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填鸭式教育不可取 (6400字大章)
在人类漫长的历史中。
地圆说和地平说之间的是非对错,一直都是个非常具有争议性的话题。
先前在介绍张载的时候,曾经提及过地圆说的由来:
后世一般认为,地圆说正式出现于公元前6世纪,古希腊数学家毕达哥拉斯第一次提出了地球这一概念。
等到了公元前3世纪。
生活在亚历山大的科学家埃拉托色尼,则用几何学方法确立了地球的概念,并且计算出了地球的直径。
不过当时未曾说明的是,埃拉托色尼的方法其实很笨:
他意外得知在每年的夏至日正午,太阳光会直射到赛因——也就是埃及的阿斯旺中一口深井的井底。
与此同时。
在距离赛因正北约5000希腊里的亚历山大城,太阳光线与地面垂直线却有2π/50弧度....也就是7.2°的夹角。
假设太阳光线是平行的。
那么根据圆周长的计算公式可以得出,地球沿着通过南北两极的子午线周长就等于5000×2π÷2π/50=250000希腊里。。
这是一种理论上的推导,实际上的地圆说,并不是随着数据或者公式的解开,便一拳就把地平说ko了的。
纵观人类历史,几乎每朝每代都有人不相信地圆说。
甚至在后世的21世纪,地平说的支持者也不少见。
比如现在每年都有一次地平说大会在海对面举行——最近一次会议有600多人到现场参加,网络上的参会者达到了12.4万真实人数,搁国内的直播平台分分钟百万级人气。
油管上也充斥着各种视频,都声称能够证明地球是平的。
如今本土的民科算是一类贬义词,你能在设计图上见到各种八卦阵似的设计导路,要不就是堪比徐云毛笔字的鬼画符。
但在地平说支持者面前,这些民科还真不怎么够看。
地平说的支持者们认为,地圆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地球外太空的照片是统治者为了迷惑我们拍摄的虚假影像,是为了圈养奴役人类的伪真理。
其中NBA球星欧文,便是很有名的一位地平说支持者。
准确来说,他是其中一个“吃豆人教派”的‘信徒’:
这个教派认为地球是平的,如果你到达了地球边界,就会瞬间从地球另一边出现,于是你无法发现地球是平的……
袋鼠国便是反面的国家,一度还有一个小脑萎缩的袋鼠歌手被他们奉为时间停止的残次品。
顺带一提。
另一位球星库里则认为登月是假的,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好不夸张的说。
在地平说教派里,类似各种稀奇古怪的言论简直多不胜数。
他们挂着不能尽信权威的名头(单说这句话其实是没错的),但所行的却是各种反智甚至很恐怖的事情。
实际上呢。
地平说是共X会布局的关键支点,同时也是阴谋论的核心基点,具体太过敏感,此处便不再赘述。
总而言之。
这个世界远比我们想象的要疯狂的多。
后世尚且如此,就更别提地圆说不算公理的古代了。
就说此时屋内的三人吧:
老苏作为绘制过星图的专业天文学家,对地圆说的接受度相较于他人要高点。
甚至他本身就有一些倾向认为大地是圆的。
但小李和小赵两人就不一样了。
这两个小青年虽然对科学很感兴趣,但他们却从未经受过任何成体系的、正确的科学教育。
因此在徐云早先提到地球是圆的时候,他们的心中便很自然的产生了一些疑惑。
如果不是发现老苏听得津津有味,小李说不定早就打断徐云,提出质疑了。
屋子里。
看着兴致勃勃的老苏与一脸懵圈的小李二人,徐云沉思片刻,说道:
“老爷,您去过海边吗?——我是指那种一望无际的大海。”
老苏闻言点了点头,回忆道:
“老夫九年前曾奉旨前往登州核查水师粮饷问题,自是见过海洋,端的是天连水尾水连天,当场便将老夫震撼的几近失色。”
登州,便是后世的鲁东省蓬莱市。
这里有着赫赫有名的登州港,也是宋朝屯驻水师的核心场所。
蓬莱临近渤海、黄海,倒也确实称得上一望无际。
随后徐云又转过头,看向了小李和小赵。
只见小李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家父早先在黄州为官,只遇过江,未见过海。”
一旁的小赵见说瞥了眼小李,缓缓道:
“本王倒与李姑娘不同,两年前本王曾去过昌国县,昌国毗邻东海,倒也幸得见识过海之雄壮。”
宋朝的昌国,便是如今的浙省舟山。
它与东海相连,也是一处浩瀚世界的入海口。
三个人,两个见过海。
这在比例方面随时谈不上完美,但要比徐云预期的高很多。
随后徐云沉吟片刻,对老苏和小赵问道:
“老爷,简王殿下,不知两位在欣赏海景之际,可否见过从远处驶来的帆船?”
后世对帆船在华夏古代出现的时间一直颇有争议,主要分成春秋说和两汉说两种看法。
不过无论是以上哪种情况,时间线都要远早于眼下的宋代。
所以此时帆船眼下很常见,尤其是在海边。
故而小李和老苏只是彼此对视了一眼,便齐齐点头道:
“自是见过。”
徐云朝二人微微颔首,深吸一口气,抛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既然如此,不知二位在见到帆船的时候,可曾注意过一件事?”
“什么事?”
“帆船是哪个部位先出现在二位视野内的?”
听到徐云这番话,老苏和小赵顿时齐齐一愣。
“哪个部位?”
小赵见到大海的时间离现在只有两年,印象自然相对也比较深,便先一步道:
“若是没记错的话...那日@本王登高观海,首先见到的似是白色的船帆,其次才是船身...”
听小赵这么一说,老苏倒也回想起了一些画面,不禁微微点头赞同。
不过想着想着,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的瞪大眼睛,看向徐云:
“小王,你是说我们先看到船帆,是因为大地是圆形,所以海面将船身给挡在了后方?”
徐云沉默片刻,郑重而坚定的点头道:
“没错。”
海面上的行船先看到船帆,后看到船身。
这是亚里士多德在证明地球形状时,曾经提及过的有力证据。
当然了。
在现实生活中,你想单靠肉眼验证这个说法,其实是比较麻烦的。
因为根据R2+d2=(R+h)2可以计算,一个视线高度为1.75米的人,能够看到的地平线距离有4.65千米。
如果你站到山上或者建筑高层,看到的范围就更远了。
这种十几公里起步的视力范围,一般人其实是很难分辨出船帆、船桅和船身的。
这种情况下所谓首先看到风帆,很大部分原因要归结于风帆的显眼程度,和海平面没啥关系。
但值得一提的是,登州和昌国这两个地方却很特殊,不同于一般的海岸:
它们都是宋朝水军要地,同时也是宋代知名的海市所在。
眼下是宋朝海市最发达的时期,贸易联通的可不是内地,而是周围的各个国家。
而凡是越洋贸易的船只,体型往往都非同一般。
比如很有名的宋代古船,被发掘复原的华光礁1号。
整艘船船体残长20米,宽约6米,舷深约3-4米,这在宋代只是中型船的规模。
像在登州、昌国这两处海市兼军事重地。
你若是运气好,甚至可以见到两千料级别的帆辅车船。
至于所谓两千料嘛,差不多是45米、宽11米、深5米的规格。
也就是千吨级的排水量,是郑和船队最大的宝船的40%左右。
这种规模的大型船只,只要天公作美,在极远处分辨出船帆和船身还是不难的。
老苏和小赵一个是前任宰相,另一个是宋哲宗的亲弟弟,属于大宋最顶尖的那批人。
他们前往海市的时候想要见到这种船,简直就是像是喝水一般容易。
当然了。
在后世看来,先见到船帆不一定就代表地球是圆的。
因为从可能性角度上来说,其实还存在一种甜甜圈模型的可能。
但此时的老苏显然没能想到那么多,他的心思近乎完全放到了徐云所说的那番话里。
作为眼下华夏本土...或者说全世界最顶尖的天文学家——还是没有之一的那种。
老苏对于星辰的痴迷程度,近乎达到了一个疯狂的地步。
先前提及过。
老苏曾经制作过一个只能放大五六倍的望远镜,这架望远镜的观测效果也就比纯肉眼高上那么一丢丢。
而在公元1084年,老苏为了观测一个偏西方向的星辰,甚至带着这架没啥大用的望远镜跑到了吐蕃!
没错。
吐蕃!
要知道。
宋朝的吐蕃可不像后世,这时候的卫藏和中原可以算是两个不同的政权,彼此之间甚至有些小规模冲突。
从汴京跑到吐蕃的路程长不说,风险也是大的惊人。
但为了追求真理,老苏还是义无反顾的做了——成果便是苏颂星图上的17颗星。
这就是老苏,一个执著到不惧生死的时代巨匠。
否则同样的科技水平之下,老苏能比欧洲人绘制出多数百颗星辰的星图,真以为全靠运气啊?
而作为一位在星图上花费了大量心血的求道者。
老苏在仰望星空的同时,自然也思考过另一件事:
那些天空星辰和自己脚下的大地,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可惜的是。
老苏的那架望远镜说是望远,实际上在星空面前,几乎起不到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人类历史上真正的望远镜要到1608年才会由汉斯·李波尔发明,伽利略又把它改造成了天文望远镜,人类方才真正看清头顶星辰的模样。
在那之前。
哪怕是老苏这种不世出的天才,肉眼能见到的圆形星球,也只有月亮和太阳罢了。
毕竟他特殊的是脑子,而不是肌体产生的变异。
但眼下随着徐云所举的帆船例子的出现,老苏这才恍然发觉......
原来真相,竟然一度离自己如此接近!
同时。
或许是受到了徐云这番话的启发。
老苏的脑海中又想起了一个记忆片段:
十多年前,他曾经去过一趟古丰州的凤城,也就是后世粤省人最爱的食材的省会。
期间某日的入夜时分,他在庭院中纳凉,并且一如往常的抬起头仰望星空。
没过多久,他便按照自己积累下的习惯与经验,发现了北方那颗亘古不动的紫微星。
不过看着看着。
老苏的心中忽然产生了一股怪异的感觉:
他在凤城所见的紫微星,高度上似乎比汴京所见的低一点......
不过当时老苏并未多想,只是以为自己舟车劳顿有些疲乏,判断力上出现了一些偏差。
毕竟那个降低的距离差值不算很明显,微微弱弱,几近于无。
若非因为他经常仰望星河,多半连那种古怪的感觉都不会产生。
但眼下若是按徐云所解释的那样,整片大地是个圆形的话.....
那么这个高度的问题便可以解释的开了:
因为大地是个圆形,紫微星又在极北处。
因此越往北走,紫微星越高,越往南走,紫微星便会......
越低!
没错。
看到这儿,
想必很多同学已经猜到了紫微星的身份。
它便是后世所说的北极星,勾陈一!
不过老苏不知道的是。
他眼中所谓亘古不变的北极星,其实并不是固定的某颗星,只是一个固定的称号罢了。
好比皇帝的宝座,可以换不同的人来坐一样,今天你明天他,崇祯树上笑哈哈。
目前咱们口中很具华夏浪漫的北极星勾陈一,在国际上称之为小熊座alpha。
实际上它离北天极还有约30角分的距离,大概是一个月亮那么远。
众所周知。
由于岁差原因,地球的自转轴在天球上的指向一直在变化。
因此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一颗星球来到那个位置。
比如从公元前12000年一直活到现在的朋友应该都知道,
那时候的北极星不是勾陈一,而是织女星。
公元前3000年的北极星则是天龙座α,也就是右枢。
它是一颗暗淡的四等星,在天空中非常不起眼——作为对比,勾陈一是2等星,而织女星是0等星。
等到了公元4000年,北极星将会变成仙王座γ。
从理论角度来看,目前地球上可能只有三位长跑运动员有机会活到那时候。
顺带一提。
南极在天球上也是变化的。
比如现在,咱们的南极点附近没有亮星。
但到了公元8000年的时候,将会有一颗明亮的南极星出现——船底座ι,也就是海石二,这货也是一颗2等星。
到了公元9000年,南极星将是更加明亮的船帆座δ,也就是天社三。
不过此时的老苏并不知晓这种奥秘,他的心中只有另一个问题。
“小王,你所举的例子虽然看似可以解释地圆之说,但...终究还是比不上亲眼所见......”
只见他死死的盯着徐云,双拳不由紧紧握起:
“所以......你可有办法......让老夫等人亲眼见到星辰的模样?”
徐云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有。”
噗通——
老苏的心脏顿时重重一抽,眼睛瞪得滚圆,下意识脱口而出:
“什么办法?”
“天文望远镜。”
“天文望远镜?那该如何制备?”
听到老苏这番话,徐云很是无辜的朝他一摊手:
“小人不知。”
“你不知道?”
老苏的声音骤然拔高了几分,表情带着强烈的疑惑:
“你怎会不知道?”
徐云闻言,用一种很疑惑的目光扫了眼老苏,无辜的一摊手:
“老爷,您该不会以为小人无所不知吧?”
老苏顿时一呆。
眼见自己的话术似乎起到了某种效果,徐云便继续道:
“老爷,小人只在风灵月影宗的书册上看到过这种工具,原理倒是勉强能够记得。
但想要制备可以看清星辰的天文望远镜,以及之前提及过的显微镜,有个问题必须要先解决。”
“什么问题?”
徐云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彩,说道:
“数学计算。”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呼叫外援
在后世的天文界,天文望远镜的种类有很多。
根据技术原理,可以分很多型号:
比如反射式望远镜、折射式望远镜、射电望远镜等等。
伽利略所做的人类历史上第一架的天文望远镜,便是一台很标准的折射式望远镜。
现代的哈勃望远镜也是折射式望远镜,不过其直径已经达到整块光学镜的人类制造极限。
詹姆斯韦伯望远镜等则是反射式望远镜。
至于射电望远镜拿.....
这就比较少见了。
比如咱们本土山区里的那个天眼就是射电望远镜,门票才五十块钱。
至于徐云所说的天文望远镜指的自然是反射式望远镜,也是后世手搓最多的一种望远镜。
但无论这个手搓过程多简单,其中有个环节是无法避免的:
也就是数据的计算。
小到最基础的成像焦点、
中到大气扰动带来的影响、
大到通过轴向球差曲线进行人肉优化。。
几乎每个过程,都必须要用到数学计算。
当然了。
徐云作为一个两辈子都从事理科研究的专业人士,这些数据的计算并难不倒他。
只要几个基础数据,哪怕是闭着眼睛都能计算出来。
但问题是......
这样做有意义吗?
理科知识并不像文科那般死记硬背就行了的,尤其是对专业研发领域来说,填鸭式教育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研发领域是要不停更新迭代的,也就是说从业人员必须具备动手操作的能力。
之前大蒜素的制备那是为了救急,所以徐云没有时间去将更深层次的知识说清楚。
但眼下是个常规的物理教学情景,如果把所有东西都主动的说清楚,那么对老苏等人未必是件好事。
哪怕是后世的教学中,老师们有些时候也会亲自让学生们做实验去验证现象呢。
亲身上手操作,用实践突破认知壁垒。
这要比纯粹的单向知识灌输好很多很多。
因此这一次,徐云选择了当个鲜为人。
只见他沉吟片刻,对老苏道:
“老爷,按照风灵月影宗所留下的手札,望远镜与显微镜在构造上相差倒是不大。
两者都需要用到物镜和目镜,只是对焦...也就是镜子的精度有些不同。
但遗憾的是.....
手札对于望远镜的记载仅仅到此为止,后面部分便意外遗失了。
而后半部分恰恰是制作过程中最关键的环节,涉及到了大量的数算推演,一些必要的精度丢失,望远镜便.....唉。”
老苏不由皱起了眉头,作为一位搞过组合工程的大佬,他自然明白精度数据究竟代表着什么:
“小王,数据为何会遗失?”
徐云闻言叹息一声,仿佛想起了某些遗憾的事情,解释道:
“传闻某年某月,石昊先贤正在计算是否有可能斩断时间,没想到一个浑身长红毛的人忽然闯入了宗内,抢走了后半部手札和石昊先贤最爱的奶罐。
自那以后,石昊心死归隐,避世不出,不被古史所记......”
听完徐云这番话,老苏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丝惋惜。
纵先朝历史,因为心灰意冷而归隐田间的贤才几乎历朝历代都多去星辰。
有的如同陶渊明那般,归隐后活的潇洒淡然,给后世留下了一个豁达于山水之间的伟岸背影。
有的只是如王戎那般留下了一两个足迹手印,偶尔被后人叹息。
而更多的则是一文不名,一切痕迹都随着光阴消散。
只能在隐居的县志中隐约瞥见一两次他们的名讳,后头多半还会加着‘生卒不详’四个字。
与此同时。
老苏又想到了自己的好基友,另一位老苏——苏轼。
眼下子瞻兄在儋州(也就是后世的海南)安置,也不知如今身体如何?
听说再过一年,皇帝便可能颁行大赦,希望到时候子瞻兄能被天恩垂怜吧.....
随后老苏将心思收回现实,将思绪防盗了天文望远镜上。
对于这样一件“神器”,他实在不太想放弃。
随后他思索片刻,带着些许期待,对徐云道:
“小王,有关望远镜的手札虽然已经遗失,但物体构造你还记得,对吗?”
徐云假意听不懂这句话的目的,乖乖点头:
“没错。”
老苏闻言,眼中顿时闪过了一丝精光。
只见他沉默片刻,似乎下定了某个决心,郑重对徐云道:
“小王,若是能提供足够的财物以及数算推演,是否可能重造出一架天文望远镜?”
徐云轻轻唔了一声,脸上扬起一丝凝重:
“虽然天文望远镜所需物品的精度数据早已遗失,但测绘精度的公理依据倒是还在。
若是能找些人手并且材料齐全,结合公理进行反推...倒也不是没有机会再制作出天文望远镜......”
听到徐云这番话,老苏顿时眼露喜色,转身与小李和小赵二人对视了一眼。
片刻后。
只见老苏深吸一口气,下定了某些决心,果决的对徐云道:
“既然如此,我等便尝试一番,看看能否将天文望远镜再次复原!
这等可令凡人仰望天穹的器具,如此不声不响的被埋没,未免也太过可惜了。”
说着他顿了顿,继续对徐云道:
“小王,不知制作天文望远镜,需要哪些人或物?”
徐云想了想,说道:
“首先自然是制镜工匠,并且还要当世大家。
显微镜也好,天文望远镜也罢,真正的核心其实都是物镜与目镜。
尤其是望远镜,若是玻璃镜精度够高,您砍根竹子做镜身都成。
所以优质的玻璃原料和工匠是必不可少的,当然了,后续也需要进一步的加工打磨。
对了,还有那头驴也得准备着。”
在后世稀奇古怪的DIY圈中,手搓望远镜算是一个很普遍的事儿。
常见度甚至要比手搓发电机都高很多。
毕竟自制的发电机普遍没啥用,自制的望远镜却能看远方或者看星星。
因此在DIY圈里,飞机杯和望远镜基本上是最常见的两类物品。
而自制望远镜的方式一般有三种:
一是直接某包买零件自己拼装,也就是剩个品牌费用和加工费。
二是自己买个便宜的凸透镜,磨镜片搞银镜反应,全程研磨组装。
三则是自己通过高斯光学来列出方程式,用3个表面曲率作为变量进行球差系数计算,也就是标准的纯手搓。
当然了。
第三种方式看似全程以计算为主,但在制取和研磨镜片的时候,对人力和材料的要求肯定还是越高越好的。
因此听完徐云额要求,老苏沉思片刻,转向了小赵:
“简王殿下,这次恐怕需要麻烦您了。”
小赵双手负在身后,很是爽快的应承了下来:
“没问题,制器具的工匠交给本王即可,所需材料也一并列出清单,七日之内定可凑齐。”
徐云闻言,连忙朝小赵拱了拱手:
“那便有劳简王殿下了。”
“有劳?”
小赵抬起眼皮看了徐云一眼,嘴角扬起了一丝略带讥讽的笑容。
不过似乎克制住了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眼下赵佶刚刚上位,除了有数几位心腹之人外,几乎没有任何可以信赖的高位当权派。
虽然皇位的交接过程相对平和,看起来一切顺顺利利的。
但对于皇家来说,朝堂没有自己人,基本可以直接等于危机四伏。
哪怕是赵佶这个后世的昏君,在这种环境下也相当敏感。
因此若是小赵主动提出,自己需要工匠和财物去打造一个看星星的玩物,并且整个过程都在宋徽宗的眼皮子地下完成。
那么宋徽宗不但不会拒绝,反而可能加倍的满足小赵的要求,要啥给啥。
毕竟纵观所有兄弟,小赵是对他潜在威胁最大的一人。
若是他沉迷玩闹,便代表着赵佶能有更多的心力去发展自己的心腹。
再不济也能多从向太后那儿讨点权过来。
实际上。
这也是老苏的目的之一,希望两位哲宗皇帝胞弟的关系,能够尽早缓和到友善吧。
只是......
这可能吗?
想到这儿。
老苏有些怅然的呼出一口浊气,强迫自己不再思索这些政坛上的问题。
毕竟自己已经辞官高老,有些事情只是出于感情尽力而为,没必要也没精力去参合太多了。
随后他看向徐云,问道:
“小王,除了财物与工匠,还有哪些需要准备的?”
徐云看了眼一脸‘我家里还蛮大的,都可以说’表情的老苏,沉吟片刻,答道:
“除了财务和工匠,剩下的就只有一点了......”
“那点?”
“会算学推衍的名家!”
“算学推衍?”
老苏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倒也没太过意外。
毕竟徐云之前就说了,望远镜的精度必须要先计算出数值才能进行制备。
而眼下的众人虽然具备基础的算学知识,但显然离这种制备计算的级数还有一定差别。
哪怕是老苏自己,对于数学的了解也不算特别深。
这在后世也是一种很常见的现象,顶尖的物理学家其实和顶尖的数学家交集很少。
很多物理学家的数学素养,仅仅是比其他除数学家以外的人学的好罢了。
后世具备完备体系的数学与物理尚且如此,更别提华夏古代了。
同时涉猎两个最深奥的理科专业,哪怕是老苏也不可能做到。
随后老苏思索了一番,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道人影。
只见他神色一震,对徐云道:
“小王,老夫有一好友,名叫韩公廉,人称杨怀先生。
早年老夫奉命检验太史局使用的浑仪之时,曾偶然结识过此人。
此人平生极其喜好算学推演,数算之能非同一般,甚至堪称京中前五。
眼下正在京内赋闲研究算学,若是老夫开口,此人定然乐意相助!”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平天剑诀!
当过人妖的同学都知道。
后世的人妖一般都会服用一些雌性激素,以此来使自己具备一定的女性特征,更容易吸引客人。
而宋朝的男伶也同样如此。
他们会被要求长期服用一些富含雌性激素的药物,从而来迫使男伶看上去更‘媚’一点。
因此但凡是男伶出身的男子,身体方面一般都不会太好。
但也正是出于这点考虑。
在从老苏那儿得知徐云的出身后,王禀思索了好几天,方才想到了一个不错的切入点:
帮徐云增强体魄!
宋代的武功虽然没有武侠小说里描述的那么玄乎,朝堂风气甚至还是重文轻武。
但就像先前提过的偏方一样。
几乎在民间的每个地方,你都能见到各式各样的武功秘籍...或者说武馆。
看到这儿,有些同学可能就会有异议了:
不对啊,宋朝徒手玩的一般都是相扑,比如水浒传里的燕青和任原都是搞摔♂跤的。。
并且水浒传写的功夫都是明朝招数,由此可见宋朝的武术并不发达。
其实吧,此言差矣。
首先。
水浒传中真正能被确定的属于明朝的、有官方记录可查的招式,目前只有一种。
也就是林冲和洪教头比武时摆开阵势使用的“拔草寻蛇势”。
它的出处在《经国雄略·武备考》,里面记载的明军军中训练实战棍术的时候,起手式确实有一招叫“拔草寻蛇势”。
目前网上还有这个招式的拓印本,不过姿势有些像拉屎.....
