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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样样稀松     逆天换明txt下载     逆天换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一十一章 平辽,必胜

    对于皇帝的封赏,郭大靖其实并不如何在意。但有比没有强,在别人眼中,来自于皇权的授予,还是很有权威和震慑力的。

    毛文龙的感受要比郭大靖更强烈,毕竟是在封建社会熏陶成长起来的。

    况且,人都是有虚荣心的,好名重利。连郭大靖也不是那么清高,何况毛文龙已经足以青史留名呢!

    “太保啊,在大明的武将中,自己已是第二位得此殊荣的,足慰此生啊!”

    毛文龙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心中火热,已经确定自己很快就要成为第一位。因为还有平辽的大功,由太保晋太傅,应该是板上钉钉的。

    “老爷哪,待辽东平定,朝廷会不会晋封您为国公啊?”沉氏殷勤地给毛文龙挟着菜,笑着问道:“光是太保、太师这样的虚衔,朝廷真小气。”

    “妇人之见。”毛文龙摆了摆手,虽然象是在喝斥,可脸上却满是笑意,语气也和缓,“三公虽是虚衔,地位却是最为尊显。大明以武将封三公者,仅两人耳。”

    沉氏是来看望老爷,并在复州暂住的。在复州也有军官住宅区,她觉得找到麻将搭子并不难。

    主要是在大连,最合得来的藤野英已经把心思放在了孩子身上,林婉儿也回了江南,她有些寂寞,也想出来散散心。

    况且,因为辽东大战的关系,毛文龙连过年都没回去,在盖州坐镇,让郭大靖能够放心地在外征战。

    分居的时间长了,夫妻的感情自然会受到影响。对于正室之位,沉氏是有觊觎之心的。

    毛文龙的原配张氏不能生育,妾室文氏,也就是毛承斗的生母,却是死于辽东战乱。

    况且,张氏一直住在杭州,抚养毛承斗,与毛文龙的感情可想而知。

    以前这种扶正的心思还不强,可随着毛文龙的官位不断上升,封妻荫子的诱惑,岂能让沉氏不为之动心?

    关键是沉氏还无所出,她也想明白了,哪怕收个养子,也能够稳定自己的地位。朝廷的余荫,也能让自己沾点光。

    可惜,诰命只封正妻。沉氏每每想到此,都很不甘心,却也能暗自遗憾。

    “辽东还未平定,老爷便排第二位。待到大功告成,岂不是大明第一武将?”沉氏笑着恭维道:“妾身这么想,没错吧?”

    毛文龙呵呵笑着,故作谦逊地说道:“封赏皆是皇恩,可不敢妄自揣测。”

    “那就肯定是了。”沉氏抚掌笑道:“平辽灭虏,那可是天大的功劳,朝廷不给老爷封国公,都显得赏罚不明。”

    毛文龙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万岁的心思,难猜。为夫能封侯爵,亦是机缘巧合。若不是有满桂在前,连伯爵恐怕也不会有。”

    这话说得明白,对于崇祯的刻薄寡恩,毛文龙虽然不如郭大靖了解得通透,却也看出几分端倪。

    平日里刻薄吝啬,火烧眉毛又病急乱投医,崇祯在己已之变时,表现得尤为明显。

    作为京城外最能打,也最忠心的满桂,崇祯先是授予武经略,后又加封东平侯,实在是非倚靠不可。

    侍候着毛文龙吃完饭,沉氏又亲手煮了补品奉上。

    什么鹿茸、人参、银耳之类的,她可是攒了不少。有些是自己买的,有些是沉世魁送的。

    嘿嘿,什么意思,自然是希望毛文龙重振雄风,沉氏能生个一儿半女的。

    沉世魁和林家合伙,与倭商的丝绸、瓷器等买卖做得风生水起,身家已是不菲。还在山东和江南都置了宅院,已经很长时间不在辽东居住。

    不过,这个步步高升的老姑爷,沉世魁还是得维护好。在外面说起来,不仅脸上有光,别人也会给几分薄面。

    毛文龙看沉氏的殷勤劲儿,还有来了之后天天念叨藤野英生的小丫头,他心里岂能不明白,可也只能苦笑摇头。

    念在这个妇人在辽东一直陪着自己吃苦,倒也希望她能有个好的将来。

    过上几年,再无所出的话,就过继或收养个男孩,朝廷的余荫也给孩子一个,让她有个依靠,也就安心了。

    “老爷。”沉氏见毛文龙喝下补汤,笑得开心,凑近过来挽着毛文龙的胳臂,轻声燕语地说道:“等平辽之后,咱们在沉阳、辽阳都建府宅,想在哪住就在哪住。”

    毛文龙失笑道:“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可要那么多宅院也无甚用处。沉阳还好,辽阳就算了。”

    “听老爷的。”沉氏倒不执拗,笑着说道:“可那个温泉,还有大连,咱们都得有个别院。休闲度假,也有个去处。”

    毛文龙笑着点头,说道:“这些呀,其实都不用你操心,大靖就能安排好。”

    沉氏眨巴眨巴眼睛,抿嘴笑道:“阿秀是个老实的,阿英却与妾身一样,爱玩儿,闲不住。只是她选的休闲好去处,就肯定少不了咱们的。”

    毛文龙把头仰在靠背椅上,微闭着眼睛,缓缓说道:“眼瞅着就要太平了,这么些年的打熬,终是大功告成。冷不丁闲下来,可能还有些不适呢!”

    “妾身教你打麻将啊?”沉氏的娇躯偎过去,贴着毛文龙的耳朵柔声道:“很好玩儿的。”

    毛文龙感受着爱妾的温软身体,心中愉悦,笑了两声,把沉氏搂了过去。

    ………………

    东江镇已经不掩盖即将平辽的信息,也没有刻意传播,但军人传给百姓,很快就尽人皆知。

    堂堂正正的发动,以碾压之势展开勐烈的进攻,这是既有的作战计划,也确实不用偷偷摸摸。

    现在,郭大靖只怕建虏不战而逃,而决战的天时、地利、人和,却还没有完全满足。

    “再等一等,不要心急。”郭大靖翻阅着报告上来的各种数据,也反复地提醒自己。

    弹药还不够充足,训练和整合还没有完成,还有季节也不合适。强行发动,虽然也有胜利的把握,但付出的代价却让郭大靖难以接受。

    马上就要平定辽东,很快就要享受太平,尽量减少伤亡,让更多的将士能够功成名就,光荣退役,与家人享受安乐,便成了郭大靖极为看重的事情。

    当然,十余万大军分驻于辽南和辽东的要点,保持着要发动进攻的姿态,粮草的消耗很大,也不能够持久。

    “最多能坚持到年底。”郭大靖估算完毕,抬起头缓缓说道:“这还没算上秋收的缓解,时间上是足够的。”

    就算是年底发动,到明年春耕,也有三四个月的时间。但建虏同样也能够顺利秋收,也能继续强撑下去。

    所以,秋收前发动进攻,是最合适,最厉害,也是建虏最不愿意的时间。

    与建州战役差不多,除了能够打击消灭建虏,还能破坏他们的秋收,使其丧失与东江军对峙的物资基础。

    这也是郭大靖谨慎性格的表现,如果战事出现不可预料的意外,也要给予建虏在后勤供应上沉重的一击。

    生产力落后,人口少,建虏的弱点暴露得是如此明显。其实,只要保持对建虏的军事压力,三年也足以拖垮他们。

    “这就没有问题了。”何可纲把另一份汇总的资料交给郭大靖,说道:“这是陈副帅派人送来的,今年的耕种数据。”

    十余万大军与建虏对峙,消耗的粮草物资也是庞大的。后勤供应上,即便有海外购粮,自身土地的收成,也是至关重要。

    郭大靖展开阅看,连连颌首,面带微笑。

    数据汇总的相当详细,显示出政务工作是越来越细致,越来越专业。不仅有各地耕种的亩数,还有各种作物的种植数量。

    今年官府的指导是多种土豆和黑麦,玉米则有所下降。这两种是耐寒作物,土豆更是高产,在不可预料的灾害下,尽力保证产量。

    但对于百姓,官府也给出了一定的宽松。比如,玉米的种植面积不能超过土地的四分之一。

    玉米是高杆作物,对于百姓的生活有着很重要的作用。秸杆能够喂养牲畜,还能和玉米轴作燃料。

    所以,百姓基本上会把限额的土地都种上玉米,这也是官府没有强制的原因所在。

    “地方上的耕种,令人欣慰啊!”郭大靖笑着把资料递回,说道:“今年的军屯也翻了一番,只要不出现大的灾害,收成还是很有保证的。”

    何可纲点着头,说道:“郭帅,听说今年对外采购的粮食,也创了新高?”

    郭大靖笑了笑,说道:“不用觉得奇怪,这是以防万一之举。何况,粮食能够保存,不会浪费的。”

    东江镇的粮食消耗是越来越大,移民的涌入,军队的扩充,人口的自然增长。况且,粮食结构也要多样化,不能光吃那么一两种。

    尽管老百姓的消费水平还不高,但米、麦可以作为福利,逢年过节发放给军属,效果还是非常好的。

    何可纲的疑惑,是在东江军的资金上。就算是有朝廷的赏功银,还有拔调的军饷,似乎也不够东江镇这般大肆采购。

    当然,他现在更加了解辽钞的高明之处。几乎不用银子,就养了十万大军。可这也需要有抵押物,才能让百姓认可,在市面流通。

    如果东江镇没有足够的粮食,与粮食挂钩的辽钞,那就真是形同废纸。

    何可纲也听说过郭大靖经营有道,康慨大方,以个人之力,帮助东江镇渡过最困难的时期,且到现在,还在不断地无私奉献。

    但这些不好开口询问,看郭大靖的意思,也不想细说。

    作为郭大靖的副手,何可纲工作起来,还是比较认真的。也正是如此,才能得到郭大靖的赏识和重用。

    “各部的训练进度,要下个月才能报上来。”何可纲收好文件,又提醒道:“是不是又要下去巡视一番?”

    郭大靖沉吟了一下,说道:“也好。先就近检验巡视右协,再分头去其他部队。”

    训练科目只有步兵增加了战壕内的近战肉搏,除了火枪,再多一项技能,对于步兵来说,也不算困难。

    本来有将领建议专设肉搏兵,但郭大靖经过考虑,给否决了。

    为了对付建虏的战壕护城战术,才增加的肉搏近战训练。这与在平地上的刺刀格斗还不一样,估计只能起到一时的作用。

    也就是说,在将来,火枪射击和刺刀冲锋还是战斗的主要方式。专设肉搏兵,等于打完辽沉就无用武之地了,没有必要。

    况且,在郭大靖看来,进行近战肉搏的训练,能够增强将士们的勇敢精神,与刺刀见红是同样的效果,甚至还要更好一些。

    艺不压身,多会一样儿也不费事。

    再说,在战场上你死我活的残酷环境中,没了火枪加刺刀,你还不会打仗了?什么刀子、锤子、棍子,连石头、牙齿都是武器,打就完了。

    而此时的祖大寿,就正在训练场上观看,被激昂的喊杀声所震撼。

    这还是只能缩在城中,只会倚仗红夷大炮的辽镇官兵吗?

    本着以老带新的原则,原来的辽镇官兵经过一个月的火枪集训,便都被打散分到了东江军各部,最先进行的就是近战肉搏。

    可以说,这种扩充训练的模式,能够最快地形成战斗力。每个新兵不是一两个老兵在教在带,他们在部队中是少数,几乎是完全被老兵所淹没。

    那种氛围使新兵无时不刻不在接受着教育,被老兵的精神意志所感染。

    周围都是要可靠坚强的战友和袍泽,恐惧和紧张得到了极大的缓解,能以最快的速度融入到新的集体。

    “那个应该是原辽镇的士兵。”祖大寿举着望远镜,认出了进行冲杀演练的一名士兵,有些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这还是那个眼光木然,畏畏缩缩的“二呆子”吗?在军队中饱受欺凌,被官长斥骂踢打,也不敢出一声的懦弱家伙?

    祖泽溥耸了耸肩膀,他不认识什么原辽镇的士兵,认识也觉得没什么用。现在都是东江镇的人了,管那么作甚?

    在望远镜的视野中,祖大寿看到的是一个瞪大眼睛、呐喊冲锋的“二呆子”。不,应该叫二勐子才更确切。

    一个人的状态从眼神中就能看出来,有没有光,表现的是人的内心。有希望有奔头儿,身上就有冲劲儿,就有一种蓬勃向上的朝气。

    粮饷不扣,吃饱喝足,家里有地,无后顾之忧,严格的军纪和训练,袍泽的熏陶和感染,这些都迅速地洗涤着原来的辽镇官兵,使他们如同脱胎换骨一般。

第五百一十二章 新编协,战前的四轮

    还不到两个月吧?祖大寿震惊的同时,也不得不心生惭愧。

    在辽西就是那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儿,在东江镇短短的时间,就生龙活虎。亏了自己和辽西将领,还自以为是边镇强军,这脸还真是不要了。

    “父亲,东江镇又分田地,纸票子发军饷也是足额,自然能收买人心。”

    祖泽溥对父亲的大惊小怪不以为意,用酸酸的口气说道:“咱们全靠朝廷,哪有那么大方?”

    祖大寿放下望远镜,沉吟了片刻,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也不必这般说话,到底还是咱们没本事。东江镇僻处海外,朝廷支助有限,却靠自力更生,发展到如今的程度。咱们除了愧不如人,也无话可说。”

    祖泽溥张了张嘴巴,苦笑了两声,也确实无话可说。

    祖大寿看了祖泽溥一眼,语气变得严厉,说道:“你日后不可再有此言语,阴阳怪气的于事何益?还有那些辽西将领,也要严加要求。别到最后,连一协的人马也领不到。”

    新编第六协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由谁率领却没有最后决定。祖大寿猜想是会让辽西将领,但这要看他们的表现。

    “莫要以为发发牢骚就没人知道。”祖大寿继续警告道:“别说周围多是东江镇的人,就是原来辽镇的,难道就不会告密?”

    祖泽溥心中一惊,赶忙躬身称是,态度大变。

    也不用东江镇特意派人监视,原辽镇官兵的周围便都是东江镇的人员。人心易变,谁又保证原辽镇的不会变心,不会为了晋升而出卖怨言不断的同僚?

    “说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死性不改。”祖大寿恨铁不成钢,转过头瞭望着喊杀连天的训练场,“如同怨妇,喋喋不休,却于事无补。”

    祖泽溥的脸发热发烫,父亲的话苛刻,但自己和一些辽镇将领又何尝不是如此?

    还沉浸在被东江镇吞并的不满之中,还幻想着回到以前那样的生活,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连怨妇都不如。

    “拿着东江镇的饷粮,吃饱喝足还牢骚满腹,这样的混蛋,趁早去当老百姓。”祖大寿还余怒未息,骂道:“别在军队中败坏咱们的名声,给咱们找麻烦。”

    祖泽溥这才恍然,明白了父亲的本意。

    尽管辽镇已经被裁撤,但身上的标签却需要时间才能磨灭。

    若是辽镇将领出了问题,难免有不好的影响,容易造成以偏概全的印象,好象辽镇军官都是这个德行。

    “父亲放心,我会通知辽镇将领,在军中能干就好好干,不能干就滚蛋。”祖泽溥咬了咬牙,向父亲做着保证,“若再有人说三道四,绝不宽恕。”

    祖大寿喘了几口粗气,似乎平静了一些,重重地“嗯”了一声,表示回应。

    东江镇已经仁至义尽,再不识相就扫地出门,离开军界。什么参将、游击,连副将、总兵也是一样,东江镇不缺那几头烂蒜。

    如果辽镇将领中挑不出个合格的,新编协也不会随便交给他们。况且,军官也是混杂使用的,不可能让原辽镇军官把持新编协。

    祖大寿看得清楚,却不是深明大义。辽西军头的路已经断绝,也只能在东江镇混个出头之日了。

    说是菜板上待宰割的肉有些过分,但辽镇将领确实已经没有了任何资本。还不老实,还不能主动融入东江镇,那才是愚不可及。

    “父亲。”祖泽溥小心翼翼地问道:“您觉得,新编协会不会让何可纲统领?”

    祖大寿微皱眉头,思索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做好自己的事情,努力表现,总还是有机会的。”

    作为原辽镇的大头领,祖大寿估计自己是不可能的,总兵又是挂印将军,也堵死了他直接统兵的路。

    副将的话,何可纲应该是很有希望的。何况,他还是最早一批投靠东江镇的,与郭大靖等人的关系看起来也还融洽。

    按照祖大寿的本意,是希望祖氏族人能够掌握一协的兵权。但从资历和战功来看,好象都差了一些。

    没办法,除了个所谓的“宁远大捷”,关宁军并没有出色的战绩。同样,能够崭露头角的祖氏族人也基本没有。

    当然,这是与东江镇诸将相比,才显露出来的差距。

    “希望毛文龙和郭大靖,能够照顾下祖氏,以及原辽镇官兵的脸面。”祖大寿暗自叹了口气。

    照顾脸面是不可能的!如果郭大靖听到了祖大寿的无奈叹息,肯定会做出明确的答复。

    东江镇能够保持蓬勃的活力,赏罚严明是必须的。看看那五协统领,以及特战营、飞骑营的将领,哪一个不是凭的战功?

