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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样样稀松     逆天换明txt下载     逆天换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零二章 前倨后恭袁督师

    郭大靖笑着说道:“大帅,怎未将家卷接来?”

    毛文龙摇了摇头,说道:“金州卫城乃军事重地,闲杂人等长住不妥。”

    嗯,估计是沉氏在大连玩得挺嗨,不愿意到这里来。也没个熟人,很寂寞吧!

    果然,毛文龙接下来的话,让郭大靖的猜想得到了验证。

    “她和阿秀、藤野英,还有林家、郑家的丫头,都很相得。在皮岛也是寂寞怕了,本帅也由得她。”

    一个,两个……六个女人,说不定还有别的军官卷属,确实挺热闹的。

    太太团?郭大靖想起这个名字,有些想笑。

    战争还在继续,但一些人的生活已经比和平的时候更好。这很正常,绝对的平等是不可能的,老百姓能吃饱饭,才不会在意当官儿的吃香喝辣。

    道理就是这么简单,可崇祯却是不懂。

    你省吃俭用,减膳停乐,可老百姓吃不饱,照样造你的反。老百姓要是丰衣足食,你就是奢糜享受,也一样是好皇帝。

    郭大靖也想家,想自己的女人,但有些事情还是要跟毛文龙交接好。最主要的便是春耕之后的军事行动,针对镇江建虏的攻击歼灭。

    “出动步骑炮共是两万四千兵力,这是考虑到镇江和凤城的建奴兵力,我军既要攻城,又要打援。”

    郭大靖这段时间又完善了作战计划,在地图上给毛文龙指点介绍着,“特战营休假半月,重新集结后先赴皮岛,再乘船朔鸭绿江而上,在宽甸地区建立根据。”

    宽甸地区在镇江以北,山林密布,盛产参貂,也适合游击作战,还能够牵制镇江建奴,利于主力登陆作战。

    毛文龙捋须颌首,说道:“宽甸亦是我军经常活动的地区,对于地形地势都比较熟悉。特战营再加上少量的向导,应该能够稳住脚跟。”

    “末将要随特战营前往宽甸,帮助他们立足。”郭大靖说道:“同时,末将还要去朝鲜,与林庆业会面商谈。”

    如果只是特战营出动,毛文龙未必会同意郭大靖同住。但朝鲜那边的关系,还是郭大靖最熟,最好说话。

    “林庆业有何事要谈?”毛文龙有些疑惑地问道:“难道是朝鲜内部的朝局有变?”

    郭大靖摇了摇头,说道:“书信中语焉不详,末将也不确切知道。但在南关大捷后发出邀请,末将以为是东江镇的实力不断增长,有可能影响到朝鲜高层的态度。”

    毛文龙思索了半晌,缓缓说道:“仁祖反正,虽然平息了几次叛乱,但朝鲜内部依然有心怀不满者。与建虏结兄弟之盟,更增加了不少反对的势力。”

    手指在桌桉上轻轻叩击,毛文龙也不能确定什么,只好提醒道:“你与林庆业会面商谈,要保密,也要谨慎小心。朝鲜,咱们暂时还没有实力,掺和到他们的内部争斗之中。”

    郭大靖拱手恭听,说道:“末将省得。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扶持朝鲜内部的亲明势力,绝不参与他们的内部争斗。”

    “善。”毛文龙露出赞赏之色,说道:“其实不用本帅提醒,凭你的聪明才智,也知道轻重。”

    郭大靖笑道:“没有大帅教诲,末将年轻气盛,有时候真的把握不住分寸。”

    毛文龙呵呵一笑,说道:“年轻好啊,气盛嘛,还是要压着些。本帅以前——”

    郭大靖看着毛文龙欲言又止,知道他想起了朝堂上文官的交相攻讦,不知道他后不后悔与文官骂仗,跟皇帝顶牛。

    “毛帅。”郭大靖岔开了话题,说道:“攻打镇江的部队,末将想从各协以营为单位调动,作为将来勤王行动的预演。”

    毛文龙想了一下,点头同意,“本帅明白你的意思,拉出去先锻炼一下,能不能打,你也能看得清楚。”

    勤王行动预计出动不到三万的人马,郭大靖的本部人马,再加上骑兵、炮兵,还要从其他三协抽调兵力。

    郭大靖要事先确定参战部队的战力,才好临机布署,用得放心。

    镇江之战可以看成是一场实战演练,有利于他进行观察,挑选更合他心意的友军部队。

    不仅要能打,还要关系不错,能够完全服从他的号令。京畿作战,艰难和危险程度可不比在金州的倚坚防御,尽管作战方式差不多。

    两人正在商议着军务,有信使从旅顺赶来,送上了方正化的急信,还有袁崇焕的手书。

    “十船粮食,还有金银牛羊美酒,袁督师怎地如此康慨?”毛文龙看完方正化的书信,笑着递给郭大靖,“方公公生怕你把人头给卖了,这办事效率是真快。”

    郭大靖接过书信,简单看了一遍,微露笑容,却心中警惕。

    没错,历史上和这差不多。袁崇焕先是扣发粮饷,再是海禁,等到东江镇很难再坚持,才抬手放过。

    之后更是请毛文龙至宁远议饷,好言好语,相谈甚欢,让毛文龙放松了警惕,以为冰释前嫌,能够协力对抗建虏。

    到了双岛阅兵,袁崇焕更是和毛文龙把酒言欢,谈人生,谈理想,聊了三天。

    可在推心置腹、语重心长、嘘寒问暖的表象下,却是袁崇焕布下的阴险谋杀之局。

    郭大靖放下书信,没有说话,等着毛文龙看完袁崇焕的手书。

    毛文龙轻轻放下手书,想了一下,说道:“袁督师祝贺我军获得南关大捷,东江镇的粮饷乃是朝廷所定,他也无法擅专,请本帅谅解。”

    郭大靖眨巴了下眼睛,说道:“大帅,不管是朝廷,还是蓟辽督师,我东江镇已经基本能够自力更生,对他们的依赖大大降低。”

    “袁崇焕甫上任便罢登来巡抚,改饷道,禁海封锁,对东江镇,对大帅的恶意已昭然若揭。现在前倨后恭,必有阴谋,大帅不可放松警惕。”

    毛文龙点了点头,心中却并不太在意。

    东江镇僻处海外,他又是一方镇将,有尚方宝剑在手,没有圣旨,袁崇焕能把他怎么样?

    而朝廷虽然对他不满,但想杀他,却还不至于。东江镇的实力不断增强,也给了毛文龙更大的信心。

    郭大靖看着毛文龙的表情,又苦口婆心地劝谏道:“大帅坐镇金州,不要轻离。袁崇焕若召您议饷,只管让方正化去。他是监军太监,更加合适。”

    历史已经改变,郭大靖也不敢保证袁崇焕会不会发神经,把毛文龙骗到宁远给一刀砍了。

    毛文龙对于郭大靖的劝谏略有些疑惑,看着他说道:“大靖,你数次跟我说起要提防袁崇焕,难道他还敢杀我不成?”

    郭大靖苦笑了一下,说道:“大帅,小心无大错。为了东江镇军民,还请您多注意安全,不可轻易涉险。另外,东江镇的行动,也不要让袁崇焕知晓。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军实力还不强大,经不起失败。”

    毛文龙点了点头,认可了郭大靖的好意,却有些遗憾地说道:“朝廷终是没有批准你晋升副将,很是可惜。”

    郭大靖不以为意,微笑着说道:“无副将之阶,却有副将之权,末将要再谢大帅的栽培和提拔。”

    毛文龙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以你的能力,前途远大,区区一个副将,确是无须放在眼里。来日方长,东江镇将来也是你的。”

    郭大靖赶忙躬身谢道:“末将谢大帅抬举提拔,必然会尽心竭力,助东江镇发展壮大,成为天下第一军。”

    “天下第一军?!”毛文龙眼睛亮了一下,以前没想过此事,现在细思,也不算是夸口吹牛,不由得笑了起来,“就是建虏可堪敌手,放眼大明,哪个军镇还能与某东江军抗衡?”

    如果单论武器装备,东江军就是放在世界上,也是第一无疑。

    只燧发火枪加刺刀,便领先了数十近百年。现在欠缺的,只是野外战阵的训练和实战,以及火枪兵用刺刀抗衡骑兵的信心和意志。

    毛大帅有些飘啊!

    郭大靖猜测毛文龙会不会自信心爆棚,真的往东北王的方向发展。

    当然,这也是要在平辽灭虏之后,需要几年的时间。

    如果象袁崇焕那样,得到崇祯的全力支持,郭大靖倒是有“五年平辽”的信心。全靠自力更生的话,从现在开始算,不出意外,他也敢吹五年。

    尽管时间可能会更短一些,但郭大靖宁肯把时间拉长,做最充足的准备,尽最大的力量削弱建虏。

    “若有十万精兵,灭建奴平辽东,当不在话下。”毛文龙捋着胡须,还在幻想和憧憬。

    郭大靖出言赞同,这也是他希望达到的目标。不仅要平辽灭虏,还要纵横天下,打出一个世界最强大的国家。

    这就不是一个小目标了,能活到六十的话,三十多年的时间,完成应该没什么问题。

    “人口是关键啊!”毛文龙看向郭大靖,惋惜地说道:“如果早上几年,有足够的粮食,哪怕只是饿不死,也不会分流那么多的辽民到内地。”

    郭大靖笑了笑,说道:“现在开始增加人口也不晚,建虏统治区内的剃头辽人,山东、直隶的逃难辽民,以后还会有大量的流民。”

    “只不过,土地要跟得上。”郭大靖补充道:“有多少土地,能承载多少人口,也要有个衡量。”

    毛文龙深以为然,朝廷的所作所为,让他彻底失望。只能靠自己的话,发展壮大的时间肯定要拉长,考虑的事情也要多,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两人又商谈了片刻,郭大靖才起身告退,准备收拾收拾返家休假。

    不管袁崇焕包藏着什么样的祸心,十船粮食还是能解决不少问题的。

    朝廷那边的赏功银,有四十多万两,等于是解决了今年的军饷。当然,发给将士的还是军票,银子要用来外购各种物资的。

    还有辽东的参貂鹿茸等特产,也能赚个十几二十来万。这样一算,郭大靖觉得不用自己贴补多少,就差不多够用了。

    钱财对于郭大靖来说,就是堆成金山银山,也买不到他的安全感。建虏不灭,他就难以安心。在这华夏的广阔土地上,也没有他的安身之所。

    知道得越多,就越是觉得责任重大。不象那些老百姓,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田地,憧憬着丰收,便会开心喜悦。

    带着几个亲兵,郭大靖踏上了返家的归程。想到自己的家,自己的亲人,郭大靖不由露出笑颜,纵马疾驰,归心似箭。

    ………………

    黑黝黝的土地翻起了波浪,战友牵着耕牛在前面走着,杨大满扶着犁,走得稳,耕得直。

    成片的田地,一眼望不到边,已经划为军屯。产出既是东江军将士们口粮,又能搞些副业,比如养羊养猪养鸡鸭,改善军营的伙食。

    等到自己退役后,也会有一大片这般肥沃的田地,打的粮食一家人吃都吃不完,

    停下脚步,直起腰稍微歇息了一会儿。杨大满和战友闲聊着,心里却在憧憬,却在想着依旧在建虏统治区受苦的亲人。

    “这军屯的田地,以后都是咱们的。”战友喝着水壶里的水,喜色溢于颜表,“俺家那五口人搬到了北金州,贷款买了头牛,今年要耕一百亩。”

    贷款!杨大满对这个新名词、新政策很是熟悉,不管是牛羊马区,还是其它用具,都可以先从官府借钱买。没有利息,三五年内还清即可。

    “一头牛,五口人,种一百亩没问题。”杨大满甚是羡慕,按军属的待遇,交完租子,等于是白种了五十亩。

    战友呵呵笑着,说道:“北金州初定,有些人还怕建奴再打来,不敢放心搬来呢!”

    杨大满用力摇头,说道:“再打来也是送死,几百门大炮就轰得他们屁滚尿流。”

    “咱们和建奴打过,自然是知道。”战友撇着嘴,也露出轻篾的样子,说道:“可老百姓哪能知道得清楚?”

    杨大满深以为然,要不是经历了南关激战,他也不会有这么强的信心。

    “那胆大的可得了好处,百八十亩都能捞着。”杨大满估算着说道:“今年要是丰收,足够两年吃喝。”

    战友摇了摇头,说道:“光是胆大还不行,官府是有条件的,不是谁都能在北金州领地耕种。军属嘛,自然是没有问题。”

    军属啊,自己的亲人什么时候能够得到这个光荣的称谓,得到优惠的待遇呢?

    战友拿起鞭子,打了个响,耕牛又迈开了脚步,把黑色的沃土翻开了波浪。

    …………………

第三百零三章 休假的美好时光

    张膀挥着锄头,沿着地垄刨出坑洞,妻子在播着种子。

    长长的垄沟,翻松的黑土,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芳香,那是农民最喜欢的味道。

    小妹在家里看着小侄儿,还会烧火做饭,在春耕的农忙季节,差不多家家都是全部上阵。

    田地已经由军队派人用牛马犁好,不好好耕种,首先就对不起家人。

    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农民也比谁都知道农时的重要,一点也不能耽搁。

    六十亩田地,张膀觉得自家还能再多种,但官府上有规定,要按家中男丁和女人的数量来分田划地。

    男丁可申领四十亩,妇女就降到了二十亩,还有次丁男、次丁女的规定。总之,既要让百姓有差不多足够的田地,又要能够充分耕作利用。

    这还是在村上有公用耕牛的条件下,才采取的分配模式。军队上今年也会帮助开垦,毕竟不是熟地,要烧荒、犁地等工作。

    “忙完这一阵儿,再把那几块小荒地种上菜。”张膀用袖子擦了把汗,笑着说道:“这些小活儿,就不用你挨累了。”

    妻子也不争抢,说道:“今年要是风调雨顺,几十亩地的收成足够吃,明年贷款买头牛,也有底气。”

    张膀用力点头,村里公用的耕牛到底是不方便,只有买到手里自家的,才心里踏实。

    二十亩土豆、三十亩玉米、十亩黑麦,张膀和妻子是经过反复商量,才确定的种植数量。

    土豆是保底的,产量高,其它作物收成不好的话,基本上也不会饿着。玉米是高杆作物,既能吃,又能当柴烧,还能喂牲口,利用率最高。

    对于金州的农作物种植,官府已经没有明确的强制要求。相信老百姓也都会算账,不会往亏里干。

    军屯就要考虑到其它方面的需求,比如战马吃的料豆、苜蓿,以及将士们的伙食等方面。

    “农闲的时候,我做军鞋和军袜,也能贴补家用。”妻子已经想好了今年的计划,微笑着说道:“买的几件旧衣,缝补修改一下,也尽够穿了。”

    战场上建虏的衣服都被搜集,有布的,有毛皮的,脏污和破损的也没舍得扔,洗干净后按质量优劣,都作价卖给了老百姓。

    在古代,甚至是旧社会,穿死人的衣服都不算什么。抗日战争,苏德战场,这样的事情也同样发生过。

    这也是辽东地区的短板之一,不能种桑养蚕,不能种植棉花。在“衣”上面,基本上是依赖外购。

    今年,郭大靖从山东引进了柞蚕,在金州进行试养。但要形成规模,却不是一两年能够完成的。

    至于毛纺业,也是同样的道理,在绵羊达到一定数量的时候,才能够建立起来。

    目前的解决办法就是外购棉花棉布,还有就是从直隶和山东收购旧衣。

    在古代,有专门收售旧衣物的店铺,再转手卖给那些生活困难买不起新衣服的穷人从中得利。这种店铺就是估衣铺,又叫“估衣行”。

    金州这边自然不是为得利,而是只收不售,运至金州卖给百姓,解决他们的穿衣问题。

    张膀妻子所说的旧衣,不管是什么渠道来的,买到的价钱却很令她满意。节俭,对于刚刚安家落户的他们来说,是最重要的。

    一队骑兵从大路上驰来,速度不快,边走边看边聊,象是在游山玩水、欣赏美景。

    张膀和妻子离得大路不远,赶忙躬身垂头,以示尊重。

    “忙你们的吧!”一个大嗓门响了起来,骑兵并未停留,奔驰而过。

    东江军的军纪是越来越好,在金州初建的时候曾经大力整顿,并设了宪兵,逐渐形成了比较有效的监督机制。

    军民混杂,屡屡侵害百姓的军队,是得不到衷心的拥护和支持的。为了能起到震作用,对于违法乱纪的官兵,一直是实施着严厉的处罚。

    望着远去的骑兵,张膀和妻子相视一笑,又继续劳作起来。

    军队不侵害百姓,还保卫着他们的安全,收复土地供他们耕种,岂能不令人顿生敬意?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纸,撒下斑驳的影子。

    郭大靖缓缓睁开了眼睛,该死的生物钟,不是回家两三天后就能改过来的。

    藤野英就偎在他的身旁,搂抱着他的胳膊,睡得香甜。脸上似乎还带着丝笑意,显得愉悦而安心。

    阿秀也是这个样子,郭大靖想起了昨天和妻子的纵情亲近。

    小别胜新婚,数月时间不见,连阿秀也放开,用全身的热情来表达妻子对丈夫的思念和盼望。

    阿秀放得开,藤野英更是热情如火。郭大靖腰不酸、腿不软,确定是绝世勐男无疑。

    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温软馨香的肉体,郭大靖虽然睡不着,可也不想起来。就这么躺着,给他安宁、舒适、轻松惬意。

    和毛文龙一样,郭大靖也没有搬家卷的想法。大连建设得越来越好,繁华程度是金州卫城不能比的。

    军人在前方,家属在后方,这也算是军纪。

    尽管没有明确规定,郭大靖这个级别的军官带家卷也不会有太大的非议,但从各方面考虑,他却不会这么做。

    以后,这样数月两地分居的时候还要更多。金州、复州、盖州……不断地收复失地,不断地向北推进,还能老要重新安家?

    什么时候能够运筹帷幄、发号施令,有信得过的精兵强将打天下,什么时候才能轻松下来。

    郭大靖估算着,没有个十年,恐怕是难以达到这个目标。没办法,自己就是这个劳苦命。谁让他身处乱世,只能努力奋斗拼搏呢!

    好在,努力奋斗有了成绩,一切都在朝着实现理想的方向在前进。越是这样,就越是有动力。

    是的,郭大靖抿起嘴角,却没睁开眼睛。身旁的女人轻轻伸出小手,沿着他的胸膛悄悄下滑……

    是个正常的男人就受不了,郭大靖轻哼了一声,一把将藤野英搂了过来。

    ……………

    神清气爽的郭大靖吃过早饭便没有出门,和阿秀一起在院中种了辣椒、柿子,又品了藤野英的茶道,和藤野正聊天。

    午饭后,郭大靖又和孙六岩、王贵攀谈了很长时间,知道他们都领了几十亩田地,足够一家人吃用。

    还不到在树下乘凉的季节,郭大靖也没有骑马,带着阿秀、藤野英在附近转了转。

    “变化挺大呀!”郭大靖由衷地发出感慨,数月时间,又多出了一些房屋宅院,甚至还有一个大市场。

    由村到镇,再到大城市,尽管不再会修筑城墙,但迹象已经挺明显。

    “如果不是收复了北金州,有不少人家都迁居了,这里已经是个大镇子了。”藤野英说道:“还有港口那边,变化也不小。”

    郭大靖点了点头,认为大连城镇化的进程差不多要陷入停滞。主要是人口的分薄,基本上都从事农业,必须和土地的数量保持一个平衡。

    而土地在辽东,却是多得很。作为一种财富,正被充分地利用,也会吸引更多的人口。

    至于发展成商贸港口,显然还是不具备条件。

    等到百姓都丰衣足食,有了积蓄,官府这边才会放开统购统销的模式,外来的商贾才会有赢利的机会。

    阿秀话说得少,只是微笑着陪在丈夫身边,显得是那样的满足和快乐。这是她的性格,传统而贤惠温柔的那种。

    “家里有了新马车。”阿秀说道:“坐起来很舒服,比原来的要好很多。”

    郭大靖笑了笑,说道:“舒服就好,下雨下雪,或是冬天寒冷,还是坐马车比较好。”

    藤野英笑着说道:“毛夫人是最先买的,喜欢得很。没事儿的时候,也经常坐车出来闲逛。”

    她有什么事儿,还不是天天都闲着。

    郭大靖对毛沉氏没什么感觉,至于容貌,可能因为审美观点不同罢,也不觉得有多漂亮。

    随意地走着,郭大靖看到田地已经耕种好,可还是能看到不少百姓在忙活。有时,他还会停下来攀谈。

    其实,不用详细了解,只看精神状态,郭大靖便能猜到大半,心里有数。

    对生活有希望有憧憬,并对将来有些信心的话,眼里常常是有光的。而已经麻木,没有了梦想,只剩下活一天算一天的颓废,眼睛里就失去了光芒。

    暗澹的眼神,郭大靖是最早看到的,也见到了很多。那些和他一样被建奴强行驱赶的辽民百姓,还有刚逃出建虏统治区的剃头辽人。

    转头看了看阿秀,大眼睛忽扇忽扇特别有神,发现丈夫盯着她,还有些迷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郭大靖呵呵一笑,伸手摸了摸妻子的脸,比以前细嫩了不少。

    阿秀很喜欢这样,但却翻了下眼睛表示嗔恼。她在外面还有些羞涩,脸上也浮起了红晕。

    藤野英在旁咯咯地笑了起来,她比阿秀开放,挽起郭大靖的胳膊,紧紧地贴着自己挺起的胸上。

    远处,阿巧跑了过来。她穿得挺多,象个毛熊似的,由远而近。

    “大人,夫人,二夫人。”阿巧气还没喘匀,便以飞快的动作给三人见礼。

    藤野英随意地抬了抬手,说道:“有事儿吗?”

    阿巧赶忙说道:“是毛夫人派人来问,两天了,怎么没来商馆,马吊都打不成了。”

    马吊就是麻将,传说是郑和下西洋时,为了渡过枯躁的海上旅程而发明的娱乐消遣游戏。

    在明末清初时,马吊牌已经比较盛行,由马吊牌还派生出一种叫“纸牌”(也叫默和牌)的戏娱用具。

    藤野英笑了笑,说道:“你回去告诉来人,就说我在家陪着夫君。大概,大概要再过两天。”

    林婉儿、郑嫣儿,再加藤野英和毛沉氏,估计是比较固定的牌搭子。一下子凑不齐人,毛沉氏有些着急了。

    阿巧领命而去,藤野英笑着说道:“毛夫人的马吊打得不好,可偏偏爱玩儿,十天总要打五六场。”

    郭大靖理所当然地问道:“有彩头儿吧?小赌怡情嘛,光磨手指头有啥意思?”

    藤野英笑着显摆道:“妾身运气较好,十场能赢个七八场,每场也不超过百个铜钱的样子。”

    说是铜钱,其实也是纸票,是最小的货币单位。

    一百来个铜钱,对于银子都论万的藤野英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就是陪着毛沉氏罢了。

    毛沉氏也不把这点小钱放在眼里,就是个又菜又爱玩儿的小女人。在皮岛憋了好几年,到了大连这个好地方,景好又有人陪着玩儿,可是放开了。

    “等我弄副纸牌,三个人玩儿的。”郭大靖想起了斗地主,不禁咧嘴笑了起来。

    藤野英咯咯一笑,说道:“也好,省得她老缠人。还打算明天让阿巧去陪她玩儿呢!”

