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长公主殿下
“师姐你难不成是替别人来的?”
梁晋如今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性,毕竟师姐亲自过来相亲、还是自己老妈和姜皇叔介绍过来的,未免也太过惊悚,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她怎么可能和自己相亲?
她若是和自己相亲的话,那岂不是太乱了?
而且自己和花清影相处,也一直是师姐弟、上下级的关系,从来没有超越过这条界限,若说二人之间有点什么,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梁晋前世也不是没有搞过对象,对于男女之间的情愫,还是能感觉得出来的。
但他敢保证,自己在花清影身上,没有感受到过一丁半点的情愫——无论是自己对她的,还是她对自己的。
然而接下来花师姐一句话,却打破了他的猜测,也打碎了他的三观。
只见花清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姜云裳就是我,我就是姜云裳。相反花清影,倒是我行走世间、在侦缉司任职以后,才开始用的名字。”
“所以说今日来与我相亲……也就是说媒的,就是师姐你本人?!”
梁晋只觉惊悚。
而花清影则点了点头,道:“是。”
这闹得是哪门子事啊?!
梁晋三观碎了一地的同时,又抓住了某个细节:“所以……师姐,你姓姜?!”
花清影点了点头,道:“当今皇帝,是我弟弟。这个你不要与外人说。”
????!!!!
怎么突然间的,自己的顶头上司,就成当朝长公主了?!
当今皇帝,还有个长公主姐姐,这事自己可从未听闻啊!
“所以侦缉司总捕、镇武司指挥使,是当朝长公主?!”
“嗯。”
“所以姜皇叔要给你我说媒?!”
“嗯。”
“……乖乖!”
这下梁晋是彻底明白了!
姜皇叔会跟二娘串通,给自己说媒,还是因为自己的身份——
因为自己加入了稷下学宫,成为了稷下学宫的弟子!
就说嘛,自神朝成立以来,稷下学宫一直在皇室血脉之中传承,怎么可能流落到外族之人手中?
姜皇叔想必一开始就打得这个主意,把身为长公主的师姐介绍给自己——
或者准确的说,是把自己介绍给长公主殿下!
想想姜皇叔一开始和自己说的话,好像就有些不对,一个季度的相处之中,他也似乎隐约透露过这点意思,只是自己全身心都在修行上面,根本没有留意这些。
而且师姐的身份,自己也确实不知道啊!
“这媒妁之约,姜皇叔是不是早已提前计划好了?”
梁晋砸了咂嘴,忍不住问了一句。
花师姐却苦笑起来,倒了两杯茶水,一杯自饮,一杯推到了梁晋面前:“是的,但也不全是。这事并不是姜皇叔一个人定的,不然的话,我又岂会如他所愿?”
梁晋瞬间明白过来:“是圣上?”
花清影点了点头,叹道:“是的。起初姜皇叔确实没在意血脉传承之事,他久在稷下学宫,混迹于修行者之间,早不在意这点血统的关系。但是皇帝却不同,他把稷下学宫,看作我神朝最为坚固的力量,哪怕代代只有一个传承者。所以姜皇叔收你为徒后,把这情况报到了皇帝那里,糟到了阻挠。”
“那把师姐你推给我,是谁的主意?”
梁晋忍不住又问道。
花清影当即翻了个白眼,道:“说什么推?怎么我就成一个物件了?”
梁晋当即连说抱歉,花清影然后才道:“是姜皇叔提的。”
“我猜也是。”
梁晋已然掌握了那位皇叔兼师父的尿性。
花清影“噗嗤”笑了起来:“你对你这便宜老师还真是了解。”
梁晋道:“毕竟也跟着他老人家住了这么长时间了嘛。”
花清影微微颔首表示理解,然后说:“稷下学宫传承,站在朝廷的角度上来说,毕竟是神朝的事。这事皇帝的的确确有决定权。皇帝若是认为不行,那就是不行,到时候姜皇叔若是一意孤行,皇帝是可以以破坏神朝安定之名,发动牧神军,将你诛杀的。这事他干得出来。”
听花师姐这么一说,梁晋自然就点头表示明白了。
“姜皇叔出此下策,也算是护徒心切吧。”
花清影轻轻吐出口气,说话时虽然似理解姜皇叔,但同时神情语气,也都有些遮掩不住的憋屈,“这法子还算凑合,皇帝当下拍板决定了。”
梁晋当然也理解花师姐,好好一个侦缉司总捕、打遍长安无敌手的谪仙人王谪的弟子,却莫名其妙地被人安排了亲事,这事给谁谁憋屈。
那皇帝陛下和姜皇叔,算不算是一个坑姐,一个坑侄女儿?
花清影又道:“这主意定下之后,姜皇叔央了我许久,我实在推脱不过。而且皇帝金口玉言,大势已定,我再拒绝,也没什么用。就干脆答应了。只是这事应该是姜皇叔早与你说的,但他又实在拉不下脸来,亲自开口于你说,这才一直拖到现在,走了你娘的门路。”
梁晋神色古怪:“姜皇叔是不是觉得他亲自和我说的话,就跟个拉皮条的似的?”
花清影听得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但是笑着笑着,那声音又突然止住:“他是拉皮条的,那你我算什么?”
“啊哈……啊哈哈……”
梁晋尴尬地笑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就只好赶紧转移话题,“这事弄得尴尬,如今我们却该怎么办,师姐?”
带着如此重要的目的来相亲,推说什么性格不合之类的,怕是过不了关。
走一步看一步,先弄一个拖字诀,还是别的什么?
梁晋一边问,心里一边盘算着,然后就见花清影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也没什么。你小子也莫难为情。你跟那听寒仙子,继续你侬我侬,师姐我也不坏你们关系,若是时机到了,你把她娶进门就是。”
“嗯?”
梁晋皱了皱眉,品出一丝不对味来。
然后就听花清影道:“咱们俩之间,你也别背多少包袱。回头时候到了,你与我生个孩子,传承了皇室血脉就是。那皇帝要的就是这个,其他无所谓的。”
第四十五章 乖乖!
“嗝?!”
梁晋简直是受了惊吓,一杯水下肚,吓得打了一个嗝。
他本以为自己那便宜老娘依旧够剽悍了,却没想到自己这师姐大人,比老娘还要剽悍。
不仅剽悍,而且前卫!
不过他受惊吓,外面便宜老娘二娘,却是不知道的。
二娘在一旁的小间里,有意无意地偷听。但她如此偷听,也只听到了花清影一阵“哈哈”大笑而已。
“看来这两个小年轻相谈甚欢,不错、不错。”
二娘满意地点点头,心想自己这乖儿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能把这姑娘撩得如此开心。
“只是……这姑娘是不是太开朗了些,笑得如此不够含蓄?”
二娘皱了皱眉,只对这一点有一丝不满意。
可是不满意也没办法,自己的乖儿子在小间里跟人说得高兴呢,自己总不能冲进去打断他们,说他们不成了,拉倒算了。
好歹这也是自己说和的,如果这样做,那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胡思乱想着,二娘渐渐对小间里的详细情况也逐渐变得兴致缺缺,等俩人交流完毕出来了,才把重新戴上面具的姜姑娘送走,然后留梁晋住下来,让梁晋好好歇息了一晚。
这一晚自然要给梁晋做一顿丰盛的大餐,把梁晋吃得肚皮都鼓起来了。
吃法的时候二娘问起了对这姜姑娘感觉如何,梁晋想起花师姐开朗张扬的笑就不想多说,只随口应付:“还行。”
还行听在二娘耳朵里,就是还不行。
如果是之前,二娘说不得要生一顿气,怨梁晋不好好珍惜她好不容易讨来的姻缘。但这时她却只是点了点头,道:“还行就还行吧,没事,回头你娘再给你相个好的。或者回头你再去找姚小姐也行,如今想想,那姚小姐想必也是不错的。”
果然凡事就怕对比。二娘偷听了一会儿,听到花师姐的爽朗笑声,竟然开始对姚小姐的看法逆转了。
“我觉得你最好不要再乱说媒了,老娘。”
梁晋叹了口气,告诉二娘一个噩耗,“老娘你可知道,刚刚你给我找的姑娘,是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
二娘柳眉一跳,问道。
梁晋这才压低了声音,如实说道:“那姑娘姓姜,你不是知道了么?”
二娘这才陡然一惊:“皇族中人?!”
梁晋道:“不然呢?”
二娘砸了咂嘴,这才回过味儿来:“怪不得姜皇叔会找我来说这门亲事。敢情是他皇族中人,看上了我这宝贝儿子啊!”
梁晋翻了个白眼,道:“老娘你别想多了,这其中是有原因的……”当下把稷下学宫的情况以及姜皇叔给自己说媒的原因一说,说得二娘心都抖了三抖。
“所以说,这亲事一说,咱们家就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了?”
“差不多就是这么个理。”
这顿晚饭吃完,二娘就有些郁郁寡欢。甚至没有招呼梁晋回房洗漱睡觉。
不过到第二天一大早,二娘就重新元气满满了。
自己这便宜老娘其他不说,情绪调节的能力,倒还是不错的。
在送梁晋出门的时候,二娘还劝慰梁晋:“儿啊,你也别太灰心,这事说不准也是好事。皇族中人,到底还是挺有钱的,到时候一嫁过来,想必陪嫁也有不少,你这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而且我听那姑娘昨天笑声欢快清爽,想必也是个好相处的人,能过得来,没问题!”
这话像是劝慰她自己。
梁晋一个劲儿地点头,然后就听二娘又说:“到时候咱们再看看,能不能借着皇家的名头,整些御酒出来卖,那咱们这南郊小酒馆,必定生意兴隆!就算真御酒不行,咱们弄些假御酒,贴个御酒的招牌,是不是也行?”
“那老娘你更得生意兴隆了。”
梁晋对二娘的经商头脑叹服不已,连贴牌酒都给整出来了。
辞别二娘后,梁晋就独自回到了稷下学宫王府,一边修行的同时,一边等待七日之约的到来。
这一天到了以后,侦缉司那里一大早就有人来了稷下学宫王府,请梁晋过去。
梁晋也早得很,早早起床洗漱吃过早饭,耐心等着。等侦缉司来人后,就和曾经的同僚相伴去了衙门。
这时的衙门里又是一番热闹非凡的景象,侦缉司大院里挤满了人,有那天被念上名字的九位镇武司巡察使,有侦缉司同僚,还有花总捕,以及各个巡察使招收来的麾下修行者们。
见众人到齐,站在最前面高处台子上的花清影终于开口说话:“人想必齐了,齐了的话,咱们就开始说正事吧。今日本应是张首辅和何尚书亲自过来主持的,但可惜朝廷相召,他们却过不来了。如此的话,就由我来简单地说几句吧。”
花总捕这么说,其他人自是不会去反对。毕竟她在长安城和修行者中间,还是有一点威望的。
花清影道:“镇武司者,巡天镇武,有先斩后奏之权,灭尽叛逆之能。这句话,我之前应该也与诸位说过,如今却要单独拿出来说一说。因此我镇武司巡察使,不受寻常法律所限,无所顾忌。尔等加入镇武司,就必须要与诸位巡察定下主从之誓,可明白么?不要与我讲条件,说什么神朝律令,修行者不得使用主从之誓。这对镇武司来说没什么,什么叫先斩后奏,百无禁忌,尔等应该看看。”
众人都不说话。
花清影又道:“我给尔等时间,供尔等寻思此事。想退出的,大可以退出。我不拦着你们。但是时候一过,尔等再想逃跑,怕就不容易了。到时候别怪我辣手无情,听明白了?”
众人都说明白,却没有一个离开的。
花清影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了,然后就命令诸位来当巡察使麾下的安排分组,各自排队,准备定下主从之约。
这本是禁事,没人愿意来参加,但巡察使众麾下已然知道了,做好了心理准备,因此也就没什么害怕的。
接下来,就是九个镇武司巡察使,和他们找来的手下,定立主从之誓了。
第四十六章 入册
主从之誓要请到专门的修行者来完成,梁晋看到被请来侦缉司的是一个修炼了北山经神灵精卫的修行者。
精卫填海矢志不渝,以神灵精卫立此誓约,也是非常合理的。
那精卫背后站了十数神灵虚影,显然和花总捕一样,也是神通境界。按照梁晋以神通数量对修行者修为的判断,此人应该起码也有大神通境界了。
大神通境界修行者构筑的主从之誓,应当能够压制住他们这些修行者了。
“既然如此,那诸位就开始定立主从之誓吧。”
花总捕说着,第一个就叫了梁晋的名字,“中州镇武司巡察使梁晋,你先来。”
梁晋便起身站到了那大神通境界的修行者面前。
花总捕又道:“中州镇武司麾下,散修韩小钰,入册。”
她第一个叫到的就是韩小钰,看来对比起其他角色,这个无依无靠无牵无挂的韩小钰,更对她脾气,让她满意。
那韩小钰被她调教了几天,见了如此场面,还是有些畏畏缩缩,不敢上前。花总捕看不下去,一把将韩小钰拉了出来,甩到了梁晋跟前,那动作就跟拎一只小鸡子似的。
韩小钰踉踉跄跄站定,看见梁晋,忙又低下头去。
梁晋心中暗叹,自己这师姐,也没把这姑娘调教出来啊,反而好像调教得更加害羞了,这个样子,自己以后怎么用啊?
但心里虽如是想,他也只能默默接受,接下来再看了。
下一刻,那修了北山经精卫的修行者把两只手伸出来,按在梁晋和韩小钰的额头上面,轻声说:“放松,看我引导。”
说时法力便注入了二人体内。
山海绘卷中北山经处复制了那神灵精卫,而精卫像是被那人的法力牵引,飞出了山海绘卷,附着在法力之上,随之游荡。
然后梁晋的眼睛,就像是附着在了精卫的身上似的,跟着精卫游遍了自己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然后随之游出,又游入韩小钰的身体。
韩小钰精神紧张,一度造成了精卫游行迟滞。那修行者不得不皱了皱眉,提醒道:“放松,不要紧张,”
韩小钰这才稍稍放松下来。
精卫直入韩小钰的肺部西山经处,在那里游荡许久,才发现了一根奇妙的树枝——
又或者说,构造出了一根奇妙的“树枝”,由法力构筑出来的树枝!
紧接着,精卫就将那“树枝”衔起来,掉头飞出西山经处,又飞出韩小钰的身体,回到了梁晋体内。
这一回那精卫不再像之前那样,四处游荡,而是直扑梁晋体内肾脏北山经处,将那“树枝”放在这个地方。
在树枝落地的一瞬间,梁晋便感觉一股其他的能量在自己体内生根发芽。
那能量来自于韩小钰,使他能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韩小钰的存在。
——是那根“树枝”。
只要那根“树枝”存在,梁晋的生死,就和韩小钰绑在了一处。
但这种捆绑,又是单方面的——
若梁晋身死,那“树枝”就成了无根之萍,必死无疑。但韩小钰有恙,那“树枝”在梁晋的身上枯死,梁晋却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精卫的修行者将手缩了回去,完成了第一个主从之誓。梁晋和韩小钰相视一眼,相互间忽然莫名的有了一丝亲切的感觉。
这个还好,但梁晋想到他剩下的属下,都是男的,心情就不是那么愉快了。
“中州镇武司麾下,稷山书院霍定神,入册。”
花总捕说话的时候,有个人在旁边操着纸笔“刷刷刷”地记录。
记录完了,稷山书院的霍定神就走上前来。
那精卫修行者重新伸出两手,给梁晋和那厮定立了主从之誓。
幸好的是,当这次主从之誓定立完成,梁晋只是感到自己掌控的人多了一个,并没有觉得霍定神亲切。
还好,还不算恶心。
然后第三个——
“中州镇武司麾下,剑宫云守剑,入册。”
第四个——
“中州镇武司麾下,藏法阁武云贵,入册。”
第五个——
“中州镇武司麾下,散修唐小狗,入册。”
如此五个主从之誓定立,梁晋麾下人手齐全。他坐于上手,麾下五人便站在了他的身后。不过是韩小钰、唐小狗,还是曾经心高气傲的云守剑,都是如此。
梁晋结束,就轮到了他曾经的上司王培花。
花总捕唤了秦州巡察使王培花上去,王培花找来的,却是一个散修,以及三个秦州本地宗门的弟子,三人都是存神境的实力。毕竟王捕头也是存神境的修行者,不可能找到修为更高的人来做他麾下小吏。
而后瀚州巡察使季成云、凉州巡察使骆克明、岳州巡察使孙杰、河州巡察使杜山岳、江州巡察使刘仙道、沧州巡察使龙飞、德州巡察使岳红绸一一上前,与他们召集的手下定立主从之誓。各巡察使有的找来两人三人,有的找来四人,还有瀚州巡察使季成云,甚至只找来了一个人,一比较下来,反倒都没有梁晋的队伍庞大。
因此到最后众人看向梁晋时,甚至不免有些眼红。
众巡察使和巡察使麾下各自归位以后,花总捕挥挥手,命人送上酒水来,将碗分发与众巡察使以及巡察使麾下,一一倒满,而后才道:“诸位,我镇武司于七日前成立,由朝廷亲自许诺,先斩后奏,皇权特许,只因我司肩负重任,需在天下揪出叛逆,护我神朝安稳。此日过后,诸位就当各自出发,前往九州。镇武令在手,还请诸位好好掂量其中分量,明白我等职责所在,了解我等力量所在。我在长安城,与诸位共勉!”