而除此以外。
水浒传中的很多武功都是混杂性的二创,范围甚至覆盖到了外族。
比如徐宁的钩镰枪法,原型便出自金国的精锐重骑兵“铁浮屠”,也就是被韩世忠在黄天荡打自闭的那个金兀术。
实际上,宋朝末年由于边患的原因,宋朝民间的武学氛围是相当浓厚的。
面对北方游牧民族的打家劫舍行为,朝廷一直都在鼓励民众结社自保,习武以御强敌。
因此按民兵标准,进行训练教学的民间武术组织大量涌现。
比如忠义社、弓箭社等等。
根据《宋史:岳飞传》记载:
“岳飞遣梁兴渡河,纠合忠义社取河东、北州县,……梁兴会太行忠义及两河豪杰赵文、李进、董荣等破金人于垣曲……金人张太保、成太保等以所部降。”
也就是说。
岳飞都曾与忠义社等‘’武林门派’联合抗金,并取得战果,由此可见宋朝的武术氛围远远谈不上低迷。
更别提王禀出身自行伍世家,历代从军,因此手上有些高质量的武学秘籍实属正常。
其实眼下还不是宋朝民间习武的巅峰期,真正的巅峰期要等到过些年,赵佶搞起花石纲引得江南天怒人怨的时候,民间的武馆数量还会更多。
不过那时候的武馆就不纯粹是为了抵御外敌了,主要是为了反抗赵佶的骚操作。
当然了。
徐云并不了解这些背后的故事,也不清楚王禀的出发点,但他却很明显的心动了.....
原因无他:
谁在孩童的时候,没有做过江湖梦呢?
一壶浊酒,一身布衣。
一顶毡帽,一根枪棒挑着行囊,在山水间快意恩仇。
困了夜宿荒山,然后被华南虎咬死,饿了就去山脚酒店要两斤牛肉,被人下蒙汗药剁成臊子......
咳咳。
扯远了扯远了。
总而言之。
哪怕抛开个人情感,从实际角度出发,王禀的提议也是很有价值的:
徐云今后必然会进入更多的副本,并且无法确定到底是哪样的背景。
要是近代或者和平时期那还好说,但要是战乱背景呢?
无论是西方还是本土,几乎都有大量的时间在进行着战争。
纵使是和平时期,说不准也会遇到一些歹人呢?
冷兵器时代若是有少许武艺傍身,哪怕只是三板斧,一些情况下或许都能救下自己的命。
因此徐云没怎么犹豫,大方的朝王禀拱了拱手:
“中侯大人,不瞒您说,小人自幼便向往江湖,行侠仗义,快意恩仇。
奈何境遇特殊,成人后只能在闲暇时看些杂书解闷,今日承蒙中侯大人厚爱,小人便却之不恭了。”
王禀闻言哈哈一笑,拍了拍徐云的肩膀,看上去很高兴:
“如此甚好,小王,咱们进院再说吧。”
徐云点点头:
“请跟我来。”
随后他引着王禀进了院子,来到了葡萄架边上的一张石桌边,对立而坐。
接着王禀将七八本功法像是发牌似的摆在了桌上,对徐云介绍道:
“小王,这些功法不算顶尖武学,因此你也莫要指望凭此成为武林侠客。
这些功法只能助你强身健体,至多练到大成后,寻常人难以近身罢了。”
徐云了然的点点头,同时心中冒出一股好奇,对王禀问道:
“校尉大人,冒昧问一句,不知军中的顶尖武学修至大成,能力战几人?”
王禀闻言一愣,朝四周看了几眼,沉吟道:
“如今禁军官修兵书乃是由乐正先生所著的《武经总要》,主要在于谋与计,体术则以《搏戈枪法》为主。
步兵若能将《搏戈枪法》练至大成,约莫可战两到三位西夏提蓄部的精锐。
至于骑兵就不好说了。
毕竟到了骑兵战场,兵甲、战马的作用恐怕还要比功法大些。
若有一匹好马与一身好甲,哪怕是杀猪的屠夫都能在战场上杀上不少人呢。”
徐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王禀口中的乐正先生便是指曾公亮,去世到现在已经有20多年了。
当初曾公亮和丁度一起创作了兵法《武经总要》,也是本土第一部规模宏大的官修综合性军事著作。
如今《武经总要》已经成为了宋军的官修兵书,算是一类兵家的百科全书,从位阶上可以看做后世的大物课本
至于王禀所说的提蓄部,则是西线的一个精英部族,也是西线正面战场的主要敌人之一。
随后徐云想了想,又问道:
“那么若是不带武器,肉身对上平民呢?”
王禀眨了眨眼:
“平民?”
徐云点点头,这种了解古代军队战力的机会他可不想错过:
“就是普通成年男子,双方都赤手空拳的那种。”
王禀这次思索的时间要长了很多,只听他缓缓道:
“那差别就大了,比如老钟经略相公手下有只百战营,内中军士尽皆修习《搏戈劲》。
若是对上寻常农夫,在有空间能够施展身法的情况下,应付个七八人不存在任何问题。”
徐云微微颔首:
“原来如此。”
徐云在现实里有个朋友,曾经获过省级搏击奖牌,目前在魔都开了个搏击俱乐部,生意还不错。
此人练习搏击的时间差不多有十来年了,零几年治安不太好的时候,徐云曾经亲眼见过此人在老家的烧烤摊上solo了四个小混混。
后来他告诉徐云。
要是在没有刀具、对手没练过多少搏击并且没被撩阴腿命中红心的前提下,他单人理论上可以挑六到七个人。
当然了。
代价是自己肯定也会受些伤。
对方还直言,部队中的特种兵在格斗方面不一定比他厉害多少。
毕竟特种兵的项目很杂,一些精简部队不敢妄言,但普通特种兵在格斗方面确实不一定比省级格斗前三厉害多少。
某些以侦察方向为主的特种兵身材还相当普通,甚至可能比寻常人还要矮小一点。
至于特种兵有没有所谓的杀人技,徐云的那位朋友就不了解了。
反正真要有的话,生活里多半也接触不到。
后世尚且如此,就更别提北宋了。
同样是普通人,后世成年人和宋代的成年人显然是两种概念。
加之西军的军士常年有肉类补充营养,一个精英营的军士对付七八个普通人倒也不算离谱,甚至还有些弱了。
随后徐云将目光投到了石桌上,开始筛选起了武学功法。
“《刘氏刀法》......”
“《黄云鹰爪功》......”
“《仙女喵喵拳》......”
“《异世界征服手册》......”
“《宋川推合掌》.....”
王禀给出的功法名字都相当简洁明了,直接看名字就知道是啥类别了。
从意境上来说,远不如武侠小说里的什么辟邪剑谱啦、碧海潮生功之类的玄奥名称。
不过这其实才正常。
真要是出现《碧霄炼气诀》之类的法门,徐云倒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穿到神话版大宋去了。
随后看着看着。
徐云忽然目光一凝,轻咦一声,锁定了其中左边的一本书名上。
只见这本书的书名上,赫然写着四个楷体字:
《平天剑诀》!
作为一位从小看武侠片张大的现代人,在所有兵器之中,徐云最喜欢的便是剑。
这种爱好甚至延伸到了游戏里。
比如lol中,徐云最爱玩的英雄就是剑圣易大师,本子方面则很喜欢瑞文的作品。
更别提眼前这本功法,名字只在太戳徐云的那啥点了。
平天二字,简直有股铺面而来的霸气。
仿佛有一位白衣剑仙站在山巅,潇洒的向天舞剑!
也不知这种画风截然不同的功法,为什么会和其他几本排在一起?
随后徐云摇了摇头。
不管了。
王禀在来之前必然多次检查过这些功法,不可能出现那种不小心夹杂了其书籍的情况。
同时按照他先前所说。
这些功法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真品,入门门槛并不高。
也许练上几个月或者一两年,便能初步登堂入室。
想到这儿。
徐云顿时深吸一口气,指着《平天剑诀》道:
“校尉大人,我就学这本剑谱吧。”
王禀顺着徐云的指向看去,看清书目后,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这本剑谱入门不难,它所练的是一种轻剑,对于力量的要求不算特别高,倒也适合你这种初学者。
那么小王,咱们就定这本了?”
徐云很爽快的点了点头,肯定道:
“就这本了!”
王禀见状也不再多言,将这册剑谱放到了徐云面前。
同时将其他几册线装书收了起来。
徐云取过书册,左手拂过有些泛黄的书封,轻轻翻动了几下书页。
随后有些迫不及待的对王禀问道:
“校尉大人,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修炼这本《平天剑诀》?”
“眼下大兄已然脱离危险,身边又有仆役照料,因此若是小王你有空,咱们现在就可以开始。”
王禀先回答了徐云有关时间的问题,随后脸色有些古怪的道:
“另外小王,有件事得和你说下......”
“什么事?莫不是要先换身练功服,或者准备一把木剑?”
“那倒不用,只是小王,你恐怕有所不知......”
“王某的这几本书乃是父辈所传,时间已然有些年头了,因此有些字迹可能看不太清。
“尤其是在书封的位置,比如你所说的这本.......”
“它的原名其实叫做......”
“《来夫剑诀》”
徐云顿时瞪大了眼:
“蛤?????”
.......
注:
我查过了几本宋代书籍,宋代的来、平、夫和天的楷书和现代没啥差别,出处在米芾的小楷《向太后挽词》。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不止是韩公廉那么简单
韩公廉?
听到这个名字,徐云的表情顿时一愣。
没想到啊没想到。
老苏给出的人选,居然是他?
韩公廉。
这是北宋一位遗留信息很少的数学家,后世甚至连他的字叫什么都不知道。
只在他的出生地《古平县异志》中,有简单提及过他自号杨怀先生的少许信息。
毕竟这年头的号和后世的B站昵称似的,除了那些知名用户,能被记下的普通人也就约定成书和蒙古上单这有数几位罢了。
不过仅仅从那存留的只言片语中,后世依旧能看简单的判断出韩公廉的能力。
宋元祐元年,韩公廉任吏部当守官,级别是最低的正九品。
当时老苏就任吏部尚书,奉命检验太史局等使用的浑仪,并准备制作一架新仪。
结果老苏在访问过程中,听说韩公廉精通数学、天文学,便告之以前代天文学家张衡、梁令瓒、张思训等人的仪器法式大纲。。
希望他能寻根究底,依之仿制。
韩公廉为此写了《九章勾股测验浑天书》1卷,并制作了一座机轮木样的模具。
老苏看过之后认为虽不尽如古人之说,然而水运轮的设计却有独到之处,因此便选定了这套方案。
元祐二年。
韩公廉被命为制度官,开始制作新仪。
元祐七年。
该仪最终完成,被命名为元祐浑天仪象。
所以由此可见。
韩公廉在史书上的文墨虽然不多,但数学方面的能力显然是要远高于普通人的。
他其实很像后世一位名叫埃德尔的葡萄牙球员,此前默默无闻,结果在2016年欧洲杯决赛替补出场,一剑封喉帮助葡萄牙夺冠,完事后就又没声儿了。
没办法。
虽然宋朝的数学发展的非常迅速,奈何封建王朝终究是以人事斗争为主。
很多数学家并没多少机会展现身手,更别提被载入史书了。
当然了。
道理随时是这么个道理,但若真是那种顶尖到极致的数学家,多多少少都应该能在史书上留下一些记载。
比如秦九昭,比如杨辉,又比如拐走诺贝尔老婆的那个人。
所以说句比较客观的定位:
韩公廉应该是那种数学方面的高级、甚至接近顶尖的人才。
但离‘时代天花板’的距离,恐怕还有点儿远。
因此徐云想了想,还是准备问问老苏,看看能不能多找几个类似韩公廉的人才,毕竟计算工作量还是挺大的:
“老爷,若是按您所说,杨怀先生显然是个相当不错的人选。
不过天文望远镜所需的数算步骤极其繁杂,单靠一人恐怕将会费时费力。
因此老爷若是还有人选,不妨多找几位数算能人前来协助,也算是以备万一嘛。”
老苏微微点了点头,看上去接受了这个建议。
他曾经见过徐云鼓捣发电机和电解池,知道风灵月影宗的一些知识非同一般,恐怕和现有认知有些出入。
如果只请了个韩公廉,对方能理解公理那姑且还好说。
但要是出现了卡顿疑惑,整个天文望远镜的‘复原’过程,就很可能出现延迟甚至停滞了。
随后他仔细回想了一番自己认识的数学家,过了小半分钟,他忽然眼前一亮:
“小王,你所说的数算知识,可否用文字大致描述下来?”
徐云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有些疑惑老苏的目的,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此事不难,毕竟小人本就是从书上看到的内容,概述一些关键点还是很容易的。”
老苏见说大手一挥,兴奋道:
“如此甚好,稍后你随我前往书房,撰写一封书信,寄往应天府。
有一位当世数算大家在府中乡野结庐而居,若能说动他前来汴京助力,镜面精度必能算成!”
看着头一次表现出如此兴奋与推崇态度的老苏,徐云顿时来了兴趣:
“不知是哪位大家?”
老苏沉默片刻,组织好语言,面带些许崇敬道:
“此人姓贾名宪,师从九章推步大师楚衍......”
老苏的这番话还没说完,徐云的眼皮便狠狠抽了一下。
妈耶。
居然是贾宪?
这个古代数学史上丰碑级的人物,这个时候居然还没死?
说道古代华夏的知名数学家,很多人的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可能是祖冲之。
也就是全世界第一个将圆周率精算到小数第七位的男人,比欧洲要早一千多年。
但除了祖冲之外,华夏还有不少数学方面的牛人,并且可以划分出很多类别。
比如以对现代数学影响力而言,秦九韶无疑当属首推。
因为本土数学中只有他的大衍求一术和中国剩余定理,仍然被现代数学所保留。
其余的各种华夏古代数学技术和数学工具,都是被西方数学家另起炉灶重新发明的。
而以划时代的开创性而言。
那么无疑首推刘徽和朱世杰,因为他们分别对应着华夏两个数学高峰上的两次巨大的飞跃:
刘徽整理了整个秦汉时期的数学知识,奠定了华夏古代数学的整体框架,总结了线性代数的整体计算框架。
大体上类似希腊数学中的欧几里得。
而朱世杰则整理了唐宋以降的数学,规范了天元术的数学框架,将华夏的代数从无符号计算带入了有符号计算。
而在三角领域中,贾宪无疑是个大牛中的大牛。
还记得1665副本中提到的杨辉三角吗?
杨辉三角其实就是由贾宪提出来的,所以有些人会叫它贾宪三角。
不过由于著作失传的缘故,他的优秀思想被另一位大数学家杨辉记录了下来,因此后世才以杨辉三角为名定义了这个规律。
另外。
贾宪还创造了“增乘开平方法”和“增乘开立方法”的开方方法。
也就是求高次方程数值解的一类高效方法——这时欧洲还正在使用“罗马数码”呢,表数都十分困难,更不用说作这么复杂的开方运算了。
贾宪增乘开方法的计算程序,大致和欧洲数学家霍纳(公元1819年)的方法相同,但比他早770年。
没错。
求高次方程数值。
而这也恰恰是镜面精度计算中的一道重要环节,并且还有很多衍生数算公式要解。
也就是说。
无论是从能力还是专业角度出发,贾宪都是一位要比韩公廉合适的多的人选。
但与此同时,他也是徐云计划之外的人物。
因为贾宪此人的生卒时间,后世同样无人知晓。
不过根据《宋史·艺文志》记载。
贾宪在1050年左右完成了《黄帝九章算经细草》,当时他担任的是左班殿直的职务。
左班殿直是三班之一,正九品官职。
根据后世收集到的宋代官职与年龄的对照表来看,左班殿直一般是由25-35岁的成年男子担任。
同时王洙在《国朝会要》中写过一句话:
“宪今为左班殿直,吉隶太史。宪运算亦妙,有书传于世。”
王洙撰写《国朝会要》的时间是1045年,也就是说1045年的时候,贾宪最少都已经25岁了。
眼下55年过去,贾宪若是活着,保底都有八十岁,甚至可能九十岁。
老苏能活到这个年龄,主要在于他是前任宰相,生活的物质水平可以说万中、甚至百万中无一。
但贾宪只是个普通小官,没多久还辞职了,生活物质水平要远低于老苏。
因此在后世的数学界,大多数人都认为贾宪在宋徽宗即位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
连词条百科上,给他的定义都是‘十一世纪上半叶的杰出数学家’。
可眼下看来......
贾宪居然还活着?
而且按照老苏话中所言。
若是能说动贾宪,他甚至可能从应天府赶过来!
应天府就是后世的白下,从白下到汴京足足六百多公里,在古代妥妥算是一段长途了。
由此可以判断,目前贾宪的身体状况可能还挺不错的,否则不可能经的起这样距离的舟车劳顿。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毕竟徐云的目标,可不止是天文望远镜这么简单啊......
有些东西可不像天文望远镜这样,嘴上说自己算不了,但实际上凭着自己的能力可以轻松的算出来。
那些事儿的算力哪怕以徐云的个人能力来说,也完全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情,必须要有外力相助才行。
因此面对老苏的提议,徐云当场便应允道:
“桐屿先生小人神交已久,若能得此人相助,望远镜一事可成矣!”
随后老苏又与徐云提了几个人名,都是赋闲并且待在汴京或者周围二三十里的数学家。
其中有一两位徐云听过名字,能力上要逊色贾宪和韩公廉不少,算是高级人才的类型。
而更多的则是后世未闻的人名,能力方面未知,但估摸着同样不会很高——毕竟老苏当初在制作新仪的时候需要大量数学计算支持,那会儿基本上把汴京上下的数学家都找了个遍,对于整个汴京数学圈的了解还是很深的。
除非是一些后起之秀,否则能力显然不可能太强。
事情到了这一步,今天的课程自然也差不多到此为止了。
随后老苏想了想,乐呵呵的对小赵和小李道:
“简王殿下,清照,不如在府上用过晚宴再走?”
小李与小赵对视了一眼,出声推辞道:
“有劳少师公蒙爱,不过本王还需尽早回宫寻找匠师,毕竟本王的那位兄长您也知道......所以还是下次吧,下次一定。”
看着这位一脸‘你懂得’的谜语人,徐云有些懵逼的眨了眨眼。
作为一名非历史专业的理科汪,他自然不清楚,在刚即位没多久的这段时间里,宋徽宗便已经展现出了少许花鸟皇帝的范儿:
每天最少花三个时辰画画写字,偶尔可能改动成踢蹴鞠或者啪啪啪。
自己的胞弟们想见他,只能在下午的申时才会被应允。
当然了。
他对向太后的说法是喜欢一个人批阅奏章,加之向太后去世的早,所以在死前还真被宋徽宗给骗过去了。
向太后这位低配版慈禧还活着的时候赵佶都敢这么干,结果金军来的时候倒是怂了,倒也挺讽刺的。
随后老苏回到书房准备起了给贾宪的信,小李和小赵则交给了徐云相送。
毕竟眼下的徐云又是“老师”又是门客,在位格上足够送小李和小赵了。
老苏的这间府院不算很大,加之几人上课的地点又在前院,因此没走一会儿,三人便抵达了门口。
“王公子。”
即将分别之际,小赵主动朝徐云拱了拱手:
“古人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今日王公子所言,着实让本王茅塞顿开,万有引力与星球之说...本王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咯。”
小赵的表情和语气很真挚,说的也是他的肺腑之言,而非客套话。
毕竟若不是对科学感兴趣,他不可能跟着小李来到老苏府上来见徐云——那时候的小李还不知道徐云已经升职了,亲王见仆役,这已经超过了折节下交的概念了。
而另一边,徐云对这位大帅比的印象也不错,每看到他就仿佛看到了同样帅气的读者老爷:
“简王殿下过誉了,小人只是将先贤所著的手札内容转述出来而已,就如同蒙学的教习一般,换个人也能做到,
真正该敬佩的当是先贤之智,浩如星海,却又不知有多少被埋没在了光阴之中。”
徐云的这番话似乎触动了小赵的某根心神,只见他亦是叹了口气,道:
“确实如此,若非王公子提及,本王怕是到死都不会知晓,世间竟然有风灵月影宗这等玄奇宗门存在。
对了,王公子,如今的风灵月影宗,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徐云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悲伤,脸露苦涩与心痛:
“风灵月影宗早就消散在了岁月中,小人只是运气好,机缘巧合下得到了断代的传承罢了。
一如天文望远镜一般,有不少传承如今早已支离破碎,我等后辈只闻其名,未见其物,唉.....”
小赵怅然的摇了摇头,随后他轻咳一声,对徐云道:
“王公子,人要向前看,感伤之言便莫要再谈了,至于工匠以及财物事宜,本王回宫后定会办妥,届时还要多依赖你呐。”
徐云点了点头,有心劝这位简王殿下搬出皇宫,不过考虑到交浅言深不太合适,最后只能郁闷的化作一股浊气。
接着他又看向了一旁的小李,扯出一丝笑意:
“李姑娘,咱们今日便暂且别过了。”
此时的小李正耷拉着眉角,有些郁闷的朝他挥了挥手:
“对不住啊王林,这次天文望远镜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嗨,这算啥?”
徐云朝她做了个无所谓的手势,笑道:
“李姑娘莫急,咱们的时间多着呢,说不定下一章...咳咳,下一次就会有事麻烦你哩!”
小李依旧是焉了吧唧的点了点头,很快又想到了什么,带着些许期许和紧张,对徐云道:
“王林,等天文望远镜开始制作的时候,我还能来膀胱吗?”
徐云重重一点头,欣然应允:
“当然可以。”
小李见说这才回了点精神,轻轻舒了口气。
毕竟宋朝的女性地位虽然不低,但一位没出阁的姑娘与一堆大老爷们混在一起,这还是有些挑战固有观念的。
小李自己倒是不担心,她的老爹老李同志则已经认命。
因此整个最大的阻碍,便来自徐云和老苏这边了。
毕竟读书人自视清高,老苏这类人更怕晚节不保,说不定就会想法子拒绝自己呢。
眼见徐云亲口答应让自己旁观一波望远镜制作,那么也便代表着最大阻碍的解除。
随后三人又简单客套了几句,便就此在门外分别了。
徐云则顺着院落,回到了东厢房。
打算稍微再休息一会儿,顺便把准备写给贾宪的知识点归纳一下。
若是还有时间,便考虑考虑接下来还要怎么走。
结果走到自己的院落边,还没进院门呢。
他便见到王禀这个冷面汉子正双手环抱,铁塔似的杵在了自己院门口。
见此情形,徐云下意识心底一惊:
该不会是王越又有状况了吧?
毕竟之前只是度过了意外可能性最大的时期,远远谈不上彻底脱离了风险。
在医疗环境不全备的宋朝,注射抗生素后的任何时间都可能出事。
于是他连忙快步走上前,对王禀拱了拱手,有些急切道:
“校尉大人,您来小人这儿了?莫不是中侯病情有变?”
见到徐云担忧王越,王禀心中顿时一暖,笑着摆了摆手:
“小王,你权且放心,兄长病情无恙,王某此番主要是为你而来。”
徐云表情一愣,用食指指了指自己:
“我?”
王禀点点头,从身上掏出了几册线装书:
“若非小王你出手,此时王某与兄长必然早已阴阳两隔,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上午王某思来想去,忽觉你的身形似乎有些瘦弱,所以......”
“此处有几册武功秘籍,虽然不是上乘武学,但却能短时速成,你可感兴趣?”
.....
注:
有读者反馈说最近人物介绍有点多,首先呢,最近这些情节的追定高到了一个令我相当惊讶的数字,也是这本书有史以来的最高,从本章说应该就可以看出来了,这说明大家对这种情节应该是喜欢或者说可以接受的。
其次就是每个花长篇介绍的角色,后面都会有大用处,具体不剧透了,好想让你们明天就看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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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关于我在北宋练剑的那些事儿》
院子里。
眼见徐云一脸懵逼的表情,王禀便继续解释道:
“《来夫剑诀》,乃是由秦凤路一位名叫来夫的女性剑客所创,在秦凤路一带非常有名。
当然了。
也不知是否巧合使然。
凡是修行了《来夫剑诀》的女子,基本上没多久都能找到合适的夫婿。
因此在秦凤路民间,《来夫剑诀》的来夫传着传着,便传成了可以找来夫婿的意思。”
徐云:“????”
好家伙。
说好的平天剑法呢?
搞来搞去成相亲剑法了?
