回礼:
“多谢王公子抬爱,壮士不敢当,小可名曰张愿,乃是并州人士。”
徐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微微松了口气:
嗯。
不是姓高就好。
接着他仔细回忆了一番自己知道的北宋人物,发现记忆中似乎没听说过这么个人。
如此看起来......
此人大概率只是个普通亲兵?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惜了——以此人精湛的脚法,在21世纪最少都能年入千万来着。
要是能出国留洋,可能还会被冠上“全村的希望”这种名头,甚至有一丝机会成为民族偶像。
不过徐云不知道的是。
这位张愿在历史上虽然没留下太多的记录,但却也是个响当当的好汉子:
他在太原之战击杀了完颜宗翰的亲侄子,掩护王禀父子一路巷战,身负数十处刀枪伤,最终力竭而亡。
死后还被宗翰拍马践踏尸身,枭首挂于城墙,可敬可叹。
后来《水浒传》中郝思文的结局,便是以张愿的经历为模板创作的。
奈何徐云不是人工智能,不了解自己面前的这位军士,不仅只是在球场上勇猛而已。
随后他想到了什么,指着宗泽对王禀道:
“校尉大人,给您介绍一下,这位乃是老爷的故旧门生,元祐六年的进士宗泽宗知县。”
王禀早就感觉这位文士看上去莫名的有些亲切,甚至在发现徐云之前,他还是先注意到的此人。
因此得到徐云引荐后他连忙一拱手,客气道:
“在下西军豹韬军忠勇营致果校尉王禀,字正臣,见过宗知县。”
宗泽也连忙回礼:
“汝霖一介文官,哪当的起校尉大人如此大礼,校尉大人若是看得起在下,称声宗兄便是。”
王禀本就是行伍出身的军官,身性爽快,因此当即应允道:
“如此甚好,那宗兄也切莫再叫在下校尉大人了,依言王兄即可!”
看着面前这谈性浓烈的一文一武,徐云的心中不由冒出了一阵感慨。
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
王禀和宗泽没有任何交流的记录,二人所任职的区域也没有丝毫重合。
王禀死守太原之时,宗泽恰好也在京西苦战。
王禀最终没有等来援军。
宗泽的身侧同样不见帮手。
不知在战火连连、周遭满是血污气息的夜晚。
他们可曾仰首喝问苍天,苍茫大地之上,可有同道义士在耶?
他们极目不见彼此,抬头却是同一片星空。
至死不曾相见。
但在这个时间线。
两位民族脊梁级的人物,却因着自己产生了交集。
看似寻寻常常,不过是拱手行礼互相介绍。
但在徐云的眼中,却是一副值得珍记千年的画面。
汝道不孤!
彼此介绍完毕后,王禀看了眼四周,斟酌片刻,道:
“宗兄,小王,天色已近午时,不如由我做东,咱们去樊楼边吃边聊怎样?”
咕噜——
听到樊楼这个词。
原本在一旁盯着张愿、念叨着此人害自己没了六文钱的张三顿时神色一震。
直直的咽了口唾沫。
在北宋这个时期,酒楼按照装修级别,会被冠以不同的名称。
其中最低档的饭馆叫做“脚店”。
比如徐云他们之前喝过酸梅汤的汤铺,便是脚店中的一种。
还有《水浒传》里孙二娘她们的人肉包子铺,也是一种脚店。
脚店之上则是“正店”,也就是俗话说的高档酒楼。
眼下这个时期,汴京城内一共有72家高档酒楼。
其中最顶尖的则是潘楼、云楼以及...
樊楼。
如果说潘楼、云楼等酒楼可以对标后世普通五星级酒店的话。
那么樊楼,则无疑是宋代的华尔道夫。
其中最便宜的一道菜品价格都要接近百文,寻常饮宴没个三两贯钱压根就下不来!
这种价格对于张三这种仆役来说,压根就是个难以想象的开支。
就像后世那些工资五六千的打工人,偶尔咬咬牙吃个428的万岛倒还能接受。
但你叫他自个儿去吃两三千的怀石日料看看?
也许一辈子下来,只有诸如结婚十周年纪念日这种情况能破个例吧。
因此在听闻王禀准备请客樊楼之后。
张三便不停的用余光撇着徐云,眼中闪烁着强烈的期待。
他不求能坐在桌上与众人共同吃喝,但以他和徐云的关系,打包点剩菜剩饭总没问题吧?
“樊楼啊.....”
此时此刻,徐云的心思倒是没张三那么复杂。
不过作为一位吃货,他倒也确实想去见识见识这个北宋时期的华尔道夫。
加之他多少了解一些王禀的身家,负担起一顿樊楼还是很轻松的:
这位校尉在西线上刚立了功,朝廷发放了一笔不小的赏钱。
同时由于他‘卖身’到了童贯手下的缘故。
童贯这次也没刻意贪墨,尽数将赏钱下发到了王禀兄弟手中。
按照某次王禀酒后所说。
这笔赏金估计有四五百贯钱,足够普通人挣十几二十年了,请顿樊楼那是绰绰有余的。
王禀的提议正合徐云的想法,他便也主动对宗泽邀请道:
“汝霖先生,校尉大人既然有意,不如咱们便移步樊楼一叙?”
接着他顿了顿,想到了宗泽在史书上的性格,又补充道:
“您放心,校尉大人花的都是朝廷此番西线大胜发下来的赏钱,绝非贪墨所得。”
宗泽也有与王禀结交的想法,迟疑片刻,最终点头道:
“既然如此,宗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王禀见说哈哈一笑,很是阔气的左手一挥:
“那便樊楼走起,今日不醉不归!”
