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伤口
大皇子原本生气。
可看着安国公一把年纪做出这副样子,又觉得滑稽有趣。
脑中联想到今儿一早才读的话本子,也有类似这样的场面,忍不住心头感慨,果然是艺术源于生活呢!
嘴角带着一抹笑,大皇子淡淡道:“本王府中还有事,就不与国公爷过多闲聊了。”
“殿下好走。”
安国公抱拳作揖,待大皇子的马车离开,安国公缓缓起身,立在那,脸上火辣辣的烫。
一张老脸,都丢到地缝里去了。
不仅让四皇子那个废物给闹了个没脸,还让他当众说他三儿子行凶一事。
真是……岂有此理!
一个被皇上厌弃的废物皇子,也敢这般对他说话。
安国公愤怒的面上,伴着杀气。
四周百姓早就在大皇子离开那一瞬,惜命的鸟散了。
吃瓜的重点在于:吃。
吃完不走,留着被揍吗!
小腿被突然袭击,胀疼胀疼的,怕是都肿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对他下手,让他查出来,非捏断他脖子。
一腔怒火,安国公转头离开。
才抬脚一瞬,忽的小腿疼的他顿时冒出一身冷汗,紧跟着身子一歪,便跌倒过去。
身侧随从慌忙上前扶住。
“国公爷小心。”
安国公靠在小厮身上,忽的惊觉,他小腿居然疼到无法用力无法走路的地步。
不得已,安国公被小厮背着上了车辇。
一回府邸,安国公立刻招了大夫。
衣袍撩起,露出小腿。
大夫都倒吸一口冷气。
小腿处的绸缎裤子,生生裂了一道拇指粗中指长的口子。
口子处,一片血迹。
绸缎的裤子就黏在肌肤上。
不得已,大夫只得将那裤子剪开。
绸缎从肌肤上扯下,疼的安国公冷汗直冒。
大夫忙用消毒的药汁擦拭安国公小腿的伤口。
污血擦拭干净,露出那道伤口。
足足有半个拇指深的口子。
再深些,怕就到骨头了。
大夫忍不住道:“这是被什么伤到的?”
安国公瞧着自己腿上的伤,疼的眼皮一跳一跳的,“事发突然,并没有看到行凶者。”
说着,转头看向一侧随从。
随从扑通跪下,“国公爷息怒,奴才是看到行凶者了,但是奴才没敢拦住。”
安国公活剐了这小厮的心都有了。
白米白面的养活你,有何用!
“什么人?”咬牙切齿,安国公道。
小厮就道:“就是被大皇子殿下摸头的那条狗!”
安国公……
“天犬?”
能被大皇子摸头,小厮当时就怀疑这狗身份不简单,果然是不简单。
幸亏他当时没有上前阻拦。
不然……
看着安国公小腿处的伤口,小厮心头,暗暗庆幸自己机灵。
安国公夫人坐在一侧,关切道:“这伤口,能愈合吗?”
大夫神色轻松,道:“伤口看着险恶,却也只是比普通伤口深些,好好养着,及时换药,不出十日便能下地行走了。”
得了这话,安国公夫人松了口气。
“那就快些上药包扎吧。”
大夫调好了药膏,安国公咬牙忍着疼,一阵操作不过多时便收整利索。
大夫一走,安国公夫人屏退左右,一脸无法理解的看向安国公。
“好好地,你去惹一条狗做什么?”
安国公……
“我疯了我要去招惹一条狗,更何况还是天犬!”
“那它怎么攻击你?”
安国公黑着脸,靠在背后的松花靠枕上。
“我怎么知道!”
没好气道了一句,却又紧跟着与安国公夫人将方才发生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安国公夫人闻言,顿时眉梢一挑。
“你的意思是说,大皇子殿下偏帮着四殿下?”
安国公无力的点点头,“不仅是偏帮着,看上去,感情很好。”
安国公夫人蹙眉,“怎么会?大皇子怎么会与他感情好呢,他命格与陛下相冲,大皇子于情于理都不可能与他感情好啊,与他好,便是与陛下为敌。”
“谁知道怎么回事!”安国公气咻咻道。
腿真的好疼啊!
原本安国公想要请了四皇子来府邸,就是想要询问一下有关余州的事。
金矿一事,四皇子或许知道些什么内幕。
至于老三闹出人命的事,尽管四皇子已经找到什么人证,他倒是一点不担心。
他不信京兆尹敢给他儿子定罪。
大不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钱臻身上去。
谁能想到,四皇子那个废物居然敢不来!
安国公正心里愤愤难平,琢磨着今日这怪事,管事急急进来。
“国公爷,夫人,出事了。”
管事一句话,安国公和安国公夫人齐齐朝他看去,“怎么了?”
“余州知府赵霁德亲自押解着矿工们上京了。”
安国公一听这话,急的登时坐直。
身子一动,扯动伤口,疼得他冷汗直冒。
“上京?你确定?”
管事点头,“千真万确,已经抵达真定,今儿下午就能进京。”
安国公都傻眼了。
外地官员无召不得入京。
这是律法明文规定的。
赵霁德他疯了吗?
当初金矿一事一闹出,他立刻便派人去余州。
想要拖住赵霁德,私下解决此事。
最不济,赵霁德不肯与他为伍,那他便拦住赵霁德发出的文书便是。
只要这文书没有上达天听,一切他就能料理了。
可现在,赵霁德的文书还没有入京,赵霁德就要入京了?
摩挲了摩挲手指,安国公道:“既是还没有入京,安排人扮作山匪杀了便是。”
管事一脸为难,摇摇头,“杀不得。”
“杀不得?”
“赵霁德命人写了大字报,还拉了横幅,横幅上写着:犯人招供,安国公私自开采金矿,事出紧急又涉及权贵,只要我等遇难,安国公必定乃真凶。”
安国公闻言,差点从床榻上栽下去。
这叫什么话!
他们出事,他就是真凶?
“赵霁德一路派发大字报,大字报没有直接派发到各个沿途府衙,却是只发给一路的百姓,所以,这次赵霁德从余州入京,不少百姓跟着一起来了。”
安国公……
跟着一起来了?
来做什么?
看热闹吗?
眼看过年了,家里年货都备齐了吗!
第七十七章 选择
“不仅百姓跟着来,还有不少江湖帮派也跟着,所以,不好下手。”
安国公……
江…湖…帮…派?
这些人有病吗?!
安国公只觉得一个头五个大,都快炸了。
安国公夫人翻了翻眼皮,“你说的这个赵霁德,可是那个杀猪状元赵霁德?”
安国公……
管事……
齐齐一脸莫名其妙看向夫人。
夫人……
灼灼看着管事,等他回答。
管事眼角一抽,道:“是他。”
安国公夫人心头顿时一急,糟了!
她看中了赵霁德的儿子赵科做她三女婿,现在亲家来给他家添堵了。
这以后,两家还怎么愉快的相处。
要是放弃……
可那么多画像她都看过了,没有一个能比赵科强的。
她心里,赵科就是她未来三女婿啊!
这波刺激有点大,安国公夫人头抵靠着椅背,有点缓不过来。
安国公瞧着夫人这样子,不知她又在琢磨什么,只道:“我们派去余州的人,可是送回消息?”
管事摇头。
“怕是都已经出事了,他们可能连赵霁德的面都没见过。”
安国公就道:“你现在立刻出发,去拦住赵霁德,争取私下把这件事解决了,他要什么,我都给他!”
安国公夫人立刻道:“对,就算是他儿子要娶我们三小姐也可以!”
安国公……
“他儿子?你怎么知道他有儿子?”
安国公夫人……
“有儿子很稀奇吗?一般……都有儿子吧。”
安国公……
这话要是让隔壁王大人听到……
王大人家里十九个孩子,全是姑娘!
连家里的狗都生不出公崽!
夫人没理安国公跑偏的思绪,只催促管事,“快去吧。”
管事……
他能去嘛!
就在管事为难一瞬,好在安国公及时叫住了他,“等等。”
管事立刻一脸征询看去。
安国公道:“不必去了,该做什么,你去忙吧,赵霁德……当年与我有过旧怨,你去了也是白去。”
这个杀猪状元,可是倔强的很。
当年高中状元的时候,他就有心拉拢。
然而赵霁德前一日还表示愿意投靠,第二天就公然顶撞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与他翻脸。
年轻人不知死活。
他动了动关系,将原本可以留京任职的赵霁德扔到余州去。
十六年了,没有给过他一次升迁。
现在去,赵霁德怎么可能与他合作。
去了,只会更加落实赵霁德横幅上的事。
他不能给赵霁德送去现成的把柄。
反正那些矿工根本不知道这金矿的主人是谁,而知道这金矿主人的人,钱来,已经死了。
死无对证,无人能将金矿一事与他联系起来。
管事心事一转,明白了安国公的想法,便道:“国公爷,可是世子爷和赵福海公公一直没有音讯,这位赵大人,会不会知道?”
安国公捏了捏拳。
“知道也不能去问,霖儿去余州的事,是秘密,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管事得令,便转身告退。
他一走,安国公夫人蹙起了眉心。
一面是她的亲生儿子,一面是她未来的三女婿……
算了,还是儿子更重要点。
“不如,抓了赵霁德的家眷。”心思一定,安国公夫人幽幽道。
安国公闻言,转头看向夫人。
眼底漫上一缕毒辣的笑。
“还是夫人冷静。”
一语落下,安国公当即吩咐下去。
等到赵霁德进京,开采金矿的事一旦开审,就一切都推到钱来身上。
这案子,只需几个时辰便能盖棺定论。
等案子定了,他便能约见赵霁德。
赵霁德若是不知道霖儿的下落便罢,若是知道却不说……
这厢,安国公与夫人说着话。
那厢,宫中,太后寝殿。
赵福海已经连着数日不见。
为了寻到赵福海,太后甚至命人打捞了宫中所有的井。
自然是捞出无数尸体,却没有一具是赵福海的。
好好一个太监,说消失就消失了?
太后阴沉着脸,坐在那。
底下宫女大气不敢出。
谁也不明白,为了一个太监,太后娘娘怎么就动这么大的肝火。
别人不知,皇上却是知道的。
赵福海是先皇后跟前的人。
当初先皇后先皇帝双双离世,事发突然,太后作为先皇帝的嫡母,自然是悲痛欲绝。
当时匪徒闯入皇宫,杀绝了先皇后寝宫上下一百余人。
这赵福海,是唯一躲过一劫的。
那一日,他病了,不在。
先皇帝没有留下一个子嗣就驾崩,现皇帝作为先皇帝嫡亲的弟弟登基,这赵福海,就被太后要了过去。
时常说些之前的老话,怀缅已故的儿子和媳妇、
现在这唯一一个能与她说说老话的人突然不在了,太后岂能不动怒。
皇上坐在一侧,轻声宽慰道:“母后,儿子已经派人全国范围密查了,一旦有赵公公的消息,立刻就送回了,这宫里,如今天犬已经回来,儿子让它阖宫再搜寻一圈,该是有蛛丝马迹的。”
皇上提起天犬,太后原本铁青的面色,泛起一丝暖意。
天犬是神兽,守护着每一任帝王与皇后。
当初她大儿子做皇帝的时候,那天犬是何等的通灵性。
想及此,太后叹了口气,“如今你养着的那天犬,不知是犯懒还是如何,看上去总是呆呆的。”
皇上就笑道:“母后有所不知,这天犬先前可能是尚未开蒙,今儿它突然与儿子亲昵了,为了查案,还央求了儿子。”
一想到当时在御书房的事,皇上就激动地血液沸腾。
十六年了!
整整十六年了!
他终于被天犬承认了!
现在,他是大燕朝,光明正大的帝王!
天犬抓伤刘公公的事,太后有所耳闻,“你是说,它突然通灵性了?”
皇上点头,“正是。”
“怎么就突然开窍了?”太后有些好奇。
好奇心缓和了她心头的焦灼和愤怒。
“既是开窍了,便让它寻寻赵福海。”
皇上便笑道:“安国公的案子,昨日夜里天犬在安国公府发现了尸体,翻墙将尸体偷出,结果那尸体没有死透,又给救活了。”
说及此,皇上话音一顿,眼底阴鸷忽的一闪而过。
太后低头摆弄着手腕的珠串,没有看到。
皇上很快神色如初。
“老四查着安国公府的案子,天犬也要跟着查案,便与老四一同出宫了。”
太后好奇极了。
“它要查案?”