说时举起碗来。
众人也各自举碗,碗中酒水随之晃荡,点滴飞出碗沿。
梁晋也高高举着大碗,看着酒水飞溅,反射着阳光光泽,心里却想:先斩后奏,皇权特许,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但眼下容不得他多想。接下来众人就将碗举到嘴边,一饮而尽。
那酒水透着辛辣,但却爽利得很。梁晋只觉一股热浪滑入喉咙,直达胃里,顿时浑身通泰,爽得不得了。
而后就听花总捕道:“诸位,请放开了手脚,打出我镇武司的赫赫威名!有什么事,我与诸位担着!”
第四十七章 送别
花总捕慷慨激昂地说,众巡察使自然也就慷慨激昂地应了。但是今后分散九州,孤军作战,也不知道能有多少作为,众巡察使的内心深处,自然就不可能有多少慷慨激昂,相反忐忑还差不多,只是不曾表现出来而已。
别说其他八州的巡察使了,梁晋领中州镇武司巡察使一职,有师姐兼上司的花清影帮衬着,心里还有些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因此主从之誓定立大会结束之后,九个巡察使就坐在一起,又开了个小会,要请求花总捕帮忙请牧神军来,好好培训讲解一下镇武令的使用方法。
花总捕自然答应,当日就请了牧神军的两位军师中郎将过来。
那两个军师中郎将果然如同普通人一般,脱离了军阵,梁晋在他们身上根本看不到一点神灵的痕迹。不过久在牧神军,二人的气度早已培养得非同小可,在一群修行者中间,一点也不显得卑微。
当下那两个军师中郎将讲镇武令的使用细节、注意事项和效果都一一给众巡察使讲出,让众巡察使心里有了个底。梁晋听在耳中记在心里,理论上如何使用镇武令,也掌握了个明明白白。
这期间各镇武司麾下的人自然是不能在场的,接受培训的,就只有九个镇武司的巡察使以及花总捕。
梁晋这时才知道自家师姐手里也有一块镇武令,却是号令九大巡察使的镇武令。她手中那块,是可以切断其他镇武令与牧神军的联系的,以此来形成对镇武司的强势掌控。
这就如同牧神军的虎符一样,一分为二,有主有副。军师掌握副虎符,只有虎符在手,才能掌控全军。而皇帝手中,却又牧神军的主虎符,可以切断军师跟军阵的联系,以此来形成皇族对牧神军的强势控制。
前朝牧神军势大,也是有人从皇帝手中盗得了主虎符,才致使有一部分牧神军顺利叛变,推翻凡间之国。如今朝廷防守森严,若有人想要从皇帝手中盗取主虎符,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梁晋猜测镇武司的这套镇武令,估计就是从牧神军虎符改造而来的。只是其中原理,却不知为何。他非常想要研究一下。
还有,镇武令的实践……
可惜那两个军师中郎将建议众人不要擅自使用镇武令,以至梁晋等人能够掌握的,也只是理论知识,至于实践,是暂时无法实践的。
这样一来,众巡察使心里还是感觉有些准备没有做好似的,不甚完美。
但眼下也只有这样了。那两位军师中郎将讲解完了之后,就由花总捕差人送回去。而众巡察使也都散了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收拾打点一番,明天启程出发。
众镇武司巡察使即将奔赴各地的消息,二娘自然也听到了,很快就杀来了稷下学宫王府,要带梁晋回去,好好招待一顿。但却招到了姜皇叔的拒绝。
姜皇叔表示他也是梁晋的师父,如今徒儿即将远行,他岂能不为梁晋送行?再一想梁晋还有个师父谪仙人,以及相好听寒仙子、和给了梁晋诸多帮助的长辈平退思,便建议干脆都请来王府,一同会餐,给梁晋送行。
二娘也没法子,只能答应。梁晋也是自无不可,这样一来,倒省得他到处跑去辞别长辈。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如此一来,他却着了姜皇叔的道。
这场宴会,在姜皇叔的精心谋划下,又出了一个小乱子。
……
姜皇叔很快派出了人去,把一群人都请来,同时叫人准备饭菜。到了饭店,众人各自到来,一时间竟然坐了满满一桌子十个人——
有梁晋、二娘、姜皇叔、花总捕、平退思、姚政、宋凝真、姚听寒、王谪、以及一个不认识的人。
梁晋忍不住多看了那个不认识的人两眼,却见那人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面容俊逸,留了两撇黑须,反添了一股精神气,非同小可。他身上并没有神灵,不像是个修行者,但却又气度非凡,比起那些牧神军的军师来,也不遑多让。
梁晋猜测他的身份,再看姚学士坐在席间,显而易见的拘谨,隐隐有了一些怀疑,但眼下情形,也不好说出来。
在场除了梁晋以外,还有一个人分外拘谨——就是二娘。她坐在梁晋的身旁,还在小声嘟哝:“乖乖,这么多能耐人,怕有不少是修行者吧?我还没一下子见过这么多修行者呢。”
“怎么没见过?长安街衙门里修行者可不少。”
梁晋悄悄提醒二娘,“老娘你说话注意一些,修行者耳朵很灵,说不准你说什么话,大家伙都听到了。”
二娘赶紧闭嘴。但没一会儿又忍不住了,问梁晋道:“乖儿子,哪个是姚姑娘的爹妈?我还没见过呢,他们是不是也来了?借此机会,我可得好好认认。”
那样子倒像是急于认亲家似的。但梁晋心里却不由吐槽:老娘你都给我换人相亲了,还找人家去认干嘛?
梁晋正想要回答,就被姜皇叔抢了先。
姜皇叔道:“二娘你还不认识姚学士和姚夫人么?那正好,借此机会,你们相互认一认。”当下一指姚政,说道,“这位便是姚学士,朝中风评首屈一指。”又一指宋凝真,道,“这位是姚夫人宋凝真,是谪仙人的弟子,法力高强、修为高深,连我都要敬服三分。”
姚政冲二娘点了点头,依旧拘谨得很,一下子似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而宋凝真平日里就随师尊王谪的性子,很少说话,这时虽因梁晋之故,对二娘观感稍好,却也只是点头微笑致意,并没有多说什么。
二娘也就回以点头。
姜皇叔又一指姚听寒,道:“这位便是姚府千金,姚听寒姚小姐,不知二娘认识不认识?”
二娘脸上笑得带花,道:“那自然是认识的。”便热情得跟姚听寒寒暄,跟从来没有重新给梁晋说媒这档子事似的。
而后姜皇叔干脆将在座众人一一介绍给二娘,只说到那陌生男子时,略了过去,二娘也没在意。
介绍完后,姜皇叔突然又开口问:“二娘,我前两日托你给梁晋说的那一桩媒,可满意否?”
“刷——”
数道目光突然落在了二娘身上,另有两道落在了梁晋身上。
第四十八章 复杂的心情
落在二娘身上的是其他人,落在梁晋身上的却是姚听寒。
梁晋感受到那目光感情复杂,有些许的不可思议,又有些许的悲伤失望,像是完完全全没有料想到、也不想看到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二娘也万万想不到姜皇叔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来,一下子被众人注视,顿时尴尬莫名,忙赔笑道:“还好,不过初次见面,怕也没什么……八字还没一撇呢。”
梁晋用脚指头都能体会到其中的尴尬,听到二娘这么说,梁晋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向那个一直沉默的黑胡子陌生人。却见那人皱了皱眉,听了二娘的话,心里似是有些不愉。
姜皇叔想必也注意到了那人的目光。
果然,梁晋当下就听姜皇叔说道:“还好就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个还好,就完全足够了。你看这样如何?梁晋年纪也不小了,今日之后,又要远行出门,婚事也该定了。择日不如撞日,趁着大家都在,咱们现在就把梁晋的婚事给定了。”
图穷匕见,就在此刻!
梁晋一瞬间明白了,姜皇叔今天把众人都召集到这里,想必就是为了这件事。
但你这样未免也太莽了吧?把花总捕叫来,把二娘叫来,还要把姚学士一家都叫来,这不是上赶着要制造矛盾打架么?
梁晋不由看了花师姐一眼,却见他这位师姐大人背靠着座椅靠背,冲他摇了摇头,微微叹息,看样子也没料到姜皇叔会来这一出。
如同梁晋所料,下一刻,他和花师姐的师姐就“砰”地把茶杯摔在了桌子上面,生气了。
“不知姜皇叔要给小梁定一个什么亲事?”
宋凝真冷声问道,一刹那间霸气侧漏,好不厉害。
姜皇叔却毫不在意似的笑了起来,说:“自然是姚夫人千金——听寒仙子咯。”
宋凝真微微一愣,仍旧握着茶杯的手不觉稍微松了松。
姚听寒坐在宋凝真的旁边,不觉“刷”地一下红了脸。她这反应有点大,哪怕面颊上面戴着面具,也藏不住蔓延到下巴上的红晕。
但姜皇叔的话还没有说完,紧跟着下一句就是:“还有我的一个大侄女儿。”
“啪——”
宋凝真手里的茶杯一下子被她捏碎了。
姚听寒本来低下的脑袋也一下子抬了起来,身子抖了一抖。
姚政这下子也有些忍不住了,顾不得之前的拘谨,说道:“姜皇叔如此说,不觉得过分么?”
姜皇叔摇首叹了口气,道:“确实有些过分。”
姚学士更是气得火冒三丈了:“既然都觉得过分了,为何还要如此行事?!”
“形势所迫,为之奈何啊!”
姜皇叔道,“如此一来,不仅对姚学士家的千金来说有些过分,对我那大侄女儿,也其实是很过分的。但姜某却有理由,不得不这样了。姚学士恕罪。”
姚学士到底还是有些涵养,看姜皇叔这么说,就先强忍住了怒气,道:“你又什么不得已的理由,说出来,我倒要听听。”
但是他才说完,宋凝真却不干了,拍桌而起,怒道:“还听什么理由?小梁,你自己说说,是要娶听寒,还是娶那姜氏女子?若你要娶听寒,就随我们一起离开,若娶他姜氏女子,那我们离开。这稷下学宫不待也罢!”
她护女心切,二娘被她气势所慑,竟然一时微微后仰坐在那里,目瞪口呆没敢动弹。心里想着乖乖修行者不愧是修行者的同时,又觉人家说得有理。身为一个母亲,二娘倒也能够理解宋凝真。
这时候她心里有了些许后悔——早知道这样,就不该给梁晋说新媒的,弄得如今徒自尴尬,收不了场,实在有些不美。
但后悔的同时,又有些暗爽,自己家这宝贝儿子,以前一直觉得出不了手,没想到如今竟然还如此抢手,实在有些出人意料!
这样一来,不管哪个能娶到都不错。娶一个不赔,娶两个是赚!就是有点对不起人家。
总之二娘现在心里挺矛盾的。
现在整个饭桌上都矛盾又尴尬,除了一个人——
谪仙人王谪顾不上搭理在场的所有人,甚至懒得听人说话,哪怕说话的人是她的弟子。她现在一心一意扑在眼前一桌丰盛的饭菜上,大快朵颐毫无形象,只吃得满手涂油满嘴流油。
“啪——”
又有人拍响了桌子。
众人都是一愣,看向那拍桌子的人。
——除了继续吃得不亦乐乎的谪仙人。
那人赫然正是留着两撇黑胡子的男子。他喜怒不形于色,但一拍桌子,却威严得很,哪怕无神灵傍身,也仿佛能一下子唬住众位修行者——除了谪仙人——似的。
“此事是我定的。姚学士,你有意见?”
那人开口说道。
姚政顿时一怔。
看姚学士的神态,梁晋心里确认下来,这个威严的男子,正是当朝皇帝——姜胤!
那人又问:“尊夫人有意见?”
宋凝真还在炸毛状态,刚刚只是被此人一拍桌子,弄得意外了一下。现在听这人这么说,又要张嘴怒语,却又被姚政连忙拉住。
姚政抢先就要张口说话,只是比起宋凝真来,气势稍缓。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被那人抢了话头。
那人道:“姚学士,我知道你心头女儿。这女儿当是你家独苗,你对女儿心疼呵护,我也有所耳闻。尊夫人如此,我自也能理解。可你们又何曾知道,我如今的至亲,也只有一个?”
姚政又是一愣。
那人又道:“如今是我定下主意,要把我唯一的至亲,嫁与这个小子。我许他兼祧,再娶你家女子,已经足够开恩了。莫要再让我改变心意。”
姚听寒听到那人这么说,终于彻底哑然,偃旗息鼓。宋凝真还想要再争辩什么,却也被姚政和平退思联手拦住。
若在平时,姚政绝不希望平退思在宋凝真眼前乱晃,但这时看到平退思在旁边帮忙,却只觉分外放心。
只是……这心情怎么这么复杂呢?
看着在旁边拉着宋凝真的平退思,再看看自己的女儿以及未来的女婿,一股异样的滋味漫上了姚政的心头。
第四十九章 要单纯不要感情
这一顿饭总得来说是吃的有些尴尬,在场除了谪仙人王谪以后,其他人都不太能吃得下饭。姜皇叔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活跃气氛,却还是不能把气氛调节起来。本来是话题焦点的梁晋也被丢在了一边无人关注,仿佛成了个小透明。
而他那好师姐、未来的好媳妇花清影,还在一旁暗自偷笑,幸灾乐祸似的,好像一切跟她无关。
总之,若不是有师尊王谪在,这一桌子饭菜,只怕是浪费了。
但有师尊王谪在,这一桌饭菜,看来是绝对不用犯愁的。反正最后吃完饭的时候,桌子上的盘子里,都算是空了。
姜皇叔只好表示现在只是定个意向,具体梁晋的婚事怎么操作,可以随后再说。这样一来,众人的情绪才都稍缓了一些,饭桌上的气氛也随之一缓。
但他到底还不能决定,说话之后,又请示那留了两撇黑胡子的皇帝。
皇帝点了点头,答应下来,却又不容置疑地说:“我不管你们什么时候,但梁晋必须娶我姜氏女为妻。此为江山社稷,不容更改。姚政你若不愿意,让你家女儿另嫁他人就是。”
于是梁晋的婚事有当今圣上金口玉言定下,容不得半点更改。
饭后皇帝当先离开,姚政和姚夫人宋凝真斜乜了梁晋一眼,同仇敌忾,拉着姚听寒离去。姚听寒回头看梁晋时欲言又止,眼中楚楚可怜。
二娘舔着脸在后面送“亲家”,看来相比起只娶一个,她还是想让梁晋兼祧娶俩的。
谁还嫌自己儿媳妇多啊?
姜皇叔与平道宗也出去送皇帝了,饭桌上一时就剩下梁晋和花清影二人。
好一个花清影,好一个师姐兼总捕!到了这时候,还能“哈哈”大笑,仿佛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戏码似的。
梁晋看她一副好像事不关己似的样子,忍不住吐槽道:“师姐你这样子,就不怕以后见了大师姐尴尬么?”
花清影却笑道:“怕什么,到时候又不是大师姐嫁你,是她女儿嫁你。”
梁晋彻底拜服了:“师姐啊师姐,你真了不起!”
花清影却见不得梁晋这幅模样了,啐道:“你这厮,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还可怜巴巴的仿佛委屈了你似的。若给不知道的人看见,只怕会以为是我要娶俩婆娘。怎么,不愿意娶我?”
梁晋笑了起来:“师姐你花容月貌,若有机会还不愿意,那我岂不是傻子?”
花清影又问:“那你是不愿娶听寒仙子?”
梁晋摇头道:“那更不能了。”
花清影道:“嗯?”
梁晋却叹了口气,道:“说实话,师姐,我其实也有点收集癖,就比如喜欢收集神灵那样的,娶一屋子从矮到高从丰腴到消瘦从成熟到天真各种各样的美女这样的美梦,我也不是没有做过,能一下子娶两个美到师姐你这种程度的女人,我岂能不愿意?心里甚至美得冒泡呢。可是我只一人,却娶你们两个,总感觉……感觉……好像对你们有些不太公平。”
花清影眨了眨眼睛,看了梁晋良久,却不由笑道:“你这想法,倒是别致。”
梁晋:“……”
自己这身为现代人快要被诱惑磨灭的良知,到了花清影的眼里,却成了想法别致,他有些哭笑不得。
花清影拍了拍梁晋的肩膀,说道:“放心,我不会多让你为难的。你尽管与师姐家丫头相好就是,我只与你要个孩子。”
说罢了话,就起身离席。
梁晋一个人留在座位上面,目送花清影婀娜的背影出去,却砸了咂嘴,回过味儿来——
花师姐这话,简直就像是在说:“你尽管娶妻,咱俩不谈感情,只做**。”
这关系倒是挺纯粹的。
众人都散去之后,稷下学宫里就只剩下了二娘以及梁晋、姜皇叔师徒。姜皇叔看看梁晋又看看二娘,叹了口气,道:“对不住,我着急了些,这事儿却办坏了。”
二娘却摆了摆手,表示无妨,把梁晋赶走,跟姜皇叔商议起了下一步的计划,看她那意思,是要梁晋务必把两个姑娘都娶回家的。
要送别梁晋的不只是这些人,当天下午明月莲心也来跟梁晋道别。她还要留在长安城里,不会出去,梁晋明日一出城,自然要远离了她了。
说实话梁晋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还是挺复杂的,既有一丝不舍,又充满了庆幸。离这个心思莫测且又多事的魔门妖女远一点,肯定不是坏事!