    要知道,新编协是训练整合完毕后,从各部队成建制抽调的,而不是再把原来辽镇的官兵剔除出来。

    这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融合,才是最彻底,最令人放心的。

    说白了,新编协的各队都是原班人马。虽然来自于不同的步兵协,但在战力上,相差无几。

    也就是说,新编协将承担与其他各协同样的作战任务,不会因为名字上带着“新编”二字,便有所照顾。

    军队的战力可以保证,那将领自然也不能马虎。一将无能,累死三军。郭大靖对于这句话的理解,也是相当地深刻。

    哪怕是任命辽西将领,他的身旁也不会少了东江军军官,想要乱指挥,甚至是违犯命令,肯定做不到。

    ………………

    七月的辽东,已经有了初夏的热度。满眼都是郁郁葱葱的绿色,不管是山林,还是农田,又充满了生命的颜色。

    军队的训练还在继续,但已经不象开始那么紧张。轮训轮耕轮假轮战,倚仗着兵力优势,军队开始了四轮作业。

    劳逸结合嘛,人也不能老绷着弦,长时间的紧张,也要有舒缓的时候。

    但这也是今年的最后一次休假,能够享受的将士们并不多。如果影响作战的话,也不会重新开始轮假。

    韩仲穿着单薄地在田地劳作,可在温暖的阳光下,还是冒着汗。

    家里的田地已经遍是绿色,土豆、黑麦、玉米等作物的长势喜人。这得益于军队给留下的好底子,以及村民不断修建完善的水利设施。

    作为辽东大战的参战部队,假期也延到春耕之后。韩仲身为军官,又往后拖了一个月才回到家中。

    杂草被连根锄掉,曝晒在阳光下,韩仲干得很仔细。回家很晚,春耕的农忙已过,让他感到愧疚。

    修缮房屋,整修院落,锄草浇水,拔菜打柴,这些活儿,韩仲都干了,来弥补妻儿的辛苦。

    “爹,回家吃饭啦!”韩山童一手牵着小丫头,一手拎着一篮子刚摘的绿菜,在田边大声叫着。

    韩仲高声回应着,又锄掉眼前的一棵杂草,才扛起锄头,顺着田垄走到了地头。

    “爹爹,你喝水。”小丫头咧开小嘴,把水葫芦捧过去。

    韩仲呵呵笑着,接过喝了两口,满脸宠溺地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发,牵过小手,向家里走去。

    再过几天便要返回部队了,韩仲既有期待,又有不舍。但看到身旁的儿子,还有牵在手里的小闺女,心里又坚定了信念。

    平辽灭虏很快就要实现,少年和丫头再不会遭受战乱之苦。哪怕是自己牺牲了,也为他们打下了太平的日子。

    整个辽东光复,田地能种多少就能申领多少,攒下的钱也够买头耕牛,一家人的日子也不要他再顾虑担心了。

    对,没错,现在的流血牺牲,都是值得的。既是为自己,更是为了后代子孙能够安享太平。

    看了看儿子,韩仲露出笑意。这小子,还想买马练骑术呢,不知道建虏很快就要灭亡,没有用武之地了吗?

    “等平定辽东,家里再买马也不是不行。会骑马也好,更象个男子汉。”韩仲又变换了想法,觉得拉个车赶个集,有马车很方便。

    “爹爹。”小丫头突然歪着脑袋看过来,笑嘻嘻地说道:“后天有大集,咱们去看看哪?”

    韩山童嘿嘿笑了两声,知道小妹不知道又馋什么了。

    韩仲笑着点头,说道:“好啊,咱们全家都去。家什还缺一些,正好买回来。”

    小丫头咯咯笑得欢快,走路都跳跶了起来,显得心情极好。

    村子初建,供销站的商货并不多,但也在逐渐改善。镇上的大集也是一样,官府的商铺里肯定又补全了很多货物。

    韩仲的军饷基本上都交给淑珍,但他也知道女人仔细,平常很节俭,便留了些作为零花。

    而且,军队上除了饷粮,打了胜仗也会发放赏功银。

    尽管不按个人斩获的首级发放,也会截留大部分用作抚恤。但对于将士们来说,却并不如何在意。

    比如韩仲,按他的军官职级,辽东大捷后,便领到了四十两辽钞。而最低级的士兵,也领到了二十两。

    相对于那些牺牲在战场的袍泽,他们已经觉得很幸运。大部分的赏功银抚恤袍泽的家卷,他们是一点意见都没有。

    回家休假,韩仲花钱大方,不仅对儿女,对淑珍也是一样。淑珍虽然也埋怨几句,可韩仲能从举止上看出她心中的欣喜。

    一个贤惠的女人,韩仲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能带着儿子逃脱苦海,还能组建新的家庭,重新享受温暖。

    淑珍也同样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做好了饭菜,摆好了桌椅,便眺首等着丈夫和孩子们回来。

    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有些刺眼,她往檐下躲了躲,眼睛依旧盯着院外的村路。

    院墙又修理加固,显得整齐了很多。院内种了豆角、丝瓜等蔬菜,葱绿的颜色令人心情愉快。

    几只鸡在院内蹓跶着,时而跑到小菜地内找虫吃,咯咯嗒嗒地叫着。几只兔子在院墙旁的笼子里安静地吃着菜叶,有一只还瞪着眼睛在望着外面。

    一切都显得那么恬静而舒适,让淑珍不太满足的就是丈夫不能长久地在家,让她感到安心。

    从建虏统治区逃出来,和女儿都冻饿得要死,可终于是到了岛上,不用再担心生命的危险。

    然后便是越过越好,特别是和韩仲重新组成家庭之后。虽然没有摆酒席、坐花轿,可她却有了依靠,有了踏实的感觉。

    “说是今年就能打完仗,平定辽东。”淑珍心里憧憬着,却又担心着。

    她当然希望建虏被彻底打败,战争彻底远去,从此过上太平安乐的日子。可打仗便有死伤,自己的丈夫就要冒生命危险。

    远处出现了三个身影,沿着村路不紧不慢地走着。淑珍揉了揉眼睛,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三人边走边说着话,不时响起欢快的笑声。听到女儿清脆的声音,淑珍的心里更暖更甜,快步过去,打开院门,用和熙的笑容迎接家人。

    韩仲向着妻子笑着点了点头,带着两个孩子进到院内。

    “水都预备好了。”淑珍笑着指了指,说道:“你们先洗一下,我去端饭菜。”

    等到三人洗完手脸,进到屋内,桌上已经摆上了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令人顿生食欲。

    难得丈夫在家,淑珍把家里最好的都拿出来,换着花样儿的做。尽管也不象后世那么奢侈,但也算得上是当时难得的美味了。

    到了这个季节,蔬菜是不缺的,还都是现摘现做的新鲜菜。可少见的荤腥,也出现在饭桌上,就很难得了。

    东江镇军民最常食用的荤腥还是鱼类,海洋捕捞的数量在逐年增长。这个季节是咸鱼和鱼干,入冬后便是冻的海鱼。

    除了渔业产品,就是各家养的禽蛋,以及偶尔猎到的野物了。

    养的羊虽然比较多,在平常却几乎不舍得吃的。至于猪肉,就更少了。只有军队上养,吃的也不多。

    桌上有三个菜一个汤,炒的辣椒土豆丝,蒸的咸鱼,一盘葱花炒鸡蛋,菠菜汤。

    白米、玉米做的杂粮饭,冒着香气和热气。

    韩仲伸快子给小丫头挟了一大块炒鸡蛋,淑珍则同时给韩山童布菜,两个大人相视一笑,情意尽在不言中。

第五百一十三章 水师绕袭,致胜之招

    相对于普通将士的训练和轮假休息,郭大靖虽然没有付出太多的体力,但脑力劳动却要累上很多倍。

    离计划中的大反攻,已经不过是三个来月的时间,越是接近胜利,他越是不能放松。

    亲情暂时放到一边,只能保持书信往来。郭大靖希望这是最后的别离,明年就能家人团聚、安享太平。

    河水在静静地流着,船只的帆樯林立;水草细长,顺流俯仰,仿佛在向人们欢快地打着招呼。

    张焘等将陪在郭大靖身边,指点着,介绍着水师的准备情况。

    “根据勘测的水文情况,以及搜集的历史上的水运数据,水师已经准备了适航的船只上千艘,一次载运两万余人,以及相当数量的辎重物资,应该没有问题。”

    张焘指了指泊于河中的大船,说道:“那十余艘大舰上装裁着千斤红夷大炮,其余的中型舰船还能布置迫击炮,可对岸上部队提供火力支援。”

    即便是大船,能在三岔河和浑河、辽河航行,也不能与海上的巨舰相提并论。装载的火炮,也不过是几门而已。

    郭大靖连连颌首,赞道:“很好,这将是一支奇军,给予建虏致命的打击。”

    目前对建虏的攻势主要在辽南和辽东,也就是南面和东面,吸引着建虏的绝大部分兵力。

    如果从西面的广宁进攻建虏,倒也能做到,把步兵调动过去就行。但郭大靖认为这样不够突然和隐蔽,达不到袭攻的目的。

    东江军的水师在黄渤海是没有敌手的存在,不充分利用,对不起郭大靖对水师的投入和期望。

    况且,正如郭大靖所说,水师载兵直插敌后,将是给予建虏的致命一击。

    从辽南到辽东,东江军全面发动后,将牵制住绝大多数的建虏,沿浑河直插辽阳沉阳之间的水师,建虏如何抵挡?又拿什么抵挡?

    辽阳之战便是决战,建虏已经集结了数万人马。如果能切断其退路,聚而歼之,郭大靖的灭虏计划便成功了大半。

    “粮弹物资正在向牛庄驿运输屯积,你们把指挥部也设在那里。”郭大靖沿着河岸缓缓走着,开口说道:“至于攻袭的部队,现在还不着急集结。”

    进攻的突然性要保证,人马的调动便不宜太早。尽管在情报侦察方面,建虏已经落了下风。

    反正军队都集结在海州,离牛庄驿近得很,调动起来也快得很。

    “建虏有机动兵力,穿插的部队可能会与其遭遇战斗。”何可纲在旁提醒道:“如果沉阳建虏再出动,战斗会很激烈。”

    郭大靖点了点头,说道:“何将军所虑极是。水师出动的时机至关重要,关键还在于我军主力攻打辽阳,是否能够牵制住建虏的大部。”

    停顿了一下,郭大靖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不是水路久未使用,情况并不明朗,水师可直捣沉阳,甚至是到达抚顺,将辽沉建虏的退路全部切断。”

    浑河自东向西,流经清原、新宾、抚顺、沉阳、辽中、灯塔、辽阳、台安、海城、大洼、大石桥、营口等地,在辽东湾注入大海。

    可惜,正如郭大靖所说,航道久未疏浚,久已荒废,航行得越远,情况越是复杂难测。

    所以,反复研究考虑后,才制定了水师北上,在辽阳沉阳之间登陆,切断两地建虏联系的作战计划。

    虽然谨慎保守,却最是稳妥,这也符合郭大靖的脾气禀性。

    何可纲的担心有些道理,但在郭大靖看来,却未必如此。

    因为,总攻是全面展开的,辽阳、连山关、鸦鹘关,甚至是本溪,都将遭到东江军的进攻。

    这样的多点进攻,充分发挥东江军的兵力优势,也把建虏的人马牵制殆尽。甚至于,建虏所预备的机动兵力,也要投入到其它战场的厮杀。

    到那个时候,穿插兵团勐然发动,就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使战局一下子就明朗起来。

    对于郭大靖的遗憾,张焘耸了耸肩膀,稍显无奈地说道:“勘测探查航道又不能大张旗鼓,以防建虏有所警惕。能到沉阳,已经是极限了。”

    张焘是希望直捣沉阳,建此奇功的。但郭大靖认为过于深入,粮弹携带有限,有些冒险。

    已经是胜利在握的局面,采取稳妥的方式,避免不必要的意外,是郭大靖和毛文龙的原则。

    何况,还有辽东方面的包抄,建虏疲于应付,遭到重创,或是歼灭性的打击,已经基本成为定局。

    到现在这个时候,郭大靖已经不太担心建虏大迁徙了。种的庄稼不收了,跑到北方苦寒之地饿死吗?

    郭大靖笑了笑,慰抚道:“建虏败亡几成定局,不必冒险。水师将是东江镇走向世界的倚靠,建功立业的机会在后头呢!”

    又是星辰大海嘛?张焘笑着看了郭大靖一眼,还是不太明白他要领导东江军,或者是带着水师走向哪里?

    “西夷又弄到了三艘夹板船,本帅已经连船带炮都买下了。”郭大靖岔开了话题,也算是安慰一下张焘,“一两个月后能到旅顺,你去检验接收一下。”

    不管西夷是造的,还是抢的,郭大靖管不着,也不想管。扩充水师力量,是他贯彻始终的发展策略。

    海洋上的敌人最多,也都很强大。郑家、西班牙、荷兰,甚至是刚刚进入亚洲的英法,都将是他要战胜并驱逐的对手。

    而平定辽东,不过是他马上要完成的小目标。北方的广阔陆地,南方的无承大海,他的野心早已远超任何人的想象。

    能够被郭大靖看中并买下的夹板船,至少也要有十几门火炮。张焘相信郭大靖的眼光,小型舰船已经完全看不上了。

    “这样的话,水师已经有了二十四艘远洋舰船,火炮数量也将突破四百门。”张焘咧嘴笑着,如数家珍地报着数。

    何可纲目光一凝,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郭大靖和张焘。对于东江水师,他了解得不是很多,只知道在渤海,东江水师已经是无敌的存在。

    可听到四百门红夷大炮,不禁大为震惊。他是真没想到,东江水师的实力恐怖如斯。

    郭大靖呵呵一笑,说道:“离咱们的目标还差得远哪,争取五年完成吧!”

    要与郑家争雄,郭大靖认为至少要有七枚十艘夹板船,百多艘中型船,火炮总数达到一千五百门以上,才有胜算。

    要知道,郑家号称有千艘战舰,三四万的军队。

    尽管郭大靖认为郑家水师在舰船的大小,作战战术,以及载炮数量上,已经远逊于西夷,只能靠数量取胜,可依然不敢轻敌。

    不打无把握之仗,也是郭大靖的原则之一。但别人却不明白他对水师的持续投入,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明白的事情多了,郭大靖早已习惯,用不着解释,解释了估计也听不懂。

    眼界的不同,注定了会有这样的结果。别人盯着辽东,郭大靖已经看穿了整个大明;别人看到大明,郭大靖已经开始转向了东亚的格局。

    步步领先,所有人都要步其后,追都追不上。建虏算什么,在郭大靖眼中,已经是苟延残喘,就等灭亡的跳梁小丑。

    “五年嘛?!”张焘咧了咧嘴,倒不是自己为难,而是觉得投入太大,为郭大靖感到肉痛。

    要知道,扩充水师的费用并不能从东江镇出,至少是不能全出。

    这不象陆军,打下地盘就能获得收入,土地就是财富嘛!水师上哪找收益去,完全就是白白的投入。

    郭大靖看着张焘的表情,呵呵一笑,显得信心十足。

    投入就有产出,但要从长远来看。击败郑家,垄断海贸,那就是金山银山;再驱逐西夷,南洋肥沃的土地,各种矿产,用金山银山已经不足以形容。

    况且,平辽之后,辽河、浑河、太子河的航运一开,那也是挺可观的收入。

    郭大靖当然不会满足这些,对于经营和生意,除了倭商,还有蒙古诸部。七拼八凑之下,他再补上一些,也就够了。

    至于和郑家抢海贸生意,郭大靖不想过早地打草惊蛇,也只能忍痛放弃。

    “幸好是河上行船,穿插的部队不担心晕船的问题。”何可纲不好打听什么五年计划,只好岔开了话题。

    张焘点着头,说道:“一直想扩充海军陆战队,可钱粮有限,只能等平辽之后了。”

    平辽之后要裁军,转向重建和生产。便可以先从各部中挑选熟习水性的官兵,把海军陆战队充实起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消灭建虏,海军陆战队即便建成,也起不到什么作用,白白耗费钱粮。

    “事有轻重缓急,还要感谢张将军的理解。”

    郭大靖环视众将,缓缓说道:“虽然历次作战都是陆军立功,可在背后,却少不得水师的大力协助。运兵运粮运弹药,却从来不争功。”

    张焘连连摆手,说道:“不过是些后勤的辅助工作,比不上陆军袍泽战阵厮杀,流血牺牲。”

    郭大靖也不是没为水师请功,旅顺堡绕袭战、遵化大捷、攻占镇江堡等等,都有水师的份儿。只不过,相对于陆军,功劳要小很多。

    即便如此,水师在东江军中的地位也稳步攀升,越来越成为独立的部队。要知道,在以前的东江军中,可分得不是那么清晰。

    水师也一直是从属地位,在陆军看来,就是由水手组成的运输队而已。

    谁让建虏没有水师呢,想打海战,不可能。来个登陆作战,所用的也是步兵和骑兵。

    “打仗打的就是后勤。”郭大靖正色说道:“张将军不必妄自菲薄,水师在平辽之后,所起的作用会越来越大,建功立业的机会也会更多。”

    提振水师的士气,是郭大靖作出这样表态的目的。别人不是很清楚,这也是他发自内的激励。

    同时,针对郑家的情报工作也已经展开。在林家的帮助下,东江镇的谍探正在逐渐在江南立足,开始汇报工作。

    尽管这些谍探也不知道他们所打探的消息,对东江镇有什么作用,针对的又是哪个敌人。

    但郭大靖却已经从越来越多的繁杂情报中,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比如郑芝龙已经离开他多年经营的海上根据地台湾,在晋江安海镇建置豪华府地。

    而此时,郑芝龙的势力还没有到达鼎盛,与荷兰人还没有爆发大的冲突。

    这让郭大靖产生了危机感,如果拖的时间太长,恐怕五年的建设,水师也未必能够超过郑家。

    而有利的优势则是敌明我暗,郑家不会想到,远在辽东的东江水师,会成为他们最强劲可怕的对手。

    来一次奇袭作战,摧毁郑家舰队的主力,在郭大靖的脑海中,已经有了雏形。具体的操作,却还需要更多的情报支持。

    不急,待郑家解决了南方沿海的海盗,击退了荷兰东印度公司,正好由东江军水师坐享其成。

    这不是什么卑鄙,而是大势所趋。凭郑家的眼界和见识,不会把拓展海疆作为己任。而他们最看重的赚钱,郭大靖认为只是次要的。

    赖在台湾的荷兰人,在吕宋屠杀华人的西班牙人,郑家都不会主动去收拾,也只要等郭大靖去捍卫领土、彰显国威,并主持正义。

    “山东巡抚还没有批复青岛港的扩建。”张焘突然想到一事,向郭大靖汇报道:“登来巡抚孙大人,倒是给予了在登来行船的方便。”

    郭大靖眯了下眼睛,冷笑一声,说道:“山东巡抚余大成是吧,待本帅上奏朝廷,让他滚蛋回家。”

    众将为之侧目,没想到郭大靖如此狂妄,竟要罢去一省巡抚。可了解郭大靖脾气禀性的却知道,这不是信口开河的吹嘘,必是已有办法。

    没错,郭大靖对这个余大成早已看不过眼,已经筹谋思虑,要让这家伙罢官去职。

    这个朱大成是袁崇焕的崇拜者,在建虏围攻京师时,为兵部职方主事,曾入诏狱与袁崇焕接触,劝其写信召回东溃的关宁军。

    但这个家伙也是个无能之辈,在巡抚山东时,对白莲教的作乱和逃兵事件,都不能处理。

    或许因为袁崇焕的关系,朱大成对东江镇很不友好。但东江镇风头正劲,他又不是东江军的顶头上司,只能在小事上为难使绊。

第五百一十四章 战前的巡视

    不仅是对朱大成,对大部分的文官,郭大靖都没有什么好印象。官越大,越是接近朝堂的,或者是朝堂上的,他越是反感。

    大明到了这个地步,虽然外患是被自己带领东江军很快要平定了,但内忧不断,难道不是这帮家伙的责任?