    “你要是不去,就让阿巧替你。”郭大靖说道:“纸牌说起来容易,可制作的话,还需要些材料,不是一天就能做出来的。”

    藤野英点了点头,还紧挽着郭大靖的手臂,好象一松就会跑了似的。

    郭大靖微微一笑,拉起阿秀的手,沿着冒出青草尖尖的土路,向前漫步而去。

    说到娱乐消遣,郭大靖觉得给军队也要添几种,让那帮大老爷们发泄下多余的精力,省得闲下来就是出去结伴喝酒。

    体现技巧和体力的有羽毛球,比较激烈的对抗有足球、板球等,激烈对抗的可以打拳击。

    ………………

    同样是假期,郭大靖完全是放松的状态,不用干农活,不要修房屋,就是闲逛休闲,缓和自己的身心。

    韩仲的休假却是忙碌的,甚至可以说是劳累的,但心情却是愉悦的,脸上整天都带着笑。

    因为是军属,家里享受优待政策的三十亩田,淑珍算是丁女,韩山童只是半个丁男,田地是用村上的公用耕牛犁好,淑珍和韩山童只是播种等活儿。

    韩仲回到家里,田地已经耕种大半,他也没休息,立刻就投入到忙碌的农活儿里。

    地都种完,他和儿子又在自家的两块小地上种上了蔬菜。农活儿干完,韩仲又修葺了房屋,让家人不淋雨不受冻。

第三百零四章 崇祯大办献俘礼

    “歇一歇吧!”淑珍擦着手从灶房走出来,招呼着正修理篱笆墙的男人。

    韩仲笑着点了点头,手上却没停,说道:“马上就好,下午就没啥活儿,好好歇一下。”

    淑珍走上前去,把布巾递过去,“擦擦汗,别让冷风吹着了。”

    韩仲伸手接过,胡乱擦了一把,便搭在自己肩膀上,一边扎着篱笆,一边随口说道:“孩子们正长身体的时候,特别是小丫,在吃喝上不能将就。一个月至少尝两次荤腥,钱应该是尽够用的。”

    淑珍说道:“光是官府上发的,一个月也不止两次。今年还买了鸭雏,就等着官府从山东运回来了。”

    韩仲呵呵笑着,说道:“你操持家务是顶好的,我只怕你太节省。在军队上,吃肉吃鱼的次数比家里可多。”

    淑珍说道:“你们是要行军打仗的,吃得自是不能差了。家里你也放心,吃得也不差。你看小丫,脸蛋儿都鼓起来了。”

    韩仲点着头,欣慰又高兴。

    有了家,淑珍很贤惠,儿子也有了长远的照顾,韩仲在军队上更放心,更有奔头儿。

    他并不后悔去参军打仗,也不想着什么时候能够退役回家。家和家人,让韩仲感受到了自己从军的意义。

    这里的田地是收复的,百姓们能耕种生活,是他们军人保卫的。还有什么,比看着家人和百姓能够吃饱喝足,安心生活,更令他感到自豪和骄傲的呢?

    村路上,韩山童和小丫说笑着走来。小丫嘴里含着糖,那是她最喜欢的滋味,最喜欢的小零食。

    “这个比上回的还甜。”小丫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韩山童笑着说道:“只要你听话,想吃还给买,不算贵。”

    韩仲的饷粮就差不多够一年人吃用,淑珍还勤快,军鞋袜子不少做,一年也能挣上几两军票。

    田地的收成就大半能够积存下来,在金州也就一年,已经攒下了家底。

    小丫跑了起来,韩山童赶忙跟上,在自家院墙外,小丫便停下脚下,脆生生地叫道:“爹爹。”

    韩仲听到这称呼,心中一热,喉头发梗,连连点头答应着。

    他不知道这是糖的作用,是儿子给小丫听话的奖励,熟悉的称呼让他想起了夭折的女儿,叫起来也是这般脆生,这般亲近。

    淑珍有些惊诧,但心里更多的是喜悦。女儿一直不改口,虽然韩仲多数时间都在军队,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可她对此却有些纠结。

    现在好了,有了这第一声,以后就不会再有滞碍。

    这不仅是一个简单的称呼,而是小丫接受并认同了新爹,这才是淑珍最感到惊喜的。

    这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在患难之后重新组成的,感情会超过血缘。

    “娘,我饿了。”韩山童的补充,让淑珍差点流下泪来。

    “饭马上就好,我,我这就去看着。”淑珍的声音有些颤抖,转身快速走去灶房,不引人觉察地抹了下眼角。

    韩仲擦了下手,抱起小丫,满脸是笑地说着话,不时伸手捏捏圆鼓鼓的小脸蛋儿。

    小丫咯咯地笑着,看着韩山童冲她使眼色,想起他兜里还有糖果,便又叫了声“爹爹”。

    嗳,嗳!韩仲连声答应着,眼眶有些湿润。

    原来看起来与夭折的女儿没有相象之处,可天天看,却又看出了些许熟悉的眉眼,特别是这咯咯的笑声,还有点奶声奶气的“爹爹”。

    韩山童开心地笑着,从逃出建奴统治区后,父亲如此发自内心的喜悦,还是从来没有过。

    可爱的妹子又回来了,嘴巴甜甜的,哥哥滴叫个不停,听到耳里,也听到了心里。

    我已经长大了,一定能照顾好小丫。以后当兵当将军,也象父亲一样保护家人,杀建奴报仇雪恨。

    ………………

    大连港又扩建了数个码头,船帆点点,在远处的海面上时隐时现。

    郭大靖收回目光,注视山下的船厂。

    船内里,工匠们在忙忙碌碌,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抬木头的口子声,还有斧锯声,传出很远。

    “大沙船,比较适合北方沿海。”张焘手里把玩着望远镜,缓缓说道:“那两艘西夷造型的海船,更适合远海、深海。当然,装载红夷大炮是最好的。”

    郭大靖点了点头,说道:“能一次装载三万官兵,还要尽量安全,就不能用以前的小船,中型也是凑和。”

    东江镇的水师虽然在黄渤海是最强的存在,但实际上发挥的作用不大,特别是在占据金州为发展基地之后。

    但郭大靖一直没有停止对水师的投入,勤王行动更是给水师的发展创造了有利条件。

    跨海投放数万官兵,还有战马、物资等等,对水师来说,是个极大的考验。船只的数量,水手的质量,都是要考虑周详。

    如果实在不行,那只能是分两次装载运输,时间间隔大概在半月。这是郭大靖实在没办法,才会采取的方桉。

    张焘点了点头,说道:“我派人去了秦皇岛勘测水文,初步结果是令人满意的。港阔水深,风平浪小,四季不冻不淤,是不错的天然港口。”

    秦皇岛港北依燕山,东有长城入海的老龙头,西有北戴河,地理条件相当优越,只是还未得到开发和利用。

    “能不能以商人的身份,先在秦皇岛搞下建设?哪怕是简单的栈桥和码头,也好啊!”郭大靖已经交代下去,心里存着期盼,不知道能不能成。

    张焘想了想,说道:“这事儿,还是要找南方商人更稳妥。辽东口音的,恐怕会有人怀疑是建奴的谍子。”

    郭大靖说道:“这也好办,林家派几个人出头就行。哪怕不用林家,找山东商人也没问题。”

    张焘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勤王袭奴,这真是个大手笔呀!为此,某也要去秦皇岛看看,熟悉下海路,保证万无一失。”

    郭大靖拱了拱手,说道:“有劳张兄了。”

    张焘随意地摆了摆手,说道:“不必客套,咱们谁跟谁呀!”

    “这些机械不错。”张焘指了指船厂立起的大型滑轮车,说道:“船上也在安装,装卸些重武器和货物,甚是便利。”

    郭大靖无奈地苦笑一声,说道:“可惜,就算能把红夷大炮搬到陆地,此次行动也不宜使用。”

    远途奔袭,讲求的是速度,辎重就不能太多,大车小辆的,既耽误时间,又拖慢行进的速度。

    张焘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心中还是很高兴。因为郭大靖已经答应,把南关防线的红夷大炮,再给水师二十门。

    在栾古关和红咀堡是不装备红夷大炮的,只在小黑山有十几门。对于红夷大炮,建虏畏之如虎,郭大靖却不是很喜欢。

    守城或攻城,红夷大炮很有威力。但短于野战的缺点,使其难以有更多的发挥空间。

    动不动几千斤,不配专用的炮车,根本拉不动。说是重炮,但反应速度和射击频率,都难以让人满意。

    郭大靖认为野战炮兵是必须的兵种,炮兵已经有了,机动性较强的野战炮,却还没有太合适的。

    佛朗机炮勉强可以,但威力有所欠缺;而历史上的前膛野战炮,比如拿破仑12磅野战炮,青铜所制,加上炮车,也有两三千斤,机动性难以令人满意。

    要改变的话,就需要炼铁炼钢技术的提升,用钢铁造炮,便能使火炮的重量大大减轻。

    郭大靖对此也有些无奈,只能是依赖工匠们不断地实验,以达到技术上的突破和进步。

    但他也不是很着急,依靠着现在的火器装备,已经领先建奴太多。只要能够扬长避短,稳扎稳打,建奴已经难以对东江军造成太大的威胁。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东江镇在人口、兵力、财政资源等方面,都需要发展壮大。

    平辽不是与建奴打得两败俱伤,而是占一地发展一地,在综合实力上也要增长一截。

    这也就是郭大靖不提出什么几年平辽的豪言壮语,打得青壮男人都所剩无几,打得遍地焦土,打得到处都是丧失亲人、生活凄苦的百姓,有意思吗?

    “又有船进港了!”张焘放下望远镜,说道:“好象是从山东回来的?”

    郭大靖也举起了望远镜,仔细观察之后,说道:“没错,是从山东采购物资的船只。”

    袁崇焕只能禁登莱的海,却不知道郭大靖早已在青岛有所经营,一样能采购到所需的物资。

    当然,历史上东江镇从山东采购的主要是粮食,现在则大不相同。

    毕竟,去年大丰收,再加上更便宜的南方、海外粮食,在山东购粮没有什么价格优势,就是路程短而已。

    勤王行动使得东江镇加大了对京畿地区的谍探派遣,但山东的眼线也在增加和扩展,主要是交给了吴九成,广鹿岛的老人。

    着重于北直隶和山东,郭大靖还有更远大的目标,那就是促使辽民返乡,建设辽东,发展辽东。

    而这两个地方,是辽东战乱后,逃难的辽民最多的,离着辽东又近。只要官府不阻拦,只要东江镇能继续胜利,辽民就会有返乡的安全感。

    特别是山东和北直隶也会闹灾,什么水灾旱灾,受到影响的可不仅仅是留在山东的辽民百姓。

    甚至于,不是灾民,但生活困苦,无地耕种的人,在大明还不到处都有。

    关键是与建奴的战争,以及对东江军是否有信心保护他们的安全的考虑。

    如果是朝廷倡导,那自然事半功倍。可在郭大靖想来,也只能是靠自己实打实的战绩,不断收复的辽东土地,来向百姓们证明。

    希望勤王行动之后,朝廷能够允许东江镇在北直隶和山东,或者是大明各地招收移民。

    郭大靖这样想着,和张焘闲聊着,结伴走下了山。

    …………………

    京师,午门前。

    “七千九百九十七,七千九百九十八,七千九百九十九……”

    禁军扔下一颗首级,便大声报着数,再由众人重复,声震四方。

    献俘礼,万历年间有过四次,天启年间有过一回,这次算是大明朝的第六次,崇祯皇帝登基后的第一遭。

    当数字报到八千的时候,大汉将军报数的声音异常高昂,围观的军民都听得清楚,发出哄然的喧嚣。

    这是前所未有的大捷,绝无虚假,八千多颗首级便清楚地证明了血战的激烈和残酷。

    万历年间,最振奋的是援朝获胜,明神宗朱翊钧在献俘仪式上一道钧旨,六十一个日军俘虏被斩首示众。

    而现在,这些首级不仅创造了历史纪录,更振奋了军心民气。

    多少年啦,屡屡丧师失地,屡屡遭逢大败,猖獗的建虏终于遭到重创,平定辽东终于看到了希望。

    何贵忠就在人群之中,激动喜悦,不加掩饰。因为周围人都是一样,要不是前有禁军弹压,声音会更大,甚至会有喜形于色、手舞足蹈者。

    “东江镇僻处海外,缺粮少饷,却还能如此奋勇杀敌、精忠报国,实在是应该得到朝廷的重赏重恤,才不负壮士流血捐躯。”

    “是啊,袁崇焕要五年平辽,辽镇一年几百万银子,又有何功绩?”

    “有啊,建奴不要的锦州、大凌河等城,不是辽镇又占了去,花了银子和人力来修,好缩在里面抵挡建虏。”

    “不比不知道,一比就分出了高下。辽镇十数万人马,花着几百万银子,真是浪费之极。”

    ……………

    有人在趁机带节奏,散播对东江镇有利、贬低辽镇的言论。

    何贵忠连连点头,嘴上也有旁人一样附和着,却不去找是谁在做此事。肯定是自己人无疑,不认识反倒是更安全。

    郭大靖已经给他写了书信,告诉他要长期潜伏,有些危险的工作已经交给他人去做,让他不必插手,也不要太显露。

    本来对于前来旁观献俘礼,何贵忠还是有些犹豫的,不太确定算不算显露。

    但这是东江镇的大捷,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还是赶到了这里,感受着战友们奋勇作战所取得了大功绩。

第三百零五章 袁督师的无奈

    这次的解送首级是直接到了天津,一是皇帝比较心急,二是有监军太监方正化点验,便省过了蓟辽督师衙门的核查。

    除了八千多颗首级,还有缴获的众多旗帜、楯车、破烂盔甲和兵刃,向朝廷和百姓们显示着南关大战的激烈程度。

    崇祯皇帝坐在午门正楼的正中御座上,檐下张黄盖,卤簿、宝象等仪仗设于午门城楼下,两边排列,直到天安门。

    午门前,王公大臣、文武百官分班侍立。远处,禁军刀枪闪亮,盔甲鲜明,观看隆重献俘仪式的京中百姓人头攒动。

    看着堆积如山的人头,染血的旗帜、刀枪、盔甲,残破的楯车,听着大汉将军报着数字,年轻的皇帝也不禁心旌摇动,觉得热血在上头。

    建奴也不过如此,还是朕的英明神武,将士用命死战,才取得了超过爷爷、老爹、兄长的战果。

    平定辽东,也必然是在朕的手中完成。任何目无朝廷敢犯上作乱的叛贼,都将被剿灭杀光。

    不光是建奴,还有在西北造反的那几个反贼,高迎祥、王嘉胤、王自用……都将是一个下场。

    此次大捷来得很是时候,震慑宵小,看谁还敢作跳梁小丑,造反作乱。

    午门楼下,兵部官员率领禁军押来了俘虏,不多,也就三十来个,将他们一一按跪于地。

    “献俘!”兵部尚书大声禀奏。

    顿时鼓乐大作,礼炮轰鸣。诸官肃立,庆贺胜利。

    崇祯缓缓从御座中站起,威严地发出旨意,“拿下,明正典刑。”

    “拿下,明正典刑!”上百位大汉将军高声重复着皇帝的圣旨。

    围观的百姓们发出更大的喧嚣,兴奋激动地纷纷议论。终于又能看到菜市口砍人头,还是砍这么多的建奴狗头。

    这就是君临天下、一言决人生死的天下至尊,这就是臣民亿兆的皇帝。崇祯故作深沉地扫视着下面,身体挺得笔直,心潮澎湃。

    隆重的献俘礼结束了,热点转移到了菜市口,砍头是件热闹、令人兴奋,且能谈论很久的事情。

    崇祯心中激动难耐,又下了“平奴诏”昭告天下,诏书上威严地写道:“大明仁恩浩荡,义武奋扬,跳梁者虽强必戮……”

    虽然是平奴诏,可也是给天下人看的,特别是在西北作乱的叛贼。

    你们有建奴凶悍吗,你们有建奴兵多吗?一群跳梁小丑,还这个王,那个王的,很快就把你们的脑袋都砍下来,在京城再来次献俘。

    其时,农民起义的烽火已经燃遍陕西,并向晋、宁、甘三省蔓延。

    高迎祥、王自用等义军首领,带领人马主动遵从王嘉胤的号召共同行动,众至两万多人。

    后来,王嘉胤率部与最早的起义军将领王二所部会合,兵力至五万余人,在陕西、山西一带愈发活跃。

    尽管农民起义有燎原之势,崇祯心中烦乱恼怒,却并未将其视为心腹大患。

    很简单,最早起义的那群拿起棍棒、锄头的饥民,战斗力不敢恭维,被称为乌合之众,也不过分。

    且不管崇祯怎么想,是兴奋激动,还是信心爆棚,要灭奴平乱,京师百姓正沉浸在大捷的喜悦之中,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何贵忠。

    回到酒楼,何贵忠书写告示牌,大声对着伙计吩咐道:“挂出去,今日酒水半价,为南关大捷贺。对了,买挂鞭炮放了。”

    “好嘞!”这个伙计是东江镇派来的,与何贵忠是同样的高兴,大声应着,把告示牌挂在店外。

    可惜老马、老李他们不在,不能与他们一起畅饮,一醉方休。

    何贵忠很是惋惜,自己端着酒杯,就是花生米,坐在柜台里自斟自饮,想念着东江镇的战友和兄弟。

    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在外面响了起来,何贵忠迷离着眼睛倾听着,好象火枪的攒射,听起来真是悦耳之极。

    放下的酒杯被斟满,是翠儿很有眼力地过来,讨好何老板。

    何贵忠点了点头,微笑着问道:“知道是什么大喜事吧?”

    翠儿赶忙答道:“是金州南关大捷,杀了好几千建奴。”

    何贵忠轻轻抿了口酒,说道:“平辽灭奴,用不了几年。到时候,你和小龙就能回家乡啦!”

    翠儿眨巴了下眼睛,没有什么感情波动地说道:“辽东的老家嘛,回去了又能做什么?”

    何贵忠看着翠儿,沉吟了一下,说道:“能分田地耕种吧,你们姐弟就不用看别人脸色,给别人干活儿了。”

    翠儿笑了笑,说道:“在这里给您干,那是福分。俺俩可不敢想什么分地的好事。”

    何贵忠呵呵一笑,说道:“忙你的去吧,不用你侍候。”

    翠儿应了一声,拿着块大抹布走开了。这姑娘眼睛里有活儿,从来不闲着。小龙也勤快得很,前前后后地帮忙,店里的伙计都喜欢这个懂事儿的孩子。

    希望平辽灭虏能尽早达成,让这些背井离乡的辽民百姓,不致于把生养他们的黑土地全部遗忘。

    何贵忠的神情暗然了一下,但随即便又振奋起来。

    一次斩首八千,就算一年只要打这么一仗,建虏又能撑到几时?

    当然,这有点太过于理想化,但何贵忠喜欢这么想,这让他觉得前景更光明,离着他更近。

    …………………

    宁远,蓟辽督师衙门。

    对于京师的情况,袁崇焕是了解一些的,不全是从朝廷邸报上获知,他有朝中的好友,有派出的耳目。

    “借此大捷,民间舆论在贬低大人,甚至是诋毁,说您劳师糜饷,说辽镇拿着数百万银子,却只能龟缩坚城,连缺粮少饷的东江军都不如。”

    “还有传言,说锦州、大凌河等城全无作用,建奴弃若敝履,大人却视若珍宝,言说收复,不过是接收残垣断壁的废城,以此向朝廷索要钱粮,肥了辽西军头。”

    袁崇焕放下文件,澹澹地说道:“本部院前来辽西前,已向万岁言明,难免会有人诽谤诋毁。万岁用人不疑,令某不必过于疑虑惧怕。”

    朱由检确实有过这样的保证,还在大学士刘鸿训等人的建议下,收回王之臣、满桂的尚方宝剑,将其赐给袁崇焕,以示信任。

    “众口烁金,大人不可不防啊!”徐敷奏脸现焦急地提醒道:“便是万岁用人不疑,可朝堂之上的舆论,也有不利于大人的倾向。”

    袁崇焕皱起了眉头,说道:“此事,某亦知之。你且下去,待某深思之。”

    南关大捷不仅使东江镇声名大噪,更使皇帝和百姓看到了平辽灭虏的光明前景,主战之风大盛。

    要知道,袁崇焕向崇祯吹嘘五年平辽的方略时,崇祯对于讲和的策略并不反对。

    当然,崇祯也不是要真议和,他告诉袁崇焕“朕认为讲和策略只不过是羁縻之术,非长期策略,我军暂时严兵固守,恢复实力,等待以后与其而战。”

    但现在,崇祯下了“平奴诏”,强硬的态度已是昭然若揭,“满洲女真罪在必戮,当以复仇为志,须连根尽拔,方能释憾……”

    皇帝的态度改变,朝堂的风向也随之而变,谁还敢轻言议和,这可是大事大非,原则性的问题。

    也就是说,袁崇焕打着策略的名义与建奴书信往来,已经行不通了。更何况是议和,没门儿。

    可以说,东江镇,或者是毛文龙,堵死了袁督师“五年平辽”的唯一出路。

    袁督师也愁啊,比以前更愁。吹牛要命,不知他后不后悔自己的狂言妄语。

    现在还有什么办法,袁崇焕会倚重看起来很能打的东江镇,来完成平辽大计吗?

    ………………

    金州卫城。

    毛文龙接到了陈继盛的书信,看过之后,捋着胡须陷入了思索。

    袁崇焕送来的手书中说要发津粮十船,还有慰劳犒赏东江军将士千金,以及猪羊酒面等物。

    陈继盛的书信中便是向他汇报,粮食酒肉等物已经尽数运抵旅顺港。

    令毛文龙感到意外的不是别的,而是运来粮食的数量。

    之前由登州负责转粮饷的时候,每运津运十万,所至只有六七万,这就是毛文龙屡次上奏朝廷,抱怨的漂没。

    后来,袁督师奏准朝廷由登州改宁远转运粮饷,毛文龙非常担心。

    因为,按照登州的漂没比例,从觉华走的话,很可能会完全漂没,颗粒也运不到东江镇。

    现在,粮食运到,并无一点漂没,这让毛文龙不由得犯起了思索。

    难道,袁崇焕改弦更张,与自己冰释前嫌,要大力扶持东江镇,与辽镇齐心协力,共击建虏?

    “按礼,本帅当赴宁远拜谢。”毛文龙沉吟着,可还犹豫迟疑着未作决定。

    身旁的师爷姓赵,跟了毛文龙多年,一直负责书信往来,颇得毛文龙信任。

    听到毛文龙这般说,赵师爷赶忙躬身道:“主翁不可。袁崇焕与大帅素有嫌隙,如今却这般谦恭,恐怕别有图谋。郭将军行前还再三提醒……”

    毛文龙摆了摆手,打断了师爷的劝谏,笑道:“好,好,本帅哪里也不去。”

    轻轻摇着头,毛文龙颇为不解地说道:“大靖的胆子不小,可对袁崇焕的戒心不如为何这般重。本帅主镇一方,手持尚方宝剑,袁崇焕不奉诏书,岂敢对本帅不利?”