而明月莲心跑来见梁晋时,却神色郁郁目光幽幽,跟见狠心的负心汉似的。
她给梁晋送了一个手下,如今到稷下学宫来,也是光明正大。姜皇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花总捕的授意下给了这女人一些便利。所以她能在这里与梁晋独自面对。
“梁相公你好狠的心,竟然要娶听寒仙子为妻。你可把奴家和阿花置于何地?”
她一见梁晋就哀怨地说道。想必是从尹荷花那里听说了梁晋叫其阿花的事,她竟然也跟着叫起了阿花。
梁晋皱了皱眉:“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才多会儿啊,魔门妖女就已经把刚刚的稷下学宫里的话题给打听到了。莫不是这王府也被魔门渗透成了筛子?
明月莲心却哀伤道:“梁相公想到哪里去了?奴家只是在外面苦候相公,想跟相公道别。然后就见听寒仙子一家出来,一边走路一边争吵。他们吵得那么激烈,奴家自然听了个明白。”
梁晋却“呵呵”一笑,说:“娶老婆而已,很正常的。你看我一下子已经打算娶俩了,你要是想加入我的大家庭,那也无妨。”
明月莲心眨巴了两下眼睛:“怎么,梁相公你打算把奴家也顺道娶了么?”
梁晋道:“你先脱了躺床上去,让我试试货。”
明月莲心“噗嗤”笑了,鄙夷道:“梁相公你依旧是那么臭不要脸!”
“过奖过奖。”
梁晋道,“说正事吧,你来到底是有什么事?”
明月莲心却微微摇首,说:“奴家这回来可真没什么事,只是想问问梁相公打算什么时候娶亲呢,我好准备一下。”
梁晋问:“你准备什么?”
明月莲心皱皱小鼻子道:“当然是在相公新婚之夜,提前躺倒相公婚床上面咯。气死她听寒仙子!”
第五十章 魔女的馈赠【第三卷终】
梁晋觉得魔门妖女真不愧是魔门妖女,实在是太狠了!
如此打算,简直是逼着自己后院起火啊!用心歹毒,其心可诛啊!
梁晋想了想,问:“你的魅惑之术对姚小姐有没有用?效果不知道好不好?”
“以前的话,肯定有用的。但现在谁知道呢?她在稷山书院里闭关修行许久,修为精进日新月异,后来我也没和她认认真真打过,却不知道她如今如何了。”
明月莲心回忆一下,然后认真回答着。回答完了,又突然想起什么,眯起眼睛问梁晋,“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梁晋道:“我有想法也得你的魅惑之术有用才管用啊。你说到时候你给姚小姐来一记魅惑之术,然后咱们三个大被同眠怎么样?”
明月莲心沉默了许久,然后幽幽唤了一句:“梁相公……”
梁晋道:“嗯?”
明月莲心幽幽道:“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像梁相公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梁晋谦虚道:“还好还好,一般厚一般厚。”
明月莲心终于是不想再听梁晋满嘴跑火车了,说起了正事——
她把她本门的法术书写成册,丢给了梁晋。那书册正是魔门瑶池的修行之法——天狐移魂大法。
把“天狐移魂大法”交给梁晋时,她还在上面加了一道保险,施以“移魂狐誓”之咒,使那书册只能被梁晋观看修炼,若梁晋再展现或者传授给第三个人,就会有神灵九尾狐在体内暴走,使梁晋爆体而亡。
之前虽然嘴上拒绝过明月莲心,但有法术到手,梁晋哪有不收的道理?
只是他心中还有疑惑,便先以“观山海颂天地歌”这天下法术总纲一般的理论常识,查看完了整卷书册,确认这书册里的法术无误,明月莲心并没有在上面施加什么陷阱以后,才问明月莲心:“你好端端的把这法术教给我,到底是什么居心?”
明月莲心却神秘地笑了一笑,没有说话,只把手指举在樱唇前面,轻声说:“记住了,梁相公,此事千万不能与外人说哦。”说罢了话,便渐渐从梁晋眼前淡去,像是在空气中融化掉了。
梁晋已经不止一次见过她这样的手段,倒也不觉得奇怪,心里还想这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狐移魂大法”上面的法术。
只是明月莲心这个魔门妖女到底为什么要把她瑶池一脉的法术传授给自己,梁晋却百思不得其解。
想不通的问题,就暂且放下。
当晚梁晋研究了半天,将那本书册逐字逐句地看过了,完完全全地确认其中内容无误以后,最终做出了决定——
他要修炼这门法术。
反正他能够修炼的神源、神通和法术都没有上限,既然能够修炼,又何必要限制自己呢?
至于明月莲心在背后抱有什么目的,就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做就做,当晚梁晋就开始修炼。
他的大荒东经神源在求索之路上时就已经开辟了,如今倒不用再去修炼神源部分,只要修炼法门,寻仙驻神,引导九尾狐入驻体内大荒东经神源的青丘山就行。
他盘膝坐在演武堂里的床上,耐心地引导。神源里的一切,本来就随着求索之路中的异象,而变得凝实,青丘山坐落其中,早就在等着神灵入驻了。
而这一点,他又和寻常修行者不一样。
寻常修行者这时候要做的,还有从冥冥之中感应到九尾狐的形象、气息。但他却不用。
山海绘卷中的九尾狐,早已来光顾过他的身体,助他开辟神源。如今呆在山海绘卷中,也早在翘首以盼。
当梁晋通过“天狐移魂大法”的法门将神源打开,探究九尾狐的气息,立马就和山海绘卷中的九尾狐搭上线了。
“嘤嘤——”
那九尾狐发出如婴儿叫嚷一般的声音,从山海绘卷中一跃而出,马上就到了梁晋左手大荒东经处,在青丘山上停留下来。
如此不过半夜的时间,梁晋左手大荒东经,寻仙驻神完成!
到这时候,梁晋忽然又想起什么,把平道宗的那本《法术大全》翻了出来。
打开其中大荒东经卷的地方,他很快就找到了曾经看过的那两个法术——
移魂大法。
摄心神剑。
这两个法术,都是依托于神灵九尾狐的。但它们做为标准的存神境法术,又绕不过神源这一个坎。于是当初梁晋神源未开,只在山海绘卷中有九尾狐,这两个法术,无法修炼。
但现在却不一样了。
他大荒东经神源已开,青丘山九尾狐也已然常驻于其间,修炼这两个法术,自是不在话下的。
当下梁晋仔仔细细地看过,那移魂大法不必细说,只是平道宗根据九尾狐的特征推导出来的,远没有经过千锤百炼无数传承的“天狐移魂大法”来得全面深奥。梁晋看过之后,确定其中没有可借鉴的,就略过了,不去细看。
但摄心神剑就不一样了。
摄心神剑同样也是平道宗根据其他典籍、以及九尾狐的特征推导出来的。但这却是一门和“天狐移魂大法”完全不同的法术。
它是一门剑法,剑法里带有幻术,使之诡谲莫测,拥有非凡效果。
梁晋看得兴起,略作尝试,在手中用四时咒令召唤出一柄寒冬小剑,握着那晶莹剔透的冰剑,施展“摄心神剑”,就觉九尾狐的能量被自己的法力调动出来,从剑势里弥散开来,形成一股奇妙气场,方圆不过丈许。但丈许之内,就是梁晋手中尺许小剑,所主宰的地方了。
好一个“摄心神剑”!
梁晋心里不得不赞叹道宗平退思的牛逼,竟然只靠着翻阅其他典籍,进行推导,就能推导出一门如此强大的剑法。
这还是自己境界不高,神灵不彰。若是自己修为再高上许多,那这剑法气场,岂不是能扩散得更大?
该给自己配一把剑了!
修炼完毕之后,梁晋心里如是想。
他能够感觉到,九尾狐和陆吾之间,还有隐隐的冲突,并不互相兼容。他靠着四时咒令的小剑用出摄心神剑,其实是削弱了摄心神剑的威力。
如果他有一把尚好的宝剑,那这门法术的威力,才能真正发挥出来!
什么地方有宝剑呢?
梁晋心里闪过了这个问题。
第一章 摄心神剑
朔风渐起,冬日将近,道路两旁的树也快落干净了叶子,有寒风过时,树枝“哗啦啦”地响,都有几分空寂萧瑟。
梁晋带着他的五个手下迎风向北,纵马走有一天,才到了距离长安城最近的镇北城。
镇北城,就是梁晋选定的中州镇武司衙门设立之地。
这座城池说是距离长安最近,但其实已在中州的最北边,西临凉州,东接北海,向北又是绵延数千里的断妖山脉,在此驻扎,绝对不怎么舒适。
但梁晋最终选择这里,是有一定道理的——
第一自不必说,就是因为这里距离长安最近,与花总捕间,相互也有策应。
第二,则是因为这里有着中州除了三大修行圣地以外唯一的宗门和修行世家,北源门和镇北段家。
镇武司当镇神通,长安城有牧神军和花总捕管着,是不需要梁晋多操心的,而那北源门和段家,就成了中州镇武司唯一需要注意的地方了。
第三,就是因为这里错综复杂的地理环境。
这里向北不出百里就是断妖山脉了。断妖山脉过去,却是传说中的万妖之国。
传说当年远古部族时期,是第七部族的始祖夏,先在祭祀场上看到了“天上神国”,后来没多久,他就病死了部族之中。
人民只以为他是冒犯天神,受到了天上神国的诅咒,因此而死,是以把他的尸体丢到了祭祀场外。
游荡而来的野兽分食了夏的尸体,从而发生了异变。于是这世上有了妖魔。
这世界人类的历史,也曾是和妖魔抗争的历史。
当年九大部族之时,人类没有掌握修行之术,几乎只能在妖魔的爪牙之下苟延残喘。
这也是人类会渐渐聚集在祭坛周围,九大部族越来越集中,活动范围越来越小的原因。
直到始祖丰横空出世。
带来了修行之法的始祖丰统一人类,建立天下之国,并成功将妖魔驱逐到了北方绵延的山脉以北,并将此山脉定名为断妖山脉。而断妖山脉以南,能留下的就是一些被修行者驯服成了坐骑的妖魔混种。比如平道宗的马。
自天下之国以后,妖魔北遁,唯有在天下大变,动荡不堪时,才会翻越断妖山脉,到人族的世界中逞凶占地,吃人饮血。上一次妖魔南袭,就是在凡间之国灭国,神朝建立的时候。
那些妖魔甚至一路南下到了长安城,为凡间之国旧都的毁灭添了一把火。神朝立国之后,举全国之力将妖魔赶回断妖山脉以北,期间斩杀妖魔无数,这才使神朝一来,境内一直安然无事,几乎看不到妖魔入侵。
但为以防万一,神朝还是在北方边境、断妖山脉之外的山河天险间,立起了一座城池,镇守北方。
这,就是镇北城的由来。
断妖山脉往南有一条大河,直灌入北海,名曰通天河。从其名字,就足可见其浩瀚宽广。镇北城就镇守在大河南端,高足十数丈,城墙之上立起烽火大阵,但要发现有妖魔南渡,烽火就会冲天而起,将消息传至长安城,同时烽火大阵燃烧烽火所造成的独特灰渣,又会立马排入通天河水中,往河水里注满毒素。
那城墙上的烽火大阵,梁晋是能够利用起来的。他若在城中立起中州镇武司的衙门,那大阵就不仅仅可以北观妖魔,还能够南防修行者,万一有什么情况,就能立即把消息传至长安,让花总捕获悉。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
明月莲心将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告诉了梁晋和花总捕——
镇北城外,此去断妖山脉往北,那诡秘组织的首领天机子,就曾带着一众门徒,翻山而去,到了妖魔国度。
从那以后,天机子的种种安排,就从断妖山脉的北方而来,一步步地腐蚀了神朝、修行者,拉拢了魔门。
镇武司是为对付修行者而立,但他官方的作用、乃至更重要的作用,又不仅仅是对付修行者。他这个镇武司巡察使肩负的使命,还有揪出神朝叛逆,消灭动乱之徒。
如今动乱之徒中,最激进、最危险的,除了那“为了蔚蓝澄净的世界”的天机子一众人,还能有谁?
所以梁晋综合考虑之下,选择了将镇北城作为中州镇武司的府衙。
师姐花清影当然不希望他到这里来,毕竟那天机子过于危险,激进凶残,令人防不胜防。若是梁晋万一出个什么事,她不好向许多人交代。
但是不愿意又能如何?
所谓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她是侦缉司的总捕,是镇武司的指挥使,为神朝之稳定付出一切,就是她的职责所在,大道所在。当此时刻,她又岂能只顾着梁晋安危?
她现在也只能后悔给梁晋走了个后门,让梁晋做了中州镇武司的巡察使了。
可是在这之前,谁又能想到,这本以为最安全的地方,却是最危险的所在呢?
如今,梁晋已拿着中州镇武令,带着他的五个手下,纵马来到了镇北城下。
六人一路风尘仆仆,到这里时略显疲惫。
他们在城门前勒住了马,唐小狗问:“主公,我们真的不需要去知会城主一声么?若事先知会城主一下,咱们入了城去,也好做下一步布置。”
巡察使之职在身,人们通常会叫梁晋一声梁巡察。但是他这五位手下去不同,除了云守剑拉不下脸来以外,其他人都会叫梁晋一声主公。毕竟有主从之誓在,他们这样称呼梁晋,也合情合理。
而他们一路狂奔而来,虽然早已做出了决定,但并没有提前通知此间城主,也没有知会就在城中的段家和北源门。唐小狗不止一次地表示过,要代梁晋先行一步,到城里去知会这些人一声。
届时梁晋带领手下到了镇北城外,城主出城相接,修行者列队相迎,多么排场?多么威武?
如此一来,中州镇武司也能正大光明地在气势上镇住这个镇北城,以后无论盖衙门还是开展工作,就都轻松容易一些了。
毕竟他们来这里以前,只和三大圣地打过一阵秋风,三大圣地虽然看在三个外派出来跟着梁晋的徒弟上,给了梁晋一些表示,但到底抠搜的,给出的钱财并不足以打造出一个衙门。
所以到了镇北城外,想要盖一个称心称意的衙门,梁晋还得跟这里的“本地人”打打秋风,去段家和北源门里搜刮一些钱来。
这差事并不好做,气势拉出来,借上官方的名头,事情才容易办得稍微顺利一些。
唐小狗就是这个意思。不仅是他,队伍里三大圣地的人,也都是这个意思。他们的宗门因他们被梁晋敲诈了一点钱,他们大觉面子上过不去,迫切想要拉他人下水。仿佛被拖下水的人越多,他们的耻辱感就越少似的。
至于唐小狗,就只是单纯地做了一个舔狗,去舔梁晋这个“主公”罢了。自打这个唐小狗归队一来,梁晋就见他总是给自己打着下手,马不停蹄忙前忙后,还真有点趁了他那名字。
所以现如今干任何事,都属唐小狗最积极。
而至于韩小钰,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这姑娘自出城后就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时时刻刻跟在梁晋身旁一语不发,仿佛一开口说话,就会有人拐走她似的,她只有安安静静地呆在梁巡察身旁,才能感到安心。
她早放下了头发,长长的黑发丝披下来,遮住了面颊上的刺字。她一直沉默着让人感觉不出来什么情绪,就只有这一个行为,才让梁晋察觉到了,她对于自己的容貌变化,还是很在意的。
“还是算了,我进城还有一点事要办,如果惊动了太多的人,效果就会大打折扣,甚至事情失败。”
梁晋摇头说道,“所以咱们要偷偷的进城,打……炮的不要。”
他想了想这世界虽然有如宋公野那样的修行者,会造出类似枪械一般的法宝,但称呼多半是用铳,铳之上就是法力大炮,响声不小,华而不实,如今说起来都快和“银枪蜡棒头”成同义词了。所以现在说起来,打枪便不太合适,只能换一个字。
唐小狗问:“主公有何要事?不知哪里用得着我?”
梁晋又摇了摇头,说:“不需要的。咱们先进了城区,找店住下。待我去办完了事,咱们再行去找那城主和段家、北源门。”
这事其实涉及他除了职责所在,选定前来镇北城的诸多原因以外,唯一的把镇北城当做目的地的私人原因——
他要来这里寻一把剑!
一把宝剑!
一把合适他的、能够让他顺利使出道宗平退思开发出来的“摄心神剑”的真正宝剑!