皇上便笑道:“儿子也觉得稀奇呢!不过,这天犬通灵性,查案也是情理之中吧。”
说着,皇上置于膝头的手微微捏拳一下又倏忽松开。
“记着皇兄在的时候,他跟前那条天犬,还曾跟着威武大将军出征,当时成为一段佳话。”
第七十八章 问话
小儿子提起大儿子,太后面上,是慈祥又伤感的笑。
当初是悲痛欲绝的,可已经十六年了,她渐渐的……选择忘记。
瞧着太后已经缓和的面色,皇上温声道:“母后且宽心些,过几日就是除夕夜了,您的孙儿孙女儿们还等着争相孝顺您呢。”
太后忽的心里疼了一下。
大儿子死的……
大儿子和大儿媳,死在了大儿媳生产那日。
一家三口,全部丧命,大儿子连个后人也没有留下。
她思念大儿子,可也不能因为已故的人,就看不见眼前人。
她还不是个老糊涂。
朝着皇上笑了笑,“哀家福盛,必定是能长命百岁,抱上曾孙的。”
皇上跟着笑起来。
“那是,若非母后福泽浓厚,前几日儿子就差点去了。”
皇上当玩笑一般是说出的话,太后却是狠狠在他手背一拍,“胡说什么,当皇帝的人了,也一把年纪儿子都二十好几了,还说话这么没轻重的。”
嗔怪的瞪了皇上一眼,太后又拉起皇上的手。
“那件事,你真应该感谢皇后,哀家也该感谢皇后。”
“母后放心,儿子知道的。”
太后又嗔怪一眼。
“总是嘴上说知道,转眼还不是又去了丽妃处!”
太后对丽妃的厌恶,不加掩饰。
皇上就笑道:“这次,儿臣真的知道要宠着皇后了。”
母子俩说着话,感受到太后渐渐放宽了心,皇上陪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
一出了太后寝宫,皇上便吩咐迟公公,“你去一趟老四的府邸,朕要见一见那位救活尸体的神医。”
迟公公得令,转脚便去执行。
皇上坐上轿辇,起驾御书房。
老四是个毫无权势的废物皇子,可他怎么能认识神医呢?
如若不认识,那天犬偷出尸体之后,又是如何精准的找人救了呢?
他绝不允许那个废物敢背着他有一丝一毫的行动。
能活着,便是那废物最大的奢侈!
也是他给那废物最大的恩典。
一路沉思,皇上才坐到御书房的椅子上,正要拿起一本折子批阅,外面响起回禀声。
“陛下,刑部尚书大人求见。”
皇上蹙眉。
这个时候,他怎么来了。
搁下折子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的道:“进来。”
御书房的大门咯吱一声被推开,刑部尚书裹着一身寒气走进来。
行礼问安之后,刑部尚书道:“启禀陛下,余州知府赵霁德,进京了。”
皇上听着,一愣。
不是前一阵子才上京述职吗?
怎么又来了。
外地官员无召不得入京。
难道他召赵霁德了?
不记得有这回事啊。
皇上不动声色,“何事?”
刑部尚书便道:“余州地区,有人私下开采金矿,赵霁德发现之后,立刻带着府衙的人将开采金矿的矿工和附近守卫拿下,因着事发突然,来不及上文书,便押解着金矿矿工,直接来京了。”
皇上惊得瞠目结舌。
“金矿?”
刑部尚书道:“金矿那边,有人供出,说是这金矿是安国公的,因着安国公身份特殊,赵霁德才不敢递上公文,唯恐公文还未抵达圣听,他就已经被人办了。”
刑部尚书这话说的可以说是丝毫不加掩饰了。
皇上闻言大怒,啪的一拍桌子,“放肆!”
刑部尚书低了低头。
“赵霁德入京,唯恐被人半路刺杀,特意写了条幅和大字报。”
说着,刑部尚书将条幅和大字报捧上、。
因着迟公公不在,刑部尚书亲自向前挪了挪,放到皇上桌案上。
皇上瞧着大字报和条幅上的字,面色铁青。
刑部尚书退回原处,道:“因着这条幅上的内容,从余州到京都,一路倒是有无数江湖英雄好汉护送。”
说着,刑部尚书朝着皇上一拜。
“这也是陛下得人爱戴,赵霁德才能享此殊荣。”
这个赵霁德,皇上是很有印象的。
十六年前的状元。
杀得一手好猪,再肥的猪,他朝着猪脖子一掌下去,必定能将那猪拍晕。
当时这着实成为京都最为热门的话题。
简直是各个茶楼的挂榜热议。
人也是个有才的,只是几次对安国公不敬,被安国公动了手脚安置到了余州。
这一点,皇上是知道的。
没想到,如今赵霁德找到了安国公私采金矿的事!
这是报复呢?还是却有其事。
皇上心头,思绪重重。
默了好一会儿,皇上道:“这事,你如何知道?”
刑部尚书就道:“赵霁德押送金矿矿工的队伍,已经行到真定,今日就能如今,半个时辰前,赵霁德率先入京,寻到了臣的门下,因着事发紧急又着实严重,臣不敢耽误,立刻便来回禀陛下。”
“他人呢?”
“就在门外。”
“让他进来。”
半盏茶后,赵霁德恭恭敬敬跪在御书房。
“那是安国公的金矿?”
待赵霁德行礼问安之后,皇上直接抛出一句话。
赵霁德立刻道:“臣不敢妄断,是那矿工领头人如是说的,臣也并无任何证据证明就是安国公的。”
皇上冷哼一声。
“没有证据,就立下这样的横幅,重伤朝廷命官,你可知罪!”
赵霁德立刻低了低头。
“臣也着实是无法,陛下英明,还望能体谅臣的难处,敢私开金矿的,必定是位高权重,臣若是不如此,而选择递上文书,臣怕难达圣听啊!”
皇上怒道:“放肆!朕是昏君吗?”
赵霁德便道:“陛下英明,奈何江山万里,总有阳光不及之处。”
皇上冷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一时间,御书房空气凝滞下来。
赵霁德跪在那里,倒是一动不动。
刑部尚书想要替赵霁德说句话,想了想,又放弃,只本本分分立着。
沉默了许久之后,皇上忽的朝赵霁德道:“你在余州,可曾见过安国公府世子?”
赵霁德低着头,恭顺道:“臣并不认识安国公世子,故而不知是否见过。”
皇上冷笑了一下。
“宫里的内侍赵福海,你是见过的,当年你参加科考,赵福海可是给你们这些考子送过七日的降暑茶。”
第七十九章 求情
皇上说及此,赵霁德低垂的眼,忽的有阴霾浮动,却也只是一闪而过。
当年的赵福海,那是先皇后跟前的赵福海。
降暑茶是赵福海送去的,尊的却是先皇后的旨意。
可先皇后与先帝突然驾崩,赵福海作为先皇后跟前的内侍总管,却活着,好好的活着。
跪在那里,赵霁德强行敛起心思。
“当日科考,是曾蒙赵公公照拂,臣与众考子自是感激不尽,只是当日科考一门心思都在考试上,臣汗颜,未曾注意过赵公公容貌。”
赵霁德这话说的算是滴水不漏合情合理了。
皇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朕记得,你与何振是同一届?”
刑部尚书何振立刻与赵霁德异口同声道:“正是。”
语落,皇上忽的出声笑了几声。
“原以为这些年你一直在余州,何振一直在京都,你们未曾有过什么来往呢,没想到,同窗情谊倒是深厚啊。”
这话说的,连刑部尚书都站不住了,立刻跪下。
赵霁德面无异色徐徐道:“臣与何大人当日在书院时,便不是好友,后来虽同朝为官,奈何臣资质不及何大人,无颜与何大人情谊深厚。”
这话说着,带着一股酸劲儿。
皇上心头的猜疑,淡去一些。
而何振,结结实实松了口气。
状元就是状元,就是会说话。
皇上默了一会儿,“既然案件涉及安国公府,京兆尹便不适合查了,你去查吧。”
刑部尚书何振立刻道:“臣遵旨。”
皇上转而道:“赵霁德,无召入京,是大罪,朕念你事出有因,不重罚,但不代表不罚,正好,宫中书库正在编纂年典缺一抄书人,你去抄五日吧。”
这惩罚……
等于是软禁了赵霁德。
赵霁德一怔,立刻道:“陛下英明,臣自知有罪,甘愿接受陛下任何处罚,只是臣此行因着风险极大,唯恐家中家眷被人暗害,也带在身边跟着入京,所以……”
皇上瞧着赵霁德,忽的噗的笑出声来。
他原是怀疑,赵霁德与何振勾结,隶属某个派系,合谋对付安国公。
眼下赵霁德这个反应,倒是说明赵霁德无辜。
皇上便笑道:“既是家眷来了,便住到驿馆,那里的安全,你尽管放心。”
赵霁德立刻磕头。
“臣谢陛下恩典。”
皇上不怀疑赵霁德与何振勾结,却对赵霁德仍是不放心。
唯有监管起来,不让他见任何人,才能观察出,是什么人要躁动起来。
赵霁德退下,皇上又吩咐了何振暂时暗中调查,莫要惊动安国公,便遣他离开。
一时间,御书房内,又只剩下皇上一人。
这金矿若当真是安国公在开采,那他目的是什么?
仅仅是为了敛财?
还是别的什么?
一旦坐实安国公的罪名,他又要如何处置呢?
安国公府世子去了哪里?
赵福海的失踪与这金矿有关系吗?
随着疑问一个一个浮起,皇上脑中渐渐勾勒出几幅图像。
图像逐渐趋于清晰,皇上的面色便也铁青下来。
一脸愤怒,抬手啪的在桌上一拍。
才怒气冲天,外面一个小內侍回禀道:“陛下,丽妃娘娘求见。”
皇上阴鸷的目光,骤然转向御书房的大门。
丽妃……
这个时候来,与安国公府的案子有关吗?
原本皇上怒气难平脱口就要回绝,却是思绪一转,嘴角浮上一抹冷笑,“让她进来。”
御书房大门被咯吱推开,一道倩影盈盈而入。
丽妃自进宫便是盛宠,三年盛宠无一日停过,然而却始终没有身孕。
故而身姿犹如妙龄少女。
低低一福,行了个礼,丽妃娇俏的朝皇上道:“臣妾听闻天犬忽通灵性,特来向陛下贺喜呢。”
说着,将一叠米酥从提来的食盒中端出。
“这是臣妾做的,陛下最爱吃的小小酥。”
觑着丽妃巧笑嫣然的神色,皇上面无异样的捻起一只小小酥放入口中,“爱妃一贯手巧。”
丽妃便笑盈盈道:“臣妾哪是手巧,只是臣妾得陛下爱护,陛下爱屋及乌。”
皇上笑了笑没说话。
丽妃立在那里,低着头,眼珠动了动。
她父亲安国公被天犬咬伤一事,方才府里送了消息过来。
那天犬是跟着四皇子的。
四皇子是在调查安国公府三少爷杀人一案的。
若是天犬当真通了灵性,一旦查出她三弟……
世子已经没了音讯好些时日,生死难料,三弟可不能再出事。
捏了捏手帕,丽妃眼底蓄出眼泪,委屈巴巴朝皇上道:“方才臣妾的母亲进宫来过。”
皇上又拈了一只小小酥放在嘴里。
“嗯?”
丽妃眼底的泪,扑簌簌落下。
“陛下,天犬忽然通了灵性,是好事,臣妾也跟着陛下一同欢喜,只是今日在大街上,天犬被四殿下教唆,重伤了安国公,那伤口在小腿上,听母亲说,足有拇指深。”
皇上正要去拿小小酥的动作一滞。
惊诧抬眸看向丽妃。
“你说什么?”
丽妃哭的梨花带雨,仰面看皇上。
“陛下,天犬乃是神兽,怎会无端攻击人,必定是四殿下恶意教唆,还求陛下给臣妾做主。”
皇上听着,只觉匪夷所思。
若说是刘公公有忤逆他的意思,天犬向刘公公出手,那是因为维护他。
那安国公呢?