随后王禀顿了顿,轻咳一声,继续道:
“不过小王,虽然《来夫剑诀》大多为女子修炼。
但也正因如此。
这门剑法的入门也相对容易一些,大成后的杀伤力却不逊色其他剑法。。
毕竟秦凤路一带历来不太安宁,《来夫剑诀》能成为女子护身的独门剑法,必有其可取之处。”
正如王禀所说。
宋朝的一级行政区叫做路,997年始定为十五路。
到了1072年。
又分京西路为南北二路,分淮南路为东西二路,分陕@西为永兴军、秦凤二路。
等再过几年。
宋徽宗还会把浚仪府升为京畿路,届时便会形成宋代24路的终极格局。
这些年青唐...也就是后世的青海未被收复,秦凤路所在的陕省便属于标准的国境边陲。
从秦凤路自南向北,大大小小的战乱连绵不绝。
在这种背景环境下。
《来夫剑诀》能成为秦凤路女子修行的独门剑法,可见它绝不是什么花架子:
若是在汴京这种太平之城那还好说,可能有些女子会练些表演性质的剑舞,用以自娱自乐或者取悦他人。
但在秦凤路那种战乱之地,可没人会拿自己的命去矫揉造作。
加之徐云本就没多少武术方面的底子,因此从实际角度出发......
《来夫剑诀》,似乎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真要是到了什么战乱背景的副本里头,自保才是王道,谁在意剑法的来历?
像后世的大学军训。
君不见多少男生的脚下,垫的都是女生的XX巾?
因此没怎么犹豫,徐云便对王禀道:
“校尉大人,小人还是决定修习这本《来夫剑诀》,不只需要做哪些准备?”
王禀想了想,说道:
“准备倒是不难,只需备好汤水补充水分即可,另外便是换身麻葛服饰,再准备几条毛巾。
毕竟练功嘛,肯定要出些汗水。”
徐云了然的点点头:
“明白。”
在21世纪,很多人想必都听说过这样一种说法:
古代没有热岛效应,所以古时候的夏天要比现在凉爽很多。
但实际上,这是一种错误的表述。
因为如今我们正在处于明清小冰期的结尾,相对付历史上的暖和期来说,我们如今的天气其实是很寒冷单调的。
哪怕有热岛效应的‘增持’,实际上与暖和期相比,温度依旧不会高多少。
比如原中国科学院副院长竺可桢,就做过一个赫赫有名的竺可桢曲线。
也是目前研究古代温度的权威图表。
从曲线中可以看出,隋唐、北宋时期的温度要比其他时期高很多。
国外其实也做过类似的温度统计,比较有名的就是格陵兰岛曲线。
也就是通过研究格陵兰岛原始冰川中冰样本的含氧量,对对应年代进行测温。
令人称奇的是。
竺可桢曲线和格陵兰岛曲线的制作过程几乎没有任何交流,但二者的很多节点却都惊人的一致。
也就是说。
过去的某些温度变化,其实是全球性的气温危机。
眼下正处于夏天,从表格上可以查阅得出,汴京的温度大约在35.3度以上,堪比后世的四大火炉。
因此徐云想要练功,必须要换上一身相对透气或者西汉的衣服,否则估计功没练成,人便给闷死了。
好在徐云已经算是苏府的门客,待遇和话语权方面要比仆役高了很多。
因此一刻钟不到,徐云便换上了一身半臂...也就是短袖的麻葛服饰。
随后在王禀的引导下,徐云开始了.......
扎马步。
没错。
扎马步。
“剑之一道,神外现于剑,而魂则归于步法,下盘不稳,便容易头重脚轻。”
只见此时此刻,王禀正双手负于身后,恢复了先前冷面的模样,对着徐云侃侃而谈:
“而步法,又分为马步、并步,歇步,仆步,交叉步,虚步等等,其中马步乃是最基础的法门。”
说着他又看了眼徐云的下盘,微微颔首:
“小王,你已过了最合适学剑的年龄,想要将《来夫剑诀》入门,每日最少要扎半个时辰的马步。”
徐云闻言,眼角微微一抽。
在很久很久以前,早到徐云读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他曾经参加过学校的武术班。
如今两辈子过去,他早就忘了武术班里教过什么、老师同学长什么样。
甚至连武术班是学校的兴趣小组,还是要交钱的课外培训班都不记得了。
但有个动作他现在都还印象深刻,并且大概率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就是扎马步。
这玩意儿基本上和骑自行车一样,掌握了以后哪怕闭着眼睛都能想起来。
因此在王禀提出要求后,徐云很快便做出了标准的动作。
当然了。
动作标准归标准,但体力的消耗还是非常折磨人的。
大概只过了几分钟不到,徐云的双腿便隐约开始了颤抖。
不过王禀却丝毫没有放宽要求的想法,面对自己哥哥的救命恩人,他继续保持着严厉的态度:
“小王,腿不能动!”
“腰挺起来!”
“呼吸平稳,跟着我做,深吸...缓呼...再深吸...”
“坚持住,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就这样。
在王禀的激励下,徐云在宋朝的第一次马步,最终坚持了.....
十分钟不到。
实话实说。
这个时间其实不算短了。
不信的同学可以自己试试,在长时间没接触过相关动作的情况下,半分钟不到身体就可能出现一些反馈。
王禀显然也明白这点,因此在感觉时间差不多后,他便也不再坚持:
“好了,小王,可以停下了。”
听到这番话,徐云顿时身子一松,啪的一下坐到了地上,呲着牙揉起了大腿。
不得不说。
王禀的眼光还是很准的。
眼下徐云的肌体已经来到了一个临界点,再坚持下去的话,也许还能再站个一两分钟,但大概率会出现肌肉拉伤的情况。
随后王禀朝他递来一个水囊,拍了拍他的身子:
“来,先润润嗓子吧。”
徐云顺势接过,咕噜咕噜的喝了一大口。
一秒钟后。
徐云一个没忍住,‘噗哈’的喷了一大口出来。
只见他抹了把嘴角,一边感受着口中略微刺激的味道,一边苦笑着对王禀道:
“校尉,这...怎么是酒啊?”
王禀顿时哈哈一笑,显然心情很好:
“男子汉大丈夫,既要行走江湖,怎能不会喝酒?听苏伯公老人家说,你小子不是还鼓捣出了什么酒精吗?”
徐云见说,无奈的朝王禀拱了拱手,随后拎着水囊...或者说酒囊的脖子放到了眼前。
犹豫片刻,继续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
毕竟宋朝的酒水浓度不高,王禀选的还是一种略微甘甜的米酒。
在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其实还挺好喝的。
看着坐在地面上小口饮酒的,王禀又沉吟片刻,继续道:
“小王,除了步法之外,剑术最关键的便是剑招了,我且示范几种给你看看。”
说罢。
他从边上拿起一把木剑,站好步伐,先是向前刺去。
几息之间,手腕一翻,持剑快速上挑。
“这叫‘蜻蜓点水’。”
接着他空中甩了个剑花,继续从下往上攻击,但实际上却是佯攻,当剑上升一尺过后,手随臂动,由东向西横劈。
“这叫‘翻身过横’。”
只见王禀一边说一边示范,手脚并用,砂石飞起。
木剑剑身似乎有一股森然之气扑面而来,一柄木剑在王禀的手上仿佛具备了生命。
并且与后世表演不同的是,王禀可是货真价实的沙场战将。
招数中带着相当凌厉的杀伐之气,是真正能克敌制胜的招数。
在演示完几套招式之后,王禀收下木剑,运了运气息:
“以上几招便是《来夫剑诀》的核心杀招,虽然不似《落雨千丝剑》那般玄杂奥妙,但胜在节省体力,对上寻常江湖盗贼也丝毫不怵。”
徐云微微点了点头,虽然他只是个外行人,但依旧可以感觉到一股灵动的味道。
王禀并没有提及内力之类的概念,至于是剑法级别不够还是另有他因,徐云就不得而知了。
但还是那句话。
或许《来夫剑诀》不是最好的剑法,但却是最适合徐云的一个选择。
而在调整完呼吸的后,王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对徐云道:
“对了小王,你若是要行走江湖,还有一件事得先解决。”
徐云茫然的眨了眨眼:
“不知何事?”
“你得取个诨号。”
“诨号?”
徐云闻言一愣,不过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
王禀说的应该是江湖绰号。
就像文人喜欢给自己取个XX先生的号一样,江湖中人也很喜欢给自己取些霸气的名头。
比如入云龙啦,智多星啦,血手人屠啦等等....
不过比文人‘无耻’一点的是。
武林中人在自我介绍的时候,经常会在诨号前冠之以‘江湖人称’的前缀,看上去好像是别人给自己取的似的。
不过考虑到自己要在这个副本里待很长一段时间,今后或许也会再接触古代副本,有个诨号倒也挺必要的,
因此徐云想了想,说道:
“校尉大人,传闻在风灵月影宗还未灭亡之时,每位宗内弟子想要入门,必须先成为码农,经过一关艰难的考验。
码农们的工作便是没日没夜的刻录文字,一刻钟都不能歇息,每日只能啃啃馒头,喝喝清汤寡水。
每日最少四千字,效率高的则能六千,更高的则可日码万余字。
眼下风灵月影宗早已烟消雾散,但作为后辈传人,小人不应忘记根本。”
随后徐云顿了顿,继续道:
“因此小人想取的绰号,便叫做......”
“日更三万,您觉得如何?”
说这话的时候,徐云脸上的表情很坦然。
反正日更三万的是王麻子,和他徐云又有什么关系呢?
...........
第一百三十八章 顺着网线来催更!(大章)
在华夏古代。
江湖绰号这玩意儿,一般情况下都会和动物或者更古时的知名人物挂钩。
前者的代表有玉麒麟、混江龙、锦毛虎之流。
后者则有小温侯或者赛仁贵等等。
不过虽然徐云的‘日更三万’离以上两种默认规矩有一定的出入,与其他的一些零散规则也搭不上边。
但考虑到徐云本就不是江湖中人,立意也是为了缅怀早就消散的风灵月影宗。
因此略微沉默过后。
王禀还是同意了他的这个诨号。
日更三万王小纯,就此终定。
反正口号归口号,这只是一种美好的期许,徐云表示根本不慌。。
俗话说得好。
六千字就是人类极限,多一个字都是人体异变。
.......
在随后的几天时间里。
徐云便开始重复起了这种早起练剑、下午给老苏等人上课、睡前给王越换药的生活。
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算挺充实的,至少还算能适应这种没有手机的生活。
八天后。
依旧是王越的客房。
“三段零六刻四平.....”
徐云将手中的水银温度计举高,藉着光线看清度数后,表情微微一松。
转头对老苏与王禀拱了拱手,说道:
“老爷,校尉大人,恭喜恭喜。
中侯大人的细菌感染现已痊愈,剩下的便是肉体伤势的恢复修养了。”
此时的王越离最开始用药已经过去了十多天,一周前徐云经过观察后,停止了静脉注射。
只不过偶尔根据伤口恢复的情况,还会用大蒜素涂抹一下伤口消脓。
眼下虽然王越胸前用纱布裹着的伤口依旧可怖,但周边的脓肿已经彻底消失了。
整个人从精神面貌上看,早已比先前好了许多,精气神都恢复了不少。
甚至在王禀的搀扶下,已经恢复了一定的行动能力。
当然了。
离痊愈或者上战场,显然还是有相当相当长的距离的。
眼下听到徐云的一番终论,早已迫不及待的王越顿时表情一喜:
“那是不是可以吃羊肉了?”
徐云见说耸了耸肩,看向了一旁的老苏。
毕竟比起老苏,他不是专业的大夫,只能做出一些表象判断罢了:
“这您就得问老爷了。”
老苏走上前把了把脉,沉吟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小王所说不错,正汝的病情已然脱离了危险。
不过羊肉嘛......
暂且不急,老夫认为一切还是应当以稳为主。
倒是可以先喝些乌鱼汤,反正命没丢,今后想吃羊肉还不容易?”
王越闻言,不由懊恼的啊了一声,脸上的表情瞬间沮丧了起来。
只见他下意识的呲了呲牙,似乎想抗争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毕竟老苏一来是自己的长辈,二来是为自己好,这种道理他还是懂得。
因此于情于理,都没啥好反驳的。
至于老苏所说的乌鱼汤,便是指后世的黑鱼。
黑鱼煮成的汤汁水浓白,对于产后或者术后的恢复有着极大帮助,算是一种优质的食补品。
所以在后世,很多起点作者切书以后都会煮碗乌鱼汤喝。
俗话说的好。
春风吹又生嘛。
随后老苏目光一转,投放到了徐云手中的温度计上,说道:
“小王,可否让老夫看看此物?”
徐云恭敬的将将温度计递给了老苏,然后用一副乖巧.JPG的表情端起了手。
这根水银温度计是前几天他托工匠制成的,成本相当廉价。
毕竟水银温度计的原理其实非常简单,说白了就一句话:
因为汞是唯一一个常温下是液态的金属,所以它被用作了温度计的材料。
在整个温度计的制取过程中,最困难的主要在于温度计内的毛细管,理论上是越细越好。
不过在工匠的努力下,这个最困难的壁垒最终还是被突破了。
因为和针管不同。
温度计毛细管是某种意义上的‘半中空结构’,在玻璃未成形的时候用细针去捅就行了。
至于徐云先前所谓的“三段零六刻四平”,指的便是三十六度四。
徐云将代表十位数的数字定做了“段”,将个位数的定成了“刻”。
“平”则代表着小数点的后一位。
类似古代的计数表达,相对于纯数字会更容易理解一点。
随后老苏接过温度计,认真看了眼上面的刻度。
三段零六刻四平。
按照他先前为王越号过的脉来看,这个无疑是相当准确的数字。
接着他握住温度计一端,按照徐云先前示范的那样轻轻甩了甩。
果然。
水银便自然缩回了底部。
接着他又用手指握住了底端。
三十多秒后。
水银受热膨胀,很自然的又上升了少许。
老苏瞳孔微微一缩。
作为一位医学大家,老苏在汇编《本草图经》的时候,不止一次的在各类古籍在见到过对人体温度的讨论。
虽然在实战环节,中医可以通过脉象来辨明人体情况。
但这是属于‘里’的范畴,并不是所有医者都能准确判断出病人情况的。
否则也就不会有庸医这种词的出现了。
但若是不借助脉象全凭手感,那么判断起来反而还要更难一点。
尤其是在精度方面:
比如36.7和37.2度,医者单凭触感其实是很难感应出来的。
因为医者不能保证自己的体温也正常,很容易出现误诊。
而在医学概念中,37.2度已经可以算是体温过高的前兆了。
也许看上去没问题,但入夜后病情就会爆发。
因此徐云制作出的这个‘体温计’,从医学角度上来说,重要性甚至不下于粉笔!
当然了。
考虑到水银有毒的情况,温度计的普及肯定要比粉笔严格一点。
“风灵月影宗......”
老苏不禁喃喃道,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宗门啊......
在过去的这几天时间里,他不是没有去翻阅过资料。
然而在他能找到的所有书籍中,没有一本古籍记录过这个宗门的消息。
但另一方面。
这个宗门大概率是存在的:
因为除了隐世宗门之外,没有任何说法能够合理的解释徐云具备的能力。
当然了。
从玄学角度来出发,仙神转世的‘生而知之者’也能解释徐云的情况。
但从理性角度上判断,一个隐世宗门传人的身份,无疑要比仙神之说合理的多。
毕竟悠悠数千载的历史中,遗失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比如公输子所制作的木鸢。
传闻这东西可以不需要任何外力,便在空中飞行三天三夜不休止。
可如今数百年过去,公输班的技艺早已遗失,后人只能靠脑补这等奇物的样式。
其实别说公输班了,就说老苏自己吧:
谁又能保证,他所创造出的诸如吸涌之类的物件,后世之人又能尽数所知呢?
时间,可以磨灭一切。
因此历史上存在有这么一个隐世的、已然破灭的古代宗门,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这个宗门传人混的有些惨,成为了某些人手中的玩物,不久前才逃了出来......
随后老苏深吸一口气,看向徐云:
“小王,你先前所提的各类材料已经接近准备完毕了,包括你所说的火山琉璃石。
不出意外的话,大概再过两到三天,物资方面便能全部准备完毕。”
徐云了然的点了点头。
在不久前小赵离府不久,宋徽宗便同意了小赵的要求,批允了一大批的物资和经费下来。
加之老苏自己拥有的人力物力,等于说前后两个星期,便将徐云所需要的物力尽数准备好了。
以眼下这个时代的效率来说,这个耗时甚至可以算是“奇效”概念了。
而就在老苏与徐云交谈的同时。
汴京城外。
哒哒哒——
只见此时此刻。
一条自东向西、连接着大名府与汴京城的大型官道上。
正有一辆马车正快速且平稳的行进着。
眼下这个朝代不仅是华夏经济最繁荣的年代,也是交通最发达的时期之一。
比如以都城汴梁为中心,北宋朝廷修建了各路、府、州、县通往汴京的“官道”,向四周扩展。
陆路交通连接西京、应天府、大名府,道路线成网状延伸。
形成了一张四通八达、密密麻麻的道路交通网络。
行人只要沿着官道出发,便可以到达任意地点,出行十分方便。
不过再平稳的官道终究还是比不上后世的国道,尤其是路线一长,路面上总是会有一些石子或者凸起存留。
只见马车在进行了一段路后,车轮忽然碾过了一颗拳头大的石子。
受此异物影响,车厢顿时微微一晃。。
虽然这种程度的颠簸,并没对马车的物理结构造成太大损坏。
但车厢内一位原本正在潜寐的老者却因此一惊,缓缓睁开了眼。
只见老者揉了揉眼睛,鼻翼间呼出一口气息,对着车外道:
“重平,咱们到哪儿了?”
片刻后。
呼啦——
马车的布帘被人从外部掀开,一位坐在马夫边上的老仆探头入内道:
“老爷,前边三十多里便是陈桥驿了。”
“陈桥驿?”
老者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微微颔首:
“我明白了,你且退下吧。”
陈桥驿,原名陈桥村,在后周时设了驿站,便改名成了陈桥驿。
不过就是这个只有六间屋子的小驿站,在史册上也是留下过名字的:
公元960年,后周大将赵匡胤在陈桥举行兵变,“黄袍加身”,开创了宋朝。
史称北宋,定都开封。
而陈桥便被列为宋史卷首,遂永载史册。
在眼下这个时代。
陈桥驿担负着北宋朝廷大量的政令、军事情报传递任务,以及负责迎送和安排过往官员的住宿。
并且随着往来客人日益增多,促进了该镇商业贸易的发展,市场贸易日趋兴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有些类似松江之于魔都。
等再过五年。
宋徽宗还会下诏,改驿站为“显烈观”,以纪念祖宗的功业。
不过此时的老者并非官员,也并不准备前往坊市做生意。
陈桥驿这三个字对他来说,代表的则是另一个信息:
此时的他,距离汴京只有一百里不到了......
随后他又想到了什么,取过随行的包裹,
从中拿出了一封信件。
在过去的一段日子里,老者原本在家赋闲。
有时饴儿弄孙,有时则搞搞数算,充实而闲适。
不出意外的话。
他将会这样快活的再活个几年,最后安然病逝。
结果一周多前,他忽然收到了一封来自汴京的加急信件。
从信件的落款时间来看。
整封信件从发出到送到,前后只过了三天而已。
除此以外。
信件的寄信人来头也非同一般:
此人乃是前任宰相,赫赫有名的太子少师,赵郡公苏颂,苏子容!
大概在四十多年前,老者曾与这个小自己三岁的同代人见过面。
当时他们还是一同参加的会考,放榜那天还在一个胡辣汤位边上看戏。
结果没想到。
一处摊位的四人中,有两人最终位极人臣,一人成为当世文坛大家。
只有自己落榜,最后凭借关系,做了个普普通通的九品左班殿直。
后来自己著出了《黄帝九章算经细草》,在数算界微微扬了名。
没想到苏颂居然也还记得自己,写了封贺信还送了点礼物,其中的一根老参还救过自己父亲的命。
再往后。
老者前往代州做了个八品小官,每年与苏颂倒也有些书信往来。
偶尔自己回汴京时,对方也不嫌弃自己身份,多次带自己去青楼...酒楼饮宴。
因此在过去这些年里,苏颂与老者的关系一直不错。
苏颂在遇到一些数算难题时,也时常会写信请教老者。
但真正吸引了老者目光、令他迫不及待的当天便整装出发的。
则是信中的几句话。
【老夫新得一小友,名曰王林,学识非同凡响,老夫择其所言,桐屿先生可细细品阅】:
“....阴变阳不变,天元地元看象限。”
“....首平方,尾平方,首尾乘积二倍在中央。”
“.......此人又疑举开方作法本源,曰列所开方数,以隅算一,自下增入前位,至首位而止,复以隅算如前升增,递低一位求之。”
随后老者将视线下移,锁定了到信件的最后一段:
“少广章曰,今有积一百八十六万八百六十七尺,问:为立方几何?”
“王林曰,先以实上商置第一位得数一百,再以上商乘下法置廉一百,乘廉为方一万,除实,讫。”
“复以上商一百乘下法入廉共二百,乘廉入方共三万。又乘下法入廉共三百。”
“其方一、廉二、下三退定十。”
“再于第一位商数之次,复商第二位得数二十,以乘下法入廉共三百二十。”
“乘廉入方共三万六千四百,命上商除实,讫余一十三万二千八百六十七。”
“复以次商二十乘下法入廉共三百四十,乘廉入方共四万三千二百尺。
“又乘下法入廉共三百六十。”
这是一个涉及到《九章算术》中,1860867开立方的问题。
然而就在那日老者看的如痴如醉之际,他惊讶的发现.....
后面居然没了?
没了!
“王林”的最后一句话是:
“欲知后事如何,请移步汴京苏府,小可必将扫榻相迎。”
于是乎.....
老者当天便拎起包裹,叫上老仆,拉出家里的马车。
顺着网线...咳咳,官道,亲自上门催更了。
“一比吊遭,总有一日刀在手,杀遍天下断章狗!”
.........
注:
求点月票,通宵码字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 蝴蝶翅膀扇啊扇(大章)
一周多前。
在写信给贾宪的时候,老苏曾经和徐云提及过一些情况:
贾宪年事已高,平日研究的又是有些相对精深的数算问题,不为金钱所动。
想要说动他前来汴京帮忙,必须要拿出足够让对方心动的砝码才有。
因此在选择书信留言的时候。
徐云只能费尽脑汁,把贾宪最可能感兴趣的一些知识给写上去。
比如阴阳...也就是奇偶变化,少量二项式问题,以及......
《九章算术》中非常有名、并且截止到目前解法并不多的开立方问题等等。
结果没想到。
徐云下的‘药量’貌似有些大,对方已经在顺着网线爬来的路上了。
当然了。
由于视角的限制。。
徐云并不清楚自己有个读者正准备亲自上门寄刀片,这货还在悠哉悠哉的教着课呢。
在王越病逝的第二天,他又在府中见到了按时上门的小李同学。
“李姑娘。”
徐云先是很熟稔的小李打了声招呼,随后有些诧异的朝她身后看了一眼,问道:
“今日怎不见简王殿下的身影?”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
小赵和小李二人几乎每隔一两天便会上门一次,跟着老苏一起听着徐云教导物理的入门知识。
眼下十天过去。
哪怕是没啥物理基础的小赵和小李,都已经会做基本的受力分析了。
按照前两天散堂时的约定。
今天小李和小赵本该同时抵达府上,纵使小赵有事不来,也该提前派人送个口信才对。
毕竟古时候的人,对于守约的概念还是很看中的。
哪怕是放鸽子也得遵守礼节,甚至赔些礼物啥的表达歉意。
不像后世一些作者,明明咕了却啥表示都没有。
听到徐云的这番询问,小李的脸上顿时表情一肃:
“王林,今日宫中临时有些变故,简王殿下恐怕是听不了课了。”
徐云眨了眨眼,诧异道:
“宫中?简王殿下不是已经不涉宫事了吗?”
先前提及过。
在宋徽宗即位后。
小赵为了不引起猜疑...或者说为了保命,性格‘被迫’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不但流连于酒肆青楼,该参加的朝会也一次不去,几乎不和朝堂有联络。
甚至因此被宗正寺参过好几次本,只不过都被宋徽宗“宽宏大量”的给压了下去。
在这种背景环境下。
今天的小赵却跑到了宫里,这如何不让人感到意外?
眼见徐云一脸的诧异,小李先是朝周围看了几眼。
确定周围没人后,压低声音道:
“昨夜寅时,向太后起夜途中摔了一跤,情况似乎不太妙......”
徐云闻言,瞳孔顿时一缩。
向太后。
这是华夏历史上一个没啥戏份、但却不可忽视的人物。
说她没啥分量,是因为她的过往人生没啥波澜:
她是宰相向敏中的曾孙女,宋神宗赵顼的皇后,1085年,宋哲宗继位,尊她为皇太后。
在华夏历史上,类似这种履历的女子说多肯定不多,但说少却也不算少。
从秦时嬴政称帝到溥仪终末,华夏历史上的皇帝有四百多位,皇太后保守估计三百出头还是有的。
和慈禧之类的太后比起来,向太后确实没啥出彩的地方。
至于不可忽视嘛.....