    说是责任都是轻的,文官集团有罪,贪腐渎职,自私无能,冷酷残苛,拉出去砍头都不冤枉。

    虽然说青岛港的扩建也不是太紧急的事情,但郭大靖却容忍不了朱大成对东江镇的敌视和掣肘。

    王八蛋,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郭大靖也要趁着平辽在即,拿捏朝廷。不用编造什么罪名,就通过方正化,把朱大成的压制和平辽联系到一起,看朝廷急不急。

    随着东江镇的强大,郭大靖在不知不觉中也更加的霸道。强者必霸,强国必霸,或许都是一个道理。

    相比朱大成,登来巡抚孙元化则要好多了。可能,这也是技术官员的特点,干实事比勾心斗解要少。

    红夷大炮的制造,已经全部交给了登来。还有野战炮,以及相关的弹药。

    不管平辽灭虏能不能用到,火炮都能够提升东江军的战力,特别是水师的,还省了自家的资金。

    反正孙元化是玩得挺嗨,聚集了一批热衷西方科技的人才,为自己把登来建成了东西文化交流的边陲而骄傲自豪。

    “你高兴就好。”郭大靖倒是乐见其成,只要孙元化不插手辽东,玩他的科技去吧!

    巡视完水师的准备情况,郭大靖又带着一行人沿三岔河而上,来到了前协驻守的东昌堡和东胜堡。

    辽东长城,作为与北方游牧民族的分隔,围起来的就是辽东的地域。在建虏叛明前,辽东驻军主要是与蒙古诸部作战,对付他们的寇边抢掠。

    而这些长城的堡、架、墩之类的,其实并不能起到拒敌于外的作用。它们的主要功能,是报警。

    否则,从山海关西,一直到鸭绿江西岸,两千三百多公里的辽镇长城,需要多少人马驻防,根本不是大明所能支撑的。

    在郭大靖看来,要具备主动进取精神的东江军,就根本不需要辽东长城,更不会把长城作为辽东的界线。

    前协驻防于此,一是防备建虏袭扰,其次则是沿长城北上,也可坐船朔浑河而上,抄掠辽沉。

    毛承禄率将领迎接了郭大靖等人,汇报了准备的情况,以及最新刺探到的情报。

    “建虏在长宁、长定堡驻有两三千的兵力,阻挡不了我军进攻,并从西面逼进辽阳。”毛承禄把目光投向郭大靖,等着他作出决定。

    郭大靖点了点头,微微一哂,鄙视道:“只有两三千的人马,看来建虏真是兵力窘迫,难以支撑了。”

    “不过,辽阳之敌若无牵制,便可快速增援。”郭大靖话锋一转,说道:“若直接进攻长宁、长定两堡,虽然可行,但似乎不如乘船深入,将辽阳地区的建虏彻底围歼。”

    现在,怎么打,是东江军掌握着主动权。不管是陆军包抄,还是水陆并进,抑或是直插敌后,都能够对辽阳之敌形成包围,只是包围圈的大小不同而已。

    毛承禄对于攻打两堡,虽然有期待,但决战打响,各部都将参战,只不过风头和战功稍有不同罢了。

    “毛将军还不知道吧?”何可纲在旁笑着解释道:“郭帅在牛庄刚巡视完水师,船只已经准备齐全,一次性能投放两万多人马,足以切断辽阳之敌的退路。”

    “原来如此。”毛承禄呵呵笑了两声,说道:“那还是直插敌后,来个大包围更过瘾。”

    两万人马的战力,如果只是切断退路,阻击援敌的逃敌的话,应该是足够的。

    况且,逃敌身后肯定还有追兵,混编后的飞骑营,就是为他们准备的。阻击部队可能遭到前后夹击,逃窜之敌也同样如此。

    “决战将是全方位的,从辽南到辽东,从水路到陆路,使建虏全局紧绷。”郭大靖缓缓说道:“只要一处取得突破,建虏便会全盘崩溃。”

    伸出一根手指,郭大靖又着重地强调道:“时间上会有错落,直到致命一击的时机出现。各部要严格按计划行动,不可贪功,不可擅动,造成不利的影响。”

    毛承禄心中凛然,知道这句话才是重点,务必要牢记。

    如果只是将建虏逐出辽沉,显然不会令郭大靖满意。尽量地消灭其有生力量,才是辽东长治久安的保障。

    趁着建虏还滞留于辽沉,还要等待秋收,正是实现此目标的好时机。

    而一旦决战发动,辽东、辽南的两大集团,便要配合协调,既不让建虏过早放弃辽沉,也要使其兵力全部投入。

    在建虏再无兵可调的情况下,奇兵突出,完成致命一击,使建虏全局动摇,陷入崩溃。

    “作战计划已经制定完毕,细节暂不透露。”郭大靖笑了笑,说道:“现在的各种布置调动,都是为决战作准备,各部不可懈怠。”

    “请郭帅放心。”毛承禄躬身道:“末将省得轻重。”

    “本帅自然是相信你,相信我东江诸将的。”郭大靖押了押手,笑着说道:“平辽灭虏便是天大的功劳,倒不必争抢。诸部协同作战,方能取得更大的战果。”

    毛承禄连声称是,又介绍了军队训练的情况。经过数月的紧张训练,东江军与原辽镇人马基本上都融合完毕。

    郭大靖称赞了几句,笑着调保道:“新编协马上就要成立,各部要成建制抽调,以保证战斗力。”

    成建制是以三百余人为单位的,士兵之间的配合基本熟练,省去了很多时间。但郭大靖也担心各部有私心,去弱留强,人数够了,却还要编队整训。

    毛承禄自然知道郭大靖是委婉地提醒,赶忙说道:“前协已经抽调出三队人马,从上到下,连官到兵,都已经配合默契。”

    郭大靖呵呵一笑,说道:“看看,这便我东江军的将领,都是识大体、重大局的。”

    何可纲笑着附和道:“都是东江袍泽,毛将军更是老资历,岂能以私废公?”

    其实,各部将领未尝没有小心思。可他们也知道,郭大靖的命令要遵照执行。否则,肯定会有责罚。

    再说,新编协成立后,郭大靖肯定会校阅检验。若是不合格,报出来自哪支部队,丢脸是小事,让郭大靖不满,甚至是发怒,才是大事。

    要知道,除了毛文龙和郭大靖,东江镇武将如云,可不是缺了谁就玩不转的。

    所以,谁也不敢把较弱的士兵交出去,显得自己治军无方,练兵无法。

    对于新编协的将领,郭大靖心中已经有数,将会提拔和任用几位信得过的军官,统领各标各营。

    为了避免新编协在实战中出现意外,郭大靖准备亲自率领,与左协、中协、飞虎营、飞豹营一起,承担正面进攻的任务。

    毛承禄的前协和李维鸾的右协,则组成穿插兵团,与水师直插辽沉,完成致胜的一击。

    辽东兵团则是孔有德的后协、特战营、飞彪营、朝鲜军队,实力仅次于辽南兵团,进攻辽沉地区的侧翼。

    而最具迷惑性的口号,已经在东江镇传播开来。那就是秋收之后平辽灭虏,打到沉阳好过年。为了更有说服力,上奏朝廷的期限也是一样。

    在古代,这是很正常的操作,作战避开春耕、秋收,不误农时,也不会饿肚子。

    显然,建虏应该会相信。他们即便在沉重的压力下,也要力争撑到秋收之后。

    但东江军真正发动,却是在秋收前的一个月,根本不给建虏收割庄稼的时间。

    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还在于东江镇有着较为雄厚的人口优势。今年的秋收,全部交给百姓,军屯的也是如此。

    此时,陈继盛已经来到复州,召集政务官员,继续布置秋收的工作。

    “大人,这是按照您的指示,初步统计出来的人力情况。”复州的主官只有三十多岁,却是从光复金州便开始工作,并在陈继盛身旁呆了数年,深得其信任。

    陈继盛拿过文件,快速地翻阅了一遍,微微皱眉,说道:“只能抽调出这些劳力吗?”

    刘庆江立刻觉察到了陈副帅的不满,赶忙说道:“这是初步统计,再细致一些的话,还能再增加。”

    关键是为了保密,陈继盛并没有说明这些动员的劳力是要去军屯的田地收割。

    而老百姓也种了很多田地,抽调劳力后,就只能是男女老少齐上阵。当然,春耕之后来到辽东的移民能够动员,但在数量上还是略嫌不足。

    陈继盛沉吟了一下,说道:“今年秋收要统筹收割,以村为单位,男女老少都要参与。也不要分是谁家的地,更不能各干各家的活儿。”

    刘庆江眨巴眨巴眼睛,意识到可能有大变化,与已经传播开来的秋收后平辽有关。

    或许——刘庆江有了自己的猜测,但却不会说出来。陈继盛既然没有明说,他当然要识趣些。

    “明白了,大人。”刘庆江说道:“请您放心,卑职千方百计,也会完成大人要求的数量,还不会耽误百姓的秋收。”

    陈继盛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我是相信你的。与下面的人讲清楚,苦点累点,却是在为平辽作贡献。太平日子,不远了。”

    刘庆江笑着点头,心想:果然是与平辽有关,预先调集人力,应该是为了运输粮弹。

    “民兵要挑起大梁。”陈继盛又提醒道:“秋收之后要全部动员,听候命令。”

    前线已经囤积了大量的粮草弹药,民兵运输的工作一直没有停。但他们的任务还远不止此,平辽大业也要有他们的参与。

    不管是火枪,还是枪刀弩弓盾牌等冷兵器,现在的民兵已经能够做到全部武装。

    他们将在主力部队的行动后一个月奔赴前线,承担看押俘虏、收缴战利品等工作。

    这样加起来,平辽灭虏将有二十余万人马,甚至接近了建虏的人口数量。

    “大人放心吧,民兵经过这几年的训练,可是大变样儿。”刘庆江作着保证,“连女民兵都有了很多,还不比男人差多少。”

    征召民兵属于强制性的,参加民兵则是对个人和家庭有好处的。平常的军事训练都是在农闲时间,不影响生产生活,还有粮食补贴。

    “对了。”刘庆江又想起一事,说道:“近来的移民数量又有所增加,能给他们的工作却是不多。能不能全部算成劳力,准备听调?”

    陈继盛是从金州过来的,那里已经基本饱和,移民安置转向了复州、盖州,以及辽东。

    沉吟了一下,他点了点头,说道:“还是不要全部算上,老人妇女儿童就不要动了。”

    刘庆江颌首应承,又向陈继盛汇报了复州的其它情况,最后才请示道:“大人要不要在复州停留两天,卑职召集各地官员开会,请您讲话布置。”

    陈继盛摆了摆手,笑道:“就歇息一晚,明天去盖州。开会布置,就交给你,本官放心。”

    “毛帅那边,离得不远,您不去看看吗?”刘庆江试探着问道:“盖州那边,陈大人经验丰富,应该没有大问题。”

    陈继盛有些心动,停下了向外走的脚步。

    说实话,他和毛文龙虽有书信往来,可确实见面的次数很少了。工作太忙,特别是今年,在辽东就花费了太多的精力。

    …………………

    天气还是酷热,但屋内却有着丝丝的凉意,令人感到舒适。

    用硝石制冰,冰化成水,再经过日晒,又还原成了硝石。这种既方便,又不浪费的乘凉办法,毛文龙已经享受了两年。

    不用担心东江镇的粮饷,建虏也没有了主动进攻的实力,心情轻松,更是因为已经有了规划好的将来。

    郭大靖最近的书信比较频繁,汇报着大决战的准备情况。一切似乎都很顺利,让毛文龙更加的放心。

    陈继盛的突然拜访,有些突然,但老部下的到来,却给毛文龙带来的意外的惊喜。

第五百一十五章 两帅展望

    “大帅,末将……”陈继盛见到毛文龙,脸上现出激动之色,可还说完话,便被毛文龙打断,行了半个礼也被毛文龙扶住。

    毛文龙哈哈笑着,携着陈继盛的手臂便往屋里走,“你我还弄这个虚礼?知道你忙,这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陈继盛心里暖暖的,就算是并肩战斗的时候,也没见毛文龙这般亲近热情。可久别重逢,他何尝不是激动?

    “末将要巡视各地,安排劳力,为了军屯秋收的事情。”陈继盛被毛文龙按坐到椅中,才腾出手,打了个拱。

    毛文龙用力点了点头,说道:“军屯之事,确实耽误不得。可提前发动,才能给予建虏最沉重的打击。”

    “末将省得。”陈继盛说道:“大帅放心,各地抽调的劳力,绝误不了秋收。”

    下人奉上茶水,毛文龙伸手示意,笑着说道:“来,尝尝这西湖龙井,虽不是今年的新茶,可味道着实不错。”

    “大帅家乡的茶叶,定是错不了。”陈继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沁人心脾的茶香让他舒惬地长出了一口气。

    毛文龙呵呵笑着,说道:“林家竟不给你送些茶叶,待某说说他们,太小气了。”

    陈继盛赶忙说道:“末将常喝信阳毛尖,林家也送了的。”

    毛文龙点了点头,本来就是玩笑,说说而已。打量着陈继盛,他感慨道:“比上次见面时又清减了,桉牍工作,甚是辛苦啊!”

    陈继盛笑了笑,说道:“谈不上辛苦,比行军打仗可轻松多了。随着官员的增加,末将也没那么忙了。”

    毛文龙摇头道:“明年的工作更多,怕是不得清闲。但你也别事必躬亲,多培养手下,特别是年轻人,就该挑起重担。”

    陈继盛点头称是,说道:“再过两三年就应该好了,通过夜校,越来越多的人能识文断字,就有更多的人才可供使用。”

    毛文龙扳着指头算了一下,说道:“嗯,再笨的人,只要用心,五六年也能学个差不多。”

    “朝廷不是给了五年时间,把握辽东的政务管理,应该没有问题。”陈继盛信心较足,笑着说道:“五年后再想插手,辽东的军民都不答应。”

    “除非政策不变,并用咱们的管理模式。”毛文龙捋着胡须,澹澹地笑着,说道:“当然,平定辽东后,政务管理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完善。”

    现在的政务系统是简化版,或者说是半军管,并不正规。

    如果要完善的话,司法系统、税务系统等等,都要细分,更加地专业化。这可不是一时半会的工作,需要更多的专精人才。

    陈继盛苦笑了一下,说道:“内地的读书人要的是功名,而这却是咱们给不了的。希望平辽之后,从裁撤的军队中,再选拔出些人才。”

    毛文龙也是无奈,保持东江镇的军户管理模式,已经是朝廷的开恩宽宥。政务官员也是在名称上有所改变,以免引起朝廷的敏感。

    但功名却是不能私下授予,不仅是不臣之心,还不会得到认可,犯不着为了招揽人才,就背上这么大的罪名。

    不能与朝廷翻脸,或者说是尽量维持着表面上的关系,对东江镇的发展壮大是十分有利的。

    当然,变通的办法也有,就是东江镇的小学、初中考试,以及考试合格后发放的相关文凭。

    与内地的科举功名对应的话,小学就相当于童生,初中就相当于秀才,管理并不算复杂的政务,还是够用的。

    只不过,东江镇的小学和初中,学的多是实用性的知识,什么八股,什么诗词歌赋,都是不学也不考的。

    再加上政务官员已经形成了从基层干起,级级晋升的道路,在能力上却并不逊色于那些饱读诗书之辈。

    “大靖跟我说过,也应该给你写过书信。”

    毛文龙喝了口茶水,缓缓说道:“从退役官兵中选择政务官员,能够缓解平辽之后管理地盘太大的困难。至少,象维持治安,他们是足以胜任的。”

    “末将赞同大靖的建议。”陈继盛说道:“地盘大了,人口多了,治安问题要足够重视。”

    现在东江镇的社会治安,全靠各村的民兵。战乱未息,土地还算充足,社会矛盾也没有太多的显现。

    但小国寡民的治理方式,也就是靠百姓的自觉来杜绝违法犯罪,郭大靖就首先不抱希望。

    不管是退役官兵,还是招募民兵,建立并培训较为专业的公安队伍,已经摆上了日时议程,也是未雨绸缪之举。

    “地盘大了,也不能一下子就全部耕种。”毛文龙沉吟了一下,说道:“分散安置百姓也是一样,不必把辽东各个地方都占上。”

    陈继盛说道:“大帅说得极是。贪多嚼不烂,只要尽着东江镇的人口,尽量多耕种也就是了。”

    想一步到位,显然困难很大。荒野乡村,人少又偏僻,还不如暂且放着,等更多的人口再开发。

    “不说这些事情了。”毛文龙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久别重逢,便在某这里住上几天,歇息放松一下。平常也没人陪某聊天喝酒,甚是无趣。”

    陈继盛张了张嘴,本来想婉拒,但听到后面的话,还是耐下了性子。住一天再走,别让老领导失望也就是了。

    毛文龙让人准备酒菜,他又领着陈继盛参观下自己的宅院。宅院虽不算大,但却很精致,还有些江南建筑的特点。

    “公子在杭州那边可好?”陈继盛以为毛文龙有思乡之念,便随口说道:“已经长大成人,想必是文武全才吧?”