莫非安国公有了不臣之心,被神兽天犬察觉了?
不然,好端端的,昨日夜里天犬为何要去安国公府宅子外溜达,还顺便偷出个半死不活的人。
今儿又当街伤人、。
天犬是神兽不假,不过,这也太神了吧。
还是说,当真是背后有人操纵了天犬。
天犬就是跟老四接触了之后,才忽然通了灵性的。
难道是老四对天犬做了什么?
丽妃眼角余光瞧着皇上的神色,她素知皇上最为多疑,悬着的心,微微落下。
啜泣几声,又颤巍巍道:“今儿在大街上,大皇子殿下与四殿下兄弟情深,臣妾父亲……”
皇上原本深邃阴鸷的眸子,再次一闪。
“你说什么?”
丽妃一脸愕然,茫茫看向皇上,“啊?”
皇上阴沉着脸,“你说大皇子与老四兄弟情深?”
丽妃点点头。
“母亲说,当时好多人瞧着,四殿下挽着大皇子殿下的胳膊,两人很是亲昵。”
皇上只觉得头像是让驴踢了一下。
第八十章 递出
啪的一拍桌子,怒气凛然。
“放肆!”
丽妃吓得立刻跪下。
“臣妾不敢。”
皇上微微眯着眼睛,带着寒气看丽妃。
就算并非天下人都知道,可这京都的人也都清楚,老四与他命格相克,谁与老四亲近便是与他作对。
老大是他最为欣赏的皇子。
怎么会与他为敌!
怎么会做这种蠢事!
丽妃跪在那里,吸了口气抿唇道:“陛下,大皇子殿下自然是恭顺慧敏的,臣妾只怕,四殿下去了一趟余州,是不是……”
这话,丽妃没有说下去,只是微微一顿,又道:“要不然,天犬好好地,怎么会突然伤了安国公,大皇子殿下又怎么会与四殿下当街亲昵。”
皇上阴沉的目光,便闪过狐疑。
丽妃的意思他明白。
丽妃是想说,老四掌握了什么妖法!
扯!
老四去余州才几日,怎么可能掌握妖法!
不过,今日见老四,他也的确觉得这孩子与往日大不相同,至于哪里不同,也不太说的上了,毕竟平时关注的少。
皇上揉了揉眉心,面无表情道:“你下去吧。”
丽妃一愣。
皇上让她走?
皇上居然没有发怒?
怎么可能。
以往但凡涉及四皇子的,哪怕是捕风捉影的瞎话,皇上也要派人去责罚四皇子一顿呢。
这次怎么……这么平静呢?
丽妃想不通,但是圣颜之下也不敢多言,顿了顿眼见皇上一副不再说话的样子,只好屈膝离开。
出了御书房大门,丽妃轻声问一侧守门的公公。
“本宫来之前,可是什么人来过?”
皇上一早吩咐下去,赵霁德入宫的消息若是走漏半点,整个御书房的人一个也别想活着。
小內侍哪敢说真话,只顶着一张赤诚的脸,赤诚的道:“没人呀。”
丽妃一脸莫名抬脚离开。
另一个小公公却是在丽妃迈出御书房院子的一瞬,从丽妃身后经过,仿佛不经意,朝着丽妃肩头撞了一下。
丽妃跟前的宫女立刻冷脸怒斥,“不长眼的,赶着投胎去!”
那小內侍显然吓坏了,扑通跪下,多哆哆嗦嗦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丽妃瞧了一眼那小內侍,没好气道:“罢了,大年节的罚你没得伤了本宫的喜气。”
说完,抬脚走了。
手心里攥着一个小纸条。
回了寝宫,屏退左右,丽妃立刻展开那小纸条。
字条上,只三个字,赵霁德。
丽妃一看这三个字,惊得手一抖,字条倏地落地。
贴身婢女立刻上前弯腰捡了,丽妃嘴皮打颤,面颊发白,“快,快去给府里送信,就说赵霁德今日进宫了。”
宫女得令,即刻执行。
而此时,四皇子府邸。
迟公公阴测测的坐在客位,端着一盏茶。
宋瑾一脸小白兔似得,坐在主位上,朝着迟公公龇牙嘻嘻一笑,“公公要找那给钱来瞧病的神医啊?”
迟公公搁下茶盏一抱拳。
“不是奴才要找,是陛下。”
宋瑾就笑嘻嘻道:“公公是父皇跟前的人,父皇要找公公要找,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意思。”
这话说的虽然对皇上不敬,但是迟公公听着受听。
迟公公还从来没发现,一向窝囊的四皇子,居然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恭维之语。
果然,人不可貌相。
略带傲然的哼了一声,迟公公道:“那殿下就赶紧的吧,咱家还要回去复命呢。”
宋瑾就为难的一摊手,“公公有所不知,本王虽然是皇子,但是平时并无什么朋友和社交。”
迟公公……
有所不知?
天底下人都知道你没有朋友好吗!
心头翻个白眼,迟公公不耐烦的等着。
宋瑾就指了一侧的元宝。
“昨夜偷出尸体的是天犬,找到神医的也是天犬,但是本王与天犬语言不通,本王实在问不出它神医在哪啊。”
元宝蹲在一侧,翻个狗白眼。
呵,撒谎的人类!
我堂堂神兽,成了一条背锅狗?!
迟公公嘴角一颤,朝大狗看去。
“殿下的意思,那神医是天犬……?”
宋瑾无奈一叹,点点头,“是啊,若非天犬,就凭我,怎么可能找到神医呢,我连那尸体都运不回来。”
那么多锅你都背了,不在乎这一个,乖,一会儿给你吃鸡腿。
天犬……
我要主人摸头!
宋瑾……
这狗怎么这种眼神看她。
吓得宋瑾一个激灵,转头又咧嘴朝迟公公笑。
“公公若是实在想知道神医在何处,不如,让天犬带路?”
原本狗脸对着迟公公,宋瑾这话一出,元宝立刻身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狗屁股冲着迟公公。
迟公公……
这狗通灵起来,简直就是一条狗妖啊!
得!
想来这个窝囊废皇子也的确不知什么神医。
反正有了可以交差的答案,迟公公起身离开,路詹恭恭敬敬送了出去。
倒不是路詹多么想送。
实在是路詹不送,迟公公怕是连出去的门都靠近不了。
宋瑾尝试过,没有路詹带着,沈樾这院子,眼看着大门就在对面,可她就是被花花草草树木假山给挡住路,怎么都出不去。
真是神了的奇门遁甲!
宋瑾唏嘘须臾,路詹从外面返回,万喜一个箭步冲上去。
“快饿死了,做饭好吗?”
万喜可怜兮兮杵在路詹对面。
“从来了,只吃过一顿饭,真的很饿啊!”
路詹……
时常有人想要要了他家殿下的命,故而在府里,他家殿下从来不吃府中大厨房做的饭。
顿顿自己个做。
可殿下会他不会啊!
然而在余州,谎言又撒了出去。
无法……
路詹吸了口气,“宋大小姐,余州知府赵霁德已经带着金矿矿工入京,钱来那边也可以下地走动了,时不等人,只怕很快京兆尹那边就要传来消息审案。”
万喜可怜巴巴,“那也不能饿死啊!”
路詹就道:“不如,我们外面吃罢,自己做,来不及怕是。”
万喜……
原以为路詹这种宝藏男孩在跟前,能日日吃上美味佳肴呢。
谁承想,自从来了京都,就吃了一顿饭。
还是路詹从外面买回来的。
啊!
真是天要亡她万喜啊!
第八十一章 登门
正说话,外面一个小厮回禀,“殿下,京兆府尹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有人击鼓鸣冤,递上讼状,状告安国公府,半个时辰后开审。”
这小厮,是沈樾这院里,除了路詹以外,唯一一个得沈樾信任的。
五年前,沈樾从甘南国边境捡回来的。
平日里就负责望风传话。
但凡有人要来沈樾的院子,他就立刻慌里慌张的一边传话一边引路。
若无他引路,一般来院子的都会陷入迷宫境地,沈樾这院子的猫腻也就露馅了。
传完话,小厮转头走了。
万喜当即一声仰天长叹,“我饿!”
宋瑾同情的拍拍万喜的肩头,朝路詹道:“去京都最大的酒楼,把那里所有的菜品,给我家万喜打包一份。”
万喜忧伤的小眼神,立刻就精神抖擞了。
路詹……
为难的一抽嘴角,“没有那么多钱,”
万喜……
宋瑾……
“这么穷?”
路詹……
羞耻的点头。
“这么穷为什么还要养那么多女人!养女人不要钱吗?”
路詹……
“那些都是各位皇子们安插进来的,她们没有月例银子和脂粉钱,她们院子里的仆人,都是她们自己掏腰包发月例银子。”
宋瑾……
擦!
真是打扰了!
无语的深吸一口气,宋瑾道:“你让一个暗卫跟着我们一起出门,等出去之后,我去找点银子,到时候让他再去酒楼给我家万喜打包。”
万喜感激的望着她家主子。
路詹一脸难以理解,“找点银子?”
宋瑾白了路詹一眼,“我不能用灵力控制兵器,但是找点金银钱财花花总行吧,难不成真要饿死!”
说罢,宋瑾抬脚朝外走。
元宝狗眼一翻,就是,我们主子厉害着呢!
摇着尾巴就去追宋瑾。
万喜立刻乖乖去暗室躲着,等着吃好吃。
路詹一脸恍然。
差点忘了,宋大小姐还有断金识银的本事。
找点银子花,对她而言,就跟出去抓只小蚂蚁一样简单吧。
心头滚动着兴奋,路詹低声道:“咱们,怎么搞?”
一脸要做大事的表情。
元宝甩了白眼。
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类!
路詹……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总能看懂这条狗的表情!
他不想看懂!
宋瑾没理会元宝和路詹之间的互动,只道:“这京都,富得流油丢点银子不会察觉的,当然是安国公府了。”
人家可是拥有一座金矿呢!
更何况,马上就要审案了,他爹也没来,韩柏叔也没到,沈樾也没醒。
三个大男人,没有一个能用的!
她一个弱女子,总要自谋生路啊!
钱来可以指认安国公,可万一钱来手里没有实质的证据,口空无凭的,安国公只要一口咬定是诬陷,又能如何!
她得去寻寻证据。
如果换成别人穿越做女主,也许能想到更好的办法,可她从小就是个铁憨憨……
深吸一口气,宋瑾走的步伐铿锵。
安国公府与沈樾的府邸并不算多远,两人一狗,很快抵达。
路詹鬼鬼祟祟左右瞧了瞧,“宋大小姐,现在大白天的,安国公府又守卫森严,我们翻墙进不去啊。”
宋瑾……
“谁告诉你要翻墙了!”
就算是大晚上的,就算是不守卫森严,难道她宋瑾就翻得进去?
真是无知!
路詹意外,“不翻墙?”转头瞧瞧对面的安国公府的高门高墙,“莫非要挖地道?”
宋瑾……
地道战看多了吗?!
“我们直接进去。”
路詹更吃惊了。
“直接进去?今儿上午您才拒绝了安国公的邀约啊,不是案件原因,需要避嫌吗?”
人家请你你不去,现在自己再送上门,这什么思路?
路詹抓抓后脑勺,没明白。
“元宝伤了安国公的消息,已经传得满大街人都知道了,我作为一个怂包皇子,自然应该登门赔罪啊。”
宋瑾风轻云淡说了一句,抬脚上前。
路詹立刻跟上,“既是登门赔罪,总要准备赔罪之礼啊。”
“放心,带了,敲门吧。”
路詹……
带了?他怎么不知道。
狐疑看了宋瑾一眼,转手敲门。
小厮很快将四殿下来看望安国公的消息送了进去,不过须臾,宋瑾与路詹并着天犬被请入府邸。
对于那条伤了安国公的天狗,安国公府一众下人极其好奇。
天狗走的昂首挺胸。
没错,就是本狗,以后都对我家主子尊重点!