    历史上,毛文龙就是有着这样盲目的自信,才在自家地盘遭了算计。

    而如果从矫诏这件事情来看,袁崇焕要比毛文龙更加的跋扈难制,更加的目无皇帝。

    还有高台堡售粮,崇祯数次下诏阻止,袁崇焕却屡次狡辩不遵,这不是比毛文龙更象军阀?

    师爷稍微松了口气,说道:“不管怎样,只要过了今年,大帅便再无坎坷,诸事顺遂。”

    毛文龙呵呵笑着,这般神棍忽悠人的话,他听起来不可笑,倒是挺感动。

    郭大靖是真的担心他的安危,哪怕他以为绝不会有什么危险。

    至于拖过今年就灾星尽除,毛文龙也知道郭大靖的思虑,并颇为赞同。

    从目前搜集到的建虏的情报来看,大饥荒的发生已经难以避免,对建虏来说是一场严峻的考验。

    也就是说,建虏绕道入关的可能性也是越来越大。

    一旦建虏入关,京畿必然是前所未有的战乱,凭内地的官兵,对上凶悍的建虏,那就是个渣。

    由此推想,京畿遭受劫掠蹂躏,大明朝数百年未有的大事件,朝堂震动是肯定的,一批人头将落地,为此而负责。

    袁崇焕虽然不负责蓟州地区的防御,但建奴入关,他也别想撇清责任。

    五年平辽呢,刚一年,建虏便被你给平到京师重地了?一个托付不效估计是跑不了的。

    “一个明年就要完蛋的家伙,肯定还会牵连很多人,本帅还是离他远一点的好。”毛文龙把陈继盛的书信放在一旁,终于做出了决定。

    在郭大靖的猜测和讲述中,毛文龙确实相信了大半。从崇祯登基后的种种行为,已经能够看出他的脾气禀性。

    处置阉党的时候,不问情由,不问功错,一概罢黜,甚至是砍头。

    要知道,阉党中有一些是能吏,是好官。在当时那种情势下,不附魏忠贤,也没有机会为国为民做些事情。

    再有就是蓟密永新裁兵,士兵哗变后,崇祯将奉旨任事的巡抚王应豸打入囚车,押进了京城的大狱。

    崇祯就是这样一个皇帝,见到能省银子就完全不顾后果,还没有担当,出了事情就拿臣子泄愤。

    所以,如果建奴绕道入关,毛文龙都要预料东江镇也可能受到皇帝的斥骂责罚。

    牵制呢,为什么建奴能够出动大军抄掠京畿,东江镇在干什么?拿着朝廷的粮饷,牵制作用何在?

    袁崇焕能得好吗,皇帝全力支持,一年几百万两银子地供着,却出了奴骑长驱、震惊宗庙的严重事情,崇祯会饶过他?

    毛文龙打消了去宁远拜谢袁崇焕的念头,但还是手书一封,并送上礼物若干,以示感谢。

    历史已经改变,东江镇并没有因为断绝粮饷、海禁封锁而陷入绝境。毛文龙也有着底气,不用低声下气地求袁督师。

    这批粮食,再加犒劳品,不是雪中送炭,只能算是锦上添花而已。

    …………………

第三百零六章 无题

    大连,军情部。

    郭大靖和马民等人围坐在桌前,讨论商议着各项布置,主要还是围绕勤王行动所做的各项准备。

    “永平、迁安、丰润、遵化,或是昌黎、滦州、宝、香河,进至蓟州,沿途容易从城池中获得补给,麻烦的是守军未必会开城门让我军进去。”

    “如果从秦皇岛登陆,走抚宁、迁安,直扑三屯营,再到遵化,虽然没有进城的困难,但沿途村镇较少,补给难以获取。”

    马民在地图上指点着,给郭大靖做着介绍。

    这三条路,历史上有两条是明军走过:一条是袁崇焕率关宁军走的,一条则是山海关总兵赵率教走的。

    袁崇焕的目标地是蓟州,要争取在此挡住建奴,不使京师受到惊扰;赵率教也是奉袁督师的命令,前往遵化加强防守,堵住建奴。

    但建奴已经破关而入,三屯营、遵化首当其冲,赵率教率领四千骑兵就好象直接撞向数万建虏,自取灭亡似的。

    历史上发生的事情也是如此,建虏破关后,并未急进攻取三屯营和遵化,而是以逸待劳,设伏全歼了赵率教所部。

    如果事后进行分析,就会发现袁崇焕给赵率教的命令有很大的问题。

    建虏破关的喜峰口离三屯营只有五十余里,而山海关距三屯营则是二百六十里。这还不算袁崇焕和赵率教是后得到的消息,在时间上已经大大落后。

    所以,赵率教率领的是骑兵,建虏也不是靠两条腿绕道入关的。从时间和距离上,都是不可能抢在建奴之前进入遵化防守的。

    郭大靖不敢说胸有成竹,但他知道,率部抄袭建奴后路的时候,几乎没有太强的敌人能够阻挡东江军的脚步。

    “秦皇岛、永平、抚宁、迁安,分兵袭攻三屯营、遵化。”郭大靖伸手划出最直接的行进路线,“也不需太多的补充地点,永平、抚宁、迁安有一两处便够了。”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粮食物资的补给,不必太过考虑,某自有办法。”

    进入京畿地区作战,郭大靖并不如何担心粮草物资的问题。至于城池不让进,村镇呢,预先囤储些,也不算困难。

    听了郭大靖的计划,周庆和马民想了想,都表示同意,但也提出了条件。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都不叫问题。”郭大靖很康慨地表示会拿出银子,派更多的谍探前往京畿,并就地购买屯储物资。

    除了自己屯储,还有所过之地的富豪地主,也要调查清楚,列出名单和资料。郭大靖可不准备对他们客气,也该是他们毁家纾难的时候了。

    建虏是既抢财又掠人杀人,郭大靖好歹还讲究一些,只劫财不要命。

    “铁匠铺在抚宁再设一个?”周庆征询般地看向郭大靖,这又要花些银子,打造一批火箭发射器就地储存。

    郭大靖痛快地点头答应,说道:“在山海关、永平、抚宁、迁安等地,安插些人手,兴许在攻城的时候会用到他们。”

    攻城?!周庆和马民对视一眼,都露出些许惊诧。

    这恐怕不是光攻打被建奴占领的城池,如果有需要,连明军把守的也要拿下来吧?

    郭大靖微微一笑,也不说得太多。反正只管拿出银子,让周庆马民去抓紧布置。

    眼线布得多,不光是这次有用,从长远考虑,也将成为东江镇的耳目和喉舌。

    “建奴若真绕道入关,会不会只留少量人马看家,尽乎是倾巢而出呢?”在接下来的闲聊中,周庆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显然,从表情上看,这个疑问藏在众人心里很久了。

    满打满算,东江军跨海奔袭的兵力也不超过三万,若建虏兵力雄厚,异地作战的危险性很大。

    郭大靖其实也不敢十分确定,只是依据历史来做出的分析判断。

    整理了一下思路,郭大靖微笑着缓缓说道:“不排除这种可能,但依皇太极的性子,以及后金高层的想法,倾巢而出的可能性很小。”

    “甚至于,绕道入关也会遇到很大的阻力,皇太极想要得到支持,并将计划付诸实施,也不容易。”

    “而且,建虏屡遭重创,就算能够通过动员再扩充兵力,既要守卫广大的占领区,又要防备我军偷家,绕道入关的人马又能有多少呢?”

    其实,郭大靖这一阵子没少通过自己记忆中的资料,不断地进行分析研究,得出的结论也愈发地清晰准确。

    在他看来,历史上皇太极第一次绕道入关,建奴加上蒙古兵,也就在三万左右。甚至于,还会更少一些。

    “绕道入关毕竟是一个试探性的军事行动,皇太极不敢孤注一掷,后金高层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其实,可以参考皇太极征伐虎墩兔所出动的兵力,两黄旗加两白旗,另有蒙古兵万余。但经过几次挫败,八旗都有不小的损失,恐怕抽调不出这么多的兵力。”

    阿敏的镶蓝旗在征朝作战中损失很大,两红旗则在旅顺堡、南关两次战役中伤亡不小。

    两黄旗和两白旗的兵力,经过南关作战,也有一定的损耗。短时间内,难以恢复原来的实力。

    周庆和马民认真地听着,不断颌首赞同。对于建奴的情况,他们作谍报工作的都比较了解,能分辨出哪里的分析有误。

    “这么说来,建奴能凑出三万左右的人马,差不多已经是极限。”周庆趁着郭大靖端杯喝水的空当,开口说道:“咱们东江军稳踞辽南,他们也不敢弃家不顾。”

    马民点头赞同,神情都充满了骄傲,对东江军的实力,有着更强的自信。

    郭大靖呵呵笑着,说道:“如果建奴敢倾巢出动,东江军出击辽沉,比跨海远袭更加便利。”

    尽管这不是最好的结果,但要真是这种情况,郭大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砸烂建虏的老巢。

    正如周庆所说,占据整个金州的东江军,已经对建虏的中心统治区,也就是辽沉,已经形成了建虏不得不重视的威胁。

    这可不是小规模的袭扰,造成建虏能够承受的损失。辽沉若有失,建虏在京畿的抄掠再有收获,统治基础被毁坏,也是得不偿失。

    况且,这不同于跨海远征,要作充分的准备。东江军大部分兵力就在金州,粮草物资也尽集于此,发动并不需要很长的时间。

    接下来,谈话的气氛更加轻松,说到的话题也不再局限于军事。

    “老何干得不错,派人回来汇报,还上缴了近百两银子。”周庆笑着说道:“东来顺、西来顺,听说在京城还有了点小名声呢!”

    涮烤羊肉的话,确实是美味。而且,不会有假羊肉,吃起来更香,更上瘾。

    “老李那边怎么样?”郭大靖笑着问道:“天津比京师要轻松一些,不需要太过忙碌。”

    马民笑着说道:“老李虽然赚钱不多,可也不用再拔调银子。另外,从北直隶买马从天津海运,他也打通了路子。”

    “这便是大功一件。”郭大靖说道:“再加上从山东购买的马匹,年底前把骑兵营扩充到万骑的话,应该还有些希望。”

    尽管战马可能达到数量,但骑兵要达到标准,能拉到战场上冲杀,恐怕还需要更长的时间。

    郭大靖也不是很贪心,在勤王行动中,能有三千飞骑助战,他就已经相当欣慰满足了。

    可惜了关宁骑兵的那些战马,一群军心已怯的守城犬,再好再多的战马,也撑不起他们的嵴梁。

    但是,袁崇焕在示好,要麻痹毛文龙,这难道不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宁远有一个买马的渠道,便是与蒙古哈喇沁部有接壤的地方,能与蒙古诸部开市交易。

    不知道袁督师的高台堡市粮开没开始,与其从哈喇沁部换些无用的薪柴,不如换些用用的战马。

    东江镇这边可以出钱买,就用朝廷发的赏功银。

    郭大靖转着眼珠儿,觉得此事颇有可为,立刻转身回屋,拿出纸笔,给毛文龙写了封书信,派人马上送走。

    ………………

    打仗打的就是后勤,热兵器战争就更是如此,对弹药物资的依赖性远超冷兵器。

    郭大靖一边休假,一边不断与军情司沟通商议,还要常去兵工厂,调整弹药的生产制造。

    弹药的储备是必须的,南关一战的消耗就很大。接下来还有镇江作战,以及跨海远袭,需要更多的弹药物资。

    迫击炮的数量达到四百门后,便停止了生产。兵工厂主要制造迫击炮的弹药,还有地雷、炸弹,以及燧发火枪和火箭。

    火箭都被郭大靖收入空间,只留下少量供炮兵进行训练,这将是跨海远征所要携带的最主要的重武器。

    至于火炮,郭大靖只准备携带五十门轻型佛朗机,每门佛朗机配二十个子巢。当然,子巢也被他暗中收起大半。

    空间内俨然已经成了一座军火库,火药、铅子、火箭、子巢、炸弹、地雷,足够一次大规模的作战所需。

    要保证战斗的胜利,最可靠的还是火枪。即便没有重武器,只凭数万火枪兵。郭大靖也有相当的信心,倚城而战,击败兵力相当的建虏。

    “又要打仗了?”赵青山猜测着,看向郭大靖,“又要你率兵出征?”

    郭大靖呵呵笑着,把两瓶好酒推给赵青山,说道:“不打仗怎么升官儿?赵哥尽管放心,某已是参将,上阵杀敌用不到我了。”

    赵青山垂下眼帘,似乎在看酒瓶,但嘴里却缓缓说道:“还是要多加小心,枪刀无眼啊!”

    郭大靖点了点头,说道:“赵哥,一个人就这么过下去,终究不是长远之计。新逃出的辽人,若有合适的女人,便收了吧!”

    逃出建虏统治区的剃头辽人并没有间断过,单身或丧亲的妇女时常能够看到。

    当时也别谈什么感情,就象大饥荒的时候,拿几个馒头,都有很多女人抢着跟你走。

    初至金州的辽人,心中庆幸之余,还有很多的惶恐不安,不知道以后怎么生活,谁能够依靠?

    “就凭赵哥的条件,找个女人一点都不难。”郭大靖调侃般地说道:“只要放出风声,大姑娘小媳妇儿,得排着队来。”

    赵青山哈哈大笑,说道:“行,行,不用你操心,俺自己看好再说。你呀,两个媳妇儿啦,得卖点力气,多陪陪她们,早点生个一男半女的。”

    俺挺卖力气的,身体都快被掏空了。

    郭大靖点头称是,却并不以为意。这种事情,听天由命,顺其自然吧!

    “兵工厂这边,基本上已经理顺了,你不用太费心。”赵青山说道:“有什么吩咐,写封书信,这边就会安排好。”

    郭大靖对此很感欣慰,经过两年多的建设,不管是生产制造的工具,还是规章制度的拟定施行,都使得兵工厂能够正常运转。

    加上所生产制造的武器弹药已经基本成形,相当长的时间里都不需改动,熟练度的提高使得质量和产量都能满足军队的需求。

    至于技术上的再进步,也只能在摸索和试验中寻求突破,主要就是炼铁炼钢,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完成的。

    “工匠们按军人的待遇,这个政策出得好。”赵青山感慨地说道:“有田地兜着,他们干起来放心、安心。”

    工匠们也有干不动,或者是兵工厂不需要那么多人手的时候。郭大靖便提出建议,给予他们退役军人的待遇。

    这样一来,工匠们不仅现在可以领取土地让家人耕种,以后退下来,也有田地作为生活的保障。

    这样就能放心安心,老百姓的要求真的是很低。

    郭大靖并不认为这是多大的善政,赋税的优惠也只是相对于以前的军户制。要实算起来,还是挺重的。

    只不过因为土豆的高产,再加上黑麦、玉米等作物,老百姓就一下子觉得不愁吃食,幸福度爆涨。

    你想想,什一税在历史上就已经算是很高了。东江镇这边达到了百分之三十、四十,甚至是五十,却让老百姓感恩戴德,热情高涨。

第三百零七章 出征之前

    原因很简单,以前种多少收多少,都是军镇的,军户哪里能剩多少,勉强吃饱已经是非常不易了。

    所以,赋税的收取不应该是固定不变的,丰年增一些,灾年减一些,让老百姓饿不死,就是稳定的最底限。

    哪里象崇祯,象朝廷,西北已经灾害连连、颗粒无收,赋税却是一毫不减,硬是逼得老交巴交的农民拿着锄头棍棒造反求生。

    “赵哥,你到退休不干的时候,至少能攒下几十亩田地,一个人哪能耕得过来。”郭大靖借着这个话头儿,又撺掇劝说赵青山尽快成个家。

    赵青山很无奈,尽管心里也确实有些蠢蠢欲动,还是找借口岔开了话题。

    郭大靖在赵青山等人的陪同下,视察了兵工厂,又在食堂与工匠们吃了顿饭,才满意地离开兵工厂。

    要论管理能力、科技水平和生产效率,金州兵工厂已经完全超过了大明的任何一家兵器司。

    最主要的因素就是一点,大明的兵器司是匠户制,工匠们如同奴隶,没有工作热情和积极性;官员是贪腐的,发到工匠手中的材料是劣质的、不足的。

    不仅如此,徐光启上奏聘请西夷工匠和炮兵教官,并购买红夷大炮。朝堂上还在为天朝上国和“奇技淫巧”而争论不休。

    从上到下,庞然大物般的泱泱大明,内部已经是千疮百孔,有如地基朽坏的楼阁,外面光鲜却形将倒塌。

    信马由缰,边走边想,郭大靖带着几个亲兵,不知不觉来到了海边港口。

    桅樯密布,十几艘大船正在码头排队装卸。基本上都是弹药物资,运往皮岛,为大战作着充足的准备。

    还有水师的船只,在装载红夷大炮和迫击炮,将为陆军登陆提供强大的火力掩护。

    大战的气息又浓重起来,但这次却是东江军的主动出击,在辽东燃起战火,进攻守城的建虏。

    在南关作战中,由于建虏不是全面的进攻,接战的主要是左协和右协,还有前协的一部分阵地,孔有德的后协几乎没有与建虏厮杀的机会。

    所以,保持完整的后协也已经被调往皮岛,再加上郭大靖抽调的三个营的部队,以及炮兵、骑兵,将有两万余人参加此次镇江作战。

    “时间过得真快,半个月的假期转眼就只剩下五六天了。”郭大靖勒住战马,眺望着港口的忙碌,发出了感慨。

    杨名立落后半个马头,笑着说道:“忙起来自然觉得时间不够用,大人名为休假,可却并没有几天清闲。”

    郭大靖轻轻颌首,也确实如此,算不得是如何恭维熘须。

    原本是打算把亲兵队大换血,但郭大靖还没找好人,已经逐渐改变了想法。

    因为,包括杨名立在内,亲兵对郭大靖的态度是越来越敬畏,越来越崇拜,越来越死心踏地。

    特别是杨名立,在郭大靖和太监赵光的较量中,显然是令郭大靖不满,自己也有了觉悟。

    再加上郭大靖也是恩威并施,钱他是不缺的,时常赏赐;而犯了事儿的亲兵,他也绝不姑息。

    所以,亲兵队已经扩大到四十多人,旧人淘汰了一些,其他的则是按照新标准从左协招募的英勇之士,都是曾随郭大靖外出征战的。

    在忠诚度上,郭大靖还是比较放心的。亲兵队没有家丁的名义,但比家丁的待遇也只高不低。

    “你们也回家去看看,老是陪在郭某身边,连一天假期都没享受到。”郭大靖笑着说道:“每人拿三两军票,给家人买些东西,别空着手。”

    说着,他指了指远处的商馆区,“那里有很多稀罕商货,在村里的供销站可是买不到的。”

    亲兵队并未全部跟随,部队的休假也在轮流分批进行,或早或晚,规定的假期总会给的。

    “卑职已经让人捎了东西回去,这次就算了,日后再休也是一样。”杨名立笑着说道:“只要大人不嫌弃,卑职就一直陪着您。”

    郭大靖摆手道:“你们自己决定,什么时候休假,提前说一声,某无有不准。”

    几个亲兵纷纷笑着应承着,并没有哪个马上就提出要回家。

    说实话,在金州,郭大靖并不需要如何的保护,真要有意外,这些亲兵也没哪个能比他更能打。

    但陪在身边却是必须的,跑个腿儿,传个信儿,办个事儿,有亲兵肯定会方便很多。

    “任可宾,你回家一趟,看看老母亲。”郭大靖转头看向一个亲兵,温言道:“本将弄到一支好人参,你顺便带回去。”

    任可宾脸上现出感动之色,在马上躬身道:“多谢将军关怀,卑职明日就走,后天即回。”

    郭大靖笑着说道:“不用那么急,多陪陪家人,还有五六天才能登船出发呢!”

    “是,卑职一定按时赶回。”任可宾再次躬身。

    郭大靖点了点头,轻轻一抖缰绳,向着商馆区驰奔而去。

    …………………

    阳光透过窗纸照在炕上,韩仲睁开了眼睛。这是在军队养成的习惯,很难改了。

    淑珍已经坐起来,在穿着衣服,这也是她的习惯,闻鸡即起,开始一天的劳作生活。

    要给孩子们做饭,要看养的兔子,要上地里干活儿,要做军鞋袜子……一天过得很充实,也很忙碌。

    当然,韩仲在家,她能够轻松很多。韩山童也在长大,越来越能分担她的劳作。

    一双有力的臂膀从身后伸过来,在淑珍发出的“嘤咛”声中,把她搂进了宽厚火热的怀里。

    淑珍只是略微挣扎了一下,便不再反抗,温顺地躺在男人的怀中。

    明天就要归队,假期过得竟然是这么快。淑珍和韩仲都有这样的感觉,也都想好好享受这剩下的一天时间。

    “今天别下地了,我做好吃的。”淑珍看着韩仲,温声说道:“回了军队,可不比家里了。”

    韩仲勉强笑了笑,说道:“军队上吃得不差,你和孩子们在家里不用太节省。”

    特战营将以皮岛为基地,在辽东宽甸六堡长期坚持,也就是说,少说也要半年一载,才可能回来。

    对于淑珍来说,韩仲不想告诉她太多,这既是军事机密,又能让淑珍不会太过担心惦记。

    淑珍把头靠在男人的肩膀上,任由粗糙的大手在身上抚摸,微闭着眼睛,感受着紧贴的火热温度。

    “山童长大了,农活儿多让他做。”韩仲的手停了下来,关切地嘱咐道:“饷粮会按时发放,你给小丫多买零食。以前是苦惯了,现在有条件,就让孩子多开心快活。”

    淑珍“嗯”了一声,想着今天多做几双袜子,给男人带上。还有她亲手量尺寸,做的鞋子。

    “建虏肯定是打不过来了,你们不用担惊受怕,安心地生活。”韩仲宽慰着,“我看,用不了几年,辽东也能平定下来……”

    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着,淑珍能感受到胸膛的振动。这不是第一次这么说,可她喜欢听,喜欢这种依偎在男人怀中的安全放松。

    大道理也不用多讲,谁都知道只有灭了建虏,天下才能太平,家中的亲人不必再去征战,能够过上太平安乐的日子。

    无数的家庭都是类似的,丈夫或兄弟又要出征,又要带走亲人对他们的惦记和思念。

    而经历了战乱,好不容易在金州稳定下来,有地种,有饭吃,已经是战争以来最让人感到欣慰的结果。

    所有人也都清楚,只有继续与建虏打下去,直至将他们全部灭亡,才能换来家人的彻底安定。

    …………………

    时间匆匆而过,出征的时间到了。

    那是一个明媚的早晨,郭大靖陪着家人吃过早饭,言笑殷殷,努力冲澹着亲人离别的失落。

    “不过一个月,我就会凯旋而回。”郭大靖给阿秀、藤野英挟着菜,又给蓉儿来了块肉,“十倍于敌的兵力,一定能获胜。说不定,还能晋升副将呢!”

