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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样样稀松     逆天换明txt下载     逆天换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三章 黄蓉

    忙活得差不多了,外面也传来了人声。住得都不算远,也快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又急着来看看郭大靖,大家来得都痛快。

    贝壳蚬子小螃蟹、新挖的野菜等等,各人拿了些吃食,多少是个心意。孙嫂和王嫂赶忙着把郭大靖从灶房换出来,和李秀姐一起忙活着煮饭烧火。

    郭大靖和众人寒喧问候,就在院中摆了两张桌子,倒上茶水,说笑着攀谈起来。

    “郭将军回来啦!”藤野英不请自到,和众人施礼打着招呼,自来熟地搬个凳子坐在郭大靖旁边。

    李秀姐等一行人来到广鹿岛,便是藤野英招待,并安置好的。郭大靖不在岛上的这段日子,她还去看过这些人,询问生活情况,可谓是尽心尽力。

    包括李秀姐在内,对藤野英不算陌生,也没有什么恶感,反倒是挺感激。

    郭大靖也不以为意,笑着递给她一杯茶水,继续说着自己的安排。

    小妮在灶房帮着瞎忙,看到藤野英却眼睛亮了起来,悄悄走到她的身边,乖巧地站在藤野英的侧后。

    郭大靖有些奇怪,没想到小妮好象跟藤野英甚是亲近,但看了一眼,也没说话。

    他当然不知道小妮的心思,看着藤野英能当官儿,士兵们还向她行礼,小丫头羡慕得不行。

    长大了我也要象她那样,穿军装很威风,还能天天见到靖哥哥,多好!

    藤野英笑得亲切,搂过小妮,让她倚在自己怀里,半坐在她的腿上。

    “一天时间虽然仓促,但还是够的。”陈有善不想再耽误下去,什么黄辰吉日,瞎讲究就又不知道要拖到几时,没听郭大靖说可能又要领兵打仗了。

    赵青山点头称是,和陈有善是同样的心思,“一直在准备着呢,也不是大操大办,后天成亲没问题。”

    郭大靖准备了些散碎银子,此时掏出来放在桌上,分给众人,说道:“成亲那天,吃酒的除了咱们这些老乡亲,再就是军中的十几个军官。肉和酒呢,我来准备,鸡鸭鱼菜蔬什么的,大家帮着置办些就成。”

    陈有善点着头,对众人说道:“都拿着吧,花剩下的再还给大靖就是。”

    郭大靖见成亲的事情交代完毕,饭菜还未做好,便又抓紧时间把日后对几位乡亲的安排合盘托出。

    岛上的政务,也就是民事,并不太多,也就是耕种、晒盐、捕捞、工坊这几大块。

    现在,郭大靖又要增加熬土硝、养水产,工坊也要细分成火器和冷兵器两大部分。

    为了提高产量和保证质量,奖惩措施已经制定出来,但谁来检验,谁来监督,能不能保证公平公正,就是郭大靖比较关心的事情。

    比如现在工坊正在用买来的铁料打造铁面具,郭大靖只能根据平均量来确定超额的奖励。

    显然,这并不能使他放心,并认为工作效率还能再度提高。

    “赵哥和王哥、三祥在工坊主要负责检查质量,并统计好数量。”郭大靖一一分派着,也算是根据特长,不是瞎派人,“按照奖惩条例,给工匠们如数发放领粮条。”

    “陈叔能写会算,就管理钱粮,发粮发银,由您负责,郭某是最放心的。”

    陈有善连连颌首,捋着胡须面露欣慰。这是郭大靖的信任,管理钱粮,责任重大,相当于广鹿岛的大管家。

    “四和负责土硝的收集和熬制,孙哥…….”郭大靖刚刚安排完,饭菜已经做好,热腾腾的端了上来。

    男人大桌,女人小桌,边吃喝边说话,院落里不时响起笑声。

    郭大靖最注重的是钱粮,以及工坊的生产制造。并不是要把这些乡亲都安插到各个部门,有些管事儿郭大靖观察之后还是挺放心的。

    关键是冲着自己来的,怎么也能安排个差使,让人家能吃饱饭。就这几个人,郭大靖还是不愁的。

    “辣的。”藤野英对山寨版辣子鸡很感兴趣,虽然直呵气,却越吃越香。

    郭大靖听到她的评价,只是淡淡一笑,种辣椒的心思更强烈。

    辣椒是个好东西,不仅是做菜提味,还有暖身御寒的作用。

    对于士兵来说,烈酒是奢侈品,可带上几个干辣椒,在天寒地冻时嚼一嚼,也能起来相似的作用。

    明天还有事情要忙,虽然酒是好东西,可谁也没放开量,倒是饭菜都使劲吃。

    酒足饭饱,众人也不多逗留,一起告辞离去,让郭大靖好好休息。

    孙嫂和王嫂忙着把碗筷收拾洗涮好,才去了前院。她们的工作就相当于仆妇丫环,尽管李秀姐和郭大靖都不会这么看,这么称呼。

    送走了众乡亲,小妮和李秀成也各回各屋。郭大靖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李秀姐微微一笑,大方地回了正屋自己的房间。

    油灯点着,郭大靖在桌上摊开纸,拿着鹅毛笔,列着要请来喝喜酒的名单。

    房门一开,李秀姐拿着木盆走进来,放在郭大靖脚前,转身出去,又拎来水壶,倒上了洗脚水。

    简单的活儿,也需要跑两趟才完成啊!

    “坐下说会儿话。”郭大靖笑着指了指椅子,说道:“听陈叔说,你认了不少字?”

    李秀姐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说道:“认得不多,会写的更少,也就百十来个。”

    “那不算少了。”郭大靖把名单让李秀姐看,说道:“来,你念一下,看你哪个不会,以后有空儿我来教你。”

    李秀姐羞赧地笑了笑,拿过名单,一个一个地念了起来。

    “不错,很好。”郭大靖连连点头,夸赞着,“顶多再有一年,看书就没问题。”

    李秀姐抿起嘴角,说道:“那你好好教,我也好好学。”

    说着,她指了指郭大靖的鹅毛笔,问道:“这是什么笔,象是鹅毛。郭大哥不用毛笔嘛?”

    郭大靖脸也不红,坦然地说道:“就是鹅毛笔,用起来简单,毛笔字太难练了。来,你试试。”

    李秀姐拿过鹅毛笔,好奇地摆弄了两下,在纸上试着划了一下,微皱眉头,写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是投机取巧,上不得台面。”郭大靖呵呵笑着,说道:“你还是练毛笔字吧,不用象我这么偷懒耍滑。”

    “郭大哥是公务繁忙,没有太多时间。”李秀姐替郭大靖辩解道:“可不是偷懒,也不是耍滑。”

    郭大靖伸手握住李秀姐的断臂,说道:“让我看看,是不是彻底愈合了。给你留的药早就用完了吧?”

    李秀姐顺着郭大靖的手劲站起身,稍微挣了一下,便顺从下来,轻声说道:“已经全长好了,一点也不疼。”

    即便是伤口完全长好了,可看着依然触目惊心。

    郭大靖轻轻抚摸着,缓缓说道:“以后在人前不用藏掖,你是我郭大靖的妻子,谁敢瞧你不起?”

    “没,没人瞧不起我。”李秀姐眼圈发红,声音有些发颤。

    郭大靖知道因为自己的关系,阿秀生活得还好,但姑娘心里苦啊!

    他心疼地把阿秀搂在怀里,李秀姐下意识地抗拒了一下。但在有力的臂膀中,她放弃了抵抗。

    郭大靖挥灭了油灯,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棂撒在桌上、地面、炕上,透出朦胧而又温馨的气息。

    ………………

    清晨的鸡叫就是古代的闹铃,郭大靖眼皮动了动,感受着搂在怀里的温软,他实在是懒得起来。

    多少日子没睡过懒觉了,难怪有“从此君王不早朝”的诗句,真香啊!

    从阿秀的呼吸来判断,姑娘已经醒了,在闭着眼睛装睡。或许是害羞,或许是幸福,或许是……

    屋门突然响了,郭大靖睁开了眼睛,阿秀更是吓得差点弹坐而起。四目相对,阿秀的脸腾地布满红云,一下子钻进了被窝里,连头都藏得严实。

    “靖哥哥——”小妮拍着门叫道:“快起床啦,我想起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你……”

    “小妮,你先等会儿,我马上出来。”郭大靖无奈地翻着眼睛,翻身坐起,拿过了衣裤。

    “那你快点啊,我在院里等你。”小妮的脚步声响起,离开了房门。

    郭大靖迅速穿好衣服,下了地,又看了一眼隆起的被窝,不禁露出微笑,隔着被子轻拍了一巴掌,才心满意足地迈步出去。

    小妮不仅在院里等,还给郭大靖打来了洗脸水。

    郭大靖也不客气,一边洗漱,一边问道:“什么重要的事情啊,也不让人睡个懒觉。”

    小妮一本正经地表情,郑重地说道:“是我的名字啊,难道不重要?”

    名字?!郭大靖擦着脸,有些明白了。

    当时重男轻女,特别是乡下家村,很多女娃都挺大了,还没个大名。

    “小妮,小妮的,人家都八岁啦!”小妮露出苦恼的样子,说道:“不想让陈先生给取,要靖哥哥觉得好听才行呢!”

    这样啊——

    郭大靖挠了挠头,不是很确定地问道:“你是黄家的丫头吧?”

    小妮点了点头,说道:“我爹姓黄,我娘姓荣,祖籍山东泰安。”

    这么巧?!那就省事儿了,嗯,是不用费脑筋了。

    郭大靖眼睛一亮,说道:“那你就叫黄荣吧!”

    小妮眨巴眨巴眼睛,觉得靖哥哥脱口而出,怎么都有点敷衍糊弄的意思,不禁嘟起嘴皱起眉,盯着郭大靖,用表情表示不满。

    哈哈,哈哈。郭大靖讪笑两声,作出补救,解释道:“不是荣光的荣,是,是芙蓉的蓉。芙蓉就是荷花,代表美女和纯洁。”

    小妮的嘴角抿了起来,颇为意动。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郭大靖继续诱惑道:“唐朝大诗人李白做的芙蓉的诗,流传千古呢!”

    小妮呵呵笑了起来,说道:“为什么不叫黄芙蓉呢?”

    有蓉才正好,说全了容易有不好的联想。

    郭大靖笑道:“含蓄才美,说得太直白反倒俗了。什么张荷花,李牡丹,听着就不雅。”

    哦,小妮信以为真,小脑袋点得欢实。

    “小名呢,就叫蓉儿,听起来是不是很顺耳,很雅致。”郭大靖呵呵笑着,随手拿根草棍,在地上写了“黄小蓉”三字。

    小妮仔细瞅了瞅,拍手笑道:“黄字我会写,蓉字也简单,上面是草,下面是容易的容。”

    “都是秀姐教我的。”小妮蹦到郭大靖身旁,抱着郭大靖的胳膊,小脸上满是骄傲和自豪,“等我长大了,就去给你当文书,象藤野英那样。”

    郭大靖摸着蓉儿的头,说道:“那可要好好学习,会写会算才合格呢!”

    这时,李秀姐衣衫整齐地走了出来,看了一眼郭大靖,脸上飞红闪过,又招呼着小妮,“小妮,跟我去灶房,把昨晚剩下的饭菜热一下。”

    “叫我蓉儿。”小妮脸上满是自豪,告诉李秀姐,“靖哥哥给我取了名字,叫黄小蓉。芙蓉的蓉,代表美女的意思。”

    李秀姐愣了一下,随即失笑道:“好啊,蓉儿真是个小美女,现在可以跟我去做早饭吧!”

    “好啊!”黄小蓉蹦蹦跳跳地跟上,轻盈得象只欢快的小鸟。

    孩子的快乐就是如此简单,郭大靖目中充满温柔,又有几分羡慕。

    可当他注意到李秀姐的走路姿势稍有点怪异,只是略想一下,便苦笑起来,心中又升起了几分愧疚。

    昨晚有点太用力了,应该再温存一些的。李秀姐咬着被角不吭声,可能有羞怯,却也是在忍痛。

    郭大靖站起身,快步来到灶房,对李秀姐说道:“阿秀,你进屋歇着,我来烧火热饭。”

    李秀姐愣了一下,直起腰转过头,注意到郭大靖的目光所注,脸上飞起一抹羞红,但却并不顺从,嗔道:“哪有大男人烧火做饭的,以后也莫要说这话,做这事儿。”

    蓉儿坐在灶前添着柴禾,闻声笑道:“陈先生说了,男主外女主内,家里的活儿都是女人干的,那才是贤惠。”

    “出去吧!”李秀姐走到近前,轻轻推着郭大靖,羞赧地柔声道:“我没事儿,你不用担心。”

    郭大靖无奈地点了点头,轻轻拍拍李秀姐的手,转身走了出去。

    …………………

第一百二十四章 陈副帅巡视,袭辽阳的建议

    吃过早饭,郭大靖抽空去了趟村外。在某处无人的树林取出不少明日成亲要用的肉类,用战马驮着,送回了家里。

    已是夏初,岛上百姓也种了不少蔬菜,加上有鱼类等海产,酒席上的菜肴也算是比较丰盛了。

    “郭大哥。”李秀姐和王嫂从屋内迎出来,开口问道:“你明天要穿的新衣服还没做呢!布料都有,今天抓紧点,也能裁做出来。”

    郭大靖不想讲究这个,干净的常服就有,胸前戴个大红绸子的花,也就有个新郎样儿了。

    但李秀姐却不想听郭大靖的,没个象样儿点的喜庆衣服,倒显得她不会持家,不贤惠似的。

    王嫂也笑着在旁劝道:“人靠衣妆,郭将军穿上新衣服,定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进屋量一下,一会儿就好。”李秀姐笑着把郭大靖拉进屋,“你再去军营通知同僚,也来得及。”

    郭大靖稍显无奈地进屋,由着王嫂给量了尺寸,李秀姐在旁记录。

    再走出屋的时候,孙六岩两口子已经在灶房忙活起来。收拾煮肉,为明天的喜宴准备着。

    郭大靖牵过战马,出了院子,翻身上马,直奔军营而去。

    来到军营,郭大靖直奔刘兴祚的办公所在。门口的亲兵躬身施礼,郭大靖笑着摆手,心情很好。

    “老刘,准备好礼钱没有?”郭大靖边进屋边大声笑道:“没钱可不请你喝喜酒啦!”