随后一行人顺着御街步行了一小段路,很快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建筑群前:
这是一个由五座楼相连、相对而成的组合式酒楼,中间有飞桥相连,珍珠门帘、进修门楣。
雕檐映日,画栋飞云,碧阑干低接轩窗,翠帘幕高悬户牖,看上去奢华至极。
在来到建筑外的瞬间,张三便不由看呆了:
老苏虽然家底不凡,却不是个贪官,更没有过度享受的习惯。
因此在樊楼面前,哪怕是老苏的主院装饰都不够看的。
眼见张三一动不动的盯着酒店门脸,王禀不由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
“白天还不是樊楼最热闹的时候,一到晚上,樊楼更是会灯烛辉煌、亮如白昼。”
“喏,瞧见那儿的主廊了没?”
“到时会有不下百名的歌姬立于两侧,排成两行,专供顾客召唤。”
徐云也饶有兴致的抬起头,好奇的看了眼上方的阁楼。
实话实说。
作为后世来的穿越者,樊楼所谓的‘奢华’对他来说也就那样,主要是以一种观赏景点的心态进行的“参观”。
后世有些专门主打复古风格的景点里,丝毫不缺相似甚至更精致的建筑。
他眼中的好奇一来是时空差异。
毕竟后世再怎么样复古,也还原不了这般的实景。
二则嘛.....
则是史上传闻,宋徽宗有事没事就会拉着李师师到樊楼来幽会。
作为一位在没被俘之前就生下了66个孩子的人形打桩机。
也不知道赵佶这时候会不会就在樊楼的某间屋子里授人以柄,等待对方涌泉相报?
随后在王禀的带领下,一行人先后走入了樊楼。
樊楼的一楼是个公开用餐的区域,同样也是大堂所在。
不过比起寻常饭馆,樊楼内每张桌子之间都隔着一扇屏风,极大的保证了用餐的私密性。
眼见徐云一行人入内。
一位机灵的小厮连忙将毛巾往肩上一搭,快步走了上来,恭敬道:
“几位客官大驾光临,小店真乃蓬荜生辉,不过眼下大堂已满,您几位楼上请?”
王禀看了他一眼,取出几块此时比较少见的银子递给小厮:
“雅间可有位置?”
小厮接过银子,认真的打量了一番。
目光在侧面的枢密院章印上停留了一会儿,顿时笑容更灿烂了几分:
“有有有,三楼的枫林渡正空着呢,我带您几位上去?”
王禀点点头:
“头前引路!”
“得嘞,枫林渡五位!”
一刻钟后。
徐云和王禀、宗泽三人依次入座。
张三和张愿二人,则被安置到了雅间入口对侧的仆役专用桌上。
“玉葵宝扇....喜占鳌头...龙翔凤舞....榴房瑞彩...马上春风...雪霁羹...轟綤頫牋?....”
王禀先是洋洋洒洒点了几道菜。
将菜单交换给小二后,主动拿起酒壶给宗泽和徐云二人倒了杯酒。
随后端起酒杯,对宗泽和徐云道:
“宗兄,你我今日虽为初见,却宛若故友重逢,来,王某敬你一杯!”
宗泽拿起酒杯与他轻轻一碰,三人将酒水一饮而尽。
“哈......”
放下酒杯后,宗泽回味的砸了咂嘴。
文人嘛,就没有不爱酒的,只听他赞叹道:
“早就听闻樊楼的酴釄香乃酒中臻品,今日一饮,果然名不虚传呐....额,王兄,你在笑什么?”
王禀强忍住笑意,从腰间取出了一个酒囊,往宗泽的杯子里倒了一点:
“宗兄,你且尝尝这个。”
宗泽不明所以的拿起酒杯,正要入口,鼻翼忽然耸动了几下:
“嘶,好浓的酒味!”
随后他看了眼王禀和徐云,将原本鲸吞的动作改成了小口慢嘬。
过了几秒钟。
宗泽眉头一扬,诧异的对王禀问道:
“校尉大人,不知此酒是何来历,口感随略逊于酴釄香,但烈度却高之数倍!”
王禀见状哈哈一笑,指着徐云道:
“此乃小王所提炼的蒸馏酒,纵使是军中最擅喝酒的军士,也至多喝上两斤(32两)便会醉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宗泽顿时诧异的看了徐云一眼。
原本他看徐云不适练武护院之人,便以为这个年轻人乃是账房之类的文士。
但眼下看来......
事情似乎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随后他再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小口。
一股辛辣的感觉,顿时又充满了食道,只听他有些惋惜的道:
“可惜李太白已故,否则我倒是想看看面对如此烈酒,青莲居士是否还敢说出‘会须一饮三百杯’的壮语!”
王禀亦是赞同的点了点头,接着话锋一转,问道:
“宗兄,先前王某未曾细问,不知宗兄如今正在何地任职?”
说道自己的官职,宗泽的脸色不由隐隐黯淡了少许。
他虽非官迷,但却有着一颗拳拳报国之心,自然对仕途有着一些期待。
奈何天不遂人愿,只听他微微呼出一口浊气,道:
“宗某原在衢州龙游为官,前些日子受命返京回牒。
眼下牒度虽未正式下达,但若是不出意外,应为莱州胶水知县。”
王禀不由眉头一皱,问道:
“宗兄在衢州龙游时,莫非任职县丞或者县尉?”
“不然,宗某彼时便是知县。”
王禀又迟疑片刻,给宗泽杯中续了杯酒水,道:
“那难道是宗兄在任上出了些差错.....”
宗泽再次摇了摇头:
“宗某在任三年,年年考课尽皆为优,从未出过疏漏。”
“那为何.....?”
宗泽见说轻叹一声,将先前没有告知徐云的话说了出来:
“早些年殿试,宗某万字点评朋党之争,得罪了吴处厚,如此便......”
嘭!