便是先前在介绍小赵同学时提过的,她是宋徽宗能上位的最大功臣,甚至可以算是唯一助力。
从性质角度上来说。
向太后的识人不明...或者说为了保护自己地位而强行扶持宋徽宗的选择,是北宋走向暴毙的一个关键转折点。
因此作为一位宋粉,徐云倒也隐约记得向太后的死因:
公元1101年。
向太后因为突发中风,在正月某日突然死亡。
享年五十六岁还是五十七岁吧.....
而在此之前,史书对她的记载则是‘仪体无恙’。
也就是说......
按照正常历史轨迹,向太后似乎..也许..可能..大概.....
没摔过这一跤?
想到这儿。
徐云的眼中不由闪过了一道惊疑。
因为他又想到了......
老苏。
同样是按照正常轨迹发展,此时的老苏应该已经从汴京启程,赶回了自己的老家京口。
但在如今这个情况下。
因着徐云的突兀出现,老苏打消了回京口的想法,暂留在了汴京。
加之自己把本应去世的王越给救了过来,可以说在时间线角度上来说,副本和历史的标准线已经产生了非常严重的出入。
更关键的是......
徐云、或者说后世很多专家都做过猜测:
老苏会在明年病故,很大可能是因为他在期间摔了一跤,导致了精神状态骤然萎靡。
那么假设——只是假设哈,如果老苏摔的这一跤,就是在回京口的路上发生的呢?
那这是不是可以再衍生出一个猜测:
向太后的这一跤,其实本该发生在老苏身上?
就像被说过无数遍的蝴蝶效应一样。
徐云在老苏府上扇了扇翅膀,宫里的向太后就被吹倒了?
当然了。
这只是徐云无根据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
毕竟这个年代和后世相隔了整整九百年,谁也说不准真实的历史细节到底是什么情况。
说不定在真实的历史上,向太后就是摔了这么一跤、一切都只是巧合呢?
随后徐云晃了晃脑袋,将这些想法甩到了脑后。
转身对小李道:
“太后身体有恙,简王殿下身为后辈,前去探视也是应尽之理。
既然如此。
李姑娘,咱们便先做咱们的事儿吧,老爷已经在书房那边等着了。”
小李闻言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了一丝期待。
随后徐云引着小李穿过几道院墙,最终来到了老苏的书房外。
或者准确的说,是老苏的书院:
作为宋神宗都羡慕的藏书大家,史记老苏家中的书籍足足有书万册,堪称浩如烟海。
在正常的历史上。
老苏回京口的时候,甚至直接承包了三家车队,出动了足足数十辆马车,才将自己的存书运回了京口。
因此在这处府邸里。
老苏藏书的地点并不是一间屋子,而是一处由三栋二层阁楼组成的院落。
当徐云二人抵达这处院落时,老苏正坐在院中的石桌上,打量着一台显微镜。
没错。
显微镜。
当然了。
这是一台由徐云提供图纸、通过工匠粗制的简易显微镜,倍数只有二十多倍。
毕竟更高倍的精度镜片需要通过计算才能制备,比如1/f=(n-1)(1/r1-1/r2)的磨镜者公式等等。
同时还要考虑玻璃成品的各类指数。
哪怕徐云直接套用公式,最少也得再花半个月才有可能完成。
更别提徐云的打算是让老苏他们自己推导实验,需要的时间还要更多,最少最少都得花上一个多月。
不过高倍精度是一回事,低倍显微镜就是另一回事了。
就像老苏自己曾经搞出过五倍级别的望远镜一样。
在北宋时期,不需要专业的公式推导,你硬磨都能磨出一套低倍显微镜出来。
虽然二十多倍的显微镜还不足以观察细胞结构,但却可以勉强作为微观领域的入门设备。
至少满足一下老苏的好奇心啥的嘛。
进入院子后,小李很乖巧的与老苏行了个礼:
“苏伯伯早。”
“哦,清照来了。”
老苏将目光从显微镜上挪开,先是与小李打了个招呼。
随后轻咦一声,问出了和徐云一样的话题:
“嗯?怎么不见简王殿下?”
小李与徐云对视一眼,由小李将先前的话复述了一遍:
“回苏伯伯,今日宫内出了些事......”
老苏静静听完,眼中悄然闪过一缕精光:
“什么?太后摔倒了?”
作为一位前任宰相,老苏能在新旧两党之间保持长期中立,政治方面的技能点其实还是很高的。
眼下骤然听闻向太后摔倒的消息,几乎在第一时间,他的心中便闪过了很多猜测。
“若是太后养病放权,简王的压力恐怕就会更大了.....”
不过考虑到小李只能接触到个大概情况,内幕性的消息显然没法知晓,很多判断自然也就无法准确做出。
因此老苏沉吟过后,还是决定将此事放至一旁,打算过后通过自己的渠道打听打听。
接着他将思绪拉回现实,从桌上拿起了一个盒子,对徐云道:
“小王,盒中便是被打死的曱甴,按照你的要求压上了玻璃片,你且看看是否合适。”
徐云接过木盒,轻轻挪开盖子,将目光朝内部看去。
只见此时此刻。
木盒中正放着几个蟑螂的玻璃压片,这些蟑螂已经提前被用酒精消过了毒,因此看上去倒不算特别恶心。
也不知道压片是谁做的,气密性和整齐度都把握的非常不错。
随后徐云取了个空置的玻璃片,将显微镜挪到了树荫底下。
又把载物台调到最低位置,开始了操作。
只见他将玻片放入压片夹后部的空隙处,用双手将玻片缓慢前推。
同时对老苏二人道:
“安放玻片的动作要轻,并且要保证它正对通光孔。
然后左眼注视目镜,双手像我这样转动反光镜,直到看见明亮视野为止。”
老苏看着徐云转动反光镜的姿势,空着手重复了一遍。
随后点点头,示意自己记住了。
徐云便继续一边操作,一边解释道:
“光线调好后,开始缓慢转动转换器,使低倍物镜对准通光孔。”
“然后双眼凝视物镜,旋转粗准焦螺旋使镜筒缓缓下降,直至物镜接近玻片。”
“左眼看目镜,旋转粗准焦螺旋,使镜筒缓缓上升。
“直至看到物象,再通过细准焦螺旋微调,使物象清晰即可。”
做完最后一步,徐云啪的一声双手合十,说道:
“这就是显微镜的调焦步骤,等这些步骤完成,就可以进行观察图像了。”
老苏点了点头,正准备再问些没记清的步骤事宜,却听一旁的小李说道:
“王林,我可以试试这个显微镜吗?”
徐云闻言一愣:
“李姑娘,这些步骤你都记下了?”
小李歪了歪脑袋,看上去自己好像也有些迷糊:
“也不是说都记下了吧...就是感觉能把它复原出来。”
徐云思索片刻,将显微镜的顺序打乱,让出了身位:
“李姑娘,你来试试?”
小李也没怎么犹豫,大大方方的走了过来,有些干涩的拿起了玻片。
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还原起了徐云的操作:
“先上切片...调整光圈...旋转粗准焦螺旋...然后是目镜..细准焦螺旋...好了!”
徐云顿时讶然的看了眼这根小豆芽。
要知道。
在过去这些天。
由小李、小赵以及老苏组成的小班级中,每个人的学习进度是各有不同的。
其中最快的自然是老苏。
作为具备一定物理知识的当代巨匠,眼下老苏的物理知识已经学到了加速度概念。
在下课后还会要求徐云给他补补课,有时候一问就是好几个小时。
前些天他还拉着徐云去汴京城外的小山里,做了一次伽利略的铁球实验来着。
而剩下的小赵和小李二人中,小李的进度则要比小赵慢上不少。
很多时候老苏和小赵一听就会的知识,小李要反复思索个两三遍才能理解。
毕竟这姑娘是个标准意义上的文科生。
兴趣是一回事,思维和接受能力又是另一回事了。
但令徐云没想到的是.....
物理和数学方面有些卡壳的小李,似乎在生物方面有些天赋?
这就有些意思了......
当然了。
这根小豆芽今后究竟能不能走生物这条路,还需要进一步的观察。
毕竟说到底,这只是个显微镜的步骤还原而已。
随后老苏也试着上手了一遍,确定掌握了相关步骤后,徐云正式将切片换成了蟑螂标本。
二十多倍的显微镜,观察效果其实也就和后世的微距摄像头差不多——感兴趣的同学可以去某宝上搜一搜,十五二十倍的摄像头才十几块钱。
买来连在钥匙扣上,偶尔看看花草也是不错的。
这种倍率虽然看不到细胞,但在数倍的放大下,蟑螂的一些器官却可以看的很清晰。
“原来如此......”
看着被放大的蟑螂后腿,老苏若有所思:
“曱甴能站定在墙壁上,原来是因为足部上有着如此多细密的倒钩。
倒钩勾住墙壁凸起,这才不会从墙上掉落.....”
“不仅如此。”
一旁的徐云用自制的镊子夹起一枚蟑螂卵,对老苏道:
“您恐怕不知道,曱甴终身只需一次交配,便可持续繁殖后代。
同时它们身上带有大量的致病菌,古往今来不知多少瘟疫,都是由曱甴与耗虫引起的。
因此有能力的话,曱甴和耗虫还是应该尽量消灭。”
老苏微微颔首,将此事记在了心里。
虽然他已经致仕告老,但涉及到瘟疫致病源的问题,他还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毕竟历朝历代,因着瘟疫而死亡的平民百姓,数量不知凡几.....
某种意义上来说。
瘟疫,就是在消耗国运,掏空国之基石。
若事实真是如徐云所说,那么......
曱甴,该杀!
随后老苏又看了眼一旁的小李,此时这姑娘正观察着一只蚂蚁,看上去兴致相当浓烈。
他不由伸手摸了摸显微镜,叹服道:
“显微显微,小王,此物果真如你所说的那般玄奇异常呐。
二十倍的镜片便能看清曱甴器官,那么若能放大五百倍,或许真能看清肉眼难见的细微之物......”
虽然在过去的这些天里,老苏已经逐渐接受了徐云提出的很多概念。
但作为一名古代理科巨匠,有些概念他还是保持有谨慎态度的。
比如微生物。
毕竟这玩意儿和发电机电解池不同,徐云始终提出的都只是理论,并没有实证。
接受是一码事,完全相信甚至奉之以真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起码在真正看到微生物或者细菌之前,老苏多多少少都会存在一些疑虑。
这其实是一种很正常的心理,属于人之常情。
毕竟某种意义上来说。
徐云提出的这些概念,要比洗脑都离谱的多,基本上和重塑认知没两样了......
只能说随着徐云展示出越来越多的科学工具,这种可能性也不断随之升高,并且无限接近实锤。
而就在老苏与徐云交谈之际。
书房院落的门口处,忽然冒出了谢老都管的身影:
“老爷。”
老苏见状,连忙将思绪收回了现实:
“哦,元年啊,有何要事?”
谢老都管匆匆上前,手中递来一份类似拜帖的东西。
随后又与老苏低声言语了几句。
老苏闻言顿时一喜,连忙道:
“真的?快快有请!”
谢老都管躬身领命,老苏则看向徐云:
“小王,你等的人来了。”
“我等的人?”
徐云先是一愣,旋即想到了什么:
“莫不是桐屿先生?”
话音刚落。
书院之外。
便传来了一道有些年迈但大咧咧的声音:
“王林何在?断章狗,还不速速更新!”
第一百四十章 忽悠老贾
苏府。
老苏的书房内。
此时此刻。
一位瘦小但精神头却很足的小老头正端坐在椅子上,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对坐的王林。
仿佛下一秒,双目中就会放出哉佩利敖光线把王林给biu成渣:
“你便是王林?”
徐云揉了揉脖子后方,叹气道:
“正是小人。”
小老头儿闻言,立时从身上掏出一封信件。
啪!
只见小老头手腕一翻,将它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
“此信是你写的?”
徐云张了张嘴,很想说句‘这封信是老爷写的’这种骚话。
但考虑到这样说可能会被吊起来打,自己的人设也不是王蔷那个逗比,因此只好幽幽道:
“没错。”
“.....”
小老头儿不由眉头一皱,沉声道:
“王林,老夫与你虽只是初见,但看你也不似那等奸诈之人,数算之术也远高于常人,为何偏偏喜欢断章呢?
老夫识得一断章狗...咳咳,断章党,如今他的坟头怕不是已有一丈高了。”
这种问题徐云上辈子已经被问了无数次,因此他压根来不及思考,便一句话条件反射般的脱口而出:
“无他,唯手熟尔。。”
小老头儿:
“???”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火气强压下去,正色道:
“王林,老夫如今已亲至汴京,剩下的那些内容是不是该给老夫看看了?”
徐云这次倒显得很爽快,从身上取出了一张纸。
摊开,铺平。
按着其中一角,推到了老者...也就是贾宪的面前:
“桐屿先生,余下内容尽数再此,还请过目。”
贾宪眼眸顿时一亮。
只见他迫不及待的拿过纸张,认真的开始看了起来:
“....承接讫余一十三万二千八百六十七一数,数算步骤如下...”
“.....复以次商二十乘下法入廉共三百四十,乘廉入方共四万三千二百尺。”
“....又乘下法入廉共三百六十...其方一、廉二、下三退,如前。”
贾宪一边看一边分析,整个过程丝毫没有借助任何纸笔或者工具,完全就是在心算!
“....上商第三位得数三尺,乘下法入廉共三百六十三,乘廉入方共四万四千二百八十九.....”
“.....命上商三尺除实,适尽,得....”
“立方一面之数。”
看完最后一句话。
贾宪不由闭上眼睛,眉头微皱,似乎在验算着结果。
过了大概一分多钟。
这位看上去脾气有些火爆的小老头缓缓睁开眼,呼出一口浊气,目光复杂的看向徐云:
“术文无误,《九章》之求廉法,又多第三解矣。”
《九章算术》。
这是一部后世小学生都听过的古籍。
但很多人都只是听过它的名,却不知道它为什么叫做《九章算术》。
原因很简单。
因为它一共有九个章节......
没错,就这么简单......
这九个章节分别是方田、粟米、衰分、少广、商功、均输、盈不足、方程及勾股。
其中在《少广》这一章里,最有名的应该就要属于1860867开立方根的过程了。(注:前文居然有人问我少广章是哪个人...)
截止到公元1100年之前,古人都只提出了两种开立方根的解法。
而徐云提出的这种解法,正是此前从未有人发现过的.....
第三解!
同样。
这也是贾宪前半生中,一直想要解开的一个谜题。
但很可惜的是.....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在发现了三角形的奥秘后,贾宪只能无奈放弃立方根开解的问题,将心思全部投放到了三角领域中。
这就像后世一些网络作家。
原本写着一本一两千均订的书,结果马甲忽然意外出了一本爆款,所以只能无奈将前者咕掉,去写起了后者。
当然了。
徐云肯定是不会干这种事的,他的书大多都只是被封了才会写下一本。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随后贾宪再次深吸一口气,指着信封一角,对徐云道:
“王林,不知信角所画的这些符号,又是何意?”
徐云探过脑袋看了几眼,解释道:
“您说这些啊,这些乃是阿拉伯数字。”
“阿拉伯数字?”
徐云点了点头,继续道:
“此乃西域人发明的一种字符,对标着华夏的一二三四,在书写时会相对简洁一些,桐屿先生倒也可以试着用用。”
阿拉伯数字不像杨辉三角,它们确实是由古天竺人发明的,不属于被埋没的华夏古代成就。
因此徐云倒也没刻意将它们占为己有,毕竟他又不是偷国人。
眼下华夏数算使用较多的,是一种叫做筹码的小工具。
有点类似后世的牙签,长度十几到二十厘米,因此也被称之为算筹。
在计算的时候。
只要把这些牙签摆成不同的样式,便能代表各个数字进行计算。
另外就是有些时候若是没有厕筹,就会用它.....
咳咳。
总而言之。
虽然这种方式比笔算要方面一点,但和阿拉伯数字比起来仍旧有些麻烦。
虽然这玩意儿是古代三哥发明的,但不得不承认,它确实具备肉眼可见的便捷性。
因此经过思量,徐云最终还是决定先引入阿拉伯数字的概念。
毕竟今后需要的计算量注定不小,有个方便的工具也算是轻松一点,效率能高当然是高点好嘛。
当然了。
虽然贾宪不认识阿拉伯数字和符号,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明白这些概念——恰恰相反,无论是加减乘除还是开平方立方,古代华夏的数学家们早就对此有所研究了。
因此几乎没怎么花时间,贾宪以及一旁的老苏,都很快理解并且接纳了阿拉伯数字。
同时在了解了信件的内容和相关数学概念后,贾宪也算是消了点火,没之前那么暴躁了。
只见他轻咳一声,不动声色的将信件和徐云的纸收好,对徐云道:
“好了,王林,你不惜用这般手段将我这个老头子引到汴京,想必不止是为了介绍阿拉伯数字这么简单吧?”
在古代华夏。
数学圈虽然没有后世的BBS或者贴吧,但在一些比较有地位且有家资的大佬的组织下,地域性的交流还是比较常见的。
甚至在江南地区,还出现了类似数学报的小规模报刊雏形。
这种报刊非常便宜,只要几文钱就能订购,考虑到这个时期的纸张以及运力、印刷成本,这个价钱基本上和赔钱没两样。
总而言之。
徐云若只是想发布自己的成果,只需要通过老苏的关系联系上几位‘编辑’,便可以轻松的将自己的解法公开。
因此很明显。
徐云如此大费周章的将自己‘骗’到汴京,一定有事相求。
徐云对此也没卖关子,只见他稍作沉默,接着朝贾宪拱了拱手,说道:
“此番请桐屿先生前来,确有一要事希望先生能够出手相帮。”
“何事?”
“研究透镜公式。”
贾宪顿时一愣,茫然的眨了眨眼:
“透镜?公式?”
后者还可以理解,但前者是什么鬼?
一旁的老苏见状,当即从袖袋里取出了一枚粗磨过的透镜,递给贾宪:
“就是此物。”
贾宪接过透镜打量了一番,若有所思道:
“似是叆叇,但两侧都要更为饱满一些,不过看材料判断...也似是由玻璃制成的?”
徐云点点头:
“不错。”
贾宪的眼中不由愈发疑惑了起来:
“可它又与公式有何关系呢?”
徐云沉默片刻,说道:
“桐屿先生,小人曾听闻您说过一句话,‘世间杂物千百般,样样皆有内中理’,对否?”
贾宪轻轻点了点头,这句话也算是他人生的一个座右铭:
“不错。”
“那么先生可否想过......我们每日见到的光,也有不为人知的某种理呢?”
贾宪顿时瞳孔一缩,下意识的看向了窗外:
“光?”
徐云想了想,取过纸笔。
画了一个直角边朝右、底边在下的直角三角形。
随后他在每条边上画了几条线,一次标注上了“日月山川、冬青心北”等22个字。
接着再画了个内切圆,同时边写边说道:
“桐屿先生,自圆心圆外纵横取之,可得大小十五形,皆无奇零。”
“三个顶点分别是天、地、乾,天地乾三角形的内切圆圆心称为心。”
“过心的垂直线从上至下分别和三角、内切圆交于日、南、北三点,过心的水平线从左至右分别和三角形、内切圆交于川、东、西三点。”
“过东的垂直线和过南的水平线都是内切圆的切线,它们分别交天地乾三角形于艮、坤、山、月四点,而相交于巽点。”
“乾坤巽艮四者相合,可构成一个正方形。”
“过月的垂直线交东西水平线于青点,交地乾边于泉点。过山的水平线交南北垂直线于朱点,交天乾边于金点。而这两条线相交于泛点。”
“最后过日的水平线交天乾边于旦点,过川的垂直线交地乾边于夕点。”
“以上点数共记22。”
在徐云一开始画图的时候,贾宪的目光还有几分随意,不知道徐云明明说着光,为什么又要扯到三角形上。
但看着看着。
他的表情便逐渐凝重了几分。
待看到最后。
他的神色只剩下了......
骇然!
作为三角形问题的专家,贾宪在很早很早以前便提出了一个想法...或者说理论:
“勾股弦并而为和,减而为较,等而为变,为乘,为段,自乘为积,为幂。”
这就是赫赫有名的勾股十三图:
指勾(a)、股(b)、弦(c)、勾股较(b-a)、勾弦较(c-a)、股弦较(c-b)、勾股和(a+b)、勾弦和(a+c)、股弦和(b+c)、弦较和(c+(b-a))、弦和和(c+(a+b))、弦和较((a+b)-c)、弦较较(c-(b-a))。
可以这样说。
贾宪已经完备了勾股弦及其和差的所有关系,已经抛开《九章》算题本身,并对勾股问题进行抽象分析了。
而徐云所画的这张图,不但理念上与他极其相近,甚至要比他所提出的概念更为形象和简洁!
看着面容惊骇的贾宪,徐云不由轻呼一口气:
看来自己‘请神’成功了。
看到这儿。
想必很多同学已经明白了徐云所画图的来历了:
没错。
正是《测圆海镜》!
《测圆海镜》。
这是是金元时期的数学家李冶所著的一部数学名作,也就是赫赫有名的天元术。
公元1234年初,李冶在桐川得到了洞渊的一部算书,内有九客之说。
于是李冶结合洞渊以及贾宪的诸多成果,将勾股容圆归纳成了一部完整的系统。
而且更关键的是。
在《测圆海镜》后,李冶以勾股容圆为基础,提出了半段黄方幂的问题。
是的。
半段黄方幂。
也就是基尔霍夫衍射公式近似定量描述的傍轴近似的.....
雏形!
画好分割线后。
徐云取过老苏的透镜,将它立着放到了所画内切圆的圆心上。
接着指向其中的‘青’字线,对贾宪说道:
“您看。”
只见此时此刻。
受透镜的折射效果影响,镜内外的‘青’字线,赫然出现了一道肉眼可见的偏折!
随后徐云又在青字线外部写了个‘天’,挪开透镜,在内部出现过偏折的青字线上写了个‘地’。
接着又写到:
设青线下端的位置为玄,偏折端为黄,距离圆形的位置分别为洪荒。
那么便有:
天=?地。
心北2=玄2+(洪-荒)2+(洪-山心)2。
同时:
(δ/2玄)洪2+黄2远小于圆周率,(洪+洪)×δ=心北×??(荒+心朱)×?=洪-山心×?。
写完这些,徐云对贾宪说道:
“桐屿先生,此乃小人先辈所传的某种偏折解法,奈何其中几种未知符号以及推导思路却无从得知。
同时此类解法又是制备某物件的必须数据,故而只能请先生前来,希望能助小人一臂之力。”
贾宪沉默片刻,再次看了眼桌面上的透镜,说道:
“王林,《少广》章的第三解乃是老夫夙愿,原本老夫以为死前都无望有人可解,但今日你却给了老夫一个天大的惊喜。
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
解惑之情甚重,老夫断不能忘,先前称你为断章狗,也不过是一时气话罢了。
如今哪怕是为还你此情,透镜公式之事,老夫也绝不会推脱分毫。
不过王林。
透镜此物老夫从未涉猎,难以保证定能有所答获,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若是无法解开此题,老夫便将家财划分半数与你,以做酬资。”
徐云闻言一愣,额头上顿时冒出了一股冷汗。
妈耶。
这位大佬居然未免也太耿直了吧,合着古代人一言不合都直接送养老金的?
因此他连忙说道:
“桐屿先生言重了,先生愿意帮忙,小人便已感激不尽,筹资之事还请勿要再言。”
贾宪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是转身朝老苏拱了拱手:
“子容兄,可否借用一番纸笔?”
老苏笑着朝自己的老友回了个礼:
“桐屿先生但用无妨。”
贾宪闻言点了点头,走到桌边,拿起纸笔开始了演算。
.......
注:
下午和某个老鸽子聊天,那货准备开新书了,结果发现太久没登录,作家账户的密码忘了,哈哈哈哈
另,这章写的累死我了,纯原创推导....
第一百四十一章 11世纪全球最强数算天团!(6.6k)
“哦?杨怀先生?”
屋子里。
听到谢老都管报出的这个名号。
原本正在研墨的老贾忽然放下了墨块,抬起头,对老苏问道:
“子容兄,杨怀先生....此人莫不是那位在元祐浑天仪象中筹算机轮刻度的韩公廉,韩文义?”