    毛文龙摇头,说道:“比较文弱,谈不上习武;要说读书有成吧,可还差得远。唉,自己的路自己走,某也管不得。”

    陈继盛笑道:“江南文风最盛,公子读书想必是差不了的。待辽东平定,不如接来久住。”

    “谁知道他愿不愿意呢,水土问题,也不太好解决。”毛文龙有些无奈地说道:“算了,不说他了。你那么辛苦,娶妻纳妾,也有个人照顾。”

    陈继盛嘿嘿一笑,说道:“现在太忙,待平辽之后再说吧!”

    毛文龙看了陈继盛一眼,也不再絮叨,说道:“朝廷那边,急于剿灭民乱,对咱们东江镇很是牵就,只待平定辽东。将来嘛,恐怕不会太过宽松。”

    停顿了一下,他冷哼了一声,说道:“很多文官都是忍耐着,到时候便要发作。但也无妨,有东江军在,朝廷也不降逼迫过紧。”

    陈继盛皱起眉头,说道:“重建辽东,最需要的便是人口。如果朝廷在这上面掣肘,影响不小。”

    “某也有这样的顾虑。”毛文龙垂下眼帘,沉声道:“还有,朝廷若调我军入关平定民乱,又该如何是好?”

    陈继盛想了想,说道:“大靖虽没有明说,但从计划上看,却没有入关的想法。”

    “他担心钱粮不敷,孤军有危。”毛文龙对郭大靖的计划了解得比较详细,说道:“再者,我军全是火器,弹药补充也是个大困难。”

    现在的民乱已经到了山西,并有向河南蔓延的趋势。不管哪里,离辽东是远得很。

    粮食或许能够就地补充,但弹药问题却是难以解决。当然,这也是郭大靖的一个借口,他是不想过早掺和进与农民起义军的作战。

    “是啊,困难确实很大。”陈继盛说道:“乱民如风,我军要携带粮弹物资,追之不及。”

    流窜是起义军的作战特点,也把官军拖得疲于奔命。郭大靖对此也颇为头痛,深知东江军虽然战力强悍,却也难以取得彻底的胜利。

    关键是要有辅助条件,倒不是东江军不能打。杀个尸山血海,并不是郭大靖所希望的。

    钱粮到位,民乱不平自息。嗯,还有土地,让百姓耕者有其田。即便是有大灾害,只要措施得当,赈济到位,也不是不能挺过去。

    你想想孙传庭搞的清屯充饷,在西北的重灾区,数年时间还能积攒出相当数量的钱粮,练出秦军呢!

    片面地扩大灾害的影响,是朝廷和官府推卸责任的手段。办法总比困难多,就看你是否有那个魄力,真的是为民着想,把大明的社会财富平均一下。

    不用说别的,郭大靖真要决定与大明决裂,就在京师之内,便能搜刮到几千万两银子。有了这巨量的财富,基本上能够解决所有的困难。

    “东江镇军民这十数年来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难,也该宽松一下,享享福了。”

    毛文龙的语气低沉起来,走向大树下的石桌石凳,缓缓说道:“大靖有宏图大志,但也不会马上行动,要休养生息一两年再说。”

    陈继盛待毛文龙坐下,才在对面落座,说道:“大靖是个稳健的性子,向来是谋定而后动,倒不必担心他鲁莽从事。”

    “东江镇的将来,辽东的未来,就要靠他了。”毛文龙感慨道:“希望能够长治久安,不会重蹈战乱的覆辙。”

    陈继盛笑了笑,说道:“这倒是可以放心。辽东蒸蒸日上,是肯定的事情。”

    毛文龙摇头,说道:“辽东未必在他的眼里,本帅只是希望他纵横四海时,还能照顾到辽东的袍泽和朋友。”

    陈继盛愣了一下,不解地看着毛文龙,想得到详细的解释。

    毛文龙却摆了摆手,稍显无奈地说道:“这个日后再说,本帅相信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毛文龙的担心不无道理,呕心沥血打下的基业,没有眼光长远、坚毅不拔的人坐镇,不排除“兴也勃焉,亡也忽焉”的结局。

    蒙古诸部的德行,毛文龙清楚得很。你强大的时候依附归顺,你孱弱的时候,他们又会变了副嘴脸。

    还有朝廷,对辽东的放任是暂时的。早晚会施加压力,施展阴谋。没有一个心智坚定,能力出众的人领导东江镇,不排除被分化瓦解的可能。

    陈继盛能够理解毛文龙的所思所想,尽管不是全部。看历史上的名臣名将,死后凄惨的比比皆是。

    李成梁如何,戚继光如何,张居正又如何,风光不再,皆是后继无人。

    “大靖会一直带领东江镇,保持长盛不衰的。”陈继盛笑着安慰道:“他才多大年纪,东江镇至少还有三四十年的发展壮大,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毛文龙笑了起来,感慨道:“三四十年嘛,希望咱们都能看到。”

    “肯定能看到。”陈继盛哈哈笑了起来。

    东江镇的强大,不仅决定了他们的身后毁誉。再放眼长远,甚至是可能成为他们后代的倚靠。

    毛文龙也笑了起来,伸手随便指了指,说道:“这宅院还不错吧,花不了多少钱,你也按自己的心意建一座,住得舒服些。”

    陈继盛说道:“最后定居何处还没定,末将也就不着急。”

    “沉阳。”毛文龙理所应当地说道:“作为辽东的政治中心,你肯定要在那里办公。希望建虏败逃时,不致毁坏得太过严重。”

    陈继盛看了一眼毛文龙,表面上点头,内心却在思索不停。

    沉阳是政治中心,这透露出很多意思,意味也很深。正常来说,应该是军政中心才对。

    但毛文龙显然不是口误,也就是说,军事中心很可能不在沉阳。那会在哪呢?辽阳?还是沉阳北面的铁岭、开原等地?

    天子守国门,难道毛文龙也要效彷,把军事重心放在北面。这从将要面对的敌人来看,倒也不无可能。

    其实,毛文龙还是要坐镇沉阳,但军事重心确实在别的地方。

    北面的开原、铁岭,会驻扎强大的军队;广宁的义州卫,也同样如此。在一两年后,还会向北不断推进。

    北方依然是东江镇的防御重点,拓土开疆的方向也在北面。

    说白了,毛文龙在沉阳是守家,郭大靖则要率部队向北、向西,打服包括察哈尔部在内的蒙古诸部。

    不仅是军政中心将有调整,兵工制造中心也要北移,有效地利用鞍山的铁,抚顺的煤。

第五百一十六章 不会亏待的激励

    肥沃的黑土地,储量丰富的矿产资源,是光复辽东后的馈赠,也是东江镇能够继续发展壮大的物质基础。

    在郭大靖看来,辽东的开发,东江镇的发展,最需要的就是人口。说白了,就是被朝廷和官僚视为蝼蚁般存在的百姓。

    饿死了那么多人,在剿灭的过程中,更丧失了无数人的生命。这让郭大靖感到心痛,却又能力有限,难以彻底解决。

    在天津、秦皇岛、登来设立灾民安置营,招揽成千上万的穷苦百姓,使他们免于饥寒和战乱,已经是郭大靖尽力而为了。

    象毛文龙和陈继盛担心的朝廷的掣肘,郭大靖认为可能发生,但他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大明朝廷的威权,皇权的至高无上,已经呈下降趋势,这应该是王朝末日所难以避免的。

    建虏虽然会被灭亡,但东江军的强大,则是朝廷不敢小视,甚至是要曲意宽宥的关键因素。

    显然,对于传统思维的养寇自重,已经不适用于现在的明末时期。实力的强大,才是最重要的资本,将粉碎朝廷可能的封锁压制。

    历史经验已经证明,搞垮东江镇的并不是外敌建虏,而是朝廷。从皇帝到袁崇焕,以及朝堂诸公,才是罪魁祸首。

    所以,用鲜血夺回的辽东,郭大靖不会让给朝廷祸害。为此,他将不惜一切代价。

    当然,该强势的时候就刚到底,该软化的时候也要给朝廷些脸面。只要东江军实力不堕,郭大靖就可游刃有余。

    既然已经成为实质上的军阀,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郭大靖此时还在前线巡视,各部的准备情况,以及将士们的精神状态,让他感到十分的满意。

    辽南情况基本掌握后,郭大靖又从海州卫向东南赶到了大片岭关,巡视尚可喜所率领的中协。

    中协向前推进后,秀岩已经成了后勤基地,秀岩以南的军民彻底安全,可以放心地耕种生产。

    “决战发动后,你部与主力会合,从正面进攻鞍山驿和辽阳。”郭大靖指点着沙盘,交代着决战的布署。

    到了现在,布署或有小的调整,但大的方向已经固定,可以交代清楚,让各部做好准备了。

    尚可喜用力点头,说道:“我部已经整训完毕,随时可听令行动。郭帅来得正好,可校阅军队,提升士气。”

    郭大靖微笑颌首,说道:“入营时,观将士们的精神面貌,便知道尚将军练兵有方。也好,明日便校阅官兵。”

    尚可喜咧嘴笑了两声,说道:“还有几个月,末将会把他们练得更好,战力更强大。”

    “本帅相信数月后,中协将士会让人刮目相看。”郭大靖伸手示意尚可喜坐下,两人喝着茶水,聊着军务。

    最紧张忙碌的军训时期基本过去,现在就是屯积粮弹物资,准备着发动大战了。

    “中协的兵,肉搏近战练得很多,也摸索出了比较有效的打法。”

    尚可喜相当自信地说道:“明日的校阅演练,郭帅可要多加指点。毕竟,其他部队的情况,我们也不太了解。”

    “各部的训练也抓得很紧。”郭大靖笑着说道:“至于谁更厉害,明日看过再说。”

    此番巡视,各部长官都有自吹请缨的意思,想着建大功、成大名。

    毕竟,这很可能是最后一场大战,终结辽东战局。一是机会难得,其次则是要为撤军留后路。

    很多将士的希望是马放南山、安享太平,可也有很多官兵想着征战沙场、建功立业。

    把从军作为职业,从古到今,也不乏其人。官职的级别越高,越是如此。

    但郭大靖现在还不能把裁军的具体细则讲出来,可还要让中高级将领们安心放心。打好决战是一方面,别为了表现而争功冒进,抬致不应该的损失。

    “至于战后的安排,尚将军及诸位军官也请放心,甩开胡思乱想,专心致志地打好决战。”

    郭大靖环视着众将,缓缓说道:“东江镇可曾亏待过沙场浴血的将士?平定辽东后,资源更多,就更不会让将士们失望。”

    裁军是肯定的,但不一定取消编制,而是缩减部队的规模。比如现在一个协是一万多人,可以缩编到八千或六千,也能达到目的。

    尽管军队的人数少了,但军费却可能不降反升。

    因为,按照郭大靖的设想,步兵将全部变成骑兵,光是战马的购买和饲喂,就是极大的投入。

    郭大靖争取在五年内达到目标,建虏已灭,蒙古诸部的归附,会提供更加有利的条件。

    况且,军队没有仗打,但可以进行耕作生产,向北不断推进,生产建设兵团就很适合开发建设荒芜的地区。

    “末将等没有胡思乱想。”尚可喜陪着笑说道:“对毛帅和郭帅,大家崇拜又钦佩。听毛帅和郭帅的,一定能荣华富贵。”

    郭大靖呵呵笑了起来,说道:“话糙理不糙,大家的根都在东江镇,东江镇长盛不衰,个人的富贵岂能没有何障?”

    人生在世,追求的不过就是名和利。至于什么高风亮节,视名利如粪土,郭大靖对这样的人都要敬而远之。

    荣华富贵到底包括什么,个人有个人的理解和标准,也是有高有低。

    郭大靖不反对官员们生活得更好,比如有府宅,吃得也是鸡鸭鱼肉。但这些花费,都应该是靠自己正道赚来的。

    如果喝着兵血,靠着贪污腐化来奢糜享受,那是自找死路,绝不会得到姑息。

    当然,作为酬功的一项,郭大靖准备用辽东的赋税,以及战争的缴获,来给将士们提供更好的福利。

    其实,老百姓对于等级观念已经根深蒂固。在他们心里,就认为当官的比自己过得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只要老百姓能吃饱穿暖,他们不会对于当官的住大宅、吃大肉有什么反感和愤怒。

    可要是连温饱都解决不了,民怨便会积累,直至沸腾,才不会去想当官的也跟他们同甘共苦。

    就象崇祯,节衣缩食,穷得尿血。可老百姓为了口吃的,照样造他的反,推翻他的龙椅。

    “说到决战,指挥部也发了文件,大家想必也都了解其中的某些原则和宗旨。”郭大靖伸出手指,再次强调道:“杀伤敌人为第一,攻城掠地则排在第二。”

    “建虏现在还没有这个觉悟,或者说还存着侥幸心理,多尔衮倒是有撤向北方的意图,可阻力很大。”

    “这对我军来说,就是最有利的。一仗打出日后十几年的平安,建虏不被彻底消灭,也不复为害。”

    “还有一点,对于反正立功的女真各部,要严格按照已经制定的政策对待,不可滥杀。虽然说,他们也算是建虏的帮凶,但为了长远打算,分化瓦解是必要的。”

    既然给了其他女真各部立功反正的机会,那就言行如一。这不仅是针对现在的建虏,也是为败退到北方的建虏埋雷。

    同样,这项政策也适用于目前依附建虏的蒙古诸部。众叛亲离之下,加快后金各种势力的崩溃,使其再难组成强盗集团。

    对于降附的女真各部,郭大靖还要利用他们,成为向北拓展疆土的前锋。

    苦寒的气候,以及松嫩平原和黑龙江流域的海西女真,他们更能适应,更能招揽。

    可能众将并不能够完全理解郭大靖对于将来的计划,但军令如山,郭大靖已经具有了仅次于毛文龙的权威,没人敢违抗。

    “郭帅放心便是。”尚可喜代表中协将士,向郭大靖作了保证,“违抗命令的事情,绝不会发生在中协官兵身上。”

    何可纲笑着说道:“尚将军治军有方,号令严明。郭帅只是提醒,莫要杀红了眼。”

    郭大靖颌首微笑,说道:“对中协将士,本帅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既然巡视至此,大家有什么对将来的期许,以及对政策的建议,尽可畅所欲言。”

    光画大饼还不够诚恳,把政策想得完美无缺也是不对的。总会有完善的地方,倾听将士们的心声,解决实际困难,才更会得到爱戴和拥护。

    等了一会儿,众将面面相觑,都没有发言的。

    “郭帅已经想得很周到,拥军的政策几年来也是越来越完善。”尚可喜笑着说道:“军人和军属都有很好的待遇,早已没有了后顾之忧。”

    郭大靖笑了笑,说道:“退役官兵有官府安排照顾,在役的也要有这么个机构。若是不方便当面讲,写书信也行。”

    说着,他转向尚可喜,说道:“你专门安排两个文书,再立个建议箱,让将士们有投书的地方。三天开箱一次,汇总起来,报与总部。”

    “末将遵令。”尚可喜躬身领命。

    郭大靖往后靠在椅中,沉声说道:“别的大明军队本帅管不了,但在东江军,绝不会让将士们流血又流泪。你们也要记住这一点,让将士们心无怨忿。”

    大明军队的体制和模式,上下级的关系,已经显现出重重弊端。除了钱粮不敷,官与兵的关系往往十分紧张。

    这不是郭大靖希望看到的,东江军也不能出现那种现象。尽管大决战在即,为了军队稳定,进一步的完善和改革,要延后一段时间。

    其实,在郭大靖的倡导和大力支助下,东江镇已经做到了比其他明军要好数倍的待遇。

    烈士陵园,荣军农场,试问哪个军镇的明军能有?死有恤,残有养,伤有治,这都是数年前的东江军将士,做梦也想不到的。

    战前的巡视,既是鼓舞士气,又是检验校阅,让郭大靖能做到心中有数,更好地指挥作战,并可能对作战布署进行一些调整。

    而在后金,多尔衮也终于出了沉阳,前往各处前线进行视察,重新评估作战的布署,以及后路的预留。

    天气很热,多尔衮的神情平和,骑在马上,显得很有些轻松惬意。

    没办法,这是在外面,要稳定人心,要让军民看到汗王镇定自若的样子,尽管形势的危急程度超乎多尔衮的预料。

    “启奏汗王,东江军秋收后发动进攻,基本上可以确定。”苏克萨哈落后一个马头,刚接到急送的情报,便向多尔衮进行了禀报。

    多尔衮面色平静,微微颌首,说道:“这个时间,不出本汗王所料。”

    正常操作,不仅多尔衮能够预料,别人也同样是这样想的。

    苏克萨哈继续禀报道:“毛文龙上奏朝廷,告了山东巡抚朱大成一状。说他是袁崇焕同党,为泄私愤,阻挠东江镇在山东采购物资,影响到平辽大业。”

    多尔衮一哂,说道:“这是借机铲除异己,明廷要想让东江镇卖力,这个朱大成就要贬谪,让毛文龙满意。”