安国公苍白着脸坐在床榻上,靠着一个半旧的松花靠枕,有些心神不宁。
前一刻钟,丽妃着人从宫里送来消息。
赵霁德已经进宫了,但是皇上令人封锁了消息。
皇上这意思……
是已经怀疑他了。
此时四皇子登门,究竟是何意。
安国公吸了口气,揉揉眉心,眼底杀意四伏。
不论是因为案件的原因还是因为三女儿一门心思要嫁给沈樾的原因,他都有足够的理由直接弄死这个窝囊废皇子。
而且,此时此刻,在他的府邸弄死,更合适。
他和沈樾都是案件的关键人,一旦沈樾这个时候死在他府里,看似他是最大的嫌疑,可只要稍动脑子就会明白,他被人陷害了。
陷害他的人,就是要将这金矿的锅背在他身上。
摩挲着手指,安国公觉得,这似乎是个决绝一切问题的最好方法了。
祸水东引。
安国公正思量着,外面脚步声渐渐靠近过来。
敛了心思,安国公端着一盏茶面无异常的喝着。
宋瑾被安国公府的管事引了进来。
安国公抬眼看去,手中茶盏不放,只道:“臣给殿下请安,只是臣这腿……”
宋瑾立刻笑道:“国公爷折煞小王了,小王就是为了您这腿,专门登门道歉的。”
说着,宋瑾转头呵斥一侧的天犬。
“看看你把国公爷伤成什么样了,都说你是天犬通灵性,也不能这么狗眼看人低啊!”
安国公……
啊?
这是道歉的话?
安国公黑着脸错愕看向宋瑾。
宋瑾丝毫没有觉得哪里说的不妥,转头朝安国公呵呵一笑,“国公爷大人大量,莫要和天犬计较。”
安国公……
“若是国公爷实在心头气愤难消,本王就将此事告诉父皇,让父皇责罚天犬来给国公爷消气。”
安国公……
这四皇子是不是疯了!
他究竟知不知道他自己在说些什么!
就在安国公皱着眼角匪夷所思盯着眼前四殿下的时候,令他瞪圆了眼的一幕发生了。
第八十二章 遇见
宋瑾话音落下,扣扣搜搜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包。
小布包小心翼翼展开,露出一个小纸包。
小纸包小心翼翼展开,露出……
安国公眼皮一跳。
一条鸡腿!
小纸包里包着一条鸡腿。
安国公一脸震愕的懵逼,盯着那条鸡腿,瞧着,上面似乎还有个牙印儿?
眼睛已经皱成一团,安国公朝四皇子看去,“殿下这是何意?”
宋瑾笑得真诚。
“国公爷也知道,本王一贯银钱紧缺,可这次让天犬伤了国公爷,本王心里又实在过意不去,这条鸡腿,是本王今日唯一的荤食,也是本王最能拿得出手的营养品。”
说着,宋瑾上前,将鸡腿放到安国公手里。
“国公爷莫要嫌弃。”
安国公险些一失手就将这鸡腿丢出去。
有病吗?
路詹立在一侧,看着那鸡腿,猛地想起来,这是今儿一早万喜吃剩下的。
宋大小姐什么时候包好的?
这就是宋大小姐刚刚在府门前胸有成竹的说的她早有准备的礼物?
真是……
路詹只想翻个白眼。
他已经做好准备要被轰出去了。
宋瑾递上鸡腿,一脸软萌软萌的笑,近距离的将脸凑到安国公面前。
“国公爷会不会嫌弃?”说的软声软语的。
安国公顿时打了个哆嗦。
抽着嘴角,“不,不会。”
宋瑾吸了吸鼻子,嘿嘿笑道:“国公爷真是胸怀宽广的好人,若是有人送我这样的礼物,我必定是要生气的呢。”
安国公……
的呢?
路詹瞪大眼睛看着宋瑾,不明白她这样自寻死路到底是要做什么。
宋瑾语落,笑嘻嘻的直起身,朝着安国公肩头一拍。
“如今,国公爷既是收了我的礼物,我们之间的恩怨,也算是一笔勾销了。”
说完,宋瑾用那张沈樾的脸,当真大松一口气。
安国公……
四殿下一趟余州行,该不会是真的撞邪了吧。
不然这人怎么就……这么奇怪!
安国公愣了好一下,才敛起心思缓过神。
“四殿下既是亲自登门道谢,臣自然感激不尽,只是伤了臣的,毕竟是天犬不是四殿下……”
宋瑾摇摇头,打断了安国公的话。
“国公爷胸怀宽广,肯原谅本王,本王无以为报,不如,本王告诉国公爷一个小秘密?”
安国公方才,原本是打算借口留下天犬,将四皇子打发出去。
他的人就埋伏在院子里。
只要四皇子一出去,必死无疑。
可现在,听着这话,安国公暂时敛了主意。
“秘密?”
宋瑾一脸神秘的点头,又凑到安国公跟前,吸了吸鼻子,“国公爷府中东跨院的花圃处,似乎有阴气作怪。”
路詹整个人都紧张了。
宋大小姐要做什么!
安国公眼底神色骤然一冷,周身凌厉凶戾的气息便涌上。
盯着四皇子,“殿下这是何意?”
宋瑾笑道:“就是,我这次去余州,偶然得了一位高人指点,会看阴阳八卦,刚刚进来的时候,发现国公爷府中东跨院那边,不太对劲呢,要不,小王去替国公爷平一平那阴气?”
“殿下还会这个?”
宋瑾真诚的笑:“略懂皮毛。”
安国公心头杀气,强烈涌荡。
“既是如此,那便劳烦殿下了,只是,臣有些话想要同天犬说,殿下去东跨院,不如留下天犬?”
元宝正要翻狗眼拒绝,宋瑾在元宝大头上拍了拍。
“好啊,那就让天犬留下,本王带着路詹过去。还要劳烦国公爷指个人带路。”
安国公嘴角漫着笑,笑意冰寒,杀气十足。
“这是自然。”
说罢,国公爷朝着大门方向扬声道:“带四殿下去东跨院。”
原本紧闭的大门,立刻被朝外打开。
管事恭顺立在一侧。
宋瑾低头看了元宝一眼,转身离开。
路詹忙跟上。
然而,他们才一出门,安国公府三小姐徐馨便提着裙子迎面走来。
“樾哥哥。”
徐馨叫的亲热极了。
宋瑾……
什么情况!
沈樾不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吗?怎么还有人敢这么与他亲近。
狐疑一闪,立刻想起路詹说的,安国公府三小姐心仪沈樾。
是了……
心头一琢磨,宋瑾露出一个极具帅气的笑,“是馨儿妹妹。”
徐馨一听这称呼,原本急急奔来的步伐,倏忽停住。
匪夷所思看着面前的人,激动又难以置信,“樾哥哥方才唤我什么?”
宋瑾上前,抬手摸摸小姑娘的头。
“馨儿妹妹怎么来了?专程来看本王的?怎么瞧着馨儿妹妹有些瘦了,可是近些日子休息不好?要好好吃饭才是啊。”
宋瑾关切的说着。
徐馨眼底,泪眼朦胧。
天哪!
她是在做梦吗?
一向对她爱答不理冷言冷语的四殿下沈樾,现在居然对她……这么温柔?
是四殿下终于发现她的好了吗?
徐馨心头,小鹿乱撞,面色通红。
安国公府管事瞧着眼前一幕,惊得膝盖有些软。
国公爷让他带着四殿下去东跨院,明显是让他直接在那里弄死四殿下的。
眼珠动了动,管事恭顺道:“三小姐,国公爷正好让奴才传话,让您进去呢,说是有话说。”
徐馨一听这话,再联系刚刚沈樾对她的态度,立刻羞红了脸。
必定是爹爹同意她与沈樾的婚事了。
宋瑾瞧着徐馨,在徐馨抬脚朝安国公屋里走去那一瞬,忽的伸手拉住她。
“不想与我一起逛逛院子吗?”
宋瑾的声音不算高,徐馨听着,浑身一个颤。
手被人拉住,那种感觉,仿若触电。
心头紧张,慌乱,又甜蜜。
缓缓抬头,看向眼前人,“樾哥哥……”
娇滴滴的小姑娘。
宋瑾笑道:“难得来你府中一次,正好要去东跨院,要不要一起?”
徐馨立刻道:“好啊。”
管事……
“三小姐,国公爷还等着您呢。”
宋瑾就道:“本王刚刚一直在屋里,并未听国公爷吩咐什么叫三小姐的话啊,你这左右阻拦本王与三小姐说话,是何意?”
管事……
何意?
废话,我能让你们说话吗?
你们在一起去东跨院,我怎么杀你!
徐馨愣了一下,回过神来。
没好气瞪了管事一眼,“爹爹根本没叫我,好大的胆子你,骗人敢骗到我这里来了!”
说罢,徐馨朝沈樾道:“殿下,我们去东跨院。”
管事沉着脸,一脚上前,拦在徐馨面前,“国公爷当真叫了三小姐的,在殿下到之前叫的。”
第八十三章 坛子
“你敢拦我?”徐馨瞪着管事,巴掌大的小脸满是愤怒。
桀骜不驯惯了的三小姐,唯独在她与心仪男子的婚事上,备受蹉跎。
眼下眼看着四殿下这般对她,徐馨怎么会错过与他相处的时光。
“让开,莫等我说第二遍!”
管事只恭恭顺顺立在那里,面色却是一动不动,也不看徐馨。
只朝着徐馨身后婢女冷声道:“还不赶紧带着三小姐去见国公爷,惹怒了国公爷,你们吃罪的起!”
婢女……
对主子再忠心,也不敢得罪家主。
“小姐,我们走吧,见了国公爷再去东跨院找殿下一样的。”
“是啊小姐。”
徐馨心头满是不悦,正要再说话,安国公屋子那边,一个小厮立在门口,“国公爷让三小姐进来说话。”
徐馨狠狠瞪了管事一眼,转头眉眼弯弯朝四皇子道:“殿下等我,我很快就来。”
说罢,提裙子朝安国公屋子那边跑去。
宋瑾……
得!
好容易来了个挡箭牌,跑了!
为了避免三小姐当真再追上来,再出发,管事便加快了步子。
宋瑾跟在他身侧,时不时的吸吸鼻子,左右瞧瞧。
安国公的屋子在府邸的西北方向,后院花圃在东侧,一路走去基本跨越了整个安国公府。
冬日百花凋零,唯独梅花傲然。
花圃极大,梅花足有百株,一进东跨院的门便梅香扑鼻。
宋瑾不由的蹙了蹙眉头。
“这花圃中的阴气,可真够浓的。”抬手直指那日路詹偷出尸体的方向,宋瑾道:“那里,有一股霸道的厉鬼怨气。”
管事正准备下手。
猛地听到这话,再看四殿下所指方向正是当日他埋下钱来的方向,不由心头一突。
那正是他昨日埋尸的地方。
路詹搞不懂宋瑾要做什么。
但这花圃四下的杀气,他却是一清二楚的感觉到,不由得手上运气,随时备战。
宋瑾装模作样抬手掐指一算。
“若是本王所猜不错,那里有过一具尸体,但是……此时那尸体不在了。”
路詹……
靠!
这是要做什么!
尸体不是被咱们偷走了吗?
为什么要说出来。
管事的心,再次突突跳了一下。
国公爷让他在东跨院解决了四殿下,可现在……
思忖一瞬,管事朝着四殿下客气一个躬身,“殿下且看,奴才向国公爷回禀一声。”
转身朝不远处走了几步,招了个小厮,低声吩咐几句,那小厮转脚离开。
宋瑾则在这功夫,蹲身抓起一把地上的土,嗅了嗅。
闻过土味儿,蹲在地上朝着西南方向看去。
看了几眼,管事走回。
“殿下?”
宋瑾拍拍手,笑嘻嘻起身,摇着头啧啧道:“那个厉鬼怨气,因着肉身不翼而飞,本王化解不了,想要化解,只怕府上得请高人了。”
说着,宋瑾忽的朝西南方向走了几步。
“那厉鬼,应该是昨日夜里才变作的厉鬼。”
话音一顿,又向西南方向走了几步。
宋瑾所言,已经将管事骇住,只强行敛着心头不安,跟着他。
“而且,应该是……毒发身亡,不过,他被埋时,尚未死透。”
管事的面色,骤然一白,慌忙低头。
宋瑾嘴角带着玩味的笑,环视一圈四周,然后低头看着脚下,“不过,奇怪的是,那厉鬼的肉身被埋之后,来过这里。”
管事眼皮一跳,朝着四殿下脚下看去。
一个被他埋了的死人来过这里?