“不错,正是此人。”
老苏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话,同时解释道:
“透镜之事事关重大,因此老夫厚颜多请了几位数算大师前来帮忙,还请桐屿先生勿要见怪。”
老贾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说道:
“子容兄,小事矣,何来怪罪之说?
恰好我与文义也有好些年不见了,正好在你府上与他一聚,还能省几贯钱蹭你顿饭,岂不美哉?”
老贾这番话说的相当坦然,看得出来,他确实不觉得老苏的做法有何不妥。
毕竟他以前也是个做过左班殿直的人物,在调任代州后也参加过几次州府组织的工程设计。
因此他很清楚。
在一些实操项目面前,一个人的能力是相当有限的,官方也不会只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顶多就是在地位方面分出主次,实际上还是要以最终计算的结果为主。
虽然他还不清楚老苏...或者说徐云这次究竟要利用透镜原理搞一番怎样的大事。。
但光从徐云先前写出的那些式子就不难判断,这无疑是一个需要大量工具人...咳咳,算力的工程。
因此他不但对韩公廉等人的到来不反感,甚至还相当相当欢迎。
过了一会儿。
在谢老都管的带领下。
屋外走进了六位高矮、胖瘦以及年龄都不尽相同的男子。
“桐屿先生,来来来,老夫且为你介绍一番。”
待六人入屋后,老苏指着几人道:
“这位是安世松,字应童,现为吏部著作佐郎,人称东平先生。”
安世松是个五十上下的小老头,个子比老贾还要瘦点,蓄着一缕山羊胡。
不过最吸引人注意力的并不是他的胡子,而是他大夏天的还穿着一身黑色马褂。
待老苏介绍完毕,此人很是恭敬的与老贾一行礼:
“晚辈安世松,见过桐屿先生。”
老贾虽然看上去脾气不太好,但面对同行时还是比较客气的,毕竟这年头的数学家和后世的正版读者一样稀少,只见他同样回了个礼:
“东平先生有礼了。”
老苏见状,便接着介绍道:
“这位是熊涣之....”
“这位是宋恪....”
“这位是林淮南.....”
而在来到第五位年轻人面前时,老苏着重多提了几句:
“这位是刘益,字乐颐,暂时无号,乃是稽古学宫最年轻的一位数算教习,未来可期矣。”
听到刘益这个名字。
老贾没啥反应,徐云倒是不由多打量了此人几眼。
刘益。
这就是当初在选人时提到过的、在史书上略微留下过名字的数学家之一。
不过史书上对刘益的记载不多,只提到他是一位北宋末年的人物。
大约在元丰三年也就是1080年,完成了一部《论古根源》著作,提出了二次方程式的一类求根法。
从其后来能被杨辉编入《田亩比类乘除捷法》来看,能力应该是要比寻常数学家更强一点的。
毕竟杨辉和北宋只差了一百多年,相当于现代去考证鸦片战争时期的人物,理论上是不会出太多错漏的。
在介绍完刘益后。
老苏指向了最右一位看上去相当高大的胖子:
“桐屿先生,此人老夫就不必介绍了吧。”
老贾闻言走上前,微微打量了一番此人,有些感慨的道:
“文义,你我有二十年没见了吧?”
胖子...也就是韩公廉乐呵呵的朝他一拱手:
“已有二十三年了,先生多年不见,风采依旧。”
老贾与他简单回了个礼,随后有些好奇的问道:
“文义,当初见你时,你好似连饭都吃不饱吧,朝休后还得去做小工才能糊口。
怎么这些年没见,你倒是发福了不少?
还有这衣服...我瞅瞅...啧啧,天新轩的?”
天新轩。
光听这名字,就知道这家店的来头绝不一般。
毕竟在华夏古代,人名还好说,但店名里能带天字的商铺却并不多。
更别提在汴京这种天子脚下了,这类店铺后头最少都是个普通的皇亲国戚。
看着一脸讶异的老贾,韩公廉依旧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
“桐屿先生,您有所不知,元祐七年晚辈博鞠中了七百贯钱,买了几亩地,秋收屯了些粮。
开年又逢青唐收复,粮价暴涨,一下就阔绰了不少.......”
老贾and徐云:
“.......”
得。
又一个小谜团被破开了。
了解宋史的都知道,宋代是个赌博业非常非常发达的时期。
其中比较常见是就是掷钱和关扑,进阶点的就是蹴鞠赛马。
再离谱一点的,就是敢赌皇帝今天宠幸哪个妃子——有些时候后台还是皇帝你敢信?
基本上除了皇位归属不敢赌外,任何东西都能成为赌博的名目。
因此,一件很神奇的事儿发生了:
北宋截止到1023年之前,每年中大奖的欧皇都会被记录下名字。
元祐七年,也就是公元1092年的时候。
汴京有个欧皇中了七百多贯钱,其登记的名字就是叫韩公廉。
因此后世的数学界有部分人坚信,这个韩公廉就是那个数学家,两者是同一个人。
毕竟韩公廉这个名字可以说相当少见,重合的概率并不大。
不过在另一部分人那儿,则以没有准确资料为理由给否了。
虽然明面上是所谓的严谨起见,但实际上嘛,徐云更偏向是来自非酋的愤怒......
视线再回归原处。
在彼此介绍完认识后,徐云又简单复述了一遍问题内容。
又过了一会儿。
几位最次也是当代一流末尾的数学家,正式开始了演算。
看看这配置吧:
贾宪、韩公廉、刘益,光记在史书上的数学家就有三个。
剩下的另外三人虽然名不见经传,但从简单的交谈中也不难看出,这几人的数学涵养也相当不错。
甚至可以这样说。
在眼下这个时代,在公元1100年。
这六人就是全世界最强的数算天团!
真·限定版。
其实从后世的角度来看。
徐云提出的问题其实不算很难:
这属于菲涅耳近似的一道门槛,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几何光学的一种,解法堪称多种多样。
最简单的一个,当然就是几何光学作图法。
不过简单归简单,作图法所能给出的信息也非常有限,只能给出已知焦距的透镜的成像性质。
它没法把焦距和透镜本身的性质联系起来,属于数学上最简单的方式。
更进一步,则可以使用几何光学的基本原理,也就是费马原理。
利用费马原理,可以给出几何光学近似情况下透镜形状和材质对成像的影响,数学上比前一个麻烦一些。
第三阶段就是惠更斯-菲涅尔原理,也就是光的标量波衍射理论。
用这个理论分析成像问题,还能够给出更多的信息——比如透镜孔径的影响等等,这也是为什么天文望远镜口径越大越好的原因。
更严格一点的自然就是麦克斯韦方程组了,求解给定边界条件下的波动方程。
但最后这种方法实在太麻烦了。
举个最直观的例子:
后世大学阶梯教室的黑板都见过吧?
如果用第四种方法,最少需要六块这种黑板——而且还不一定能算出解析解。
所以除非前面的近似理论不适用,否则一般没人这么干。
也正因如此,徐云准备走的是第三种思路。
虽然第二种方式在理论数学上复杂很多,算一个透镜要做两次二重积分。
但一来它的现实效果最好,在理论体系严重滞后的情况下,现实效果的重要性无需多言。
二来便是.....
老贾,他可是杨辉三角的真正发明人。
杨辉三角是解积分最契合一古老工具之一,因此想让老贾踏出那一步,理论上其实是有不少实操性的。
当然了。
这里的踏出一步并不是指发明微积分,而是一种思路上的暂时性应用。
毕竟单靠一个杨辉三角是没法鼓捣出来微积分的,需要一定的数学积累才有——更关键的是,这种数学积累指的还不是个人积累,而是整个数学界的积累。
视线再回归原处。
在骤然发现了一个新领域后,老贾和韩公廉等人表现出了相当浓郁的兴致。
毕竟这年头,这种团队公关的情况太少见了。
只见几人或在讨论思路,或直接上手进行了数据测量。
比如刘益的手里,此时便出现了一个很原始的工具:
曲尺。
说道曲尺,就不得不先说另一个概念了:
角度。
华夏古人在其漫长的科技实践中,其实很早形成了抽象角度概念——这里的早字,甚至可以追溯到三四千年前。
但遗憾的是。
他们并没有以此为发展,建立相应的角度精确计量——注意,是精确计量。
这种情况要持续到到明朝,传教士利玛窦带来的角度概念,方才打破了这种局面:
他和徐光启合作翻译的《几何原本》给出了角的一般定义,描述了角的分类及各种情况、角的表示方法,以及如何对角与角进行比较。
而在此之前。
华夏一般只有两种粗略的角度计量方式。
第一种非常简单,就是只按钝角和锐角划分,用到的字是倨和勾。
倨表示钝,勾表示锐。
倨勾中矩,就是直角。
而第二种就比较复杂了。
它和测量方位有些类似:
用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这十二个地支,加上了十千中的甲、乙、丙、丁、庚、辛、壬、癸和八卦中的乾、坤、艮、巽组成二十四个特定名称,用以表示角度。
也就是说每个名称大概是十五度左右。
不过很奇怪...甚至可以说至今都算是个未解之谜的是......
古代的华夏先贤,其实是知道360这个概念的:
先民在进行天文观测时,所采用的分天体圆周为365+1/4度的分度体系,这其实已经无限的接近于360度方法了。
奈何遗憾的是。
在天文之外的其他测量角度的场合,先民们压根不使用这一体系。
因此。
这种分度方法对华夏角度计量的建立不能起到任何作用。
所以在一些营销号嘴里你会看到什么“华夏其实才是第一个定义360度的民族”的说法,其中用到的就是天体分度体系——很遗憾,后面半句话没问题,但整句话是错误的。
或者举个现代点的例子,应该就更能明白怪在哪里了:
这大概就有些类似21世纪,有个科学家正确的解析了高维空间的概念,但他不把这个概念用到科研上,而是拿来做成了小说和电影某类基础设定,偏偏这套设定还被很多电影沿用了,所以几乎地球上的每个人都听过这种设定。
但在科研界,所有人仿佛都忽视了这个设定一般,只去钻研各种低效率的判断。
这确实一种很奇怪的情况:
因为天体圆周也是通过列圆方式确定的,以先民们的智慧,不可能想不到这回事才对。
因此在后世的一些民科圈里,有些人就提出了一些神神叨叨的猜想。
比如说古代先民的认知被屏蔽啦、有关角度的碎片被抽走了等等。
甚至还有因此鼓吹256度说的,相当奇葩。
话题再回归原处。
无论先民们采用的是哪种分角方式,在分好角度后,都必然要进行另一个步骤:
测量。
也正因如此,曲尺便出现了。
这是一种一边长一边短的直角尺,也有较为特殊的圆弧曲尺。
在一些地方,这玩意儿也称角尺,俗称拐尺。
只见此时此刻。
刘益正拿着曲尺,测量着透镜的角度:
“丑角中刻....午角下刻....亥角上刻....寅角上刻....”
上刻下刻中刻。
这应该是刘益自己想出的一种分类,相对于24分角又进行了一次精细化。
但纵使如此。
也不过是达到了72分的精度而已,离360分足足差了五倍。
而要校精这五倍的差值,有且只有一种方法:
通过不断调整透镜角度,收集大量的对应信息,从中一步步的筛出最精准的答案。
徐云见状,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忍。
要知道。
这可是整个过程中最基础的一个环节。
后世只需要三到五个测绘数据就能锁定的某个区间,老贾可能需要一百多组。
毕竟这有个开方过程呢,等于计算量一下提高了很多倍。
随后徐云张了张口,想要将角度的概念告诉刘益和老贾他们。
但犹豫再三,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毕竟按照他的本意,这次的凸透镜推导,自己真不能参与太多.....
如果告诉了老贾角度概念。
那么入射角和出射角呢?
束腰半径呢?
屏函数采样呢?
傅里叶变换呢?
这些可都是连着的概念。
别看徐云说出来就几个字,但为了突破这些壁垒,先贤们(无论中外)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因此无论如何,这个口子都绝不能开。
就像女装一样,开口子只会有零次和无数次。
要知道,徐云在这个世界可以停留的时间并不长,前后只有一年多。
诚然。
他可以在这段时间里搞出一些大新闻,震撼震撼这些古代人。
但若是只一位的灌输成品知识,而不去告知更深层次的根由、不去建立一个具备自我思考反馈的体系。
那么所有的一切在徐云离开后,都只会成为只知表而不知里的‘黑科技’。
这种无根之萍的下场,在后世华夏金元足球中体现的堪称淋漓尽致:
在资本涌入时,资本引进知名外援,将留洋或者有望留洋的球星留在国内。
透支他们的青春,不去培养新人,联赛一时无两,亚冠甚至世俱杯都取得过不错的成绩。
但当金元退去。
一切就都被打回了原形,甚至要比之前更糟糕。
现在的国足球迷已经可以期待输缅甸了。
徐云担心的就是这种事情:
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情况。
因此徐云宁愿自己的脚步慢点,给这个世界带来的变化少点。
也希望能够为他们开垦出一片有活力的土壤。
而开垦土地的第一步。
便落在了老贾、韩公廉以及刘益等人的身上。
想到这儿。
徐云不由深吸口气,对徐云道:
“老爷,咱们出去说话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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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趁着空闲搞些事(9k字)
在听到徐云的招呼后。
老苏先是瞥了眼正在数算的老贾几人。
跟着徐云悄声离开了书房。
接着二人来到院中,徐云主动说道:
“老爷,桐屿先生等人所涉的问题相当不易,此番恐怕需要花费数日不止。
小人人微言轻,因此还望老爷多劝桐屿先生几句,莫要因此伤了身子。”
徐云这番话说的很认真,他是真怕老贾他们出事。
纵观古今中外。
搞研究的人大多都有个通病。
用某个成语来形容,就是容易见猎心喜:
凡是遇到他们感兴趣的问题,不但喜欢刨根问底,更经常会忽略了时间,甚至影响到生物钟。
其实徐云也是这种人。。
远的不说。
就说最近的第五代呲虫林研发吧。
在最关键的几个阶段,徐云和裘生、周佩瑶等人几乎都没怎么好好休息。
像裘生他们干脆就在隔壁休息室铺了个睡袋,每个人轮班进行值夜。
徐云比所有人都要清楚,自己抛出的问题对于老贾他们究竟有多大的吸引力,更别提他还写了几个半解未解的公式。
真相,就像是大雾天的山峰似的。
云雾缭绕的同时,却又能看到几分触手可及的真实。
因此徐云敢保证。
老贾他们若是没人盯着进行劝阻,定然会没日没夜的计算着结果,终日废寝忘食。
如果说老贾是小贾,那还相对好办点。
年轻人嘛,熬一两次夜没啥。
可老贾现在已经**十岁了,身子骨真经不起这般折腾。
要是没人盯着这位老爷子,说不定他还真能秀一波朝闻道夕死可矣的骚操作。
倘若真是如此。
届时老贾也许会大呼不亏含笑九泉,但徐云可就没地方哭了。
因此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让这几位平均年龄和AC米兰后防线差不多大的老爷子们放飞自我。
老苏显然也明白这点,毕竟他也算是过来人之一。
只见他没怎么犹豫,干净利落的一点头,说道:
“没问题,此事交给老夫即可,老夫的话他们还是会听的。”
徐云这才微微放下几分心,随后假装不经意的问道:
“对了老爷,简王殿下明日还会来上课吗?”
按照徐云之前和小李小赵等人的约定。
三人小课堂平均三天开一次,期间徐云会留一些‘家庭作业’,让他们回家花两天时间彻底消化知识。
这种频率对于小赵和小李二人来说,要比一天一课更好一点。
至于老苏嘛......
则是一天一课、甚至一天数课。
毕竟他学的比较杂,三人课堂目前还是主要以物理为主,方向和定位都不同。
而明天便是三人课堂的开课日,因此徐云作为‘班主任’,在意一下学生的情况也是正常的。
老苏闻言沉默片刻,朝周围看了几眼。
将徐云引到了更僻静的一处角落,说道:
“小王,你得做好准备,简王陛下...明日恐怕又要缺堂了。”
徐云心中隐隐一凝,问道:
“老爷,太后凤体还未病愈?”
老苏摇了摇头,本不想说话。
但想到徐云的出身,最后还是言简意赅的道:
“总之....不太乐观。”
先前在听闻小赵带来的消息后,他特意托人打听了一下宫内的情况。
虽然他已经卸任宰相接近两年了,但朝中人脉还在,也便了解到了更多的内情。
其中最关键的一个信息是......
向太后这次不仅摔了,而且摔的还相当严重:
由于起夜下床时支撑腿只有一只,向太后在失去重心后,头部还砸到了床榻的边缘。
别看这年头睡的是木床,制床的材料可是顶尖的满油沉香木!
沉香沉香。
指的便是在水中会下沉的香木,也就是密度极高的一类木材。
在没有缓冲的情况下。
头部与大片厚实的沉香木相撞,伤势可不比撞石头要低多少。
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
向太后除了摔跤可能引起的骨裂和血液传导问题之外,还伴生了脑震荡。
因此太后一度出现了昏迷的情况,宫内才会紧急将小赵喊了过去,以防万一。
同时连小李都能听说这种消息,可见背后一定有某只推手在用力的将消息往外推,巴不得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想到这里。
老苏不由复杂的叹了口气。
哲宗皇帝才驾崩不到四个月,宫中的另一位重量级人物便又出事了......
虽然从个人角度出发,老苏对于向太后指认宋徽宗即位的选择也有些不满,认为端王难挑大任。
但除去这件事之外。
向太后其实还是没多大问题的。
甚至可以这样说。
眼下的大宋朝廷,必须依靠向太后的阅历和手段进行过渡才行,权力的交接永远都不可能太过平和。
真是风雨飘摇啊......
看着一脸不愿深入讨论的老苏,徐云的心中若有所思。
虽然他不了解具体内幕,但历史上的向太后也就多活了小半年罢了——这还是大概率没发生过摔跤的情况呢。
因此很明显。
如今的向太后,形式并不乐观,甚至可能有些危急。
而这样一来。
小赵所要面对的压力,一下也便高了不少。
毕竟按照正常的历史轨迹。
明年年初向太后去世,刘况便会在七月将邓铎告发。
蔡王府狱案爆发,邓铎以及小赵的多位左膀右臂被处以极刑,宋徽宗与小赵兄弟阋墙。
也就是说。
宋徽宗在向太后去世后,用了大概六个月将一些阻力...或者说较大的阻力给清理掉了,然后便将注意力投到了自己残存的最大竞争对手身上。
要知道。
蔡王府狱案爆发的那会儿,小赵的生母兼最大的靠山朱氏还有一年才挂呢,远远不是理论上最合适的时机。
这时候宋徽宗就开始下手,表明某些环节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
换而言之......
留给徐云做某些事的时间,也不多了。
想到这儿。
徐云不由深吸一口气,对老苏说道:
“老爷,小人想外出一趟,还望老爷批允。”
“外出?”
老苏闻言,顿时意外的一愣,
徐云到府已经有十多天了,眼下作为门客,想要出入府院还是很简单的。
不像仆役那样,只有干活的时候才能出门。
然而他除却先前去找小李的那次之外,从未再迈出府门一趟。
当然了。
这也和老苏缠着他上课,以及王越的病情有一定关系。
眼下得知徐云要出门,老苏很快便回过了神,爽利的一点头:
“小王,你现已入门客名册,想要外出和门房说一声便是,不需特意找老夫通禀。”
随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补充道:
“...莫不是有需要金银之处,你身上的资项不够?”
徐云飞快的摇了摇头,说道:
“与金钱无关,乃是小人想要借用老爷的拜帖,去京中拜访一人。”
拜帖,这是古代权贵之间交际时不可缺少的工具。
拜帖起源于汉代,当时是用削平的木条上呈写姓名、里居等。
因而又称为“名刺”。
造纸术发明以后,拜帖材料渐渐为纸质所取代。
拜帖的形式要求很高,一般是爵位+职位+籍贯+姓名+字+敬语+拜。
比如‘起点知名扑街长约作家胡建仁钓鱼佬敬拜读者老爷’等等。
另外就是拜帖上一般都要盖上印章,算是一种非常正式且有用的拜访工具。
当然了。
眼下老苏已经卸任,拜帖的性质没有当官时那么重要,倒也不用随自己亲至。
比如先前在前往小李家取书的时候,谢老都管便给了永柱一封拜帖。
因此面对徐云的请求,老苏沉默片刻,也没直接拒绝,而是问道:
“拜帖?你要寻访哪位贵人?”
徐云摇了摇头,凑上前低声说了个人名:
“并非当朝权贵,乃是......”
“什么,拜访他?”
老苏闻言一愣,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诧异道:
“此人可不简单,老夫在堂之时也鲜少与此类人物往来,如今老夫致仕......”
“小人昨夜忽然想起一则手札,内中记录了一种名叫哈雷彗星的流星,以及几种少见的星图.....”
“元年,老夫的拜帖在何处?速速寻来!”
.......
半个时辰后。
徐云喊上张三,从正门离开了苏府。
徐云作为老苏的门客之一,出行的时候其实是可以享受到马车福利的。
奈何先前提及过。
老苏的府上只有一辆马车,今天被老苏的儿子小苏六号给拿去用了。
因此徐云只能选择多走几步路,前去车马行租一辆马车赶路,类似后世的打出租。
当然了。
车费还是由老苏报销的。
小三儿作为第三等的“代”仆,出门的机会虽然不少,但这辈子顶天也就做过拉粮草的马车。
因此骤然听闻有真正的马车可坐,整个人立马兴奋了不少:
“王哥儿,咱们这次要去哪儿啊?”
徐云朝他递过了一张写有地址的纸条,说道:
“这个地方,你去过吗?”
张三接过纸条瞅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王哥儿,俺不识字儿.....”
徐云恍然的一拍额头,拿回纸条,念道:
“蛹路街吴起庙旁河王巷......”
“噢噢,吴起庙啊,那儿俺知道。”
听到这个名字,小三儿顿时一拍手:
“还是得进朱雀门,不过咱们上次是朝东,这次得朝西顺着汴河走,差不多接近郑门那地界儿。
王哥儿,这次咱们要去的是哪个大商人家吧?”
徐云笑着看了他一眼,一边走一边问道:
“何出此言?”
小三儿朝某个方位指了指,如今汴京城内基本上见不到二层以上的建筑,因此远处有栋五层建筑相当显眼:
“矾楼就在那儿呀,而且再过个西角楼大街,边上就是御史台和西尚书省了,那儿的一栋房得好几万贯哩!”
听到这个数字,徐云也不由咋了咋舌:
“好家伙,一栋房要几万贯?”
小三儿可劲儿的点了点头,眼中划过了一丝羡慕:
“是哩,那儿可是京中最贵的一块地界了。”
徐云又看了眼矾楼,也就是后世有名的樊楼,眼中的惊讶仍旧没有褪去。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
此时北宋的房价,比起后世都不逞相让。
在北宋前期。
汴京一套普通住宅的价格大概一千贯出头,并不算贵,因为这是一家数口甚至十数口一起住的屋子。
综合物价大概等于后世的六十到一百万,这还是可以接受的。
但到了北宋后期。
汴京房价就跟发了疯似的,一年涨一大截。
根据人大历史学院包伟民教授在2014年出版的《宋代城市研究》中估计。
北宋后期的汴京的人口密度,甚至达到了12000-13000人/每平方公里。
要知道。
哪怕是后世燕京那个热心群众扎堆的朝X区,人口密度才每平方公里七到八千呢。
当初欧阳修在做知谏院兼判登闻鼓院主判的时候,甚至只能去选择租房子。
还有一位对房子怨念很深的则是老苏的好友,苏轼的弟弟苏辙。
也就是老苏好友老苏的弟弟老苏。
苏辙和之前提及过写诗吐槽老花眼的白居易一样,也不止一次的写诗吐槽过房价。
比如“我老未有宅,诸子以为言”。
以及“我年七十无住宅,斤斧登登乱朝夕。儿孙期我八十年,宅成可作十年客”等等。
苏辙的怨念一直持续到了晚年,他方在许州盖了三间新房。
结果没高兴几个月呢。
第二年许州发生地震,地震引发了山体滑坡,房子全塌了.....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视线再回归原处。
总而言之。
想要在这个年代在汴京城中心买间房子,没点财力显然是不可能的。
哪怕是小三儿都知道这种概念。
随后二人走了大概一公里路,终于来到了一家车马行。
“掌柜的,劳驾来一趟。”
进入车马行后。
徐云先是打量了一番内中各式各样的马车,对一位管事模样的紫衣老者问道:
“租辆马车,多少钱?”