这把宝剑,就在通天河底,是神朝立国初年,昆仑一脉的掌门魏传所用的佩剑,名字很奇妙的与平道宗开发出的法术相同,就唤作摄心神剑。也不知这是巧合,还是平道宗知道摄心神剑的传说,专门借来这个名字一用的。
昆仑一脉的消息,自然就是魔门妖女明月莲心告诉他的。
明月莲心甚至还给讲了一下关于那把神剑和神剑主人、昆仑魏传的过往传说。梁晋随后也查阅了一下与此相关的典籍,才确认了明月莲心所说属实,综合各方面原因,选择来了这里。
神朝开过初年,昆仑一脉、瑶池一脉,都还不是魔门,甚至还是跟三大圣地齐名的、在修行界赫赫有名的宗派。
那昆仑魏传,也是名传天下的风流人物,一把摄心神剑,使得勾魂夺魄,不知道有多少仙子为其折服。
神州大乱之际,他还率领一众人马,以摄心神剑抵御了一支牧神军足足半个时辰。
这可是极了不得的事情,哪怕他带领的人马损失惨重,几乎全灭,甚至他也身受重伤,若不是己方姜氏牧神军赶紧到来,再拖片刻,他只怕就会被牧神军碾压成渣,他也是名动天下的人物,受到无数修行者的敬仰。
而凡间之国覆灭、神朝建立之后,他又率领一众修行者,北驱妖魔,将无数妖魔斩杀,又将无数妖魔赶回了断妖山脉以北。
那时逐妖之战中,有那么一战,魏传独自立在河上,以一己之力拦住了一队妖魔的回师反扑。
他当时就将手里的摄心神剑刺入通天河的中央,将摄心幻术借剑与河水展开,使无数妖魔受到迷惑,从而被边路包抄过来的修行者合围,斩杀于通天河中。
但那剑入河,就跟通天河连成了一片,剑上法力若是没有流失干净,就无法从河中拔出。
哪怕是魏传本人,也无能为力。
魏传的法力太过强大,以致终他一生,都没能有机会来此取剑。
魏传死后,无数修行者曾到此来,想要将剑捞出。但可惜那剑上法力源源不绝,不知多少年过去,还是没有人能做到拔剑出来。
渐渐的,众人也就麻木了,只觉那剑根本不可能拔出,业已成了通天河水的一部分。
沧海桑田,曾经的昆仑、瑶池都已变成了魔门,人们甚至都快要忘了这河里有一柄神剑,曾经拦截住了妖魔大军的疯狂反扑。而两个魔门,也在时代的滚滚洪流中,遗忘了一些神通,开发了一些法术,渐渐弃剑不用。
如此一来,对他们来说,那通天河底由门中先辈留下的神剑,也就成了无用之物。况且它还拔不出来,也就没有人再来这里,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若不是梁晋突然问起哪里有神剑,明月莲心还想不起这一茬来。
而听明月莲心提及这一把剑以后,梁晋从魏传的故事中感觉到了,那把河底神剑,说不准与他的“摄心神剑”法术十分契合。
所以他决定来试一试,如果能拔上剑来,他就从此多了一个法宝。如果拔不出来,那就写个信给花总捕寄过去,让花总捕帮自己从剑宫里讨一把剑送来。
现在不管怎么说,不管那剑有没有被人遗忘,他终究是要去淘宝。
淘宝,自然就还是尽量隐秘些的好,这样不容易被人留意到。
所以现在,他是悄悄的进城,打炮的不要。
第二章 从一碗羊杂开始
神朝立国初年,其实是延续了旧朝凡间之国的路引制度的。
但神朝毕竟不同于凡间之国,因为牧神军和朝廷的势弱龟缩,在其他八州,曾经的制度早已名存实亡,也只有在中州一地,这路引还用着,但也只是表面上用着,谁也不会把它当一回事。
在进入镇北城时,梁晋等人只是把路引拿出来亮了亮,那城门守备甚至没有检查一下路引上面写的是什么字,盖的是什么章,就放梁晋等人进去了。
镇北城和长安城完全是不同的风格,整个城池都看起来粗犷许多,民风剽悍,说话嗓门儿略大。但因为离了长安城,没了牧神军庇护,这里的人看到修行者,也通常会远远躲开,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五人在城中找了家客栈。这客栈的名字起的有些戏谑,叫做“烤妖子客栈”。梁晋没想到这世界里还有人会玩谐音梗,当下决定在这里打尖住店。
住下之后,歇息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吃了碗羊杂,梁晋就让其他人自由活动,自己带着韩小钰出去,要到城外通天河上看看。
关于摄心神剑的事,虽然是明月莲心告诉他的,但同为魔门中人的唐小狗却并不知情,反而是韩小钰因为被花清影带在身边,当时在场,知道了这件事。
于是梁晋就叫了韩小钰,给自己打个下手。
韩小钰也确实是做这种隐秘之事最好的人选,一没有三大修行圣地那三个人那样的关系牵扯,二没有唐小狗那么多话。
身后跟着这个姑娘,梁晋心里也放心。
羊杂汤就馒头,是这个北方要塞之城的特色早点。但梁晋和韩小钰都有些适应不了,只吃了一碗羊杂,就觉口腹之中油腻得不行,给水袋子里灌满了水,一路走一路喝,从镇北城北门出去时,满满一大袋水就喝了个干净。
同行的有个顺路的老者,一路看梁晋和韩小钰各自干完了一袋水,这时候终于搭话,笑问道:“二位怕不是镇北城人吧?”
梁晋看了看那老者,却见其虽身子硬朗,却体质中空,并无神源相护,便料定了他是个普通人。
“老丈慧眼如炬,我俩的确不是本地人。”
梁晋应了一声,想要看情况问这老者一些问题。而韩小钰就在一旁保持着她的沉默,像是没有听到老者的话。
老者微微一笑露出一副“果然如我所料”的神情,抚须道:“我看二位情况,就能看得出来。二位想必是才吃了我们镇北的羊杂吧?这东西一般也只有在神朝最北边,比如中州北段、凉州等地,才会当早饭吃,其他地方,都对此不甚习惯。早上吃了,总是嫌油嫌腻。你们这样的,老汉我见得多了!不稀奇,不稀奇!”
梁晋道:“老丈看来见多识广啊。”
老者道:“这也不稀奇。老汉我到底活了这么大岁数了,吃得盐也够你们这个岁数的人吃半辈子的饭了。你看我胡子这么长、这么白,这里面啊,都是见识!”
还有脑袋这么突,也是见识!
梁晋看着老者飞跃到脑门正中央的发际线,心里如是吐槽道。
但这只是心里想想,梁晋并没有说出来。他到嘴的话,还是吹捧老者的:“老丈厉害!”
老者道:“不敢当、不敢当、不稀奇、不稀奇。”但他虽然这么说,脸上却看不出些许谦虚来,反而很骄傲似的。
当下梁晋道:“那小子有什么问题,岂不是向老丈你请教,就正好了?”
老者又摆摆手,说两句“不敢”,但是谦虚完了,又道:“小伙子你有什么疑问,先给我说来听听。旁的地方不敢说,这镇北城内外啊,老汉从小长到老,大小事情,都还是门儿清的。”
门儿清最好,梁晋现在唯一怕的就是这老汉只是吹牛逼。
“老丈,小子是想问一下,这通天河上,有没有什么奇异之处?”
他们西出城门,远远就可以看见那滔滔大河,一眼看不到对岸。河水拍粼击浪,向东而去。北城门外除了他们,还有人出来,到那河边营生,有拉货乘船的,有捕鱼晒网的,形成大河边上的独特生态,有一种不同于长安城的热闹。
“奇异之处?那可就多了!”
老者听到梁晋问的是这个,仿佛遇到了自己正拿手的问题,两眼放光,说得更起劲儿了,“别的不说,就说这时近冬日,天气渐冷,你就看吧,用不了多少时候,这大河就会被冰封住了。到时候那水中冰厚可达丈许。行车走人,半点不成问题!那可是通天河的独有盛景!”
梁晋点了点头,这热闹他曾经是见识过的。不说别的,就说冬天里的颐和园,他也是在上面滑过冰摔过跟头的。那时的热闹也很吸引人,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
而眼前这水,冰可达丈许,那可真是太厉害了!
“冰厚丈许,那镇北城的冬天得有多冷啊?!”
梁晋惊叹了一声。其实他已经能够感觉到,这里的秋日比起长安城来,也要冷上许多。但那厚达丈许的冰层,未免也太夸张了。要知道这里距离长安城不过一日马程,天气却相差如此之悬殊,差别就未免也太大了吧?!
不过老者接下来就给梁晋解答了这个问题。
“那倒不是。”
老者摇摇头,说道,“咱们镇北城,虽然确实比长安城要冷上不少,但到底还没有冷到让人接受不了的地步。不然的话,这地方入冬岂能活人?若年年冬天冻死的人多了,又有几个人会愿意安居在此?”
“那是怎么回事?”
梁晋问。
若不是天冷,通天河水,又怎么会冻深丈许?难不成是有人施展法术?
“所以老汉我说了啊,这就是奇异之处。”
老者“嘿嘿”笑了起来,“反正一到冬天,大河就会冻上,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有人猜测是谁施了法,甚至怀疑是北边的妖魔搞得鬼。反正这河从千年前动荡之时,妖魔南侵就存在了。有传闻妖魔于冬天踏刀而来,到了通天河北岸,这河水就正好被冰封上了,直接将妖魔送了过来。但这寒冰到底熬不过冬天去,神朝之后,妖魔也几乎没有再度南下过了,因此这妖魔封河之说,也渐渐不被人们采信。”
“这样啊。”
梁晋点了点头。
“对,就是这样。”
老者也微微颔首,说道,“但这冰封通天河,到底对咱们镇北人也是有利的。这巨大冰层一可以保温养鱼,二可以方便人们沿河上下,活跃来往商旅,因此城中大人物们,通常不会随意破坏它。但为防妖魔来袭,大人物们还是会在大河冰封时,在此施法,只要妖魔来袭,那冰层就会立刻爆掉。”
原来还有触发式爆发大法,却不知是什么神灵的法术。
梁晋了解了关于通天河寒冬之景的情况,便又问:“还有呢?老丈,还有什么其他奇异之处吗?”
老者终于品出点味儿来,知道梁晋意有所指,当下就回问道:“你这小子不老实,有什么想问的,你直说就是,何必这么拐弯抹角的?浪费老汉我口水。”
梁晋咧嘴一笑,赞道:“老丈真是心明眼亮!”
老者得意洋洋道:“这你不是废话么?老汉我长过的胡子比你这小子头发还多!”
果然是又嘚瑟起来了。梁晋感觉自己已经号准了这个老头的命门。
反正他也确定了老者并非修行中人,向其开口询问,自然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老丈,我是听说——这里有什么地方,总是出现异象,让人迷失、或是痛哭流涕、或是张狂大笑。不知是真是假?”
他以这样的方式询问了一下。
他所说的异象,是昆仑魏传投下的摄心神剑感染通天河水域以后,所留下的异象,千百年来,沧海桑田,大多人早已忘了这个传说,所以若非魔门中的重要人物,知道这个秘密,并不容易。
而像镇北城的这些人,比如这爱显摆略虚荣的老汉,就只知道那异象的表现形式了。
这也是明月莲心相告,梁晋才知道的异象背后的故事。
老者果然对梁晋所叙述的异象有所了解,当下眼睛一瞪,额头上皱纹层层叠叠地堆起来,道:“你说的……是葬妖河口?”
“葬妖河口?那是什么?”
梁晋疑问道。
老者这才解释说道:“这葬妖河口啊,是传说中好久以前,神朝立国的时候,天下动荡,妖魔南渡而来,肆虐天下。这时才有修行者挺身而出、力挽狂澜,将妖魔赶回了断妖山脉以北。而当时在通天河的一个河口,有修行者使出了莫大的法术,将一队反攻而来的妖魔全部斩杀于此,救天下人于水火。那河口,后来自然就被称作了葬妖河口。”
梁晋点了点头,这讯息就跟他所知道的关于魏传掷剑的过往画面结合起来了。
而老者还在喋喋不休,继续讲解:“再后来啊,那葬妖河口上面,就总有妖气弥漫——说不准也有怨气。总之咱们凡人、甚至修为低一下的修行者,到了那里,就会莫名其妙地受到精神冲击,或是大哭、或是大笑,好不奇怪!”
那应该是魏传所留下的神剑造成的效果了。
梁晋心里听明白了,但也没有强行点破,以避免自己解释他们也不信,现场只能陷入尴尬。
“那老丈,那葬妖河口在哪里,能不能给我们指一下?我们想去看一看、参观参观?”
他直扑话题,问出了这个问题。
而老者却疯狂地摇起头来,说:“不指!不指!那地方不是人呆的地方,小伙子我奉劝你,最好不要到那里去,别万一你出来,疯了傻了,不是傻乐就是流口水,那多不美啊!”
梁晋当即掏了一些钱两交给老者,老者的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笑逐颜开:“葬妖河口的话,就在上游一点,离这儿不远。我儿子就在那里捞鱼呢,你们想看,就跟我过去看看吧。”
梁晋连忙点头,多谢老者。
老者却又返回头来,道:“我得提醒你们一点——你们可千万记住了,那葬妖河口危险得很,咱们这些人家,都轻易不去的。你们若是乱来,造成了什么后果,那可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和公司是一概不管的。”
梁晋自然应了下来。
当下梁晋就请老者当先在前面走着,自己和韩小钰在后面跟着。韩小钰像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一说什么都不懂,但胜在勤快,听话。就比如现在,她老老实实跟在自己后面,自己几乎什么也不用操心,分外轻松。
沿河边向上,二人跟着老者走过几处个人的小捕鱼场,河中也有木筏顺流而下,筏子上面放有商船,暂能储存些东西。
走没多远,老者终于来到了他家儿子的小型个体户捕鱼场,他儿子看到老者,立马迎了上来。但还没有来得及拉家常,那儿子就注意到了梁晋,给了梁晋一张臭脸。
“小子,今日收获如何?”
老者问。
那小子便点头回答道:“还行,能顾得住摊子。”
“好!好!那就好!”
老者刻意加大了自己说话的音量,同时把低音炮整个运用起来,那声音听着,着实让人有些赞叹。
他也没多给双方说什么,直截了当地进入了正题,对他儿子说道:“小子,这两位别处来的大人物,你好好认识一下。他们想去看看葬妖河口,你可千万拦住了他们,不要让他们擅自行动。万一他自己有什么问题,岂不是砸在我们头上了?”
这老头看来是有些见识的,知道这些小问题。接下来他就让自己家儿子引梁晋和韩小钰往上走了一小截。
这一小截路程走了约半个小时,半个小时过后,一个三岔路口就出现在了眼前,一条宽敞的河水自北而来,汇入通天河水,那河水上荡漾着奇妙的能量气息,让人心动。
第三章 造物主的恶作剧
大河滔滔,在这水流交汇之处尤为激烈。
那河水在大浪撞击之下泛起白沫,让人远远感到一丝凉意。
“这就是葬妖河口么?”
梁晋看到那水流交汇处,隐隐能感觉到一丝法力游动,若有若无。这还是因为自己有山海绘卷,且修炼成了大荒东经九尾狐神灵,不然的话,自己是决计察觉不到的。
只见迷幻不闻法力,这就是葬妖河口的宝藏和传说,渐渐不为人所知的原因。
那老丈家的渔夫儿子点点头,说:“就是那里。咱们就走到这里,不能再靠近了。靠近会没命。”
相比起那喜欢炫耀、主动热情的老丈,这渔夫要老实木讷许多,说话意简言赅,一路上梁晋不问,他就不说话,梁晋问什么,他才说什么。如今多说了一些话,提醒梁晋不能再往前了,已经算是极不容易了。
由此可见向前那葬妖河口里,对一般人来说,是多么危险。
曾经昆仑魏传一剑入河,效力还能留存至今,想想真是不可思议!
梁晋对那河下的摄心神剑,心里更向往了。
“多谢兄台。把我们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接下来的事情,却不需要兄台操心。这是一点报酬,送与兄台跟老丈,兄台请先回吧。”
梁晋说着拿出两枚钱来,交给了那渔夫。
那渔夫自然惊喜不已,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财。当下收过了钱,连连应“好”,说着让梁晋和韩小钰自己小心,转身就快步去了。那样子像是要去给他老爹说说这喜事——自己一不小心,赚了两枚钱!
待渔夫走远之后,梁晋才对韩小钰说道:“走吧,我们上前去看看。”
韩小钰点点头,默默地跟在梁晋身后。
二人迈步向前而行,渐渐踏入河岸黄沙,粗糙的沙砾随风而起,刮在脸颊上面,还有些疼。
梁晋逐渐感受到空气里的法力变得有些浓郁了,山海绘卷像是受到了法力的挑动,大荒东经处气流涌动起来,和自己本身的大荒东经神源连接在了一处。
这就是曾经魏传留下的法力,摄心神剑的效果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韩小钰突然驻足,眉头微微蹙起。梁晋回头看到韩小钰身后帝江隐现,便问:“怎么回事?”
韩小钰道:“我看不到路了……天黑了。”
曾经的法术在流转!
梁晋明白过来。他便仔细去感受,就察觉到了,那法力之中,流动若有规律,像是在阐述某种法术规则。
“你还看到什么”
梁晋问韩小钰道。
韩小钰突然微微后撤,惊慌道:“我……我看到了他,他头掉了,他要那斧子砍我!”
眼见这姑娘恐慌之下,转身要跑,梁晋连忙伸出手去,道:“拉住我!”
但是韩小钰已然被吓慌了。那个曾经的身影虽然保护过她,但无头时狂乱的样子,到底还是过于吓人,哪怕是对于被保护者韩小钰来说,也是一道阴影。她受惊慌之下,又深陷幻境之中,哪能看得到梁晋的手?