宗泽话未说完,王禀便重重的在桌上敲了一拳:
“奸臣佞党,误国良才!”
宗泽亦是叹了口气。
端起酒杯独自抿了一口,烈酒入喉,消去了一丝愤懑。
随后他顿了顿,对王禀道:
“王兄常年驻垒西线,想必也不容易吧?”
.................
注:
之前有读者说酒精溶液没味道,但我写的是蒸馏酒啊.....五六十度的那种,又不是蒸馏酒精....
第一百五十九章 烂到底的西军(5K)
“西线啊.....”
听到宗泽口中说出旳这个名词,王禀的眼中顿时闪过了一缕复杂之色。
不过就在他准备开口之际。
门外忽然响起了小厮的声音:
“几位客官,您的菜已经备齐了,可否容小人入屋上桌?”
王禀见说先将酒囊收起,又把没喝完的小半杯蒸馏酒一饮而尽,方才答道:
“进来吧。”
“好嘞!”
得到王禀的批允后。
小厮立刻推门而入,从随身拎着的一个朱漆食龛中麻利的取出几道菜,逐一放到桌上:
“此乃玉葵宝扇....”
“此乃喜占鳌头...”
“此乃......”
小厮的眼力见极高,在察觉到王禀等人有事相谈后,动作和语速都加快了不少。
没一会儿。
六菜一汤加几碗米饭便被摆到了桌上。
接着王禀又交代了几句随从桌的事儿,让小厮给张三和张愿二人上点吃食,便示意他退下了。
待小厮离开后。
王禀先是主动给宗泽和徐云的碗里夹了点菜,估摸着小厮走远了,才叹息一声,道:
“宗兄,王某虽在西线杀敌,但有些话却也骗不得你——西线诸事,说到底便一个字,乱!”
“乱?”
宗泽微微一愣,问道:
“王兄,宗某自十日前赶赴京师途中,路人皆言西军此番大胜而归,青唐地区收复在即,何来乱字一说?”
王禀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拿出酒囊,给自己再倒了杯酒,悠悠然的抿了一口。
酒水下肚,一口酒气便伴着浊气被呼了出来:
“宗兄,你有所不知,西线之乱,可分为内乱与外乱两种情况。”
宗泽连忙做出倾听状,一旁的徐云也颇有兴致的竖起了耳朵。
虽然他是个后世来的穿越者,但对于这个时代的很多信息都只停留在宏观层面。
比如说他知道北宋在26年后会灭亡,知道隔壁耽罗国刚被高句丽来了场大洗劫。
还知道数万里外有个叫神圣罗马帝国的国家,这时候它们的皇帝和教皇为了争夺主教继任权连狗脑子都快打出来了.....
但当目标细化到某个地区,某条战线的时候,他便会遇到极其牢固的信息壁垒了。
因为史书这玩意记录的内容有限,很多事情不可能事无巨细的全都描写下来——除非你在宋朝搞出互联网,还能培养一堆会打字的码农。
因此在细节方面。
王禀无疑是个巨大的、全新的信息源。
随后王禀夹了口菜压了压酒劲,继续道:
“所谓内乱,乃是指西军内部的诸多弊病,首先便是空饷。”
“宗兄,且容王某问个问题——王某军中的职务乃是致果校尉,正七品的官职,可领一营兵。”
“如今王某账下数记总共497人,你猜猜其中有多少为真,多少为空账吃饷的?”
宗泽看了他一眼,思索片刻,试探性的报出了一个数字:
“.....三百?”
王禀摇了摇头,食指从酒杯里沾了点酒水,在桌上写下了几个繁体数字:
一百五十九。
宗泽顿时瞳孔一缩,惊诧道:
“这...仅有三分之一为真?”
王禀重重点了点头:
“不错,要知道,王某所驻之地乃是洮西沿边,平均旬月便有一场小战。”
“如此要地都被加塞空饷,你说整个西线又该如何?”
宗泽闻言默然,徐云亦是面色沉重的叹了口气。
空饷。
这也是他先前便和小赵聊过的话题之一。
当时小赵酒后吐露的真言,也是支持他做出某个决定的重要因素。
在北宋时期。
大家都知道钟家军折家军这些部队战斗力强,同编制下甚至可以一敌三。
其中固然有老种等人的训练效果,但同样不可忽视的,则是这些‘X家军’基本上都是长期满编的状态。
比如同样是纸面的一千人编制。
老种他们拿出的不说满额吧,至少也能有个九百的真人。
但其他吃空饷的战斗模块顶天也就三四百人,谈何而来战斗效果呢?
比如在后来金军攻打汴京的时候。
整个汴京在册的军士有二十万,实际上除了张叔夜后来带来的三万人外,整个汴京城内只能凑齐两万多战士。
接近十分之九的空饷比例,这tmd可是拱卫京师的禁军你敢信?
随后王禀顿了顿,警惕的走到窗边感应了一番。
确定没有异常后返回座位,继续道:
“除了空饷之外,另一个内乱便是......克扣军功!”
说着他从兜里取出了几块官银,在手上颠了颠,苦笑道:
“说出来宗兄可能不信,王某从伍至今大大小小数十战,这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赏银。”
“往昔但凡是朝廷所赏官银,十两入册封装,最终能到手的不过一两而已。”
“哼╭(╯^╰)╮,岂有此理!”
宗泽平生最恨贪腐,听到王禀的这番话,顿时忍不住了:
“王兄,莫非军中就无人上诉伸冤?”
王禀苦笑着摇了摇头,用‘你很天真’的目光看着他:
“伸冤?哪有那么容易?”
“那些人精着呢,抚恤款从来不贪,只贪赏银,寻常军士哪只赏银可到手多少?”
“每当军士们收到家中捎寄的信件,得知阵亡同乡的家属尽数收到抚恤款,知晓身后之事有保障,谁会去计较赏银名目?”