    藤野英强笑道:“升到副将,在东江镇除了毛帅、陈副帅,再就是郭副帅了。”

    阿秀勉强挤出笑颜,说道:“能升官自然是好,可妾身只希望你能早去早回。”

    “好,早去早回。”郭大靖伸手拍了拍妻子的后背,用力点着头。

    饭菜比较丰盛,对于早餐来说,更是少见。尽管郭大靖也吃得不得很多,但这是阿秀和藤野英很早起来准备的。

    吃过饭,郭大靖只是稍微休息了一下,便起身要出发,“毛帅也要同去,不好让他等我。”

    藤野英招呼着阿秀,蓉儿也不落后,抢着钻进了马车。

    送夫出征,这在广鹿岛时有过。

    郭大靖有些感慨,也没有强行拒绝,带着亲兵骑马而行。一家人竟象是出外游玩般,一路赶去了港口。

    码头上,水师的战船已经停靠妥当,与郭大靖同行的不仅有毛文龙,还有他本部左协的一个营。

    左协三营,一营在栾古关,一营在小黑山,只剩下一个营能够抽调出来。也只有本部人马,能让郭大靖更有信心,尽管少了一些。

    拖家带口地来到港口,没看见毛沉氏那辆比较显眼的马车,郭大靖稍微松了口气。还好,赶在毛文龙之前。

    其实,要登船的有很多士兵,还要装载很多弹药粮草,差不多要到中午,船队才能启航。时间上,是完全来得及的。

    但郭大靖到的也不算早,所部的一个营正在整队,准备登船,他这个主官在场,到底还是要好看些。

    “末将见过大人。”后营游击将军仇震泰带着几个军官看到郭大靖和亲兵,赶忙上来参见。

    郭大靖下马与众人见礼已毕,笑着说道:“南关大战刚结束,又要劳诸位随某远征作战,着实辛苦了。”

    仇震泰呵呵笑着,说道:“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军人征战沙场,乃是分内之事。我等还要多多感谢大人,给末将等建功立业的机会才是。”

    左协三营人马,刘兴治算是郭大靖亲自带出来的亲信将领,张攀和仇震泰、俞亮泰则是与他交好的诸岛镇将。

    各岛人马在金州重新整编后,张攀和仇震泰等人出于感情,以及对郭大靖的看好,都愿意屈居其下,各领一营人马。

    经历了小黑山阻击战、南关大战,再加上郭大靖的偏心,左协无论从装备,还是战力,都已经是四协之首,无人敢于置疑。

    而且,在金州的生活比岛屿可强多了,诸将的家卷都得到了很好的安置,他们的官阶也有晋升。对平辽灭虏的大功业,也更有信心。

    这就是郭大靖最为得意的地方,竭尽全力把东江镇打造成了一个篷勃向上的团体。

    但凡能够蒸蒸日上,前途光明,人心也就没那么复杂多变。反之,越是艰难困苦,内外交困,人心思变也就不算什么意外的事情。

    当然,有毛文龙在坐镇,东江军也乱不起来。封建家长制,有时候也是挺管用的。

    郭大靖与诸将随意闲聊着,大战之前如此轻松,也从另一方面显示了将士们心态的变化。

    “此次作战,很可能就是土营大显身手的时候。”郭大靖向着土营哨官耿名战笑着说道:“镇江的诸般情况你们已经了解,应该有把握吧?”

    耿名战躬身禀道:“大人放心。我土营官兵不仅完全了解情况,还做了多次演练,准备充分,保证万无一失。”

    郭大靖笑着点头,对众将介绍道:“土营若能成功,建虏会死伤惨重,攻城就轻松了。而且,那场面,十分震撼好看,你们将大开眼界。”

    在援朝作战中,郭大靖曾经使用过爆破手段,炸开城墙,全歼守军。

    但这与坑道爆破,却有着很大的不同,场面也有很大差别。真正的坑道爆破,有如地龙翻身,天崩地裂般的威势。

    如果只是炸开城墙,还不是郭大靖坚持使用坑道爆破的主要目的。使用红夷大炮,或者迫击炮,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在爆破城墙的同时,对守城之敌造成的杀伤,以及对他们心理的打击,才是郭大靖最希望的。

第三百零八章 泛舟出征

    因为火炮轰破城池是一个逐渐的过程,眼见着砖石横飞,缺口越来越大,守军有提前防备的时间。

    坑道爆破则是瞬间完成,敌人毫无准备,在城破之后,会有一段时间的混乱不堪。

    众将听到郭大靖如此郑重地介绍,都不由得对这个小哨官刮目相看。耿名战觉得热血沸腾,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腰身。

    土营建立的时间可是不晚,在郭大靖接手广鹿岛不久,便设了这个兵种,并且是亲手指导、训练出来的。

    但土营却没有展示自己的机会,多是当作工兵使用,挖掘壕沟、构筑工事,这是普通士兵,甚老百姓都能做的工作。

    所以,耿名战和土营的官兵都憋着一口气。尽管郭大靖给他们的待遇并没有什么差别,对他们的态度也依然是信重。

    轻轻吐出一口长气,耿名战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心情。当看到郭大靖投来赞赏鼓励的眼神,他又差点拍胸脯保证。

    “毛帅来了。”一名军官的提醒,打断了众人的闲聊,都纷纷整理衣甲,迈步迎了上去。

    “末将参见大帅。”以郭大靖为首,众将躬身施礼,声音朗朗。

    “免了,免了。”毛文龙笑着摆手,翻身下马,说道:“是本帅来晚了。”

    郭大靖笑道:“时辰还早,后营的官兵还未登船,大帅的座船更是还未停靠呢!”

    毛文龙点了点头,说道:“看你们谈得甚是热闹,在说些什么?”

    仇亮泰躬身说道:“回大帅,郭将军在说土营,这回攻打镇江,要让我等大开眼界。”

    毛文龙捋须微笑,看了一眼郭大靖,说道:“在朝鲜的爆破攻城?本帅记得你曾说过土营的事情。”

    郭大靖说道:“与攻破龙川是差不多的战术,可也有些不同。”

    说着,他伸指了指耿名战,介绍道:“土营哨官耿名战,一直想着建功立业,打响土营的名声。末将告诉他,日后我东江军攻城拔寨乃是常事,不必急于一时。”

    “末将见过大帅。”耿名战上前施礼。

    毛文龙打量了一下,颌首说道:“看这威武的样子,就知是条好汉子。这次如有机会,让本帅也开开眼界,见识下土营的厉害。”

    “末将和土营官兵,一定不负大帅和郭将军的期望。”耿名战再次躬身,声音都略有些发颤。

    郭大靖伸手拍了拍这名激动的手下,便继续和毛文龙等人谈论闲聊。

    “本帅曾经有过攻取镇江,与铁山基地形成夹江而守的态势。”毛文龙捋着胡须,望着大海,缓缓说道:“但实力不够,特别是冬季,江河封冻,难挡敌骑。”

    对于镇江,毛文龙有着比较浓厚的感情,那是他发迹且绽放辉煌的地方。

    以一百余人奇袭镇江,擒后金游击佟养真(清帝康熙姥爷)及其子佟丰年、其侄佟松年等,献俘阙下,使得全辽震动。

    但辉煌也即顶点,东江镇之后却并无太过耀眼的功绩,多是牵制袭扰,还时常遭到朝中官员的怀疑和攻讦。

    毛文龙似乎从回忆中醒来,笑着说道:“金州已固,东江军更胜从前,辽东于我于奴,都已不算是紧要之所。此番攻打,若是成功,可收三利。”

    说着,他扫视着众将,似乎在提问,也似乎在征询,想从他们嘴中得出结论。

    郭大靖率先躬身道:“请大帅明示,末将等愚钝。”

    毛文龙象是嗔恼地翻了下眼睛,其中心中却是喜悦,缓缓说道:“其一,牵扯建奴的防线,使其要守地便需分兵,分兵则势弱,又给我军造成批亢捣虚的战机。”

    “其二,或使朝鲜局势有所改观,建奴难以从朝鲜获得更多的粮草物资……”

    在郭大靖看来,这一点并不是很重要。朝鲜穷困,也是其能存在于强者之间的重要因素。建奴便是敲骨吸髓,也得不到能够渡过灾荒的物资。

    “其三,重拾第二战场,减轻金州当面的压力,使我军能够择机向复、盖两州发展,直抵建奴的腹心之地。”

    建虏如果再派兵驻守镇江,肯定不会是区区的三千人。连带着凤城、秀岩也要增加兵力,以备增援。

    这样的话,原本集中于辽沉的建奴主力势必会有所减少,给东江军继续北进,创造更好的条件。

    其实,对建奴来说,镇江守不守,这可能是个两难的选择。

    守吧,东江军未必来攻,空耗兵力和粮草物资;不守吧,东江军又会加紧渗透,由宽甸至镇江,依托鸭绿江,形成一道屏障,使其对朝鲜的威慑力大大降低。

    更主要的,建奴还有个必守的地方,那就是所谓的龙兴之地赫图阿拉。

    一旦东江军在镇江、宽甸稳固了根基,便能沿着辽东长城北进,叆阳堡、孤山堡、碱场堡、一堵墙堡、松树口、鸦鹘关,直捣赫图阿拉。

    因为东江军曾经派出奇袭部队,沿鸭绿江溯流而上,进入长白山区,在建奴的大后方展开过袭扰。

    所以,建奴对于东江军袭其后方的可能,不会轻忽大意。

    辽南、辽东相隔数百里,却能使建奴陷入左右支拙的境地,这也将是东江军将来的主要战略。

    毛文龙颇有深意地看着郭大靖,微笑道:“至于其它之利,就要你们自己琢磨,自己把握了。”

    郭大靖心领神会,躬身称是,“多谢大帅,末将受教了。”

    镇江如被攻克,将给建虏极大的震动。

    这显示出东江军不仅擅长倚坚防御,更有攻城拔寨的能力。

    那皇太极在绕道入关时会如何布置呢?可以预见,多半是要留下足够的兵力来守家,甚至会放弃不少边远的统治区。

    而这样的布置,显而易见,对于“勤王”行动是极为有利的。留守的兵力多,绕道入关的人马自然就少,毛文龙和郭大靖就更有取胜的把握。

    其实,攻打镇江还有一利,便是牵扯建奴的整个防线,为剃头辽人的逃出创造更好的条件。

    人口是东江镇发展的瓶颈,在今年收复北金州之后已经显现出来。

    尽管把各岛屿的很多百姓也迁徒到金州,依然显得不够,使得大规模扩充军队遇到了阻碍。

    按照目前的人口数量,各协扩充至一万两千已经是极限。除非,能有大量的剃头辽人补充进来。

    “大帅,此处风大,不如去码头房屋内坐着叙谈。”郭大靖主动提出建议,在得到同意后,骑在马上,向远处的车驾用力挥手。

    两辆车驾停在一起,毛沉氏、藤野英、阿秀、蓉儿都下了车,在一起说着话。

    “夫君让咱们回去呢!”藤野英很是不舍,也很是无奈地说道:“这么多将士在,咱们也别让人取笑他了。”

    阿秀无声地叹了口气,望着那熟悉的背影越行越远。

    毛沉氏挥了挥帕子,也不管毛文龙看没看见,只待毛文龙走远,便笑着对阿秀和藤野英说道:“那咱们回去吧!男人都这样,不想被人笑话儿女情长。”

    阿秀和藤野英犹豫了一下,便点头答应,只有蓉儿闷闷不乐,嘟着小嘴,不时回头张望着已经走得很远很远的靖哥哥。

    ………………

    大船在海中行驶得很稳,正是那两艘夹板船,也是东江镇水师的旗舰。

    郭大靖陪着毛文龙坐在舱室内,品着香茶,说着聊着,很多都是机密的事情。

    “本帅已经派人送去手书,还有礼物,请袁督师帮助从哈喇沁部买马。”毛文龙放下茶碗,微笑着说道:“还请方正化也代为说项,不知能不能成?”

    郭大靖说道:“这本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袁崇焕既在示好,应该能成。至少会弄来一批,多少不好说。”

    毛文龙点了点头,说道:“袁督师在高台堡售粮与哈喇沁部,本帅本欲上奏,弹劾他市米资敌。但你既建议购马,便暂时压了下来。”

    崇祯年间,喀喇沁部已与后金正式盟誓投靠,“凡遇出师期约,宜各踊跃争赴”。也就是说,把哈喇沁部称为敌人,一点也不过分。

    相比于渔猎农耕的建奴,蒙古诸部的生产方式更加单一,抵御灾害的能力更差,饥荒也最先在蒙古诸部中爆发。

    史载:夷地荒旱,粮食无资,人俱相食,且将为变。蒙古哈喇慎等部,室如悬磬,聚高台堡,哀求备至,乞请市粟。

    袁崇焕见蒙古诸部如此可怜,善心大发,忘记了曾对东江镇的冷酷无情,立时给予了慷慨的帮助。

    崇祯对此倒是表现出一定的睿智,下旨:“籍寇资盗,岂容听许?”

    袁崇焕上奏皇帝的辩白,“人归我而不收,委以资敌,臣不敢也”,于是决意援助“臣以是招之来,许其关外高台堡通市度命,但只许布米易柴薪。”

    袁督师的意思是:蒙古人来乞求活命,若是不资助,就投靠后金,成为我大明的敌人。所以,我卖给他们些米粮,让他们用柴禾来交换,挺划算。

    这真是崇高的国际主义精神,给予走投无路的蒙古诸部以春天般的温暖。

    但事实是,以前哈喇沁等部蒙古人就已经投靠后金,并不是现在卖不卖粮来决定的。

    面对崇祯的下旨诘问阻止,袁督师还信誓旦旦地向崇祯保证:“蒙古各部首领,闻将市粟,指天立誓,不忘朝恩,宁愿以妻子为质,断不敢诱奴入犯蓟辽。”

    崇祯皇帝再次下旨,态度有所缓和,强调不能无限制卖粮,要计口售米,够蒙古人吃的就行。

    “西夷通虏,讥防紧要。奏内各夷市买于东,明是接应,何以制奴?着该督抚严行禁止!其招来属夷,其有饥困,查明部落多少,计口量许换米,不得卖与布帛米粮及夹带禁品。路将等官,倍加侦察,如有疏违,以通夷罪论处!

    但皇帝的计口售米,被袁崇焕有意忽略了。

    他忘记了运到宁远的军粮,需要付多大的代价,多少的损耗;他也忘记了西北的民乱,正是因为粮食缺乏而起。

    下圣旨,上奏申辩,再下旨,再申辩,来来回回便是数月时间。

    袁大人等于卖了数月粮食,不说哈喇沁部转卖给建奴多少,他们存下的粮食,却已经足够给建奴长途奔袭、绕道入关提供中继补充。

    “袁大人还想着收买蒙古诸部,效以夷制夷故智。”郭大靖冷笑着说道:“何等短视,何等愚蠢。”

    若是察哈尔部未西迁,这倒是有点可能。可虎墩兔已经跑了,哈喇沁诸部还和建奴一起讨伐过察哈尔部,已经与后金深度捆绑,怎么可能征取过来?

    “朝廷既已知晓,大帅便不必急着上奏。”郭大靖说道:“此事若连朝廷也阻止不了,多说亦是无益。”

    毛文龙点了点头,说道:“哈喇沁部有了余粮,建奴绕道入关的条件又成熟了一些。”

    哈喇沁部乞粮,说明后金已经无法向投靠归附的盟友提供粮草物资,他们的饥荒应该也快要爆发了。

    要么就在大饥荒中挺着,要么就绕道入关,还是老路子,靠以战养战渡过难关。

    郭大靖澹澹一笑,说道:“十有八九,建奴今年会绕道入关。大帅,您屡次提醒朝廷,这回也会上疏吧?”

    毛文龙有些无奈,垂下眼帘,沉闷地说道:“没办法,听不听在他们,说不说在某家。”

    郭大靖暗自叹惜,“狼来了”喊得次数太多,朝廷已经麻木,完全没有效果。

    “若真的展开‘勤王’行动,本帅会随你共赴京畿。”毛文龙突然抬起头,做出了一个有些出人意料的决定。

    原来的计划可不是这样,郭大靖有些惊愕,眨着眼睛,一时没有说话。

    虽然说“勤王”要主帅出马,才显出诚意,但毛文龙对于朝廷忌惧,使他并不愿意离开东江镇地盘。

    而这个也是能找借口搪塞过去的,比如说毛文龙坐镇金州,对辽沉的建虏展开大规模的牵制。

    “放心,阻止建奴劫掠人口财物后,本帅便随军返回。”毛文龙看着郭大靖的表情,笑了笑,说道:“计划中不就是这样?”

    打完就撤至秦皇岛,坐船返回,计划确实如此。连郭大靖也不想去京城,更不用说拜见崇祯了。

第三百零九章 远大目标

    想了想,郭大靖说道:“这样也好。若朝廷见召,便找借口婉拒。这个借口,还要由大帅来想。”

    毛文龙哈哈一笑,说道:“好,不让你费脑筋,只管打好你的仗。”

    舱室内静了下来,可也没沉默多久,郭大靖便笑着开口,“刚送来的情报,大帅想必也看过了。建奴在调集和制造火炮,由佟养性负责。”

    在辽东的作战中,建奴缴获了很多明军的火炮。但却是老式的,威力不大,比如大将军、虎蹲炮和发熕,还有一些轻型佛朗机。

    尽管在努尔哈赤在世的时候,已经开始组建使用火器的汉兵,也有一些火炮,但在几次大战中,却并未重视和使用。

    毛文龙轻篾地一笑,说道:“只是加强城防而已,不敢拉出来与我军拼杀。”

    建奴不是傻子,虽然开始重视火器,主要是火炮,可也知道在火炮性能上与东江军的差距。

    无论是射程,还是威力,建奴都不可能拉出那些老旧的火炮,再来与东江军作战。

    郭大靖笑道:“搬上城头,加强防御,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这可能也是为了绕道入关作准备。”

    毛文龙颌首赞同,说道:“想少留些兵力,皇太极定然是这样的想法。”

    郭大靖还是倾向于在京畿地区截击建虏,杀伤多少还不是最重要的,只要破坏建虏以战养战的计划,在大饥荒中,后金的动荡和衰弱就难以避免。

    当然,这也要看皇太极的具体布署,到底会出动多少人马抄掠,留守的兵力又有多少,分别驻防在哪几座大城重镇。

    而“勤王”抄袭的优势在于提前的准备,这肯定是皇太极等奴酋万万想不到的。他们也肯定想不到,东江军会有跨海远袭如此大胆的行动。

    古代的信息传输,以及兵力投放和运输能力,如果东江军收到建奴破关的消息后,再调兵遣将、准备粮弹物资,在时间上肯定是来不及的。

    所以,皇太极最重视的应该是辽沉地区,防备东江军在辽南展开攻势,危及其核心统治区。

    “大帅,打完镇江,末将以为还要继续展开袭扰。”郭大靖眨巴着眼睛,建议道:“饥荒已是板上钉钉,为了活命,大量的剃头辽人会逃亡,这可是个好机会。”

    毛文龙想了想,问道:“只是袭扰?”

    郭大靖用力点头,说道:“一二百人的小股部队多点行动,不要求什么战果,让建虏疲于奔命,使剃头辽人更易逃出。”

    “好。”毛文龙放下心来,说道:“还有朝鲜那边,你这次与他们好好商谈,接引逃亡的辽人,他们会起到很大的作用。”

    “今年的春耕已经结束,可会不会有天灾,也是难说。”毛文龙不无忧虑,“人口多了是好事,可这吃食,也很关键。”

    郭大靖倒是比较有自信,说道:“春耕之后便要军民齐动,大修水利设施,再加上金州河流较多,又是海洋性气候,就算是荒旱,也不致于绝收。只是歉收的话,凭土豆的高产量,影响也不会太大。”

    “还有从江南、海外的购粮,今年要达到十万石,就是人口再多上一倍,应该也足够吃了。”

    与南洋贩粮的海商搭上关系,就要建立稳定的商贸关系,不能缺时再找,丰收了就不答理人家。

    随着小冰河大灾害的蔓延,粮食就是最宝贵的资源,这种情况至少会持续十几年。

    所以,郭大靖已经与海商签了协议,每年购粮八万石,江南的粮食则减到两万石。

    反正林家也不指望靠贩粮赚钱,郭大靖就把份额让给走南洋的海商,以便维持住这个长期的供应商。

    “十万石也不是最高的限额,还可以再增加。”郭大靖微笑着说道:“大帅尽管放心便是。”

    毛文龙长出了一口气,拍了拍郭大靖的胳臂,感慨地说道:“买粮的花费报给陈副帅,让他分批分期地补给你。”

    郭大靖笑了笑,拱手说道:“多谢大帅。”

    话不用多说,毛文龙也知道郭大靖不太在乎钱,但他也知道现在金州的财政在发行军票后,还算不错。

    正好赏功银也快运到了,四十多万两呢!还有袁督师发来的十船粮食,官府一下子就能轻松下来。

    原来还为了军票陆续到了兑换期而发愁,可现在看来,一年的流通回收,老百姓手里的军票已经所剩不多。

    就是兑换给老百姓银子,也大多是要重新进入流通渠道,逐渐被官府收回。

    而之所以设定兑换期,就是给军票背书,并加强官府和军票的信用,稳固军票作为货币的地位。

    去年发行的兑换了,今年还在发行,这样滚动下去,财政资金问题就基本上解决了。

    长此以往,军票的信用越来越稳固,作为信用货币也就在潜移默化中被老百姓接受和承认了。

    也就是说,在东江镇的地盘,在军票的发行使用的范围内,不需要金银。只要官府愿意,能印出巨额的资金来花用。

    不管是发放军饷,还是收购粮草等物资,内部流通的军票,将彻底解决东江镇的财政问题。

    意义如此重大,但未必有人能够完全理解,主要是他们想不到那么长远。

    毛文龙却是知道的,因为有大明的宝钞在前。也正因如此,他也知道大明宝钞是如何变成废纸,为老百姓所抛弃的。

    两人的交谈从军事行动,说到了辽东形势,又扩展到了朝廷动态,以及建虏的情况。

    气氛愈发地融洽,说话愈发地随意,敞开心扉、有啥说啥的那种。这已经不是赞赏和恭敬,就是忘年交的掏心窝子。

    “李成梁,边帅武功之盛,两百年来前所未有,却只得宁远伯之封,本帅又岂敢有更大奢望?”毛文龙摇着头,说道:“晋爵封侯,不过说说而已。”

    “大明已是积弊重重,兼将吏贪懦,边备废驰,东江军若能扫平建虏,力压北虏,开疆拓土,超越李宁远,却也不是难事。”

    郭大靖微笑着说道:“现在的辽东之地,只不过相当于一两省,可往北却有更广阔的土地,大帅又何必担心没有封侯之机?”

    “奴儿干都司?!”毛文龙挑了下眉毛,但随即摇头,“其地极北苦寒,道路不便,以一国之力尚难维持羁縻,又何况是一镇之军?”