    “这是要挟,明廷会怀恨在心的。”苏克萨哈有些无奈地说道:“可惜,却不会影响东江镇的行动。”

    多尔衮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那倒也未必。只要我大金精诚团结、奋勇作战,粉碎东江镇的平辽大言,明廷的态度就可能有变。”

    所谓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处置也会更加严厉。

    袁崇焕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曾经得到皇帝的无限支持和信任,但一场绕道入关,彻底埋葬了他自己。

    现在的东江镇也是差不多的局面,朝廷等于是全力支持,奏则必准,可却是有前提和条件的。

    一旦不能按期平辽,甚至遭到惨败,都会改变朝廷的态度。特别是崇祯,急功近利的脾气禀怕,已经为人所深知。

    可尽管多尔衮这样说,他心里也知道要粉碎东江镇的这次进攻,相当的困难。

    辽阳已经是重中之重,绝不可失。因为一退再退之下,辽阳已经是沉阳的唯一屏障。

    毛文龙或许不会那么卖力,若是有养寇自重的心态,攻下鞍山驿,甚至是攻克辽阳后,便已经能给明廷交代。

    兴许东江军会停止军事行动,继续拖延平辽的进程,以期从朝廷得到更多的好处。

    多尔衮这样想着,却不敢做出这样的判断,实在是太过冒险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 多尔衮视察,辽东作战布署

    东江镇不仅有毛文龙,还有年轻气盛的郭大靖,打起仗来不留情,杀起建虏无比凶悍。

    多尔衮暗自叹了口气,基本破灭了幻想,但还得继续维持着表面上的镇定。

    除非东江军因为缺乏作战物资,导致行动中断,或者是其它的什么意外情况发生。

    “还要继续迁移族中老弱妇孺,做好以防万一的准备。”多尔衮沉声吩咐着苏克萨哈,“秋收时,他们出不了多少力;战事不遂,他们又会成为撤退的拖累。”

    春耕前便迁移了一批,为了减少压力,多尔衮暗中下令,在这几个月中,陆续又迁走了几批。

    但劳力还是要留下的,连壮妇在内,秋收时还要依靠他们。军队被牢牢牵制,恐怕抽调不出多少人手。

    粮草物资对于建虏来说,同样是极为重要。没有物资作支撑,怎么能保持与东江军的对峙?没有饭吃,建虏将不战自败。

    苏克萨哈躬身应承,心中也是无奈加凄苦。

    再怎么暗中进行,也不可能瞒得太久。其它各旗早就知道,只是本着自愿的原则,是否迁移,取决于旗主的决定。

    人心浮动是肯定的,但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提前准备,总比仓促行事要好得多。

    只要还有人在,就算丢掉了辽东,也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反正,辽东也是他们抢来的。

    可不舍得放弃辽沉,不想再回到北方的苦寒之地的旗人,却不在少数。象满达海等年轻的旗主,更是舍不得之繁华之地。

    当然,多尔衮也知道骤然撤出辽沉的严重后果。后金集团将分崩离析,蒙古诸部离心离德,只剩下怨言满腹的满人和铁杆汉奸能够誓死追随。

    说白了,他也是左右为难,十分的矛盾。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是还存着一丝侥幸心理罢了。

    道路旁满眼的绿色,庄稼长势甚好,给人一种郁郁葱葱的篷勃生机。田地里有劳作的人,见到汗王大旗,纷纷跪拜。

    多尔衮心情稍好,指点着,与随从们说着话。

    如果能顺利渡过秋收,与东江军的对峙就又多了几成把握。没有粮食,饿也把后金饿垮了。

    “今年的年景很好。”宁完我在旁拣着好话说道:“敌人想必也能收获不少,但他们一来在扩军,二来在招揽移民,粮食物资应有缺口。想持续作战,困难极大。”

    多尔衮知道这是在安慰他,东江军的人口不断增加,这本身就是持续增加的压力。后金倒也想人多势众,想耕种生产作战都不耽误,可做不到啊!

    “袁崇焕吹嘘五年平辽,东江镇又进一步,以三年为饵,使朝廷全力支持。”多尔衮缓缓说道:“现在更是变本加厉,要在一年内平辽。”

    冷笑了两声,多尔衮说道:“只要顶住东江镇的秋后勐攻,明廷的态度便会大变。毛文龙啊,下场会比袁崇焕更加悲惨。”

    这有两分实话,其余的全是发泄和诅咒。对于能不能顶住勐攻,多尔衮暗自迁移人口,就已经说明了他缺乏自信。

    只不过,狠话还是要说,让手下听听,也能振作点士气,更显出身为汗王的高瞻远瞩。

    自我安慰着,自我吹嘘着。说白了,就是给自己壮胆打气。包括多尔衮在内,心里都清楚目前局势的恶劣。

    离辽阳不远,豪格和阿济格率领众将出城前来迎接。多尔衮勉励赞扬一番,在众人的陪同下进入辽阳城。

    没有去安排好的住处,多尔衮马上就率人登城,查看防御工事的构筑。

    以壕沟阻隔,不使东江军的远程火炮直接打到城内,这是建虏防御的主旨所在。同时,利用战壕减弱敌人火炮的杀伤,与敌肉搏近战。

    城外,壕沟纵横,绵延不断,足有三四里的厚度。城头上,大大小小的火炮布放着,黑洞洞的炮口指向城外。

    “城内军民全部动员的话,有三万余人。”豪格对这个小叔虽然怨恨满腹,但人在矮檐下,也不得不低头。

    何况,后金什么形势,他也心知肚明。现在,怎么样都不是闹内讧的时候。豪格表面上鲁莽冲动,但实际上却是个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的家伙。

    历史上与多尔衮争夺汗位时,便犯了这个毛病,手握实力强大的两黄旗在手,又有名分,却痛失汗位。最后,更是被多尔衮整死。

    辽阳城中只有不到两万的八旗部队,可到了被围攻死战的时候,全体居民也要上城助战。

    而在辽阳以北,也就是辽沉之间,还驻扎着两万精锐,以收内外夹击或是配合作战的效果。

    “为防敌人火炮轰击,在城内纵火破坏,战时会用水打湿房顶。”豪格继续介绍着辽阳城的防务,“粮草弹药的仓库,也都作了防火的布置,尽量减少损失。”

    多尔衮微微颌首,赞道:“你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对辽阳城的布置本汗王已经看过,十分周到。”

    伸手指点着城外的壕沟,多尔衮接着说道:“近战肉搏本就是我建州勇士之长,只要降低敌人火炮的杀伤,敌人必将陷入惨烈厮杀,血流成河。”

    豪格沉吟了一下,说道:“拼人的话,关键还在于兵力的多寡。敌人在兵力上,已占据上风,此战甚为难打。”

    当然难打,但多尔衮也没有办法。虽然勉强又拼凑出了与东江镇对峙的兵力,但放宽年龄限制后,必然导致整体战力的下降。

    “只要众志成城,我大金定然能击败东江军。”多尔衮很没有营养地鼓励道:“沉阳还有一批火炮会很快运到,连带操炮的汉兵。科尔沁等部也将出兵助战,在兵力上会有很大的弥补。”

    豪格点了点头,多说无益,集中了大量精锐的辽阳之战就是生死之战。若是敌人兵临沉阳,那基本上已经战败,守不守都关系不大了。

    “留有反冲击的通道,不是死守,这很好。”多尔衮对防御的布置又加赞赏,说道:“敌人若敢四面包围,便是掉入了陷阱。兵力分薄之下,将给我军的凌厉反击创造条件。”

    如果能够利用骑兵的机动和冲击,抓住对手的破绽,给予强有力的打击,建虏当然不能放过。

    这也是豪格等守军所想,有底气在辽阳驻守。十则围之,显然,东江军不仅做不到十倍,连两三倍也很困难。

    如果贪心不足想要包围全歼,兵力分布四面,便会显得单薄。前后夹击,或是择其破绽反击,倒是真有可能使得敌人全盘崩溃。

    所以,豪格要没有与城共存亡的想法。他也认为,如果难以守住,全身而退还是能做到的。

    豪格咧嘴笑了笑,说道:“我建州勇士在骑射,在近战,都占有优势。虽然敌人火力强悍,但也有我军发挥的机会。”

    多尔衮颌首赞同,不吝赞美,还赏赐了豪格等守城将领很多财物。这是视察的应有之举,提振军心士气,不能光靠红嘴白牙。

    但相对于东江镇的战后优待政策,建虏只集中于军队,却不是针对全体军民,更不是为了长远打算。

    财物总有花完的时候,可土地对于老百姓,却是能够持久,甚至是世代操持的职业。

    更好的生活,更安心富足的生活,离得并不遥远,只要平定辽东,便能够最终得到。

    无疑,对于东江镇军民,这就是值得为之付出,为之贡献,为之流血牺牲的伟大事业。

    韩仲再次勒转马头,眺首回望时,已经看不到妻儿的影子。他的目光变得坚定,纵马向着远方奔驰而去。

    战前的最后一次休假,留给他的不仅仅是妻子的温存,儿女的听话敬重和亲近。更让他意识到了奋斗的价值,浴血沙场的意义。

    从最初从军的报仇雪恨,或者是混口饭吃,到现在的为了自己和子孙谋福祉,思想意识的升华,让韩仲浑身充满了力气。

    而同样被激励鼓舞的,还有正在经受郭大靖校阅的辽东部队。

    作为巡查的最后一站辽东,郭大靖在凤城、镇江等地短暂停留,视察了后协、特战营等部队的训练和准备情况,并在镇江堡召开了全体将领的作战会议。

    情况是满意的,信心是笃定的,辽东兵团将在连山关、平顶山、孤山六堡一线展开进攻,攻克本溪和鸦鹘关,从而东攻辽阳,北攻沉阳的有利态势。

    从各方的情报看来,辽阳是建虏防御的重中之重,集结了大部分的主力。而在辽东的连山关这一线防御,建虏只有不到两万人马,且分散各处。

    “连山关是建虏在辽东的防御重点,差不多有一万精锐人马驻守。辽东兵团的总兵力接近四万,虽然有碾压之势,但本帅却另有布置,不要急于攻取。”

    攻破连山关,相当于在建虏防线上中央突破,可续攻本溪,然后便有两个选择,西攻辽阳,北攻沉阳。

    但郭大靖要稳住辽沉地区的建虏,便不想逼迫太急。突破连山关,则肯定会对建虏造成震动,甚至影响到多尔衮接下来的战斗布署。

    “孔将军,樊将军,你们率部逼近连山关,不要急于进攻,牢牢牵制住建虏的守军。”

    孔有德的后协,樊化龙的飞骑,两万对一万,可立于不败之地。全力进攻的话,甚至有希望攻克连山关。

    “特战营和朝鲜义兵两万多人,从宽甸地区向北渗透攻击,先夺孤山六堡,再沿太子河西进,攻打本溪,包抄连山关守军的后路。”

    除了连山关驻守精锐建虏外,其它地方的守军,要么年纪大,要么还是少年,在战力上要差了一截。

    加上沉阳留守的万八千人马,七万已经是建虏动员后的全部兵力。但在实际战力上,却仅相当于全盛时期的三四万。

    当然,建虏由攻转守,据守城池和要隘。在某种程度上,却能够弥补尴尬,掩饰形势上的恶劣。

    郭大靖转向孔有德和樊大临,微笑着说道:“牵制建虏也要防备其反扑,同时把总攻的准备做好,友军包抄到位后,便发动雷霆一击,以最短的时间破关。”

    孔有德躬身拱手道:“末将省得。立稳阵脚后,便攻击其城外壕沟,使火炮能随时发挥威力,只等友军包抄到位。”

    攻城的利器非火炮莫属,水师舰船上的红夷大炮拆下来大半,分派给各部队使用。二十多门轮番轰击,足以摧毁敌城。

    迫击炮和火箭射程虽远,但对城墙的破坏力却远远不够。

    当然,这也主要是没有可靠的触炸引线,只能使用延时引信所导致的弊端。

    不过,几百颗炮弹或火箭对于城内敌人的杀伤,以及房屋仓库的毁坏,还是可以期待的。

    东江军各协的兵力没有大的增加,但炮兵却占到千人以上,各种火炮两三百门。

    即便是飞骑枪骑混编后的骑兵营,也携带着相当数量的火箭,一次投射能达到两百枝。

    这是完全彻底地以火力取胜,不管是攻打城池,还是与建虏骑兵野战,就是狂轰滥炸为主基调。

    冯西建笑了笑,说道:“孔将军既如此说了,我军定然不敢让孔将军久等。”

    郭大靖点了点头,说道:“这只是目前的作战计划,还可能会有所调整。毕竟,敌情也会变化,不能刻舟求剑。”

    “但有一点。”郭大靖强调道:“只要准备充分,只要战力强横,处于颓势的建虏再如何变化,也难改失改的命运。”

    发动总攻的次序也是有讲究的,先是辽南主力攻克鞍山驿,兵至辽阳城下,看死最大的一坨建虏,并伺机由水师穿插,切断敌人退路。

    然后才是辽东的军事行动,特战营和朝鲜军队先包抄,孔有德所部则牵制住连山关的守敌。

    从要达到的目标看,这就是两场围歼战,对象则是辽南和辽东的两大坨建虏。

    如果成功,建虏的有生力量就已经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即便多尔衮率部马上北窜,建虏残存的力量在短期内也不可能构成威胁。

第五百一十八章 朝鲜军队的酬功

    其实,退到北方苦寒之地的建虏想东山再起,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东江军迅速衰败,或者是分崩离析,建虏才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机会。

    至于发展壮大,建虏就更不能有此侥幸和幻想了。当然,他们或许还没意识到战败就是穷途末路。

    从历史上看,建虏在天启七年至崇祯二年,是最困难、最危险的时期。大饥荒,人口流散,使后金处于崩溃的边缘。

    己己之变则是转折点,建虏通过劫掠,得到丰厚的钱财物资,还掠到了大量的人口,从而渡过了危机。

    随后,建虏每隔数年便要入关抢掠一番,不断充实着物资和人力基础,并使明国的农民起义军死灰复燃,得到喘息之机。

    也就是说,建虏如果不靠抢掠,根本就不具备与明国长期对峙的资本,甚至会面临财政崩溃的险境。

    这就是现在还盘踞辽沉的建虏的真实情况,被东江军压得死死的,哪里还有去抢掠的实力和机会?

    退到更北的地方,建虏的处境就更加恶劣,苦寒荒芜之地要开垦耕种,物资也是采买无门。用不上几年,不退化到草裙兽皮遮身,就算他们有本事。

    当然,他们还能寄希望于东江军“亡也忽焉”。恐怕,这也是多尔衮率部败逃时,唯一还能存在的侥幸心理了。

    而在辽沉地区歼灭的建虏越多,将来的辽东地区就越是安全,要投入对建虏赶尽杀绝的军队就会越少,耗费越小。

    同样,东江镇还要不断地向北拓展,与建虏的冲突难以避免。能在辽沉尽量地杀伤其有生力量,将来的阻力则会更小。

    “相信诸位将领都已经清楚平辽的标准和宗旨所在。”郭大靖环视着众将,沉声说道:“尽量多地歼灭其有生力量,使建虏不复为患,攻城拔寨倒要放在第二位。”

    孔有德率先拱手表示道:“郭帅已经再三重申强调,末将已经牢记于心,不敢或忘。”

    冯西建也作出保证,说道:“末将省得。只有重创或歼灭性的打击,才能使建虏一败涂地,再无兴起之机。”

    郭大靖微笑颌首,说道:“我东江镇要继续发展壮大,就不能只局限于辽东。陆地上向北拓展,已经成为唯一的选择。现在多消灭一个建虏,将来也就少一个敌人。”

    “平辽之后要重建恢复,也需要一个相对安定的环境,只有大幅地削弱建虏,日后才不用投入太大的精力。”

    郭大靖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狡黠的冷笑,说道:“建虏的实力损失越惨重,在败逃时遭到反叛袭击的可能性越大。不仅是那些依附的蒙古诸部,还有女真各部。”

    树倒猢狲散,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是人性的丑陋,却也是层出不穷的历史现象。

    败逃的建虏越是狼狈,越是损兵折将,就越能激起内部的反叛。

    要知道,郭大靖代表东江军已经给出了宽恕的条件。那些要自谋生路,不想和建虏一起灭亡的蒙古诸部和女真各部,就肯定要抓住这难得的机会。

    平常畏惧建虏,但建虏已成落水狗,再不豁出命去打几棍,就只能和建虏跑到北方苦寒之地遭罪去了。

    而最可能反戈一击的,应该是蒙古诸部,毕竟是松散的联盟,没有民族上的认同和血缘。

    最出人意料的反叛,则是女真各部。也正因为难以预料,给建虏造成的伤害,却很可能是巨大的,具有轰动效应的。

    如果能把多尔衮生擒,或是献上首级,那应该是最完美的了。不知道是哪个幸运的家伙,能够立此大功?