“纵使真有士官上奏申诉,告书也压根到不了官家面前——我朝虽是重文轻武,但文武之间却并非没有交集,那些人早就把上上下下打点好咯。”
一旁的徐云闻言,脑海中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名:
李纲。
当然了。
这个李纲和后世那个李刚没啥关系。
他乃是北宋末年的一个人物,也是私德和能力相悖的典型代表。
李纲组织过汴京保卫战,与汪伯彦和黄潜善为首的投降派进行过尖锐的斗争,是个抵抗派的典型代表。
此外他也是宗泽的坚定支持者之一,死前都在支持岳飞抗金斗争。
从贡献角度上来说。
他是南宋当之无愧的良臣,提出的方案甚至可以算是‘中兴之策’。
但与贡献能力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他的私德。
中伤吕好问这个污点就不说了,此人贪财的毛病也相当厉害:
他一边支持整顿军政腐败,颁发了新军制二十一条,另一边转眼就把补偿的慰抚款给贪腐了七成.....
他在担任南剑州沙县税务的时候,也学着西军搞贪腐,四年贪污了五万多贯钱。
其实吧,李纲的情况不是个例。
整个北宋末年的西线将领里。
除了刘法、老种、老折三人外,哪怕是王厚这个知名老将,也曾干过贪腐款项的事情.....
“财帛动人心呐......”
宗泽叹息着摇了摇头,与王禀对了杯酒,又问道:
“王兄,除了内乱之外,不知外乱又是所谓何事?”
这次王禀依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宗兄,你在边陲之地当过知县,那么应当清楚,我朝的外患主要来自何处。”
宗泽点了点头。
他最初任职的地方是大名府,也是一个边陲重地:
“我朝西线对峙西夏,北方则有辽人虎视,除却二者之外,剩余的羌人、倭寇不过冢中枯骨耳。”
王禀微微颔首:
“然也。”
如果把宋朝的版图比作一个人的话。
那么这个人的右手边是大海,正前方就是辽国。
十点钟方向是西夏,右边则是吐蕃和大理。
其中对宋朝威胁最大的便是西夏和辽国,其中宋辽的争端要少点——倒不是因为辽人佛系,而是因为在95年前,宋朝和辽国签下了著名的澶渊之盟。
有些人认为这是丧权辱国,有些人则认为是明智之举。
总之在澶渊之盟签订过后,宋辽两过明面上的纷争要少了很多,甚至还发展起了比较繁荣的跨国贸易。
但是和平归和平。
就像后世的鹰兔一样,在宗泽这样的宋人眼中,辽国依旧是个潜在的敌人。
听着宗泽口中流露的怨气,王禀沉默片刻,缓缓道:
“那么....敢问宗兄,可曾听说过女真一族?”
“女真?”
宗泽一愣,沉吟片刻,略带不确定的道:
“王兄所说的女真,莫若是辽阳以南的珠鞥人?”
王禀点了点头:
“不错,正是此族。”
宗泽见说眨了眨眼,疑惑道:
“王兄,宗某听闻辽朝在消灭了靺鞥人后,珠鞥一族一分为二。”
“两个部落分别名曰生女真与熟女真,似乎有些类似臣服我朝的羌人部族。”
“怎么,听王兄之意,女真一族似乎颇具威胁?”
王禀轻轻摇了摇头:
“只是一种预感罢了,王某在西线征战之时,曾听闻女真部族中出了个名叫完颜阿骨打的战士,据称勇武无双。”
“近些年辽人的道宗皇帝怕是也快不行了,九年前耶律延禧便被立为辽皇继承人,道宗一旦故去,必是此人上位。”
“但此人昏聩残暴,传闻辽人内部的女真部落颇有怨言。”
“目前朝中似乎有些声音,希望官家能予以女真些许支持,扶持它们去给辽人制造些麻烦.....”
徐云原本在一旁乖乖吃瓜,但听到王禀这番话后心中一惊,忍不住插话道:
“校尉大人,朝廷打算支持女真?”
王禀叹了口气,看得出来,他对于这个方案是不太支持的:
“似是如此......”
徐云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在他来的后世,史学界对于宋朝是否扶持过金国,一直都没有一个准确的定论——因为可供参考的史料太少了。
有些人认为,女真完全就是宋朝自己扶持起来的,属于自作自受。
而有些人则认为,宋朝是在见女真势大后才提出的合作。
不过无论是以上哪种观点,可以肯定的是赵佶确实做过一件骚操作:
1109年秋天,赵佶曾经送给过女真大量的攻城器械以及制作图纸和工匠。
外加不确定数额的粮草,走的还是高丽水路.....
虽然没有更详细的记录能够表明,完颜宗望在攻打太原时用上了一模一样的攻城武器。
但从逻辑角度来分析。
金军攻打太原时只要脑子不抽,几乎必然会用上这些效率极高的中原武器,再不济也是以其为基础的改进版。
如此大送,你怎能不唉?
“情势多艰呐.....”
王禀似乎说到了苦闷之处,又摇头道:
“眼下西线战事频繁,西夏贼人骑兵强盛,战马繁多,我朝战马数量却极少。
有些战马长期奔跑交战,蹄足损毁严重,纵使体力尚可,却也只能无奈退至后方,充当转运军马甚至驮马......”
“?”
王禀这番话还没说完,徐云脸上便扬起了一个问号:
“蹄足损毁严重?校尉大人,前线的那些军马,难道没有配备马蹄铁吗?”
.......
第一百六十章 军事神器!(新群已建,群号在作家的话)
“马蹄铁?”
听到徐云口中冒出来旳这个词儿。
王禀顿时一愣:
“那是核武?”