老者笑吟吟的走了过来,朝徐云拱了拱手:
“这位公子,小老马行共有马车二十余辆,分为远涉与短租两种。
若是选择远涉,小老还能提供一些护卫随行......”
徐云摇了摇头,打断道:
“短租即可。”
紫衣老者的表情没怎么变化,引着徐云走到了一处角落:
“如公子所见,此处的几辆马车皆可短租。
如果是外地来京想走关系或者拜访故旧,小老建议选择这几辆由好马拉载的华贵马车。
若只是临时赶路,只需选普通的驮马即可,价格也要便宜不少。”
徐云朝普通马车看了看,随意指着一辆道:
“这辆租价多少?”
“起步四百文,半天一租。”
“可给凭据?”
“当然可以。”
徐云微微颔首。
宋代的商业发展程度,从这间车马行便可见一斑。
随后他又尝试砍了半天价,据理力争之下便宜了两文钱。
算上期间的茶水费用,大概血赚四文。
谈好价格后。
老者招来车夫,让徐云告知地址,双方交付款项。
随后在车夫的驾驶下,马车缓缓向西边行去。
宋朝汴京的规划和后世有些相似,尤其是朱雀门所在的京中主干道上,清晰的规划着人行道与车马道。
因此纵使出入的行人众多,马车依旧很轻松的便驶入了御街。
1988年的时候。
浚仪市政府在龙亭区的中山路北段,曾经修建过一条复古的仿宋商业街,也就是宋都御街。
这条宋都御街除了绿化带外,基本上复原了宋代御街风貌。
算是本土复原程度比较高的一处古代项目。
因此若是有机会的话,鲜为人同学们不妨可以去转转。
当然了。
里头的东西别买,坑得很。
哒哒哒——
马车行驶了大概半个多时辰后。
只见原本有些晃动的车厢一稳,外头传来了马夫的声音:
“公子,您说的地方到了。”
徐云招呼着开了眼界的小三儿下车,客气的朝马夫拱了拱手。
随后看向了面前的建筑。
这是一间占地面积相当大的府邸,院墙高深,装饰豪华。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
门前的狮子没有卷鬃。
徐云看着门脸思索片刻,递给小三儿一些铜钱,说道:
“三哥儿,你去附近随便买点吃食,和这位车夫兄弟在外头等我,莫要跑的太远。”
交代完这些。
他动身走到大门处,敲了敲门:
“有人在吗?”
片刻过后。
大门的一处挡板被人拉开,内中传来了一道有些年轻的声音:
“谁啊?”
徐云将拜帖从中递了过去,说道:
“这位小哥,烦劳通禀一声,太子少师、赵郡公府上门人,有事想要拜见此宅主人。”
“赵郡公?”
此时老苏离开朝堂已经有两年左右的时间了,一些新晋权贵的门房对这个名头不一定有印象,毕竟这年头郡公其实是个很宽泛的称谓。
不过眼见徐云谈吐和肤色都不似一般的下人,因此门房略微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去通报一声。
只见他冷冷丢下一句话:
“你且在此等候,我去通禀主人。”
咔嚓——
看着再次闭合的挡板,徐云的心中不由微微哑然。
要知道。
之前他作为仆役去小李家的时候,那位叫做秦大爷的门房都没甩脸色给他们呢。
眼下自己地位晋升成了门客,反倒被人轻视了。
“古人云,一管而窥全豹,看来这位主人家,也不是个好打交道的人物啊...不过毕竟是他,倒也正常......”
大概过了小半刻钟。
嘎吱——
靠左的侧门被打开。
面容白净的男性小厮探出头脑,语气依旧不冷不淡:
“进来吧。”
徐云也不气恼,对着小厮道了声谢,从侧门走进了府中。
结果刚一进门,小厮便拦住了他。
只见小厮径直一伸手,白净的脸上满是不耐,喝问道:
“且慢,礼单呢?”
徐云眨了眨眼:
“蛤?”
小厮见状,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上门拜访老爷,你家主人竟连登门礼都没准备?这般规矩都不通晓?还是说...被你给昧了?”
徐云抬起眼皮看了小厮一眼。
饶是他涵养不错,此时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登门礼?这是你家老爷亲口说的?”
“此乃来府当守的规矩......”
“规矩?”
徐云嗤笑一声:
“兴龙之都,天子脚下,烈日昭昭,你一个小小的门房敢妄言规矩?”
“你.....”
“我什么我?我再问你,你家主人一无官身,二无战功,光天化日之下,你一个仆从敢对哲宗皇帝亲封的赵郡公索求贿礼,这叫规矩?”
“你可知当年郡公腰缀襞积、宰执天下、文教大兴之时,你家主人不过乡间一不识字的村娃罢了,如今沐猴而冠,这叫规矩?”
说道这儿。
徐云不由瞥了眼此人,少见的拉起了大旗:
“要不要我带你去浚怡府,请府尹大人评评真正的规矩?——哦对了,府尹大人也是我家老爷的门生。”
他本就对今日要寻访之人没什么好印象,甚至某种意义上来说,此人也是北宋暴毙的罪魁之一。
眼下既遇恶仆,他便一股脑儿的将心中的火气泄了出来。
反正对这种罪魁打嘴炮,多恶毒都没事。
而另一边。
徐云每说一句话,小厮的脸色便僵硬了一分。
先前传递拜帖的时候,主人一开始还有些意动,但听说来人只是个年轻人上门后,便有些随意的让他将人领进来。
既没做其他的交代,也没提点对方的身份。
因此小厮便认为对方来头一般,动了仗势欺人的念头,想给自己讨点儿外快。
但没想到......
对方似乎还真是个硬茬子?
毕竟徐云的底气十足,另外宰执天下这四个字,他也还是听得懂的。
这可是宰相!
哪怕前头有个‘当初’,这也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
老爷误我!
想到这儿。
他不由有些畏缩的朝徐云拱了拱手,赔罪道:
“这位公子,您消消气,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公子原宥则个,多多恕罪,多多赎罪。”
徐云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那还不前方带路?”
小厮连连点头,弓着身子引起了路。
随后二人穿过两处庭院,来到了一间屋子前:
“主人,贵客已经带到了。”
片刻后。
屋子里传来了一阵有些细柔的声音:
“让他进来吧。”
小厮很谄媚的做了个请的动作。
徐云瞥了他一眼,整了整衣领。
大步迈进了屋内。
只见此时此刻。
屋内正坐着一名男子,由于视线有些昏暗,看不太清他的衣着与容貌。
见到徐云入内。
此人先是简单打量了他一番,一脸随意的问道:
“不知赵郡公派小哥前来,有何要事相谈?”
徐云沉默片刻,从身上取出了一封书信,递给男子:
“你阅后便知。”
男子的眉头顿时微微皱了起来。
在华夏古代,访客称呼主人的方式有很多。
比如XX先生,XX大人或者尊上等等。
直接用‘你’来表述,一来语法少见,二来也有些失礼。
像男子称呼徐云,用的都是“小哥”二字,属于一种基本的客套。
加之男子在平里日没少被人奉承,因此听到徐云的这声‘你’,心下顿时有些不快起来。
不过考虑到此人代表着老苏,男子还是冷哼一声,接过了信件。
打算看看内容再决定接下来的态度。
若此人只是个普通仆役......
嘶啦——
只见男子将信封拆开,拧着眉头看起了内容。
然而看着看着。
他的表情逐渐产生了变化。
只见他先是惊讶,接着出现了一缕呆滞。
当看完整封信后。
表情只剩下了彻头彻尾的惊恐,双手抖的跟帕金森似的。
啪啦——
只见一个没坐稳,男子直接从座位上滑了下来。
然而他的心思却分毫不在自己的姿态上。
他一边瘫坐在地面,一边伸出食指,抖动着指向徐云道:
“你......你到底是谁?是人是鬼?啊?是人是鬼?!”
徐云见说,朝他摊了摊手:
“当然是人。”
咕噜——
男子重重咽了口唾沫,惶恐的问道:
“那...那你写此信的意图何在?”
徐云闻言,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丝神秘的弧度。
只见他走上前,用读者听不到的声音说道: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
注:
四六级有挂科的倒霉蛋吗,让我看看你们的双手~
第一百四十三章 李清照:写词哪有搞实验好玩?
一个时辰后。
在男子恭敬的陪伴下,徐云缓步走到了府邸门口。
“行了,就到这儿吧。”
随后徐云看了眼面容依旧惶恐的男子,继续道:
“我所说的那些话,你可都记下了?”
男子连忙一拱手,腰弯的跟后世的霓虹人似的,就差再长几颗变异的脑袋了:
“公子所言,小人谨记在心,明日...不,稍后便去筹备!”
徐云朝四下环视了一圈,补充道:
“如此便好,其实你也是个聪明人,应该能判断我所说的究竟有无益处。
此事若能办好,定能位极人臣,一世荣华富贵可谓唾手可得。”
男子连忙跟着应是。
过了几秒钟。
他悄悄抬起眼皮看了徐云一眼,试探着问道:
“敢问公子,您如此照顾小人,不知是打算......?”
“不该问的别问。”
徐云难得装了一次黑脸,沉声道:
“你且先按我说的去做,有需要时自会告知与你,知道太多不一定是好事。”
男子吓得又弯起了腰:
“是是是......”
接着徐云又简单交代了几句,将该说的话逐一交代清楚。。
随后便转身离开了这处府邸。
待徐云离去后。
男子孤身站在庭院中,看着紧闭的大门,脸色阴晴不定。
实话实说。
哪怕用脚丫子去想,他都知道这位赵郡公府上的门客来意不善,今后必有所图。
但另一方面。
虽然此人把自己的过往扒的毛都不剩,但他给出的方案,实在是太诱人了......
就这样。
过了足足有一刻钟。
男子方才下定决心,对侧院的仆役喝到:
“东华,寻我名帖,准备笔墨!”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就在徐云与男子进行着秘密交易的同时。
汴京城的另一侧。
中侍大夫李格非的家中。
刚从朝中归来的李格非一脸疲惫的脱下从省服,解开束腰,靠在柱椅上喘着气。
其中七八年前得过一次大病后,他便留下了大喘气的后遗症。
稍有体力消耗,便会气喘云云。
一旁的老仆见状,连忙从丫鬟的手中接过一个瓷杯:
“老爷,喝口烤梨汤吧,加了冰糖的。”
李格非接过瓷杯,悠悠抿了几口。
清润的汤汁入腹,仿佛将堵在胸口的障碍化开了,整个人顿时舒服了不少。
随后他匀了匀气息,对老仆道:
“尚才,今日府中可有要事?”
“回老爷,府中一切正常,只是绿萝不小心摔碎了一个瓷碗。”
“小事而已,莫要责怪绿萝,对了,清照何在?”
“回老爷,小姐上午找小人要了几只蛐蛐和蚂蚁,说是要观察什么......”
咚——
老仆话没说完,李格非便闷闷的将瓷杯放到桌上,沉声说道:
“带她来见.....罢了,带我去见她!”
老仆见状不敢怠慢,连忙引着李格非来到了后院书房,也就是之前徐云他们取书的那个院落。
看到这儿。
或许有些同学会纳闷:
不对啊。
老李不是只是个底品外来官员吗,为什么可以在汴京买下这么大的一栋宅子?
原因很简单。
那便是岳父家的钞能力.....
老李的岳父叫做王珪,曾经官至宰相,封岐国公。
虽然《宋史》称王珪“自执政至宰相,凡十六年,无所建明”,业务能力基本上可以和宋徽宗一较高下。
但能力是一回事,官职是另一回事。
总之,事实就是王珪做了好些年宰相,因此家资还是相当丰厚的。
顺带一提。
在后来,王珪第四子王仲岏的女儿还嫁给了秦桧为妻。
也就是说。
秦桧之妻王氏是小李的表妹,秦桧是小李的表妹夫,不过二者之间几乎没怎么来往。
另外王珪的大孙女则嫁给了蔡京,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挺厉害的。
视线再回归原处。
当李格非来到书院时,小李正在鼓捣着那架从老苏家借来的显微镜:
这架显微镜只能放大二十多倍,对于老苏来说其实也就是看个乐子,发现不了微生物。
因此先前在小李提出了租借的想法后,老苏没怎么犹豫便同意了她的想法。
“左眼看目镜,旋转粗准焦螺旋,使镜筒缓缓上升......”
“转动细准焦螺旋.....”
走进院中后,看着念念有词的女儿,李格非不由眉头一皱:
“清照。”
小李毫无应答,依旧在做着自己的事儿。
李格非不由加大了些许嗓音,重复:
“清照!”
这一次,小李终于有了反应。
只见她将小脑瓜缓缓从显微镜上抬起,看清来人面容后,神色方才正经了少许。
随后他站起身,整理了一番仪表,莹莹行礼道:
“清照见过大人。”
李格非看了眼小李手中的玻片,沉默片刻,问道:
“清照,你怎又在做这些事,休憩片刻,去看看书可好?”
小李摇了摇头:
“爹,我不累。”
李格非不禁怅然的在心中叹了口气。
自从几日前从老苏府上归来后,小李的性子便像变了个人似的。
整日就是在忙些劳什子‘实验’,写画的也是自己看不懂的文字,诗词都被放到了一边。
其实若只是如此,那倒还自罢了。
李格非对于小李一向还是非常宽容的,并没有特别严格的家教或者约束。
否则也不会允许她有事没事就去酒肆喝酒,或者跑赌坊赌钱了。
因此如果小李只是单纯的喜欢一些新奇古怪的东西,李格非还真不一定生气。
但问题是......
眼下小李所涉及的,并不是单纯的兴趣那么简单来着。
想到这儿,李格非再次复杂的看了眼自己的女儿,朝她招了招手:
“清照,你随我来。”
小李瘪了瘪嘴,乖乖跟上。
得,又要被说教了。
带着小李走到书院角落后,李格非屏退下人,问道:
“清照,明日你还要去郡公府上?”
小李肯定的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当然,明天就要学加速度了呢。”
李格非眼中闪过一丝忧色,又问道:
“清照,你可知现如今京中的局势?”
随后不等小李回答,他便加速语气说道:
“太后昏迷未醒,形势危急,甚至有传闻恐怕撑不了一个月。
眼下陛下已然蓄势待发,一旦太后西去,陛下便会以摧枯拉朽之势扫清残党。
残党过后,下一步,下一步便是......”
只见李格非飞快四下扫视了几眼,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
“肃!清!简!王!”
说完这些,李格非便紧紧盯着小李,观察着自己女儿的表情。
没错。
他所担心的不是其他问题,而是.....
简王!
在过去这些天里,小李和简王经常结伴前往苏府,偶尔还会共同外出探讨问题。
看似关系亲密,形影不离。
如果向太后凤体无恙那还好说,有这样一尊大人物在牵制,宋徽宗不可能会对小赵下手。
但一旦向太后故去,势必有大量党羽便会飞速投向宋徽宗。
估计三到五个月。
明面上的阻碍便会被完全清扫干净。
届时当今天子的下一个目标,有且仅有简王一人!
而若是简王倾覆,保不齐便会有人顺着小李,将脏水泼到李格非的身上。
纵观古今三千载。
但凡是涉及到皇位的争端,哪一桩哪一件是能够善终的?
看着一脸严肃的父亲,小李不由反驳道:
“可是...可是我与简王,只是一同前去上课而已啊......”
李格非看了自己女儿一眼,他知道,小李说的并非是谎话。
过去这些天,他也曾经简单了解过所谓的‘科学’,确实是有些特殊与吸引人的地方。
奈何......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摇头道:
“没错,也许你们真的只是去求知问道。
可简王涉及的乃是皇位的安稳与否,陛下他会听你这番解释吗?
你且去酒肆里看看,平日里与简王殿下整日把欢的那些人,如今还有谁不在躲着?
俗话说得好,宁错杀不放过,这种事情上谁会听你的争辩?”
小李默然。
父女之间就这样无言了片刻,随后李格非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
“清照,今后你就别去苏府了......”
“此事绝无可能!”
小李下意识的反驳了一句,打断自己父亲的话后,她想了想,继续说道:
“大人,清照若没记错,绍圣元年,章惇为相,立局编类元佑诸臣章疏,召大人为检讨。
大人拒不就职,因而得罪,遂被外放为广信军通判,对否?”
李格非沉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确有此事。”
小李继续道:
“那年清照十岁,父亲可记得遂城之外,清照说过的一句话?”
李格非再次点了点头。
小李见说,又对自己的父亲行了一礼:
“当初父亲曾用《离骚》明志,曰‘从理而亡者,虽九死其尤未悔’。
理者,理信也。
父亲愿为自己的信念而死,如今为何却要拦着清照呢?
清照纵使被简王牵连,却也至多削发入狱,无论如何也罪不至死。
莫非几年过去,父亲反倒不复当初,不寻理信,只会妄图君臣之道了吗?”
李格非顿时一愣。
说道北宋末年的朝堂,就不得不提到一类人:
元佑党人。
元佑党人,又叫做元祐党籍。
其根源要追溯到王安石变法。
王安石变化的是非对错相当复杂,哪怕在后世都讨论甚广,就更别提北宋当年了。
因此在变法过程中,自然有很多人支持,也有很多人反对。
其中支持变法的政治派别,被时人称之为“元丰党人”。
反对变法一派,则被称之为“元祐党人”。
而李格非,便是一位标准的元祐党。
1094年。
章惇对元祐党人施以残酷刑罚与贬窜,下令招李格非来为此事做名目统计。
李格非坚决推辞,因而被判罪外放。
当时李格非在给友人的书信中,还引用了虽九死其尤未悔的典故,表达了愿意为自己的坚持赴死的决心。
这次外放持续了一年多快两年,他才被召为校书郎,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官途上。
实际上。
按照历史轨迹。
再过两年左右,朝廷内便会再次排挤元祐旧臣,李格非还会因名列“元祐党”而被罢官。
因此小李的这番反问,着实将李格非给问住了:
小李哪怕真因为和小赵走近的原因被牵连,顶多就是李格非被贬职或者罢官,小李入狱,亲故断绝往来。
惨肯定挺惨,但性命倒是不至于丢。
毕竟眼下六贼还没把持朝政,朝堂里还是有一些良臣在掌握大权的。
而当初李格非所坚持的那些事儿,说诛九族有些夸张,但被冠以‘党奸’被处死的可不再少数。
要知道。
那时候小李才只有十岁,是根豆芽中的豆芽。
天真懵懂,一无所知。
当初李格非做的事儿真要是被定罪,小李才叫做无辜呢。
因此听闻小李的这番话,李格非顿时沉默了下来,脑海中逐渐想起了一断记忆碎片:
那年他被外放到徐水遂城之时,恰逢冬日暴雪,天地一片苍茫。
他抱着小李,在寒风中互相依偎。
心中除了被外放的烦闷之外,还充斥着对女儿的愧疚。
然而就在他叹息着自己害苦了女儿,暗自垂泪之际。
年仅八岁的小李却紧紧贴在自己的胸口,用稚嫩而坚定的声音对自己道:
“大人,清照无怨.....”
想到这儿。
李格非不由闭上了眼睛。
是啊。
和当初生死一线的党争比起来,小李和小赵的事情算什么呢?
真要是追究下来,顶多就是再次贬官罢了。
虽让这些年在宦海中爬的有些累,真要是丢了官帽子,肯定有些心疼。
但官帽再重,比起亲情还是要远远不如的。
也罢。
小李真要是出了事,自己就一并担下吧.....
当李格非再次睁开眼时,某种已然一片清明。
只见他沉吟片刻,说道:
“也罢,清照,你所想去听课,放心再去便是。
不过为父有一个要求,就是在现有的前提下,你不可与简王殿下再进一步,你可明白?”
老李的这番话意思其实很直白:
如果只是同窗之宜,那么真追究下来还好说,大不了你爹我把官帽子丢了归隐田野。
但要是从同窗之宜变成了同床之宜,那一家人的小命就危险了。
小李对于自己老爹的突然开车有些猝不及防,不过考虑到老李已经退了不少,便乖乖回道:
“清照明白。”
随后老李想了想,继续道:
“对了,老夫有一故旧,现为吏部尚书,为人正直无私。
此人有一子名曰赵明诚,文养颇高,词作优美,明日引你二人见谈一番,聊聊诗词你看可好?”
“文养颇高?”
小李闻言,顿时轻轻瞥了自己亲爹一眼,反问道:
“那他会算滑动摩擦力吗?会调目镜物镜倍率吗?知晓放在斜面上的物体会受到几个力吗?”
李格非:“????”
第一百四十四章 领先欧洲863年的数算成果......诞生!(6.8k)
看着张口科学闭口科学的小李。
老李最终只能放弃了给自己女儿搞场相亲的想法。
其实这倒也正常。
毕竟在正常轨迹里,小李和赵明诚的结合其实还是有些说头的。
二者情投意合肯定是有,但家族层面上也是存在一定利益交换的:
赵明诚的父亲赵挺之是元丰党人,也就是坚定的支持变法或者说新法派,和李格非算是老对头了。
不过此时宋徽宗刚刚上位,新旧两党相对的比较克制,不少人互相选择了结亲缓和关系。
其中小李和赵明诚的结合,便有一定的相关因素,否则老李也不可能同意的那么快。
当然了。
在后世在谈及小李赵明诚的婚姻时,一般不会有人太过提及利益交换。
毕竟对于文青而言,爱情本就应当纯洁无暇。。
但在华夏古代。
出生于官宦之家的男女,又有几人能够真正的追求不染杂质的爱情呢?
比如后世很多人都知道小李和赵明诚恩爱异常,堪称模仿夫妻,神仙眷侣。
但鲜少有人知晓,她们刚结婚没多久就分居了:
再过一年多,宋徽宗便会启用蔡京,清洗他厌恶得司马光旧党。
届时李格非身为旧党大V苏轼的门生,自然要被划归这一阵营,丢了饭碗潜回原籍。
而赵明诚的老爹赵挺之则靠着自己元丰党人的身份,官运亨通连升三级,一度风头无两。
当时小李曾经向赵挺之求助,请求公公替父亲脱罪。
谁知道。
她等来的不仅不是父亲的赦免,反而是赵家的划清界限:
借着朝廷“宗室不得与元祐党人子孙为婚姻”的新政策,虽然不是宗室,赵家还是把小李赶出了京城。
小李的那句“炙手可热心可寒”,便是在这种背景下写成的。
接着再过几年。
蔡京罢相,元祐党人全部平反,小李才得以回京与赵明诚团聚。
然而世事翻覆莫测,第二年蔡京复相,这几年来与蔡京争权的赵挺之又忽然病逝。
于是乎。
蔡京出手,整个赵家被集体扔进了监狱。
其中赵明诚做了几个月的牢,因为实在没什么罪状,便被放了出来,但官也丢了,房子也没了。
于是他只能跟着小李隐居青州,也就是夫妻最恩爱的那十年。
再后来就是赵明诚的复起,与小李聚少离多的赵明诚一离开李清照的视线,立马就纳了几个小妾——后世还有一些人在洗这是古代的常规操作,李清照的《感怀·并序》且去读读?
又过几年。
赵明诚还搞出了做知府弃城逃跑的骚操作,小李写下了自己人生最刚烈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自那以后,小李和赵明诚的感情一度下降到了冰点,最终赵明诚抑郁而亡。
可以这样说。
二人的感情,始于爱情,终于鄙夷。
试问这样的小李......
真的幸福吗?
青州的那十年显然是的,这点没有任何人能够否认。
但被逐出京城的那六年,以及分居后的那些年呢?
整段婚姻呢?
小李后来的一首首词足以说明一切。
徐云在后世很喜欢一句话。叫做噩梦总比美梦好。
因为噩梦终究是梦。
无论你梦中遇到了多少绝境,只要梦醒了,一切至少不会更糟。
但美梦就不一样了。
美梦一旦破碎,这种落差甚至可能彻底的击垮一个人。
中年的小李虽然没有被美梦破碎后的冲击击垮。
但从词句中不难看出,她的心境已然发生了不少悲观的变化。
因此或许在这个时间线,小李没有和赵明诚相遇,也是一件善事吧.....
当然了。
此时的徐云并不知晓发生在李府的这些事。
从神秘男子的家中离开后,他便径直回到了老苏府上,开始准备起了自己的教案。
次日。
小李按时到府,小赵则果然如老苏所言,不见人影。
同时徐云还注意到。
小李的情绪似乎也有些不对劲,亢奋的同时还隐约透着一股忧色。
不过徐云并没有选择追根究底,毕竟能来上课,就说明这姑娘没啥大问题。
“今日我们所将的是加速度,它是描述物体速度变化快慢的物理量......”