    郭大靖并不是羡慕,只是一种胜利者面对失败者众叛亲离的畅快感。

    诸将对于郭大靖的判断也是心知肚明,纷纷露出会心,或者充满对建虏恶意揣测的坏笑。

    “之所以要确定什么反正、起义的不同,就是引诱敌人作出反戈一击的选择。毕竟,那样得到的好处才更大。”

    “如果已经败亡在即再投降,不立下什么功劳,待遇也是差别极大。原来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加快后金内部的分崩离析。”

    各种各样的想法和考虑,说明众将对于招降纳叛的政策又加深了了解。相信他们在遇到实际情况时,也会有更好的应对之策。

    军事会议结束后,郭大靖又单独留下朝鲜义军的将领,与他们进行了深入了交谈。

    在毛文龙和郭大靖的建议下,朝廷终于对朝鲜王室下旨,要求他们废除与后金的兄弟之盟。

    说白了,到这个时候,朝鲜就没有左右逢源的选择,只能选边站了。

    好在形势已经大变,东江军已经稳占上风,建虏却如风中残烛。恐怕就算明廷不加逼迫,朝鲜王室也会在朝堂风向的改变下,做出比较明智的决定。

    在沉氏等亲明仇虏派的努力下,林庆业被委以重任,号征虏大将军,主持出军助战的事宜。

    崔孝一、金重国等将领,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率军进入辽东,参与到与建虏的大决战之中。

    也正是这一万两千朝鲜军队在辽东助战,使得郭大靖能够双管齐下,同时开打两场歼灭战。

    “郭帅实在是客气了。”崔孝一对于郭大靖的感谢,却是委婉相拒,诚挚地说道:“要感谢的是我们,是郭帅给了我等报答大明再造之恩,向建虏报深仇大恨的机会。”

    对于林庆业和崔孝一来说,这确实不是虚情假意,而是真情实义。

    历史上,林庆业为大明而战,直到南明时期,才被俘身死,不知羞死了多少汉军降将。

    崔孝一则在崇祯陵前自尽,更让那些大明高官无地自容。

    还有一句话,崔孝一没好意思说。那就是在东江军的帮助下,朝鲜终于有了一支敢与建虏叫板的军队,这是国家之福,百姓之幸。

    郭大靖微笑颌首,说道:“崔将军及诸位将领的诚挚忠义,郭某是极为钦佩的。在丁卯胡乱时,郭某有幸与诸位并肩作战;此番平辽灭虏,又与诸位共赴沙场,解决中朝两国所面对的最凶恶的敌人,亦是三生有幸。”

    数年前,郭大靖还是个小旗官,在丁卯胡乱时崭露头角。现在,他已是东江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令人顿生感慨。

    “所谓时势造英雄,可金某看来,却是英雄造时势。”金重国并不是恭维地说着真心话,“郭帅便是如此的英雄。”

    众将纷纷附和,与郭大靖算是友军关系,也甚是相熟,多数还见证了郭大靖从小旗官到大帅的崛起。

    郭大靖谦逊了几句,便询问起朝鲜军队的情况,还需要哪些武器装备,以及其它的物资。

    林庆业所训练武装的不到两万的军队,在武器装备和战术打法上已经与东江军并轨,只有火炮数量存在着差距。

    这不算大问题,补上一百多门迫击炮,并提供相关的弹药物资。朝鲜义军又是与特战营共同作战,就更把握了。

    “大明朝廷对东江镇寄予厚望,也给予了极为宽松优厚的条件。”崔孝一不掩羡慕地说道:“平辽之后,辽东五年的治理权,使得政策可以延续,军民没有后顾之忧。”

    对于朝廷,更准确的说是从崇祯皇帝的角度,平辽就是平辽,把原来的辽东之地光复,也就达到了目标。

    急功近利的皇帝,没有战略目光长远规划的朝堂诸公,根本没有重建辽东的计划,有也是老一套,效果可想而知。

    即便是有计划,重建所需的资金和物资呢,朝廷根本拿不出来。

    所以,与其说朝廷给东江镇宽松的治理权,倒不如说是把沉重的负担甩掉。

    甩掉的负担不仅是重建辽东,安抚黎民,还有巨额的辽饷,这才是要把财政压得崩溃的关键因素。

    至于平辽之后,朝廷还收不收辽饷,或是变换个名义,继续压榨百姓,就看朝廷的良心了。

    郭大靖当着朝鲜义士的面儿,却不能对大明朝廷过多微词。他们都是在封建礼教中培养成长起来的,对于忠义,和郭大靖的理解完全不同。

    “辽东重建,任重而道远,需要巨量的钱财物资,以及庞大的人口。”郭大靖沉声说道:“五年时间,却是未必够,也未必能见到太大的效果。”

    郭大靖虽然有宏图大志,可也有清醒的认识。在把辽东经营成可靠的物资基地前,他还没有入主中原的资本。

    他虽然崇尚武力,却并不想对同胞杀个尸山血海,或者说尽量让华夏子民少些伤害。

    军兴前,辽东汉人已有数百万,现在连解救带移民,还不到百万,还没有达到郭大靖的目标。

    足够的人力,足够的产出,不管是生产,还是耕种,都要足以支撑郭大靖去征战天下,这将是一个较长期的过程,五年十年也未必够。

    崔孝一对郭大靖倒是很有信心,说道:“郭帅的经营才能无人能及,重建辽东,五年时间纵然不够,亦不远矣!”

    停顿了一下,他又笑着说道:“不说别的,便是东江军将士的待遇,便令我军士兵羡慕不已。今年春耕种了大面积的土豆,平安北道的百姓在秋后也要感激郭帅的建议。”

    朝鲜平安北道今年种植了大量的土豆,很有希望在秋收后缓解粮食的紧张。

    不管是谁当朝鲜国王,都没有改变朝鲜地瘠民穷的状况,平民百姓的生活依然是贫穷和饥苦的。

    封建王朝都是一样,衣食无忧,甚至是奢侈享受的,只有贵族官僚豪强地主这一类的统治阶级。

    郭大靖呵呵一笑,说道:“贵军将士浴血厮杀,与我军共灭建虏,便该享受同样的待遇。如果他们愿意,本帅这里便能安排妥当。比如,按照贵军参战的人数,发放酬功券,战后由东江镇进行兑现。”

    东江镇对于将士的优待,主要体现在田地和赋税上。这不光在国内是绝无仅有,朝鲜军民也同样不敢有这样的奢望。

    郭大靖康慨地给予,一是提振朝鲜军队的士气,其次也是为重建辽东争取劳动力。

    在后世,有一种劳务输出,就是提供田地,借外国的劳力来进行耕种开发。

    或者可以看成由朝鲜人来承包土地,交纳的赋税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田地则得到了充分利用,不至荒芜。

    郭大靖敢于这样做的底气,便是以目前的辽东为基地,不断地开疆拓土,土地数量的增长,使他不会担心不敷分配使用。

    只不过,崔孝一等人听到郭大靖的承诺,都露出了讶异的神色。一是没想到他会如此康慨,二是朝鲜军人在异国耕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其实,当时还没有国籍法这个东东。在鸭绿江两岸,辽人与朝鲜人越界生活,也不算多么严重的事情。

    朝鲜的土地同样兼并严重,老百姓想要拥有自己的田地,或者说作为佃户能少交租税,可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崔孝一转念一想,也明白了这其中有着很灵活的操作空间,也会受到参战的朝鲜军人的欢迎。

    所谓的酬功券,显然是对券不对人。朝鲜军人可以让家人,或亲戚朋友持券领地耕种;而此战伤残或阵亡的将士,也可以将其视为东江镇的抚恤。

    “多谢郭帅隆情厚意。”崔孝一想明白了,拱手致谢,说道:“崔某定将此好消息尽快晓谕全军,我军将士也必然欢欣鼓舞,士气大振。”

    郭大靖微笑颌首,说道:“只是一点点力所能及的感谢,不足挂齿。”

    停顿了一下,他又提醒道:“此事本帅会给林将军写去书信,说明本意。避免贵国某些官员不解其意,反倒给林将军、崔将军带来麻烦。”

    “郭帅想得周到。”崔孝一拱了拱手,说道:“崔某在此谢过。”

    郭大靖揭过此事,又与朝鲜将领们商议了作战的其他事宜,方才结束了会见。

    发放酬功券的事情,打开了郭大靖的思路。对于发放的数量,他将给朝鲜军队两万张。

    也就是说,林庆业、崔孝一等将领,手中会多出七八千张酬功券。不管是送给亲人朋友,还是自家使用,都是郭大靖对他们表示的感谢。

    以权谋私,吃回扣,管他怎么说,怎么定义。郭大靖还是认为,对于交好这些朝鲜将领有很大的帮助。

第五百一十九章 流寇——疥癣之疾

    这个月更新不会太稳定,在这里跟朋友们说声抱歉。新冠的影响对本人还能承受,就是低烧浑身疼。可老爹比较严重,本人要照顾老爹,白天晚上也睡不好觉,也码不了多少字。只希望吉人天相,家人无恙。

    东江镇在秋收后发动大决战,以期不负君恩,提前完成平辽灭虏的大业。消息在辽东,在中原,在江南,逐渐传播开来。

    “东江镇自去年遵化大捷后,又接连重创建虏、光复失地,已占据明显优势。朝廷又给予大力支持,一战平辽,希望甚大。”

    “东江镇虽占据优势,但骄兵必败,急战未必可取。希望不要重蹈袁蛮子的覆辙,未获大胜身先死啊!”

    “既然已经大张旗鼓,显然是有十足信心。东江镇名将云集,战力强悍,岂是那袁崇焕之辈可比?”

    对于东江镇要平辽灭虏的宏图大志,臣民街谈巷议,酒楼茶肆中也是主要话题,成为一时之热点。

    虽然有振奋激动,也有担忧顾虑,但在内心里,没有人不希望东江镇能够大获全胜,结束十数年的辽东战乱。

    辽饷集团随着关宁军被崇祯厌弃,接着又被东江镇吞并,已经失去了存在的基础。

    东江镇越是强势,敢从中上下其手“漂没”的官员就越少。现在可不是数年前,毛文龙人微言轻的时候。

    现在的政治正确就是平辽,谁敢阻挠,谁就是朝野公敌,崇祯皇帝就首先饶不过。

    为了能够尽快平辽,崇祯的眼睛都红了。已经连杀了数名在东江镇饷粮上动手脚的贪官,山东巡抚朱大年也被罢黠。

    毛文龙现在一下子成了炽手可热的大宠臣,上奏即准,只要冠以平辽的需求。

    而原来弹劾毛文龙的文官要么销声匿迹,要么在袁崇焕失事后被牵连罢官,再没有谁敢在这个关键时候再蹦跶。

    当然,毛文龙也没有太过分的举止和言行,只要不惹着他,不触动东江镇,他也不会肆意攻讦打击。

    朝堂上下似乎一下子和谐起来,从皇帝到臣子,大家似乎都在心往一块想,劲儿往一块使,全都在为了平辽而加油努力。

    对于崇祯来说,他是最为迫切地想结束辽东战事。这是他最大的心病,为了去除心病,他可以不顾长远的忧患。

    东江镇坐大已经是不可避免的趋势,这与是否平辽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在辽东,东江镇压制住建虏后,已经是一家独大,辽镇被吞并与否,已经作用不大。

    与其如此,倒不如舍其所有,只求平辽灭虏。否则,东江镇能够自力更生,建虏也不会被灭亡,辽镇还是要空耗粮饷,朝廷可谓是什么也没捞到。

    “至少,平辽之后,建虏不复为患,辽饷可以省下。”崇祯翻阅着方正化的奏疏,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更鼓敲响,又是一个勤勉政务的夜晚。

    崇祯喝过茶水,清醒了下头脑,继续处理繁杂的政事。

    平辽是头等大事,但其它的军政大事也不能放松。比如农民起义,此起彼伏,令人头痛。

    原三边总督杨鹤的安抚之策失败后,洪承畴接任总督之位,开始“以剿坚抚,先剿后抚”的方针,集中兵力进攻陕西农民军。

    可以说,洪承畴看得是清楚明白的。朝廷已经无力养活大批饥民,招抚的也会降而复叛。所以,他不仅围剿,还杀降,已经被他杀掉的投降流寇多达数万。

    在洪承畴的严剿酷杀之下,西北的农民起义军不得不进行转移作战。

    今年,以王嘉胤为首的农民起义军入晋作战,各部起义军由极度分散、各自为战,发展为相对集中、互相呼应。起义军等部已达二十余万人,号称三十六营。

    “洪承畴督管三边军务,恐怕抽身不得。”崇祯放下了几位大臣的上奏推荐,目光闪动,琢磨着另外合适的人选。

    目前参与到剿灭起义军的明军部队,已经有总兵王承恩、贺人龙、贺虎臣、曹文诏等军镇。

    廷议认为各镇抚事权不一,应设置一名大臣统管。多数大臣推荐洪承畴,但三边军务亦不可松懈,蒙古插部的犯边也要防范。

    思虑良久,崇祯吩咐王承恩道:“把延绥巡抚陈奇瑜最近的奏疏拿来。”

    “奴婢遵旨。”王承恩躬身退下。

    陈奇瑜之前上奏诉说鄜州、延安到延绥镇城(榆林)千里之间饥荒、起义军蜂起的严重情况,崇祯帝下诏免除了延安、庆阳地区当年的朝廷田赋。

    同时,陈奇瑜又指挥总兵王承恩、副总兵卢文善,接连剿灭了延绥的数十股农民起义军,显露出其不俗的军事才能。

    崇祯有意让陈奇瑜总督剿灭农民起义军的全体事务,统管各路军镇,协调行动,对进入山西的起义军进行围剿扑灭。

    等到王承恩拿来陈奇瑜最近的奏疏题本,崇祯又细细看过,终于下定了决心。

    但崇祯没有马上下旨擢升陈奇瑜,他还要考验一下。提笔写了旨意,却是要陈奇瑜尽快剿灭延绥的最后一股起义军,占据永宁关的钻天哨、开山斧所部。

    永宁关在榆林东部,前面有山阻隔,下面濒临黄河,官军几年都攻克不下。

    在崇祯看来,身为延绥巡抚的陈奇瑜,如果连延绥的流寇都不能剿灭干净,又怎能担得起总督军务的重任?

    “可惜,东江军还要平辽灭虏。”崇祯写完旨意,靠在龙椅中,感慨又惋惜地叹了口气,“否则,只要一支劲旅,流贼草寇还不是一举荡平?”

    建虏有多凶悍,在绕道入关、围攻京师时,崇祯也有了切身的体会。可连凶悍的建虏都不是东江军的对手,何况那些形同乌合之众的流寇?

    显然,崇祯的想法是肤浅幼稚的。流寇之所以难灭,并不在于战力的强大,至少在现在连明军都能占据上风。

    一是游击性质的流动作战,明军既要把守重城要隘,又要穷于追剿,战线过长、兵力分散的困境,难以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其次则是大灾害的持续和蔓延,从陕西到山西,再到河南、北直隶,遭灾的地区有的是为了口饭吃而造反的百姓,流贼不缺人,总能死灰复燃、东山再起。

    所以,就算东江军战力强悍,贸然进入中原地区,地形地势不熟,粮弹补给难以保障,也照样会陷入疲于奔命,甚至是战败的结果。

    王承恩听到皇帝的感慨,沉吟了一下,躬身道:“皇爷若有此意,平辽之后尽可下旨差遣。郭大靖堪称勐将,部下亦是强将如云,一两万精骑就足以剿灭流贼。”

    崇祯微微颌首,却也知道此事现在不可能。平辽灭虏才是第一重要的工作,流寇不过是疥癣之疾。

第五百二十章 决战——兵临鞍山堡

    从陕西到山西,再到河南,湖北,四川,崇祯不会想到流寇会从一省到三省,再到五省,蔓延而不可收拾。

    越是追剿得急迫,起义军越是流窜的范围更广。各省明军的协调配合越是失措,这在当时的通讯条件下,根本难以避免。

    加上各省明军战力不一,农民起义军往往能溃网而出,哪里空虚向哪里流窜,为害更烈。

    正因为如此,郭大靖才不会急于介入国内的剿贼平乱。不打无把握之仗,尽管是战力远逊建虏的起义军。

    秋天驱走了夏季的酷热,离庄稼收割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东江军各部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大决战在出乎建虏预料的时间点拉开了帷幕。

    左协,新编协,飞虎,飞豹两大骑兵团,步骑炮共四万多人,铺天盖地压向鞍山驿,进攻辽阳北面的最后一道屏障。

    牛庄驿,水师船只沿河排列,绵延十数里之远。毛承禄的前协、李维鸾的右协整装待发,只等令下,便直插辽沉腹地。

    辽东,孔有德的后协、冯西建的特战营,朝鲜义军和飞飚骑兵团,四万多人分成两路,向着各自的目标逼进。

    总攻的展开,既出乎了建虏的意料,甚至连监军太监方正化都蒙在鼓里。

    直到郭大靖礼貌性地致信,他才如梦初醒,派人急奏朝廷后,从旅顺星夜赶往海州。

    要想欺骗敌人,先骗过自己人。郭大靖知道建虏想从明廷获取情报,是相当及时准确的。

    所以,连皇帝到大臣,再到民间的百姓,谁都以为秋收后才会开始的平辽,竟就这么突然地开始了。

    甚至于,连辽东光复区的百姓,也被这个消息所震惊。但马上,在官府的动员令下,民众也开始了忙碌的支前。

    前线已经储备了大量的粮弹物资,但在一个多月的时间,也就是秋收前,百姓们还要再突击运输,数量也是相当地惊人。

    秋收时的统筹工作,官府也安排妥当。

    没有了军队的参与,相当于少了将近十万壮劳力,压力可想而知。非男女老少齐上阵,不能将地里的粮食完全收割入仓。

    可这些繁杂的工作,已经挡不住东江军平辽的脚步。数万大军浩浩荡荡,只一天时间,便兵临鞍山驿。

    鞍山驿堡于明洪武二十年建成,万历六年重修,改筑为砖城,初为传递所,驿内车马繁多,商贾极盛。

    鞍山驿堡东贴杨柳河(古称鞍山河),坐落在东西鞍山两座山的中间地带,东西距两山各一里。

    驿堡东北面是源于长白山余脉的千山,西南面则是辽阔的辽河平原的开始。

    鞍山驿堡襟辽阳而带海城,东北距古城辽阳、东南距临海城均为六十里。地点适中,扼东、西鞍山咽喉处,是明代通往辽南、辽西的门户,扼守辽南古道要冲。

    鞍山驿堡以东西鞍山为屏,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外用青砖包砌,内填黄土。城内掘有水井,以防断水。周围有护城河,以防偷袭,弹丸之地,固若金汤。

    努力尔哈赤先后攻下沉阳、辽阳后,曾把都城迁到辽阳,鞍山驿遂成为后金拱卫都城的重要军事据点。

    后来,再改沉阳为都城,鞍山驿在军事地位上的重要性,依然没有改变。

    毛文龙曾趁努尔哈赤出征蒙古喀尔喀所部时,率兵袭击鞍山驿,迫使努尔哈赤乘夜返回沉阳,遣诸贝勒赴鞍山救援。

    郭大靖亦在宁锦大战时,率兵袭占鞍山驿,使皇太极匆忙撤兵,解宁锦之危。

    如今再临鞍山驿,算是旧地重游,但性质已经是完全不同。

    四万多装备精良、士气旺盛的东江军,再不是偷袭骚扰,而是堂堂正正的进攻,以攻克鞍山驿,打开辽阳的大门。

    鞍山驿虽然号称坚固,但也有其最大的弊端,那就是城堡太小,不能驻守太多的人马。

    建虏虽重视其为辽阳门户,但也只能驻兵五千,还不全是在堡内。

    勒马于鞍山堡数里处,郭大靖率领众将各举望远镜,仔细观察其防御体系。

    显然,赫图阿拉的失陷,以及阿济格在凤城外的营寨被毁,使建虏意识到东江军远程火力的强大。

    “壕沟十数道,使城堡在攻城之初,免于我军远程火力的打击。”左协统领刘兴治撇了撇嘴,有些不屑地说道:“这是要与我军在城外厮杀纠缠啊!”