怎么可能!
宋瑾觑着管事的面色,笑道:“大约三铁锹挖下去,应该能挖出点东西,那东西,本王带走帮着化解一下,许能找到那厉鬼的肉身。”
管事……
这花圃下,埋了死尸无数,当真要挖,若是挖出尸体怎么办。
可若是不挖……
有关钱来的事,四殿下说的这样准,会不会他真的有什么螚断阴阳的本事。
这事,管事拿不了主意。
只低着头恭顺道:“奴才要向国公爷回禀一声,殿下且先游玩。”
宋瑾随意一耸肩,“你去吧。”
说着,当真转头折了一枝梅花,放在鼻尖轻嗅。
真是好闻的……银子的味道。
管事一走,路詹立刻道:“宋大小姐?”
宋瑾笑道:“我这脚底下,应该有一坛子碎银子,挖出来。”
路詹一愣。
宋瑾道:“挖啊!”
路詹……
“宋大小姐,我们来安国公府,当真是为了搞银子?奴才一直以为,您是来摸黄金的私藏情况。”
宋瑾闻着梅花香,“先挖吧。”
路詹盯着宋瑾,“金矿一事已经开始,我们没有回头路,宋老爷和我家殿下图谋许久,只为这一战,宋大小姐莫要儿戏。”
宋瑾朝路詹翻个白眼。
“他们图谋许久只为这一战,可现在,一个昏迷不醒,一个死活不到,你让我怎么办?你说个法子来?”
有的选,难道她这个憨憨愿意赤身上阵啊!
她只想游手好闲好吗!
路詹一时语噻。
宋瑾就道:“我除了按照自己的想法做,目前别无选择啊,京兆尹那里此时怕是已经开审了,赶紧的,挖吧。”
路詹思忖一瞬,“宋大小姐的意思是,挖了这里,与案子有关?”
宋瑾就越过路詹的肩头,看着远处,道:“有关无关不太好说,不过,你若是不立刻挖,可能没有时间了。”
路詹一回头,就看到管事已经折返回来。
“靠!这么快!飞去的吗?”
来不及多言,路詹立刻掏出匕首,铆足劲儿蹲身开挖。
管事远远的瞧见路詹蹲身,意识到他在做什么,脚尖一点,直接朝着他们飞来。
宋瑾抬脚就朝埋着钱来尸体的方向,快步走去。
管事眼见宋瑾的动作,犹豫一下,改了方向。
“殿下。”
管事轻功极好,不过是落地再脚尖一点,纵身一起,转眼就到了宋瑾面前。
“这里既是阴气重,殿下还是不要乱走动的好。”
宋瑾的动作已经给路詹争取了足够的时间,待管事身子挡在宋瑾面前,话音一落的刹那,路詹抱着一个坛子起身。
“殿下,这里果真有东西。”
背后忽的传来路詹的声音,管事眼皮狠狠一跳,带着一脸杀气,蹭的转身,捏拳就要朝路詹杀去。
却是在捏拳一刻,发现路詹怀里只抱了一只小坛子。
管事……
不是发现尸体了?
这花圃底下,遍地尸体,路詹居然没有挖出尸体只是挖出一只坛子?
等等。
这里怎么会有一只坛子呢?
第八十四章 发现
管事惊疑之际,宋瑾已经与管事擦肩而过,直奔路詹,管事连忙抬脚追上。
“打开看看。”
宋瑾语落,路詹执行。
坛子并未封口,只是用一个木盖子随意盖住。
盖子一掀开,露出里面多半坛子的碎银子,大小不一。
管事彻底怔住。
安国公府东跨院的花圃地下,明明埋得都是死人。
怎么就挖出一坛子银子。
谁埋得!
埋的时候,可是发现了尸体?
盯着那坛子,管事神情,晦暗不明。
宋瑾摸着下巴,随后一阵掐算,装神弄鬼的模样极为逼真。
“居然是一罐子钱财,莫非那厉鬼之死,与金钱有关?”
听到金这个字的时候,管事下垂的手,微微一个哆嗦,铁青而带满杀气的脸,再次被惊骇占据。
死者叫钱来。
死因是金矿。
金钱,钱金。
管事心头,波涛翻滚。
这一坛子银两,究竟是安国公府的下人埋得,还是钱来的魂魄……
想及此,管事不禁一个哆嗦。
“这坛子,乃是那厉鬼肉身离开之前所碰过的东西,上面必定有厉鬼肉身的气味,想要找到那肉身,目前也只能从这坛子入手。”
说着,宋瑾朝管事一笑。
“今日登门向国公爷赔罪,没想到遇上这等事,小王必定竭尽全力追踪那肉体的下落,算是弥补小王心头对国公爷的愧疚,如此,便告辞了。”
说罢,宋瑾抬腿离开。
望着背影,管事晦暗的目光闪过一丝犹疑,犹疑之外,便是杀气。
方才他去回禀,安国公对他所言之事,同样震惊。
但是因着三小姐的缘故,安国公对这位四殿下的杀意,分毫不减。
再震惊再异常的事,也不能让安国公拿三小姐的幸福开玩笑。
三小姐,安国公是准备要嫁给大皇子殿下的。
只有四皇子殿下死了,三小姐才能死心。
拳头一捏,管事正要下令,不知怎么,他绑在小腿的匕首,忽的跌落在地。
管事低头,在匕首旁的土坑里,一眼看到一个珠串。
那珠串,是佛门物件。
准确的说,是余州那边清泉寺特有的平安福串。
管事眉头一蹙,蹲身从土坑中将那珠串捡起。
抖落上面的灰烬,在珠串上找到了名字和生辰八字。
钱来。
拿着珠串的手,狠狠一个哆嗦,手指倏忽冰凉,管事险些将这珠串扔了。
怎么会!
钱来的东西,怎么在这坑里。
这坑,是刚刚挖出坛子的坑啊。
莫非,这坛子是钱来埋进去的?
钱来已经死了啊。
思绪及此,管事要杀四皇子的心,已经淡了下去。
转头奔向昨日夜里埋钱来尸体的地方。
四殿下说,那尸体已经不在了。
可这土地明明是未曾被动过的,怎么会不在了。
脑子里充斥着各种思绪,管事寻了铁锹便开始挖。
不过须臾,一个大坑被挖出,然而没有钱来的尸体。
管事后背浸出冷汗。
冬日的风吹过,他寒颤不断。
怎么会没在了。
居然真的没在了。
去哪了!
“快去请国公爷!”惊骇之下,管事顾不得自己亲自去回禀,抬头朝着西南方向一棵树吩咐下去。
那棵树的树干中空,藏着安国公的暗卫,他负责监视这东跨院的一切。
然而,管事语落,那树纹丝不动。
并无暗卫现身而出。
管事怔了一下。
心中有浓烈的不好的预感涌出。
眯着眼睛盯了那树的方向一眼,管事忽的一捏拳,缓缓起身,脚尖点地,蹭的直朝大树飞去。
启动机关,大树的树皮缓缓上移,露出里面中空的树干。
没有人。
暗卫不在。
去哪了?
何时不在的?
一连串的震惊发现让管事来不及细思,转头直奔安国公处。
他一走,墙头外一个黑影闪身消失。
大皇子府邸。
一个穿着灰布麻衣的男子,恭顺的立在那里。
大皇子手里捧着话本子,眼皮不抬,面上带着读书被搅扰的不悦,“什么事,值得你专门来一趟。”
那人便将今日在安国公府东跨院之事细细讲给大皇子听。
安国公府东跨院藏在树干里的暗卫是怎么消失的,大皇子心里一清二楚。
自然是被路詹弄死,就地埋了。
反正安国公府东跨院那片花圃底下,全是死人。
四皇子说的那些装神弄鬼的话,他也不信,毕竟他也知道,钱来的尸体,是被路詹偷走的。
可那坛子……
大皇子揉了揉眉心,一脸读书读倦了的疲惫。
将书本扔下,头抵靠在椅背上,长出了一口气。
“你可曾见过有人去埋?”
灰布麻衣男子立刻摇头,“殿下,奴才与奴才弟弟十二个时辰轮番盯着安国公府,从未见过有人去那里埋东西,更何况,那地界,底下全是尸体,平常又有暗卫在暗处盯着,什么人能靠近,莫说挖土,若无安国公的示意,寻常人连去都去不得。”
这话,大皇子也明白。
可凭空出来一只坛子,算什么!
坛子里不装旁的,偏偏只装银钱。
这真是……
大皇子心中,再次生出那种强烈的不安。
读书少的不安和惶恐。
果然,本王的知识储备不够啊!
懊恼的蹙蹙眉,大皇子吁了口气。
不过,倒是一点可以肯定,老四从余州回来之后,人变了。
大变特变。
变得简直不是他了。
足以见得,虽然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但是大方向还是对的。
老四身边,一定出现了一个有本事的姑娘。
“老四那里,查的如何了?”
这话不是对灰布麻衣说的,大皇子的随从抱拳回禀,“还未有消息送回,想来是还没有查到什么女人。”
大皇子摆了一下手。
当真有本事的女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查到了。
忽然,大皇子心头,生出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来。
有趣!
正说话,外面一个小厮来回禀,“殿下,京兆尹那边,已经开始审案,四殿下还未去。”
这小厮才语落,又一个灰布麻衣的男子现身。
“殿下,四殿下在府衙巷东头的面馆吃了三碗面,此刻动身去京兆尹府衙了,结账的银子,是从一只坛子里出的。”
大皇子……
眼角一抽,他怎么忽然觉得,老四去安国公府邸,其实是他早就知道那里有坛子,专门去挖坛子了。
原因嘛……
老四缺钱用了。
他记得,有个话本子里,似乎有这样的情节。
心思一起,大皇子立刻起身直奔墙边书架,哗啦啦开始翻。
第八十五章 察觉
几个下属眼观鼻鼻观心立在那里。
对这一幕,已经产生免疫力。
翻吧,翻着翻着,他们就有任务了。
最终,大皇子从书架最底层翻出一本封皮花花绿绿的书,《我的绝色王爷》。
这本书,还是他四五年前读过的,当时读的时候,内容简直无法直视。
讲的是……
一翻开书本,大皇子脑中电光火石有什么一闪而过。
这书里写着,有个王爷,在电闪雷鸣之夜独自外出,不慎被雷劈中,和路上一个背柴而归的女子互换灵魂的故事。
那王爷被雷劈了之后,他的身体里就成了那姑娘的灵魂。
那姑娘成了他。
盯着眼前的书,大皇子忽的笑了起来。
有趣。
原先觉得无法直视的内容,现在重温,竟然如此有趣。
难怪觉得老四奇奇怪怪的。
说不定,老四也被雷劈了。
皮囊是他的,芯子已经换了。
他寻了好久的那个姑娘,兴许此刻就在老四的身体里呢。
摩挲着书本的封皮,大皇子一脸如获至宝的兴奋。
笑声突兀,几个下属立在那不自觉有些身上发寒。
大皇子将书本小心翼翼放在桌案上,转头朝随从道:“你留下,余下的,各归各位去吧。”
一语落下,众人散开,唯有大皇子的贴身随从立在那里,恭顺道:“殿下。”
大皇子抬脚朝外走,“去京兆尹府衙。”
随从一脸纳闷的跟上去。
殿下不是说莫甚趣,不去的嘛,怎么又要去了。
大皇子走的虎步生风,宋瑾也吃完一碗面,带着路詹踏进了京兆尹府衙的大堂之内。
王富贵跪在当地,颤颤巍巍控诉安国公府三少爷的恶行。
王富贵身侧,跪着钱来。
起死回生,身子尚虚,脸色有些阚白,不过,眼底的愤怒和怨毒十足。
宋瑾坐在一侧椅子上,瞧着钱来,总觉得的这样的人若是当真死了,一定是个阴魂不散的厉鬼,会缠着安国公不放的。
思绪一起,宋瑾蹙了蹙眉头。
好好地,她想这个做什么,这世上,哪有鬼。
真是的!