    屋内坐着好几个人,郭大靖的笑声戛然而止,愣怔之后马上施礼,“末将见过陈副帅,见过郑大人。”

    陈继盛哈哈笑着,伸手向下按了按,调侃道:“某来时匆匆,可未准备礼钱。看来,这喜酒是没有某的份儿了。”

    郑凤寿也调侃道:“郑某倒有些散碎银两,就怕郭将军嫌少啊!”

    郭大靖嘿嘿笑了两声,说道:“玩笑,开个玩笑。不知陈副帅和郑大人几时到的?”

    说着,他转向刘兴祚,“怎么不派人通知一声,让某出丑?”

    刘兴祚摊开双手,说道:“陈副帅和郑大人刚到,某还未及派人通知。”

    陈继盛示意郭大靖坐下,说道:“某巡视各岛,从长山岛而来,听刘将军说你在忙婚事,便暂时没有打扰。”

    郭大靖坐了下来,问道:“陈副帅巡视各岛,可是又有战事?”

    “锦州遭到围攻,或许还会有宁远。”陈继盛缓缓说道:“毛帅有意牵制救援,又恐各部未曾恢复,便派陈某来了解一番。”

    果然是为了宁锦,郭大靖和刘兴祚交换了下目光,都有了然之色。

    陈继盛继续说道:“若要牵制得力,迫使建虏回师,袭攻的目标便须是重镇大城,毛帅认为辽阳可作目标。”

    郭大靖知道历史走向,就是东江军不出动牵制,建虏此次进攻的准备也不充分,在酷暑到来之前,也将会无奈撤兵。

    但这个理由是不太好确定的,不说也罢。

    而毛文龙要径袭辽阳,其实也有好处,那就是让朝廷看看,东江军的大气,东江军的牵制之功。

    辽阳可是仅次于沈阳的重镇大城,能够袭击的话,影响很大。说白了,就是个噱头,没有斩获多少的要求。

    文字游戏懂不,能袭击辽阳,或者说在辽阳附近搞些动静,就是胜利。

    塘报上就有很大的发挥空间,让朝廷知道东江军冒了危险、出了大力,不是敷衍,不是纸上之兵。

    可同样是径袭辽阳,郭大靖的想法却与毛文龙不同。袭击嘛,未必就要动用大军,千八百人的小部队也可以嘛!

    基于历史事件的提前预判,郭大靖认为袭辽阳并不是建虏撤兵的主要原因,自然也就不必兴师动众。

    如果想趁虚袭扰获利,倒不如袭击鸭绿江边的昌城、满浦。如果九连城守卫空虚,袭击攻打也是很方便。

    “广鹿岛的部队休整恢复得怎么样?”陈继盛问道:“你们对袭击辽阳,以为如何?”

    郭大靖和刘兴祚再次交会眼神,刘兴祚挑了下眉毛,让郭大靖来说,他继续保持低调。

    “岛上部队已补充齐全,只是训练时间还不算长,战力未恢复到援朝作战之前的程度。”

    郭大靖斟酌着字眼说道:“至于袭击辽阳,末将以为甚好。但既是袭击,出动的兵力就未必需要很多吧?”

    哦?陈继盛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微笑着说道:“郭将军说得详细些。”

    郭大靖转向刘兴祚,刘兴祚心领神会,刚才已经以眼神示意过了,他伸手取出一份草草拟定的作战计划,递给了郭大靖。

    尽管还粗疏,郭大靖接过来扫了两眼,还是比较满意,也没忘了给刘兴祚表功。

    “这是刘将军草拟的袭攻辽阳的作战计划。”郭大靖又递给陈继盛,说道:“也不用打到辽阳城下,那样风险较大。就是袭击辽阳附近的驿站堡寨,比如鞍山驿,也算是径袭辽阳吧?”

    陈继盛接过来翻阅,郭大靖则继续说着自己的设想。

    “咱们东江镇的物资粮饷,大军发动一回,耗费颇多,恐怕支撑不了几次。末将以为,如果每次袭攻能有所斩获,才更利于持久作战。”

    “以少量部队潜入,在辽阳周边进行袭扰;本部或调动附近岛屿人马,攻打建虏的薄弱之处,比如昌城、满浦,有很大的把握攻克。况且,建虏就算有骑兵机动的优势,离得太远,也救援不及,我军可以从容围攻。”

    陈继盛微微颌首,这其实与他的想法很相近。毛文龙提出袭辽阳时,他就有过进言。

    而郭大靖和刘兴祚既然有这样的作战计划,肯定会有所准备。如果能承担起径袭辽阳的任务,可就解决了全部的问题。

    既能袭辽阳,给东江军在朝廷那里涨面子、增功绩;还能批亢捣虚,打击建虏获得战果。这还真是两全其美。

    “没想到你们已经有了作战计划。”陈继盛放下文件,感慨又赞赏地说道:“尽管只是草案,已是料敌机先,并为本部解决了大难题。”

    他注目于郭大靖和刘兴祚,问道:“如果袭攻辽阳的任务交给你们,需要多长时间准备完毕,又有哪些困难需要本部帮助解决?”

    郭大靖又和刘兴祚互视,交换眼色,却又都不得其意,拿不准不敢乱说。

    陈继盛哈哈一笑,说道:“我吃过午饭便回皮岛。当然,得你们给某准信儿。”

    “明日喝完喜酒再走不迟。”郭大靖挽留道:“陈副帅这样的贵客,能参加某的婚事,实在是荣幸之至。”

    陈继盛犹豫了一下,又摇了摇头,说道:“军情如火,既已有万全计划,还是加紧准备,赶快实施为好。”

    说着,他从身上掏出个小金锭,递给郭大靖,笑着说道:“走得仓促,未带什么财物,此权当贺礼吧!”

    郭大靖嘿嘿笑着接过,躬身道:“多谢陈帅。”

    停顿了一下,他又邀请道:“既是着急返岛,中午便到舍下吃顿便饭,让贱内当面谢过。”

    陈继盛沉吟了一下,微笑点头,说道:“也好。不见见新妇,不当面致贺,却也失礼。”

    “末将这就派人回去,让贱内准备饭菜。”郭大靖转身欲离开,向刘兴祚使了个眼色。

    刘兴祚找了个借口,跟着走了出来。陈继盛知道二人要商议一下,只是微笑颌着,和郑凤寿随意闲聊。

    “真的要袭击辽阳?”刘兴祚出来之后,劈头就问,“计划粗疏得很,风险不小。”

    郭大靖说道:“不是还有时间完善嘛!再说,小股部队潜入偷袭,我在行啊!不用千八百人,只带二三百人搞出点动静还不容易?”

    刘兴祚微皱眉头,说道:“那不如我带人去,山川地理、地形地势,我比你熟。”

    “有刘奇士引路,也是一样的。”郭大靖说道:“你带人在红咀堡接应。”

    刘兴祚翻了翻眼睛,说道:“好吧,就依你的计划。呆会儿向陈副帅汇报,我不吭声。”

    郭大靖呵呵一笑,拍了拍刘兴祚的手臂,说道:“放心吧,这又是大功一件,我都想好了。嗯,礼钱不要了,明日去喝喜酒哈。”

    “当我是穷光蛋,去白吃白喝呀!”刘兴祚眼珠差点翻到后脑勺,“可多了也没有,你嫌少也没办法,我明天定要不醉不归。”

    “我陪你,看谁先喝趴下。”郭大靖相当自信地撇了撇嘴,招呼着刘兴祚一同进屋。

    袭击辽阳的时间很关键,早了晚了都效果不佳。郭大靖得算计着建虏快要撤兵的时候,这才能说明是牵制的作用。

    而带的人少,目标也小,翻山越岭地潜入更加隐蔽方便。

    也不打什么大仗,袭击象鞍山驿、甜水站堡这样的小堡寨,搞个二三十颗人头,抓几个活的俘虏,也就满够了。

    如果毛文龙在袭攻满浦昌城时,能再弄个二百来颗首级,加起来的战果就已经超过袁督师所上奏吹嘘的宁锦大捷了。

    没错,不到三百颗人头,这就是“宁锦大捷”的战绩。尽管在防守锦州和宁远时,杀伤的建虏估计有个两三千,但斩获却少得可怜。

    袁崇焕奏称:关宁铁骑和后金军野战大战三场、小战七十二场,仗仗皆胜!再加上锦州炮轰建虏近一个月,每天建虏伤亡上千……

    不过,因为建奴以把同伴尸体从战场上抢回去为荣,所以明军没有多少首级的斩获。

    算了,要是看袁督师的吹嘘,建虏把男女老少都算上,都不够死的。

    在郭大靖看来,什么出城迎战、短兵相接的激烈厮杀是不存在的,关宁军就是缩在城内放箭开炮,守住了城池而已。

    但损失呢,锦州三城和宁远的屯田全被报废,被掳走人口、牲畜不计其数,上百万两银子修筑城池,又打了水漂。

    对于辽西,朝廷“不差钱”;可对于东江镇,却吝啬得如铁公鸡。

    “少则十天,多则半月,末将亲率精锐,袭攻辽阳。”郭大靖和刘兴祚进屋之后,便给了陈继盛明确的保证。

    陈继盛沉吟了一下,说道:“千万不要冒险,如果没有机会,就暂且停止行动。”

    “陈帅放心。”郭大靖说道:“末将等会伺机而动,绝不鲁莽冒进。”

    “我相信你和刘将军。”陈继盛脸上绽开笑容,终于确定了计划,他可以轻松并放心了。

    巡查诸岛,让陈继盛心中有些沉重。大战之后,各部恢复实力的速度并不令人满意。

    说到底,还是钱粮物资不够充裕。

    虽然朝廷在援朝作战中,给东江军拔付了很多,但东江军连续作战,不仅人员损失很大,物资消耗也不小,装备损坏也很严重。

    当然,这已经比历史上“正月至六月,无日不战;弓矢盔甲器械,尽皆损坏,火药耗用殆尽,士兵衣不蔽体,赤身跣足……”强多了。

    盔甲兵器需要修补,铁料不够充足;士兵需要军服军鞋,布匹也不是很多。家底本就单薄,不是朝廷的一两批物资,就在短时间内能够解决的困难。

    按照陈继盛的统计和估算,东江军能够出动的可战之兵在一万上下。再多的话,也只是数量上的增加,不是战力上的提升。

    而郭大靖提出的建议,就很好地解决了问题。辽阳要袭,但不用调动太多的兵力,耗费太多的粮草物资;昌城要打,安全系数高,水师可发挥作用。

    看着还未到中午,几人便坐下闲聊,郭大靖又问起了郑凤寿,如何会与陈继盛同行?

    郑凤寿连连苦笑,说起了事情的原委。

    建虏从朝鲜签盟后撤兵,东江军和朝鲜义兵并没有停战,继续不断地袭击建虏,使得侵略者在回师过程中也遭到了不小的损失。

    阿敏急于返回辽东,也没有再派兵再去龙骨山城找朝鲜义兵的麻烦,尽管郑凤寿也做好了弃城的准备。

    战事结束,象郑凤寿、崔孝一等英勇奋战的朝鲜义士,本应该受到朝廷的奖赏,但事实却令人大跌眼镜。

    “郑凤寿知有毛镇,而不知有朝廷。厥罪非细。”这就是朝鲜国王李倧作出的结论。

第一百二十五章 极度恐慌袁大人

    不仅如此,朝鲜朝廷还令龙骨山城的义兵全部迁往内陆安置,颇有金牌召回、秋后算账的意图。

    义兵闻此消息,人心顿时涣散,离城各逃他处。郑凤寿为保全性命,携家眷跑到了皮岛避难。

    果然,封建帝王都是一个德行。不顾子民,不惜国土,只要屁股下的位子能坐住,能继续享受,丧权辱国也不在乎。

    郭大靖唏嘘感慨,安慰了郑凤寿一番,还邀请他带着家眷在广鹿岛长住。

    “多谢郭将军好意。”郑凤寿也没拒绝,也没马上答应,说道:“郑某暂在毛帅帐下听令,待过些时日,再作打算。”

    郭大靖也不勉强,又问起了崔孝一等人的情况。

    与郑凤寿相比,崔孝一等人的境况就要好多了。他在新任义州府尹林庆业手下任职,还安插了许多朝鲜义士。

    关键是郑凤寿是接受了毛文龙的任命和印信,这恐怕是原则性的问题。

    由此也可以看出,朝鲜的态度是亲明而恶毛,未必没有借建虏之手,将东江军从朝鲜赶出的心思。

    眼看到了中午时分,郭大靖热情邀请,众人也不推却,骑上马出了军营,直奔村中而去。

    “还以为你的亲事早就办了呢!”陈继盛说道:“没想到拖了这么久。”

    郭大靖呵呵一笑,说道:“末将掐算着陈帅要来,便抓紧时间,打个秋风。”

    “掐算得不错。”陈继盛心情大好,也开起了玩笑,说道:“那你再算一下,建虏可会从宁锦撤兵?”

    郭大靖微笑道:“这不用算,他们在夏季酷暑前必定撤兵。”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陈帅,若末将算得准,还请从皮岛调些工匠来。”

    陈继盛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好,某就同你打这个赌。”

    建虏攻坚不是所长,但破城还有一个长期围困的笨办法。只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粮秣供应充足,二是后顾无忧。

    就现在而言,建虏从朝鲜获得了很多粮草物资,又在锦州周边劫掠到了不少,第一个条件有点勉强算是达到。

    但第二个条件就完全不具备,毛文龙还在,东江军尚存,建虏统治的辽东大片土地,守卫不够严密。

    历史上等到毛文龙死后,东江军分崩离析,再看建虏如何在辽西展开行动?那围困大凌河,围困锦州,长围久困便成了建虏常用的作战计划。

    辽西辽东本是相辅相成,互相呼应对敌。东江军若瓦解,关宁军亦将陷入全面被动,但朝廷诸公却看不到这一点。

    战事将临,却有这难得的酣畅饮酒、谈笑轻松的机会,自是陈继盛、郑凤寿等人万万想不到的。

    就在院中,一桌不算丰盛,但酒肉不缺的小宴,一直吃喝到将近黄昏,各人才尽兴而归。

    “老刘哇,明日就不陪你了。”郭大靖扶着晃悠跌撞的刘兴祚出了院门,还不忘揶揄道:“今日已分了高下,你不服都不行。”

    刘兴祚还不服郭大靖,可得扶墙,醉眼惺忪地还逞强,舌头都硬了“早,早上没吃,空,空腹。让你捡,捡了便宜。明天就,就先饶你,要不,不能洞,洞房,弟妹该怪我啦!”