梁晋不得不主动去捞起韩小钰的手。
韩小钰那只略微粗糙的手已然冰凉一片。当她被梁晋拉住,温和的法力随着温暖的触感传递过来,幻境终于从她的眼中缓缓消失。
她的眼前恢复了清明。
这是梁晋的九尾狐神灵和山海绘卷一起在发挥功效。自从梁晋第一次面对明月莲心起,山海绘卷加上九尾狐神灵,就能让他产生对九尾狐魅惑法术的抵抗力。而现在他自身又修成了九尾狐神灵,对此应用,更是得心应手。依靠九尾狐的法力,来帮韩小钰驱逐幻象迷惑,根本不是问题。
“谢谢。”
韩小钰说了一声。她不是唐小狗,到现在还不适应叫梁晋一句主公。
“客气。”
梁晋感觉他和韩小钰间始终保持着一丝生分。脸上刺字的姑娘给自己裹上了一层重重的保护壳,把自己保护其中,也拒绝和他人交流。
不过还好,韩小钰还算听话,因此在行动时,哪怕没有话说,他和韩小钰之间,也能保持一点无言的默契。
就比如现在,他拉着韩小钰前进,根本不需要说话,韩小钰就听话地跟在梁晋身后,慢慢地靠近那水流交汇的葬妖河口。
然后,危险陡然而至——
梁晋看到一个奇奇怪怪的身影突然从水中袭来。
那身影轮廓扭曲,上下修长,中间臃肿,足足有三个人那么高。
“刷——”
那身影臃肿的中段位置,猛然间探出两个巨大的兽爪,向梁晋和韩小钰抓来。
梁晋立马就闻到了一丝腥风,在空气中从无到有,突然而浓郁。
“退后!”
他提醒了一声,拉着韩小钰疯狂后退,堪堪避过了那带着腥风的兽爪,被爪背上的兽毛捎过了脸颊。
好家伙,是妖魔?!
梁晋立马想到了这一点,四时咒令立马全力催动,春夏秋冬四把小剑齐出,向那怪物刺去。
那怪物的攻击不止是一爪,一爪过后,它整个身躯都向梁晋撞来。
那庞大的身躯像是一辆坦克,马力全开地碾压向了梁晋。梁晋不得不止住了四时咒令的攻势,将四把小剑的效果催发出来,风雷雨雪从剑中张开,形成一张错乱的大幕,将那身躯挡住。
但随即,梁晋就感觉到了强烈的震动。
那怪物如此强大,梁晋全力催动四时咒令,却依旧拦不住它。四把小剑形成的“盾”在怪物的一撞之下,已然陷入崩坏边缘。
梁晋不得不拉着韩小钰疯狂后撤,以卸去怪物冲撞而来的恐怖力道。
但这样还是不够。
那怪物实在太猛了,简直是最坚硬、马力最强的钢铁怪兽,要把梁晋临时弄出来的“盾牌”和盾牌后的人一起碾压成渣。
在这样的冲击之下,不需要片刻,梁晋就会抵挡不住,被它碾压过去。
而就在这时,他突然一个踉跄,被一股骤然而至的力道拖地向后飞撤,却原来是韩小钰终于主动动了。
帝江赐予的速度一刹那间爆发出来,使韩小钰快成了一道闪电。
而梁晋被韩小钰拉着,只觉胳膊被重重一扯,甚至有断裂的风险。
幸好他神源在手,体质强悍,这才幸免于难。
他和怪物之间的距离,便突然被拉远了一些。
带韩小钰来,还真是带对了!若没有韩小钰的速度,梁晋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拉开这一撞。
“还真让法师给说准了,果然有人来这里!”
梁晋听到一个声音,是从那怪物的顶端发出的。
在发出声音时,那怪物还在往前狂奔,像是失去了刹车的恐怖装甲,横冲直撞无可停歇。
法师?那是谁?
是谁预先知道了自己会来这里?难不成是魔门中人?
明月莲心给自己设了陷阱?可是自己区区一个存神境的小人物,好端端的,魔门妖女又凭什么会浪费这么大精力,拐这么多的弯弯绕绕,来对付自己?
而且,这个怪物看起来却是从对岸来的,梁晋在他的身上,也看不到半个神灵。
这或许是妖魔。
魔门妖女和妖魔勾结,或许也不稀奇,但梁晋仔细想想,还是觉得不太可能。
他想起了明月莲心曾经说过的——
在河的那头山的那边有一个天机子。
天机子?
法师?
或许说的过理去。但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要来这里?又凭什么知道自己要来这里?
“他在哪?”
梁晋顺着韩小钰的力道向后飞撤,同时听到那个声音又说话了。
然后他就见那个身影中间段臃肿处,一支粗壮的胳膊向上一举,一下子抓住了上半身细长处,猛地一扯,竟然把那上半部分身体狠狠扯了下来。
“刷——”
那粗壮的胳膊将那上本身细长处朝梁晋狠狠一掷,那上半身细长处就猛然间向梁晋和韩小钰横飞过来,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小心!”
梁晋叫了一声,左手便自生反应,“指哪打哪手”随之而起,将梁晋的胳膊抬起来,把手送到了那飞来物之前。
到这时候,梁晋和韩小钰已然都退出了葬妖河口法力浓郁处,幻境滋生的世界随之消失,眼前一切都明晰起来。
梁晋看到那袭来之物,却是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半身生物,浑身赤红,额上双角凸起,口中獠牙弯长,瘦骨嶙峋,肋骨处有皮肤张裂,使得尖刺一般的肋骨似乎会随时打开,变成恐怖武器。
它被扯裂的半边身体末端,参差的皮肤和散乱的内脏在疯狂地蠕动,这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已如活了一般,蠕动间各自变化,长成了一只一只的小脚,恐怖而恶心。
梁晋看在眼里,不由一阵反胃。
还有它的双手,长得吓人,像是猩猩的胳膊。那手上五指指甲黝黑,长可达尺许,这时随着它被丢出来,长长的胳膊直直向前探出,竟如长枪的枪柄。
顶端手上的指甲,就成了枪刃,下一刻就要刺入梁晋的身躯。
但这下一刻并没有到来,梁晋的“指哪打哪手”已然绕过了那“枪刃”,抓住了怪物的胳膊。
“还得撤!”
梁晋叫了一句。
这话却是对韩小钰说的。
“指哪打哪手”很厉害,有时候比一些神通法术还要厉害,就比如现在,如果不是“指哪打哪手”发挥了作用,梁晋只怕已经被那五个黝黑的指甲刃扎了个透心凉了。
但“指哪打哪手”再怎么厉害,也到底不过是一门神源武道。面对怪物的强势突袭,它能使梁晋接住攻击,但攻击的力道,却无法完全抵御。
在握住怪物手腕的一瞬间,梁晋感觉到了无比强烈的灼痛感。
那红如蜜枣的怪物皮肤,竟然像是被岩浆裹着一般,热得吓人。梁晋甚至感觉自己的手都要被烧焦了。
还有那继续前冲的速度,也是梁晋无法承受的。他甚至感觉自己像这样握下去,最终会把自己的手腕带骨折了,而那指甲利刃,还是会戳入自己的身体。
还有,向自己袭来的,不仅仅是怪物的上半身。
紧随怪物上半身之后,梁晋还看到那倒三角一般极不协调的恐怖怪物,依旧在向自己猛冲。
那怪物像是一个工艺粗糙丑陋的圆规,两条腿就是圆规的腿,由细向粗,直至最上端臃肿处,断裂的内脏冒出来,却没有如上半段身体一般,长成无数只腿脚,而是变成了一个个细小粉嫩的手。手的最中间,还冒出了一个婴儿大小、猩红无比的头颅。
那头颅虽然小了一号,但形状样貌,却和上半身的脑袋一模一样。
梁晋更是感到恶心反胃。这怪物像是上苍造物的恶作剧,专门造出来恶心人的。
遇上这样的怪物,梁晋甚至生不起与之对敌的心情,只想远远逃开!
实在太恶心了,与这样的东西对战,只会让人觉得恶心!除了恶心,梁晋生不起任何其他情绪!
但是现在梁晋逃又逃不得,还只能和它战斗。
韩小钰听懂了梁晋的话,继续拉着梁晋用出全力向后。
有天命的果然是有天命的,这个姑娘得到了帝江的恩赐,这时候竟然莫名其妙地突破了,身后帝江身影显现,竟然突然间到了村神将大成的境界。
她的速度也随之提了一个档次,梁晋感觉胳膊一扯一痛间,握着怪物手腕那只手受到的冲击力,却小了一些。
“你刚刚不是用出了其他法术么?怎么又会这神源武道?”
那怪物看到梁晋的手段,有些惊疑不定,“你不应该会的!”
它仿佛看到了对它来说威胁极大的东西,一瞬间身后的无数只脚猛然向后飞长,霎时间长到了一米多长。
而那下半身怪物身上冒出的手,也是这样飞速延长。
“啪!”
无数只手和无数只脚在半空中撞在一起,给了怪物一个强大的推力,推着怪物向前猛冲。
若没有什么手段反制,梁晋的胳膊在下一瞬间就会被冲断,然后被那指甲利刃扎穿了身体。
但幸好,梁晋现在还在握着那怪物的手腕。
“我不应该会的还有很多。”
梁晋说着,给那怪物放了一个电。
第四章 他往那里一站,就是千军万马
梁晋放的电,自然就是雷神的雷神锤。
海内东经神源开辟以后,梁晋哪怕是借调山海绘卷里的雷神,使用雷神锤,也更是得心应手,出手威力自然更强。
这一锤下去,那怪物更是猝不及防,雷电顿时从梁晋手上导入其身体之中,“噼里啪啦”窜入血管,以至那怪物皮肉崩裂,血管崩坏,殷红中略微发黄的血水如岩浆一般迸发出来。
“啊!!!!”
那怪物一声惨叫。
梁晋也跟着“啊”的一声惨叫。
那怪物自然是被电的,而梁晋却是被“岩浆”烫的。
长成这个模样,果然是个招不得惹不得。
但幸好梁晋有四时咒令在身,岩浆漫过,雨水一浇,冰一敷,再加上神源在身对身体素质产生的影响,使他恢复能力也强了许多,这点烫伤,很快就消弭于无形。
但仅仅这样还不行。
那上半身怪物被梁晋电退了,下半身怪物却还在如坦克一般向前猛冲。
怪物毕竟实力强大,电击产生的麻痹效果,只维持了短短的一瞬间。一瞬间后,被电击击退的半个怪物就伸手接住了那坦克一般冲来的下半身怪物。细长的胳膊一用力,俩半个怪物重新拼接在一起,无数只手握住了无数只脚,随着臃肿部位的拼合,消失在了梁晋的视野之中。
“有点意思。”
上半身道。
“有点门道。”
下半身说。
两个声音一个高一个低一个粗一个细,说话品评时,像是在戏谑地评价一个不值一提的玩意儿。
“但还是差点意思。”
下半身说。
“法师说的不错,花样再多,也不过如此。境界不行,总是要吃亏的。”
上半身道。
“吃我一撞!”
下半身说着,就携着整个怪物的重量与力道向梁晋袭杀过来,巨大的装甲车轰然撞向梁晋。
梁晋使出了自己的浑身解数。
这个怪物似乎对自己很了解……又或者他背后的那个什么法师,对自己十分了解,知道自己花样繁多,但境界低微,因此不屑一顾。
但是那法师知道自己有多少花样?而且,他们似乎忽略了自己还有一张最大的底牌——镇武令!
自己只要用出镇武令,这个怪物将毫无还手之力。但是这镇武司所独有的本领,他还不能随意使用。
毕竟镇武令是有冷却时间的。
因此梁晋决定先把自己的花样一股脑地砸出来。如果实在没有效果,再试试镇武令。
在“坦克”近前的片刻间,梁晋将自己所有的神灵与法术轰然砸出,黄帝的威严,九尾狐的魅惑当先而出,一柔一刚瞬间砸在怪物的意志之上。
那怪物顿时一懵,在威严与魅惑的影响之下,上下一下子有些错乱了。
而在这片刻的错乱间,梁晋已抛洒出一把天眼法珠。这是他所有的存货,所有的存货上面,都附带着雷神锤的雷霆之力。
错乱的怪物无暇去顾及这么多的天眼法珠,顿时被那一把天眼法珠撞个正着。
“噼里啪啦——”
怪物又被电击了。而这一次的电击,比刚刚那一回强了不知多少倍,堪比十万伏特。
怪物顿时被电得浑身僵硬,皮肤红得发黑,毛都炸了起来。
“好个命贼,法师说的没错,你果然不是正常的人!正常的人不可能用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法术,你该死!”
上半身突然发出低沉的嘶吼。
下半身也怒吼起来:“我撞死你!”
两个怪物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再也顾不得其他,疯狂地向梁晋冲撞。它们像是害怕再被梁晋这乱七八糟的法术影响,看准了梁晋所在的方向,冲撞时都闭上了眼睛。
但是闭上了眼,又岂能撞得到梁晋?
你们怕是没有见过帝江的速度!
借由韩小钰的出力,梁晋猛然间跟随韩小钰提速,折身一闪,从怪物的正前方闪了开去。
他本身虽然复制了帝江,也开辟了帝江的西山经神源,但到底没有帝江的修炼法门,因此运用起帝江来,也无法达到韩小钰那样迅猛的速度。但是帝江的存在,到底是让他获得了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的,因此当韩小钰拉着他狂奔,他才能够跟上。
于是这样一闪之下,他从闭眼猛冲的怪物身侧闪了开去。
在闪开的一瞬间,他手里已然握着寒冬小剑。
春夏秋三把小剑拱卫在他的身旁,随他一起朝那怪物刺去。
四时咒令,四把小剑,刺出了一片光怪陆离。
那怪物扑了个空,赶紧睁开眼睛,顿时就看到了梁晋闪到旁边发动而来的攻击,当下下半身怪物那粗壮的胳膊就又把上半身一扯,重新把上半身扯了下来。
“你不行。法师说过,存神境,不行。”
那怪物还讥讽地说。说话时上下半边身体已分裂成了两半,下半身往下一跪,上半身往起一抛,要以这样上下分裂的方式,避开梁晋的攻击。
但梁晋的攻击,又岂是这么简单的?
那怪物根本没想到,梁晋四时咒令的四把小剑中,还有把寒冬小剑,裹挟着摄心神剑的力量。
摄心神剑一出,摄人心魄,也摄怪物的心魄。
那怪物顿时又愣了一愣,但很快又恢复过来。
“这招你刚刚用过。”
“法师说过了,你不行……”
俩半个怪物还在讥讽梁晋,把梁晋这一招当成了刚刚梁晋使出的九尾狐魅惑之术。
但下一刻,一股强大而诡异的能量,就突然从水中涌出!
那葬妖河口的大河之上,突然卷起剧烈的旋涡。
法力从旋涡中倾泻而至,一瞬间将怪物、梁晋和韩小钰都给淹没掉了。
韩小钰一阵紧张,突然“啊”地惊叫一声,松开了梁晋的手。
而梁晋此时已顾不上韩小钰。
因为他已被异象包裹。
这异象来得突然,简直就是以梁晋为中心的,他感觉自己像是深陷旋涡之中,一刹那间,韩小钰看不到了,怪物也看不到了。
他看到淘淘大河之上,一个人影傲然而立。
那人影只留给梁晋一个背影,在背影之后,还有一头高如山岳的巨大白狐。
那白狐长着九条尾巴,举止间不见魅惑之意,只有凶戾之象,仿佛随时随地就会暴起吃人似的。
这是九尾狐!
梁晋心里突然闪过这样的想法——
也只有这样的怪物,才是九尾狐,和这样的九尾狐比起来,自己和明月莲心修成的那神灵,简直不过是假冒伪劣!
那人影手中握着一把银色长剑,剑柄上宝石耀眼,剑身上星芒点缀,看起来像是一个价值连城的装饰品。
而就在这一刻,那人影高高举起了这把装饰品一样的长剑,将剑刺入水中。
河水一瞬间沸腾起来,泡沫、涟漪随之而起,将长剑淹没。
翻卷而起的河水吞掉了长剑上的一切法力,将那人影孤零零地留在了河流之上。
而人影的对面,梁晋这时才注意到了,有数不清的奇形怪状的生物冲入了河水之中!
那些怪物或大或小或高或矮,喊啥声响彻天地,冲入河中的一瞬间,简直像是把大河填去了一半。
——那是妖魔!
毫无疑问!
而那人影就站在那里,仿佛自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
他也确实有这样的气势,也确实有这样的实力。
当初在长安城时,梁晋初次见到花总捕,感觉花总捕往那里一站,就是千军万马一般。但到了现在,他才知道自己当时的感觉过于肤浅了。
相比起花总捕,这个人影才更当得起这样的描述——
面对淘淘大河,面对无边无际的妖魔,他往那里一站,就是千军万马!
昆仑,魏传!
梁晋心里闪过这个名字。
他瞬间明白了,他这是以寒冬小剑催动摄心神剑时,引动了什么独特的机关,使曾经的世界以幻境的形式展开。
因此他看到了千年前的战争,昆仑魏传手握摄心神剑,以一己之力,在此拦截住了对妖魔来说无比重要的一次反扑。
他看到水面上的涟漪和泡沫在扩散,逐渐扩散到了杀入水中的妖魔身上。那妖魔立刻陷入了某种幻境,再也看不到河上战立的魏传,相互厮杀起来,不留死手。
他们,就在这大河之中表演起来,将这河流汇聚之地,表演成了如今的葬妖河口!