心头翻了自己个一个白眼,宋瑾回神。
王富贵已经控诉完,京兆尹高高坐在桌案后,冷脸叱问,“你要知道,你所状告之人,乃当今陛下御封的国之柱石,安国公的儿子,他身上,可是也有官职的,民告官,这后果,你可想清楚了。”
王富贵一脸的执拗和坚定。
“没什么可想的,我儿子都死了,活人总要给死人讨一个公道。”
京兆尹玩味一般哼了一声,“公道。”
说罢,转头朝一侧的四皇子看去,“殿下如何看?”
宋瑾立刻道:“大人审案,小王不过胁从,大人继续就是。”
对上宋瑾,京兆尹心头实在是冒火。
若是以前,他未必肯让衙役给他搬张椅子,更何况姜侧妃还在娘家,四皇子怎么都不肯把人带回去。
可大皇子殿下的意思很明确,这案子,要让安国公栽跟头。
冷冷睃了四皇子一眼,安国公拿起枕木啪的一拍,“传安国公府三少爷上堂!”
声音落下,当即有个安国公府的小厮上堂,恭顺行礼,道:“大人明察,我家少爷昨日感染风寒,今日一早连床榻都起不得,小的是少爷的贴身跟班,什么事,小的都知道,国公爷特意派了小的来。”
安国公并不知道大皇子对这案子的态度。
瞧着堂下小厮,京兆尹眼底拂过冷笑。
“本官问你,三少爷可曾命人打杀过王富贵的儿子。”
随从傲然瞥了王富贵一眼,“从未。”
王富贵便道:“草民儿子不是三少爷打死的,是领了京兆尹衙门五十大板之后,没熬过,被打死的。”
这案件,是公然审理。
外面围观的百姓不少。
之前王富贵的状子,只说是安国公府的三少爷杀了他儿子,现在猛不防来了这么一句,外面百姓,登时哗然。
宋瑾瞧着王富贵,心头啧啧,沈樾和她爹安排的不错嘛,来一招出其不意。
估计,他们不光想要扳倒安国公,还想把这个京兆尹拉下马。
琢磨着,宋瑾转头去看京兆尹。
京兆尹横眉冷目,啪的一拍桌子,“放肆,你这是在状告本官?”
王富贵的面色倒是没有怎么变,只是道:“当时草民儿子被杖责五十,是很多人都看见的,草民就是说个实话,草民不状告您,主要还是状告安国公府三少爷,您打草民儿子那五十大板,估计也是受他指使的,草民理解。”
宋瑾差点噗的笑出来。
这个王富贵,看着老实巴交的,这损话说的很溜啊。
不及京兆尹开口,宋瑾咳了一声,“大人,看来,这案子,您也涉嫌其中了,您还做主审,似乎不大合适。”
如果一开始就状告京兆尹,这案子必定会被刑部另外指人来审。
万一京兆尹和安国公齐齐买通新来的人呢。
现在好了。
皇上亲口下令,这案子让他和京兆尹一切审理,京兆尹涉案,那他就有绝对的审案自由了。
宋瑾缓缓起身,不紧不慢朝京兆尹踱步过去。
京兆尹冷着脸,瞪着他,“殿下这是何意?难道殿下觉得本官有罪?”
真是好大的胆子!
宋瑾扯嘴一笑,“小王哪里敢觉得大人您有罪,这京都的百姓谁不知道,本王虽然是皇子,可地位远不及大人您呐!”
这话,又引得外面百姓一阵议论。
京兆尹面色难看,“你要做什么!”
宋瑾就笑道:“不做什么,继续审案,既然大人您涉嫌案件,暂时不便处理案子,那这案子,本王先替你发问,毕竟父皇亲口说了,案子咱们共同审理。”
“你……”
京兆尹啪的一拍桌子,转头怒目瞪向王富贵,“你在状告本官?”
王富贵摇头,“没有啊,草民状告安国公府三少爷。”
顿了一下,又道:“不过,草民儿子当初是被京兆尹的衙役打了板子,就不知道是您秉公办案还是三少爷唆使。”
京兆尹盯着王富贵。
上次见这个糟老头,这老头子可没有这么底气十足。
怎么,这是以为找到靠山了,就敢和他抗衡了?
不自量力!
第八十六章 闻出
京兆尹没有接王富贵的话。
面色一沉,带着一脸的官威。
“本官杖责你儿子那五十大板,你以为是本官被安国公府收买,徇私枉法?”
他冷笑一声。
“民告官,本就要在状告之前,先受鞭笞板刑,本官仁厚,不忍心你儿子被鞭笞,才改为只打板子,怎么?本官的仁厚落在你眼中,反倒成了徇私枉法?”
这语气,活活王富贵就是一刁民。
对于京兆尹所言的律法,倒也确实存在。
民告官,本就是不平等的状告。
状告之前,要经过鞭笞板刑。
王富贵一噎,朝四皇子看了一眼,跟着便道:“那也不能把人打死,何况大人您给他的定罪,还是袭击朝廷命官。”
这底气,便不如方才了。
王富贵到底只是寻常百姓,因着四皇子肯给他做主,他才腰杆硬。
现在京兆尹搬出律法,他心里便发虚了。
这轻微的情绪变化,被京兆尹敏锐的捕捉。
冷笑一声,京兆尹道:“当时本官行刑的时候,是众多百姓亲眼目睹了的,五十大板之后,他是活着离开京兆尹府衙的,至于之后他怎么死了,怎么,这也要本官负责?”
话音微顿,不及王富贵开口,京兆尹又道:“至于你说的,定罪为袭击朝廷命官,本官并未判错,当时他的确是对安国公府三少爷下手了,也是许多人都看到的,而你儿子,拿不出安国公府三少爷对他下手的证据,怎么,你想让本官藐视证据吗?”
原本,大皇子的意思是,让他利用这案子,伤一伤安国公府。
可现在案件直接牵涉他了,他当然首先自保了。
语落,京兆尹挑衅一般扫了四皇子一眼。
宋瑾……
靠!
亏她刚刚还自我感觉不错,以为打了京兆尹一个措手不及呢。
啧啧,果然官场上的人,都是老奸巨猾。
也是,京兆尹要是连这点应变能力都没有的话,那也太草包了。
吸了口气,抬手抹了一下鼻尖儿,宋瑾朝京兆尹笑道:“所以,大人您没有徇私枉法,那您腰间那条金腰带,是自己个用俸禄买的吗?”
围观百姓……
哗~
金腰带?
什么金腰带?
哪有金腰带!
路詹眼角一抽,震愕的看向宋瑾。
该不会宋大小姐靠鼻子闻出来的吧。
京兆尹眼皮重重一跳,惊愕一闪而过,转而怒目瞪着四皇子,“殿下慎言!臣对朝廷忠心耿耿,对百姓两袖清风,秉公办案从不徇私枉法,何谈金腰带!”
宋瑾眉梢一挑。
“没有金腰带吗?那大人敢不敢原地起立,将官袍稍稍掀开一下呢?”
“放肆!”京兆尹脱口怒吼。
宋瑾嘻嘻笑道:“小王再怎么说,也是个皇子,您一个臣子对小王说放肆二字,是不是有点……藐视皇权!”
京兆尹黑着脸。
“陛下让殿下与臣一起查案,是陛下给殿下的信任,还望殿下莫要辜负圣恩,今日之事,臣必定对陛下禀明!也好让陛下给臣一个清白。”
就在京兆尹说话的这一刹那,宋瑾忽的身子向前一探,一把掀开了京兆尹的官袍,探手朝他腰间一抓。
突然的变故令现场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百姓们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吃瓜光泽。
府衙的衙役们惊愕一瞬之后,纷纷反应过来,立刻冲上来救京兆尹。
然而宋瑾一把扯下那条金腰带,在空中一晃。
“大人,这不是金腰带,莫非是红绳结的?”
一条足有大拇指粗细的金腰带,被宋瑾提蛇一般提着,晃悠在京兆尹面前。
金腰带上,还有一个质地上乘的玉质貔貅。
一眼看到这东西,百姓们齐齐议论起来。
京兆尹恼羞成怒,蹭的起身,“殿下你太过分了。”
伸手就去夺金腰带。
宋瑾笑着一个原地翻身,跳到一旁。
“过分吗?按照大人您的俸禄,一年不吃不喝,也不够买这样一根金腰带的。”
宋家乃商户,这样的东西市价多少,宋瑾粗粗一眼便瞧得出来。
“更何况,这上面的貔貅,用的是上好的血玉,这种玉,做成这样栩栩如生的貔貅,只怕至少成本价就要一万三千两白银,大人,您的俸禄,这么高?”
京兆尹面色铁青,正要开口,忽的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殿下真是用心良苦,为了冤屈本官,居然设下这样的圈套,这腰带,根本就不是本官的东西,分明是殿下您方才藏在袖子里的,趁着本官坐在这里,有桌案挡住大家的视线,您想要栽赃本官吗?”
一副铁面无私两袖清风的姿态。
衣袖一甩,负手在背后。
“今日的案件,无法审下去了,下官这就进宫禀明陛下,下官无能,无法与殿下您合作。”
老百姓们看看京兆尹看看四皇子,一时间又不知道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宋瑾嗤的一笑。
“本王冤屈你?既是本王冤屈你,那大人你敢不敢当众拖鞋呢?也好让大家看看,大人您的袜子上,是绣着怎样的金线。”
路詹……
宋大小姐连这个都闻得出来?
京兆尹嚯的转头,看向四皇子。
这个草包皇子,怎么知道这么多!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这一刻,京兆尹心头升起警铃,不行,这案子,今日无法再继续审理下去了。
必须立刻打住。
沉着脸,京兆尹道:“本官乃朝廷命官,岂容殿下您如此羞辱,您羞辱本官是小,羞辱朝廷律法是大!”
言落,京兆尹抬脚朝外就走。
“本官这就进宫。”
正巧,他才抬脚,大皇子从人群中走进来。
“这案子审理的这么精彩吗?京兆尹和四弟都站着审案了?”
大皇子突然到现场,京兆尹宛若看到救星一般,立刻上前。
然而宋瑾更快,一个箭步,直接扑到大皇子身侧,麻溜挽起大皇子的胳膊。
姜侧妃是大皇子安插在沈樾府里的。
那京兆尹就是大皇子的人。
她可不能给京兆尹先开口的机会。
哼!
“皇兄,臣弟在京兆尹的裤腰上,发现了这个,皇兄,这东西,可值钱了吧,京兆尹买得起吗?”
说罢,宋瑾朝着大皇子软萌萌一笑。
“皇兄,京兆尹的俸禄是多少?他袜子上还用金线绣了图案,过得好奢侈啊。”
第八十七章 袜子
让你们官官相护。
我呸!
心头翻个白眼,宋瑾继续挽着大皇子的胳膊,软萌萌道:“还有哦,皇兄……”
不等宋瑾说完,京兆尹便震愕看着大皇子和四皇子。
大皇子对四皇子厌恶至极。
今儿怎么……
之前他就听到传闻,四皇子当街挽了大皇子的胳膊,当时他还不信,现在,眼见为实了。
一个激灵打过,眼底压下匪夷所思,京兆尹慌忙道:“殿下明察,那金腰带,并非臣的,实在是四殿下诬陷臣。”
宋瑾翻了京兆尹一个白眼。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本王穷,本王府里的侧妃,都是自己个掏钱养下人,你说这玩意儿是本王诬陷栽赃给你的,本王也得有银子去买啊,这么一条金腰带,少说几万两白银。”
“殿下明察,这真的不是臣的。”京兆尹不理会这话音,只朝大皇子道。
面上颜色,渐渐镇定。
反正他是大皇子的人,大皇子不会不管他的。
而四皇子……
大皇子巴不得杀了四皇子呢。
一群围观百姓眼底迸射着八卦的光芒,盯着衙内。
这价值万千的金腰带,啧啧,别管是谁的,一旦落实了,就是大案子啊。
京都许久没有办过大案子了。
期待。
大皇子一进来就被挽了胳膊,心头的怀疑,越发浓重。
转头目光复杂的看着眼前这张沈樾的脸。
“四弟?”
宋瑾挽着大皇子的胳膊,小鸡啄米点头,“皇兄您说!”