徐云想了想,从身上掏出了一副纸笔。
这是他不久前偷闲做出的铅笔,比后世的要简易一些,木条+铅芯制成。
虽然字迹效果也不如后世工业铅笔那么清晰,但应应急还是没啥问题的。
至少在效率和便捷性上,要远高于墨笔。
只见他先是在纸上画了个马匹的示意图,又在马蹄处往外拉了个箭头。
代表着将这个区域放大的意思。
接着再在箭头的末尾画了个马蹄铁的简易图示,将纸推到了王禀面前:
“校尉大人,此物便是马蹄铁,又叫做马掌。”
“它是一种光滑的铁盘,在每端弯成环,正好能贴合在马匹的足底。”
“它不仅能够保护马蹄,还能使马蹄更坚实地抓牢地面,防制打滑。”
王禀接过图示看了几眼,若有所思道:
“马掌,这个名字倒是有些意思......”
徐云见状,试探着问道:
“校尉大人在军中未曾见过此物?”
王禀摇了摇头,语气很肯定:
“从未见过。”
听闻此言,徐云反倒是有些迷糊了:
不会吧?
宋朝居然没有马蹄铁?
这可是公元12世纪了啊.....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罗马早在公元前一世纪就把这东西搞出来了。
其实徐云不知道的是。
由于马蹄本身是一种角质层,有些类似人体的指甲,实际上是不会有明显疼痛感的。
在中原这类土质较软的平地和草原上,马蹄磨损程度不会特别严重,历代也就相对性的没那么重视。
因此在历史上。
本土要到元代以后,才会正式普及开马蹄铁。
当然了。
后世本土曾经在安山古城出土过一副马掌,经过年代计算,大概在公元前2世纪左右。
这个时间点差不多是在西汉设置乐浪等郡前后,可以说是目前能追溯到马掌成品的最初年代。
但这就像历史上其他一些特殊发明一样。
东西出现的早,不代表就会被当时的人接受应用,更不代表能够进一步社会化的普及。
有个很简单的例子:
当初汉朝北伐匈奴,马匹都是七八万出,三四千回,损失甚至比士兵还大。
例如《通典》中便有记载:
(汉武帝)厩马有四十万匹。时,匈奴寇边,起卫青、霍去病发十万骑,并负私从马凡十四万匹,穷追大破匈奴。汉马死者十余万匹,匈奴虽病远去,而汉亦马少,无以复往。
而在这些马匹损耗中,绝大多数汉马都是因为马蹄磨损的原因失了战力,最终只能埋骨在大漠。
倘若西汉时期真的做到了马蹄铁的普及,这种马匹损耗绝然不会如此之大。
华夏自古以来便地幅广袤,有些边境地区搞出过马蹄铁很正常。
但它们由于闭塞性的缘故无法做到大规模普及,这也是个无法反驳的事实。
某些东西是咱们发明并且运用的,咱们一步都不能让,那是先民们的心血。
比如中医,比如传统节日。
但有些东西从时代的角度来说咱们是落后的,倒也没必要梗着脖子把它们强行搂回来——老是嚷嚷着啥东西都是咱们发明的,那咱们不就和偷国一样了吗?
因此在眼下这个时代,个别山沟沟的部族里可能存在有马蹄铁,或者类似马蹄铁的护具。
但在宋朝西军的阵营里,马蹄铁确实是个稀罕物。
当然了。
没见过归没见过。
但作为将来能统领太原防务的帅才,王禀几乎在徐云介绍完马铁蹄的瞬间,便意识到了这又是个好东西:
大多数军马的蹄足受损,都是因为蹄足先在冷潮湿的环境中变软,而后被坚硬的山石磨破。
最终磨损过度或者患上蹄病。
而马蹄铁若是真能制作出来并且普及.....
有望改变战局这种话可能有些夸大,但把军马的损耗降低个大几成是没啥问题的。
不过很快,王禀的表情又平静了下来:
“小王,你的想法虽然不错,但却有个致命的缺陷。”
徐云眨了眨眼:
“什么缺陷?”
“我且问你,你所设计的马蹄铁,单个重量几何?”
徐云想了想,后世的马蹄铁大多都是铝制的,单个质量大约1.5斤左右。
理论上钢铁的密度又是铝的三倍,所以单个马掌大约是......
“四斤上下。”
王禀点点头,这个数字和他预想的差不多:
“单个便要四斤,马有四蹄,一副四个便是一十六斤。”
“如今我朝西线共有战马两万余匹,尽数覆盖则需三十二万斤精铁。”
“朝廷想要拿出三十二万斤精铁倒是不难,可这些铁掌够用多久呢?”
徐云脸上不由冒出了个问号:
“蛤?”
眼见他有些不明所以,王禀便进一步解释道:
“以禁军标配的刀八色为例,所谓的刀八色,指的乃是手刀、掉刀、屈刀、掩月刀、戟刀、眉刀、凤嘴刀和笔刀八种,西军主要配置的乃是手刀。”
王禀今天乃是便装出门,身上没带刀具,便大致比划了一个五十多厘米的虚样:
“手刀长二尺一,由百炼钢锻造而成。”
“一般来说,假设你屡战不死,那么一把手刀大约可随你经历三场千人大战,而后便会出现断口。”
“手刀如此,就更别说马蹄铁了,西线真到用马之时,一场战役跋涉往返的路途不会低于五百里。”
“如此规模的消耗,一副马蹄铁可以使用多久?”