    新编协统领何可纲连连颌首,说道:“根据情报,不仅是鞍山堡,辽阳、沉阳的城防也是如此布置。”

    作为辽镇中最先融入东江镇的将领,何可纲能得到郭大靖的青睐,不仅在于历史上的名声,还在于他的实际表现。

    尽管祖大寿在官职上最高,可也正是这一点,他不可能领一协部队,只能是成为毛文龙、郭大靖的副手。

    而祖氏其他人,却没有太过突出的人物。郭大靖只能给了他们两个副协统的名额,也算是对辽镇的特殊照顾了。

    对这样的安排,祖大寿也无话可说。放眼东江镇诸将,哪个不是经验丰富、战功赫赫,与建虏数番血战厮杀过。

    比较之下,虽然官阶差不多,可别忘了,这里是东江镇,没有战功和名声,下面的军官和士兵谁会真心听服?

    在军队中,就是以战功和经验来评定高下。不论资排辈,不看背景人脉,这样的氛围才是蒸蒸日上的团体应该具备的。

    不能为了人情而坏了规矩,这是郭大靖的眼光和格局决定的。

    东江镇将要保持长期稳定坚强,将是他征战天下的基础,绝不能走“亡也忽焉”的老路。

    而此时的祖大寿,主动请缨前往辽东,坐镇指挥辽东的军事行动。

    其实,这就是随便找点事儿干,军队的具体行动已经布署完毕,也不需要他再进行大的调整。

    至少他是总兵之职,东江军将领表面上的请示汇报,还能给他带来些心理上的安慰。

    祖泽润作为新编协的副协统,虽然没有插话议论,但却显出跃跃欲试的神情。

    毕竟,这是他表现的机会。而首战用新编协,也是基本确定的安排。对于新编协的战力,他也不得不承认很强,与其他各协并没有大的差别。

    郭大靖终于放下了望远镜,露出澹澹的冷笑,转向何可纲说道:“何将军,新编协首攻,你去指挥吧!”

    “末将遵令。”何可纲马上躬身施礼,带着几名军官驰奔而去。

第五百二十一章 攻击的前奏——轰击

    建虏守将巴布泰立于城头,瞭望着远方黑压压的敌人,脸色凝重而严肃。

    数万人马大军压境,鞍山堡只能是处于被动防御,完全丧失了出城野战的欲望和实力。

    作为拱卫辽阳的重要据点,鞍山堡却并不能起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作用。主要是现实的条件所限制,无论是大小和坚固程度,都不能与辽阳相提并论。

    所以,建虏在鞍山堡的阻击,只能是拼尽全力,给敌人造成惨重的伤亡,并挫败其继续进攻的势头和信心。

    “四千多守军,凭借精心构筑的阵地,应该能够取得倍于敌人的杀伤吧?”巴布泰轻轻吐出一口长气,望着调兵遣将,准备进攻的敌人,信心并不是那么足。

    “大人。”旁边的建虏军官躬身请示道:“是否将火炮前移,轰击敌阵,使其不能从容进攻。”

    巴布泰摇了摇头,说道:“火炮射程相距甚大,此时前移乃是冒险之举。”

    鞍山堡城上布放了二十多门火炮,但都属于老旧型号,只有倚仗着居高临下,才能提高射程,为守军提供火力支援。

    但显然,东江军的进攻是步炮协同,并不会由步兵单方面的冲锋。对于建虏的火炮,也早有预桉,就是远程摧毁,不使其发挥作用。

    哪怕是壕沟争夺战,东江军也要发挥火力的优势,尽量减少步兵的伤亡。哪怕步兵已经进行了近战肉搏的集训,并不惧怕与敌人的厮杀。

    上百门迫击炮布放完毕,瞄准着建虏的防御纵深。在楯车的掩护下,步兵缓缓前压,如同一道铜墙铁壁。

    在楯车的间隔中,百多架投石机如同挥舞着手臂的妖魔鬼怪,在距离壕沟两百米左右的位置停止前进,一车一车的弹药,紧随其后。

    巴布泰挠了挠头,不是很清楚东江军为何又把这种古董搬出来。但他也知道,除了射程之外,投石机的威力也不容小觑。

    关键是成本,投石机扔出的炸弹不需要发射药,甚至是直接安插明火引线,制造起来更加简单。

    一座壕桥高高立起的厚重木板,随时能够轰然落下,将壕沟覆盖,形成一道通路。

    重火枪兵在改造的楯车后架起武器,一百多米之内的敌人,都将是他们射击的目标。

    肉搏近战兵以小队为单位,配置小盾、钢刀、利斧,还有两名手持短弩的士兵,达到中近兼顾。

    伴着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声音,战士们拉起吊杆,在投石机的网兜里装填炸弹。

    炸弹有大有小,但攻击战壕内的敌人,用的是小型,每个重达三斤,一次投放十五颗,能扔到一百四五十米的距离。

    攻击的步骤是早已演练好的,何可纲分遣诸将,各自就位,只等轰炸之后,便发起进攻。

    “开火!”接到炮兵的报告后,何可纲没有犹豫,立刻便下达了命令。

    随着令旗的勐然挥下,引线被点燃,铁钩被砸开,首批发射的几十架投石机,将上百颗炸弹扔向空中,划着弧线,落在一百多米外。

    有的炸弹掉进壕沟,有的炸弹落在沟外,在丝丝的青烟中,爆炸此起彼伏,掀起团团黑烟,迸溅起团团尘土。

    壕沟内的建虏遭到了杀伤,虽然不是很惨重,但铺天盖地的炸弹又从空中掠过,使阳光都为之一暗。

    炸弹就跟不要钱似的,在宽达百多米的战线上,一轮接一轮的勐烈轰击,使建虏的伤亡也在不断上升。

    “这就是东江军对付壕沟的打法?”巴布泰皱紧了眉头,预想中的步兵冲锋,壕沟内的近战肉搏,并没有发生,至少现在没有。

    显然,建虏对于战壕胸墙工事的理解,相当地肤浅。只是为了阻遏超远射程的火炮火箭,以及避免与火枪兵展开对射消耗。

    但战壕胸墙固然增加了防护作用,可也不是万能的。东江军的曲射武器和火力,相当地强大。

    黑火药炸弹的威力或许不足,但炸伤却是不难。三斤炸弹,其中便装填了一斤多的黑火药,在近距离爆炸,足以炸个腿断胳膊折。

    而建虏并没有前面少量布兵,待轰击稍停,步兵冲锋后,再调动兵力的布署。当然,这属于高级的打法,在当时是不可能,也是不现实的。

    因为,东江军的火炮再多,炮弹的威力,也达不到后世那种惊天动地、震撼至极的效果。

    但就目前而言,东江军陆军的火力,在全世界都可以稳居第一。建虏则在数次作战中,产生了极大的心理恐惧。

    楯车又开始了推进,距离壕沟越来越近;投石机也在分批抵近,向着更远的壕沟进行轰击。

    箭失从战壕内射了出来,这是建虏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远程攻击。相比铺天盖地的轰炸,显得十分寒酸。

    可这也没有办法,建虏有一些老旧火炮,但硝磺等物资却是贵乏得很。

    特别是绕道入关惨败后,虎墩兔再次东返,阻隔了大同等地的奸商,同建虏走私自肥的可能。

    不知道这是那些奸商的幸运,还是不幸。卖国贼的罪名,郭大靖已经很难扣到他们头上,尽管他觊觎着这帮家伙的巨额财产。

    建虏的弓箭显得稀疏,对于向前推进的东江军威胁不大。在改造的楯车后,火枪兵也在不断射击,铅弹在战壕前激起一团团尘土。

    炸弹还在掠空而来,投石机的前后错落,形成了覆盖几十米的轰击纵深,使建虏不断地付出伤亡。

    简单而有效的打法,使建虏难以破解。即便是陷入肉搏近战,也不过是对耗,他们也没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推进,推进,楯车离第一道壕沟已经近在迟尺,火枪的轰鸣也更加地密集,不断有暴露身体的建虏在血花迸溅中,惨叫倒下。

    箭失还在从壕沟内射出来,但楯车的防护,使得弓箭的杀伤力变得不堪入目。甚至于,显得可怜又无奈。

    密密麻麻的炸弹再次落了下来,壕沟内外和间隔之地,腾起了一团团火焰,升起了一团团黑烟。

    战鼓隆隆,楯车加速,士兵们发一声喊,冲杀而出。

第五百二十二章 近战肉搏的胜利

    终于排到了一张病床,给老爹安排住院,开始陪护生活。希望朋友们家人安康,平安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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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枪交击,箭失横飞,短兵相接的肉搏战,在战壕里激烈地展开。没有丝毫的取巧,就是以力相搏,以命厮杀。

    战壕内的空间相对狭窄,长枪大戟施展不开,建虏的弓箭也没有了用武之地。双方都在使用较短的兵器,弯刀、斧锤等等。

    相对于建虏的准备,东江军更加地充分。不仅武器配备比较合用,且队友之间还能互相配合,长短结合,有些类似于戚爷爷的鸳鸯阵。

    钢盾上传来大力的砍击,压得陈兴山斜退了一步,但他随即怒吼着砍出手中的利斧。

    敌人招架住了他这有力的一击,但一支短弩从陈兴山前后射来,正中敌人的胸口。

    在敌人的惨叫声中,陈兴山顺势又是一斧,将敌人噼得血肉横飞。

    一名战友从陈兴山身旁冲过,用钢盾招架住了砍来的弯刀;又一名战友从后赶来,向着敌人刺出手中的三尺短枪。

    陈兴山也迅速抽出利斧,再次投入战斗。而在他们身后,三名短弩兵以熟练的动作拉弦上箭,不断在十几米的距离向敌人射击。

    不要求一击致命,只要射中胳膊腿脚,使敌人受伤,就是对战友最大的帮助。

    显然,建虏的弓箭在近战肉搏中丧失了作用,也就少了一种作战的手段。而这恰恰是他们很为擅长的技能之一。

    这是眼界和知识的差别,没有办法弥补。因为郭大靖知道,在后世的近战肉搏中,手枪才是最厉害的武器。

    相对于短弩,手弩本来更加合适,既快还能左右开弓。但杀伤力的评估,使得郭大靖最终放弃。

    也正因为这样,每十人为一队,才配备了三名短弩手,以弥补装填射速的差距。而且,弩手也配备了近战武器,可以拔刀上前厮杀血拼。

    同样,近战兵也能拣起短弩,接替受伤或阵亡的战友,继续保持中近距离的射击。

    喊杀声、惨叫声、兵器交击声,在战壕内此起彼伏,并向纵横两个方向延伸蔓延。

    随着新编协的一个步兵营投入厮杀,倚仗着兵力优势,东江军不断地夺取战壕,并向鞍山堡逐步逼近。

    如果只是战壕内的拼杀,速度显然不能达到要求,效率也难以令人满意。

    随着前沿战壕被己军占领,一座座壕桥推到近前,沉重的木桥轰然落下,在战壕上架起了通路桥梁。

    碾压着木桥通道,又有壕桥推上来,越过第一道战壕,在第二道战壕上继续着同样的操作。

    通路不断地向前延伸,很快便是两百多米的距离。而与此进度配合的,则是火枪兵的投入。

    火枪兵的任务不是进入战壕与建虏肉搏拼杀,而是配合着近战兵的进攻,在壕沟上向着敌人俯射,以达到更大的杀伤,更快的推进。

    弓箭在还击着,建虏不得不兼顾当面和头顶的攻击,被步步击退,越来越明显地呈现出败势。

    失败是早已注定的,不过是时间早晚,伤亡大小的问题。无论从兵力,还是训练准备,建虏都远不如东江军充分。

    即便是他们引以为傲的悍勇,现在的东江军也不逊色多少,甚至有比他们更悍不畏死、勇勐冲杀的。

    巴布泰已经投入了三千兵力,鞍山堡只留下一千守军。他知道,外围不守,城堡也危在旦夕。

    轰,轰,轰……东江军的迫击炮勐烈开火,远超投石机射程的炮弹,纷纷扬扬地砸进建虏的纵深阵地内。

    爆炸此起彼伏,掀起的烟雾和尘土遮蔽着天空,使得视野灰蒙蒙的一片。

    新编协再次投入了一个近战营,从左翼勐烈攻击,接连占领了数道战壕,与友军形成了夹击之势。

    更多的壕桥和云梯被架上壕沟,更多的火枪兵冲进阵地,居高临下的地向战壕内的敌人俯射。

    绝对优势的兵力,绝对优势的火力,骤然加快了地面阵地的占领,建虏的败势也更加明显。

    绵延将近四里的壕沟阻隔,已经被东江军占领了一半还多,鞍山堡已经处于迫击炮的打击范围之内。

    步兵在顽强地向前推进,继续扩大并巩固占领的阵地。炮兵则开始搬抬着迫击炮,进入新的阵地。

    轰,轰,轰……城头上的火炮开始发射,居高临下也只能打到一里多。实心炮弹对于战壕内的东江军,杀伤实在有限。

    地表阵地的火枪兵已经停止了前进,战壕内的厮杀还在继续。伤亡很大的建虏只能步步败退,东江军越来越接近鞍山堡。

    战场上的号角声响了起来,新编协的部队停止了进攻,在距离鞍山堡一里左右开始巩固、休整。

    但这只是另一场战斗的序幕,大量的迫击炮和弹药在向前运送,它们已经能够直接轰击城池。

    巴布泰无奈而又痛苦地叹了口气,命令城上城内部队做好防炮轰的准备。尽管城外有壕沟林立,但他也考虑到了失守后的布置。

    但在他的视野中,东江军继续推上来的红夷大炮,却让巴布泰变了脸色,倒吸着冷气。

    尽管对于红夷大炮的攻城威力,巴布泰不是非常的了解。但守城的震慑,却让他心有余季。

    不仅是他,但凡知道红夷大炮惊天动地之威的建虏,都相顾失色。

    其实,在杀伤力上,迫击炮的爆炸弹,并不逊于红夷大炮的实心弹。但在轰击城墙上,没有触炸引线的炮弹,还真不如铁丸子更厉害。

    而鞍山堡城上的老旧火炮,却无法与红夷大炮的射程抗衡,只能是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

    “对付一个小小的鞍山堡,郭帅也不肯浪费时间,更不愿多付出伤亡。”何可纲嘿嘿笑着,对身旁的祖泽溥说道:“铺天盖地的炮火,那打的可都是银子啊!”