魏传站在通天河上,像是无比残暴的暴君,在看着他的麾下角斗厮杀,用无尽的血腥来愉悦着他。
多么美妙的法术啊!
他心里突然不由自主地闪过这样的想法,恨不得一直就这样看下去,看这场恢弘壮阔的表演,看到天荒地老。
但马上他,他就甩甩头,从这种情绪中甩脱出来。
不行!
这样不行!
自己的对面还有敌人,自己又岂能沉迷在幻境之中?!
梁晋轻轻咬了一下舌尖,油然而发的疼痛将他从历史幻境中拉离出来。
眼前世界河水翻卷,飞沙走石,葬妖河口之上旋涡重现,像是在幻境之中。梁晋看到那旋涡里隐有摄心神剑的影子,心里便确认了——是他用平道宗推导出来的“摄心神剑”,引动了这把千年以前的宝剑!
平道宗不愧是平道宗啊,真是了不得,竟然能凭借过往的资料,拼凑出原版“摄心神剑”的模型,让自己和法宝摄心神剑产生共鸣!
还有自己也了不得,竟然能用平道宗推导出来的法术,将千年以前的法宝引动共鸣!
摄心神剑近在咫尺,梁晋顿时心动了。
但他又同样知道,现在并不是随意心动的时刻。
他看了一下韩小钰,韩小钰不知道已经陷入了什么幻境之中,捂着脸颊呆坐在地上,默默地看着地面,一动不动。
在自己的摄心神剑法术下,法宝摄心神剑本身的力量被引动出来,笼罩了这一片天地,恐怖如斯。
梁晋心想如果自己不是摄心神剑的使用者,自己说不准也无法从中挣脱。
你看现在,别说自己,就连那个怪物,也挣脱不得了。
他们像是看到了了不得的人,一下子收起了爪牙,合身一处,跪倒下来,弯下腰去,恭声道:“法师!”
????!!!!
受到幻境的影响,这头怪物把自己当成了法师?
梁晋皱眉沉思了一瞬,点了点头,尝试地问了一句:“你们到何处了?”
那怪物道:“我们已到通天河,在河口处等待命贼!如今必把那命贼斩杀,不让他窃取天机,坏我族大事!”
命贼?
天机?
梁晋凝眉不已,自己怎么好好的就成命贼了,还窃取天机?
这难不成是指自己穿越者的身份,以及山海绘卷的金手指?
那法师又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这些情况?
他正想拐弯抹角地一问,那怪物竟突然恢复了清明,猛然间从地上跳了起来。
“你不是法师!”
“法师全知全能,怎么会问我们问题?!”
上半身各自发言,让梁晋倒吸一口冷气。
全知全能?
好大的口气!
那法师是什么样的人物,竟然敢称全知全能?!
这一个全知全能,就堵死了梁晋再继续问下去的想法。
而那怪物既然已经苏醒,梁晋就不打算再问下去。
他的四时小剑在幻境爆发之时,已然刺到了怪物身上。
怪物因被幻境迷惑,提早将上下半边身体合拢起来,跪地说话,竟然没有注意它的身体被四把小剑扎了个透心凉!
或许它注意到了,也不在意。
毕竟妖魔的体质,和人类并不一样。说不准这样子被捅几下,对怪物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四时咒令,又岂会仅仅是扎几剑的事?
梁晋当即催动法力,四时小剑火力全开,春雨夏雷秋风东雪首先暴起,然后各种纷繁的天气与象征,从小剑上面滋生,生长、炽烈、颓废、腐败、死寂于一瞬间从怪物的体内炸开。
梁晋就只见那怪物一瞬间组织增生、又一瞬间皮肉腐烂,一瞬间身体爆裂、又一瞬间猛长猛缩。无序的变化在它身上发生,它连连惊叫,却无能为力,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胡乱发展。
“啊啊啊啊!你做什么?!”
“法师没说你会这个,你怎么能会?!”
到了现在,这怪物还在笃信“法师”。
于是梁晋轻轻吐出口气,问:“那法师有没有跟你们说过,有时候花样多了,也挺好用的?”
第五章 变态的妖魔
怪物凄惨讨饶,“噗通”倒在地上,打起滚来。身上流出的岩浆一般的粘液将沙地腐蚀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坑洞,让梁晋胆战心惊。
幸亏自己底子过硬,不然的话,刚刚和这怪物接触,会不会被那像是血液的粘液烧穿?
“你是谁?从何而来?为何来此?命贼是什么?还有……法师是谁?”
梁晋一股脑地向怪物丢出了这些问题,意思非常明显——想要自己饶过它,这怪物就得解答自己这些问题。
然而他没有想到,怪物嘴硬得很,一边挣扎惨叫,一边还叫道:“不可能,我一个问题都不会告诉你!你这命贼,窃取我族天命,又怎敢如此大言不惭地问我问题?!可惜你绝对想不到,我们的法师可是你人族的天机子,他精通测算之术,全知全能,早算出你这命贼卑鄙无耻的行径,让我来此地候你!天机子已算出你命,你必死无疑!”
啧……这怪物还是个口嫌体正直!
梁晋点了点头,心道果然,自己的猜测没错——那所谓法师,就是翻越断妖山脉、遁入妖魔之地的天机子!
一个人类,却能在妖魔之地混到如此地位,这个天机子,果然非同小可!
“别胡吹大气了,那法师若是真的全知全能,为何又只派你一个妖魔跑来对付我?如此落败至厮,他也算到了?”
梁晋忍不住如此问了一句。
全知全能这玩意儿,听起来就让人不爽,一不爽,梁晋就忍不住怼上几句。
“无知人类,你别乱讲!法师岂是你能够诋毁的?!”
这个怪物已经深深地被那所谓的“法师”天机子洗脑了,到了这满地打滚哀嚎的地步,还是要愤怒地说话,维护他的法师。
被洗脑的人是无法沟通的,梁晋也懒得再和怪物多说了,全力催动四时咒令,准备以最大功率运转法术,结束怪物的性命、以及这一场战斗。
但就在这时,那怪物哀嚎打滚之间,中间臃肿处那粗壮的胳膊突然扯着上半身,将上半身又扯了下来。随后又拽着上半身一甩,将上半身甩到了自己脚下位置。
“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上半身怪物嘶声惨叫,被甩下来后,细长的胳膊突然齐齐前举,黑色利刃般的指甲一下子插进了下半身的血肉。
“撕啦——”
怪物的血肉被撕扯下来,上半身怪物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血肉吞下,然后发了疯一般,直接抓住了自己的下半身,一口接一口地咬下,狼吞虎咽,大快朵颐。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一阵一阵的撕咬声和着吞咽声传入梁晋和韩小钰的耳中。
梁晋听得心里发毛,胳膊也传来一阵疼痛,却是被韩小钰紧紧抓着给抓疼了,想必她跟自己一样发毛。
眼下的怪物像是化身成了饕餮,不需要多长时间,下半身就将上半身给整个撕咬吞噬了,包括怪物身上因四时咒令而起的增生、肉块。
梁晋确定自己的四时咒令还在发挥作用,但是那作用能够起到的效果已经不大。
“呼哧……呼哧……呜呜呜呜……哥哥……嗝……你死的好可怜啊……嗝……”
仅余上半身的怪物伏在地上重重地喘息,痛哭不已,痛哭之间,却又打起了嗝。
听着怪物的哀嚎加打嗝,梁晋只觉诡异变态,幸好这怪物没有在狼吞虎咽的时候就开始泪流满面地嚎叫,不然的话,梁晋只会更加觉得发毛。
这是一个疯狂的变态。
向来疯子不好对付,变态也不好对付,如今这怪物既是疯子也是变态,更加不好对付!
梁晋心里警惕,将中州镇武令握在了手中,同时凑到韩小钰耳边,低声对韩小钰说道:“等会儿我会看着拖住这个怪物,你趁此机会,冲到葬妖河口那里,从刚刚漩涡起处入河,把河里那把银剑捞出来,做得到吗?”
面对这样精神状态不稳定的怪物,使用精神系法术,是最好用的。
梁晋心里有预感,葬妖河口里的摄心神剑,就是这一场战斗生死胜负的关键。
原本摄心神剑是深陷在通天河中,难以随意拔出的。不然的话,千百年来那么多人来到这里,也不会一个人也带不走那曾经昆仑魏传的宝剑。
但现在却不同了。
刚刚梁晋对那妖魔使出平道宗开发出来的摄心神剑,却非常神奇地唤动了那大河深处的宝剑,还和宝剑遥相呼应,得到了宝剑里倾泻出来的法力的襄助,这才一举击败了怪物。
——或者说暂时击败。
而大河之中被梁晋的摄心神剑引动的宝剑,已然不再深埋于通天河中。梁晋甚至感觉到了,自己与那摄心神剑宝剑仿佛形成了什么羁绊,远远在这河岸之上,也能感受到宝剑的存在。
那宝剑就在河中,入水一捞就能捞到,并不需要向大河深处深入。
因此他才要韩小钰去捞剑。
神灵帝江在身,韩小钰在速度上有绝对的优势。只要自己拖住怪物,韩小钰一定能把宝剑带来,交到自己的手里。
到那时候,自己进可一战,退可撒丫子逃跑,就好说了。
“呜呜呜呜……哥哥……好哥哥……”
妖魔一边哭噎,一边起身。
不知道什么时候,它被下半身撕扯开来的身躯长出无数的脚已然长长长粗,能够支撑它站起身来。只是似乎还有些不甚适应,站得歪歪斜斜,扭扭曲曲,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摔倒。
而梁晋的四时咒令其实还在发挥着作用,它的身躯在不断地增生、腐烂、坏死。
但这对它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了。那些出现问题的地方,它只需要一边痛哭流涕,一边撕扯下来,“嘎吱嘎吱”地嚼碎,吞个干净,就没事了。
梁晋心里发毛,蓦然见那怪物抬起头来,猩红的眼看向了他,甚至骇得心跳漏了一拍。
这样的怪物,有哪个能hold住啊?!
就连韩小钰也忍不住重重地抖了一抖,整个人都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了梁晋,只是她从小营养不好,又隔着衣布,给不了梁晋什么感觉罢了。
看来这姑娘也和自己一样,被吓了一跳。
“松手,准备行动!”
梁晋严肃说道。
那怪物猩红的眼睛看过来,梁晋就知道它要动手了。
“呼哧……呼哧……”
那怪物还在重重地喘息,抹着眼泪说道,“你以为法师会看不出你的实力么?你根本不懂,法师要考虑的,不仅仅是你一个人,还要考虑他的目标、考虑我族生死存亡……而我,是能够对付你的,法师看得很清楚!”
他说话的时候又扯下了一块烂肉吃掉,看得梁晋一阵恶心反胃。
而梁晋也听明白了,那法师是知道怪物还有这一手的。他是可以派出更多或者更强大的战力来对付自己,但同时却要考虑派来那样的战力,会不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所以,这一切都还在法师天机子的预料之中?
法师全知全能,算无遗策?
那么自己在法师测算的未来中,是个什么下场呢?
被这头怪物吃了?
呸!
梁晋啐了一口。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凭什么?!
我还不信这个邪了!
“所以说,你的那个法师早料到了你的哥哥会被你吃掉,却还放任这个结果发生?”
梁晋冷笑一声,讥嘲地注视着怪物,道,“那你怨我干什么?你应该找你那法师啊!怎么你是不是不敢,于是只好迁怒与我?”
“你住嘴!!!!”
那怪物果然狂怒不已,向梁晋猛冲而来,浑身上下青筋绷起,怒吼道,“还我哥哥肉来!”
它说的是肉,而不是命!
梁晋听得清楚,妖魔果然不同于人!
一瞬间,梁晋感受到了比面对之前的怪物更加恐怖的压力。
眼前的怪物如此疯狂,疯狂到令人胆寒的地步。它冲撞而来,沾染了岩浆一般的血肉的黑色指甲在空中划开一道道气浪,像是一个挂满了利刃与尖刺的坦克,朝自己碾压而来,势要把自己搅碎成渣。
它简直疯了!
但幸好,它已经疯了!
“你走!”
梁晋提示韩小钰一句,立马召出了大荒东经九尾狐,用出了明月莲心传授给自己的摄魂大法。
明月莲心摄魂大法惊艳无比,但要使出,就没有人能在她的跟前发挥出全力。而梁晋之前也证实了,这门法术,对妖魔也是有效果的。
而现在其他法术对这个怪物可能失去了效果,但这怪物如此狂乱,想必九尾狐的摄魂大法,还会对它有效果,而且说不准效果还会更强烈。
所以梁晋做好了两手准备,先用摄魂大法尝试,如果实在不行,再转而祭出镇武令。
他就不信,这怪物再怎么变态,还能变态得过牧神军去。
“我摄你的魂!”
梁晋也学着怪物说了句台词,然后就魅惑与震慑齐出。
修炼成了法术,有了完整的体系,他能够使用出的魅惑与震慑,比之前单靠山海绘卷模拟,用出的威力更强。
法术撞在了怪物的身上,迎面刺入怪物精神之中。
“嘶啊——”
怪物突然发出一声嘶鸣,那前冲之势顿时就弱了不少。随之而来的,就是那黑色指甲变得迟钝,堆叠在怪物身前的“刀光剑影”,像是被无形的指甲剪剪了个干净,光秃秃的一点也构不成威胁。
摄魂大法果然有用,而且对陷入疯狂状态的怪物效果增强了!
梁晋心中一喜,向后撤退。
在这种情况下,他源自帝江却运用不精的速度,也有了用武之地。
他奋力腾挪,躲过了怪物弱化的冲撞。
偷眼去看,韩小钰已然飞跃到了葬妖河口之上,拥有帝江神灵,她的速度果然非同小可,不是自己能比得了的。
这样就好,自己只需要再抵御一阵子就足够了。
“你竟敢躲我,我要把你撞成一滩烂肉吃掉!”
怪物的攻击被梁晋躲过,已经气到不讲道理了。而它嘴上说着话,却并没有着急动手。
在此之前,它需要把发动攻击这段时间身上长出来的增生、死肉、烂肉薅下来吃掉。
这又给梁晋拖延了一点时间。
韩小钰已下了河去,似乎并不顺利,并没有一下子就把摄心神剑捞出来。
怪物把那些白长出来的血肉骨头吃完以后,终于再次向梁晋发动了冲击。
梁晋故技重施,既然摄魂大法有用,那就再给这怪物来一记魅惑加震慑就是。
然而这一次,他却失算了——
在他的摄魂大法之下,那怪物虽然依旧中招但情况却比之前差了不少。
那怪物在疯狂之间,竟然能够稍微保持一点清明!
这样一来,那怪物虽然猛烈程度小了不少,但棘手程度,却成倍上升。
梁晋想要再次侧身避开,但那怪物冲撞到梁晋身边时,待梁晋揉身一退,却突然把秀长尖锐的黑色指甲一转一划。
“嗤——”
梁晋腹间一痛,滚烫的感觉瞬间惹得他神经紧绷。
他连忙引动四时咒令,以冰火处理伤口,再以春日复苏之力将伤口复原。
而一人一怪,就已错身而过。
“你躲不过去的!你不可能每一次都躲过去!”
怪物“呼哧呼哧”地冷笑,“下一次你就该死了!”
还真是该死!
梁晋心中暗骂,没有想到,这怪物竟然会在自己的反击中,形成对摄魂大法的免疫力!
再这么下去,自己的法术就失去效力了,只能祭出中州镇武令!
“嘎吱嘎吱……”
怪物又在吃增生烂肉了。
这场战斗生生被四时咒令的遗留问题整成了回合制。
梁晋趁此机会看了一眼葬妖河口。那河水中咕噜噜地向上冒泡,摄心神剑给梁晋的感觉忽强忽弱。
它就快要上来了!
梁晋心中突然闪过这样的念头!
“受死吧!”
怪物吃完了增生烂肉,猛然发力向梁晋冲了过来。
梁晋再用摄魂大法,却只觉这法术对怪物的效果微乎其微了。
“哗啦——”
葬妖河口之上,突然有人影跃出了水面。
那人影快到不可思议,一下子就冲到了梁晋跟前,把一样事物塞到了梁晋手中。
梁晋的手中银光忽闪。
第六章 剑舞
“嘎吱嘎吱——”
怪物一边吃完了腐肉增生,一边看向了梁晋手里银光闪闪的宝剑,耻笑道,“你从哪里淘来的剑?拿那样一把剑有什么用?刃都没开,跟我耍子玩吗?”
“嗯,耍子玩。”
梁晋点了点头,说。
看来法师天机子并没有跟这怪物提起过摄心神剑。
那法师也不是全知全能嘛!
这让梁晋略微放下心来。
那怪物冷笑一声,血肉模糊的嘴一咧,狰狞无比。
“耍什么耍?你已经死了!”
它吼出了让梁晋熟悉无比的台词,向梁晋冲来。
这一次冲击,怪物依旧疯狂,却已然可以对梁晋的摄魂大法免疫。这一点,连怪物自己也察觉出来了,因此才嚣张放肆至极。
怪物冷笑不已,看向梁晋的眼神,已经像是看着口中肉、腹中餐。
但就在这时,梁晋突然出剑。
那看起来华而不实的银色长剑使出的也是华而不实的剑法,歪歪斜斜的向前,故弄玄虚一般。
它已然冲撞到了梁晋跟前,张开了血盆大口。
眼前的卑鄙命贼还在负隅顽抗,将剑抖了两抖,抖出了一朵剑花。
真是愚蠢至极!我就先将你这破烂长剑也咬碎了!