    “多谢啊!”郭大靖阴阳怪气地拱了拱手,叫来亲兵,把还呜噜不停的刘兴祚等人送回军营休息。

    郭大靖回到内院,李秀姐已经打好洗脸水,殷勤地侍候。

    郭大靖也没少喝,可这具身体的酒量还真可以。至少在表面上,刘兴祚是干不过他的。

    “那你早点休息。”李秀姐伸手扶着,把连脸都不洗的郭大靖送进屋。

    “没事儿。”郭大靖坐在炕边还有点晃,拉着李秀姐的手,轻拍着傻笑道:“也就40度,小意思。我还能喝两大碗,把他们都干倒。”

    李秀姐也不明白什么40度,只好笑着哄道:“郭大哥最厉害的,他们哪是你的对手。”

    郭大靖嘿嘿笑着,说道:“你也不是对手。明天拜天地,入洞房,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李秀姐羞赧极了,可还耐心地哄着,直到郭大靖说累了,一头躺倒,呼呼大睡起来。

    给男人脱掉鞋袜,盖好被子,李秀姐还有些不放心,坐在炕边听着男人发出均匀的呼声,才轻手轻脚地回屋休息。

    ……………

    宁锦大战还在进行,郭大靖却是该成亲成亲,该吃酒吃酒,反正他纵是有千条计策,也不会得到实施。

    而袁督师则在继续他的表演,奏疏接二连三地送到京师,令朝中众臣非议纷纷。也充分暴露了他已经陷入极度恐慌,乃至六神无主、胡言乱语。

    “但此盛暑夷兵未必能久留,臣已令舟师绕后,复令西虏声援,如其退去则邀皇上之灵。”

    锦州要够呛,宁远无法救援,要让西虏退兵,那只能老天保佑,全靠运气了。

    “若彼分番迭攻,而我兵战不可透,则锦为必破,又以困锦者困宁,虽城守素备,而食乏援绝……”

    袁督师不仅对于锦州已经完全丧失信心,还对宁远的防御充满了忧虑。守倒是能守,可粮食吃光就要完蛋啦!

    “则预为宁远、山海援者,非蓟门三协与宣大两镇乎。但有兵必有饷,行粮断不可已乞。”

    皇上,您赶紧调集蓟镇三协,以及宣大两镇的军队来增援宁远和山海关,并同时充实两地的粮草。

    “奴子妄心骄气,何所不逞。我欲合西虏而厚其与,彼即攻西虏而伐我之交。我藉鲜为牵,彼即攻鲜而空我之据。我藉款愚之乘间,亟修凌锦中左以扼其咽,彼则分犯鲜之兵而挠我之筑。著著皆狠而著著不后……”

    这是在说建虏狡诈聪明,还是在自己打脸,在说自己愚蠢,招招落后,招招被建虏占了先机?或者说,袁督师被皇太极玩弄于股掌之间还不自知。

    就这智商,就这谋略,郭大靖就想问问袁督师:“你哪来的自信大言不惭,哪来的自信去领兵打仗的?”

    一个政治投机的赌徒,以小搏大,用守宁远两天的战绩获得了名将的称呼,一跃而成为封疆大吏般的存在。

    在吹捧中,袁督师飘了,真以为自己是军事奇才,是旷古名将。可惜,一场宁锦大战让其原形毕露。

    就是这样惊慌失措的危言耸听,袁督师还觉得不够,又爆发了赌徒的本性,向皇帝上奏,要与建虏在宁锦进行决战。

    而为了策应袁督师连具体计划都没制定的疯狂出击,他要求朝廷把保定、蓟镇、宣府、大同,甚至包括京营的军队都要调动起来。

    “……彼时罄天下之力与之争于关前,何如及今与之决于宁锦……决一死战以达锦州,又合锦之兵马奋击,令夷匹马不还。拼此三万五千人以殉敌,则敌无不克。”

    九边重镇,袁督师一下子要调动五镇,山西、延綏、宁夏、甘肃这四镇估计是离得太远,被袁督师放过了。

    “至制胜出奇,潜天潜地者,臣将密商而阴用之不敢先洩。但各镇之兵坐粮久不给,各兵与出关兵俱支行粮此,则司农与津部之任也。”

    木匠皇帝都蒙了,特么的要调动天下之兵,与建虏进行大决战,你还要保密,不说具体的计划,光要朕准备钱粮。

    还拼了宁远的三万五千人以殉敌,那特么的都是朝廷拿钱砸出来的好不?

    要是靠拼就能打赢建虏,那萨尔浒是怎么回事,辽东全部沦陷是怎么搞的?

    天启还是比较清醒的,要是崇祯,没准儿就信了。

    而作为前线的最高指挥官,要朝廷动用北方过半的主力去决战,作战计划不敢先泄,也就是没有;具体的战术打法也要你猜、你猜,这不扯吗?

    阎鸣泰立刻上疏,认为袁崇焕的话不能信,冒险拼命也是扯淡。

    “锦州地处偏僻,原非扼要之地。当日修建已属失策,以此区区弹丸之地而挠动乾坤半壁,岌岌乎危及天下……”

    兵部随后也给出意见,认为是“险著”:“抚臣之疏奇著也,实险著也,以不拼死而围不可解也。督臣之疏正著也,亦稳著也,恐徒拼死而围终不可解也。”

    难道袁崇焕真的要和建虏拼命,以死报国嘛?

    错了,袁督师并没有慷慨赴死的义气,而是在给自己找借口,谋退路。

    你看,我不是没办法,没胆量,是朝廷不允许嘛!拖上北方九边重镇的大半兵力去冒险赌博,袁督师要的就是朝廷否决。

    为了自己能有个交代,妄言战守而诓算朝廷,可见袁督师心中阴暗的一面。

    等到了五年平辽的大话没法交代,袁督师又故伎重施,竟不惜损害国家利益,成千上万百姓的生命,千方百计与建虏议和,以达到脱罪的目的。

    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用到袁督师身上,是一点也不错的。

    宁锦之战打到了这个地步,解围锦州的办法,似乎只剩下了一个。嗯,应该是两个。

    第一个是老天保佑,建虏耐不得即将到来的酷暑,自己退兵而去;其次则是东江镇的牵制,迫使建虏回师。

    原本还有朝鲜这个盟友,打仗不行,摇旗呐喊也能帮上忙不是。可现在,只剩下了东江镇在孤军奋战。

    而东江军已经不同于历史上同时期的实力,最关键的还是有郭大靖这个熟知历史事件发展的先知,将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朝野最广泛的赞誉。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在桌上形成斑驳的光影,郭大靖便睁开了眼睛。

    生物钟调整得很快,婚前婚后的起床时间略有不同,但郭大靖已经完全适应。

    枕边人已经穿上了衣服,望着自家的男人羞怯地笑了笑,便忙着下炕去灶房,给郭大靖准备早饭。

    打着呵欠,郭大靖也起床穿衣,一会儿便来到院中,就着打好的水洗漱。

    成亲的第二天,郭大靖便回了军营,与刘兴祚等军官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准备。

    精挑细选了三百精锐组成潜入突击队,一百五十名配刀弩兵,一百五十名刀盾手,由郭大靖亲自率领,进行了集训。

    潜入敌后要求昼伏夜出,不生火就能食用的干粮是必须要备足的。按照当时的常规,每人轻甲的话,能够携带十天左右的干粮。

    为了能够保证翻山越岭、涉水渡河的行进速度,三百精锐全部身着轻甲,这也是郭大靖没带长枪兵的原因所在。

    防护不够,盾牌来凑。突击队分为三个小队,每队是五十弩兵、五十刀盾手,互相掩护,远战近战搭配。

    为了携带更多的作战物资,突击队又配备了三十匹驮马。

    这还只是表面上的准备工作,郭大靖往空间内又存了干粮和弹药。别说十天半个月,就是两三个月,也尽够支撑。

    都是有经验的精锐之士,郭大靖在集训中主要是训练夜间作战、伏击、潜行等项目。

    时间比较短,但训练强度很大,郭大靖的要求也极严格。尽管还达不到后世精兵的标准,可已经强过目前的大部分军队。

    为了保证足够的体力,郭大靖对突击队的伙食也是舍得投入。饭管饱,还顿顿有肉,不管是菜里,还是汤里;不管是马肉、猪肉,还是鱼肉。

    准备是够充分的,就算是毛文龙不接受郭大靖的建议,郭大靖也准备带着队伍出去,通过实战锻炼一番。

    集训是辛苦的,郭大靖亲历亲为,带着突击队在山林中摸爬滚打,白天练伪装潜伏,夜晚练偷袭行军。

    但通过这次集训,这三百精锐对郭大靖是心服口服,劳累和怨言都被郭大靖的高超技能,以及好伙食给驱得一干二净。

    训练场上那“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也不再是空洞的口号,正逐渐被接受,并深入人心。

    今天难得地休息一上午,但郭大靖还要去军营、工坊忙其它的工作。

    李秀姐初为人妇,脸上是不经意便能时时流露出来的羞赧和幸福,在竭尽全力做好一个贤惠温良的媳妇。

    不管郭大靖多晚归家,除非派人告诉今晚不回,李秀姐都要等着男人,为他热好饭菜,为他打水洗漱。

第一百二十六 毛文龙亲至

    前院是孙六岩和王贵夫妇轮流住着,他们非要做些下人的活儿,给郭大将军撑门面,让李秀姐少些劳累。

    但李秀姐还是不习惯被侍候着,力所能及的活儿从不假手别人,都是自己来做。

    比如为自己的男人做早饭,对李秀姐来说,就是心情愉悦的享受。特别是看着郭大靖吃得香,再赞上两句,就更觉得没白忙活了。

    粥、小咸菜、杂粮饼,这是郭大靖点的早餐,吃起来也分外香甜。

    “是又要打仗了吗?”李秀姐在饭桌上旁敲侧击地打听,“村里的人家差不多都在忙,做干粮的最多。”

    郭大靖沉吟了一下,说道:“正在准备,还要接到命令才会行动。”

    李秀姐不吭声了,她知道这是避免不了的事情,谁让自家男人是将军,又赶上这个世道呢!

    唉,要是能过太平日子,哪怕只是饿不死,消停安心地生活也让人满足啊!

    “你不用担心,好好在家操持就行。”郭大靖放下饭碗,笑道:“家有贤妻,夫不遭横祸。你这么贤惠,我是一点事也不会有的。”

    李秀姐对这夸奖和玩笑并没有乐,垂下眼帘沉默了半晌,柔声道:“打仗时千万要小心,要记得妾身,还有小妮和秀成都在等着你。”

    郭大靖点着头,拍了拍李秀姐的手,说道:“知道,你就放心吧!”

    战场上厮杀血拼,又有几个是无牵无挂。

    也正因为要让牵挂的亲人吃饱穿暖,或是过上太平日子,才会舍生忘死地去为他们打拼。

    没有人天生勇敢,但有人选择了怯懦和恐惧,选择了苟且偷生;也有人选择了无畏和逆行,选择了宁死不屈。

    等到李秀成和小妮睡了懒觉起床,郭大靖已经前往了军营。他们也是郭大靖的亲人,也是他要通过奋斗来改变命运的对象。

    到了军营,郭大靖和刘兴祚打了招呼,便赶去工坊,亲自指导监督,赶工制造一批铁夹子、铁蒺藜。

    踏板雷需要挖坑,用铁夹子就要省事快速很多;铁蒺藜则是撒在地上,阻遏建虏骑兵行进,郭大靖更愿意叫它三角钉。

    三角钉是最常用的中世纪武器之一,它也被称为战马陷阱、乌鸦脚等等。主要目的是伤害行进中的马蹄,从而阻止前进的军队骑兵等。

    赵青山已经在工坊就任管事儿,带着陈三祥主要负责检验制造出来的武器装备的质量。

    对于郭大靖紧急要求的装备,工坊不敢怠慢,抽调了不少人手加班赶制。赵青山和陈三祥检验得也细心严格,郭大靖对目前成品的质量十分满意。

    “郭将军。”赵青山把一样东西递给郭大靖,说道:“如果要扎马蹄或人脚的话,这个样式也应该可以。”

    郭大靖接过来看了看,是一块木头,中间钉着根钉子。

    赵青山说得没错,这种样式也能起到阻碍战马、扎伤马蹄的作用。而铁制三角钉的打造,在当时全手工作业来说,并不是很容易。

    当然,简单易造也有它的缺陷。如果只是抛撒的话,会出现钉尖不能朝上的情况。

    郭大靖只是想了一下,便决定大规模生产制造。虽然有缺陷,但从制造成本、速度,以及失败的概率上讲,还是能够接受的。

    “底座要圆形,钉子的长度不要超过这个半径,再打磨一下,形成个凸形。”

    郭大靖按照图钉的样式,比划着提出了建议,这也有点类似不倒翁的原理,抛撒时增加钉尖冲上的概率。

    赵青山思索了半晌,有些明白了其中的原理,点头称是,退了下去。

    后世可以用飞机或机械抛撒,现在最快的办法恐怕就是用抛石机扔出,多数的时候还是要用人工安放。

    除了对付战马,还能扎人的脚丫,比埋设竹签要更加快速方便。特别是藏在草丛树林中,肉眼不易发现,效果更棒。

    郭大靖虽然对于潜入袭击很有信心,但对于准备工作却丝毫也不放松。

    准备得越充分,成功的概率越大。不仅是他,还有随他出战的将士,都要尽量地安全返回,与亲人再度团聚。

    在工坊继续监督指导,工作基本上都交代完毕,只剩下能够生产制造多少的问题了。

    这时,亲兵赶来报告,皮岛来人,刘兴祚要郭大靖马上回去接受命令。

    郭大靖稍微有些忐忑,不知道毛文龙能否同意他的计划。

    如果依然要出动大军袭击辽阳,他也只能带领广鹿岛的人马前去助战,尽管他不认为会有什么大的收获。

    “毛帅?!”回到军营,郭大靖在军议大厅见到了毛文龙,不禁大吃一惊,赶忙躬身施礼。

    毛文龙正坐在桌后,仔细阅看着郭大靖和刘兴祚这些日子完善的作战计划,好象还有编书般的造谣文件。

    对郭大靖的施礼拜见,他只是微微一笑,向下压了压手,示意郭大靖坐下。

    郭大靖坐下,看了一眼旁边的刘兴祚,询问的意思明显。

    刘兴祚撇了下嘴,耸耸肩膀。意思也明确,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提前告诉也是毛文龙的意思,他也很无奈。

    郭大靖挑了下眉毛,老老实实坐好,偶尔抬下眼皮,观察毛文龙的神情。

    毛文龙不紧不慢地看着文件,喝着茶水,时而捋须颌首,时而淡淡而笑。

    郭大靖轻轻捂嘴,偷偷地打了个呵欠。刘兴祚翻了下眼睛,依旧坐得笔直。

    终于,毛文龙放下了文件,抬头看了看正襟危坐的两人,微笑道:“做得很好,本帅甚是心慰。”

    郭大靖这才有机会开口询问,“毛帅,怎么亲自来岛,是要率军径袭辽阳吗?”