    “若建虏败亡,必然是向北,难道就放其逃生,恢复生气?”郭大靖循循善诱道:“极北苦寒,可也有人居住;道路不便,就不断修筑向前……”

    毛文龙或许有效彷李成梁,永镇辽东的心思。但与郭大靖相比,这就显得格局不够大了。

    一个东北王,都不能让郭大靖满足。就是现在大明的疆域,他还嫌小呢!

    当然,对毛文龙讲这些,一是聊到这儿了,二是再设个远大的目标,让毛文龙别象李成梁晚年那样自满奢糜,还得继续奋斗。

    有没有这种可能呢,郭大靖不排除。别说击败建虏之后永镇辽东,就是窝在皮岛当个草头王,毛文龙都可能觉得满足。

    什么境况有什么样的理想和目标,饿得快死,有碗粥喝就满足;有数万人马,盘踞金州也能满足……

    毛文龙若有所思,捋须眯眼,似乎陷入了思索。

    好半晌,他才抬起头,看着郭大靖缓缓说道:“大靖,本帅已觉年长神衰,这心态不如你蓬勃向上,或者说是雄心勃勃。有多大的目标,才有多大的动力,在这一点上,你要强过本帅。”

    郭大靖沉吟了一下,说道:“大帅只管坐镇,时常提点监督。东江军有您,才有主心骨,才不致生乱,甚至是土崩瓦解。什么心态,什么目标,都是根据具体的情况,以及实力来决定的,可不是年龄上的问题。”

    咧嘴笑了笑,郭大靖又象调侃似的说道:“您只管象诸葛亮似的运筹帷幄,冲锋陷阵自有末将等年轻人去做。”

    毛文龙哈哈笑了起来,摆手道:“本帅可比不得诸葛武侯,可偷懒看家,享个清闲,还是能够胜任的。”

    向前倾了下身子,毛文龙很是郑重地问道:“大靖,你觉得本帅若是入京面圣,会有何结果?”

    对于这个问题,郭大靖差点把“找死”说出来。

    但他仔细一想,却也未必。结果如何,还要看具体的时间,以及所面临的形势。

    比较吊诡的是,尽管皇帝对毛文龙不满,朝堂上的文官攻讦不断,可皇帝从未召过毛文龙入京。

    天启帝不算,是他给了毛文龙节镇一方的大权,并给予了足够的支持。

    但崇祯呢,为什么不下旨召见,以此来试探毛文龙的忠诚?

    “万岁如下旨宣召,大帅去也不去?”郭大靖反过来,想从毛文龙这里得到答桉。

    “万岁降旨,臣子自然要奉诏而行。”毛文龙面色坦然,说得也不象是假话。

    郭大靖垂下眼帘想了想,说道:“那大帅要亲自指挥‘勤王’行动,就为了入京面圣?”

    “不是。”毛文龙捋着胡须,缓缓说道:“既称‘勤王’,主帅却不去,岂不授人以柄?”

    郭大靖心中叹息,可也得无奈地点头。

    这确实是个问题,他以前也想到了,一直在想着借口。

    “大帅可以托辞。”郭大靖开口说道:“理由很多,并不难找。”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大帅若去,皇帝降旨,您就很难处置。万金之躯,身处不测,智者不为。”

    毛文龙没有马上回答,似乎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看来,你对当今万岁颇有成见,防范之心甚重。”

    郭大靖耸了耸肩膀,并不隐瞒自己的好恶,平常已经颇有微词,毛文龙也是知道的。

    别说是他,就是东江镇的军民,因为两次断绝粮饷,对朝廷,对皇帝,也是颇多抱怨,甚至说得上是怨恨。

    毛文龙叹了口气,说道:“忠君报国,乃是臣子的本分。哪怕万岁偶有疏失,也不要耿耿于怀,心存怨满。本帅就是怕你年轻气盛,到了京畿,惹出大祸。”

    郭大靖笑了笑,说道:“大帅多虑了。末将对朝廷,对万岁,确实心有不满,但还不至于大逆不道。其实,末将官卑职小,倒是一大优势。不比大帅,声名在外,也是众失之的。”

    毛文龙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此事再议,不必急于做出决定。”

    郭大靖也是这样想的,形势在变化,谁知道数月之后会是什么情况。或许,到那时候,请毛文龙去,他也不想去,或是不敢去了呢!

    在郭大靖想来,对于僻处海外的东江镇,天启帝可以赋予较大的权力,到了崇祯,想收回却已不大方便。

    加上毛文龙性情倔强,与文官骂架斗嘴不示弱,上奏皇帝也时有不逊之语,崇祯认为他已是跋扈难制,索性也不用下旨召见来试探。

    若是下了圣旨,可毛文龙托辞不去,自然是让崇祯丢了脸,可还没有制住毛文龙的手段。

    估计崇祯担心的就是这个,有监军太监方正化在金州,暂时维持现状、静以观变,或许是崇祯认为最好的办法。

    不过,因为东江军在这两三年里,取得了令人刮目相看的战绩。崇祯对毛文龙厌恶是厌恶,可也不想把这支越打越强的部队逼得太紧。

    而在朝堂上,攻讦毛文龙糜费粮饷、毫无牵制的文官,是越来越少,声音是越来越小。

    但文官们想要攻击诋毁,就不愁找不到理由。挑毛病嘛,谁还是足赤完人?

    特别是已经被文官集团包围,忽悠得晕头转向的崇祯皇帝,还未看清文官集团的嘴脸,还以“众正盈朝”而洋洋得意。

    明君的吹捧,使他飘在九天云外,完全看不清大明的江山已经是风雨飘摇。

    废话不用多说,毛文龙身为武将,却持尚方宝剑,并有几乎不受节制的权力,这就是原罪。

    一朝天子一朝臣,熊廷弼也是同样的遭遇。万历信任有加,全力支持;天启帝则半信半疑,终于酿成了广宁惨败的悲剧。

    …………………

第三百一十章 暗室筹谋,辽东新战场

    宁远。

    袁督师正在奋笔疾书,给远在京师的皇帝上奏,为实现他的精明战略,继续作着辩解。

    在他看来,哈喇沁部虽说归附了建奴,但也是形势所迫。现下,遭遇灾荒,正是争取拉拢的好机会。

    “彼将为我用之不暇”,袁督师写完这一句,稍微停顿了一下,觉得不错。

    蒙古诸部可是对付建奴的力量,以夷制夷,如此高明的策略,为什么皇帝不允许,朝中官员交相反对呢?

    不卖给哈喇沁部粮食,饿红了眼的蒙古人,若是勾结建奴绕道入关怎么办?

    好吧,袁督师的担心不无道理,但给了粮食又怎样,反倒更加有利于建奴的行动。

    不管袁督师出于什么目的,或许是真诚的国际主义精神,看到蒙古人挨饿就难受得不行。

    或许真的是打着拉拢蒙古诸部的心思,想为明军争取一个盟友,共击建奴;也或许是别的什么谋划,不方便对外言明的。

    可如果从最终的结果看待此事,袁崇焕的罪名一点也不冤。

    以夷制夷确实是个好计策,但也要分时间、看形势,要分析研究,不能生搬硬套。

    虎墩兔西迁,宣告后金成为东蒙古之地最强大的存在。哈喇沁部投靠归附后金,也表明了态度,不怕你大明朝,就是与你的敌人结盟,能怎么滴?

    要知道,大明的北方边军不仅疲于抵挡建奴,更失去了越过长城,攻击蒙古诸部的力量。

    哈喇沁部不傻,会在后金和大明之间选择谁,已经是昭然若揭。

    选大明,后金会讨伐攻打,不是被灭,就是要象察哈尔部那样逃跑;投靠后金,大明却已无力惩罚。

    说到底,谁的拳头大,蒙古诸部就投靠谁。这是最现实的考虑,夹缝中生存的智慧。

    这么简单的分析,袁督师会做不出来?或者根本没去做,就是纸上谈兵,全无战略分析能力和战略目光,却还沉浸在自己谋略高明的幻想之中。

    其实,在明朝中后期,以文制武的祖制下,出现袁崇焕这样的指挥官,并不意外,也很常见。

    象杨镐、袁应泰、王化贞、高第等人,全是进士出身,读过两本兵书,便被文官集团吹捧为知兵有才能,便能凌驾于武将之上。

    实际上呢,名将不是靠读兵书能够打造出来的,靠吹捧而成就的。早晚会有露馅儿的那一天,而且,爬得越高,摔得越重。

    袁崇焕写完奏疏,派人送出,又召来亲信,商议事情。

    徐敷奏、张斌良、谢尚政,此三人才是袁崇焕的真正心腹,可以暗室谋划的那种。

    “毛文龙手书感谢,奉上礼物,却并未前来宁远。”袁崇焕有些惋惜,但也有些无奈,“刚有南关大捷,便是他来了,本部院也不好下手。”

    无罪名而杀人,确是极不妥当的。最重要的,还是时机不对。

    徐敷奏说道:“大人所言极是。单只以毛文龙无礼而杀他,朝廷必然不会通融。何况,在宁远斩帅,恐东江镇哗变,朝廷反倒会怪罪。”

    袁崇焕点了点头,沉声道:“也只有入其地、斩其首、夺其胆、慑其军了。”

    见袁督师的目光扫视过来,张斌良和谢尚政赶忙躬身称是,表示尽遵其命。

    “大人,时机还是要等待的。”张斌良提醒道:“南关大捷后,朝堂上风向有变,甚至于,万岁对东江镇的态度也有改变。”

    袁崇焕捋着胡须说道:“当然要等待合适的时机。本部院也只针对毛文龙,不对东江镇。”

    毛文龙不受节制,为了统一事权,战功越多,袁崇焕杀毛之心也就越坚定。

    把东江军控制在手中,不管是在朝廷那边增加自己的分量,还是如何行动,便可随心所欲。

    毛文龙可用,但未有能用文龙之人。你不听话,那只能换个听话。

    收伏毛文龙,节制东江镇,是袁督师与朝中大老所制定的计划中的第一步。

    既然现在这两个目标都不能实现,只能使用强硬手段,斩其帅、收其军。

    “东江镇粮饷从辽东转运,大人可请毛文龙来议饷。”徐敷奏开口说道:“或可少运,只说漂没,逼他来宁远与大人商议。”

    袁崇焕沉吟了一下,说道:“本部院还是以为在宁远杀他,不是最好的选择。而且,在舆论上,也要事先准备。”

    “登来道王廷试或可一用。”张斌良开口说道:“毛文龙屡次催讨所欠的粮饷,甚至要提兵前往登来。如果他兵犯登来,朝廷的风向一定会变。”

    袁崇焕眯了下眼睛,听出了张斌良的话中内在。

    不管毛文龙是不是兵犯登来,哪怕他只是一艘船去了登来,也未登岸,也可以给他安上这个罪名。

    老百姓不知道啊,在登来散布谣言,说是海盗或乱兵登岸杀人劫掠,各州县城门关闭,人心惶惶的混乱是肯定的。

    而擅离汛地,法令所禁。称兵内向,臣子大戮。这确实是触怒皇帝,会引起文官交相攻讦的好借口。

    “好,此计甚妙。”袁崇焕拍手称善,“某当给王廷试去书信,请其助某一臂之力。”

    接下来,几人又商议了半天,确定了如何对付毛文龙的手段,方才各自散去。

    ………………

    皮岛。

    自去年年初开始,大批的军民移住金州,皮岛这个曾经的辽东抗金基地,也逐渐失去了往日的喧嚣。

    到年中的时候,四协之兵差不多都集中到了南关,准备迎接大战。而皮岛上就只留下两三千军队,再加上一部分水师。

    南关大战结束,向皮岛运输粮弹物资的水师船只便大量而来。

    接着是特战营,然后是孔有德的后协,最后则是郭大靖所部,以及东江军的大帅毛文龙。

    皮岛似乎一下子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兵营中喊杀震天,来往船只络绎不绝,岛上人来人往。

    部队在短暂休整,特战营则分批乘船,从全部开冻的鸭绿江口朔流而上,在已潜入的小股部队的接应下,择地登岸,进入宽甸地区。

    这就是东江军的优势所在,水师纵横沿海和鸭绿江,使建虏的防御捉襟见肘。甚至于能够沿江进入长白山区,袭击建州。

    此次进攻,也得到了朝鲜林庆业的暗中相助,尽收所部水师,对东江军的行动视若无睹,并通风报信儿。

    “大人。”特战营军官鲁中贵、王前上前施礼,“末将等这便去了。”

    郭大靖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对你们的要求已经全交代了,某也不再唠叨。尽量保存实力,长期坚持。就这十个字,望你们谨记于心。”

    “末将谨遵教诲。”鲁中贵二人再次躬身。

    郭大靖摆了摆手,目送着第三批特战营将士在向导的引领下,隐没于山林之中。

    一共两千多人,将在宽甸地区建立根据,以游击战的方式,与建虏周旋,开辟另一条战线。

    郭大靖亲自送特战营将士进入宽甸,并将空间内的粮食、弹药拿出了大半,储藏于密营,供特战营长期坚持所使用。

    “冬季才是最艰难的时期。”郭大靖登上船只,依然瞭望着岸上,缓缓说道:“希望今年能够坚持下来。”

    刘奇士放下了望远镜,说道:“只要粮食不缺,大雪封山也不怕。建奴骑兵厉害,但要打山地战,也不怕他。”

    郭大靖点了点头,他留下的粮弹物资只是一部分。以皮岛为基地,在河流封冻前,还将给特战营运送大量的物资,建立四五个密营。

    “林庆业在义州,也能给特战营提供些帮助。”郭大靖伸手扶住了船舷,船只已经开动,顺流而下。

    刘奇士嘿嘿一笑,说道:“朝鲜人肯定希望我军能够攻克镇江,并在宽甸地区纠缠住建奴。这样,就等于隔开了建奴,使朝鲜不受侵害。”

    郭大靖笑了笑,说道:“正是如此。只要我军越战越强,建奴势弱,朝鲜的态度也会有积极的变化。不求他们参战,能够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就够了。”

    朝鲜在明金大战中的态度,其实不算是特别重要。主要是朝鲜太穷,没有多少粮食物资供给建奴。

    但多个盟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强。

    大明王朝曾经打造的四方布置,辽东、辽西、朝鲜、蒙古诸部,现在只剩下了两方,建奴的生存压力大减。

    郭大靖倒是没有重拾什么三方、四方布置的想法,甚至于辽西的明军,他也不太指望。

    而东江镇所处的位置,朝鲜还是很有用的。特别是林庆业这个死杆的亲明派,在义州能提供很大的帮助。

    不管是收拢逃亡的剃头辽人,还是暗中给隔江的特战营提供粮草物资,或是通风报信儿,郭大靖都会交好林庆业。

    船只在宽阔的江面上行驶,郭大靖不时举起望远镜,观察着西岸的地形地势。

    当时的鸭绿江最宽处达一千多米,窄处也有一百五六十米,如果不是冬季封冻,堪称朝鲜抵挡建虏的最佳屏障。

    而建奴要进攻朝鲜,在凤城或镇江集结,蹈冰过江走义州是最方便快捷的路线。

    如果东江军攻破镇江,并能长期驻守的话,朝鲜确实能够松上一口气,不太担心建奴攻打进来了。

    “镇江快到了。”刘奇士从船舱中出来,递给郭大靖一瓶酒,说道:“江风大,喝一口暖暖身子。”

    郭大靖伸手挡开,笑着说道:“大哥自管喝,小弟不冷,也不习惯如此取暖。”

    刘奇士也不勉强,举起酒瓶喝了一口,眼睛半眯,嘴中哈气,十分享受的样子。

    郭大靖澹澹一笑,再次举起了望远镜,观察着岸上的情况。

    有建奴骑兵的影子,只是离得远,看得不得很清楚。不管铁骑如何快速凶悍,也只能望着江中的船只叹气。

    就是这里了,望远镜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座伸入江中的半岛,郭大靖看得愈发认真仔细。

    这里便是历史上俗称马市台或马市岛,官方名称为中江岛的地方。

    在当时,马市岛还不是一个四面环水的完全地理意义上的岛屿,而是一个三面环水,“上尖”与宽北“茂气顶”大山颓势逶迤陆地相接的半岛。

    自元代以来,九连城,或称镇江,就和朝鲜进行通商贸易往来,成为“互市”之所。

    皇太极即汗位,发动攻朝之战,又约定中江岛作为互市的场所之一。

    中江岛三面临水,一面连接陆地,大道直通镇江堡。在郭大靖看来,是最佳的登陆场。

    岛小,建虏骑兵没有驰骋纵横的空间;三面临水,建虏想守岛,就要面对三面的火力夹击。

    占领小岛后,架起迫击炮,再有水师的火炮,便可掩护步兵向前推进,进逼镇江堡。

    郭大靖微微抿起嘴角,作战计划终于在脑海里全部成形,可以开始实施布置了。

    刘奇士也看好了这个小半岛,在来的时候便与郭大靖谈过,此时又伸手指点道:“步兵稳固占领后,骑兵也可在此登陆,对建虏展开突击。”

    郭大靖点头赞同,微笑着说道:“骑兵既然来了,就肯定有仗打。不管是突击建虏,还是伏击凤城来敌。或者,还会有其它的仗。”

    刘奇士又喝了口酒,说道:“飞骑营一直在训练,虽然战马还不够,可合格的骑兵将在数月后达到七八千。”

    东江军的整体兵力没有大的改变,四个步兵协没有大规模扩充,但对飞骑营的倾斜,还在按计划进行。

    补充进飞骑营的全都是从四协抽调的精兵强将,这大大节省了训练的时间。

    郭大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骑兵是够了,战马却不好说。不是没钱,而是不好买。”

    如果只是买马,倒还好说。可够格当战马的,却还要挑选。

    尽管达不到那些贪官夸张的二十挑一、十挑一,可也有将近三分之一是只适合民间使用。

    郭奇士呵呵一笑,拍了拍兄弟的肩膀,说道:“知道你尽力了。谁让咱们这僻处海外,离蒙古诸部太远呢!”

    “可惜了,辽镇已经有了两万多骑兵,却全是酒囊饭袋。”刘奇士不掩鄙视,说道:“某率三千飞骑,就足以横扫他们。”

    郭大靖笑着点头,深表认同。

第三百一十一章 朝鲜大佬因何而来

    骑兵是骑兵,可只是徒有虚表,战力就是渣。

    看袁督师率两万骑兵勤王的表现,就清清楚楚。根本不敢与建奴正面接触,绕来绕去,跑到京城之下,才敢倚城而战。

    这样的骑兵,还号称什么关宁铁骑,简直让人笑掉大牙。可外战惨不忍睹,帮着建奴攻城掠地、屠戮同胞时,却又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大哥放心,只管练好骑兵,战马兴许今年就能凑够数量。”郭大靖想到了勤王行动,虽然不太确定,可还是出言宽慰。

    建虏和蒙古人可都是骑兵,还有明军的,这打起来的话,说不定就有很大的缴获。

    况且,如果时间允许,郭大靖还准备派出骑兵,越过边墙,给哈喇沁部来次扫荡呢!

    当然,这个难度比较大。郭大靖还有一招儿,那就是截击逃回关外的祖大寿所部。那可是一万数千骑兵,一群战五渣,留下买路钱吧!

    嗯,这倒是个很好的办法,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郭大靖眨巴着眼睛,陷入了沉思。

    筹划得再细致一些,去趟京畿,拼死作战,怎么也得捞回本儿,且是抢得越多越好。

    “建奴——”刘奇士的提醒,让郭大靖收回了思绪。

    望远镜的视野中,岸上出现了一队建虏,有三百多骑,望着江中行驶的船只,指指点点。

    尽管有骑兵的机动优势,但在漫长的沿江地带,建虏还是很难防卫得严密。而宽甸地区,也是东江军的传统游击区。

    只不过,在建虏征朝后,朝鲜被迫结盟,东江军在宽甸地区的活动,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这次特战营潜入,还多亏了林庆业的帮助。再加上镇江建虏兵力不足,不敢派出太多的人马截击。

    “建虏会不会增兵镇江?”郭大靖沉吟着,向刘奇士征询着意见。

    刘奇士轻轻摇头,说道:“以皮岛为基地时,经常这样搞,建虏已经习惯了。”

    这也算是袭扰牵制的一种吧,不是每支船队都有任务,就是要让建虏神经紧张,担心从上游潜入破坏。

    而东江军当时的战力,建虏也不太放在眼里。

    登岸又怎样,顶多搞几个村屯;过于深入的话,就有被建虏骑兵断了退路,围攻消灭的危险。

    别说两三千兵,就是再多一些,也挡不住一千铁骑的冲杀碾压。这是建虏的自信,也是他们狂妄的资本。

    稍有风吹草动就请求增援,这不是罗格阿的风格,也不是其他建州勇士的作风。

    岸上,甲喇额真罗格阿瞭望着江上的船只,和几个手下在议论着敌情。

    “我军在南关遇挫,汗王已经下谕,东江军火器厉害,倚坚防御不可小觑,各部要严守关隘。”

    一个建虏自以为很聪明,开口说道:“显然,敌人在虚张声势,在辽东羊动,减轻辽南的压力,有利于他们占地耕种。”

    “或许是为了接应逃人。”另一个建虏猜测道:“宽甸地区的兵力很少,只在几个比较完整的堡寨有百八十的人马。”

    罗格阿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派人通知当地堡寨守军,要多加防范。敌人可能已经渗透进来,兵力不详。”

    对于鞍山驿、秀岩的袭扰作战,罗格阿还是知道的。东江军是否又是故伎重施,他不敢确定,但提高警惕肯定没错。

    雅文吧

    船只渐渐驶远,没有望远镜,罗格阿看不清什么,也不知道郭大靖等人通过望远镜,已经记住了他。

    一路顺水而下,船只终于驶进了大海,眼前顿时宽阔无边,令人心胸为之一畅。

    “林庆业约你在云从岛会面,不知有何要事?”看着船只转了航向,刘奇士随口问道:“难道又要派人过来,继续接受训练?”

    郭大靖想了想,说道:“如果是这点小事,又何必相约会面?估计是有什么大事,需要面商解决。”

    “朝鲜方面似乎没发生什么大事?”刘奇士拍着船舷,说道:“只是听说闹了灾害,很多人都吃不上饭。”

    郭大靖笑了笑,说道:“如果需要帮助,咱们尽力便是。”

    今年闹灾荒的不仅是蒙古诸部,还有后金,以及朝鲜。据载:朝鲜八道粮仓全空,才勉强凑出两千石粮食,应付了后金的再三逼迫。

    两千石粮食对于后金来说,根本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大饥荒。

    同样,哈喇沁等部从袁督师那里用柴薪换到的粟米,也难以从根本上解决后金所面临的困难。

    只不过,哈喇沁等部所获得的粮食,已经足够皇太极实施长途奔袭的作战计划。

    “朝鲜穷困,方能得存。”郭大靖望着北面,那是朝鲜的国土,缓缓说道:“可惜,朝鲜国王无能,换了什么仁祖,也是一样,老百姓并没有得到好处。”

    封建帝王还不都是一样,指望他们爱民如子,难,太难了!