加速度的初概念并不算很难,说白了就是由力产生的一个矢量。
后世课本上,主要是通过物体的运动状态来对加速度释义,然后延伸到匀速圆周运动云云。
但其实想要理解加速度,从单位上出发还会更轻松一点,也是徐云的一个小技巧:
加速度的单位为m/s2,速度的单位为m/s,时间的单位为s。
一个物体在一段时间内速度发生改变,将速度的改变量除以该段时间,既可从单位上发现m/s/s=m/s2,既单位为加速度的单位。
一个多时辰后。
看着一脸懵圈的小李,徐云微微一笑:
“李姑娘,是不是非常简单?”
小李瞪着蚊香眼:
“@@......”
而就在徐云给小李灌输着知识的同时。
这间被充当做临时课堂的院子大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王林!王林!速速开门!”
徐云闻言,下意识的与正在旁听的老苏对视一眼。
接着快步走到大门边,取下了门栓。
刚一开门。
便见到老贾负手站在门外,一副孙笑川脸上带着些许急切。
徐云见状连忙行了个晚辈礼,道:
“桐屿先......”
结果招呼还没打完,老贾便一把抓住了他,口中说道:
“王林,余弦,余弦,是余弦!
多个余弦可累加得到某个数值,约莫在一又四分之一到一又三之一之间,然否??”
老贾的一番话看起来好像没头没尾,语意不明,甚至有些像在发酒疯。
但听到余弦这两个字的时候,徐云的心中却骤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妈耶!
不会吧?
老贾他们居然算到了入射波的余弦范畴?
这tmd已经是包络的概念了啊!
绕是徐云有颗大心脏,此时也不由被惊的砰砰直跳。
这.....
这也太离谱了吧?
可按照老贾最后说出的那个数值,这分明就是亥姆霍兹方程在光场的具体的数学解!
要知道。
在给老贾他们演算之前,徐云曾经对那块凸透镜进行过简单的演算,毕竟出题人自己也要知道答案嘛。
推算的过程则非常简单:
也就是利用格林定理求解波动方程、球面波作为基元的原始算法做出的简易计算。
最后的出来的曲态数值,大概是1.2993左右。
而老贾所说的一又四分之一到一又三之一,则是1.25-1.33。
很明显。
这是一组相近的答案。
虽然这玩意儿的计算误差,在后世普遍不会超过小数点后六位,有的甚至不超过八位。
但后世那是啥计算条件?
在没有系统精值的古代,这个误差其实已经相当相当恐怖了。
想到这儿。
徐云不由抬起头,看向了面前的老贾。
连续数日的计算之下,老贾原本就很臭的脸色愈发灰暗憔悴了不少。
头发乱糟糟的,袖口和衣领上赫然挂着不少墨水的墨迹。
但这位数算大家的目光依旧如鹰隼般锐利,直视着徐云,内中仿佛有一股火在燃烧。
徐云丝毫不怀疑。
如若自己此时说一句“数据是错误的”,这位老者也丝毫不会气馁。
只会立刻转身,回书房去与其他几人重新演算数据。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郑重说道:
“桐屿先生所算之数,与宗内手札所记几乎一致,差距微乎其微。
不过以防万一,可否先让小人看看先生手稿......”
“此事简单。”
老贾见说一把拉住徐云的手腕,拖着他就走:
“随我去趟书房便是!”
徐云看着这位八十多快九十岁的小老头跟拎鸡仔似的把自己一路拖行,不由疑惑的看了眼自己的右手,对这些天随王禀所练的基本功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
院内的老苏见状,也转头对小李说道:
“清照,咱们也去同去看看吧,若是不出意外,高倍显微镜和望远镜的制备,应该能够提上日程了。”
于是乎。
课堂意外被中断,一行人跟着老贾来到了书房。
刚一进屋,老贾便嚷嚷道:
“诸位,我把徐云带来了。”
听闻此言。
原先就待在书房内的韩公廉等人顿时神色一震,纷纷起身,准备说些什么。
不过在他们开口之前,老贾又继续道:
“文义,你且先把我等的收稿取来。”
韩公廉闻言一愣,旋即回过了神。
只见他从书桌上拿起几份早就准备好的文稿,简单整了整,快步来到徐云身边:
“王公子,收稿尽数在此。”
徐云朝他道了声谢,找了个光线不错的位置,核验起了手稿。
老贾等人则很识趣的禁起了声,纵使心中有不少话想说,此时也被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韩公廉给出的手稿大概有十里米厚,每张纸上都密密麻麻的写了大量的数字符号。
手稿不但记录了整个数算过程,同时还充当了备忘录或者日记,记下了不少推演日常。
“方外外半之一矩,环而共盘得成三数,两矩共长二十有五,是谓积矩.....”
“透镜外矩至青,线长五又四分之三,又以阿拉伯数字为记,即5.75....”
“透镜内复矩至川,线长三又五分之一,又以阿拉伯数字为记,即3.20....”
“中轴午角下刻....次轴亥角上刻....共计组数一千七百三十七,刘益、熊涣之分领一至三百八十八首算.....”
“周三径一,除之开方.....”
“设未知为天元...开多个小孔透光,可得某多变数值,甚怪...甚怪...复若光线亦可正切耶?”
“今日子容又至,劝我等尽早食寝,却因兴之所至,与我等同做数算至深夜,并告知我等‘微粒学说’,茅塞顿开....”
“复若光线亦是微物,则其偏折之态则亦可以切较数算,次日汇算五千三百余组矩刻,所得一恒数,约在......”
“一又四分之一到一又三之一之间.....”
看到这儿。
徐云不由用力咬着后槽牙,尽量避免自己失态。
但纵使如此,他的手指依旧在隐隐颤抖。
原因无他,盖因老贾等人......
这次真牛逼大发了。
众所周知。
傅里叶光学中,用球面波和平面波可以表示任何复杂的波。
复杂函数=一个直流量0级傅里叶项+傅里叶高阶项。
也就是说。
球面波和平面波是波动方程的基本解。
而其中平面波的复振幅可以表示为aexp[jk(xcosα+ycosβ+zcosγ)]。
cosα2+cosβ2+cosγ2=1,这就是平面波的方向余弦。
以此为基础,就可以得到基尔霍夫衍射理论衍射理论的倾斜因子K(θ)。
当然了。
更深层次的原因则是因为向前运动的波,前上的每个点都可以看做是一个产生次波波源。
各个子波波源波面的包洛面,就是下一个新的波面。
θ就是位置方向与波面法线的夹角,涉及到了光的波动性。
非常简单,也很好理解。
总而言之。
如果把描述球面子波相干叠加的基尔霍夫理论称为衍射的球面波理论。
那么角谱理论,便是衍射的平面波理论。
当初基尔霍夫计算的方式是通过向量进行的,数学工具除了积分外还有格林公式等等。
那时候的数学领域已经毕竟趋近完善了,至少不会动不动就说数学危机,或者数学大厦坍塌啥的。
而老贾等人的演算方式,则要“笨”很多:
是通过类似穷举对比的三角方式锁定了区间,接着利用最原始的贾宪三角二项式进行的汇算。
至于这个算法的核心思路嘛......
当然是老苏提出的微观理论了。
按照老贾等人手稿中的说法,她们虽然没有认识到光的波粒二象性,但却产生了分割光的念头:
他们把偏折区域分成了无数个细微的部分,截取其中五六节重点偏折的区域,用去推算切线。
这种方式理论上是可行的。
但只有几个数据的话,计算出来的偏差值可能会很大很大。
所以为了缩减这种误差,老贾他们既利用了贾宪(杨辉)三角的二项式除余,接着再.....
将所有的数据进行归类汇算。
或者更准确一点说,是归类手算。
而归类数据的数量,便是最后所提及的......
五千三百多组。
这无疑是个相当庞大的计算量,尤其是对眼前这个老年天团而言,他们可能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才能坚持下来。
至于推导出的那个一点几的数值是啥意思呢?
这样说吧。
只要能进一步的进行归纳统计。
半波带法啥的且不说有没有机会发现,但推导出f=(l^2-d^2)/4l这个公式还是轻轻松松的。
这个公式一旦推导出来,可以说限制透镜研磨的,就只有工业硬件水准了。
学过光学物理的朋友应该都知道。
西方最早出现的是惠更斯-菲涅耳原理,也就是徐云最开始的目标,涉及到的是标量问题。
其实惠更斯-菲涅耳原理不是严格的理论产物,较大程度上是凭朴素的直觉而得到的。
所以为何“所有的子波前叠加就是取它们的包络”是没法说清楚原因的,但却可以作为一个引子。
还是那句话。
有些时候不太完备的概念,在古代背景下反而可以更省力,更容易被理解。
可徐云没想到的是。
老贾等人在经过几日苦算之后。
竟然硬生生的触及到了当初自己所说的第四层,也就是麦克斯韦领域的概念!
诚然。
老贾等人只是很小很小的触碰到了这个领域,后头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就好比在高考全国卷中,你通过某个公式推导,意外成为了全国解开数学最后一题的唯一一人。
但除此以外,你所有的数学题目都不会做,所有的科目都只有二三十分。
因此从知识架构的角度来看,这个解题其实没啥用,你连职高都考不上去。
想要真正掌握相关概念,还得去学最小光程、半波带法、扰动贡献表达式等一大堆的东西。
但另一方面。
你也确实解开了那道题,那道很多考生可能连大学毕业都解不开的题,出题组的葛x大爷只是想单纯的虐人而已。
这是不可忽视的成就,并且具备一定的现实价值:
在这种话题度下只要你想,去开个自媒体号也是能变点现的,赚多赚少而已。
所以老贾他们就是这么个情况:
他们具备了这个“话题热度”,但不知道能创造多少的价值。
如果是正常情况,老贾他们大概率只是昙花一现,一如当初那个说“杭高人眼里没有难的试卷”的林欢。
但问题是.......
更忘了,老贾他们身边还有徐云这个大挂壁在呢。
谁知道今日的一簇火光,未来是否可能化为烈日?
想到这儿。
徐云的心绪不由再次澎湃了起来。
从老贾等人表现出来的能力来看,他们对知识的认知度显然要超过自己的预料。
在本土历史中。
基尔霍夫衍射理论,要在十九世纪末才会被正式提出,或者说被补全。
如今的公元1100年虽然说是公元十二世纪,但时间线上来说只是卡在两个世界的交接年份而已。
因此可以这样说。
老贾等人领先了欧洲整整863年,先一步提出了透镜衍射的部分概念!
透镜衍射。
这是一个弹性非常大的领域。
它可能默默无闻,也可能产生极其深远的影响。
徐云不知道它未来会对这个时间线的华夏历史产生什么变动,但至少他可以肯定.....
望远镜和显微镜,眼下都可以开始制备了。
.......
第一百四十五章 驴:&%¥#@!
两日后。
依旧是老苏书房所在的院落。
此时此刻。
院落中的装饰品已然尽数被挪走腾空。
整片院子里,只剩下了一片空地、一张石桌以及少数几棵树木。
徐云则带着老苏、老贾、小李等七八人一起,站在了庭院正中心。
而他们的身边,则摆放着大量或外露或封装的物品,以及......
一头驴。
待人都到齐后。
老苏眼中闪过一丝期待,轻轻拍了拍装有货物的箱子,对徐云说道:
“小王,你要的东西都在这儿了。”
徐云闻言打开一口箱子,从中拿起了一块粗制的玻璃。。
只见他将玻璃放在眼前检查了一番,满意的点点头,道:
“没问题,原料的质量都很好。”
作为一位后世DIY圈的资深老鸟,徐云两辈子手搓过的镜片已经超过了三百枚不止。
通过手感判断玻璃质量,已然属于一种被刻入灵魂的本能了。
随后老苏又小心翼翼的从谢老都管手中取过一个箱子,谨慎的递给徐云,嘱咐道:
“小王,此物有些危险,你且拿好。”
徐云小心将箱子接过,稳稳的将它放到了石桌上。
一旁的小王见状,不由好奇的问道:
“王林,盒子里头是什么?”
徐云看了她一眼,也没卖关子,直接了当的说道:
“水银。”
小李眨了眨眼,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水银,这可是毒物呀,你拿它想要做什么?”
徐云见状轻轻笑了笑,这个在宋朝颇具威名的毒物,对于这次的制镜环节而言,却是个不可或缺的重要物件呢。
只见他抬起头,看了眼天空,缓缓呼出口气:
“当然是为了做.....抛物面了。”
先前提及过。
在后世的DIY领域中,牛顿反射式望远镜基本上属于最常见的一个类型。
因为比起折射式望远镜,牛反的光学系统简单,更容易上手。
同时牛反没有色差存在,便捷性上要高于折射镜。
而所谓的便捷性,指的便是牛反真正参与成像的只有一个反射凹面。
不过再便捷的东西,在和光学搭上边后,往往也会变得复杂起来。
例如在后世。
这个单独凹面的选择,便一直都颇具话题性。
准确来说。
应该是球面和抛物面该选哪个的争议。
后世通过费马原理可以证明,抛物面对于平行光入射的情况能完美地满足等光程条件,因而可以对平行光完美成像。
但另一方面呢。
抛物面只有一条对称轴,并且不满足阿贝正弦条件。
所以抛物面有很明显的彗差。
它对于不沿着对称轴入射的平行光线,无法完美成像。
即使入射角度很小,成像质量也会迅速降低。
而球面虽然有球差,但是相对的,它也有一个无可比拟的优势——它有无数的对称轴。
对于单一的球来说,是不存在轴外光线这种说法的。
在望远镜这个场景中。
虽说球面不能对星点完美成像,但是整个视场内的成像质量却可以保证均匀。
加之成本方面的问题,很多人负担不起抛物面的价格。
因此在后世,相当多数的人都选择了球面来做单独凸面。
但别忘了。
这个选择的前提条件是...在后世。
眼下徐云所在的时间线,却是古代宋朝。
因此手搓球面透镜,有件事是无论如何绕不开的难题:
徐云搞不出刀口仪和干涉仪。
其实刀口仪还好说点,真要手搓起来,还是可以做出二三十种简易雏形的。
但干涉仪就很难了,因为这玩意是需要激光的....
而这两个仪器,恰恰是手搓球面镜中极为关键、甚至可以说核心的一环:
为啥说后世手艺好的DIY球镜,完全能够超越机器呢?
元婴就是因为有这两个机器提供极其精密的检测。
只要检测到哪里有误差,拿沾着抛光粉的软沥青去蹭几下就行了。
比如佳能镜头——尤其是高端L镜头里,现在还有很多手工磨的镜片来着。
至于剩下的转仪钟啥的倒还好说:
老苏鼓捣的水运仪象台,其实就是最早的转仪钟,等于一下穿到了祖宗头上了......
考虑到咱们这是一本纪实...咳咳,严谨小说。
因此在一开始,徐云便提前做好了一个方案:
用利用旋转的水银实现抛物面,同时再手磨一个不需要太过精度的球面镜做像差极限的临界焦比辅助,也就是类RC结构。(水银温度计的时候暗示过了,居然没人发现,失望啊.....)
实际上。
将液体应用在光学器件上的想法,可以一直追溯到小牛...或者说老牛的年代。
但是由于诸多工程和技术上的困难,直到19世纪,后世才有反射式液体元器件的开发尝试。
所谓反射式液体抛物镜,便是指使用高反射率的水银作为镜片材料制成的液体镜面。
通过将其置于稳定、以8.5rpm恒速旋转的容器中,便可形成抛物面。
由于无需玻璃镜片的浇筑、研磨和抛光过程,因此它的造价成本也历来很低。
后世本土最著名的例子,就是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的LZT大型望远镜了:
它拥有一块直径6m的超大液体镜片,也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液体镜片。
徐云上辈子还没下海码字的时候,也曾经参与过国内某液体抛物镜的设计,在当时属于国二的项目。
直径几米的镜片,成本才五十万美元不到。
不过相较于望远镜,
后世更有名的液态镜片,应该是某米手机打的广告,一度还霸占过热搜。
但那玩意儿其实是折射式液体镜片,和反射式还是有比较大差距的。
视线再回归原处。
在准备好诸多物件后,徐云便开始分配起了任务:
“老爷,水银挥发有毒,加之其需要与转仪钟组合,必须要有专业人士监察才行。
因此液体抛物面便交给小人负责,您看可好?”
过去的这些天里。
徐云和老苏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了类似亦师亦友的地步,早就不是普通主仆的性质了。
因此徐云的请示主要只是过个场,老苏自然也不会去胡乱下令:
“如此便依你所言,小王,你还需要哪些帮手?”
徐云想了想,指着王禀和另一位男子道:
“只需校尉大人与张器监即可。”
老王是部队里的军官,还承担过运粮的任务,在监察经验和严谨性上还是不用多说的。
至于另外的一位张器监,则是制器局的一位从八品器监。
此人全名张家宝,大概有些类似后世那种从一线提拔起来的车间主管。
张家宝在一周前被借调到了老苏府上听用,徐云见过几次他的技术,水平也相当可靠的。
有了两位监理人员协助,液体抛物面应该不会出太大的纰漏。
老苏沉默片刻,同意了徐云的诉求,转身对王禀二人道:
“正臣,张器监,你二人便去小王手下帮忙吧。”
王禀和张家宝齐齐领命。
随后徐云想了想,又说道:
“至于副镜嘛....恐怕就要由老爷您来带队了。”
在这次的制镜方案中,徐云为望远镜设计的是一种类RC结构。
也就是在经典卡塞格林系统基础上,根据初级像差理论,优化出的一个进阶版牛反。
后世的比如凯克望远镜、双子望远镜等都是使用的这种结构。
不过这些望远镜的副镜采用的都是磨制和检测成本极高的凸镜,徐云则由于工业能力的问题,显然不可能做到因为程度。
因此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类似Dall-Kirkham系统的球镜。
也就是水银液体抛物面为主,球镜为辅的组合式结构。
从观测数据上来看。
徐云这次设计的效视角为1.3°左右,也就是半视场角0.65°。
至于感光元件徐云使用的是萤石,对角线长度约为74mm。
这样在观测木星时,假设木星视直径为40角秒时。
它在焦平面上的大小便为:40*1800/206264=0.776mm。
用目镜放大后,在250毫米明视距离处,大小差不多有27.4mm。
这样一来。
便可以保证木星能看到明暗相间的云带,土星能看到土星环,金星能看到盈亏。
这种级别的成像效果,应该足够满足老苏的需求了。
没错。
27.4mm。
看到这儿。
有些同学想必已经反应了过来:
根据有效视场角可以推算,徐云这次要搞的,是一座焦距在4000mm的巨炮!(见注)
4000mm焦距,这是啥概念呢?
最直白的说。
它的直径接近一米,差不多等于潘多拉去掉脑袋的高度。
至于长度嘛.....
不会少于十米。
也就是有些类似威廉·赫歇尔的那架定义了银河系的反射式望远镜。
面对如此一尊庞然大物,哪怕辅助副镜不需要太过精细的数据,锻造起来也是非常麻烦的。
首先便是副镜的曲率问题,这事儿徐云只能亲自出手了。
没办法。
球差是三阶像差,无法在高斯光学的范围内表达,更别提现在连高斯光学都没接触多少的老贾了。
徐云的计算方案是这样的:
根据赛德尔像差多项式中的球差部分,可以写出单个薄透镜的球差系数:
S=((3s+2(c1-1/s)2-(2(2(c1-1/s)(c2-3/s))+(y3(1-n)/n)
这里c1和c2是薄透镜的两个表面的曲率,s是物距,y是光线高度。
对于徐云的副镜组来说。
由于采用薄透镜假设,两个球面透镜上的光线高度是一样的。
从而可以在最终结果里约去这个高度。
而第一个球面镜A的物位于无穷远,第二个球面镜B的物就是第一个透镜的像。
所以有Sa=∞,Sb=∫a。
徐云之前特意找老苏收集了火石玻璃(见125章),通过制备大蒜素的电解池处理,可以得到折射率n在1.51680的标准玻璃。
是的。
徐云之前在准备制作大蒜素的时候,便考虑到了望远镜的这一步,甚至更远。
随后把实际参数代入求解,便可以得到两组可行解。
一组是^-1,^-1
另一组则是^-1,^-1(应该没算错,有算错的话欢迎指正)
也就是说。
合适的玻璃曲率有两种。
接着再将这两组数据记录转移,套到老贾他们先前算出的那个接近1.3的式子中。
便可以得出理论上不需要干涉仪便可以确定的最优曲库模板。
随后徐云想了想,继续对老苏道:
“老爷,按照咱们的预估,副镜的研磨可能需要一个月左右。
因此接下来的日子里,可能就需要您和齐师傅他们多辛苦一下了。”
老苏闻言,有些感慨的笑了一声:
“区区旬月而已,若能看清星辰,莫说一月,一年老夫都撑得住!”
随后他转过身,对着另一位五六十岁的小老头拱了拱手:
“倒是齐师傅,这次恐怕要有劳你了。”
小老头连忙回礼:
“不敢不敢,若非恩公当初援手,小老举家上下怕是早已成了路边枯骨,何曾得享今日之福?
还请恩公莫要多言,否则实乃羞煞小老也。”
老苏闻言没再说话,而是亲切的拍了拍小老头的肩膀。
这个小老头也是制器局的一位大师,名叫齐格飞,据说是北宋目前锻造工艺最好的一位匠人。
当初老苏前往鲁东清点账目之时,偶然在路旁遇到了因粮荒逃难的齐格飞。
当时老苏看他可怜,便本着好心将他带在了身边。
一如当初对徐云那般,打算回京后安排个仆役的差事。
不过在一次巧合下,老苏意外发现齐格飞有着一手不错的工活,甚至要比不少京中工匠还要好。
于是老苏便改了主意,将他介绍到了制器局工作,期间也多有照顾。
后来齐格飞在京娶妻生子,便全家将老苏当做了恩公相待。
凡是老苏需要自己又力所能及之事,齐格飞从不推却,尽皆全力而为。
例如老苏自吸泵中的摆轮游丝,便是由此人打造。
另外徐云水银温度计的毛细管,也是出自此人之手。
按照徐云的肉眼判断。
这位齐大师的精度水准,估摸着大概能和后世传说中的八级技工相媲美,属于人形自走精工机的类型。
当然了。
磨镜片除了需要人手之外,自然也需要研磨的设备。
在1671年。
惠更斯曾经搞出过一个可以加工镜片的机床,组装难度很低,徐云便把它复制了过来。
当时惠更斯使用的动力是人力,也就是花钱请人来推动设备运转。
但现在嘛.......
徐云抬起头,看向了院落中的......
那头驴。
..............
注:
其实天文望远镜单纯谈焦距是不太适合的,不过为了普通读者有直观概念还是勉强对等了一下,光学专业的读者不用太过深究~
第一百四十六章 载入史册的细胞观测(6.2k)
根据现存的一些手稿来看。
惠更斯设计的磨镜工具,外观上有些类似古代行刑的刀闸,也就是路易十六快乐架:
‘刀闸’上挂着一个小球,通过外力推动小球旋转,从而对玻璃进行加工。
这套工具制备起来并不算难,也不需要太高的精度。
毕竟在原本的17世纪,欧洲还没开始工业革命呢。
不过与惠更斯设计有所不同的是,徐云对力矩方面进行了一些优化:
一来是加了两根辅助绳,缩短了左侧的偏转力。
二便是先让驴去给发条蓄力,接着再通过发条提供推力,省去了人力的支出。
发条形变产生的能量持续时间很短,但瞬时量级却很大,对于精加工来说是个相当合适的工具。
反正那头驴也是老苦力了,辛苦就辛苦点吧。
说到头还是那句话。
驴再累,关徐云什么事呢?