    毛文龙摆了下手,说道:“你们既然有此计划,本帅又岂能不放心?“

    停顿了一下,他又继续说道:“本帅准备给你们打个下手,率领广鹿、大长山岛、旅顺诸部之兵,进逼海州。”

    建虏发动宁锦大战,也在辽东要地留下了人马防守。

    镇江、昌城是防范皮岛、云从的;海州则是阻遏东江军在辽南的攻势,是辽阳、沈阳的一线防御。

    而郭大靖制定的袭击计划是绕过海州,潜至辽阳附近。毛文龙要率辽南诸岛之兵进逼海州,目的也很明确,就是牵制建虏,配合郭大靖的潜入行动。

    当然,毛文龙大张旗号,显示主力在此,确实对建虏有很大的牵制。同时,袭击辽阳也更有分量,向朝廷的奏报也更光彩。

    至于袭击昌城,则交由陈继盛指挥,由皮岛、云从、鹿岛、石城岛、王家山岛等部的一万多联军来完成。

    不管昌城能否被攻克,都比不上径袭辽阳对朝廷的震动。从这方面来讲,毛文龙倒是有争功之嫌。

    只不过,身为一军主帅,不管手下的哪支部队建功,都有他一份,就算他不来也是一样。

    所以,毛文龙不认为自己是争功,而是在帮助,郭大靖也不在乎。

    “毛帅亲自出马牵制建虏,袭辽阳的行动,末将的把握又增加了两成。”郭大靖拱手道:“我部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行动。”

    毛文龙点了点头,说道:“三百人马,虽是精锐,是不是太少了点?”

    郭大靖说道:“人少目标也小,潜入建虏统治区,更易隐蔽。”

    毛文龙见郭大靖心意已决,也就不再异议,缓缓说道:“明日就开始行动,可仓促?”

    “没有问题。”郭大靖说道:“工坊正加班加点赶制,我部也集训完毕,明日早晨便能扬帆启航。”

    “好。”毛文龙用力一拍大腿,转向刘兴祚说道:“调集岛上人马,一千即可,明日随本帅赶赴旅顺。”

    既然是虚张声势的牵制性佯攻,人马就不用倾巢而出。那样的话,粮草物资的耗费太大。

    而诸部的人马加起来,再有毛文龙率领的一千内卫,也有五六千之众,足以造成一定的声势,起到牵制的作用。

    由此也可以看出,援朝作战之后,额兵两万八千的东江军还是损失很大的。

    虽然有朝廷补发的粮饷,增援的物资,以及首功的赏银,想要全部恢复,却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做到的。

    皇太极看得也是挺准的,在攻朝之后马上发动宁锦作战,东江军想牵制,力度也不会太大。

    只不过,对于红夷大炮的威力,皇太极显然没有足够的重视。对于后金军的攻坚能力,却有些高估。

    军事布署最终敲定,眼看也到了中午时分。郭大靖便命人准备酒菜,款待毛帅等人。

    “怎么,不去你家见见新妇?”毛文龙呵呵笑着,调侃道:“听陈副帅说被打了秋风,本帅可是有备而来。”

    郭大靖觉得老是自己请客,怪忙叨,怪累人的。可毛文龙这般说了,显然是表示亲近,也是对他的看重。

    “郭将军在家中宴请毛帅,末将来招待内丁的诸位将领。”刘兴祚笑着说道:“毛帅既准备了贺礼,这喜酒是一定要补的。”

    郭大靖笑着点头,先派亲兵回家通知一声,他才陪着毛文龙出了军营,只带了两三个亲兵,不紧不慢地向家中赶去。

    “朝廷已经发下诏令,希望东江军能够出动牵制,解锦州之围。”毛文龙对刘兴祚还是有些不信任,并没对他说起此事。

    郭大靖眨巴眨巴眼睛,说道:“只是诏令,没什么实在的好处?”

    毛文龙哈哈一笑,说道:“君命难违,难道还不够?”

    停顿了一下,他便补充道:“东江军的额兵数定了。以原来的两万八千,再加上解送的首级数,共是三万四千余人马。”

    “粮草物资也要送来一批,还有万岁拿出的二十万内帑。”毛文龙向京城方向拱了拱手,说道:“若能解锦州之围,万岁还有嘉奖赏赐。”

    郭大靖点了点头,笑道:“这还差不多。要让马儿快跑,就得给马吃草,没有白使唤的道理。不说别的,能有关宁军一半的粮饷物资,东江镇就能拿出更辉煌的战绩。”

    毛文龙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关宁锦防线最初是帝师孙阁老制定的,还有众多文官赞成,岂是能轻易改变的?”

    孙承宗虽是忠臣,但关宁锦防线却是错的,能把大明的财政拖垮。文官赞成,是因为能从中上下其手,干工程什么的最容易捞钱了。

    郭大靖也知道这里面牵扯极大,水深得看不到底,根本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能够改变的。

    “以后恐怕少不了要咱们牵制解围。”郭大靖无奈地说道:“可东江镇若被建虏攻击,他们却多半不会管。”

    毛文龙叹了口气,对这个结论深以为然,但却毫无办法。

    郭大靖岔开了这个不快的话题,笑着说道:“毛帅,末将也想要做些生意,赚钱贴补军用。不知可否?”

    毛文龙随意地摆了摆手,说道:“各岛能解决部分饷粮是再好不过,沈世魁那边,你不用担心,本帅自会跟他打招呼。”

    郭大靖放下心来,说道:“要说辽东特产,人参、毛皮、松茸等物,凤凰城、宽甸一带出产很多吧?”

    毛文龙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但风险也大,很多挖参采松茸的辽民百姓,都死于建虏之手。”

    摇了摇头,毛文龙接着说道:“朝中有官员弹劾本帅,逼使辽民冒险采参,否则不给粮食养活。但他们并不知道,卖与商贾的商货,多是由朝鲜而来。”

    光靠参茸毛皮等特产,并不能支撑东江镇数十万军民的吃饭问题。郭大靖自然知道,也另有打算。

    只不过,毛文龙既然首肯,也就不太担心沈世魁来找麻烦了。

    说话间,郭大靖引着毛文龙已经来到了家门前。也没有什么大开中门等隆重的仪式,本来就没住高门大院、豪宅府邸。

    李秀姐迎出来拜见,收了毛文龙的贺礼,便带着王嫂、孙嫂又去灶房忙活饭菜,与穷家小户的妇女没啥两样儿。

    郭大靖找借口回屋了一趟,从空间内取出了些食材,又亲自下厨,给毛文龙做了两个新鲜的菜式,才坐下来,陪着毛文龙吃喝。

第一百二十七章 言谈投机,泛舟登陆

    “这调和不错,味道甚好。”毛文龙对微辣的宫保鸡丁甚是喜欢,点头称赞。

    郭大靖指了指小院角上的菜地,刚种下去,还没冒苗,笑着说道:“辣椒听说是从海外传进来的,末将从商贾手中买了一点。等到长出来,末将派人给毛帅送去。”

    毛文龙听说是海外之物,并不知道究竟和真假,脸上也未显惊奇,说道:“就是不知能不能适应水土?辽东是越来越冷,庄稼不好种啊!”

    小冰河期的高峰已经到了,气候只能是更冷。春天温度低,秋冬降临早,原来的传统作物因为生长期不够,歉收或绝收,并不奇怪。

    但困难是平等的,对大明和建虏都是一样。大明因为灾害闹民乱,建虏也闹饥荒,就看谁更能支撑,更有办法解决。

    有了土豆和黑麦,郭大靖还是很有信心。而建虏的饥荒,也使他要争夺人口的设想,更有实现的把握。

    只靠目前东江镇的军民,就算是全民皆兵,也不具备压倒建虏的数量优势。可加上建虏统治区的数十万辽民百姓,就有了击败建虏的可能。

    建虏的严苛统治,残酷剥削,以及灾害造成的饥荒,都为争取辽民百姓,创造了条件。

    只要能养活这些汉家百姓,郭大靖就会展开行动。而除了少数享受荣华富贵的铁杆汉奸,谁会甘心为奴呢?

    这就是发展壮大,不依靠朝廷的粮饷和内地的兵员,只是在辽东,形成自给自足的良性循环。

    雄心勃勃,或者说是野心勃勃的大计划,深埋在郭大靖的心底。

    而后世的思维,对于皇权、尊卑的篾视,又使他走着和毛文龙相似又不相同的道路。

    毛文龙虽然跋扈,虽然形同军阀,但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割据自雄。否则,也不会被矫诏斩杀。

    而郭大靖却不会任人宰割,别说皇帝,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行。说句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话,他是为了华夏不沉沦,为了神州不陆沉。

    浅酌慢饮,毛文龙和郭大靖说了很多,郭大靖也讲了不少。或许,毛文龙很少有这般放松,这般言谈不忌的时候。

    关键是谈话投机,郭大靖的一些思路和看法,与毛文龙比较相似,有些甚至是不谋而合。

    “必须跟建虏不断地作战,既是练兵,也是给建虏统治区的辽民百姓以希望。如果东江镇垮了,他们的心也死了,只能忍受残酷统治,给建虏当奴隶了。”

    郭大靖给毛文龙斟上酒,继续说道:“这不是末将想当然,而是有着切身感受。当初要不是碰到鹿岛的周庆周大哥,就是想逃也找不到门路,只能九死一生地瞎撞运气了。”

    对于郭大靖的经历,毛文龙自然知道,听到郭大靖发自内心的感慨,深以为然地连连点头。

    “可惜钱粮所限,不能解救接纳太多的辽民。”毛文龙感叹道:“就算是接纳了,也迫于衣食窘迫,要逃往内地活命。”

    能解救得出来,还要有粮食能养活,才能成为东江镇不断扩充的兵力来源。否则,人家要么饿死,要么过海去往内地逃荒。

    在历史上,袁督师控制东江镇粮饷,就饿死了很多辽民百姓,饿死的更多。等到东江镇分崩离析,军民数量已经大大缩水。

    郭大靖有办法,但现在不能说出来。土豆、黑麦的种植,要见到实效;建起从南方购粮的运输线,也需要时间。

    还有就是海洋捕捞,准确地说,是捕鲸。黄海、渤海就有小须鲸、长须鲸、蓝鲸,偶尔也能见到露脊鲸和虎鲸。

    在长山列岛,主要是海洋岛,近代曾是中国的捕鲸基地。在这里遇到鲸群也不稀奇,特别是在古代,还没有大规模广泛的捕猎。

    生产也是战斗,种植、捕捞、养殖,足够的吃食,就是东江镇能够发展壮大的基本条件。

    “毛帅。”郭大靖沉吟了一下,举杯说道:“等末将袭攻辽阳回来,能否从水师拔调两艘大船和水兵。”

    毛文龙抿了口酒,微笑着看着郭大靖,询问的意思明显。

    郭大靖说道:“末将听说海中一种大鱼,体形巨大,能达到数千斤,往往在春季四五月份出现。海洋岛位置极佳,还盛产其它鱼类,应是最好的基地。”

    海洋岛是黄海北部的重要鱼类产卵场,我国四大渔场之一,出产黄鱼、鲅鱼和黑鱼,还盛产海参、鲍鱼和黑海胆。

    特别是关门嘴一侧的红石码头,传说有个渔民一网撒下,打上来的青鱼就卖了八斗银子,故又有八斗银子之名。

    但海洋岛周边的风浪也大,打渔也是危险的活儿。可要是水师的大型舰船,安全性自然大大增加。

    再在舰船上安装弩机,虽然没有捕鲸炮那么犀利,可在合适的季节,捕捉到鲸鱼的概率还是很高。

    关键是东江镇的水师作战的频率并不高,多数的时候都是当作运兵船使用。建虏没有水师,近海也放弃,想打仗也没机会不是。

    与其闲着,不如转去打渔。打上条鲸鱼,几十吨重啊,鲸肉能吃,鲸油能点灯,还能制作燃烧弹,于军于民都有广泛的用途。

    “数千斤的大鱼,本帅也听人说过。”毛文龙听完郭大靖的描述,轻轻点头,说道:“这样,你还是专心打仗,捕渔的事情我另行安排。若是需要你指点,再让他们来找你。”

    海洋岛不算大,驻军不多,也没有什么象样的将领统率。但郭大靖说得很有诱惑力,毛文龙也有些重视起来。

    郭大靖也不以为意,多个海洋岛,就多份工作,怪累的。何况,只要把办法讲出来,别人去干也未必就做不好。

    鲸肉啊,听说细嫩得象小牛肉,还真没尝过呢!

    郭大靖又想起了海洋岛的物产——海参、鲍鱼、黑海胆,美味又营养。

    当然,即便是有水师的大船进行捕捞作业,也不可能有后世那样的器械和效率。但至少,水师闲着也是闲着,捕捞量能够增加,就能够改善军民的伙食。

    要知道,蛋白质的最廉价来源,就是鱼类。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东江镇在这方面做得还远远不够。

    说白了,耕地少是个困难,但副业搞起来,也能解决不少问题。就说将士们吧,光吃粮食,体力就跟不上,和建虏厮杀肉搏就处于下风。

    反正,郭大靖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毛文龙若是不重视,他以后也要造船或买船,大型的海船。不管是做生意,还是捕捞作业,都用得上。

    吃喝闲聊,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毛文龙才带着微醺起身离去,并拒绝了郭大靖的相送。

    “明天中午出发,你把家里安排一下。”毛文龙接过马缰绳,对郭大靖说道:“一上午的时间,也够你准备了吧?”