徐云闻言,忽然笑了起来——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是了。
自己忘了件事儿:
在1856年贝氏炼钢法发明之前,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几乎都无法处理钢铁内杂质的问题。
比如硫,比如磷。
虽然在相同的时期里,本土对于精炼铁的技艺几乎都要领先于西方,但这只是一个水平向的对比而已。
从后世的角度来看。
这个时期钢铁的量产技术说实话确实很成熟,但质量也的确不咋地。
现代钢铁含硫和磷极低,比如普通钢要求含硫低于万分之五,磷要求低于万分之四点五。
优质钢要求要严格一点,含硫低于万分之四,磷低于万分之四。
高级钢材就更高了,要求硫低于万分之三,磷低于万分之三点五。
硫和磷都是含量越低越好,高了钢材就会变脆,而且提高万分之一,即会对机械性能造成显著影响。
可古代可没有微量元素的概念,自然不存在脱硫、脱磷操作。
他们只知道北方的铁比南方的脆,至于为什么就不知道了。
在眼下这个时期。
工匠们主要依靠折叠锻打时的机械性能差异“敲脱”杂质渣块,也就是所谓的百炼钢。
你这样想象:
你和另一个人面前,都放有一个大麦芽糖糖块里混了很多沙子。
你技术先进,可以把糖块溶解,用布把沙子滤掉,再蒸发水分把糖块重新凝结出来。
另一个人却只能把这糖拉成长条,用镊子挑沙。
挑完一轮,把糖再对折搅和一阵,把内层的沙子暴露出来再挑一遍。
一遍又一遍,他就是挑一百次,也还远远没有到你的水准。
挑一千次,大概可以做到略带灰色,但肉眼已看不见可见的沙粒。
你要他再挑,他就做不到了。
而这些沙粒便是钢铁的断点,肉眼虽然看不到,但在使用过程中一碰便会碎。
所以王禀的顾虑也是很有道理的:
三十二万斤的钢铁就是一百六十吨,这可不是一个随随便便能够拿出来的小数字。
后世有种传言,宋神宗时期钢铁年产量高达15万吨,但这实际上是个错误的数字。
这个数字的出处源自罗伯特·赖特《非零和博弈:人类命运的逻辑》:
【如同一般市场经济体,大规模生产在中世纪的中国开始显示出优势。当时已经出现拥有多达500台织布机的丝绸厂以及上千名工人的制铁厂。11世纪末,中国每年能够生产15万吨铁,而整个欧洲在1700年才能达到这样的产量。】
根据比较详实的《宋代的铁钱与铁产量》考证,宋朝平常的铁产量大概是五万吨。
精炼出的钢大概在三四千吨左右,剩余相当部分的铁,则被拿去生产起了铁锅。
在这种产量基础上。
若是能保证马蹄铁数年甚至一年一换,那么朝廷咬咬牙,或许还真会支出这么一笔资源。
可若是没跑个几趟蹄铁便会开裂,朝廷就不可能会去当冤大头了。
实际上。
元朝之所以能普及马蹄铁,也和元朝时期钢铁冶炼技艺进一步提升有关系。
在元朝之前哪怕是欧洲,马蹄铁也不是所有军队都会普及的。
看着一脸顾虑的王禀,徐云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可恶啊。
自己要是个鲜为人该多好.....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看向王禀,说道:
“王校尉,不瞒您说,风灵月影宗曾经出现过位叫做科比的铁匠,他花了数十年深入研究,最终研发出了一种可以令钢铁进一步精炼的技艺。”
“这种技艺并不困难,成本也不高,却能使百炼钢耐磨十倍以上.....”
哐啷——
徐云话音刚落。
一旁的王禀一个没忍住,手中的酒杯跌翻在地,碎成数片。
但他却丝毫没有在意脚底下的碎片,而是直直的盯着徐云:
“小王,你所言为真?”
.........
第一百六十一章 惊变之始(上)(6.2k)
三个星期后。
苏府。
依旧是徐云先前制备发电机的那个小院子里。
只见此时此刻,院子四周都已经被清理干净,连石桌和花木都被挪开了。
整個院落之中。
唯独在中心区域留下了一个顶部由砖砌拼接成拱形、有些类似棺材的古怪设备。
设备边上则站着老苏、王禀哥俩、宗泽、王厚、齐格飞以及......
一位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
当然了。
徐云自然也在。
此时他正全神贯注的盯着拱形设备内部,眼睛一动不动。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转过头,对谢老都管道:
“老都管,可以停下来了。”
谢老都管闻言,连忙应了声是。
转过身,将原本正在抽拉鼓风机的驴给停了下来,并且很有爱心的在它面前放了一大把草:
“抓紧时间填点肚子,待会儿还要你呢。。”
驴兄:
“.......”
徐云则又看向了早已等候在此的齐格飞,朝他拱了拱手,笑着道:
“齐师傅,有劳了。”
“公子客气了,分内之事而已。”
齐格飞朝他回了个很可靠的眼神,带着几位工匠走到设备边,用铁棍撬开了一个预设好的盖子。
随着盖子被撬开,一股带着灼热的粘稠铁水,开始缓缓从槽口流入了一个挖好的小塘中。
接着齐格飞按照徐云先前的嘱咐,向着小塘中的铁水轻而均匀的撒着生铁粉。
另外几人则用柳木棍飞快的搅动着。
见此情形。
徐云内心方才轻松了少许。
在华夏古代,百炼钢和锻制钢是最常见的两种钢铁铸造方式。
以宋代制器局的成品为例,其中的含硫量大概在万分之十一,也就是千分之一左右。
先前提及过。
钢铁中硫和磷每差万分之一,效果都堪称天差地别,截然不是一个概念。
现代钢铁工艺也基本上以这个差值,作为品级的界定线,分成普通钢、高级钢、特级钢、特级巅峰钢、特级大圆满钢、半步超脱钢等等.....