总而言之。。
按照徐云的规划。
整个望远镜的制作耗时,大概需要一个月左右。
预计在八月中旬上下,便能进行第一次星空观测。
至于显微镜嘛.....则要简单一点。
毕竟整个过程中最困难的一关,已经在不久前被老贾他们解决了。
哪怕没有干涉仪进行辅助,显微镜级别的小口径透镜还是不难制备的。
其实在很久很久以前,古代加工玉石的技术就有些类似透镜制备,并且形成了产业。
那种性质甚至已经超过了“雏形”的概念,都可以归属到早期应用的范畴了。
只是那时候没有光学的详细概念,先民们算不出K(θ)的函数而已。
因此眼下有了相关曲率半径的数据,在徐云拿出曲率设计图后五天不到,齐格飞便带来了个好消息。
“王公子,幸不辱命。”
院落中。
齐格飞指着石桌上的三个小盒子,笑着道:
“公子所需的两类镜片都已制作完毕了,就在这几个盒子里头。
左侧盒子中的镜片倍数最低,中间其次,右侧的则倍数较高。”
徐云朝他道了声谢,没急着去验收,而是先从随身的袖带里取出了一副由羊肠制成的手套。
羊肠这玩意儿,在古代其实不算在美食的“羊杂”里的,而是另有所需:
它经常被用作小雨伞,甚至唐朝开始还有官方的店铺售卖羊肠套。
因此在橡胶工业趋近于无的古代,它其实是个非常优良的手套材料。
只要通过之前制备的高浓度酒精浸泡去味,基本上和后世的橡胶手套没太大区别,至少做些基础实验那是绰绰有余的。
戴上手套后。
徐云按动开关,打开了三个盒子。
只见此时每个盒子的中心,赫然都摆放着一枚灵巧的小透镜。
按照齐格飞先前所说。
其中左边的是十倍目镜,中间和右边的分别是40与100倍的物镜。
对显微镜有基础了解的朋友应该都知道。
目镜倍数x物镜倍数,就是显微镜的放大倍数。
但你别看10X100和25X40的放大倍率看起来同样是1000,实际上,二者的成像效果却差异很大。
因为目镜反馈的是虚像,倍率并不需要太高,
真正决定显微镜分辨率的镜片,主要在于物镜。
不过高倍率的物镜好是好,但它的使用要求也是非常麻烦的。
比如它需要配合滴油才能使用,也就是术语上的油镜。
这里的油通常指的是香柏油,通过柏木提取,特殊情况下用水也能勉强应付。
这些油不仅要滴在物镜和盖玻片之间,还要求滴在在聚光镜和载玻片上。
如果不滴油的话。
呈现出的图像虽然能看,但画质会下降的很厉害,严重干扰观察。
经常下小电影的同学应该比较能理解画质下降这四个字的意思。
因此早在两天前,
徐云便用之前蒸馏酒精的设备,配合电解池,再次对柏木进行了蒸馏。
还记得当初徐云为啥特意交代要用弯曲的铜管吗,就是为这事儿准备的。
只可惜,徐云身边的一群鲜为人没法明白他的苦心,白瞎了他的连环操作。
失望.JPG。
当然了。
纵使有香柏油协助。
由于设备方面的硬伤,齐格飞打磨出的镜片也不可能真正的达到百倍物镜的水准,也就是NA1.25。
按照徐云的判断。
这枚物镜的NA大概在1.10-1.15之间,也就是0.28微米左右吧。
这个分辨率比40倍的0.42微米要高,但比百倍物镜的0.22微米要低,
随后徐云将几枚镜片小心拿起,来到了身边一架空置的显微镜上。
这架显微镜通体由精铁制成,比先前粗制的那架要精细很多,还被很上心的镀了银。
当从外观上来看,就能吊打胡克和列文虎克的显微镜了。
显微镜的底部还有一枚印章,这是齐格飞的私印,代表着出自名家之手。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
这架显微镜采用的是类榫卯结构。
也就是全程没有一根钉子,组合后的显微镜却牢固无比,用力摇晃都不会解体。
一刻钟后。
咔咔咔——
徐云将几处旋钮闭合,重重一拍手,对周围众人道:
“搞定,目镜和物镜都装好了,谁来试试?”
一旁的小李闻言,顿时垫着脚尖挥了挥手:
“我我我!”
徐云看了眼这根满脸飞扬的小豆芽。
小李的这幅表情,让他想到了后世老头环发售当天的某些人:
“行,李姑娘,有劳你了。”
在过去的这小半个月时间里。
小李几乎每天都要操弄显微镜,对于显微镜的掌握度已经超过了老苏,堪称这个时代徐云之下的第一人。
不过哪怕是她,此前也从未接触过如此高倍率的显微镜。
光是10X40的倍率,都足够这姑娘开一番大眼界了。
不过考虑到小李的任务主要是校验双镜的组合效果,核心是判断两枚透镜的清晰度,观测倒是其次。
因此徐云并没急着上好东西,而是依旧选择了老龙套......
美洲大蠊的玻片。
毕竟从观测角度上来说,美洲大蠊确实是数一数二的标本选择。
哪怕是后世,都有很多科普博物馆会把美洲大蠊的后腿作为第一玻片样本,供爱好者们体验甚至购买。
比如香江尖沙咀的科技馆,便对外售卖蟑螂腿玻片,一片折合华夏币接近两百块钱。
曱甴卖曱甴,也是奇景一件。
视线再回归原处。
随后依旧是调光、扭动粗细准焦螺旋。
片刻不到。
小李从显微镜上抬起头,一脸惊讶的对着徐云道:
“王林,此镜真乃神物,曱甴腿上的每根毛皆可看的清清楚楚!”
徐云见说主动走上前,替过小李,亲自体验了一番观测效果。
果然。
就像小李说的那样。
在高倍率的镜头中,美洲大蠊后腿样本上的腿毛,清晰的就像郭冬临脑袋上的跳蚤似的。
眼睛毫不费力,便能看的一清二楚。
随后徐云又试了100倍物镜,滴油观测。
过了几秒钟。
他抬起头,看向了身边的老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
“老爷,镜片没有问题,可以开始观察细胞了。”
听闻此言。
原本就待在一旁的老苏,呼吸顿时微微一滞。
实话实说。
作为创造过诸多奇迹的当代巨匠,老苏的心理承受能力其实是要远高于普通人的。
毕竟搞项目嘛,失败其实才是多数。
老苏过往上的了台面的成就不下二十件,这代表着他的失败次数,也要远高于这个数字。
就在那一次次的失败过程中,老苏的心脏已经被打造的坚固无比,理论上不会轻易出现波动。
但这一次。
他的心脏硬是重重的漏跳了一拍。
忐忑。
这个不知道消失了多久的情绪,时隔多年再次出现在了他的心中。
虽然在过去的这些天里,他已经接受了徐云提出的微观概念。
甚至在老贾他们计算折射光线的时候还以此做出了提点,解决了一个大困难。
但理论是一回事,亲眼见证就是另一回事了。
毕竟他给老贾的只是一个思路,和定理截然是两个概念,反正不要钱,随便算一点嘛。
今日在场的这些人中,每个人的专攻领域各有不同。
比如齐格飞的手艺比他好。
王禀的武艺比他强。
小李的文养比他高。
老贾的数学水平更是甩他十万八千里。
但若论及眼界这个词儿。
除却徐云这个后世来的挂壁,老苏在现场...不,在整个大宋都至少能排进前三,甚至干脆就是第一。
因此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们现在所在做的是一件怎么样的大事。
微观世界啊......
要是一切真如徐云所说。
那么这将是一个古往今来,从未有人涉及过的新领域!
它所能带来的价值,远远不是一个‘观测’就能解释、或者覆盖过去的。
别的不说,就说人体吧。
若是能借此观察到人体隐蔽,那么医学注定将得到一个巨大化的发展!
气血、邪气这些词,很可能被真正的肉眼辨明!
好比徐云先前所作的那样。
将随处可见的大蒜通过一些特殊的仪器加工,便能治好几乎必死无疑的绝症!
更别提其他衍生的领域了,这是一个堪称时代分界线的发现!
想到这儿。
老苏不由深吸一口气,对谢老都管说道:
“元年,将东西取来吧。”
谢老都管闻言,恭敬的应了声是。
从身边的一个小盒子里小心的取出了一个载玻片,递给徐云。
徐云接过玻片,将它安装到了显微镜上,
接着后退一步,对老苏拱了拱手,郑重道:
“老爷,请吧。”
作为一名强迫症晚期患者,徐云是个仪式感很强的人。
以老苏的贡献和地位,没有人比他更合适做这一次观测了,哪怕是小李也不够格。
老苏朝他点点头,暗自握紧了左手,缓缓的走到了显微镜边。
虽然在过去的这段日子里,显微镜大多时间都在被小李折腾。
但这并不代表老苏对生物不感兴趣,更不代表他不清楚如何操作显微镜。
恰恰相反。
在第一次接触显微镜的时候,老苏便轻松掌握了相关要领,只是好奇度没小李那么深罢了。
只见老苏将双眼放到了目镜上,缓缓调动着螺旋按钮......
一开始的时候,他的视线中还是灰蒙蒙的一片。
但渐渐的。
随着一系列调整,画面开始清晰了起来。
过了一分钟左右。
老苏的眼中,忽然出现了一堆......
活蹦乱跳的小蝌蚪。
没错。
小蝌蚪。
看到这儿,想必有些同学已经明白了过来:
徐云之所以不对玻片染色,就是因为他给老苏观察的是......
精细胞!
没办法。
上面提过,徐云是个很讲究仪式感的人。
因此在活体细胞的观测方面,他选择尊重了历史:
大家都知道。
胡克发现并且命名了细胞结构,不过他看到的是死亡的细胞壁。
真正观测到活体细胞、开启微生物学的是列文虎克。
但在99%的教科书上,在谈完列文虎克的贡献后,都不会深入提及他所发现的细胞名称。
因为列文虎克发现细胞的过程,实在有些18X:
1677年一个秋日的夜晚,列文虎克和妻子正在为爱鼓掌,一度根深蒂固。
不过很快,列文虎克的骚操作出现了:
根据两年后列文虎克给英国皇家学会写的信中所记。
他在“X精后不足几秒便立刻”跳起身来,带着精X样本直奔自己的显微镜。
在显微镜下,列文虎克看到了“数以千计沙粒般大小的活体微型动物正在游动”。
自那以后。
他将这些东西称为“微动物”。
另外列文虎克还特意指出。
这次实验样本是通过“正常夫妻X交”,而非“不道德的紫薇”获得的。
他甚至不嫌麻烦地设法将信件翻译成拉丁文,不过并没有提及他的妻子对这项惊人发现做何感想。
此事并非杜撰,而是真事。
基本上超过高中的教材都会有所提及。
其实吧。
在后世的实验室里,几乎每个生物狗都曾经观察过自己的X细胞。
一些女同学还特喜欢撺掇班里最帅的男生捐X给大家观察,毕竟一滴半滴就够30多人分了。
另外在一些生物BBS上,还经常有人会讨论如何带X细胞的方法。
比如考虑到X细胞在液化...也就是biu出来半个小时后比较适合观察。
因此大多数人的选择,都是用酸奶盒装X液作为伪装。
因为这样一来,就可以名正言顺带进教室了,问就说是酸奶。
如果有人怀疑,喝一口便是。
至于如何保证是真喝还是假喝,这就看每个人的演技水平了。
或者就是鹿在避孕套里打个结不要让它流出来,然后放口袋,找个机会上玻片。
至于再丧尸一点的就是含在嘴里了,位置一般会先把它安置在脸颊两旁,也就是俗话的腮帮子。
徐云当初在研二的时候,就听说过有个神人这样操作过,然后被通报“表扬”了。
至于他被发现的原因嘛,则是因为在互换检验口腔上皮细胞的时候,同组同学发现了小蝌蚪.....
说实话。
除了最后那个丧尸的方法,自己观测小蝌蚪并不是很羞耻的事情。
毕竟一个人面对奥林巴斯的时候,又有多少人可以忍住这种欲望呢?
液化后的小蝌蚪其实特别有意思,活蹦乱跳的游来游去,这种快感就跟后世起点作者断章时差不多......
当然了。
徐云没做过这种事情,这是他听自己朋友裘生说的。
至于今天捐献样本的对象嘛......
徐云抬起头,看向了一旁正在哼哧哼哧给发条蓄力的那头驴,感慨道:
“辛苦了,驴兄.....”
........
注:
今晚还有,求月票!!!!求破4000!!!!
第一百四十七章 你听过八支八支半吗?(6K)
在看完小蝌蚪的画面后。
老苏缓缓抬起头,目光中甚至极其极其罕见的出现了一丝呆滞。
随后过了足足有半分钟。
他才长叹一声,摇头感慨道:
“神乎其技...真乃神乎其技...”
先前给驴取精的过程他虽然没有亲自上手,但也是在一边全程旁观的:
考虑到驴兄这些天不太容易,徐云并没有采用穿刺这种比较蛋疼的方式,而是很人道的给驴兄找来了一头母驴。
这辈子作为一名生物汪,徐云对于一些动物的性状认知还是比较了解的。
尤其是在鼓掌方面,通过一些动作细节,能大概估算到了个什么地步。
因此在眼瞅着驴兄差不多的时候,他便让人将驴兄和母驴分开,收集了一些X液。
待X液液化了半个小时,便被制作成了玻片。
因此老苏敢肯定,徐云绝对没有添加什么后手。
至于齐格飞那边就更简单了。。
自己救过齐格飞的命,他绝对不会、也没机会去糊弄自己。
很明显。
徐云所说的微观世界不说全部吧,至少‘微生物’的概念,已经可以确认大半了。
此时此刻。
老苏的心中除了惊讶,还同时不自觉的冒出了一股强烈的遗憾:
君生我已老....咳咳,徐云要是早点出现就好了。
毕竟.....
自己已经八十岁了。
诚然,由于身居高位以及自身医术的原因,自己的身体保养的还算不错。
但说到底,这也只是生命末途之人的些许挣扎罢了。
各种手段齐上也顶多略微延缓衰老,无法违逆生命的残酷规则。
按照正常情况判断。
自己顶多也就能再活个五六年,然后差不多就该去见神宗了。
若是期间稍出些许意外。
如今宫里的向太后,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五六年啊......
这么短的时间,面对一个新发现的微观世界,他能做多少有用的事呢?
更别提如果望远镜制作成功,浩瀚的星空寰宇,又是一个可以探索一声的领域。
自己余下的这些年......真不够用啊。
想到这儿。
老苏不由轻轻转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徐云。
那双睿智无比的眼眸中,极其罕见的流露@出了一丝羡艳。
虽然小王的过往经历不太美妙,但他所接触过的知识,实在是太令人羡慕甚至嫉妒了。
自己要是能在他那个年纪接触科学,这该多好啊......
那样自己的成就必然远超如今,甚至还可能被后人写一部书,比如叫《他改变了大宋》?
当然了。
此时的徐云并不知晓老苏心中的想法,他正在对小李介绍着玻片样本的来历。
“李姑娘。”
徐云看了眼面前的小豆芽,有些支吾的道:
“这个玻片的样本可能有些特殊,你得先做好一些心理准备......”
小李是不久前才到的苏府,没有赶上取精过程,闻言立时有些好奇的道:
“特殊?莫非是一些污秽之物?
若是没记错,你曾说过越是污秽的东西,内中存在的微生物便可能越多。
例如粪水、血水等等.....”
想到这儿,小李不由一握小拳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王林,你且放心,我做好准备了!”
看这姑娘脸上的决然之色,倒是真有几分后来那个写出‘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易安居士的影子了。
“...怎么说呢,此物确实有些污秽,但并非粪水那般......”
徐云呲着牙思索了一会儿,随后试探着问道:
“李姑娘,你知道八支八支半吗?”
小李闻言,脸上顿时扬起了一个纯洁的问号:
“八支八支半?”
徐云心中莫名浮现出了一股开车的负罪感,不过还是咬着牙解释道:
“女子一个人是四支,男子呢,中间要比你多一支,是五支,加起来一共九支。
要是那啥的时候呢,两个人就又变成了八支,出来点但没完全出来的时候呢,那就是八支半了。
所以动作是八支、八支半...八支、八支半....
而玻片上的东西,便是.......”
宋朝作为一个风气相当开朗的年代,女性之间对于八支八支半的了解度其实并不低。
尤其是小李这种经常跑去青楼喝酒的姑娘。
虽然她把自己保护的很好,同时也有“文风”护体。
但耳濡目染之下,相关的认知也还是有的。
因此在徐云告知了玻片样本的来历后。
小李虽然脸红的跟苹果似的,但最后心中的好奇还是压过了羞涩,决定去观测X细胞。
其实吧。
这种事情在后世也挺常见的。
君不见多少阅片无数的老司机,实际上都只是个连女朋友都没有的单身狗?
哦。
徐云也是啊,那没事了。
总而言之。
在鼓起勇气将眼镜放到了目镜上没多久,小李便一脸惊奇的再次看向了徐云:
“真的有好多蝌蚪诶,有些在动,有些却静止甚至残破了。
王林,你说这头驴的身体是不是不太好啊?”
徐云:“......”
怎么感觉这姑娘似乎有点朝女司机发展的趋势?
随后一旁的王禀、老贾、以及已经恢复了一些行动能力、结束了漫长床戏的王越也都依次上前,好奇的观看起了驴兄的玻片样本。
大概一刻多钟后。
在场的众人除了几位仆役外,基本上都看过了目镜。
比起进行观测之前,此时院内的氛围无疑要凝重的多。
惊讶、费解、甚至恐慌。
这些表情不约而同的出现在了每个人的脸上。
其中那位名叫林淮南的数学家,在离开显微镜后,甚至一屁股瘫坐到了地面上。
一脸世界观坍塌的模样。
徐云对此倒并不意外,这是在他意料之中的情况,毕竟不是人人都有一颗大心脏的。
按照正常的轨迹。
后世在列文虎克发现了微生物并且公布后,同样有不少人呼喊着‘真理凋亡’,还有少数人崩溃的发疯或者选择了自杀。
毕竟对于那个时期的人们来说。
得知蚂蚁、昆虫甚至自己,都是由无数细小微粒组成的真相后,能平和接受的才是少数呢。
在宏观认知都尚未明确的时期,你告诉他们微观概念,这完全是一个有些超纲的知识。
就好比在21世纪。
你忽然发现身边的一个好朋友其实是高维数码人,他还在你面前哗啦啦的变成了数据碎片消失了。
试问有几人能承受住这种冲击?
在列文虎克那个时期,甚至还是靠着新教出手,通过自身的权威性来稳定了民众情绪。
否则按趋势发展下去,微生物学说引起的震动会更大。
当然了。
可能有些同学会问:
不对吧?
新教怎么可能这么开明?他们不是专门烧人的吗?
噔噔蹬蹬。
科普时间到。
实话实说。
在近代科学发展的初期,新教或者说教廷,其实是出了不少力的。
很多人可能听说过伽利略被迫害的故事,也听说过哥白尼被烧死,但内中缘由其实和科学基本上没多大关系。
首先说说哥白尼被烧死的事情。
首先呢。
这个压根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哥白尼在历史上是正儿八经的寿终正寝,真正被烧死的是布鲁诺。
其次,布鲁诺的死因也和为科学献身没多大关系——他压根就不是个科学家,甚至他连日心说都是在跑路的时候听说过的。
其实吧。
布鲁诺还是个牧师来着,只不过他信奉的是赫尔墨斯教派。
他对于日心体系的支持,根源便在于赫尔墨斯主义的深刻影响。
赫尔墨斯主义是一种古老的宗教,带有强烈的神秘主义、泛神论和巫术色彩。
这种宗教反对三位一体,所以在当时教廷的判定中这是一种异端邪教。
这种宗教崇拜太阳,而哥白尼体系正好迎合了这种要求。
所以机缘巧合之下,布鲁诺就和它对上了眼。
除此以外。
布鲁诺没有学习过任何天文知识,一些基础常识都一无所知。
比如哥白尼的宇宙论有两个环绕运动:
一个是诸星绕日,另一个是月绕地。
这也是当时天文圈争议比较大的地方。
布鲁诺只接受了前者,没有接受月绕地。
在他的认知中,所有的卫星也都是绕太阳转的。
后来他在1592年被捕入狱,1600年被烧死,期间整整过了八年。
教廷给他定的八条罪状中,全都和宣扬异端有关,和科学真搭不上多少边。
反而是受他牵连,后来的哥白尼日心说也被打上了一些符号,传播起来异常艰难。
至于伽利略嘛......
了解的人应该多点。
伽利略其实一直都受到教廷的赞助,他和当时的教皇乌尔班八世还是好基友。
这俩货好到什么程度呢?
两个人不仅是老乡,而且还是校友。
乌尔班八世曾经把自己的侄子送到了伽利略那儿去读博士生,伽利略的两个女儿则委托了乌尔班八世去找出路,后来当了修女。
所以你看。
他们不仅是朋友,而且是通家之好。
1616年的时候。
当时宗教法庭——也就是教皇因为反感伽利略,下了一个叫1616年的禁令。
就是警告伽利略不要再宣扬日心说是真理了,顶多就是假说,明白伐?
伽利略表示O鸡儿K,当时也认了。
不过当时还是红衣大主教的乌尔班八世,则对这条禁令非常不满。
他在和伽利略的信中表示,如果我要是当了教皇,我绝对不会让它出山。
这个搁电影或者动漫里头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flag并没有影响到乌尔班八世,这货在1623年真当上了教皇.....
而眼见乌尔班八世当了教皇,伽利略就来劲了:
老子的哥们当了教皇,那我还不可以重提日心说吗?
所以1624年。
他就专程跑了一趟罗马,到那儿去劝说起了他的这个好朋友。
前前后后他去了梵蒂冈见了他六次,乌尔班八世最后说解禁没问题,不过你还是把它当做一个假说吧。
同时写书的时候,还得满足两个要求:
1.公平地描述两派意见,特别提醒伽利略不要偏向日心说。
2.希望把自己的话加进去。
然后乌尔班八世就双手离开键盘,开开心心地在罗马等待这本书的问世。
为此,他还说服了日心说和地心说两派都不表态。
主要是突出我教廷公正的权威,也能在这个巨著上蹭上自己的话。
1632年。
伽利略完成了《关于托勒密和哥白尼两大世界体系的对话》。
但很骚的一点来了:
在这部书里,他不但讽刺了地心说,还讽刺了乌尔班八世——差不多就是把地心说的支持者写成了一个傻X,智商蠢的跟十年前兵王小说里的反派似的。
更操蛋的是......
乌尔班八世就是这个傻X......
于是乎。
伽利略就被送到了裁判所。
裁判所现场就判了他一个终身监禁,可是实际上,这个判决其实没有从未有过哪怕是形式上的被执行:
前后没几天,伽利略就被送到罗马的一个红衣大主教的家里,生活条件反而还要比以前好得多。
这个红衣大主教也有意思,见人就说自己家有个名人,还招呼各种朋友来见他,
很多人到这儿来跟伽利略探讨什么力学问题、机械学问题,俨然成了粉丝见面会。
用本土的例子来形容。
伽利略和乌尔班八世之间其实有些类似《三国演义》里的陈宫和曹操。
只不过这个‘陈宫’相对没那么傲娇,‘曹操’也没那么死要面子。
因此伽利略被迫害的故事,实际上也是不太严谨的说法。
从客观角度上来说。
伽利略的事情还好点,介于定性的模棱两可之间,有些人觉得限制自由也属于迫害嘛。
但布鲁诺的故事就纯粹的是问题很大了。
因此在近些年,布鲁诺的故事已经被从教科书上移除了,但早先受此影响的却大有人在。
很多人恐怕这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还被教科书骗过.....(之前有读者猜穿布鲁诺,这里也顺便科普一下,这种人穿了也没用的,根本不算科学家。)
视线再回归现实。
在观测过X液玻片后。
徐云又换上了第二个玻片,也是微生物最多的一个玻片——粪水。
嗯。
还是驴兄提供的。
闻过稀释粪水的朋友应该都知道。
稀释后的粪水其实不怎么臭,还有点田园花香味道。
这是因为其中蕴含了低浓度的粪臭素:
粪臭素学名叫做3-甲基吲哚,是吲哚的一种衍生,而吲哚正是水仙香味的源头。
吲哚以及其衍生物说起来还是很神奇的,它们有种非常特殊的双重嗅觉的魔力:
也就是在极低浓度下具有愉悦人的花香,而在极高的浓度下却有熏死人的臭味。
顺带一提。
奶油中也会产生强烈刺激性气味的2-甲基吲哚,所以口臭的同学可以少吃点奶油。
在将粪水玻片固定过后。
依旧是老苏上前,观察起了目镜。
只见比起头一次的X液玻片,粪水玻片的视野中,则可以见到大量的、不同形状的微生物:
长的、短的、圆的、不规则的......
虽然这些小东西不如小蝌蚪那般活泼。
但从它们彼此之间的动作来看,依旧能判断出这些是具备活力的微小生命。
看到这儿。
老苏忽然福至心灵,对谢老都管喊道:
“元年,速速取纸和笔来,准备拓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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