    郭大靖点了点头,拱手躬身,“末将谢过毛帅。”

    毛文龙笑着摆了摆手,翻身上马,在两个亲兵的陪同下,纵马而去。

    郭大靖转身回屋,把明天要出发作战的事情告诉了李秀姐。

    虽然早知道自家男人要出外领兵打仗,但听到这个消息,李秀姐还是情绪失落、担心不已。

    默默地给男人收拾着东西,李秀姐也是第一次,并不知道要带些什么。

    “只带几件衣服就成。”郭大靖看出女人的忙乱和无措,微笑着说道:“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回来了。”

    李秀姐手里的东西停了下来,不知道郭大靖要不要带上。

    郭大靖轻轻揽过妻子,轻抚着她的手,说道:“不用担心,我是将军,打仗也是躲在后面指挥。这些东西就够了,不用再忙了。”

    李秀姐翕张了下嘴唇,柔声道:“在外千万小心,明天我到码头送你。”

    “没人去送行,你去太显眼了。”郭大靖笑着说道:“让下面的官兵看到,怎么议论我呢?好好呆在家里,等着我凯旋而回吧!”

    说着,郭大靖扳过李秀姐的身子,捧着她的脸,吧唧亲了一口,转身自己收拾起来。

    …………………

    锦州被围攻,朝野震惊,但实际上的战事,却并不如何激烈残酷。

    建虏面对坚城大炮,攻击连续失利,又寄希望于诱降,赵率教和镇守太监纪用却不为所动。

    从沈阳调来的援军博尔晋、图尔格所部赶到,又进行了两次攻城的尝试,依然死伤甚多,且毫无进展。

    而袁督师死不赴援的精神和绝决,深深地震撼了皇太极等后金高层,围点打援的计划完全落空。

    此时,建虏在锦州外已凿壕三道,将锦州围得水泄不通。皇太极眼见天气越来越热,也不想再这么耗下去,索性率主力杀奔宁远。

    昏招儿,绝对的昏招儿。

    皇太极也不想想,连新修的锦州都攻不下,何况经营多年的宁远坚城?

    等待皇太极的是红夷大炮的猛轰,建虏的闪电暴击流,将再次败在城堡炮塔流之上。

    当然,没有人会料到建虏难以支撑长期围困的代价,除了郭大靖以外。

    径袭辽阳、解锦州之围,在他看来,就是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名声和利益的好机会。

    自己立功是小事,为东江军体现牵制的价值,才是郭大靖的目的。

    毕竟,他现在是东江军的一分子,不可能脱离这个团体的影响,这是大环境。

    早早的,郭大靖就来到了军营,巡视了要随他出征的突击队。随后,他又赶往工坊,将加班赶工制造出来的地雷、铁夹子、铁蒺藜等物带走。

    紧张忙碌的准备工作全部完成,并没有用太长的时间。因为郭大靖的提前预判,准备一直在进行,只等着出动的命令。

    日过中午,突击队饱餐战饭,登船准备出发,毛文龙和刘兴祚亲到码头相送。

    “若事不可为,千万不要勉强。”毛文龙再一次叮嘱道:“刘将军还是按照原计划带兵接应,地点再深入几十里。”

    “毛帅放心。”郭大靖一脸轻松,笑着躬身道:“末将不会冒险,一定带着儿郎们安然而回。”

    刘兴祚拍了拍郭大靖的手臂,关切之色不加掩饰。但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多说。

    “大帅保重,刘将军保重。”郭大靖躬身一礼,转身迈步,踏上跳板,再不回头。

    船只依次离开码头,向着北方的陆地驶去。郭大靖立于船上,眺望着,微眯了下眼睛,心中再次升起了战意。

    战斗,终究是郭大靖的宿命,是他在这个时代躲避不开的责任。

    他的背后,是逐渐远离的广鹿岛,有着他的亲人、朋友,有着他的同胞。为了他们有更安全、广阔的生存之地,他必须向前冲,征战沙场,开拓进取。

    刘奇士和刘兴治说着话走了过来,在船上,刘奇士已经适应了不少,脚步颇为稳健。

    “大人。”刘奇士率先开口说道:“沿毕里河深入,再走大片岭绕过海州,离鞍山便不远了。如果要更快一些的话,走杓子河,过青台峪。”

    刘兴治补充道:“原计划是第一条路,可就怕时间赶不及。况且,走水路的话,应该更安全。”

    郭大靖沉吟了一下,说道:“还是按原计划行动,已经提前打探过,心里比较有底。至于水路,深入陆地太远的话,若遇建虏截击,恐怕就要暴露,只能撤回了。”

    宁肯多走些路,翻山越岭、跋山涉水也要力求隐蔽潜入。别看毛文龙说得没压力,但郭大靖却知道,这又是一次好机会。

    前者尽全力援朝,使大明这个宗主国的颜面不致丢光;大战之后又未及休整,又解锦州被围困之危,毛文龙公而忘私的形象更加丰满。

    于东江镇来说,让朝廷看到其重要的作用,在粮饷上给予倾斜,不用太多,也足以提升东江军的战力。

    凭郭大靖一个人,要改变历史是很难的。但一点点的积累,也会从量变到质变。

    援朝作战已与历史不同,使得建虏损失更大,收获更小;连带着皇太极发动宁锦之战,也比历史上迟了十天左右。

第一百二十八章 谣言连载不断更

    十天,只是历史长河中的一瞬,但史书所载,却都将是新的日期,由此所引起的连锁反应,也将逐渐地显现出来。

    对于郭大靖的坚持,刘兴治表示了自己的担忧,“末将只担心所携带的干粮不够。”

    郭大靖淡淡一笑,说道:“某已经安排妥当,干粮和作战物资绝对不会断绝,你们放心好了。”

    刘兴治猜测和密营有关,但这方面的情况他不了解。可既然郭大靖信心十足,他也就放下心来。

    刘兴祚除了派兄弟配合,还有数名亲兵也是辽东人。再加上刘奇士,都对辽东的山川地理非常熟悉。

    有这些向导在,行动成功、安全撤退的把握又大了几分。当然,对于郭大靖来说,如果是在山林中与建虏纠缠,没人是他的对手。

    至于袭击的时间是否能卡在建虏撤兵之前,郭大靖并不担心。按照古代的通讯速度,几天时间的误差基本上就算同步。

    何况,向朝廷的奏报,也可以把时间改动一下。朝廷要看的是行动,看到的结果也是建虏退兵,这就够了,谁会象侦探似的从字里行间找破绽呢?

    郭大靖在军官召集起来,重新布置了行动的细节。比如行进的顺序,注意的事项,紧急情况下的处置等等。

    在登陆初期的行进中,应该是没有什么危险的,都是建虏放弃的沿海之地;而越是深入,就越是要小心翼翼。

    等到潜过海州后,按照郭大靖的估计,辽阳附近的戒备,倒不一定严密。

    郭大靖按照后世的名词,把辽东从沿海到内陆,分成了根据地、无人区、游击区、敌占区四类。

    根据地不用说了,就是建虏望洋兴叹的岛屿;无人区则是沿海几十里的空白区,敌我双方在这里都没有多少兵力,也几乎没有战斗。

    游击区就是接近建虏统治区的边缘地带,东江军经常派出小股部队袭扰,或是谍子哨探潜入煽惑这里的辽民叛反逃跑。

    本来,在郭大靖的设想中,逐渐地把无人区变成根据地,游击区则向敌占区渗透挤压,以达到缩小敌占区的目的。

    但经过了援朝作战,见识了建虏的作战方式和战力,以及对沿海地区的勘察,郭大靖意识到自己有些纸上谈兵了。

    建虏的骑兵优势,使得快速袭攻,或是称为闪电暴击流,很难防范。修堡建寨虽然是一个办法,但财力物力并不具备。

    说白了,沿海要建立根据地,缺乏纵深,难以对建虏的快速袭击作出及时的应对。

    建虏表面上放弃沿海地区,其实和不占广宁、锦州是一样的思路。等着明军去占领,再抽冷子闪电暴击,把明军辛苦的经营砸个稀巴烂。

    有了这样的担忧,郭大靖认为还是应该从辽南开始,在陆地上不断拓展。先是把旅顺建成要塞,再占领金州,然后是复州、盖州,稳步地向推进。

    占多点,不如据一地,这是郭大靖最后得出的结论。

    且辽南经营稳固,等于是插向建虏腹心的一把钢刀,这就不仅仅是牵制,而是对建虏的直接威胁了。

    海岸已经近在眼前,郭大靖却不禁回首瞭望。不是回望广鹿岛,而是更加遥远的南方。藤野正能否顺利,才关系到他的大计划的成败。

    时间,关键是时间。

    郭大靖想要抓住机会,就不能有太大的误差。明年,后年,都有大机遇和大挑战,就看他能不能准备好了。

    ………………

    帆樯已经消失于视线之外,毛文龙才率领众将返回军营。

    命令已经下达,各岛驻军将克期赶到旅顺集结,在辽南展开牵制行动。

    毛文龙还要在广鹿岛呆上一天,正想好好考察一下岛上的经营情况,对郭大靖的能力做出准确的评价。

    在刘兴祚的陪同下,毛文龙去了工坊,了解生产制造情况;又去了晒盐场、养殖场。回到军营,听取了刘兴祚的汇报。

    其实,毛文龙对这些并不是太过在意。东江开镇这些年,各岛上都是已经成形的经营模式。好也好不到哪去,坏也影响不大。

    即便如此,与其它岛屿相比,毛文龙还是看出了不少的改变,对短时间内取得的进展,感到满意。

    “大靖和你干得不错。”毛文龙对刘兴祚的态度明显有所转变,捋着胡须微笑称赞,“恢复的速度,要快于其他部队。特别是这挑拔分化的策略,能持之以恒,更值得称道。”

    造谣能搞成升级,还是连载型的,毛文龙对此最为赞赏,这也是他对刘兴祚大为改观的主要原因。

    从援朝作战时开始,一直到现在,造谣能这般坚持,可见郭大靖和刘兴祚的认真和执着。

    “谢大帅夸赞。”刘兴祚拱手致谢,说道:“老奴的子侄中,以皇太极最为精明狡滑。挑拔其他奴酋,挫败皇太极独掌大权的图谋,绝对有利于我军,有利于辽东战事。”

    毛文龙点了点头,说道:“本帅已将此情报上奏朝廷,镇抚司和东厂若能行动起来,也省了咱们的力气。”

    汗王和皇帝对于明廷来说,绝对是一道巨大的分野,会有天差地别的两种态度。

    蒙古诸部也有汗,虎墩兔是林丹汗,还有俺答汗等等。建虏的汗王,对于明廷来说,也不过是相当于一个异族部落。

    但要称帝,就意味着后金是一个国家,在政治地位上能与大明分庭抗礼,相当于平等的关系。

    这对于自视天朝上国、重视尊卑正统的大明来说,是绝不可能接受的。历史上,大明与后金也有过几次议和,头一条就是要皇太极去尊号。

    而建虏虽然占据了辽东,并数次击败明军。但大明从上到下,却始终没有正视这个凶恶的敌人,只把建虏视为叛贼,暂时的得势而已。

    东虏、建虏这样的篾称,就清楚地表明了大明的态度。

    所以,毛文龙预计朝廷会震惊,会震怒,镇抚司和东厂会有所行动,对于建虏的打击和压力也会加强。

    东江镇的表现也向朝廷证明,能够对建虏造成杀伤。相比于辽西的堡垒龟缩,更加具有扶持的价值。

    而这才是毛文龙的目的,为东江镇争取更多的粮饷和资源。此消彼长,关宁军和东江镇其实就是这种竞争的关系。

    明廷对于关宁军的巨大投入,其实并不是只影响到东江军。还有蓟镇、保定、昌平,乃至九边的明军,都经常欠粮欠饷,导致士兵疲弊,军心散乱。

    这一切的恶果,等到建虏绕道抄掠京畿时,便显露无遗。各路勤王之兵,都不堪一击。

    少量精锐,比如满桂和孙祖寿等猛将所率的部队,也被崇祯逼着与建虏野战厮拼而全部耗尽。

    等到建虏第二次、第三次肆虐京畿,已经再没有哪支明军敢去阻击抵挡,使建虏如入无人之地。

    当然,现在还没有人能料到大明的局势会落到那步田地,除了郭大靖以外。

    刘兴祚沉吟了一下,说道:“毛帅似可建议朝廷,不承认皇太极继位汗王的正当性,不与皇太极进行官方上的往来。至于认可哪个奴酋,也不过是离间计,可斟酌而定。”

    毛文龙目光一闪,捋须的手停了下来,思虑半晌,脸上绽出了笑容,说道:“也不用找别人了,就多尔衮吧!”

    说着,他拍了拍那本谣言连载,笑道:“这上面不是说得很逼真,又是遗诏,又是阴谋篡位。”

    刘兴祚笑了起来,说道:“郭将军很会讲故事,末将听着也入迷。”

    毛文龙哈哈笑着,说道:“那就让他多讲些,编成小册子,发到各岛,散到辽东,让更多人都来听,都来传。”

    刘兴祚这招儿很毒辣,毛文龙极为赞赏。当然,他认为是郭大靖和刘兴祚这两个坏小子一起核计商量,才搞出来的。

    本来明廷就瞧不起建虏,也没什么官方往来。袁大人要议和,完全是个人的私自行为。

    所以,从官方的层次否定皇太极继位的正统,等于是给后金高层的矛盾又添了一把火。

    就象后世,不承认某个国家选出来的领导人,认为是非法的,反倒承认该国的反对派,可是很常用的手段。

    说白了,明廷就是要否定皇太极,认可多尔衮,或是其他有资格和实力争夺汗位的奴酋,将挑拔离间再提高一个层次。

    不管是皇太极心生猜忌,弄死多尔衮;还是多尔衮生出异心,要搞掉皇太极。对于大明来说,都乐见其成。

    多尔衮要惨了。刘兴祚知道这个计策就是要把多尔衮放到火上烤,之所以选中他,也是郭大靖的坚持。

    刘兴祚当然不知道,郭大靖重视和忌惮的敌人有那么几个,皇太极和多尔衮能排到前两位。

    当然,多尔衮还小,还没有成长起来。但这不重要,关键是郭大靖拿戏说比较顺手,不用太费脑筋,还能有很好的效果。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郭大靖可是深知谣言的杀伤力,编来造去更无顾忌。皇太极,多尔衮,你们告我呀,我就诽谤了怎么滴!