怪物脑中一下子闪过这样一个念头,然后就见那剑花抖开,抖出了一条人影。
“法师?!”
怪物一声惊叫,赶紧刹车止步。
这一瞬间它已经错乱了,不自觉就要停下来。
那剑花抖出的人影,不仅仅是抖在了它的眼前,更是像被那剑直刺进了它的精神深处。
因此它不可抑制地以为眼前的人影,就是那位法师。
“轰!!!!”
它直接从梁晋身侧冲过,栽进了沙地里,在沙中砸出一个大坑来。
而等它挣扎爬起来,跳出大坑,却见眼前的景色,已然全都变了——
远处的镇北城,身后的通天河葬妖河口,脚下的沙地,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断妖山脉以北的冰天雪地,是圣山祭坛,是阴沉沉的天空和高耸入云的松林。
他“噗通”朝祭坛前的人影跪下,磕头道:“法师!”
……
“呼……”
梁晋看着与他有些距离的怪物磕头如捣蒜,稍微松了口气。
手持摄心神剑,他的摄心神剑受到的增幅简直不是一倍两倍,而且那怪物又因上半身吞噬下半身,变得疯狂无比,才使得他的法术,对怪物效果如此明显。
现在不管能不能把这怪物料理了,他趁机逃跑,却是没有问题了。
但他还有其他考虑——
他是中州镇武司巡察使,来到镇北城,为的是镇武中州。他若从此逃走,这一战的情况散播出去,他还如何立威,完成使命?
“我们不跑吗?”
韩小钰站在了梁晋身后,恍惚了一瞬。幸好摄心神剑没有针对向她,她才能很快摆脱出来。
“要等等。”
梁晋说道,“我还要再看看,你可以回去城里,叫增员来。”
摄心神剑已拿到手,就不需要再做什么隐瞒了。因此这时候韩小钰去呼叫增员,是没什么问题的。
他本以为找剑淘宝,会很麻烦,却没想到这事一不小心就做了,难的反而是这葬妖河口上突然出现的意外。
而这个意外,就连韩小钰也看明白了,自己的手段,只能将之拖延,而无法将其斩杀。
因此韩小钰才会有此一问。
于是梁晋话一说完,韩小钰立马就折身一跃,一步跨出数丈。
她自然不是要逃跑。她知道自己本领低微,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她唯一的优势就是速度,按照梁晋所说,去给梁晋报信求援,是她能发挥出的最大作用。
有帝江在身,她奔跑起来飞快。一眨眼的功夫,就从那早上的热心老头身旁冲过。
那老头这时才刚刚迎着给梁晋引路的渔夫儿子回来,问渔夫情况,听渔夫说起梁晋给他塞了几枚钱,顿时就怒了。
“啪!”
老头一巴掌拍在渔夫脑门儿上面,怒道,“好家伙,人家仁义,给了你钱两,你却丢下人家在那么危险的地方,独自回来!还是不是我儿子?”
渔夫瓮声瓮气地说:“人家让我回来的嘛。”
老头却气道:“人家让你回来你就回来,你就这么听话?那你老子的教导,你怎么不记住?快滚回去,把人家好歹劝回来,说不得还得几个赏钱!”
渔夫一听赏钱,稍微欢喜起来,就准备转身再往葬妖河口去。
哪知才一转身,就看到一道人影倏忽间从眼前略过。
两人都似傻了一般愣在原地。
老头问:“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穿过去了?”
渔夫道:“不知道,好像是?”
老头又问:“是不是从葬妖河口那边过来的?”
渔夫道:“不知道,好像是?”
老头有些无语,但还是问:“那里会不会又,什么事?”
渔夫道:“不知道,好像是?”
老头一巴掌就把渔夫的脑袋拍得往下一栽,气冲冲道:“不知道你娘!快走!咱们赶紧过去看看,我跟你一起去。别有什么事咯。”
渔夫只好闷头往葬妖河口走,老头跟在身后,还得时不时叫渔夫慢点,跟不上了就生气,一生气就拍渔夫后脑勺。
与此同时,韩小钰已经冲进了镇北城的城门口。
那城门口的守备,也有一个修行者带队。
韩小钰跑得飞快,一眨眼就从城门口过去,修行者守备只觉一股劲风飘过,吓了一跳,忙叫道:“谁?!”
众守备都被修行者这句话惊到,一个个警惕地拔刀举枪,四处防备。
然后眼前哪还有人?只有进出城池的捕鱼者、赶河者们,都被守备吓到,一个个站在原地看向一众守备,动都不敢动弹。
这时候的韩小钰,却已然跑到了他们在城里落脚的烤妖子客栈。
她能想到的,也只有找这几个跟随梁晋一起来镇北城的“同僚”们,其他地方,她也想不起来。
不过幸好的是,剩余的那四个人并没有离开客栈到处去乱逛,这时都还在客栈里,被她一叫,就集合在了一处。
“怎么回事?主公呢?”
众人里最为急切积极的,还是唐小狗,仿佛忠心护主已成本能,哪怕梁晋不在跟前,也是急于表现。
韩小钰道:“在城外葬妖河口,有妖魔对不不了。他让我来找增员。”
“妖魔?!”
众人都惊了一跳,“如今这世道,怎么还会有妖魔?!”
唐小狗“刷”地跳了起来,“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过去啊!主公才入存神境,岂能对付得了南渡妖魔?!”
随后却是云守剑站了出来,冷笑一声,道:“说的也是,如今也该咱们出手了,免得那厮没法,现在就祭出了镇武令。到时候传出去,有咱们这么多人相随,还让他早早用出镇武令,岂不是咱们丢人?刺字女,带路!”
云守剑和韩小钰本就有仇,因此韩小钰一直都不和云守剑说话,而云守剑也只叫韩小钰刺字女。
因为这事,韩小钰差点又和云守剑干一架。不过梁晋考虑到这姑娘实在打不过云守剑,就拉住了她,只让云守剑不许再如此称呼她。
云守剑因谪仙人之故,不敢在梁晋面前多放肆。因此当着梁晋的面时,果然没有再称呼韩小钰刺字女。
但现在梁晋不在眼前,云守剑就无所顾忌了。
只是韩小钰焦急于梁晋危险,也顾不上叫云守剑侮辱性的称呼,听云守剑这么一说,当下迈开步子就先走。
云守剑正准备跟上,却见韩小钰已然跑得不见踪影,这般速度,让他也措手不及,目瞪口呆,有些尴尬。
幸好的是,韩小钰跑出去后,就发现其他人都没有跟上,复又跑了回来。
云守剑这回消停点了,老老实实地请韩小钰在前面,不要跑得太快。
唐小狗询问是否需要去城主府求援,云守剑却冷笑一声,道:“你这是看不起我三大圣地修行者么?”
他这样子一说,稷山书院霍定神和藏法阁武云贵也都傲然起来。
“云师兄说得对,我三大圣地出手,若还要求他人相助,那就太丢人了。”
“唐小弟毋须如此,且带我们过去,会一会那妖魔。你和韩姑娘看着就好。”
如此一来,唐小狗也就不再好说什么,而且韩小钰也急得不行了,难得不耐烦地问了一句:“还走不走?”唐小狗本来张开的嘴巴便复又闭住。
“带路。”
三大修行圣地的三个人齐齐说话,韩小钰便当先从客栈里一跃而出。只是这次她到底吸取了教训,没有再跑得那么急切。
云守剑、霍定神、武云贵各自跟上,唐小狗最后才走,走时不无讥讽地嘟哝了一句:“三大圣地就了不得么?你们那点屁事,还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呸!”
一路疾驰到了城门口,众守备一下子就看到了几人飞速而来,看那样子气势汹汹,还以为要来生事,一个个都吓得举起了武器。
“来……来者何人?!”
那守备中的修行者紧张忐忑,敌人声势浩大,似不是易于之辈。他只有一个修行者,怕是对付不了。
幸好的是,那袭来众人,似乎并没有想怎么样,到了跟前,当先那男子就举起一把剑来,剑上剑气流转,非常明了地代表了其身份。
“三大圣地有急事出门,让个路。”
云守剑说话不知道什么叫客气。但偏偏那守备还吃这一套,忙呵斥手下让到两旁。
那修行者守备还想上前打个招呼讨个好,却没想来袭众人二话没说,甚至都没多看他一眼,就直接杀出了城去。
修行者守备一时间有些尴尬,眼见众手下都看了过来,忙打个哈哈,道:“诸位师兄怕有要事,顾不上和咱们说话,也是正常。赵四,刘能,你们两个赶紧去段府和北源门通报一下,就说三大圣地来了,快让他们来迎接一下。”
……
出了城门,距离葬妖河口还有一段距离。如果没有其他人,只韩小钰一个,很快就能赶过去,但这时韩小钰被其他人拖累着,却不得不慢下来。
她这么慢,脸上焦急的神色溢于言表。
唐小狗深受韩小钰神情影响,急切道:“这么半天还没有赶过去,也不知道主公他怎么样了,在那什么河口上面,有没有事?”
云守剑却冷笑一声,阴沉沉地道:“没事最好,但有事也是他活该!好端端的不知道逞什么能耐,一个人跑来这里,他最好记得用镇武令,不然沦为妖魔口中之食,别怨我们没有援护他。”
霍定神和武云贵都没有说话,看来是默默认同了云守剑的话。而唐小狗则忠犬护主,道:“你们怎么能这么说?!别忘了咱们都和主公定有主从之势呢。主公若是好不了,你们也别想好!”
众人这才都脸色一灰,默默加快了脚步。
他们冲得迅猛,路上河边的人纷纷躲闪,或早早让开了路,避免被他们撞到。
一路疾行,渐渐过了老头和渔夫所在之地,那里已然空空如也。而从那里过去以后,随着距离葬妖河口越来越近,人也越来越少。
渐至周遭不见行人,那老头和渔夫也终于冒出了泡来。原来他们小步疾行,到了这时候,才刚刚能看到葬妖河口,就已被韩小钰一行人追上了。
而韩小钰、云守剑等众人,却都没有心情管这父子二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葬妖河口外的沙地上。
那沙地之上,所发生的事情,令所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的主公,中州镇武司巡察使梁晋,正在手使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宝剑。
梁晋拿着宝剑翩翩起舞,而在梁晋的对面,有一头恐怖恶心的巨大怪物,上半身瘦长、下半身因长满了腿脚而臃肿,极不协调。
那怪物像是被梁晋引动了,也随着梁晋的剑舞偏偏起舞。
在那诡异的武道之中,怪物长了细长锋利的指甲的胳膊,正舞得疯狂,舞得扭曲。
它在跟随梁晋的银剑起舞,将锋利的长指甲,一下一下地切割向自己的身躯,将自己的血肉骨头,都一下一下地给切下来。
第七章 好命
“这是什么?!”
唐小狗看到眼前的一幕,不由惊声问道。
而老头与渔夫父子俩,已然惊吓地跌坐在地。
在场除了韩小钰已经有所预料以外,其他人全都被吓到了。
一来是眼前这个长了无数条腿、还不断有骨头增生、烂肉飞长的怪物实在恐怖,二来是梁晋竟然能用一套莫名其妙的剑法,把这样一头恐怖的怪物耍得团团转,让其不断自残,也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在那诡异剑法之下,怪物已经用自己的指甲,不知道削去了多少条腿,多少块肉。而那怪物还在深陷狂乱不可自拔,梁晋手里的宝剑,仿佛是它狂乱的引线,引得它不断切割自己。
“我记得……妖魔好像也有高低划分吧?”
霍定神喃喃自语。但是久在长安,妖魔也许久没有进犯过边关,他对此也是一知半解。
云守剑和武云贵也是如此,自然回答不上霍定神的话来。
而韩小钰就更不用说了,毕竟她以前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
倒是唐小狗身在魔门,接触各类情报较多,对此有些了解。听到霍定神的疑问,唐小狗道:“这怪物,应该是小帅级别的……”
“小帅级别?”
霍定神表示了一下疑问。
唐小狗解释道:“当年妖魔与人类居住混杂,妖魔粗俗,没甚底蕴,便以人间将帅职位高低定下了妖魔实力等级,一直沿用至今。其中最底层者为弱肉,往上便是奴级,人级,小帅级,大帅级,将级,首领级。小帅级的妖魔,通常实力已经介乎存神境和小神通境之间了。”
“那怎么可能?!”
云守剑尖叫说道。
他自己都不过是存神境大成的境界,神通境久久难以突破,区区一个梁晋,又怎么可能敌得过神通境?!
但就在这时,他们只见前方遍体鳞伤的怪物猛然后撤,身上挂满零零碎碎的皮肉。
那怪物依旧疯狂,无心去管身上的状况,只是自己把自己折磨了这么半天,血肉模糊的,想必也痛不可抑,浑身颤抖不止。
它疯狂之中有些一丝戒备,恐慌地盯着对面的梁晋。
就只见那小小的人身后,有什么影子拔地而起。庞大,模糊,凶戾,四肢着地,后长九条尾巴!
九尾狐!
云守剑等人微微皱眉,存神境?!梁晋这厮已经寻仙驻神?!
但为什么是九尾狐?!
但他们的怀疑还没有落下,新的巨大影子又冒出头来——
好大威严的人影、无头的战士、独角的马、六翼四足的蛇和袋装物、人面虎爪的九尾怪兽……
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站满了梁晋的身后。
“神通?!你是大神通?!”
那妖魔被吓了一跳,终于恢复了一丝理智。这理智一恢复,就再不敢和梁晋叫嚣,也顾不得法师说的话了,转身就逃。
那无数只腿脚一下子舞成了风火轮,在葬妖河口上激起一片片浪花,好不仓皇。
“云守剑,斩杀它!不要让它逃走!”
梁晋高声喝道。
云守剑本就因谪仙人之故,见了梁晋就虚上三分,而他刚刚才在背后嘲讽过梁晋,现在一见梁晋突然间修为如此恐怖,更是虚了三分。
所以一听梁晋命令,云守剑哪还敢犹豫?
当下就只见剑宫云师兄祭剑而出,人剑合一,使出的是剑宫秘典里最为迅捷猛烈的剑术。
“咻——”
云守剑化身剑光,一下子就穿透了怪物的身体。爆裂的剑气在怪物体内炸开,一霎那间把怪物炸成了无数碎片。
“原来不过是存神境……”
怪物散裂,剑光化回人形,云守剑看着满地碎肉,喃喃说道:“怪不得……”
他还是不愿相信梁晋的实力有多高强,但是回头一看,梁晋身后那十数个巨大的神灵身影,还是如此震撼人心,让他备受震动,不得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事实。
而梁晋见云守剑处决了怪物,使那妖魔灰飞烟灭,却长长出了口气。他百般与怪物纠缠,能拖延到现在,已经算是很不可思议了,想要斩杀怪物,却还是十分困难。
毕竟他的实力还是存神境,不如剑宫云师兄,而不是神通境。
他刚刚在背后生成的十数道神灵虚影,其实是使用摄心神剑召唤出来的幻影,吓唬人可以,实力却提升不了。
他使用摄心神剑与妖魔周旋,虽然效果极好,但毕竟妖魔强大过他太多,他以摄心神剑混乱妖魔心智时,消耗法力太多,再让妖魔混乱下去,他迟早支撑不住。
到时无法限制妖魔,只怕就真的要被妖魔一口给吃掉了。
随着他对妖魔运用摄心神剑,这门神通法术,他越发的精通,也逐渐琢磨出一点使用手法来。
于是他兵行险招,以自己山海绘卷中和神源中的神灵为模板,搞出了这么多神灵虚影的幻境,用以吓唬妖魔。
然后这一招生效了,不仅把妖魔吓到了,就连自己那一众麾下,也被吓了一跳。
唯一有些不合梁晋心意的就是,梁晋想要的是用这一招把妖魔震慑住,而不是想把妖魔吓跑。
但妖魔却直接被吓破了胆,直接以为梁晋是大神通境修为,也不顾梁晋害它吃掉兄长之仇了,转身撒丫子就跑。
又幸好自己一众麾下,已经被韩小钰叫了过来。
在这种时候,自然是剑法爆裂、实力最为高强的云守剑出手最为合适。
已然对自己一众手下的实力摸过了底的梁晋直接给云守剑下达了命令。
不过梁晋的心里,其实还有点虚。这剑宫云师兄到底不是心甘情愿地被自己收为下属的,梁晋也不确定他好不好用。
但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云师兄听话好用得很,一剑就把妖魔给了结了。
梁晋看得眼热不已,恨不得自己能学会剑宫法术。这剑法爆裂刚猛,实在有些小帅。
耍剑说起来不好听,但是看起来好看啊!
而且也好用。
不过以剑宫和自己的关系,梁晋想要从正常途径学得剑宫的剑术,只怕是难得很。他现在只能指望什么时候尹荷花能给他搞剑法出来了。
“云师兄,你距离破镜入神通,巡山访友,怕只差一步了吧?”