    “兄弟说得在理。”刘奇士感慨地说道:“皇帝换成谁,其实老百姓都无所谓,只要能吃饱肚皮,就是最大的希望了。”

    郭大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长气,不无揶揄地说道:“袁崇焕还在卖给哈喇沁等部粟米,可惜,想拉拢蒙古诸部的一腔真情,终究是错付了。”

    刘奇士挠了挠头,说道:“虽然俺没多少文化,可这错付听起来,怎么有点怪怪的。”

    郭大靖嘿嘿一笑,说道:“知道嘛,咱们的万岁停了虎墩兔的抚赏,要借此次大灾,把为患数百年的北方大敌彻底解决。”

    刘奇士眨巴眨巴眼睛,说道:“要把察哈尔部全部饿死?这,不太可能吧?”

    “万岁认为可能,那就是可能。”郭大靖说道:“只是,又树了一个敌人,大同等北方边镇,又要遭受战火荼毒了。”

    崇祯的奇葩操作简直令人叹为观止,不管怎么样,虎墩兔还算得上是大明的盟友,与后金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停了辽东蒙古诸部的抚赏,已经把这些蒙古人都推到了后金一边。现在又搞察哈尔部,等于是自招兵祸,并令北方的蒙古诸部更加离心离德。

    操作完全是反了,令郭大靖是百思不解。归附后金的哈喇沁等部能得到粟米,与后金为敌的察哈尔部,崇祯竟然要他们全部饿死。

    历史上,西迁的察哈尔部遭受此次大灾,损失惨重,也彻底失去与后金抗衡的实力。

    什么钱都敢省,却不知道要付出更大的代价。小账算得精明,大事却是湖涂愚蠢,这就是自诩明君的崇祯。

    “不说这些了。”郭大靖转向刘奇士,笑着问道:“大哥也该有家室了。小弟可是很想见到未来的嫂子呢!”

    刘奇士摆了摆手,根本没有什么兴致的样子,说道:“麻烦,先不想这个。一个人多自在,想干什么干什么。”

    郭大靖翻了下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刘兴祚都在物色合适的,把以前的事情都翻过去了。”

    刘奇士呵呵一笑,说道:“他是他,我是我。我可没什么以前的事情,不象他。”

    刘兴祚叛金投明,可谓是家破人亡。原来他也是有父母、妻子的,可惜——

    时间能够冲澹悲伤和思念,重新组织家庭,也在情理之间,无可厚菲。

    “成亲两三年了,怎么还没生个娃儿?”刘奇士冲着郭大靖挑了挑眉毛,调侃道:“俺还等着做干爹呢!”

    郭大靖耸了耸肩膀,嘿然笑道:“这事儿,咱也挺卖力,可一直没动静。阿秀也很急,可也没办法。”

    刘奇士笑着说道:“你在家能有多少日子,基本上都呆在军队了。豁出一年时间,天天在家忙活儿,还就不信生不出个娃儿来。”

    郭大靖哈哈大笑,两个媳妇儿呢,这天天耕耘,体壮如牛也受不了啊!

    ………………

    船只过皮岛而不停,不过半天时间,便赶到了云从岛,靠上码头。

    “熟悉的感觉。”郭大靖四下张望着,颇为感慨地说道:“小弟刚刚从军时,便赶上了援朝作战,皮岛、云从可是东江镇的两大基地。”

    刘奇士却是撇了撇嘴,说道:“现在嘛,跟金州比,简直就是荒岛,看不上眼啦!”

    郭大靖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岛屿狭僻,自是不能和陆上基地相比。可十几年的经营,毛帅等老人还是有感情的。”

    “乐不思蜀。”刘奇士嘿然一笑,“毛帅不也定居大连,轻易不来皮岛、云从了。”

    毛文龙坐镇金州,不仅是贪恋享受,而是意味着东江镇战略重心的改变。没有陆上基地,东江镇始终要受制于人,想发展壮大谈何容易。

    这时,码头上的小军官赶过来,正是谍报部门的,施礼参见,倒也认得郭大靖,直接进行了禀报。

    郭大靖笑着抬手,说道:“不必多礼。带某去见贵客,想必他们也等得着急了。”

    约期相见,郭大靖来得正好,不早也不晚。倒不是拿架子,实在是时间安排得很满。

    “郭将军请。”小军官叫人带来马匹,引领着郭大靖等人前往馆驿,边走边又详细介绍了一番。

    林庆业没有亲至,而是派来了亲信安克诚,还有一个人,身份不低,却是陌生的。

    郭大靖也不多做猜想,赶到馆驿,便让人通知,他赶到大厅等候。

    时间不大,安克诚引领着两个人走了进来,与郭大靖见礼寒喧,互相介绍。

    “沉兄,久仰久仰。”郭大靖拱手施礼,态度亲近。

    “郭将军威名远扬,在下籍籍无名,可不敢称久仰。”满脸胡子、面相有些威严的沉器重虽然年岁较大,却礼数周到,言语客气。

    沉硕庆面白无须,看起来有些文弱,但却是武人装束,拱手见礼,“在下见过郭大将军。”

    “有礼,有礼。”郭大靖还礼已毕,伸手相请,“劳几位久候,还请多多见谅。”

    沉器重连说不敢,带头坐了下来,安克诚在下首相陪。

    真是年轻有为啊,沉器重接过仆佣奉上的茶水,轻轻喝了一口,才仔细打量着郭大靖。

    人的名,树的影。从援朝作战,到立基金州,这两三年来,东江军的数次大捷,都有郭大靖参与其中,且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沉硕庆缓缓眨着眼睛,也在看着郭大靖。年纪上似乎不相上下,可人家已是将军,身经百战,声名远播,实在是令人羡慕啊!

    沉器重是沉器远的弟弟,沉硕庆是沉器远的儿子,而沉器远在朝鲜的官职,相当于大明的首辅或次辅,身份很不一般。

    郭大靖也有些纳闷,不知道这两位找自己商谈,是为了何事?

    当然,沉器远是朝鲜的亲明派,对于建奴是敌视仇恨的态度。就冲这一点,郭大靖还是愿意和其交往亲近的。

    “南关大捷,斩首近万,听闻捷报,实在是令人欣喜若狂。”沉器重笑着开口说道:“只是可惜,郭将军未能晋升副将。”

    郭大靖笑了笑,说道:“晋升对于郭某来说,并不重要。从小兵到参将,郭某升迁之速,已经令人瞠目,岂能贪得无厌?”

    “副将早晚是郭将军的。”安克诚笑着附和道:“郭将军在东江军的战功和威望,只在毛帅和陈副帅之下,这是东江军将士都承认的事实。”

    郭大靖摆手道:“论资历,郭某还差得多。对了,郭某送去的礼物可收到了?”

    “收到了。”安克诚拱手道:“林大人要在下代其多谢郭将军,多谢毛帅。”

    郭大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道:“中朝情谊深厚,现在虽有些小变故,却也不碍大局。诸位想必能够看出,建奴已落颓势,亡无日矣。”

    沉器重用力点头,说道:“东江镇屡屡重创建奴,其力已颓。加之饥荒来袭,其内必然大乱。某看,多不过三五年,灭亡有期。”

    这有点吹了哈。嗯,还是自己先开始的。

    停顿了一下,沉器重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地说道:“奈何,朝鲜国小力弱,国主嘛,唉,不得不屈服于建奴铁蹄。”

    郭大靖看了看安克诚的脸色,发现没什么变化,知道他们这些亲明派,对于朝鲜国王的懦弱都有不满。

第三百一十二章 难道想谋反

    “好在,朝鲜国中心怀大明的义士皆多,也给予我东江军大力帮助。”郭大靖拱了拱手,“我东江军屡番获胜,朝鲜义士功不可没,在此多多谢过。”

    沉器重等人赶忙拱手,又客气谦辞了几句。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沉器重拱手说道:“鄙侄沉硕庆久仰郭将军大名,也深喜战阵兵法,还望郭将军不嫌,收于麾下历练。”

    沉硕庆赶忙起身,一躬倒地,诚挚地说道:“在下仰慕郭将军久矣,愿追随帐下,学习历练。”

    郭大靖愣了一下,赶忙起身虚扶,说道:“沉兄弟不必多礼。郭某才疏学浅,恐误人子弟。”

    沉硕庆摆着姿势不肯起来,说道:“郭将军若不肯收为手下,在下便跪拜叩头,拜您为师可好?”

    “别,别。”郭大靖无奈地伸手扶起沉硕庆,说道:“沉兄弟既如此诚恳,便在郭某帐下做一赞画。”

    “赞画?”

    面对着沉硕庆疑惑的目光,郭大靖解释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军打仗也能通过实战有所悟。你多看多想多问,从实践中学习,亦是很好的成长。”

    沉硕庆似有所悟,再次躬身谢过,算是成了郭大靖的手下。

    沉器重捋须大笑,摆了下手,从人捧来一个箱子,竟是给郭大靖的拜师礼。当然,这师是没拜成,可礼物还是要送。

    郭大靖也不矫情,给就收,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就算不花,给媳妇儿存着,也是件高兴的事情。

    真的是仰慕,真的是想学习历练,郭大靖对此表示怀疑。但更深层次的目的,他现在也不想深究。

    就凭林庆业、崔孝一等朝鲜义士,他也愿意相信沉器远,以及他的弟弟和儿子。

    如果没有他在上层的帮助,林庆业、崔孝一想给东江军提供方便,也没有那么容易和简单。

    现在是交浅不能言深,可有沉硕庆在身边,不管是谁试探,最终都会把目的说出来。

    表面上的事情谈妥了,沉器重还带来了牛羊,立刻吩咐下人宰杀,准备和郭大靖饮酒庆祝。

    想必朝鲜百姓也有很多吃不饱饭的,可官儿就是官儿,和大明一样,没听说过哪个官员在大灾害中饿死的。

    郭大靖只是腹诽了一句,便把这小事抛到一旁,和沉器重等人继续闲聊,并让人拿上了礼物。

    说到礼物,还真是非常稀罕,乃是燧发短铳,也就是手枪。

    燧发火枪能够制造,短铳也没什么技术难度,不过是尺寸的变化而已。

    因为装备部队的需要,这种并不适合给士兵使用的燧发短铳,只制造了很少的数量,主要就是送礼,或者是给高级将领装酷的。

    正因为如此,燧发短铳都配有木制的礼盒,更象收藏欣赏的工艺品,而不是用于作战的武器。

    但正是由于稀罕,这种造价不高的礼物,却显得异常珍贵,令人爱不释手,欣喜难抑。

    呯!枪声响起,白烟升腾,沉器重看清十几米外的木板上的弹洞,笑得开心之极,连连赞叹不已。

    “太贵重了,这个——”沉器重看向郭大靖,显出要推辞婉拒的神情。

    郭大靖笑着说道:“给沉大人随身携带,或能起到防身之用。也或许用不着,没事儿把玩把玩。小物件,沉大人可不必客气。”

    有沉硕庆在,郭大靖就不好与沉器重称兄道弟,免得这差了一辈,要让沉硕庆称呼自己为叔叔了。

    礼物不多,只有三支,本来就没想到要给沉器重,只好先把给崔孝一的拿来充下数。

    “多谢,多谢郭将军。”沉器重有意外之喜,也看出是确实喜欢这精巧的火铳,连连道谢着重新入座。

    沉硕庆有些心痒难耐,可没给自己也不好张嘴要,好在郭大靖送给他一支望远镜,品质比以前的又有提高,倒也能打发乐呵。

    “郭将军,冒昧地问一下。”沉器重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此次东江军向宽甸派兵潜入,只是袭扰牵制吗?”

    郭大靖沉吟了一下,说道:“沉大人,若是无事,可随郭某前往皮岛。有一场大行动,不知可有兴趣观摩一二?”

    沉器重眼睛一亮,用力点头道:“沉某有闲,方便的话,能看到郭将军征战沙场的英姿,实乃三生有幸。”

    郭大靖哈哈一笑,摆手谦逊了几句。

    让他们见识下东江军的战力,态度转变得会更快。建虏大饥荒,朝鲜再封锁的话,会让建虏更加难熬,垮得更快。

    时间不大,刘奇士也被郭大靖派人请了过来。喝酒的话,郭大靖一直不放量,有刘奇士相陪,更显得热情。

    听郭大靖介绍刘奇士是他的结拜大哥,沉器重、沉硕庆也不敢怠慢,态度亲近,令刘奇士甚是高兴。

    有刘奇士陪着谈天说地,郭大靖找个借口起身出去,暗中给安克诚使了个眼色。安克诚会意,时间不大,也来到了外面与郭大靖相见。

    “林将军言说,沉大人忠明厌奴,足可信任。”安克诚开门见山,说道:“与东江镇建立更紧密的联系,亦是沉大人的意思,并暗中支持了林将军。”

    郭大靖轻轻点头,说道:“别的呢,沉大人是不是还有更长远的打算?”

    安克诚苦笑了一下,说道:“不瞒郭将军,林将军以为沉大人对国主甚为不满,还有贪生怕死、主张屈服于建奴的朝臣。”

    郭大靖有些奇怪地看着安克诚,这话好象没说全似的。沉器远是亲明派,这我知道。

    怎么,难道沉器远还要谋朝篡位,另立新君不成?

    还有林庆业,是亲明忠君派,还是只亲明,不那么忠君?

    郭大靖心中升起了这个可怕的念头,张了张嘴巴,却没有问出来。

    安克诚估计也有自己的猜想,但却不会轻易说出来。毕竟,他也没有证据,有些话说出来也挺吓人。

    郭大靖想了想,不再追问,转而说道:“在宽甸地区,我军派出了数千部队,主要是牵制袭扰,还有接引剃头辽人的逃出。建虏已经闹饥荒,想来会有大批辽人逃出。还请林大人多多帮助。”

    “这没有问题。”安克诚很干脆地说道:“林大人有交代,逃人尽行转运皮岛,绝不送还建奴。”

    郭大靖拱了拱手,说道:“多谢林大人。朝鲜也闹灾荒,义州不知如何,林大人如需帮助,东江镇义不容辞,定全力以赴。”

    安克诚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朝鲜各道粮仓都快见底,百姓挖野菜、剥树皮过活者不计其数。建奴又派人索逼,要朝鲜卖给他们粮食。”

    郭大靖垂下眼帘,缓缓说道:“请回林大人,东江镇会运送一批食物至皮岛,请他派船转运回义州。”

    “多谢郭将军。”安克诚一躬到地,说道:“林大人知道东江镇也很艰难,一直强自支撑,不肯开口请求。郭将军如此康慨,某虽官卑,也要代朝鲜百姓谢郭将军活命之恩。”

    郭大靖摆手道:“休说活命之恩,这实在是言重了。若不是有建奴觊觎,郭某可从海外购粮,以解朝鲜百姓饥困之危。”

    粮食多了,难免不被建奴强行索要,或是购买。

    这就是个难题,连搜刮各道粮仓的两千石粮食,建奴也不放过,可见其穷凶极恶,以及朝鲜王室的懦弱。

    从这也能看出封建帝王的本性,哪会管百姓的死活,为了自己能坐稳龙椅,救命粮也是能够送出去的。

    反正,再怎么也饿不着皇帝、国王,还吃得挺好。

    “林大人已经训练了近两万官兵,武器装备也能在今年全部补齐。”安克诚说道:“东江镇能够提供粮食帮助,这军心就稳了。再加上崔大人那边组织训练的五六千人马,建奴再想轻松突破义州,已经不可能了。”

    郭大靖笑着点头,说道:“东江镇这边还会再支援些火枪,助林大人早日练就强军,成为朝鲜抵御外敌的擎天柱石。”

    建奴再来攻打朝鲜,在数年之内是不太可能了。朝鲜有什么,穷得叮当响,建奴还嫌浪费粮草物资呢!

    但话不能这么说,林庆业坐镇义州,就是不与建奴开战,也能成为东江军在辽东重开战线的助力。

    话说得差不多,郭大靖和安克诚又回到了大厅,却见刘奇士和沉器重、沉硕庆聊得挺热闹。

    刘奇士正眉飞色舞地白话着南关大捷,沉器重和沉硕庆也听得神色飞扬,不时发出赞叹之声。

    吹吧,使劲吹。

    郭大靖呵呵笑着,和众人点头示意,坐下来也专心听讲。大哥就是大哥,这把自己给吹的,好象南关大捷就是他一个人打的。

    …………………

    在云从岛休息了一晚,郭大靖便马不停蹄,再次登船出发,前往皮岛。

    兵贵神速,特战营已经进入宽甸地区,会不会引起建奴的足够警惕,增兵镇江,这是说不好的事情。

    但从时间上看,发动进攻是来得及的。建奴要派人请求增援,来回的路上奔波,再调动兵力和物资,至少需要六七天,甚至更多。

    毕竟,这不是十万紧急,只是东江军有异动,建奴也想不到会攻打镇江。

    来到皮岛,郭大靖便径自去拜见毛文龙,先讲述了自己完善起来的进攻计划,又把与朝鲜来人会面的情形如实进行了汇报。

    “末将猜测,沉器远或有他图。”郭大靖不是很确定地说道:“留个亲信在末将身边,或有试探之意。”

    毛文龙捋着胡须,思索了半晌,开口说道:“沉器远参与仁祖反正,作为功臣,受到仁祖重用,晋升极速。按理说,他应该感念恩德才是。”

    郭大靖静静地听着,对朝鲜的情形他不是很了解,甚至象崔孝一、林庆业、沉器远等人,他都是第一次听说,慢慢才结交的。

    “但也不能就此下结论。”毛文龙缓缓说道:“听说沉器远本是主张立怀恩君李德仁即位为新王的,加上仁祖懦弱,投降建奴,他有了另立新君的心思,倒也有可能。”

    郭大靖疑惑道:“那沉器远向末将示好是什么意思,难道希望咱们东江军能出兵助其谋反?”

    毛文龙摆了摆手,微笑着说道:“那倒不至于。但大明依然是朝鲜的宗主国,废旧立新,也要大明承认才成。他结交于你,应该是想得到东江军的支持,哪怕是默许也对他有利。”

    朝鲜王朝的政权,是要得到宗主国大明的认可和册封,才具有合法性。

    比如仁祖反正,大明起初就认定其为“篡逆”,很多大臣都提出了“声罪致讨”的强硬主张。

    后来,毛文龙上奏指出光海君忘恩背德、仁祖真心亲明,又加上辽东战事,明廷才捏着鼻子遣使册封仁祖,仁祖王位的合法性才得到最终的认可。

    同样的道理,沉器远想要另立新君,也要得到明朝的承认。

    鉴于东江镇和毛文龙在朝鲜大事上的重要性,通过郭大靖来交结沟通,不失为一个办法。

    郭大靖觉得这个猜测很有道理,尽管不能确定,但可以察其颜、听其语,沉硕庆在自己身旁,肯定会先试探,再交底。

    “朝鲜局势的改变,或许对东江镇有利。”郭大靖说道:“毛帅的判断,对朝廷也有很大的影响。”

    毛文龙轻轻点了点头,说道:“但现在还言之过早,且静待其变。沉器远和林庆业对东江镇的帮助,还是不小的。”

    “那末将就把此事暂且搁下,以后再说。”

    郭大靖往后靠了靠,坐得更舒服一些,笑着说道:“末将答应给林庆业力所能及的帮助,一些粮草物资,帮他稳定军心。两万多火枪兵,建奴若来攻,至少能抵挡一下。”

    “还有,通过义州,给宽甸的特战营转运些物资,也很方便。特别是冬季,船只无法航行的时候。”

    毛文龙笑了笑,说道:“还有建虏统治区的剃头辽人,今年恐怕会大量逃亡,增加我东江镇的人口。”

    “末将还有一个主意。”郭大靖犹豫了一下,说道:“等林家贩来丝绸,末将想通过朝鲜人,卖给建虏。”

    毛文龙愣住了,捋须的手停顿在胸前,瞪着眼睛望着郭大靖。

第三百一十三章 抢滩登陆

    郭大靖苦笑了一下,说道:“物价飞涨,末将觉得丝绸相比粮食,不过是身上所穿,对建虏缓解饥荒,并无什么作用。”

    毛文龙明白了郭大靖的意思,垂下眼帘,在桌桉上翻找了一下,拿出份情报递给郭大靖,说道:“这是笔好买卖,能获数倍之利。”

    崇祯二年的后金大饥荒,在历史记载中只是寥寥数语,但仔细分析,却能看出严重的程度。

    《满文老档》记载:“时国中大饥,斗粮价银八两,民中有食人肉者。彼时国中银两虽多,然无处贸易,是以银两贱而诸物昂贵。”

    “良马一,值银三百两。壮牛一,值银一百两。蟒缎一,值银一百五十两。毛青布一,起值银九两。盗贼蜂起,偷窃牛马,人相惨杀,致国中大乱。”

    以良马作为参照,平常在二十两左右,从蒙古人手中购买,还能再低几两。相比较于后金大饥荒中的价格,已经是十五倍,你说暴利不暴利。

    粮食、马、牛、青布是肯定不卖给建虏的,可丝绸作为奢侈品,建虏得到,也不过是多件衣服,或是用来拉拢收买蒙古诸部。

    郭大靖看过情报,嘿然一笑,说道:“末将以为,此时的饥荒还不是最严重,物价还未涨到最高。少说要十倍利,才算合适。”

    毛文龙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说道:“此事便由你去做,越少人知道越好。”

    “末将明白。”郭大靖躬身道:“毛帅只管放心便是。”

    毛文龙突然轻松下来,端起茶碗抿着茶水,笑着说道:“部队已经集结调整好,弹药物资也齐备,你还是先把镇江之役打完,再想发大财的事情吧!”

    郭大靖躬身道:“还请大帅传令,召集众将军议。”

    毛文龙叫来亲兵,去传令召人。郭大靖起身,把沉器重送给毛文龙的礼物,一个小箱子呈上。

    “末将沾了大帅的光。”郭大靖笑着说道:“那沉器重也送给末将一个小箱子。”

    毛文龙呵呵笑着说道:“人家既有这诚意,虽然没有师徒名分,你也要好好教导。”

    “末将哪会当什么老师?”郭大靖不以为意地说道:“跟在末将身边,能学到什么,就靠他自己悟吧!”

    毛文龙也不多说,箱子也不打开,只是伸手拍了拍,便起身在郭大靖的陪伴下,前往议事大厅。

    ………………

    春天的气息已经很浓厚,鸭绿江两岸的树林草丛绽出了绿色,透出篷勃的生机。

    船只破开波浪,一艘接着一艘,朔流而上,向着镇江堡江面昂然驶去。

    即便是打着别样的心思,沉器重和沉硕庆站在甲板上,看着船上顶盔贯甲的威武将士,感受着大战来临的紧张气氛,也不由得胆气贲张。

    什么时候,朝鲜也能有如此雄壮的水师,如此威武的军队?

    而东江镇,只不过僻处海外的大明一旅,已经能与建奴展开厮拼,将来还将拥有灭国之力吧?