    毛文龙心喜的原因可不只是挑拔离间建虏的高层,而是能通过向朝廷献策,凸显出自己的谋略。

    别老拿自己当**、莽夫,人家的脑瓜儿可好使了。

    这样毒辣的计策,朝廷诸公,还有那位被皇太极耍得团团转的袁大人,谁能想出来?

    对于以文制武的大明朝来说,文官对武将的鄙视是传统,是根深蒂固的陋习。

    袁大人能压毛文龙一头,就是出身。人家是进士,领兵打仗虽然不行,可皇帝对文官掌军,放心哪!

    毛文龙心里憋着口气,非要表现表现,让别人刮目相看。

    这就是毛文龙的脾气禀性,不够圆滑,受不得委屈。也正因为如此,与文官集团的关系闹得很僵。

    比如漂没,已经是大明官场默认的潜规则,各边镇的武将都是忍气吞声。

    漂没说白了就是克扣,边镇明军的饷银、粮草都由文官派人押送,送到武将手里就要少掉一两成。

    基本上就是送十到八,或者送十到六。文官的解释就是“漂没”,意思就是路上遇到意外,损失掉了。

    傻子也知道所谓的“漂没”是被文官们层层克扣贪墨掉了,连盔甲、兵器也不放过,可见文官的贪婪。

    东江镇也有相对固定的漂没额度,“每年津运十万,所至止满六七万,余俱报以“漂没”。”

    别人吃哑巴亏,毛文龙偏不和光同尘,上疏、告状,把文官们给闹得烦透了。自然,该漂没还漂没,毛文龙也成了比较另类的存在。

    再拿此次献策来说,刘兴祚和郭大靖的意思是当情报递上去,由朝廷处置。但毛文龙却想着要上奏疏,让皇帝和文官们看看他的谋略。

    在很久以前,大概是嘉靖朝时,也有武将上疏献策。结果就是被上官训斥,降级责罚。

    在文官的眼里,你一个丘八、武夫,拎着刀子打仗就得了,谋略策划是你干的活儿吗?你要是能干,还要我们这些读书人做什么?

    可以想见,毛文龙上疏献策,该多招文官的忌恨。幸好,毛文龙还知道点分寸,没有批判关宁锦防线的弊端。

    否则,上至阁老,下至官员,毛文龙是彻底地全得罪了。

    刘兴祚并不知道毛文龙怎么想的,眼见得到毛帅赞赏,心里也挺高兴。在广鹿岛干得挺顺心,他还真怕被调回皮岛坐冷板凳。

    “这是郭将军设计的铁蒺藜,末将觉得很有意思。”刘兴祚拿过图钉样式的铁蒺藜,给毛文龙做着介绍。

    毛文龙兴致颇高,拿过来摆弄了几下,大概明白了用法,便随手往地上一扔。

    铁蒺藜在地翻滚,挺争气,停下的时候钉尖冲上,圆形凸起的底座还在微微晃动。

    呵呵,毛文龙笑了起来,说道:“不错。随便扔出十个,总该有七八个尖儿冲上,这样能很快布设,阻挡追兵很有用。”

    刘兴祚陪着笑说道:“还可以藏在草丛树林中,或是在阵地前布设,迟滞敌人的冲击。”

第一百二十九章 潜入敌后

    毛文龙连连点头,说道:“这小东西不起眼,却有大用处。大靖这脑瓜儿真够灵的。”

    停顿了一下,毛文龙又接着说道:“大靖还年轻,特别是和建虏仇深似海,行动起来难免会冒险。在这方面,你要多提点他。”

    “毛帅放心。”刘兴祚躬身道:“郭将军虽然不畏生死,但每次也都深思熟虑、准备充分,绝不是鲁莽之辈。”

    毛文龙微笑颌首,说道:“本帅亦知其不是鲁莽之辈。援朝作战,其奋不顾身,每战必先,却能全身而退,便是足够的证明。否则,本帅也不会任其为一岛主将。”

    “毛帅慧眼识人,郭将军确实是难得的勇将,难得的人才。”刘兴祚并不作伪地称赞。

    毛文龙摆了摆手,笑道:“大靖晋升太快,你呢,蹉跎了些日子。只要你们能精诚团结,本帅才能放心。”

    刘兴祚笑了笑,说道:“大帅尽可放心,末将与郭将军甚是相投,要不是晚了一步,真的要与他结拜兄弟呢!”

    “这就好。”毛文龙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说道:“你且下去准备,明日便率军登陆,在预定地点布置阵地,接应郭大靖等人。”

    “是。”刘兴祚起身施礼,转身而去。

    既然只是虚张声势的牵制,广鹿岛的兵不去旅顺,也影响不大。

    现在,毛文龙把希望都寄托在郭大靖身上。只不过他不知道,无论袭攻辽阳成不成功,建虏必退,锦州之围必解。

    ………………

    小路崎岖,树林茂密。

    这个年代的辽东,真的是比北大荒还荒,远远没有得到开发。再经过战乱破坏,人烟更加稀少。

    郭大靖背着与士兵们同样的作战物资,步履矫健,走在队伍的前面。

    显然,潜入建虏统治区,比预想得还要轻松。但郭大靖还是保持着谨慎,并没有放松警惕。

    突击队身着轻甲,外面是山寨迷彩服,在初夏的山林中,有很好的隐蔽作用。

    郭大靖和刘奇士等十余人,作为前锋,都穿着建虏的服饰,就是遇到敌人,也会造成相当的迷惑。

    三天的时间,队伍行进得相当顺利,也相当快速。除了走毕里河水路节省了大量时间外,基本上属于无人区的环境,更给了突击队提供了便利。

    “再有二三十里,便是海城河下游,涉水而过,便是海州。”刘奇士砍开挡路的树枝,给郭大靖做着介绍,“海州卫城有数千建虏,但整个海州的守卫并不严密。”

    郭大靖点了点头,说道:“绕过海州卫城应该是最应该小心的,进入辽阳地界,建虏可能又会松懈下来。”

    外紧内松是建虏统治的主要特点,本来建虏的兵力防守辽东这大片土地,就力有未逮,更不要说主力还在锦州和宁远了。

    郭大靖已经意识到了建虏的这个弱点,认为进行不断的游击渗透,持续地杀伤建虏,是稳妥可行的作战策略。

    辽东山林密布,建虏又不可能建起一座长城,渗透潜入的道路总会有,建虏也防不胜防。

    以己之长,击敌之短。建虏已成气候,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击败消灭的。但持续性的消耗,却正击中建虏人口少的软肋。

    一边解救剃头辽民,发展壮大军队;一边消耗建虏的有生力量,此消彼涨,平辽灭奴就能看见胜利的曙光。

    “进入海州地界后,便要昼伏夜行,提高十二分的警惕。”郭大靖说道:“袭击辽阳周边的堡寨,除了鞍山驿,还有哪处比较合适?”

    刘奇士想了一下,说道:“过了鞍山驿,就是千山堡,然后就到了辽阳。”

    转头看着郭大靖,刘奇士翻了下眼睛,问道:“你不是又想多折腾吧,辽阳可是建虏的重地,驻守兵力有三千呢。若是惊动他们,咱们想安然撤退恐怕……”

    郭大靖嘿嘿一笑,说道:“只是问清楚,行动还要看实际情况。”

    “鞍山驿能拿下,且不走漏消息,就不是很容易了。”刘奇士耐心地劝道:“咱们还是见好就收,搞一下就撤。”

    郭大靖笑着点头,可刘奇士也知道自己这个结拜兄弟倔得很,看似听劝,可实际上该怎么干还怎么干。

    命令从前传到后,加速前进,渡过海城河后再休息,等到天黑后再继续行进。

    选择昼伏夜行,除了隐蔽外,郭大靖自然还有他的道理。有红外线瞄准镜,在夜间他能够提前发现敌人,这才是他的信心所在。

    就算是夜间赶路,最多再有两天,部队也能到达鞍山驿,也进入了辽阳地界。

    径袭辽阳可不是非要去攻辽阳城才算,打到鞍山驿就算。无论是奏报朝廷,还是东江军塘报,这么写都没毛病。

    但郭大靖显然并不满足于此,带着的都是精锐,武器装备也是他特意选的,正好练一练纸面上教过的山林伏击和潜入奇袭。

    有空间内的物资,郭大靖心里有底,更有信心。好不容易潜入进来,不搞得大一些,岂能甘心?

    所以,沿途的地形地势,绕过的村屯堡寨,他都仔细观察,记在心中。哪里适合伏击,哪里适合埋雷设陷阱,他都在头脑中进行推演。

    这批精锐只有经过实战的考验,才能成为郭大靖心目中合格的军官人选。

    再通过不断的战斗,从低级到中级、高级,郭大靖就培养出了能够熟练掌握他所制定的战术打法,从土包子成长起来各级军官。

    郭大靖趁人不注意,用瞄准镜认真观察了前方的情况,发出了示警隐蔽的信号。

    刘奇士等人已经熟悉了郭大靖的操作,尽管不知道他怎么能及时发现前方的情况,但每次都是准确的。

    “是剃头辽人。”郭大靖提醒着刘奇士,“两个,好象是挖参或采药的。”

    刘奇士点了点头,说道:“等他们走了,咱们再通过?”

    郭大靖抬头看了下天色,心中有些着急。前方就是海城河下游的水浅之处,尽快涉水过河,尽快休息恢复体力,夜晚还要行军呢!

    对于行进途中可能会遇到的情况,郭大靖之前也与众人商议过,那就是尽量不惊动,不管是建虏,还是剃头辽人。

    如果被发现,建虏就尽量全部消灭,剃头辽人则强迫随队而行,任务完成后再放掉。

    带着剃头辽人行动,虽然有所不便,但杀了不是郭大靖的风格,放了又担心去通风报信儿。

    等了半天,那两人还有前面的树林中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找什么。

    郭大靖皱起眉头,和刘奇士对了下眼神,带着两个士兵悄悄摸了上去。

    老姚头儿全神贯注地在寻找着他作了标记的人参,可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管它长没长大呢,当时挖了就好。”孙女小姚新累了,蹲坐下来喘气,嘴里还抱怨着,“看,被别人抢先了吧!”

    “人参是自己跑的,不是被别人挖的。”老姚头儿执拗地说道:“我系了红绳,它跑不远。”

    姚新翻了翻眼睛,低着头无聊地揪着眼前的小草,直到一双大脚突然出现在视线中。

    丫头吓了一跳,却没跳起来,一只大手捏住了她的后脖子,冷冷的声音响起来,“别叫。”

    大手是那么有力,姚新的惊叫被掐了回去,被按着连头都抬不起。

    “大人,大人饶命……”爷爷惊慌恐惧的声音响了起来,但随即又被人厉声制止。

    郭大靖打量了一下姚老头儿,沉声问道:“你们在做什么?是住在附近吗?”

    老姚头被士兵拧着胳膊,忍着痛答道:“小人在采参,家在十几里外的屯子。”

    郭大靖注意到老头儿和半大小子的破烂衣服,沉吟了一下,语气缓和了一些,说道:“老老实实跟我们走,能保住命,之后还会给你们银子。”

    “要是乱跑乱叫,一刀砍了你们的脑袋。”刘奇士在旁恶声恶气地补充。

    “小人,小人……”姚老头哆嗦着嘴唇,壮着胆子问道:“不知要带小人去哪里?”

    “告诉你有意义吗?”郭大靖翻了下眼睛,也不废话,对旁边的士兵吩咐道:“你们一人看一个。”

    刘奇士转身向后面发了信号,和郭大靖走在前面,继续行进。

    老姚头儿和姚新的手臂被绳子拴在了一起,旁边有人看押,心中忐忑不安地随着队伍。

    姚新很害怕,也看出爷爷的恐惧,但话也不敢说,只是偶尔互视,便机械地跟着这支队伍向前走。

    刘奇士对郭大靖的决定不是很满意,认为他过于心软。但他也知道郭大靖的脾气禀性,正因为重感情,他才为有这个结拜兄弟而庆幸。

    郭大靖也知道自己的思想,和当时的人们有很大的差距和不同。但要让他滥杀无辜,他还真做不到。

    至于是不是无辜,尽管他也无法确定,可这不防范着嘛!带上两个人赶路,也没有太大的影响不是。

    为什么与建虏厮杀作战,为的是自己,为的是家人,难道就没有沦于建虏统治的同胞?

    山下出现了一条闪光的白带,那就是海城河。

    郭大靖观察良久,确定安全,猛地一挥手,带着前锋向山下奔去。

    过了河就是海州地界,姚老头儿已经发现这支部队不是建虏,心中也有了一定的猜测。

    在辽东的军队,除了建虏,也就剩下东江军了。

    “大人,这里不好过河啊!”姚老头儿壮着胆子,开口向旁边的士兵提醒道。

    士兵斜着眼睛看着姚老头,随口问道:“你知道哪里好过?”