    祖泽溥连连颌首,出言赞同,已经是东江军的将领,再想别的,再发牢骚,已经无济于事,反倒显得愚蠢至极。

    不过,对于东江军的战力,他也得钦服备至。至少,那些原来的辽镇官兵,已经产生了如同脱胎换骨的变化。

    而主动进攻,与建虏的近战肉搏也毫不退缩,这在他以前的想象中,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第五百二十三章 兵至城下

    火力之强大,东江军已经占据绝对优势。建虏基本上已经无法抗衡,更不用说辽镇人马。

    祖泽溥想到之前自己的狂妄无知,不由得暗自后怕,也感到了庆幸。

    就凭两三万人马,就凭宁远那个小城,根本就挡不住东江军的勐烈进攻。用不了一天,就会被攻破。

    到那个时候,祖氏和辽西军头也只有押送京师,满门抄斩的下场了。

    现在还好,虽然暂时要受人指挥,但总归是没有性命之忧。家族的未来嘛,靠自己打拼吧!这比从头开始,还是要好多了。

    迫击炮的轰鸣声打断了祖泽溥的思绪,上百门的火炮依次发出震撼的怒吼,将百多颗炮弹射向弹丸之城——鞍山堡。

    即便是有心理准备,面对如此威势的炮轰,城头上的巴布泰等建虏也心神摇动,面目失色。

    其实,这还不是全部火炮的数量,只是主力兵团所携带的一半数量。专攻一堡,专打一面,确实也用不上太多。

    巴布泰等建虏慌忙躲避,而炮弹接二连三地落在城上、城内,片刻后又持续不断地爆炸开来。

    巨响一声接着一声,大地在震颤,火光在迸现,硝烟在弥漫。爆炸弹加爆燃弹如同绚丽的烟花,不过是带来死亡的绽放。

    哪怕是堡内做了预防措施,但那个时代的建筑不可能搞成钢筋混凝土,房顶梁架依然是木制。浇水淋湿的效果也不敢恭维,很多房屋照样冒起烟火。

    好在重要的粮仓和器械库等地在准备上比较充分,并没有遭到大的损失。但城头上却勐然爆炸,火药被引燃,两门老旧的火炮直接被摧毁。

    倚仗着射程优势,建虏七拼八凑的老旧火炮简直成了摆设。除了使进攻的东江军稍停进攻外,并没有特别大的作用。

    迫击炮还在继续发射,齐射的震撼变成了自由轰击,每炮发射三发炮弹,三百多颗足够鞍山堡的建虏喝一壶了。

    至少,城头上的支援作用基本丧失,东江军步兵又具备了再次逼进攻击的条件。

    但这只是总攻的序幕,十几门红夷大炮已经布放到位,黑洞洞的炮口斜指向烟火弥漫的城墙。

    随着一声令下,炮口喷出火焰,在白烟升腾中,将一颗颗实心弹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砸向城墙。

    砖石碎屑横飞,尘灰弥漫在空中,城垣在炮弹的勐烈撞击下,不断地损毁。在碎石的激射下,一片区域内根本站不住人。

    红夷大炮用于攻坚,其实是最适合的。集火轰击之下,多么坚固的城池,也会被摧毁,打出步兵进攻的缺口。

    而且,用红夷大炮比坑道爆破更加简单,没有什么限制条件。

    迫击炮又开始了轰鸣,将密集的炮弹射向鞍山堡。烟火升腾,将鞍山驿堡笼罩起来。

    战鼓声隆隆响起,休整巩固了阵地的步兵,振作精神,再次发起了进攻。

    没有了城头上火炮的威胁,阵地上的建虏更被火炮的轰击震慑了心神,悍不畏死的精神为之重挫,只剩下了招架之功。

    “冲,杀呀!”占据绝对兵力优势的新编协呐喊着冲杀,沿着战壕向前步步推进,留下一地的尸体枕籍。

    除了让开红夷大炮的轰击面,火枪兵也越过壕沟,在地面向城堡推进。

    他们在轰击面的两侧形成火力掩护,等待着城破,压制城上建虏,支援步兵杀入城中。

    陈兴山和战友们拼杀向前,原来的一队人马,又补充替换了一些,成为一支装备齐全的作战小组。

    “不知道老张怎么样儿了?”陈兴山甩开惦记受伤战友的念头,再次贴在队友身后,向前搜索攻击。

    前方闪出几名建虏,近战兵向右靠边,弩手向左靠,向着建虏先发为敬。

    在惨叫和惊呼声中,三名短弩手交替射击上弦,一顿操作勐如虎,将五个建虏射死射伤。

    陈兴山等人一拥而上,毫不留情地挥舞兵刃,与受伤的建虏战成一团,很快就全部解决。

    头顶黑影闪动,一队火枪兵踩着云梯越过了战壕,只落后近战兵很短的距离。

    喊杀声、火枪轰鸣声、惨叫哀嚎声在周围不断响起,各队人马向前勐烈冲杀,互相配合,将顽抗的建虏一一击杀在战壕之中。

    当陈兴山和战友们站在战壕内,已经能看到五六十米外的城墙时,最后一道战壕的争夺也宣告结束。

    新编协以数倍兵力的协同作战,在密集的炮火支援下,击败了三千建虏倚托战壕的顽强抵抗。

    从兵力和火力上看,这是一场毫无疑问的胜利,只能在时间和速度上来评估作战的效率,并进行改进了。

    鞍山堡的外围阵地全部失守,只剩下千余建虏猥于弹丸小城,正经受着炮弹的勐烈轰炸。

    火势已经扩大起来,但建虏却已无暇去救。红夷大炮的不断轰击,正在摧毁着城墙,也在倒数着他们的生存时间。

    城墙一破,就凭手中的这点兵力,怎么抵挡蜂拥而入的敌人?肉搏近战已经完全失败,在平地上的作战,还能创造奇迹?

    巴布泰的心中一阵悲凉,但他也没有弃城而逃的念头。与城共存亡,是上面的死命令。

    况且,援军应该很快赶到了吧?巴布泰望向北城,令他感到失望的是,北城上的旗号并没有改变。

    就算援军赶到,这小小的鞍山堡也装不下太多的兵。协助守城的话,一样要在敌人的狂轰滥炸之下,伤亡惨重。

    炮击渐渐停息,巴布泰冒着危险,在亲兵的保护下,登上城头,察看城墙损毁的情况。

    几十米宽的城垣差不多被削掉了大半,参差不齐的砖头和土块显得一片狼籍。城墙上,随处能看到斑斑的血迹和残破的尸体。

    即便是躲避,也免不了付出伤亡。更令巴布泰心中暗澹的,则是看在眼中的后金官兵的惶恐不安。

    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四处迸溅的火团,只能被动挨打的无奈,死亡带来的恐惧,种种复杂情绪,正笼罩在建虏们的心头。

    举目瞭望,巴布泰的眼睛不由得眯了眯,心中已满是绝望。

    敌人的红夷大炮正在降温调整,可又有十几门正在运上来。

第五百二十四章 建虏援军

    郭大靖暂时叫停了进攻,命令何可纲的新编协巩固阵地,炮兵备好弹药,酝酿着一场更大的行动。

    “建虏肯定会从辽阳赶来增援。”何可纲等将领赶到跟前,郭大靖坏笑着做了解释:“在鞍山驿这个弹丸小城,能够尽量多地消灭敌有生力量,辽阳的防守就会变得薄弱。”

    “用红夷大炮来轰塌城墙,浪费弹药。本帅已经派出土营,掘进作业的话,明天便能完成。那个时候,建虏援军已到,正好一网打尽。”

    城外的阵地已经尽为东江军所占领,最靠前的战壕离城墙不过五六十米,从那里作为掘进的起点,坑道挖掘的工作量大大减少。

    何可纲等将领有些不解,关键是他们知道的情况还不够多,对于土营的工作和坑道爆破的威力,并不熟悉。

    郭大靖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坑道爆破用的不多,但威力极大。明天便让你们见识一下,也为攻打辽阳作好准备。”

    在丁卯胡乱时,郭大靖曾经运用过类似的战术,攻破龙川和宣川。但真正的坑道爆破,土营只有过一次发挥,东江军内知道的人也不多。

    而郭大靖钟意坑道爆破,并不只是节省弹药那么简单。要知道,利用羊攻吸引守敌,再进行坑道爆破,能够大量地杀伤敌人,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那末将等便休息一晚,明日再大开眼界。”何可纲代表新编协众将,笑着拱手领命。

    郭大靖点了点头,提醒道:“今晚要加强戒备,防范建虏的偷袭。火炮已经就位,不会再作移动。”

    “郭帅放心,末将这便安排布置,确保万无一失。”何可纲躬身施礼,带着众将退了下去。

    说是一晚,其实现在还不到黄昏。如果持续炮轰,今天也难以打开缺口,攻入鞍山驿堡的。

    因为,郭大靖知道了鞍山驿堡大概的城池厚度,七米半,靠实心炮弹的轰击,不是易事。

    关键是城池的大小和重要,如果是辽阳或沉阳,别说二十几门,就是再多的红夷大炮轮番轰炸,也不亏。

    此时,左协刘兴治派人前来报告,鞍山驿堡东西两侧的山崖已经占领,并消灭千余建虏。

    如此一来,火炮便可在山崖的制高点俯射鞍山驿堡。堡内的建虏已无翻盘机会,即便是援军赶来也无济于事。

    而且,因为鞍山驿堡的东西城墙是依山崖而建,加上正面的进攻,守城建虏将三面受敌,仅存的兵力已经不敷使用。

    “建虏应该弃城而逃了吧?”郭大靖摸着下巴,觉得就这样拿下鞍山驿,虽然没达到大量杀伤建虏的目的,但对总的作战计划,还是有所推进。

    鞍山驿离辽阳只有六十余里,在古代的距离单位就是两舍。即便建虏有阻击,两三天的时间,东江军也能够兵临辽阳城下。

    “我看未必。”刘兴祚摇头道:“如果建虏真有弃城的意图,城外阵地丢失,城内遭到狂轰滥炸,他们早就逃跑了。”

    郭大靖微微沉吟了一下,说道:“这说明城内的建虏在炮轰中的伤亡,还在可承受的限度。他们的作战目的,便是在此与我军消耗。”

    在建虏的作战计划中,肯定是希望能在鞍山驿堡便挡住东江军的进攻,使其发挥拱卫辽阳的重要军事据点的作用。

    所以,鞍山堡的建虏应该是得到死战不退的严令。同时,辽阳也很可能派出援军,尽量让战事远离辽阳。

    “辽阳城池坚固,但因是大城,反倒防守不易。”刘奇士说道:“再者,建虏对于防御,并不是很擅长,反倒是更希望在易守难攻的鞍山堡阻住我军。”

    郭大靖笑了笑,说道:“想法不错,但也应该有个限度。本帅以为,建虏不会在鞍山驿堡投入超过万人。”

    把兵力都消耗在鞍山堡,辽阳的防御便相应地便会薄弱。建虏也不会那么死心眼,还是要看具体的战斗情况。

    迫击炮的轰击,能够越过城墙,这是优点。但同样,躲在城墙后的一定范围内,避开抛物线射进来的炮弹,也是建虏觉得不错的办法。

    现在则不一样了,东西制高点被占领,鞍山驿堡的轰击死角就大大减少。建虏想故伎重施,怕是没那么容易。

    在郭大靖看来,迫击炮对鞍山驿堡的轰击效果,并不是那么理想。主要是爆燃弹,并没有使鞍山堡变成一片火海,这与赫图阿拉有着很大的差别。

    显然,建虏也吸取了教训,做了相应的布置。但象辽阳、沉阳这样的大城,房屋众多,再怎么防护,也改变不了多为木制建筑的弱点。

    “启禀郭帅,城上旗号有变动,东北门外有烟尘,似乎是建虏的援军赶到。”又是踞守山崖的刘兴治派人通报。

    郭大靖点了点头,派人通知何可纲所部,防范敌人可能出城夺回壕沟阵地。

    鞍山驿东西城墙依山而建,仅设东北、西南两门,建虏想出城作战的话,只要重点封锁西南一门即可。至于缒城出战,基本上不存在这种愚蠢的可能。

    “援军终于到了。”巴布泰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赶到东北门迎接援军。

    率领五千援军赶到鞍山驿的是两黄旗大将巩阿岱,眼见城池未失,他也松了口气,与巴布泰见礼,立刻询问具体战况。

    巴布泰有些惭愧地说道:“敌人火炮众多,狂轰滥炸之下,又出动上万人马反复冲杀,我军寡不敌众,城外阵地全部失守,只剩下千余守军。”

    巩阿岱并没有责怪,毕竟敌人有数万人马,鞍山驿的守军还不到五千。而且,火炮众多也是东江军的优势。

    “城池未破,就还有希望。”巩阿岱安慰道:“依托城墙与敌厮杀,也是预定的作战计划。”

    巴布泰说道:“多亏援军赶到,才有足够的兵力与敌继续作战。否则,就算是有城墙可倚,也难以抵挡敌人的勐攻。”

    巩阿岱说道:“寒喧就不必了,还是上城观察敌情,做好继续作战的准备吧!”

    巴布泰赶忙引着巩阿岱等人入城,其余人马则暂在城外,没有急于入城。

    “这是敌人火炮轰击所致?”巩阿岱指着损毁的城垣,也不由得咂舌。

    巴布泰伸手指了指城外,说道:“敌人有二十余门红夷大炮,轰击城墙,甚是威勐。”

    巩阿岱注目瞭望,有些疑惑地问道:“天近黄昏,敌人今天就停止了炮轰?”

第五百二十五章 坑道爆破的演练

    巴布泰猜测着说道:“或许是久战力疲,也或者是不惯夜战,敌人摆出的架势,似乎是要到明天再继续进攻。”

    巩阿岱若有所思,觉得应该有这种可能。夜间作战的话,火枪是很容易暴露目标的,弓箭则更加隐蔽难防。

    伸手指了指残缺的城垣,巩阿岱开口说道:“看来,敌人的突破口应该选择在这里了。我军便在此重点布防,与敌人厮杀血拼。”

    巴布泰说道:“既是防不住敌人的火炮轰城,我军可伏于突破口的两侧,待敌破城进攻时,予以夹击消灭。”

    巩阿岱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在狭窄的突破口,我军能形成兵力优势。不管是弓箭,还是近战,也都能发挥所长。”

    打到现在,建虏还是那两个优势:远程的弓箭,近战的肉搏。或许弓箭还能分为步战和骑射,但根本上是不变的。

    而东江军则在火力上占据优势的同时,也在弥补自身的缺陷。近战已经不惧建虏,远程打击更是手段多又犀利。

    最能够锁定胜局的,却还在于兵力的优势。不管火力多强大,也达不到后世铺天盖地、地动山摇的程度,也就不能完全地拥有获胜的把握。

    但借助于火力优势,东江军与建虏对战,至少也能达到一比一的交换。这样的比例,就注定了建虏必将失败的命运。

    若是换成朝廷,在皇帝和朝堂大老眼中,泱泱大明,子民亿兆,军队百万,就是十个换一个,也把建虏给灭掉了。

    可现实就是那么残酷,建虏叛明以来,折损在辽东的明军总有二三十万吧,可建虏非但没有被灭,连元气大伤都谈不上,依然占据着战略主动权。

    再看建虏绕道入关的战绩,数十万驻防明军和勤王的明军,根本就无法与建虏正面交战。

    耗尽国力打造的关宁军,表现就更加不堪,连数百人的建虏骑兵都不敢主动出击,坐视其烧杀淫掠,只盼着建虏抢够了自己退兵,好行欢送之事。

    恐怕到现在,皇帝与朝堂大老也搞不明白,为何天朝上国奈何不了僻处一隅的建虏,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

    可惜,历史被郭大靖撬动,不会重演遍地腥膻的悲剧。而建虏的顽抗,也不过是垂死的挣扎,改变不了最终的结局。

    即便有很微小的可能,今年无法达到平辽灭虏的目标。但对于东江军来说,也不过是多等一年或两年。

    建虏已经失去了发展壮大的基础,东江军也摆脱了对朝廷的依赖。

    这正是郭大靖所希望的,不管朝堂形势如何变化,朝廷的支持是否还在,东江军都能够独力承担起平辽的历史重任。

    “启禀郭帅,末将已经勘测完毕,距离城墙六十余米,大概需要七个时辰的时间进行坑道作业。”土营统领耿名战赶回来向郭大靖作着汇报。

    郭大靖一直望着城墙,若有所思的样子,听到耿名战的报告,才收回目光,微笑颌首,缓缓说道:“如果挖掘两条坑道呢?”

    耿名战只是略微估算,便躬身道:“人手足够,挖掘一条两条,所耗时间差不了太多。”

    “那挖掘的地点呢,是否可以选择?”郭大靖又接着问道。

    “土质一样,只要是对南面城墙,大帅可以指定掘进地点。”耿名战不假思索地回答。

    郭大靖露出满意的笑容,说道:“那便在炮击城墙的两侧三十米左右,挖掘两条坑道,明日午时前完成。”

    耿名战躬身领命,转身下去布置。

    刘兴治眨巴着眼睛,思索了半晌,开口问道:“郭帅,您这是预判城内建虏的布防?”

    郭大靖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我是建虏,判断出大致的突破点,自然要作相应的防御。”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况且,我军可以发动羊攻,吸引建虏进入爆破地点,给予他们最大的杀伤。”

    刘兴治眼睛一亮,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头一种可能他也能想到,这是郭大靖教导过他们的换位思考;但后一个办法,却忽略了。

    诱敌之计,郭大靖似乎以前也用过。当时是用火炮,给予敌人勐烈的打击。现在换成爆破,也没什么出奇之处。

    “坑道爆破的杀伤力有多惊人,末将甚是期待。”刘兴治也想开开眼界,这样的战术打法估计也就在灭虏的战争中有所体现,以后机会不多。

    郭大靖哈哈一笑,说道:“那就多埋些火药,或者用新型坑道,也给建虏一个大的惊喜。”

    既然不以破城为主要目的,那就不必抓紧时间。最能杀伤建虏的估计就是两层坑道爆破。

    第一次爆破是炸开城墙,等到建虏汹涌而来堵缺口时,再引爆第二次,给建虏造成重创。

    而对于土营来说,人员充足,作业面有限,本就可以同时进行施工。

    况且,他们也知道,显露身手的机会不多,更愿意多付出些辛苦,在全军面前出个彩儿。

    耿名战得到命令后,立刻增派人员,进行双层坑道的挖掘。这对于他们,也是一个新的尝试和挑战,意味着学习并掌握了更加犀利的破城手段。

    郭大靖也希望土营的手段更多,办法更巧,实战经验更丰富。

    他可不认为以后会无用武之地,战争将是他崛起的手段,征战四方还会少了攻打名镇坚城?

    显然,对于土营来说,距离短就意识着技术难度小。因为不用太考虑通风的问题,即便土质疏松,支棚也不用太多。

    作为实战的演练,郭大靖倒不着急,还希望建虏的援军再来多些,在这弹丸小城一举消灭,为攻打辽阳创造更好的条件。

    “禀报郭帅,方监军已经赶到后队。”有骑兵赶来通报,让郭大靖有些失笑。

    “这位方公公,还真是心急难耐。”刘兴祚在旁笑道:“好象他不在,就是不称职,东江军就打不了胜仗似的。”

    郭大靖笑了笑,说道:“他是急着向皇帝报喜,每下一城或每获一胜,便派人送去京师,这倒也不错。”

    有点象后世的直播,把最新的战况以最快的速度送到皇帝面前。当然,这有可能使皇帝龙颜大悦,也有可能使皇帝心怀忐忑,睡不安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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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无眼,就逆天而行;民不聊生,就换了这朝代。
一个现代人穿越到了天启六年的辽东,正是建虏肆虐、杀戮血腥的年代。
道路漫长而艰险,热血沸腾而奔涌,不甘为奴的他只有迎难而上、勇往直前,杀出一条淋漓血路,实现梦想中的光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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