总而言之。
和现代最普通钢铁的万分之五比起来,宋代普通钢铁成品差了足足六个数量级。
哪怕是拿制器局中最优质的钢铁成品相比,也顶多把级差缩短到四点五左右罢了。
因此徐云抱着‘反正任务是搞事’的想法,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搞了个大的:
他将贝色麦的贝氏炼钢法与明末的灌钢法相结合,又以本土1956小容积炉子为模板,设计出了一个两立方米的反射炉。
所谓反射炉,指的是一种室式火焰炉。
燃料在它燃烧室燃烧,生成的热量则靠炉顶反射到加热室加热坯料。
炉内传热方式不仅是靠火焰的反射,而且更主要的是借助炉顶、炉壁和炽热气体的辐射传热。
因此在设计规格上也有一定的要求。
徐云这次采用的为砖砌反拱炉底,厚为900毫米左右,由下而上依次为:
炉底铸铁板、20毫米石棉板、300毫米粘土砖、100毫米捣打料层,以及最上层砌的镁砖反供。
什么?
你问镁砖怎么来?
将菱镁矿经过高温煅烧,再破碎到一定粒度后成为烧结镁砂,压制后就能得到镁砖了。
考虑到试制备马铁蹄的熔体比和深度较小,因此徐云采用的是129°的反拱中心角.(应该没算错,镁砖300毫米,有没有人验算一下)
这样一来。
炉内温度可以很轻松的达到1600度以上,甚至接近1800。
而除了设备之外,徐云在原料方面也做了一些改进。
比如在烟煤在隔绝空气炼焦,用焦炭代替煤作燃料。
又比如用灌钢的方法脱碳等等。
当然了。
更关键的则是另一个步骤:
增加抽拉的风箱。
这步没啥资源消耗,更没啥人力成本,就是比较累驴。
接着又过了一会儿,齐格飞朝徐云举手示意:
“王公子,铁水已成海绵状了。”
徐云快步走到槽口边,刚一近前,便有一股灼热的气息涌了上来:
“齐师傅,生铁屑都加好了吗?”
“加好了。”
徐云见说一点头:
“那就把铁水切块盛起,放到第二层,通入氧气。”
齐格飞在先前已经练习过了相关操作方法,因此没费多少功夫,便将灌入生铁屑的铁水转移到了反射炉的第二层。
反射炉第二层的温度要比第一层低很多,这一环节的主要目的不是煅烧,而是......
通入氧气。
或者准确点说是......
通入纯氧。
没错。
纯氧。
这也是徐云有信心锻造出杂质含量更低的钢铁的原因:
众所周知。
制取纯氧属于有手就行的操作,不会真有人不会吧?
咳咳.....
考虑到反射炉内温度极高的原因,徐云并没有采用电解水制氧:
电解水制氧耗能大且不说,还容易混合有氢气。
氢气一旦和氧气的浓度达到一定的界限,在反射炉内很容易发生某些迪达拉行为。
因此,这次徐云选择的是后世标准的实验室制氧手段。
也就是加热热高锰酸钾来收集氧气。
首先徐云通过老苏的人脉找到了软锰矿,这种而一种非常常见的矿石,汴京城中都能找到一大堆。
随后将其与硝酸钾加热,产生锰酸钾,再于碱性溶液中与氧化剂进行电解。
这样一来,就得到了高锰酸钾。
蛤?
你问碳酸钾是怎么来的?
还记得制备氯气时,通过酸梅汤铺要来的硝石制作成的硝酸钾盐桥吗?(见123章)
所以还是那句话:
徐云搞出的发电机和电解池,远远不仅是为了炫技那么简单。
接着,他又指挥齐格飞,将传输氧气的铜管移到了二层入口。
虽然铜的熔点只有1100度不到,但二层反射炉的温度本就不高。
加之铜管只是连到槽口,因此可以不用考虑铜管会融化的情况。
“小心点...慢慢捅进去...它很敏感的...准备,要出了....你看好点,别让里头的水溅出来....”
铜管中连接着老苏设计的自吸泵,随着阀门开启,大量氧气很快被输送进了第二层。
这些纯氧迅速与海绵状钢水中的碳、磷、硫结合,氧化后逸出通过驴兄拉动的鼓风口溢出。
短短两刻种过后,便将钢水的纯度拉伸到了一个极其高的数值——相对于这个时代而言。
“可惜啊...可惜....”
看着已经进入最后阶段的钢水,徐云不由微微摇了摇头。
一旁的王禀见状,不由问道:
“小王,你在可惜什么?”
徐云叹了口气,说道:
“咱们准备的时间不够,相关技术设备也不足,硬件条件有些差。”
“所以理论上铸造出的成品钢铁,耐久度至多只能达到寻常钢铁的十五倍左右......”
王禀:
“o_O?”
徐云并没有注意到王禀的表情,这个在王禀看起来很装X的话,其实是他的真实想法。
毕竟若是有条件的话。
不需要太多步骤,只要往钢水中再加入镍和铬,便可以很轻松的再将钢铁的质量提升十倍——也就是一个量级的差距。
可惜的是。
世界上的红土镍矿,主要分布在赤道线南北30度以内的热带国家。
本土虽然也有一些红土镍矿存在,但都分布在西北和东北,不在中原。
比如陇右,比如柱州,比如白山松水。
其中后两者目前都不在宋朝版图之内,陇右虽然隶属于宋朝,但却是和西夏征战的边疆重地。
眼下的陇右主要以防守工事为主,在资源开发方面,远远没有达到后世的程度。
因此徐云进一步提纯的想法只能胎死腹中,等待后世的幸运儿发现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
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对齐格飞道:
“齐师傅,时辰已到,剩下便交给您了。”
齐格飞朝他点点头,指挥着其他工匠将柔化的钢水取出,开始了锻造。
啪啪啪——
棉花糖似的钢水在齐格飞的搅拌下逐渐开始凝结,齐格飞从阻力上感觉火候已到,便将其倒入了一个马蹄铁的印制磨具中。
后世很多人受一些影视或者民用马蹄铁的影响,认为马蹄铁是个非常简单的工具。
但实际上。
军马和赛马的马蹄铁都非常复杂,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易与轻巧。
比如奥运会马术比赛的单个马掌重量便是2.2磅,也就是1.99斤,通体由铝合金制成。
在袋鼠的布里斯班博物馆,还保留有一个1956年墨尔本奥运会场地障碍赛的铁质马掌,单个重量高达3公斤。
为啥这东西会这么重呢?