    老姚头儿连连点头,陪着笑脸说道:“小人对这周边几十里熟悉得很。”

    “请郭大人定夺吧!”另一个士兵推了一把脚步稍慢的姚新,向同伴提出了建议。

    老姚头儿和孙女很快被带到了郭大靖面前,郭大靖询问了一番,脸色变得更加缓和,说道:“姚老是吧,麻烦你给我们带路,必有重谢。”

    老姚头儿陪着笑脸,连连表示愿意效劳。

    刘奇士把绳子解开,让老姚头儿在前引路,姚新则在走在后面。有个人质,防着这老头儿跑掉。

    咕噜!姚新的肚中传来不争气的响声,刘奇士转头看着,姚新赶忙垂下头,又羞又恼。

    没走多一会儿,又有了同样的响声,姚新的头更加抬不起来。

    一只大手伸过来,是一块面饼,刘奇士没好气地说道:“吃吧,咕噜咕噜的,听着心烦。”

    姚新被嫌乎,不由得委屈地扁了下嘴,有些怯层地伸手接过来,咬了一小口。久违的面香,咸淡适中,饼中好象还有小肉丁。

    炒面虽然方便,但郭大靖认为营养不太够。便让人烙了些饼,还加了不少肉丁。

    这样吃起来方便,边走边吃也没有问题。

    饼已经有些硬了,但对姚新来说,却是难得的美味。一个饼下肚,丫头也有了力气,心中的害怕也减了几分,敢稍微抬头,打量走在前面的人。

    刘奇士身高体壮,背着他的长弓,腰里挎着刀,半露着手臂,在山路上步伐矫健。

    就是掐住自己脖子按得死死的家伙,还训自己。姚新轻咬了下嘴唇,心中记下仇。虽然给了饼吃,可却不感激。

    “我们是东江军,要潜入执行任务。”郭大靖和姚老头儿走在最前面,随意地聊着天,“姚老不必担心害怕。顶多七八天,就能安然回家了。”

    老姚头儿干笑着点头,说道:“小人明白。人心隔肚皮,就这么把我们放了,谁知道会不会向建虏通风报信儿。能刀下留情,小人已经感激万分。”

    这老头儿倒是挺懂事儿,郭大靖淡淡笑着,问道:“屯子里生活得怎么样,能吃饱穿暖吗?”

    老姚头儿叹了口气,说道:“勉强饿不死,屯子里没多少人,都苦巴巴地捱着。”

    “屯子附近有建虏的庄园嘛?”郭大靖想到了自己的苦难经历,不由得眯了下眼睛。

    潜入时怕惊动敌人,遇村屯不入,见庄园不毁。可撤退时他不介意捣毁几个庄园,解救出其中的辽民奴隶。

第一百三十章 潜入敌后(二)

    “有一个庄园,可没女真人,只是几个汉人管事儿。”老姚头儿如实说道:“辛辛苦苦打点粮食,差不多都被庄园收走了。只能挖野菜、采山珍……”

    那丫头已经十五了,可长得却象十一二岁,想必是吃不饱,营养也跟不上。

    郭大靖心中了然,取出饼,给了老姚头儿,又让士兵给后面的姚新也拿干粮吃。

    老姚头儿没口子地道谢,大口大口地吃着饼。

    郭大靖把水壶递过去,说道:“屯里的人愿意逃出建虏统治,到东江军地盘生活嘛?”

    老姚头儿愣了一下,随即把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嘴里塞着食物,含糊不清地发出声音,但还能听出是“愿意”。

    郭大靖淡淡一笑,说道:“呆会儿再聊,你慢点吃。”

    愿意不愿意的,郭大靖要亲眼看,亲耳听。老姚头儿现在形同囚犯,小命也不敢保,哪敢乱说话。

    可看老头儿和丫头那吃相儿,郭大靖觉得剃头辽人要逃离建虏统治的心思,应该是强烈的。

    刘奇士不时回头,后面的丫头虽然不是狼吞虎咽,可象小耗子似的,一口一口吃得也不慢,还不少呢!

    就这小身板,怎么这么能吃?

    实在忍不住,刘奇士停下脚步,转身夺过姚新手里的半块饼。突然的举动吓了姚新一大跳,看着自己举到嘴边的空手,瞪大茫然的眼睛望着刘奇士。

    “小心撑死呀!”刘奇士好话不会好说,扔过去水壶,转身就走。

    姚新抿了抿嘴,委屈巴巴地跟上去,边喝水,边不时瞪着前面宽厚的背影。

    刘奇士看了手里的半块饼,扔了太浪费,索性几口吃进了肚里。

    姚新下意识地咬了咬牙,饼没了,被凶恶的大个子给吃了。多久没吃过这么香的饼了,却不让人吃饱。

    在老姚头儿的指引下,部队顺利地趟过了浅水,进入到海州地界,在一处山林中停下休息。

    “姚老,你对辽阳地界熟不熟?”郭大靖再次客气地开口相询,“比如鞍山驿,还有永山堡。”

    老姚头儿犹豫了一下,说道:“不能说特别熟,但也走过几回。”

    “那你说说,我们要到鞍山驿,怎么走比较安全?”郭大靖微笑着说道:“也就是人烟比较稀,建虏比较少的。”

    老姚头儿想了想,开口如实地介绍了一番。

    郭大靖微微点头,这与计划的路线相差不大。

    毕竟之前并没有侦察刺探得那么深入,有些情况与实际有出入,也在所难免。

    而潜入中遇到些意外情况,更是正常。只有随机应变、灵活机动,才能顺利抵达目的地。

    郭大靖心中有了计议,便找了棵树,倚着休息。

    刘奇士凑了过来,抱怨道:“一老一小,肚皮倒大,太能吃了。要是路上再抓几个,咱们的干粮可就不够了。”

    呵呵,郭大靖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不用担心干粮的问题,就是再弄个百八十的,某也有办法。”

    刘奇士眨巴眨巴眼睛,了解郭大靖的性格,说有办法,那肯定就没问题。

    他倚在树的另一面,嘴里还嘀咕着:“看着黄皮拉瘦的,两张饼嚼巴嚼巴就进了肚子,真是奇怪哈。”

    郭大靖知道饥饿的滋味,那是本尊遗留的记忆,也是能让人发疯的感觉。

    “一顿两张饼,别给丫头撑坏了。”郭大靖闭着眼睛,缓缓说道:“十五六了,长得那么小,平时很少能吃顿饱饭吧!”

    刘奇士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但却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

    旅顺。

    随着各岛部队陆续到达,不大的地方,显出了少有的喧嚣。

    幸好是夏天,支个帐篷就能宿营。各部又是自带粮草,李维鸾、尚可义等旅顺将领,才不至于焦头烂额。

    旅顺原口狮子口,洪武年间,定辽都指挥使马云、叶旺率十万大军自山东出发,乘船渡海到“狮子口”登陆,驻兵金州。

    随后,明军以金州为根据地逐渐北上,收复辽东。因旅途航海一帆风顺,取“旅途平顺”之意,遂将“狮子口”改称“旅顺口”。

    当时,马云、叶旺登陆后,便在旅顺用木栅立了一座北城,用以临时驻兵屯粮之用。

    洪武二十年,朱元璋又派冯胜等率二十万大军进军辽东,并一举肃清了元朝的残余势力。

    明永乐十年,都指挥使徐刚改木栅北城为砖砌。城周长一里二百八十步,池深一丈二尺,阔二丈,城门二:南曰靖海,北曰威武。

    同时,徐刚还督修了一座南城,城周长一里三百步,池深一丈二尺,阔二丈五尺,门二:南曰通津,北曰仁和。

    北城是旅顺口军事指挥机构的所在地,用于屯兵;

    南城则是海运机构所在地,用于储物。当时运至旅顺的军需物资,先要在旅顺临时储存然后再分发转运至辽东各地。

    嘉靖四十四年,后金南下,将北城拆毁。

    现在的旅顺堡,只余下南城,且已经大变样,令毛文龙及各岛诸将吃惊不小。

    毛文龙走在旅顺堡的城墙上,望着城外纵横的几道壕沟,微露笑意,连连点头。

    旅顺堡现在是军事要塞,只有兵,没有民,或者说,既是民,又是兵。

    “援朝作战结束不久,你们就把旅顺堡的防御体系加以完善,实在是难能可贵。”毛文龙停下脚步,正站在北城墙,打量着依托城墙夯土构筑出来的几个尖角。

    李维鸾心中得意,却躬身谦逊道:“全仗本部和诸岛相助,旅顺才补满兵员,能干出这些工程。”

    毛文龙呵呵一笑,仔细观察着城墙多出的尖角,若有所思地眯了下眼睛,试探着说道:“这是马面?尖形的?”

    李维鸾笑着答道:“大帅慧眼,一看便知。”说着,他命亲兵取来图纸,铺在城垛口上,给毛文龙做着解释和介绍。

    “时间尚短,连北面城墙的改建亦未完工。等到修好后,城外有战壕胸墙,城墙有尖形马面,只要物资充足,哪怕是十倍之敌,也难以攻取……”

    李维鸾抬起手,指点着尖形马面,信心满满地说道:“敌人无论攻击哪里,都将至少两面受攻……”

    毛文龙迈步走上一个刚夯筑修成的尖角平台,左右看着,恍然般地连连点头,赞叹道:“可以交叉攻击,几乎没有死角,攻城之敌躲无可躲,必遭重大杀伤。”

    李维鸾笑着对旁边的副将尚可义挑了挑眉毛,尚可义呵呵一笑,上前两步,站在尖角平台的边缘,拉弦搭箭,向着斜对面射出一箭。

    箭矢射中斜对的另一座尖角平台的侧面,敌人若攻城,那里将是搭梯爬城的一面城墙。

    陪着毛文龙的众将发出赞叹之声,指指点点地议论起来。有战斗经验,特别是经历过攻城守城的,都看出了其中的门道。

    通常来说,攻城的军队在靠近城墙后,滚木擂石还有些威胁,可城上的弓箭手想要射击,就要将身子探出城墙。

    但有了这尖角马面后,敌人就是紧靠城墙也没用。因为,对他们的打击不仅来自正面和头顶,还有侧后方。

    “距离正在弩弓的射程之内。”李维鸾继续介绍道:“即便是稍加训练的弩手,也足以对攻城之敌造成威胁。”

    毛文龙看了一眼尚可义手中的弩弓,微笑点头,说道:“弩虽慢,但训练时间短,很适合咱们东江军的士兵。”

    都是被迫奋起,与建虏厮杀血拼的老百姓,没有从小就经受弓箭训练的条件。半路出家就不能要求与建虏有同样的骑射武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而尖角马面是在敌人抵近攻城时起作用的,可敌人想靠近,还要突破城下的战壕工事。

    城上架设的抛石机,又能居高临下,为据壕作战的守军,提供火力掩护。

    毛文龙四下打量,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是大靖想出的办法,是他画的图纸吧?”

    李维鸾躬身道:“大帅英明。”

    “我有什么英明的。”毛文龙失笑起来,摆了摆手说道:“就看画图所用的笔,还有那又丑又缺笔少划的字,还能不知道是他这家伙。”

    李维鸾等收到过郭大靖亲笔书信的将领们都笑了起来,这确实是郭大靖的招牌,尽管不是那么拿得出手。

    可他还沾沾自喜,送了不少人鹅毛笔,使劲介绍用此笔写字的好处。

    “大靖送某书信时,还送某数枝鹅毛笔,言说诸多好处。”内丁游击尚可喜在旁哈哈地笑道:“现在某知道他的心思了。若是都用此笔写丑字,也就没人笑话他了,这是拉某下水啊!”

    “他也送了我几枝。”大长山岛都司俞亮泰笑着附和,“某是粗坯,看见书和字就头痛,倒是没上他的当。”

    毛文龙哈哈大笑,说道:“大靖脑瓜灵着呢,你们哪,小心被他骗啦!”

    说笑一阵,气氛愈发轻松欢快。

    宁锦之战的形势虽然严峻,但却与援朝之战不同,东江军尽力就行,不是非要全力而为。

    毛文龙知道旅顺的情况,当下又决定出动佯攻海州后,调动的这些人马帮李维鸾把旅顺要塞修好。

    反正已经调兵遣将地出动了,几千士兵齐动手,用不了多长时间,旅顺的防御体系也能修得七七八八。

    至于棱堡,对于东江军来说,除了旅顺,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作用。海岛岂不更安全,大海就是建虏难以逾越的天堑。

    但旅顺却是连结东江、登莱、觉华、天津的枢钮,能够守住,意义重大。而且,现在还是东江军在陆地上的唯一堡垒,花费力气修筑还是值得的。

    毛文龙有这样的认识,但对郭大靖搞出的坚城构筑还是很赞赏。

    而宁锦之战的支援,也因为郭大靖主动潜入袭击,变得比较轻松。成功是锦上添花,不成也有佯攻海州的战绩。

    反正朝廷银子也给了,物资也调了,东江军大战之后未及休整便出兵作战,已经是满能说得过去。

    至于皇帝所说的重赏,毛文龙并不敢太过奢望。朝中的敌人太多,东江军的境况能有较大的改善,是本身的奋战,也不过是朝廷的暂时需要而已。

    视察过旅顺后,毛文龙便与众将进行了军议,确定了明日出动,向北进发,佯攻海州卫,牵制建虏,以解宁锦之围。

    …………………

    六月八日,皇太极率主力抵达宁远,开始攻打城池。

    要说皇太极也不是传说中那么的厉害,那么的智谋出众。难道不知道宁远的红夷大炮比锦州更多更厉害,甚至连红夷大炮的射程也搞不清楚。

    可能是皇太极未参加过宁远之战,锦州城上的火炮也不如宁远的更威猛,才使其昏招不断。

    攻打宁远的情况,连锦州也不如。只是激战了一天,皇太极的大帐被炸毁,建虏在攻城中也损失不小。

    无奈之下,皇太极于六月九日从守远撤兵,又回过头去攻打锦州。

    仓促发动,前后反复,攻城乏术,酷暑将临。

    表面上建虏气势汹汹,依然围困着锦州,但已是强弩之末,撤兵已经是可以预料的事情,尽管没几个人能有这般清醒准确的判断。

    也就在建虏从宁远撤兵的同一天,郭大靖率领的突击队,已经潜近了目标——鞍山驿。

    名为驿,却相当于一个小堡寨,全称为鞍山驿堡,修筑于东西鞍山的中间地带,东贴杨柳河(古称鞍山河),是明代长城防御体系的组成部分。

    驿堡为“等腰梯形”,砖石夹夯土结构,周长一千一百多米,城墙高七米。因东西城墙依山崖而建,故仅设东北、西南两门。

    行将落下的夕阳,发出最后灿烂的光芒,将大地染成了金黄。

    郭大靖爬至树顶,用瞄准镜侦察着鞍山驿的。如他所料,海州地界的戒备情况,都比重城辽阳地界要严密。

    越是接近建虏统治的中心,建虏的警惕性越低,防卫也越是松懈。

    显然,毛文龙率部佯攻海州的行动还未展开,或是还未兵临城下,没有预警,鞍山驿的建虏也就是一派轻松。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奇袭鞍山驿