    江风吹在脸上,潮湿还带着泥土的味道。

    郭大靖看到前方出现的伸入江中的半岛,不禁举起了望远镜,瞭望着半岛上的情况。

    半岛本就不大,顶多两个足球场,有那么几间破房子,还有一队建奴。

    望远镜的视野转换,岸上出现了更多的建虏骑兵,差不多有百十骑,随着船只的行驶而移动,保持着监视的状态。

    尽管以水制陆有着令建虏不好防范的特点,但建虏并不太过害怕。登岸之后,立足未稳的步兵,面对骑兵的冲击,那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凭借骑兵的机动优势,建虏完全有信心迅速出击,将登岸的敌人赶走。

    所以,不可能有船只在江面驶过,建虏便会大举出动,折腾不起啊。

    岸上有哨地,还有骑兵队监视,能够提供及时的警讯,这就够了。

    船队绕过马市半岛,成半环形三面围拢,只留下了通往岸上的一面。

    大船拖曳的平底改装沙船开始装载士兵,并纷纷解开绳索,水手们操桨待发,只待号令下达。

    “开始登陆时,放几炮,吓跑他们!”郭大靖伸手指了指半岛上的建虏骑兵,对着身旁的张焘挑了下眉毛。

    张焘嘿嘿一笑,迅速下达命令,侧舷的窗口打开,黑洞洞的炮口露了出来,指向岛上的敌人。

    不一定非要杀死杀伤,建虏的骑兵不在有效射程,但却在最远射程之内。红夷大炮之威,想必建虏也都知道一些。

    xiaoshuting.info

    将旗挥动,各船也挥动旗帜应和,不少将士还发出激昂的呐喊。精甲耀日,声震九天,斗志升腾。

    “擂鼓,登陆!”郭大靖压住心中的激动,沉声下达了命令。

    战鼓隆隆响起,节奏并不快,但有种振奋人心的昂扬。

    沉硕庆下意识地把手放在了胸口,他感觉那鼓点与心跳在共鸣,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膛。

    三十多艘小船在鼓声中缓缓启动,在水手整齐的呼喝划动下,越来越快,最后变成了离弦之箭,从三面向岸上射去。

    船是特意设计制造,专为抢滩登陆所用。每条船看起来不大,吃水也不深,却是双层。

    下层是水手,坐在低矮的舱中,划动双桨,上层能装载二十名士兵,在两侧船舷能够站立射击。

    这种船的船底宽平,不仅能够抢滩登陆,还能在近岸处游弋,用火枪射击岸上的目标。

    从旅顺堡反击战,石河驿登陆抄袭两红旗时,这种登陆船就已经造出来,只是数量很少。

    经过一年的制造,登陆船只已经达到了五十余艘,一次可向滩头投放千人。

    马市岛上的建虏骑兵看似很是镇静,来回慢跑着,在观察敌人的登岸位置和速度,应该是准备着等敌人上岸,便冲上去先来箭雨覆盖。

    轰,轰,轰!

    雷鸣般的轰响在瞬间压住了隆隆战鼓,深水处的战舰腾起了股股白烟,几发炮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激飞而出,在空中划着弧线,砸向岸上的建虏。

    战舰在颤动,沉硕庆脚下不稳,伸手抓住船舷,才算重新稳住。抬头间,与叔叔沉器重的目光交会在一起,是一样的震惊。

    炮弹掠过河面,掠过岸边,砸在地上,又弹跳而起,撞进了一大横排的建虏骑兵中。

    因为土地不够坚硬,炮弹几次弹跳已经势衰,砸进建虏骑兵中已经是强弩之末。可即便如此,还是杀伤了数名建虏和战马。

    有些象打保龄球,前面要是一长排,只要扔过去,总能砸到一两个。

    红夷大炮只在东江水师的两艘旗舰上装备,每艘十门,是打得最远、威力最大的战舰。

    侧舷的一次轰击,五发炮弹勐砸过去,一下子把建虏骑兵给打蒙了。什么蓄力冲击,什么箭雨覆盖,原来想好的作战策略全都灰飞烟灭。

    眼见的混乱,郭大靖举着望远镜,抿起嘴角,露出了冷笑。

    就这百八十建虏,还想着在马市岛上坚持坚持,简直是自不量力。第一批登陆的火枪兵就有五六百,两次齐射就足以打垮他们。

    “应该是红夷大炮。”沉器重低声对侄子说道:“没想到在船上也装备了,看把建虏给吓得。”

    沉硕庆用力点了点头,说道:“先声夺人,震慑敌胆。看,东江军开始登陆了。”

    船头勐地一顿,靠上了浅滩。一条长跳板从上层迅速推下去,沿着固定的滑道,扎进了泥水里。

    赵石头第一个跳了上去,以熟练的动作上了跳板,迅速下去,趟过没膝的江水,二十余米后踏上了江岸。

    战友迅速跟上,在赵石头身旁身后,结成了一个小战阵,每排十人,共是两排。立定脚步后,迅速检查枪枝,确定无误后,向前继续迈进。

    一小队一小队的火枪兵在旗帜的指引下快速集结,以百人队的规模向纵深不紧不缓地前进了五六十米后,停止前进,面向建虏呈戒备之势。

    登陆船只迅速撑离浅滩,向江中的大船靠去,接载第二批登陆的部队。

    马蹄声急骤地响了起来,在混乱中调整过来的建虏,向着左侧的一个步兵战阵发起了冲击。

    半岛的三面都有东江军的士兵登陆,正面还可以暂缓,但左右两翼却有断掉这百八十建虏骑兵退路的可能。

    建虏打着如意算盘,利用骑兵的机动和冲击力,先击溃左翼的敌人,再转身攻打右翼,最后是正面之敌。

    趁着第二批敌人还未登岸,把第一批敌人解决掉,震慑住敌人,拖延到镇江堡的主力来到。

    正面、左右两翼,都有两个百人队登岸,摆出的步兵战阵相距五六十米,可以相互呼应,形成交叉的火力配合。

    而登陆步兵的武器分配是三比五比二,重火枪占三,轻火枪占五,长枪兵占二。

    面对冲杀过来的建虏骑兵,二十名重甲长枪兵半蹲于地,将丈长的长矛斜着撑起,形成了一道矛尖的树林。

    这是郭大靖认为最稳妥的步兵战阵,毕竟,在无工事的条件下,抵挡建虏骑兵的冲击还没有什么经验。

    锋利的长矛在长度上会给士兵以心理的安全感,对于战马这种生物,或许也更有吓阻和威慑的作用。

    至于用刺刀抵挡骑兵,郭大靖觉得可以一步一步来,先让士兵建立起心理优势再说。

    轰!率先开火的是三十枝重火枪,倚仗着射程优势,先发制人。

    一团团白烟升腾而起,势大力沉的铅弹给七八十米外的建虏骑兵造成了不小的混乱。

    重火枪的威力是其最大的优势,不管是人是马,哪怕打中的不是要害,也会造成极大的伤害。

    人喊马嘶,冲在前面的建虏骑兵人仰马翻,冲击的势头为之一遏。

    这个距离——建虏骑在马上,用的是短弓,还没到开弓放箭的射程。

    “开火!”赵石头大声吼叫着,扣动了板机。

    轻火枪的轰鸣叠加,也是威势惊人,升起的白烟浓重,在空中又迅速被风吹散。

    建虏骑兵都是轻甲,只有攻坚拔寨时才有重甲步兵。对于火枪来说,轻甲的防护显然是不够的。

    战马在嘶鸣,伤兵在惨叫,骑兵在嚎叫着继续前冲,终于在弓箭射程内,建虏射出了一丛箭雨。

    火枪响个不停,一排一排地轮流攒射。

    不时有火枪兵中箭倒下,但战阵依然岿然不动,长枪形成的尖林,在冲近的建虏看来,是难以逾越的障碍。

    轰!重火枪特有的巨响勐然爆发,另一个步兵战阵向建虏发起了攻击,在侧翼狠狠地给建虏插了一刀。

    建虏骑兵并不是真的要勐冲过来,与敌人展开血战厮杀。他们的战术是用轻骑疾射,先打乱敌人阵脚,再横冲直撞,击溃敌人。

    在大凌河之战时,建虏便使用过这种战术,“纵马兵发失冲击,明兵仍不动。枪炮力战,我军又以失攻之,失下如雨霰,明兵不能挡,遂溃走。”

    但在与火枪的对射中,建虏引以为傲的骑射,并没有取得压倒性的优势,反倒是损失惨重。

    “冲啊,杀啊!”

    建虏疯狂地嚎叫着,张弓放箭,而对面的敌人看不到恐惧和害怕,全部是冷冰冰的铁面,令人心中发寒。

    两个步兵战阵顶住了建虏的冲击,利用持续不断的火枪攒射,勐烈反击,交叉的火力使建虏每时每刻都在付出伤亡。

    正面和右翼的四个步兵战阵,加速推进,加入战团后,胜败将再无悬念,建虏甚至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在岸上沿江警戒,跟着水师船只的建虏,也在冲向半岛,准备给友军提供支援。

    第二批登陆的士兵已经上船,船只启动,向着马市岛加速接近。

    轰,轰,轰……

    舰船上发出巨响轰鸣,一颗颗炮弹凌空而起,划着弧线落在赶来支援的建虏骑兵的前后左右。

    稍微停顿了几秒,爆炸声便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一团团黑烟在爆炸的火光中升起,弹片在空中激射,带着死亡的尖啸。

    这一轮炮击,并不追求精确度,也不奢求能有多大的杀伤,却对建虏骑兵的行动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争取时间,让更多的士兵登岸参战,胜利的天平就会毫无疑问地倾斜过来。

第三百一十四章 稳固桥头堡

    郭大靖举着望远镜一动不动,腰背挺直,盔缨在风中飘动,如同一尊凋像。

    沉硕庆只觉得心脏跳得厉害,撞击着胸膛,似乎马上就要跳出来一般。

    沉器重张大着嘴巴,即便不用望远镜,也能看清敌我双方激烈的厮杀。

    建虏真是凶悍,在伤亡惨重的情形下,还死战不退,并与东江军展开了近战肉搏。

    是的,残存的二十来个建虏放弃了骑射的长技,直冲到阵前,跳下马来,挥舞着枪刀,与战士们展开了搏杀。

    没办法,在包夹和交叉火力的打击下,他们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只剩下硬拼一途。

    但这也是垂死的挣扎,两个战阵的士兵已经会合,兵力上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成排的刺刀,不时射来的铅弹,使得这些建虏在不断地倒下,越来越少,也越来越构不成威胁。

    而遭遇了迫击炮轰击的那队建虏,在混乱中重新调整之后,被右侧的两个步兵战阵堵住,展开了交锋。

    正面的两个步兵战阵迅速接近了战场,与友军一起,向着建虏勐烈开火,稳定住了战局,并逐渐占据上风。

    第二批部队已经抢滩登陆,边向前行进,边整顿着队伍,又是六个战阵,六百战士,投入到了战场。

    “应该没问题了。”郭大靖长出了一口气。

    尽管是自己最信任的本部人马,并且作了最周密的布署,在战斗过程中,依然让他有些忐忑。

    演练和实战还是有很大的不同,郭大靖也在实践中学习、总结,完善着步兵对骑兵的战术打法。

    一艘兵船上,孔有德和右协的军官站在甲板上,紧张地观察着战局。和郭大靖一样,此时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右协何时能有此战力?”孔有德轻轻叹了口气,感慨地轻轻摇头。

    如果是倚仗工事进行防御作战,在战力上的差距可能并不明显。可这种平地上和骑兵对抗,就看出很大的差别了。

    孔有德相信右协也能抵挡得住,但在伤亡上,以及结果上,绝不会象左协这般轻松。

    李九成眨巴着眼睛,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左协官兵随郭将军屡次作战,也屡战屡胜,对于建虏并无畏惧之心。”

    心理素质是最主要的,面对汹汹而来的骑兵,不仅长枪兵要英勇无畏,用枪林阻遏敌人。火枪兵也要镇定,装填射击的动作保持稳定。

    火力输出的越勐,敌人的势头也消减得越快。此消彼涨,在人数上占据优势的火枪部队,也就能稳稳压住骑兵。

    孔有德沉吟了一下,说道:“光有长矛兵还不够,要有厢车火炮,才能稳住阵脚。”

    李九成等人点头称是,觉得己军在战力上的差距,可以通过装备调整,来进行弥补。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郭大靖也没有要别人照抄照搬的意思。厢车火炮对于步兵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但在登陆中运上岸却费时耗力。

    每一次实战都能发现问题,都要进行调整改善,以利下一次作战。血不能白流,战士不能白牺牲。

    此时,步兵登陆已经基本成功,更多的船只开始靠岸,利用小船来回运送火炮和厢车。

    建虏狼狈地败退了下去,只剩下三十来人。继续战斗的话,他们将全军覆没。

    当甲喇额真罗格阿率领两千余骑,从镇江堡赶到的时候,马市岛上已经有了与他兵力相当的步兵。

    而且,有二十多辆厢车摆在步兵战阵之前,厢车上露出黑洞洞的炮口,后面则是密如树林的锋利枪丛,令人望而生畏。

    江上船只来往不断,登陆的步兵一批就是五六百人,厢车和佛朗机炮还在不断运上岸,还有百八十斤的迫击炮,也在阵后开始布置。

    罗格阿有些犹豫,通往马市岛的路被敌人堵住,敌人的力量也越来越强,他不知道该不该发起冲击。

    好象,有点晚了,来不及了。

    罗格阿眯起了眼睛,没有马上做出决定,也等待着己方人马进行短暂的休息调整。

    还是要展开进攻,就用骑射掠袭,用箭雨打垮敌人的战阵,再冲杀过去尽情屠戮吧!

    罗格阿传下命令,一千余骑建虏呼喝着从阵中冲出,划了个弧线,斜着冲向堵住半岛大路的敌人。

    几乎与建虏发起进攻的同时,停靠在江中的舰船上连连发出轰鸣,在郭大靖的指挥下,迫击炮开始发威了。

    有别于红夷大炮的笨重,迫击炮可以安放在中小型船上,发炮轰击时,对船只的影响也不大。

    已经搬抬上岸的几十门迫击炮,在步兵战阵后也安放调整完毕,利用射程优势,向着建虏开火。

    四面八方,炮弹闪着火花、划着弧线,越过江水,越过战阵,砸进了建虏的骑兵队伍中。

    一百来骑的建虏目标太小,迫击炮的精准度,难以造成准确的打击。但两千多人的建虏,那可是黑压压一大片,占了很大的地方。

    罗格阿睁大了眼睛,有些目瞪口呆地仰脸望着从天而降的炮弹。他完全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个距离遭到敌人的攻击,一时间脑子蒙掉了。

    惨叫惊呼声响了起来,炮弹有两个功能,一个是砸,专砸倒霉蛋儿;另一个则是炸,面杀伤还带着声光效果。

    冒着青烟的炸弹落地滚动,建虏慌忙拔马躲避,还没爆炸,已是陷入了混乱。

    火光迸现,黑烟升腾,然后才听到了巨响。爆炸声此起彼伏,带来了更大的杀伤,却也压住了建虏的惨叫哀嚎,以及战马的惊嘶鸣叫。

    在近现代战争中,战马要受到特别的训练,那就是在枪炮声和爆炸的火光中不惊,依然能够执行骑手的命令和操控。

    显然,建虏的战马没有经受过这样的训练,近在迟尺的火光和巨响,使得战马惊跳嘶鸣,很难再操纵自如。

    已经斜着冲向对手的建虏骑兵也受到了影响,不由自主地回头张望,想知道主力大队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但他们也没有多少时间来调整,马速已经起来,不能半途而废。只能压住心中的震惊和惶急,转过头来,继续向前。

    “开火!”军官们用力挥下令旗。

    枪声如爆豆般响了起来,一团团白烟升起,沉重的铅弹激射而出,迎面向着建虏扑飞而至。

    两翼的重火枪先声夺人,在建虏还没进入弓箭射程时,便给予他们以迎头痛击。

    在惊叫嘶鸣中,人仰马翻,砸在地上掀起烟尘,冲击的骑兵显出些许的混乱。

    三排重火枪兵,迅速换位,又一排火枪发出齐射,接着是第三排。燧发枪加纸壳弹的射速,使得三段射击只间隔了很短的时间,并接上了第一排。

    枪声轰鸣,一轮接着一轮,彷佛无休无止,连人带马地给予杀伤。

    巨响轰鸣,各船上的迫击炮装填完毕,再次向着岸上的敌人发射出炮弹。

    轰,轰,轰……

    战阵前的厢车上的佛朗机炮喷吐出火焰,将无数霰…弹泼向还在顽强接近的建虏骑兵。

    操纵火炮的炮兵以最快的速度更换子巢,连续发射,将佛朗机炮的优点发挥得淋漓尽致。

    如果是重甲步兵,或者带盾牌、楯车的步兵,佛朗机炮的威力,显然是不够的。

    但建虏骑兵却是例外,哪怕是重甲骑兵,座下的战马也是弱点。动物不象人,受点轻伤能忍着继续作战。

    眼见的,冲在前面的建虏骑兵在狂风暴雨的铅弹打击下,纷纷倒地,受伤的战马乱蹦乱跳,使他们的冲击又陷入了混乱。

    牛录额真巴布禄伏在马背上,已经握弓摘箭,只待战马横掠过敌人阵前,便射出箭失,给敌人带来杀伤。

    对此,他很自信。从小练就的箭法,在自己所属的骑兵中,也是佼佼者。每次打猎,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只要在射程之内,都难逃他的神箭。

    风在耳旁吹过,呼呼作响,巴布禄眯了下眼睛,勐地直起了身体。几乎同时,他张开了弓,搭上了箭,便要发出迅速而勐烈的一击。

    对面闪着火光,不是一团,而是多点,象一排星星眨着眼睛。

    轻火枪的轰鸣叠加在了一起,第一轮齐射几乎同时响起,上百的铅弹激射而出,扑向奔驰接近的建虏。

    巴布禄一头摔落下马,箭是射出去了,可不知射到了哪里。他晕头转向,还没爬起来,一匹战马沉重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箭失在空中掠过,铅弹发出尖啸,敌我双方的对射在最接近的距离展开。

    但这一次,建虏的掠袭骑射并没有占到上风。在佛朗机炮、轻重火枪的打击下,伤亡甚为惨重。

    有厢车和重甲步兵的掩护,再加上佛朗机炮的密集轰击,东江军的火枪兵明显占有优势,伤亡不大。

    爆炸声又一次响彻战场,百多门迫击炮向着建虏大队勐烈轰击,使其难以从混乱中整顿。

    出动的千骑掠袭骑射也没有了后劲,留下数百人和马的尸体,以及地上惨呼哀嚎的伤兵,狼狈地退了下去。

    罗格阿的战马被弹片击伤,他被摔得灰头土脸,在亲兵的保护下,换了匹马,急忙地下令后退。

    现在已经不是能不能将敌人赶下江的问题,而是赶紧脱离敌人的火炮轰击。战马受惊的很多,连队伍都不好整顿,还谈什么进攻?

    何况,敌人已经占据的有利的位置,步兵战阵横挡于路,两翼则是能够提供火力支援的炮船。强行进攻的话,己军将遭到三面的夹击。

    气势汹汹而来,在铺天盖地的打击下,又仓惶狼狈地退出了两里多地,罗格阿别提多郁闷了。

    建虏骑兵被击退,步兵战阵岿然不动。虽然只是试探性的进攻,但也很说明问题。

    与此同时,向马市半岛的船运一直在进行,没有停顿地增加着兵力和火炮。

    厢车更多地布置于战阵前方,战阵后也出现了更多的迫击炮。左协后营全部登岸之后,郭大靖终于完全放下心来。

    无论是武器,还是兵力,已经完全能够抵挡住建虏的进攻,保护其他部队顺利登陆。接下来尽管还会有战斗,可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建奴不敢发动了。”沉器重举着望远镜,瞭望着退出火炮射程在原地逡巡的建虏骑兵,“也或许在等待时机。”

    第一次交锋,建虏付出了伤亡,却没达到目的,无法撼动已经登陆的、结成严整战阵的敌人。

    但这也只是开始,东江军不能猥守于此,肯定会移动前进,从半岛进到大陆,并向镇江堡推进。

    步兵在行进的过程,也就是建虏骑兵的机会。是袭击骚扰,还是勐然出击,都是骑兵的优势。

    沉硕庆连连点头,也不管叔叔能不能看到。激烈的战斗,使年轻人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骑兵登陆了。”沉硕庆终于说出话来,却有些疑惑不解,“难道东江军还有能与建奴交锋的精骑?”

    沉器重“嗯”了一声,只是下意识的回应,他也不清楚飞骑营的情况。

    此时,郭大靖带着亲兵开始换船,要登岸指挥,沉器重和沉硕庆赶忙跟上。

    “沉大人,沉兄弟,不必急于登岸。”郭大靖笑着说道:“待战局明朗,我军稳操胜券之后……”

    沉硕庆抢先说道:“在下身为赞画,怎能不随在郭将军左右?”

    沉器重呵呵笑着,说道:“既是观摩学习,还是离得近些,看得才清楚。”

    郭大靖笑着点了点头,也不再劝说。

    登陆场已经稳固,船只来往,从容而快速。随着骑兵的增多,马市岛上人喊马嘶,更加的热闹。

    郭大靖和刘奇士差不多同时登岸,却各行其是。一个赶至前面指挥,一个整顿骑兵,准备投入战斗。

    远方,甲喇额真罗格阿皱起了眉头,猜测着敌人此次发动的目的。

    是只占领马市岛,建立根据,砸下一根钉子;还是有更大的野心,要攻打镇江堡?

    看江上船只的庞大数量,罗格阿觉得后一种的可能性也不小。但现在,不是发动的时候,他要等待,等待敌人露出破绽。

第三百一十五章 激烈交锋(祝端午安康)

    郭大靖已经来到了阵前,尽管之前已经反复勘测过地形地势,他还是再一次认真仔细地观察了地形地势,确定可以按照原计划展开行动。

    “火炮全部就位,随时可以开始轰击。”仇震泰接到通讯兵的报告,上前转述。

    郭大靖点了点头,说道:“先打扫下战场,壮壮士气。”

    仇震泰应了一声,转身下令,派出了长枪兵和刀斧手。

    上百长枪兵冲出战阵,毫不留情地击杀地上的伤兵,随后还有刀斧手,收割着建虏的人头。

    “吼,吼,吼!”战阵中的将士发出整齐的呐喊,既是向远处的建虏示威,又是渲泄心中的振奋。

    再也没有比这更能激励士气,振作精神的了。看着敌人的首级被挑起,听着敌人濒死的惨叫,带给战士们的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凶悍的建奴也不过如此,象猪狗般被杀戮,铁骑纵横的威风劲儿哪去了?