大皇子……
果然是和四弟不一样啊。
四弟那个人,怎么会有这么萌的反应。
这种反应,应该就是像话本子里说的,是个女子没错了。
啧啧。
现实版的互换灵魂,还本他还觉得瞎扯的话本子,用实力告诉他什么叫艺术源于生活。
吸了口气,大皇子抽出自己的胳膊,朝一侧椅子走去。
京兆尹连忙跟上,“殿下,您要相信臣,这件事,明摆着就是四殿下他处心积虑……”
眼见大皇子满目都是狐疑的目光,宋瑾心头心思打了个转没猜明白大皇子到底什么意思。
不过,时不等人。
她不能让大皇子掌握这主动权。
就在京兆尹转身跟着大皇子说话的一瞬,宋瑾一步上前,京兆尹抬脚走路那一瞬,她麻溜拔了京兆尹的鞋。
京兆尹话没说完,鞋就掉了。
莫说京兆尹惊呆了。
就连路詹都惊呆了!
我滴天!
宋大小姐这是……
不恶心吗!
衙外的百姓们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看到了什么!
四皇子光天化日之下,脱了京兆尹的鞋!
紧接着,众人的震惊就被眼前的金光闪闪给吸引了过去。
京兆尹的袜子,真的是镶了金线。
不止金线,袜口处,还有一串米粒大小的玉珠。
宋瑾手里提着京兆尹的鞋,一脸得意立在那里,“大人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辩解的吗?难道这袜子是本王给你穿的?”
京兆尹……
给他一百个脑袋他也想不到,四皇子会当众脱他的鞋!
这是人干的事吗!
“你居然……你居然……”
怒火中烧,京兆尹抬手直指四皇子,。
宋瑾挑眉,“本王只是把证据摆出来而已,毕竟大人您也说了,办案讲究证据,没有证据,就是藐视律法,犹如您给王富贵的儿子定罪的时候一样,凭证据说话。”
路詹立在一侧,脑子完全转不过来。
事情已经完全和他们当初安排的不一样了。
完全不一样。
他根本不知道宋大小姐还要搞出什么。
不过,就目前而言,似乎状况还不错。
就是他家殿下在……
他家殿下可不会知道人家京兆尹的袜子这么风骚。
宋瑾话音落下,朝大皇子看去。
“皇兄,京兆尹的俸禄,应该不足以让他这般奢靡吧,您看,这案件发展到这一步,该怎么办?”
大皇子意味深长看着眼前人。
“不知四弟是怎么知道京兆尹用金腰带金袜子的?”
说实在的,京兆尹这么奢靡的用金子包装自己个,他都不知道。
说罢,大皇子冷冷睃了京兆尹一眼。,
京兆尹立时一个哆嗦。
此刻寒冬,他又一只脚没穿鞋,这哆嗦就打的有些停不住。
宋瑾面不改色心不跳,张口说瞎话,“有一次臣弟如厕,恰好遇上京兆尹,不慎看到了他的金腰带。”
京兆尹立刻道:“胡说,本官从来没有与你一起如厕过,天下人谁不知道,大家都要躲着你走。”
一条金腰带,一双金袜子,京兆尹已经被刺激的有点难以平静。
宋瑾就撇撇嘴,“你不承认算了,反正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说着,一叹气。
“反正我也是个不受宠的皇子,算了,这事儿,我也没法追究,我还是进宫把案情详细回禀了,让父皇再行派人来查吧。”
刚刚还一脸强硬要进宫的京兆尹,得闻这话,立刻求救般朝大皇子看去。
满目赫赫:殿下救我。
大皇子冷眼扫了他一下。
救你?怎么救?
想要活命你还穿金线绣的袜子,穿也就罢了,袜子口上为什么还要缀玉珠子。
这玉珠子也就罢了,勉强说的过去,这闪瞎人眼的金腰带,你带着不怕把裤子拽掉吗?!
对于京兆尹的骚操作,大皇子一万个不解。
不过此刻,他更对面前的四皇子感兴趣。
“四弟纵然要进宫,也该把安国公府的案子审完再进宫,这案子既是父皇让四弟与京兆尹一同审理,便是给了四弟权利,如今京兆尹不宜查案,就要辛劳四弟了。”
“殿下~”惊慌之下,京兆尹的声音有点发颤。
大皇子幽冷的目光瞪了他一眼,吓得他立刻禁声。
宋瑾警惕的看着大皇子。
这位皇子可是派了那么多杀手追到余州刺杀沈樾的。,
怎么会好心帮他。
可眼下,大皇子这话,正中她下怀。
犹豫一瞬,宋瑾没有接大皇子的茬,只转头朝跪在地上的钱来道:“王富贵状告安国公府三少爷,你呢?你状告谁?”
钱来都被刚刚的场面惊得有些回不过神。
有关四皇子的草包,他是有所耳闻的。,
现在看来,这不是个草包啊。
除了有点娘,别的地方,都很正常啊!
而且,他这命都是四皇子捡回来的。
吸了口气,钱来中气十足的道:“草民状告安国公府三少爷杀人买凶,状告安国公,私采金矿。”
第八十八章 暧昧
京兆尹听到私采金矿四个字,猛地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人。
递上来的状子,不是说状告安国公府三少爷杀人买凶吗?不是状告安国公利用权势强行将他儿子钱臻定罪吗?
怎么来了个开采金矿!
开采金矿那是什么罪!那是等于谋逆弑君的罪啊!
这话也敢说!
京兆尹震愕极了,甚至忘记自己只穿了一只鞋,转身就朝钱来走了一步,“你说什么?”
钱来昂首,高声道:“安国公在余州玲珑山,私采金矿,为期已经五年!”
钱来这话声音落下,外面围观的百姓,轰的爆出议论声。
我靠~
金矿!
安国公这案子,大了!
好大一只瓜。
这案子要是审下来,这瓜能从今年冬天吃到明年冬天了。
无数人眼底迸射着求知的渴望,盯着府衙里。
大皇子面无异色,只一双眼睛带着饶有兴趣,看着沈樾那张脸。
心头无声的琢磨,这皮囊下,到底是什么灵魂呢?
好奇心都让他有点不想立刻弄死沈樾了。
京兆尹眼睛重重一抽,“放肆!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私采金矿,这样的罪名若是不属实,你知道你是什么结果吗?”
宋瑾立在一侧,冷声笑道:“所以,大人您的办案手段就是,不解决问题,只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吗?”
被宋瑾这样刻薄讽刺,京兆尹面露羞怒。
然而宋瑾手里还提着他的金腰带,那金闪闪的光泽刺的他眼睛发疼,心口更疼。
明明是查安国公,怎么把自己折进去了。
睃了京兆尹一眼,宋瑾昂首立在钱来面前。
“你说,你状告安国公私采金矿,可有证据?”
钱来就道:“草民就是替安国公跑腿的,安国公在余州开采金矿,不便亲自前往余州,金矿事宜,都是草民打理。”
百姓……
议论声再次爆棚。
这是出了个内奸?!
宋瑾低头看钱来,“你既是替安国公做事,都做了五年了,怎么又来状告他?”
钱来就道:“安国公府三少爷闹出人命,却拿草民儿子顶罪,草民儿子在狱中被百般折磨,杀人凶手却逍遥法外,草民前往安国公府求安国公放了草民的儿子,安国公心狠手辣,却要连草民的命也夺了。”
随着钱来话起,百姓们的议论声渐渐低下去。
一时间现场只有钱来的声音,若寺院洪钟,声声入人耳。
“你不是说,你在余州做事吗?若是安国公当真想要用你儿子的命来替他儿子顶罪,这事情,你如何知道?”
宋瑾问话的时候,百姓们齐齐看向她。
等宋瑾语落,百姓们又齐齐看向钱来。
钱来吸了口气。
“余州玲珑山有猎人炸老虎洞,动静惊动了当地府衙,当地府衙上山搜查,发现了金矿,草民因着替安国公办事,金矿一出事草民就立刻进京,结果,一进京都,发现自己儿子被关了。”
宋瑾问的循序渐进。
钱来答得合情合理。
说及此,钱来落泪,声音哽咽。
“草民本是想着,草民替安国公办事,他能照拂草民儿子,没成想……”
百姓们听着,不由得怒骂起来。
太不是个东西了。
人家替你跑腿,你把人家儿子关了。
当初那小倌倌的案子,大家也有所耳闻,没想到居然真的是安国公府三少爷做的。
太不是个玩意儿了。
宋瑾扫了一眼人群,又朝钱来道:“你说安国公想要杀你灭口,可有证据?若当真安国公要杀你,凭你的本事,能活着逃出?”
这问题问出,大家伙又齐齐看向钱来。
钱来就道:“当时是安国公府的管家将草民带到安国公府东跨院,灌了草民一碗毒药,草民还未断气,他便将草民埋尸院中花圃底下,后来,等那管事离开,忽然出现一条大狗,将草民从土里刨了出来。”
百姓……
天犬?
大皇子托腮坐在那里,眼底神色带着颇有兴趣。
这场面,似乎比话本子好看啊。
“那条狗将草民从土里刨出,驮着草民翻墙出来,当时草民身上一块玉佩落在了那坑里,被大狗埋在了坑中。”
宋瑾点头,转而看向大皇子,“皇兄,臣弟觉得这钱来的话,有几分可信,具体是不是真的,还要检查一下安国公府的东跨院花圃才是。”
大皇子看着面前的人。
自从怀疑这皮囊下住着一个女人之后,他就忍不住的想要仔细看这张脸。
被大皇子这么灼灼的盯着,宋瑾心头发毛。
“皇兄?”
大皇子扯嘴一笑,“是四弟你在审案,本王只是旁观,无需征求本王的意见的。”
宋瑾……
忍不住撇嘴一个白眼。
大皇子……
撇嘴?
白眼?
一般只有女子才有这种细微的动作。
也就是说,这姑娘占据了老四的身体,但是还没有完全适应男人的角色,所以会经常流露出小女儿的神色?
这可太有趣了。
大皇子起身,朝四皇子的身体走去。
眼里泛着奇异的光。
宋瑾……
干什么!
忍不住一脚后退,“皇兄要做什么?”
警惕的看着大皇子。
大皇子抬手一把搂住这具身体的肩头,“没什么,皇兄既是你皇兄,你要去安国公府的话,皇兄陪你啊。”
大皇子突然如此,震惊的京兆尹下巴都要掉了。
大皇子,吃错药了吧?
百姓们倒是对大皇子一片赞叹。
真是个好皇子啊。,
平时就算再怎么兄弟罅隙,关键时候也能是非分明。
宋瑾……
她想环胸自卫,跳脚躲开。
怎么有一种被人调戏的感觉。
宋瑾扑闪着大眼睛看大皇子。,
大皇子拦着四皇子的肩膀,微微垂眸,嘴角挂着戏虐的笑,在他耳边低言,“本王陪着你,好不好?”
宋瑾顿时心头一个哆嗦。
妈的。
这个大皇子有病吗!
她现在用的可是沈樾的身体。
怎么感觉在搞基!
嘴角一抽,宋瑾从大皇子的臂弯里挣脱出来,龇牙嘿嘿一笑。
“有皇兄陪着,自然是好的,那,我们就去安国公府?”
说罢,宋瑾转头对京兆尹道:“带上你府衙的人。”
京兆尹征询般看向大皇子。
大皇子目光一瞬不瞬盯着面前的四皇子,嘴角的笑意始终不减,“按照四皇子吩咐的做。”
京兆尹……
第八十九章 分析
宋瑾被大皇子的目光看的心头发麻。
一扯路詹,转头就朝外走。
走出几步,宋瑾忍不住回头悄悄看了大皇子一眼,转而对路詹道:“这个大皇子,是不是性取向有问题。”
路詹……
嘴角一抽,“啥?”
他好像明白宋大小姐在说什么,但是又不敢确定他明白的真的是宋大小姐的意思。
毕竟这话,听上去,有点带颜色。
宋瑾与路詹并肩,在他一侧低声又飞快的道:“我说这个大皇子,是不是喜欢男人?他今天太奇怪了。”
路詹……
原来他明白的,真的是那个意思。
抛开心头诡异的情绪,路詹摇头,“大皇子殿下府中并无正妃侧妃,而且传闻跟前伺候的都是小厮内侍,可也从未传出过他喜好龙阳。”
宋瑾撇嘴。
“废话,他那地位,谁敢传他,看来,八九不离十了。”
说着,宋瑾又回头看了一眼。
心里有种诡异的猜测。
大皇子之所以要杀了四皇子,根本不是因为皇位威胁,大概是因为求爱不得,因爱生恨吧。
啧~好可怕!