因为马蹄铁组合除了蹄铁外,还需要不低于七根的钉子加固,外加上端一个类似护腿板的铁皮组成。
有了这么多组合关节,马蹄铁重量不低也就不怎么奇怪了。
视线再归回原处。
又过了20分钟左右。
铁水浇筑完毕。
徐云接替过齐格飞,用长端镊子夹着浇筑好的马蹄铁,浸润水中。
这种一种电视剧中常见的操作,也就是淬火。
它主要是为了快速让铁胚冷凝定型,具备坚硬的实体。
但从相关专业角度上来说,淬火虽然动作简单,但原理还是比较复杂的。
呲——
随着一阵白烟倏然飘起。
钢的内部迅速变化为奥氏体,然后以大于临界冷却速度骤冷,形成了亚稳态的马氏体。
变形又带来了高密度的位错,同时快速降温带来的过冷度使得新晶粒的形核速度很大,出现了细晶强化。
以上两者反馈在外部的表现便是.....
淬火定型完成。
影视里的铁匠铺一般在淬火后就差不多了,但机电狗...咳咳,机械专业的同学应该都知道。
此时在淬火件的内部,其实存在着很大的应力和脆性。
如没有及时进行回火步骤,往往会产生变形甚至开裂,在实践中出现各种各样的麻烦。
比如没有回火过的铁锹,刨几下地就很可能出现缺口。
因此徐云又再次对马蹄铁进行了一次回火,这才彻底的结束了马蹄铁的锻造。
一刻钟后。
徐云徒手拿着已经冷却下来的马蹄铁,走到了王禀等人身边,将它递到了那位老者面前:
“种承宣使,此物便是马蹄铁,请您过目。”
没错。
听到这个姓氏,想必看官们已经猜到了:
此人便是赫赫有名的老种经略相公,钟家军的当代掌门人,刘法去世后大宋的军魂......
种师道!
先前在和王厚搭线的时候,徐云特意请王禀费心打探了一番老种的消息。
最终得知,老种确实也随西军回到了汴京。
毕竟这次西线作战的核心中枢便是渭州,老种作为渭州知州兼应道军副承宣使,军马、粮草、被服都需要经过他手转运。
如今阶段性的大胜归来,他一同回京的概率不会低于七成。
毕竟老种虽然不贪钱,气节也很高,一生除了几场两场败战外没啥黑点。
但这不代表着他无欲无求。
恰恰相反。
能够作为钟家军当代的龙头,种师道几乎是每功必争:
反正是自己流血出汗打下的战果,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不去为底下人争福利,别人怎么会信服你呢?
后来徐云又以马蹄铁为引,通过老苏的书贴,将老种请到了府上。
不过到府归到府,老种对徐云的态度颇有些不冷不淡,脸色比老贾还臭几分。
比如此时此刻。
眼见徐云这么个‘嘴上没毛’的小年轻拎着马蹄铁,言之凿凿的说它硬度堪比寻常钢铁的十倍。
老种的眼中便充满了怀疑。
毕竟他和老苏这种文官不一样。
军人的性质大多直来直去,想啥说啥,只是碍于老苏的面子一直不好发作罢了。
只见他撇了徐云几眼,接过马铁蹄。
上手抚摸了一圈,还用食指轻轻弹了一下,
片刻过后。
老种表情微微一凝,脸色闪过一丝意外。
作为常年驻扎在外的军中主帅,他对于钢的熟悉程度,已经达到了一个非常惊人的地步。
基本上略一上手。
他就能通过质量、平整度和音节,判断出究竟是下品钢、中品钢还是上品钢。
按照他刚刚得到的触感反馈。
眼前这个几斤重的马蹄铁,质料似乎和上品钢相差无几,不分伯仲。
也就是说......
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确实有几把刷子?
毕竟军器局的锻造过程他也看过,无论是流程还是效率上都要比徐云慢了很多。
不过老种没想到的是。
有些钢之所以被称为上品钢,是因为它只是上品钢。
而有些钢被判定是上品钢,则是因为在现有的认知体系中......
只有上品钢。
随后老种沉吟片刻,从身上取出了一把佩刀。
这把佩刀乃是故去的宋哲宗送给他的一把精刀,材料是绍圣五年最优质的一批精钢。
不说削铁如泥吧。
至少一刀下去,在战车的钢铁轮轴上留下一道缺口是不难的。
在几次生死肉搏中,老种甚至用它刺破过敌人的胸甲护心板,那厚度可比马蹄铁要厚多了。
准备好刀具后。
老种将马蹄铁放到了桌上,用刀在边上比划了几下,对徐云问道:
“这位小兄弟,老夫可否下刀一试?”
徐云连忙做了个请的动作: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老种若有所思的再看了他一眼。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年轻人技艺应该还是有的。
但似乎有些傲气,或者说迷之自信。
但他若真能大规模生产出上等钢。
对于朝廷...尤其是对于西军来说,倒也算得上一件好事。
因此他略微犹豫了几秒钟。
手上没有施加全力,打算开个小破口给徐云留点面子。
手起。
刀落。
锵——
只见随着一道伴随火光跃溅的接触声响起,老种手中的短刀......
忽然从边缘裂开,最终一崩为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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