梁晋看了看葬妖河口上空荡荡的场面,不由问了云守剑一句。
那河上本来马上就要渡河而去的妖魔已然在云守剑的剑气下化为齑粉。
不可否认妖魔如此不堪一击,有自己削弱了它不少力量的原因,但看来云守剑的境界,也确实高过那妖魔。
而自己距离妖魔的实力,又差了一些,全靠花样多,才能和妖魔斗到现在这个地步。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啊!
云守剑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不想说话。
梁晋说话虽然尽量放低了姿态,看起来挺谦逊的,但在云守剑看来,却像是赤裸裸的炫耀。
天杀的你巡山访友,都访得这么多神灵了,却还让我出手击杀妖魔,现在又问我这个问题,这不是对我炫耀是什么?!
云守剑甚至认为梁晋这是在给他下马威!
如果可以,云师兄甚至不想跟梁晋说任何话。但现在梁晋身为中州镇武司巡察使,是他的上司,又跟他有性命相缚之律和主从之誓,而且背后还有一个恐怖无比、三大圣地都招架不住的谪仙人,他甚至不敢不回答梁晋的话。
“勉勉强强,将入神通境。只是还少一点机缘。”
云守剑闷声闷气地回答了一句,刚刚一剑斩杀北境妖魔的意气风发消失个无影无踪。
梁晋微微一笑,道:“云师兄果然厉害,这样下去,只怕很快就能突破境界了。”
云守剑只觉梁晋是在恶心自己。
接下来众人把此处整个检查了一遍,确认这里没有其他异常了,便准备离开。
本来被吓倒的老头和渔夫这时站起身来,看梁晋一行人在葬妖河口上忙活了半天,疑惑不已,怎么这些人在如此诡异之地,却一点事也没有?
按道理说这地方也不是没有来过修行者,那些修行者到这里,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啊。但是为什么这些人偏偏就没事呢?
“哎……哎……诸位小心着点。”
老头忍不住提醒说道。知道了那个客客气气的小伙子竟然是一个修行者,老头对梁晋的态度已经不像之前那样随意,恭敬了许多,但还是不相信梁晋能在那葬妖河口上面顺顺利利地出来。
“诸位,那河上不对劲,有怪事发生,诸位千万小心!”
老头战战兢兢地提醒,然后被渔夫悄悄地拉了一把,提醒他不要多事。
不过老头是个热心肠,见自家儿子这样子明哲保身,哪会满意?当下甩脱了渔夫的手,气哼哼地瞪了渔夫一眼。
梁晋听见老头的叫喊,当下一笑,回了一句:“无妨,这里的怪异已经清理干净了。老丈你以后大可以随便来此。”
“清理干净了?!”
老头微微惊了一跳,继而立刻反应过来,咧嘴笑道:“那岂不是说,这地方也可以捞鱼了?!”
一说起这个,他顿时两眼放光:“大佬能不能帮个忙?”
这称呼倒是潮得很。但梁晋渐近镇北城时,也听别人用起过这个称呼。镇北城内外的普通人,都是这么称呼修行者的。
因此老头这样一叫,梁晋就知道老头是在和他说话。
“老丈你说。”
梁晋客气地回道。他能这么顺利地找到葬妖河口,也是多亏了老头的热情相助,因此若是举手之劳,能帮到这老头一些,他也是愿意的。
当下老头讪讪地笑了起来,说:“大佬……你们能不能,别将此地消息说出去?就是……别告诉别人,这里能走人了?”
听老头这么说,梁晋哪会想不明白老头打的是什么主意?
这老头是想独占此地渔场呢。别看这老头年纪不小腿脚不怎么利索,这算盘打起来,却是噼啪乱响,干净利落得不得了!
不过这也算是举手之劳,老头和他儿子帮自己来到这里,自己让他占去这点好处,也没什么,于是就道:“好说,我们不把此地情况说与别人听就是。”
那老头自是千恩万谢,渔夫也知道爷俩得了好处,甚至和老头一起跪下给梁晋等人磕了几个头。
之后父子二人小心翼翼地往河口靠近,一点一点地往前挪步尝试,最后确认这里确实没事了,又见河里游鱼乱跳,聚于一处水洼,都高兴得手舞足蹈。留意到忘形时,又忙向梁晋等人致歉。
搞定了这里之后,众人一起离开了葬妖河口。老头和渔夫一起跟着梁晋等人到了他俩那小捕鱼摊,就没敢再继续凑近乎,又是千恩万谢地与梁晋等人告别。
那老头还要送梁晋几条大鱼,这已是渔民最大的祝福了。但这里又不是长安城外谪仙人处?梁晋也用不着自己烤鱼,因此百般推脱,也就没有收下那父子二人的大鱼。
待梁晋携一众手下远去,渔夫却忍不住惊奇,惊奇里还带着省下了鲜鱼的欢喜,道:“我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修行者,竟然什么也不要。”
他刚说完,就被老头一屁股踹倒在地上。
老头脸色大变,阴沉沉地道:“你他娘的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脑子这么不好使?什么话也敢乱说!能有修行者大佬如此和善待人,是咱们这些老实人的福分!你若得了便宜还卖乖,惹恼了大佬,回头要你好看!”
渔夫踉跄倒在地上,然后“哼哧哼哧”的爬了起来,被老头的呵斥吓得哆嗦了两下,然后才弱声弱气地解释了两句:“我只是觉得稀奇庆幸,也没得了便宜卖乖啊……”
结果刚这样说话,就被老头连拍后脑勺:“你觉得稀奇个什么?你觉得稀奇个什么?”
渔夫被拍得脑袋一缩一缩,什么声也不敢吭了。
老头在他儿子后脑勺上拍了个过瘾,拍过瘾了才罢休,深深地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道:“一个修行者,却能对咱们这样区区两个普通人,表现出如此涵养,必不是简单人物。儿啊,珍惜这次相遇吧,感谢咱们如此好命吧……”
第八章 宰大户
梁晋一行人和渔夫父子分别后,就直接赶往了城门口。
他五个麾下之前已从城外跑过一次,人们都识得他们是修行者,因此见到以后纷纷避让,恭敬而疏远。
梁晋也是发现了,越是离开长安城,普通人对修行者的态度,就越是敬畏疏远。
这还是镇北城,在中州境内,梁晋可以想想,中州之外的其他八州,普通人和修行者之间的隔阂,是什么样的。
赶到城门口时,梁晋等人却看到了意外的人出现——
那是一群衣着华贵的男女,有中年有青年,将两辆马车置于城门之前,害的来往行人不得不小心翼翼地从侧旁挤过,通行不畅,以至于交通有些拥堵。
“真没素质……”
梁晋暗暗评价了一句。
这两伙人必是镇北城里的修行者,梁晋看到了他们背后的神灵。
一辆马车旁边修行者背后,是海外东经雨师妾。梁晋看到自己山海绘卷胃部处,已然出现了一个神灵,像是一个玩蛇的黑人。
而另一辆马车旁边的修行者,背后神灵则是海内北经贰负神,使梁晋山海绘卷上鼻子处生出了一个人面蛇身的神灵。
梁晋提前做过功课,修炼海外东经雨师妾的,是镇北城段家,修炼海内北经贰负神的,也是驻留于此的北源门。
如此一来,镇北城的两大修行势力——段家和北源门,都已经到城北门外了,看这阵仗,是来迎接他们的。
“你们谁把这两家给惊了的?”
梁晋问了一句。
众人都是一阵沉默,稍微片刻,云守剑才沉声道:“应该是我们出城去营救你,被城门看守认出了来历。他们因此找了来。怎么,咱们有什么机密,不好让他们知道?”
梁晋道:“那倒是没有。”摄心神剑已经拿到手了,其他就无所谓了。如今再像唐小狗所说的那样,排排场场地入城进场,也是不错。
当下梁晋率众向城门口走去,城门口那两拨人也迎了上来。当先两个都是中年男子。
一个白面无须,背后雨师妾张牙舞爪,把玩着两条长蛇,雨师妾后站了十数个神灵虚影,看来不是神通境,就是合道境,实力不容小觑。
另一个则是个黑脸炸毛的虬髯大汉,背后除了有人面蛇身死气沉沉的贰负神外,也有数个神灵虚影,看来比白面无须者要弱了一些,境界应该就是神通境无疑了。
“这位想必就是中州镇武司巡察使梁晋梁巡察吧?”
说话的是那白面无须雨师妾在后者,他笑脸迎上来,拱手就说,客气得不得了。
梁晋自也笑脸迎了上去,拱手道:“正是在下。不知诸位是?”
那白面无须者便自我介绍道:“久仰梁巡察大名。鄙人镇北段氏族长段延淳,听闻梁巡察驾到,特地携家中老小,来此恭迎巡察。”
他说着又一指黑脸大汉,道:“这位是北源门掌门叶二爷,同来恭迎梁巡察。”
那黑脸虬髯大汉看起来粗豪得很,但却似是个不爱说话的,段延淳说完,他只是咧嘴笑笑,冲梁晋点头致意,拱了拱手。
叶二爷实力比段延淳低下,行事看起来也是以段延淳马首是瞻,如此一来,镇北城里的修行者,就是段家说了算了。
却不知镇北城城主,在此地是个什么角色。
但很可惜,这个疑问,暂时还得不到解答。这里前来迎接他们的,只有段家和北源门,那镇北城的城主并不在这里,也不知道是还没有得到消息,还是自高自傲,看不起梁晋这个镇武司巡察使。
如果是前者的话,那这位城主大人,想来混得并不怎么样。这城池的守备宁愿把消息传达给段家和北源门,都不和他这个上司说一声,可见其不受待见。
而如果是后者的话,那这城主大人,说不得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能让其如此托大。
梁晋与本地修行者寒暄过了,就由众修行者接引进城。这时候段延淳又和云守剑、霍定神、武云贵招呼起来,同道、贤侄地乱叫。
到这时梁晋才明白了,人家本地修行者一霸,根本不是奔着他镇武司巡察使的名头而来的,而是为着三大圣地弟子而来。自己这个巡察使,还是沾了麾下的光。
进城门时那城门口的修行者守备也冒出泡来,点头哈腰地跟云守剑等人打招呼,不过也不忘兼顾梁晋,跟梁晋这个巡察使现了个好,八面玲珑得不像是个修行者。
听他一边现好一边说话,梁晋才明白了。知道云守剑等人身份以后跑去跟段家和北源门通报的,就是这厮。
到了这时,梁晋也就确信了,那镇北城城主在镇北城中确实威望不足,镇不住这区区一个看守城门的修行者。
这也难怪,毕竟在中州地界,城主之位,是不能由修行者来担任的。但镇北城又不是长安城,不是修行者,一介城主又能震慑得了谁?
这里毕竟没有牧神军。城主之位尴尬无力,也实属正常。
但是别人看不起城主,梁晋总不能这样。他还是神朝的镇武司巡察使,又身在中州,就不能甩脱了神朝的官员体系。
而且别的地方暂且不说,单只中州一地,神朝官员,总还是有点作用的。
梁晋初来乍到,镇北城城主的支持,对他来说也是难能可贵的。
于是进城以后,段延淳和叶二爷请梁晋直接到段府或者北源门去住,他都拒绝了,并和他们说了自己下榻在烤妖子客栈。
梁晋又麻烦那城门守备去知会城主一声,让其去告诉城主自己来镇北城了。
那修行者守备既想巴结镇武司巡察使又想巴结三大圣地的弟子,自然利利索索地答应,之后就飞快地跑去了城主府。
而梁晋等人则在段府和北源门的同行下往烤妖子客栈走去。
段延淳本来是想让梁晋等人乘坐他们的马车去的,梁晋自然是拒绝了,只说这一路来坐惯了马,如今一坐下屁股就不得劲,还是走走的好。
于是段延淳和叶二爷等人只好陪同梁晋一行人步行前往烤妖子客栈。
“梁巡察还真是会挑地方。实不相瞒,梁巡察,那烤妖子客栈,可是北源门的产业,虽比不得长安城的大客栈,但在镇北城这个小地方,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客栈了。”
段延淳一边走一边跟梁晋聊起天来,介绍得那么起劲儿,仿佛客栈是他家的似的。
梁晋听着倒是不觉得意外,那么大的宗门,总是得有产业支撑的,比如三大圣地的养山村以及其他,若是没有产业支持,宗门、家族那么多张嘴,不事生产一味修炼,吃什么?
这世界的修行者又不流行辟谷那一套,靠着饿肚子就能修炼。没有人管赚钱种地,岂不是要饿死?
不过这北源门起个名字实在不怎么样就是了,烤妖子客栈,也不知道哪个人才想出来的,实在是滑稽。
“是么?那叶掌门,能不能给我们免个费?”
梁晋心里吐槽,嘴上却这样说道。
叶二爷总算说起话来:“梁巡察哪里的话?梁巡察来咱们客栈里住店,岂有花钱的道理?梁巡察只管住就是。”
“听叶掌门这么说,梁某就放心了。”
梁晋点了点头,心里确实稍微放心了一些。
看来北源门财力充足,那自己的搞钱计划,是不是也能提上日程了?
段延淳却道:“梁巡察在那客栈里小住即可,但一直停留在烤妖子客栈里,毕竟也不是长久之计。不如随后改住我段府?我段家府上还有空院,正好腾给梁巡察和梁巡察的手下暂住。”
梁晋当下击掌道:“那敢情好。段族长想必不知道,我正为这事儿发愁呢。我跟花指挥使商议良久,确定了在镇北城搭起我中州镇武司的班子,这事想必段族长也看出来了。”
段延淳点点头,道:“镇武司若是愿意安家在镇北城,那可不仅仅是镇北城的荣幸,更是我段家、北源门的荣幸。有梁巡察守护一方,我镇北城必能安安稳稳的,从此无灾无乱。”
梁晋谦虚道:“这是以后的事,到时候有用得着段族长和叶掌门的地方,还要请二位多多襄助。”
段延淳和叶二爷都道:
“好说,好说。”
“不敢,不敢。”
然后就听梁晋又道:“只是眼下还有一件最为要紧的事,需要二位相助,不知二位是否愿意搭上把手?”
空气一下子陷入了沉默,段府和北源门的马车跟在一行人的后面“吱呀呀”地响,在这个时间节点显得尤为清晰刺耳。
段延淳和叶二爷相视一眼,都犹豫不想说话。
梁晋默默看在眼里,也不着急,径往前走。
段延淳终究是礼数上过不去,问了句:“不知梁巡察有什么事要做?”
他不问,梁晋自然不着急说,但他既然说了,梁晋便干脆直言了:“诸位想必也听说了,我九州九处镇武司,按朝廷的意识,建造衙门的款项,是要自己筹措的。我中州镇武司衙门兴建款项,还差了一些,需要请段府和北源门相助不齐。”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说完了话,段族长和叶掌门一下子都不说话了。空气一瞬间陷入了安静,像是除了车轮“吱呀吱呀”的声音,其他声音都被无形的棉絮给吸收掉了。
良久之后,众人在镇北城里行了一程,叶二爷才道:“梁巡察,诸位兄弟,客栈前面就到了。我们走,我们走。”
众人用沉默来忽略了尴尬的话题,用转移话题来略过了尴尬的气氛,很快又热络地聊起天来,走到了客栈里面。
叶二爷当即叫来客栈掌柜,命掌柜去给众人腾出上房,安排一顿好饭,然后引众人拼桌坐下,先奉茶、酒、花生、瓜子来招待。
而客栈里的其他人,叶二爷却让掌柜驱赶他们离开。
好在镇北城里的人都知道这烤妖子客栈的背景,没人敢对这客栈有什么意见。掌柜才表现出赶人的意思,店中客人就自己识趣地跑个没影了。
剩下众人嗑着花生瓜子喝着小茶品着小酒,愉快地交谈,使客栈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只是之前那个话题,却一时再没人提及。
梁晋倒是理解他们,给谁平白无故给人出钱盖房子能愿意啊?自己确实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世界修行者大多其实都是狗大户,资本都是剥削普通人而来,梁晋建立镇武司,抢大户的钱来盖衙门,也没什么心理压力。
现在他也不急。镇武司建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而且现在他们已经到了镇北城,来日方长,以后走的是时间宰大户。
当下在饭桌上,他也是言笑晏晏,跟段家和北源门的人把酒言欢,一副和气到了极点的样子。
他逐渐把饭桌上人的身份摸清——
段家除了族长段延淳以外,来的是段延淳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外甥。
两个儿子一个叫段和,一个叫段玉,一个是存神境的修行者,一个年纪还小,才不过神源境,准备寻仙驻神,迈入存神境呢。
而那外甥却是三人里最大的,看起来和云守剑一般年龄。他修为也是不错,只比云守剑差了一些,再努努力,也能拼一拼访山求友,迈入小神通境。
枝强干弱,梁晋脑子里已经脑补出了一幕错综复杂的家族狗血恩怨情仇大戏。
然后是跟着叶二爷来的两个北源门门人,分别是叶二爷的大徒弟和二徒弟,同样是一个存神境的实力,一个神源境的实力,但相比起来,他们要比段家的几个人弱上一点。
看来段家对北源门是全方位的压制的。
吃喝了个差不多后,镇北城城主终于驾到。众人一个个都起身相迎,也算是给足了那城主表面上的面子。
那城主长得高高大大,国字方脸,剑眉星目,看起来倒是正气凛然得很,让人难以将其忽视。
眼见众人迎了上来,他也是微笑致意,应对得体。
只是这表面之下,到底根底如何?还是需要接下来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