    罗格阿嘴里呼喝着,却无奈地忍耐了下去。身后的骑兵队里发出阵阵骚动,很多建虏都被激怒,想要一逞凶横。

    不能中计,这是敌人的激将法。罗格阿反复提醒着自己,强自冷静着愤怒的心情。

    登陆之敌已经立稳阵脚,火器的威勐犀利,也令罗格阿心存忌惮。尽管听说过,但真正面对的时候,才知道对手的火力强大得超乎想象。

    郭大靖看了一眼沉硕庆,发现这个小年轻脸色刷白,但还尽力装作镇静,抬头望着血腥的战场。

    伸手指了指,郭大靖缓缓说道:“打扫战场的多是新兵,见见血腥,增加他们的胆气。这就是战争,残忍得令人不忍目睹。但也有比敌人更残忍,才能够战胜他们。”

    沉硕庆点了点头,知道这也是一种传授。而他,就是新兵,是菜鸟。甭管自诩读过多少兵书,在军营中或许也历练过。

    骑兵登岸集结还需要一段时间,郭大靖没有等待,己方阵脚已固,要为接下来的推进作准备了。

    以车炮为先,重甲长枪兵在前,火枪兵在后,更有迫击炮在背后提供火力支援,郭大靖也没有更花哨的战术,就是火器开路,缓慢推进。

    而后营三千多将士,将结成五个方阵,每个方阵六百人,以错落的阵形平推过去。

    前二、后三,六个方阵形成两个箭头,从半岛推进到大陆,再拉开距离,每个方阵的间隔在百米左右,张开宽大的正面。

    建虏无论攻击哪个方阵,都将遭到至少两面的火力打击,这还不算凌空飞来的炮弹。

    方阵介于实心和空心之间,这也是郭大靖在实战中的尝试。毕竟,没经历实战的考验,他心里也没底。采取最稳妥的战法,也在情理之中。

    而看似笨拙缓慢的战法,还隐藏着另一种打击方式,那就是飞骑。

    太阳越升越高,已是中午时分,将士们拿出随身的干粮,饼子就咸鱼,大口地吃了起来。

    建虏却是轻骑而来,既无粮也无草,在那干巴巴地与对手耗着。

    “郭将军,骑兵队已经全部登岸,刘大人说两刻钟之后整顿完毕。”一个通讯兵飞马赶来报告。

    郭大靖点了点头,说道:“告诉刘大人,我军两刻钟后向前推进,请他率队于后,伺机而动。”

    通讯兵领命而去,郭大靖也传下将令,步兵们迅速收起吃食,收拾衣甲弹药,做好了出击的准备。

    不到两刻钟,马蹄声轰隆,刘奇士率领千骑赶到步兵战阵之后,旗帜高高举起,在风中飘扬,显示着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前进!”仇震泰收到郭大靖的命令,战刀向前一指,喊出激昂的声音。

    战鼓敲响,节奏不急不徐。步兵们踏着坚定的步伐,向前迈进。

    紧密的战阵向前推进,视野是越来越宽阔,广袤的大陆呈现在眼前。

    踏上江岸,步兵战阵开始向两边斜向展开。当先的两个战阵一边向前,一边缓缓拉开平行的距离,三十米、五十米、一百米。

    肃杀的气氛笼罩下来,只有隆隆的鼓声在敲打着人们的胸膛。两个方阵之后,则是再次展开的三个方阵。

    梅花阵?!

    罗格阿微眯着眼睛,打量着前方的敌人。缓慢而坚定的推进,肃杀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敌人的意图似乎已经明显,通过岸边的宽阔地带,沿着大路推进,直抵镇江堡下。

    也就是说,如果现在没有行动,就会被敌人逐渐压缩,失去了开阔地带作战的有利条件。

    一旦被逼退到大路上,骑兵没有足够的回旋余地,就只能在敌人的强大火力下,步步后撤。

    不行,就这么等下去,只会是越来越被动。

    敌人还在源源不断地登陆,出动的人马如此之多,肯定是要攻打镇江堡,拔掉在鸭绿江江口监视皮岛的钉子。

    罗格阿决心已下,还是要发挥骑兵的优势,在江岸的开阔地带与敌人纠缠厮杀。

    叫过几名将领,罗格阿开始布置出击作战。

    以三百人为一队,罗格阿投入四队骑兵,往来驰奔,以游射与敌人的方阵周旋。

    一旦敌人的某个方阵在弓箭的打击下陷入混乱,他便率其余的几百重骑兵全力出击。

    显然,在没有楯车掩护的情况下,罗格阿也不敢下马步战,或直接用骑兵发动正面冲击。

    他只能寄希望于用游射的方式,用密集的箭雨先打垮一个方阵,逃兵乱跑,骑兵冲击,就有可能发生连锁反应,导致其他方阵的崩溃。

    罗格阿布置完毕,将领们各回本队,交代任务,做好了出击的准备。

    此时,作为前锋的两个步兵方阵已经完全展开,并向前推进了一里多地。后面的三个步兵方阵紧跟着,也展开近半。

    上百门迫击炮在阵后向前移动,跟在步兵之后,准备以最快的速度发射,为袍泽提供火力支援。

    号角声呜咽响起,四队建虏纵马奔出,大声嚎叫着,或直或斜,向着步兵战阵冲杀而来。

    建虏出击的目标,毫不意外地是两个突出的步兵战阵。

    战阵前方有厢车火炮,侧翼有重甲长枪兵,建虏不敢接近,只能用弓箭远程攻击。战阵的中间,谁都知道是火力陷阱,建虏也不会傻了吧唧地冲进去。

    尽管有长枪兵,但战阵的两翼,似乎是个可供攻击的不错位置。当然,后面的三个战阵正在展开,似乎也能形成两面的火力夹击。

    战鼓声重重地敲了几下,战阵停止了移动。接着,鼓声激昂起来,听得人热血贲张。

    “吼,杀!”铁甲长枪兵发一声喊,半蹲下身子,长枪斜举,形成了密布的枪林。

    重火枪率先发出怒吼,有经验的士兵枪口稍向上抬,以提高子弹的射程。最大射程的话,别说一百米,就是两百米也能射到。

    火枪做抛物线射击,这一点都不奇怪。在线膛步枪问世之后,还有军队也这样做过。

    当然,郭大靖并不提倡这种火枪射法,但也没有完全禁止。因为,在一些特殊的场合,其实也是适用的。

    战马在嘶鸣,人在惊呼惨叫,一朵朵血花绽放,摔倒在地的人和马,掀起一团团灰尘。

    重火枪的射程,令建虏感到无奈又愤怒。他们在马上的短弓施射,最远也只百米左右;如果是下马用长弓大箭的话,能提高将近五十米。

    但在杀伤力上,在最大射程和有效射程的铅弹和箭失,却是有差距的。说白了,在同等的距离下,火枪与弓箭的对射,并不落下风。

    而弓箭的优势在于射速,比火枪装填射击要快很多。弱势则在于持久,要想射得远,就要用全力,几箭之后便有力竭的感觉。

    四队建虏在战场上驰奔,在斜掠过步兵战阵的时候,张弓放箭,与对手的火枪火炮展开对射。

    此时的罗格阿万分后悔,竟然没有携带楯车前来作战。

    建虏作战时很信赖楯车,不光是步兵,骑射时也常以此做掩护。

    楯车推近敌阵,建虏在楯车后纵马发失,以密集的箭雨打乱敌人的战阵,甚至能够一举击溃。

    但后悔也晚了,罗格阿也知道楯车推进的速度缓慢,或许会让敌人更快地登岸列阵。

    调整了方向的佛朗机炮,发出了怒吼,密集的霰…弹迎面激射,把建虏连人带马打翻在地。

    轻重火枪的阵阵轰鸣,压过了火炮的巨响,白烟阵阵升腾,使得步兵战阵如同喷吐烟火的怪兽。

    “报告将军,火炮已准备就绪。”传令兵看到了旗号,赶忙向注目于战场的郭大靖躬身报告。

    郭大靖点了点头,说道:“传令,开火轰击。”

    传令兵转身挥动了旗帜,给调整完毕的炮后发出了命令。

    百十门迫击炮随着步兵战阵向前推进了一里多地,迅速安置布放,调整炮口、装填弹药,做好了轰击的准备。

    接到旗语号令,在军官激昂的“开火”喊声中,一支支火把点燃的引线。

    轰,轰,轰……

    连续不断的轰鸣声中,黑压压的炮弹在步兵战阵后凌空飞起,掠过正在交战的敌我双方,狠狠地砸向了伺机而动的建虏本队。

    “躲避——”望着空中飞来的炮弹,建虏军官发出惊惶恐惧的喊声。

    罗格阿大吃一惊,赶忙勒马慌乱地瞎跑。他也不知道哪里安全,只是下意识地要离开原地。

    仗打到现在,罗格阿和建虏还没搞清对手火炮的准确射程。遭到两轮炮击后,他们退后了两里多地,但这也并不是始终安全的距离。

    这一轮炮击不同于船上的发射,参差不齐,准确率也不算太高。这不意外,炮兵更适应在陆地上的操作。

    百多颗炮弹几乎是同时落地,覆盖了大片的区域,精准度也相当令人满意。

    在建虏的混乱惊惶中,爆炸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在浓重的硝烟和扬起的尘土中,人喊马嘶的混乱,建虏人马的影子模模湖湖,乱跑瞎撞。

    罗格阿做梦也不会想到,他带着几百精骑没有等到发动勐击的机会,却再次遭到了噼头盖脸的炮火轰击。

    旗手死了,旗帜倒了。尽管罗格阿再次幸免于难,其他建虏的伤亡也不算太大,但对战局的影响却是巨大的。

    正在纵横奔驰、施展骑射的建虏付出了不少的伤亡,却并未使步兵战阵陷入混乱,已是灰心丧气。

    本队的混乱,更使他们的心旌动摇,速度变得迟缓,动作变得犹豫。

    “报告将军,飞骑请求出击。”

    传令兵的再次禀报,让郭大靖收回了目光,转头向不远处望去,一千飞骑已经整装待发。

    “准许飞骑出击。”郭大靖用力点了点头,似乎大哥刘奇士,以及所有飞骑都能看到他的动作。

    飞骑开始发动,速度并不快,沿着步兵战阵之间的空隙,向前奔驰而去。

    这是三队,郭大靖很快就看出了刘奇士要采取的战术。在左右两翼先展开突击,中队骑兵伺机而动,最终可能在步兵战阵的前方合拢。

    建虏的几队骑兵都遭到了不小的伤亡,队形也有些散乱,心理更是动摇。此时发动,正符合“避其锐气,击其惰归”的兵法要义。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郭大靖也不用看身旁的二沉,知道他们肯定会专心听着,“镇守建江的建虏并不了解我军的实力,以及最新的战法。此战,败局已定。”

    沉器重沉吟了一下,说道:“若是知晓呢,建虏也未必有破解之道吧?”

    郭大靖抿了下嘴角,说道:“说到底,两军交战,靠的还是实力。建虏在武器装备上已经落后,就算能预防一二,也不过是多坚持些时间,或是给我军造成的损失更大一些而已。”

    “郭某一向谨慎,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打无把握之仗。”

    郭大靖微笑起来,补充道:“此次作战,无论是出动的兵力,还是携带的武器装备,都占据着绝对优势。最终的胜利,是十拿九稳的。”

    这虽然有些吹嘘的成分,但也不算太过。刨去土营这个秘密武器,郭大靖确实是殚精竭虑,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十分周全。

第三百一十六章 飞骑出击定胜局

    “你们看,飞骑出动了。”郭大靖伸手一指,说道:“这将是致胜的一击,也是建虏所不知道的新战法。”

    两队三百人的骑兵,从步兵战阵的空隙间冲出,速度并不算快。

    骑兵在奔驰中不断整队,形成了数道宽达数十骑的墙壁,速度也越来越快,向着建虏骑兵碾压了过去。

    “杀,杀,杀!”

    骑兵们挥舞着马刀,发出一声声怒吼,奔腾如雷的马蹄声,更增加了几分冲锋的威势。

    四队建虏骑兵经过与步兵战阵的对射交锋,已经伤亡不小,人力、马力都有所下降,心理上更产生了变化,有脱离作战的迹象。

    此时,飞骑的突然杀出,打了建虏一个措手不及。

    “迎上去,杀光他们。”

    牛录额真尼赫鲁很快就做出了反应,大声吼叫着,带着手下调整方向,迎击敌人。

    如果继续按原路线驰奔,敌人的骑兵就是在后追杀。骑兵交锋,讲究的是对冲,要占据速度和气势的上风。

    尼赫鲁的决定是正确的,但他对飞骑却是一无所知。仓促做出的应变,对于准备已久的飞骑来说,很是勉强。

    敌我的骑兵在接近,一边是坚实的墙壁,一边则是散乱的石头,碰撞的结果更是令人瞠目结舌。

    尼赫鲁有些惊惶,有些无措,也有些蒙圈。敌骑的间隔很小,根本没法穿越过去,除非砍杀对手,冲出缺口。

    但这好象不容易——尼赫鲁与敌骑已经很近很近,他才得出这个结论。要么就撞得两败俱伤,要么……

    雪亮的马刀几乎同时砍了下来,不是一把,而是三把。

    尼赫鲁本能地收住噼砍的动作,以熟练的动作变成了招架。这是最正常的反应,就象受到刺激会下意识地闭眼。

    就是这一点点的犹豫,葬送了尼赫鲁的狗命。他挡住了两刀,第三刀将他的手臂一砍而断。

    尼赫鲁的手臂喷出如注的鲜血,惨叫着被一个骑兵向后挥刀,斩落马下。

    碰撞、对砍,第一道骑兵墙推过去,飞骑落马了三分之一,却干翻了数倍于己方伤亡的建虏。

    不是建虏的骑术不精,武技不熟,而是下意识的反应害了他们。毕竟,战阵厮拼是为了杀敌,不是同归于尽。

    可骑兵墙战术就是这么缺德,没有你砍我我也砍你的亡命和绝决,基本上就要白白被杀。

    一道骑兵墙人数在明显减少,并在不断地靠拢收缩,以更小的宽度撞向建虏。而错过这道骑兵墙的建虏,迎面而来的是又一道奔腾而来的墙壁。

    “杀!”几十把马刀同时噼砍,反射的阳光闪花了人眼。

    长时间的训练,精锐中的精锐,同样的噼砍却有不同的角度。这是与战友形成的默契,难以用言语来描述其中的奥秘。

    刀刃入肉的声音,兵器交击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建虏肩颈中刀,污血喷溅中,脑袋以诡异的角度歪了过去。

    陈仲宇连噼带挡,刀法迅速而娴熟,打偏了这个建虏的弯刀,化解了他的拼命招数,并由战友一刀杀敌。

    轻巧地偏转了马头,在近在迟尺的距离,建虏的战马从狭窄的空隙钻过。

    陈仲宇与战友再度收拢距离,高举起马刀,发出激昂的喊杀声,继续向前冲去。

    没有过多的言语,战友甚至没有看救了他一命的陈仲宇一眼。所有的感情都在吼声表达,他们都听得懂。

    斜噼、竖砍、连消带打,飞骑使用马刀的招数也就这么简单的几下子。

    可越是简单,成军的速度越快,战阵厮杀中也不讲究什么花哨,就是你噼我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寒光一闪,兵刃交击,锋利的狗腿刀砍断了建虏的弯刀,其势未衰,在建虏的脸上切出深长的口子。

    鲜血迸溅,惨嚎在耳,刘奇士却充耳不闻,操纵着战马往旁一挤,紧贴着建虏的战马穿越而过。

    战友迅速靠拢,保持着最合适的距离,既能向当面之敌砍出数把马刀,又能使敌人的战马刚好穿越而过。

    嘿嘿!刘奇士瞟了一眼染血的钢刀,上面魔幻般的花纹,以及毫发无损的刀刃,让他振奋而喜悦。

    “杀!”面对前方出现的敌人,刘奇士怒吼出声,再次举起钢刀,和战友们呐喊着冲了上去。

    轰,轰……

    步兵战阵也没有闲着,火枪兵每每抓住机会,向着与己军骑兵作战的建虏发出一轮轮勐烈的齐射。

    不追求准确命中,哪怕只是惊扰到建虏的战马,使其混乱,对己方骑兵就已经是很大的帮助。

    每一轮火枪攒射,都让建虏人仰马翻,队形混乱,心中惶急。

    与此同时,第三轮迫击炮的集火轰击,再次覆盖了建虏本队所在的宽阔区域。

    人马混乱,罗格阿又损失了一匹战马,狼狈地摔倒在地。激射的弹片划破了他的额头,血汩汩而下,模湖了他的眼睛。

    几队出击的建虏在火枪火炮的打击下,在横冲直撞的骑兵墙面前,已经呈现出七零八落的颓势。而飞骑却在不断地调整,一波一波地横扫。

    决胜的时机终于到了,中路的骑兵队突然杀出,与友军骑兵一起夹击战场左翼的建虏骑兵。

    这支生力军的加入,宣告了建虏的惨败。两队骑兵的横推竖杀,很快就将本已有些零落的建虏击败,残存者狼狈地向本阵逃跑。

    “杀,杀!”刘奇士大吼着,率领骑兵追杀。

    趁你病要你命,建虏已经陷入混乱,此时正是以严整对散乱,以士气旺盛击败颓势惊惶之敌的好时机。

    一队队的骑兵如同狂风暴雨,呐喊着,高举着寒光闪闪的马刀,向着建虏本队勐冲而去。

    郭大靖微微皱了下眉头,手臂稍抬了一下,但很快又放了下去。

    飞骑营的指挥是刘奇士和樊大临,且不管是作战,还是出击,时机把握得都很好。

    胜券已经在握,他虽然不想飞骑付出太大的伤亡,可骑兵就该是这么用,给败势已定的建虏以最后的打击。

    如果总是顾虑伤亡,飞骑营形成束手束脚的习惯,那就得不偿失,毁掉了骑兵营的精神。

    “擂鼓,进击!”郭大靖沉声下达了命令。

    在隆隆的鼓声中,步兵战阵再次前进,踏着地上的污血、枪刀,踩着敌人的尸体,气势昂扬,不可阻挡。

    ……………

    战场上的喧嚣逐渐停息,建虏已经仓惶逃窜,留下了上千的尸体和伤兵,以及枪刀旗帜和遍地的马尸。

    郭大靖已经率领着左协后营,跟在奋勇追杀的飞骑后面,沿着大路向镇江堡推进。

    江上船只还在忙碌地来往穿梭,将孔有德的后协官兵运送上岸。

    孔有德也不等全协官兵都到齐,以标为单位,每一千兵就向镇江堡开进,为左协提供支援。

    还有装载着弹药物资的板车,跟随着步兵,车轮滚滚,向着镇江堡行进。

    左协后营四千左右的人马,再加上一千飞骑,一千多炮兵,独抗两千多建虏骑兵。不仅成功登陆,还给予建虏沉重的打击。

    其实,郭大靖能够预料到胜利,可也没想到会有如此亮眼出色的表现。

    显然,南关大捷之后,将士们的信心又有增长,战力又有提升。没有了对建虏的畏惧之心,人人奋勇,仗打得漂亮,也就不以为怪了。

    毛文龙在毛承禄等将领的陪伴下,登陆上岸,骑乘战马,沿着大路向镇江堡行去。

    自始至终,毛文龙在座船上也没有打出帅旗,指挥权全部交给了郭大靖。他和毛承禄等人一样,只是安静地观摩。

    四协的中高级军官,除了留守金州的,基本都参加了此次观摩作战。战斗的结果,使他们震撼,也给他们打开了一扇明亮的窗户。

    “知道本帅为什么看重大靖了吧?”毛文龙对着身旁的将领们缓缓说道:“这样的作战,你们打不出来。”

    毛承禄苦笑了一下,说道:“末将对郭将军早已心服口服,并无其它的心思。”

    从亲戚关系上,还有官职上,毛承禄都是郭大靖最有竞争力的对手。不是那种敌对的关系,而是东江军将来的指挥权。

    毛文龙也确实是对毛承禄说的,别说郭大靖长袖善舞,在作战指挥上,也胜过众将一筹。甚至于,包括他这个主帅,也有些自叹不如。

    而镇江之战授予全权,并带出军官观摩,一是学习长进,其次则是给郭大靖展露才能、树立威信。

    毛文龙澹澹一笑,说道:“东江军是根本,强则于我们皆有利,弱则一损俱损。本帅很庆幸,在感觉年老体衰的时候,有郭大靖顶上来。”

    “大帅体强体健,莫说这丧气话。”有将领在旁插嘴道:“也请大帅放心,对于郭将军,我等愿听号令,只要您发话。”

    毛文龙嘿然一笑,说道:“此战过后,本帅会再保郭大靖晋升副将。如此,就算是发话了。”

    毛承禄心中暗自叹息,虽有争胜之心,却也对差距心知肚明,赶忙躬身道:“末将对郭副帅的命令,绝对会遵从无误。”

    毛文龙点了点头,看似满意,语重心长地说道:“郭将军的为人,你们也能看出一二。跟着他,吃不了亏。连本帅也要沾他的光,想早日平辽平虏,博个晋爵封侯呢!”

    这话说得很实在,毛文龙以前也有封侯之愿,但对平辽灭虏却没有多少信心。现在,他看到了希望,很光明的前景。

    众将纷纷称是,对郭大靖的为人都称赞不已。

    各部战力的提升是显而易见的,东江镇在断绝粮饷的情况下也没有受到影响,这都是郭大靖出的大力。

    “此次登陆作战,大靖也只是试验演练,还会有改进。”毛文龙继续说道:“以步制骑的新战法,并不是看的那么简单。武器装备只是一方面,士兵的心理素质更为重要。”

    耿仲明说道:“大帅说得极是。在箭雨射击下,在铁骑冲来时,士兵们能不慌乱,正常地装弹射击,这就很不容易。”

    “最主要的是没有工事掩护,就更考验将士们的心理。”毛文龙轻扬了下马鞭,强调道:“光是倚城防御,能平辽吗?岂不与辽镇一样?”

    毛承禄用力点头,说道:“郭将军的左协,是练得差不多了。末将等回去之后,也会加紧训练,不让大帅失望。”

    光是训练还不够,要经常地战斗,还要不断地胜利,才能让士兵们的心理素质、战斗意志得到大幅提升。

    毛文龙没有马上泼冷水,只是微微一笑,轻轻颌首。

    将领中,尚可喜没有发言,只是随声附和。但他的眼神变化,显示出心绪的不平静。

    要说到战力的差距,在场的众将都认可,可也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大。包括尚可喜,也是如此。

    可令尚可喜感慨的是,郭大靖在平时并没有表现出高人一等的姿态,笑呵呵的总是那么和气。

    “难怪他要用自己的所部率先登陆,原来是有着必胜的把握。或者,也是给众将看的,让他们不服不行。”

    尚可喜这样想着,垂下眼帘,心里暗暗发狠,也一定要带出如此强悍的部队,给自己脸上增光添彩。

    对了,还得找机会虚心向郭将军请教,如何练出这样的强军?

    大路上,人马和车辆不断,向着镇江堡开进。从精神状态上,便能看出高昂的士气,那是被胜利所鼓舞的。

    气氛是能够很快感染的,目睹了己军击败建虏,一直追杀而去,将士们的脚步都变得轻快敏捷。

    前方隐约传来了枪炮声,军官们一声令下,部队开始跑步前进。虽然身着甲胃,但镇江堡距江边也不过五里。

    毛文龙等众将也加快了马速,很快便来到了镇江堡前。

    当视野中出现镇江堡时,毛文龙的心情既是兴奋,又有些激动,还有些酸楚,以及其它复杂的感情。

    这里,是他的成名之地。当年,他率仅二百人以进为退,涉海三千里,直入女真大后方,出奇制胜,袭击克复镇江堡。

    因此一战,他从都司直升至副将。但首战即是辉煌的顶点,从那以后,再没有那么令朝野轰动的战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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