瞧着四皇子离开的背影,大皇子嘴角笑意浮动。
京兆尹立在大皇子身侧,察着大皇子的面色,低低道:“殿下,安国公可是被陛下御封的护国柱石,他的府邸,不是谁说查就能查的。这事,要不要先回禀陛下?”
大皇子笑着摇头,“不必,本王亲自去。”
皇上早就知道金矿一事了。
何须回禀。
更何况,他还想看看“四弟”要用什么本事打开安国公府的大门呢。
护国柱石,这可不是随便什么恩封,若无旨意,便是京卫营也不能闯入。
安国公府还有那么多的高手守着。
四弟皮囊里的姑娘,到底有多厉害呢?
眼底含着玩味的笑,大皇子抬脚走出去。
京兆尹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大皇子这是要做什么。
不是对四皇子恨之入骨吗?怎么忽然有一种大皇子罩着四皇子的错觉。
是他想多了?
大皇子离开,一群百姓跟着乌泱泱朝安国公府奔去。
看热闹去咯~
一个京兆尹府衙的衙役将宋瑾丢在地上的鞋送到京兆尹面前,“大人,先穿上吧。”
一眼看到鞋,京兆尹的脸色唰的就绿了。
他差点忘了,他自己个都成泥菩萨了。
恨恨瞪了那衙役一眼,夺手拿了鞋穿上,京兆尹提脚就去找大皇子。
然而抬脚一瞬,整个人一个激灵。
裤子好像要掉。
……
等京兆尹从下属那里征用了一条腰带系好,赶去追大皇子的时候,大皇子已经跟在宋瑾一侧。
“四弟,安国公府的事,你不和父皇先回禀一声吗?”
宋瑾警惕的看着大皇子,与他保持一个人的距离,又怕自己表现的太过明显激怒他,龇牙嘿嘿一笑,“回禀什么?金矿的事吗?现在不是还不确定的嘛,万一那个钱来瞎说呢,你说是不是呀,皇兄。”
大皇子瞧着面前堆满笑的脸,想着这皮囊下居然是个女子,忍不住伸手去捏。
宋瑾一个激灵跳开。
“皇兄?”
大皇子身子向前一步,手起掌落,利落捏了一把。
捏完之后,不顾对面人的反应,心满意足转身离开,“本王在安国公府门前等你。”
大皇子有轿辇,当然不会跟着宋瑾一路走到安国公府去。
猛地被人捏了一把脸,宋瑾惊得天灵盖都要掉了。
她现在可是个男人啊!
大皇子居然给她来捏脸杀!
这……
宋瑾嚯的转头看路詹,“以前也这样吗?”
路詹也被方才大皇子的举动吓到,吞了口口水摇头,“以前,大皇子从不正眼看我们殿下,两人基本,没有接触,要说接触,那就是大皇子殿下要暗杀我们殿下。”
宋瑾朝大皇子离开的轿辇狐疑看去。
这人的变化,就这么大?
还是说,大皇子发现了什么?
这个心思一起,宋瑾只觉得脊背生寒,脚底发凉。
继而又自我安慰,互换灵魂这种事,大皇子应该不至于就发现了吧~
不管怎么说,以后得离他远远地。
爹爹说得对,男孩子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
心头乱七八糟想着,转眼宋瑾抵达安国公府。
大皇子一早就抵达,正和安国公府的管事说话,眼见她来了,嘴角噙着戏虐的笑,转头看过来,一言不发。
大有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顶着大皇子这目光,宋瑾吸了口气上前,“皇兄。”
大皇子点点头,没说话。
因着才不久前宋瑾就来过安国公府,又在东跨院发生了那种事情,此刻再见到这位四皇子,安国公府的管事目光复杂。
“四殿下如此阵仗,可是我安国公府犯了案子?”
宋瑾身后,百姓们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巴巴朝着这边看。
京兆尹抬手擦了一把额头的看,打好主意不开口。
宋瑾朝安国公府管事笑道:“之前在府里挖出一个坛子,本王说过,凭着这个坛子兴许能找到碰过坛子的尸体,现在,本王来给送结果了。”
管事眼皮一跳。
钱来明明是被他毒死了,又埋到那里。
可尸体不见了。
国公爷接到宫里丽妃娘娘的报信儿,余州知府赵霁德进京了,此刻赵霁德不知踪影,可赵霁德的家眷却被皇上安顿到行馆。
皇上这态度,显然是知道了金矿一事。
按着国公爷的吩咐,管事心平气和一笑,朝四皇子抱拳,“多谢殿下特意前来告知,不过,殿下身后这些百姓……”
宋瑾回头看了一眼,笑道:“大家都是来看热闹的。”
管家……
啊?
大皇子……
呵!女人!
宋瑾尽量不去注意大皇子的目光,只朝着管家道:“那具尸体,本王找到了,不过,出了点意外。”
找到了?
管家眼皮跳了跳,疑惑朝四皇子看着。
宋瑾笑道:“如果本王所算不错,按照在你府中东跨院花圃处种种迹象看来,那个人,名字该叫钱来。”
管家脸色,唰的铁青。
宋瑾继续道:“恰好本王今日在京兆尹府衙协同京兆尹办案,投案人员中,正好就有一个钱来,本王掐指一算,正是你府中丢失的那具尸体。”
宋瑾这话,声音算不得高,但也足够围在前排的百姓听到。
什么?
那个钱来,是安国公府丢了的尸体?
这事怎么听着那么惊悚诡异。
等等。
钱来在京兆尹府衙不是说,安国公要毒杀他,他被埋了,然后有条狗救了他?
这么说,是真的?
前排的百姓很快通过讨论的方式,将这消息传得所有百姓都知道了。
第九十章 发烧
管家铁青着脸,立在那里。
“殿下说话,可要慎言,安国公府清清白白,哪里来的尸体,更不知道殿下说的钱来是什么。”
宋瑾就笑道:“不知道吗?没关系的,不过钱来说,他被埋的时候,身上一枚玉佩落在了那坑里,想要知道钱来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查一查你府中东跨院的花圃便是。”
管家腰杆一挺。
抬手指着一侧石柱。
“殿下瞧清楚了,安国公府乃是陛下御赐的护国柱石,这样的地位,没有陛下圣旨御召,岂是谁想要查就能查的。”
宋瑾扫了一眼那石柱。
以前看电视剧琅琊榜的时候,谢玉家门前就有个石柱好像,也是护国柱石。
记得当时梅长苏被谢玉赌杀,一个皇子带兵都冲不进去。
简直牛X。
没想到,安国公府门前也有一个。
啧~
还好她当时机智,留了一手,要不然……
目光划过那石柱,宋瑾朝着管家笑道:“安国公府若是清清白白,怕查吗?这护国柱石是荣誉的象征,是安国公地位的标识,可若是安国公府涉嫌案件,难道要用这荣誉的象征来逃避侦查吗?”
管事下颚微扬,眼底带了漫然。
“既是陛下给的荣誉,那便是皇权威严的象征,岂能是谁要查便能查的。”
宋瑾摸摸下巴,“难道,我不是皇权的产物?”
大皇子险些喷笑出来。
这皮囊下的,果然不是沈樾。
沈樾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管家一脸吃屎的表情,蹙眉扫了面前的四皇子一眼。
虽然是个被皇上厌弃的皇子,可到底也是皇子。
然而……
管家面上带着倨傲的不恭,随意抱了抱拳,“殿下是皇子,奴才自然不敢违抗殿下的意思,可殿下若想查安国公府,怕是还要经过陛下的允许才好,毕竟,殿下只是皇子,却不能代表陛下。”
这话说的,就诛心了。
然而宋瑾不在乎。
“本王没说要查你安国公府呀?你怎么会以为我是要查安国公府呢?做贼心虚吗?”
管家……
登时神色一凛,“不是殿下说,要按照那什么钱来的话,来查什么玉佩吗?”
宋瑾点头,“是啊,只是在我今儿指定的那个位置挖一挖有没有玉佩……”
管家一口打断宋瑾,“那也不行,安国公府清清白白,由不得任何人……”
管家打断了宋瑾的话,然而不及管家声音落下,从府里跑出一个小厮,打断了管家的话。
小厮一眼看到大皇子,惊得脚下步子一个急刹车,慌忙行礼。
就这个空档,不等他行完礼,百姓堆儿里忽的有人一声高喊,“大家快去那边看啊,那边大热闹!”
随着高喊声起,无数百姓朝着东南方向涌去。
那个方向,恰好是安国公府东跨院临街位置。
宋瑾嘴角漫着笑,朝管家道:“你去看看吗?你不去,本王去了。”
说罢,转身悠哉离开。
路詹立刻跟上。
说实话,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还是一头雾水。
作为这件事的参与者,路詹甚至都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热闹。
不过,真的好好奇啊!
路詹才要向宋瑾打探,就听得背后一道声音,“四弟稍等,我与你同路。”
大皇子略带低沉又隐隐含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语落,大皇子的胳膊便越过四皇子的脖子,搭在了四皇子的肩头,然后一揽。
宋瑾……
全身汗毛都炸了。
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蹭的逃开,瞪着眼睛盯着大皇子,嗔怒道:“皇兄,你我同是大男人,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这样,像什么!”
大皇子噙着笑,淡淡道:“那四弟的意思,夜晚就可以吗?那好啊,本王今夜去找你。”
说着,大皇子一副好心情的样子,直朝百姓围着的方向走去。
按照他多年看话本子的经验,此时此刻,那边应该是有人从安国公府扔出了大量的尸体吧。
不对。
不应该叫有人,应该叫,有狗。
天犬一直跟着老四,此刻却不见踪影,先前下属也曾回禀过,老四带着天犬去安国公府,出来却留下了天犬。
有意思。
大皇子越发觉得,生活真是和话本子一样精彩呢。
宋瑾盯着大皇子的背影,龇牙挥了挥拳,“瘪犊子玩意儿!”
路詹……
“宋大小姐,那边您安排了什么?”
宋瑾狠狠剜了大皇子背影一眼,低声道:“元宝正往出抛东西呢,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等到宋瑾和路詹走到东跨院院墙外,老百姓的惊呼声已经铺天盖地了。
“我滴天!这起码死了好几个月了,都烂了!”
“我滴天,这起码死了有一年了吧!”
“靠!安国公府还收藏这玩意儿?口味够重啊。”
……
一具一具或者新鲜或者半腐烂的尸体被从院墙的那头扔了出来。
嗖一个,嗖一个,犹如从树上往下摇果子似得。
大皇子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立在那,左手拿着扇子,轻轻敲击着右手的掌心。
宋瑾为了不被大皇子缠住,刻意站的远离大皇子些。
路詹都惊呆了。
“安国公府的护卫可是高手如云,您,您怎么做到的?”
宋瑾就笑道:“高手如云,可元宝还是天犬呢,天犬有多厉害多威风还是你给我讲的,那些高手莫说如云,就算是如冰雹,也不敢对天犬如何。”
皇上看重天犬的灵性。
谁伤了天犬,那就是伤了皇室龙脉。
安国公没有那个胆子。
安国公府的东跨院,仿佛一个尸体储藏库,扔完了较为新鲜的,之后便是白骨。
老百姓们越聚越多。
几乎全城的百姓都围来了。
百姓堆儿里,有一些对仵作这行业感兴趣的业余仵作发烧友,眼看这么多尸体在眼前,就跟狗子看到肉包子似得,两眼发光,蹭的就扑上去。
这一具,被扭断脖子,死了一年多。
这一具,被扭断脖子,死了快两年。
这一具……
咦,怎么都是被扭断脖子的。
而且,全是女尸。
仵作发烧友们震惊于自己的发现,不住的和同伴确定自己的检测是否准确。
他们的话音便飘进了百姓的耳朵里。
看热闹的人群里,忽的冲出一个妇人。
一声凄厉的哭喊刺破喧闹的现场,她犹如一阵风,扑向一具衣衫尚且整齐的女尸身上。
“翠儿!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