    郭大靖观察良久,确认堡中也就驻有百多名建虏,负责来往通信,以及为辽阳城提供预警。

    这与审讯俘虏得出的口供差不多。他不禁微抿嘴角,露出了冷笑。

    无论是潜入袭杀,还是诱敌伏击,郭大靖认为都有相当的把握。但最干净利索的,还是潜入袭杀,占领鞍山驿。

    连续的行军,突击队也需要休息调整,哪怕只有一天也好。能吃上热汤热饭,好好睡上一觉,体力就能恢复大半。

    而这样的条件,鞍山驿内便都具备。

    郭大靖心中有了大概的袭击计划,顺着树干爬下来,带着两个士兵返回了突击队的隐蔽所在,并马上进行了布置。

    突击队现在就躲在离鞍山驿五里地的南烽火台,几名建虏已被郭大靖等人化装接近而袭杀或俘虏。

    “某带两百人,绕过鞍山驿,先拿下北烽火台,再从东北门潜入,袭杀堡内建虏。”

    “刘兴治带一百人,在西南门外设伏,拦截逃敌。”

    两座堡门一堵,即便堡中有个别漏网之鱼,也无法逃脱绊马索、弩箭的拦截伏击。

    而奇袭鞍山驿的两百人,又分由郭大靖和刘奇士等军官率领,从东北门潜入袭杀。同时,也封闭了建虏向辽阳方向逃窜的道路。

    郭大靖分派完大的任务,又用树枝在地上划着示意图,把进入堡中如何行动,更加细致具体地交代给刘奇士等人。

    堡寨不大,成功潜入后,完全不惊动建虏是不太可能的。但有备击无备,集体对零散,优势还在突击队一方。

    刀盾手和弩兵配合结队,在相对狭窄的空间内,进行形同巷战的厮杀,郭大靖还是早有准备,也进行过相应的训练。

    “抓紧时间吃饭休息,一个时辰后开始行动。”郭大靖扫视众人,声音低沉而威严。

    “是!”众军官躬身施礼,领命而去。

    老姚头和姚新又分到了饼和水,干粮几日不变,只是偶尔会添上鱼干。但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很难得到的满足。

    除了这爷孙俩,还有七八个辽民百姓在途中被扣下看押。

    其中的一对韩氏父子,对辽阳周边甚是熟悉,也对东江军甚有好感,已经充当了两天的向导,对突击队帮助不小。

    “好象要打仗了。”姚新津津有味地吃着饼,低声对爷爷说道:“看他们忙碌的样子,脸也紧绷着。”

    老姚头儿轻轻嗯了一声,说道:“肯定是鞍山驿堡,几里外就是。”

    姚新沉默了半晌,说道:“等他们放咱们回家的时候,管他们多要些饼。他们不是说,会有酬谢嘛?”

    老姚头看了孙女一眼,闪过疼爱和愧疚之色,无声地叹了口气。

    东江军不乱杀人,这些日子以来已经完全得到了证明。否则,他们为什么宁肯自己麻烦,还要供应吃喝,带着这些累赘?

    而家?就是那间既透风又漏雨的茅草屋吗,哪里有一点温暖,一点想念。

    老姚头张了张嘴,想跟孙女商量一下,可又觉得为时尚早,便把话又咽了回去。

    犹豫的原因也有,郭大靖虽然随口问过剃头辽人的想法,却并没有直接提出邀请。

    老姚头和孙女,又不是东江军最需要的精壮,可能还是光吃不能干的累赘。

    刘奇士走了过来,对看押百姓的士兵交代了几句,目光只是扫过姚氏爷孙俩,便迈着大步离开了。

    姚新撇了撇嘴,低下头继续吃饼,心中还有些耿耿于怀。

    初夏的天气已经显出了热度,夜晚倒还比较凉爽。淡淡的月光洒下,使得所有的景物都变得朦胧,象是披上了一层轻纱。

    郭大靖率领部队,在向导的引领下,穿越山林,绕过鞍山驿,向着北烽火台潜近而去。

    为了以防万一,韩氏父子是被分开的。

    韩山童这个半大小子,已经完全没有了不安和恐惧,却时时显出羡慕之色,更胆大到敢与郭大靖、刘奇士等人主动说话。

    可以理解,这样的年纪,正是崇拜英雄,向往军人威武的时期。郭大靖在后世也是一样。

    穿上甲胄,威风凛凛;挥舞刀枪,不再受欺,还可以向建虏报仇雪恨,这大概就是韩山童那幼稚的想法。

    但不管是不是幼稚,韩山童的胆子不小。

    或许,这也是那个时代令人感到悲哀的特点。死人是很平常的事情,路旁冻毙的饿殍,战乱被屠杀的平民,对于血腥和尸体,人们心理的抵抗力都很强。

    别说韩山童个半大小子,就是姚新那个丫头,看到突击队杀死的建虏,心惊过后也很快恢复,该吃吃,该喝喝,不是吓得魂不附体、瑟瑟发抖。

    “臭小子,别老掂记着拿刀。”刘奇士对韩山童看得挺对眼,给了他鱼干嚼着当零食,笑着摸摸臭小子的脑袋,说道:“等你再长几岁,这刀我就送给你。”

    “真的?”韩山童眼睛都亮了,嘴里露出鱼干,口水都流出来了。

    刘奇士咧了咧嘴,连连点头,“真的,真的,我从来不骗人的。”说着,他转过身,快走了几步,心里嘀咕着:这臭小子不是傻的吧?

    郭大靖和韩仲走在最前面,他不时举起用袖子遮掩的瞄准镜,观察着前方的动静。

    韩仲粗手大脚,在山林里走起来如履土地,出身猎户与普通百姓就是大不相同。

    郭大靖的眼中不时露出欣赏之色,认为韩仲很有成为侦察兵,嗯,是夜不收的潜质。当然,照自己嘛,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两人都沉默寡言,作为排头兵,没有边聊边走的。他们责任重大,后面部队的隐蔽和安全,都指望他们的探路呢!

    一个时辰左右的穿山越林,远远的终于看到了烽火台的轮廓,以及微弱的灯火。

    郭大靖抬手示意韩仲停下脚步,等部队上来,带了十几名精锐战士,向烽火台摸了过去。

    韩仲看着十几个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坐在一块石头上,慢慢地吃着手里的饼。

    这些东江军都是精锐,胆子也大得出奇,竟然敢深入到辽阳地界来袭堡杀人。特别是领头儿的郭将军,连韩仲这个老山林都得佩服。

    孩子已经长大了,该是豁出这条命,为你报仇雪恨的时候了。

    韩仲眯起了眼睛,又回想起妻子、老母死于建虏刀下的惨景。他的手慢慢握紧了拳头,饼渣落地,他都毫不知觉。

    烽火台的五名建虏被迅速地消灭,三死两俘,结果不出预料,也令郭大靖感到满意。

    接下来,该是鞍山驿堡了。郭大靖站在烽火台上,瞭望着五里外的堡寨,没有紧张,却是长长地松了口气。

    即便是用地雷炸开堡门,再与建虏展开厮杀,胜利基本上也没有疑问。

    也就是说,此次潜入袭击已经成功,目的已经达到,只不过是战果大小和伤亡多少的问题了。

    月亮躲进了云朵,没有了月光,郭大靖的脸也随之一暗。他大步走下烽火台,对着已经列阵以待的部队猛地一挥手,向鞍山驿急进而去。

    ………………

    夜色中的鞍山驿堡,象是一幅水墨画,有城墙,有山,有林,全都是黑白两种颜色,只不过是浓淡的笔触不同。

    “大人。”一个士兵凑到刘兴治跟前,低声禀报道:“两个建虏信使,全部拦截杀死。”

    刘兴治轻轻点头,简短地吩咐道:“继续严加戒备,不可放松警惕。”

    “是。”士兵慢慢退下,回去向本队军官传达。

    刘兴治继续瞭望着堡寨,估算着时间,心中稍有些焦虑。

    郭大靖崛起的时间太短,不过数月时间,就从小旗升至游击将军。尽管有着别人瞠目的战绩,但也让很多人不太服气,认为是运气好而已。

    刘兴治被其兄召来时,也颇有这样的心思。

    况且,无论是他,还是兄长刘兴祚,从军的时间和资历都不是郭大靖能比的。却要屈居郭大靖之下,自然心中有些不服不忿。

    刘兴祚从言谈中也看出了兄弟的心思,立刻严厉地予以训斥,甚至要把他赶走。

    兄长发这么大的脾气,刘兴治是没有想到的。他赶忙服软,尽管不是出于本心。

    可在之后的接触中,刘兴治对郭大靖的观感却在逐渐改变。

    再加上刘兴祚所讲的郭大靖在援朝作战中的英勇表现,以及众多对于军队战力提高的武器和战法,刘兴治也不得不承认郭大靖不是幸进,是凭的真本事儿。

    特别是在集训的过程中,郭大靖亲自领队,亲自示范,样样儿都高出一筹,让刘兴治不得不服。

    智谋见识,刘兴治自愧不如;武技体力,刘兴治也得承认,郭大靖能打他两个。

    这就没办法了,你不服也得有不服的能耐。啥也比不过人家,光是死鸭子嘴硬,自己都觉得没意思。

    这个时候,刘兴治才理解兄长。

    正因为郭大靖,兄长和他才有了施展的空间,不用再坐冷板凳。而在郭大靖手下听用,无疑是建功立业最好的机会。

    水涨船高的道理,刘兴治也懂。别妒忌郭大靖的官职高,人家的前途也好,发展潜力也大,跟着他的手下也会跟着晋升。

    等他升到参将,兄长会升游击,自己也会因功成为都司吧?

    堡寨中突然响起的喊杀声,打断了刘兴治的暇想。他的精神一振,认真地听着确认了一下,便带上人马向西南堡门冲杀而去。

    堡寨内,厮杀终于从暗杀偷袭摆到了明面。建虏在睡梦中惊醒,来不及穿戴盔甲,便手持兵器,冲出来迎战。

    而他们面对的则是二十人一队的无情攻杀,刀盾手在前掩护,弩兵在后射击,将一个个建虏射翻在地。

    鞍山驿驻守建虏的军官嘎里布,带着十数个建虏,举盾持兵,嚎叫着冲杀上来。他作梦也想不到在鞍山驿会遭到敌袭,也确实是在美梦中被惊醒的。

    值夜的兵丁呢?为什么敌人已经杀进来,却连警告也没发出。嘎里布不认为自己派的人少,也不觉得自己不够警惕。

    可惜,他怨恨甚至要严厉处罚的值夜建虏,已经被郭大靖和刘奇士袭杀,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当面的敌人还未发动进攻,斜刺里却射来一丛箭矢,又一队敌人出现,边向前推进,边射出一波一波的弩箭。

    “杀呀,冲上去。”嘎里布嚎叫着,用盾牌遮挡,想要贴近敌人,展开擅长的近身肉搏。

    正面的箭矢也射了过来,两面夹击着建虏,不断有建虏中箭倒地,发出惨叫和怒骂。

    “蹲下,射腿!”鲁中贵大声发出命令,刀盾手立刻半蹲,弩手则以立姿把弩向下一压,射出了一排弩箭。

    集训虽然时间较短,但却有着极强的针对性,这种袭堡的演练自然是重点。二十人的小队吃饭、行军、训练都在一起,终于有了更快的反应,配合更加默契。

    几个建虏腿脚中箭,倒在了地上,随着嘎里布冲杀的气势为之一遏。

    “啊——”嘎里布的怒吼变成了惨呼,一支弩箭无声射来,正中他的面门。

    郭大靖拉弦上箭,迅速瞄准了下一个建虏。

    他用弩弓狙杀值夜哨兵,爬堡潜入,放下绳索接引突击队入堡,并打开堡门后,便一直在堡墙上游走。

    堡寨很小,他居高临下,除了中间地带有些超出射程外,其它地方都在他的狙击范围之内。

    利用狩猎弩的强力和瞄准镜的精确,郭大靖已经射死射伤了至少十五六个敌人。

    崩!弩弦的轻微响声过后,弩箭闪电般射出,五六十米外的一个建虏发出惨叫,从房顶摔了下去。

    西南堡门被打开了,刘兴治带着人杀了进来,给垂死挣扎的建虏们最后一击。

    无论是兵力,还是装备,以及针对性的训练,再加上偷袭,鞍山驿的建虏被歼灭都只是时间问题。

    突击队尽管也有死伤,但以多打少,又是以团队严整对零散混乱,在伤亡比上几乎达到了十比一的程度。

    当然,这其中郭大靖杀死杀伤的就有近二十,对于以一敌十的战果,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夺堡,设伏

    突击队是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回去还要继续严训,他们可是种子,是未来的军官。多死伤一个,都让郭大靖感到心疼。

    可矛盾的是,只有在血战厮杀中焠炼,在战斗中成长,才能成为真正的精英。这个过程中的伤亡,或者称为淘汰,又是必须的。

    战斗进行得激烈而又短暂,不到一个时辰,鞍山驿堡已经没有了喊杀之声。各队在堡内撞门砸户,开始搜杀最后的残余之敌。

    郭大靖收起了弩弓,从堡墙后缓缓站起,注视着突击队的最后收尾。

    对于别人来说,此次潜入袭击已经成功结束,可以撤退回去了。但对郭大靖来说,却还不满足。

    通过审讯俘虏得出的情报,离此不远的千山堡,还有两百多建虏驻防。作为辽阳的门户,牛录额真温察亲自坐镇千山堡。

    也就是说,鞍山驿和千山堡的驻军,总共是一个牛录共三百建虏。

    尽管两百多建虏对于突击队来说,并不占太大的兵力优势。但郭大靖从刘奇士、韩仲等人口中,却知道了一处绝佳的伏击之地。

    如果勘察之后,能够确定伏击的话,郭大靖便要再来一下,给予建虏更沉重的打击,并使袭攻辽阳变得更有力度和影响。

    当韩仲、韩山童、姚氏爷孙等百姓进入鞍山驿时,看到的是战斗后残留的痕迹,闻到的是浓重的血腥味道。

    而突击队的士兵们还在清理战场,一具具建虏的尸体被剥除了衣甲,装上板车,推出城堡。

    干得真利索呀!韩仲注意观察,发现突击队的人数并没有明显减少,显然伤亡不大。

    这样的人马才叫精锐,韩某就是要加入,才能痛快淋漓地杀建虏,为妻子老母报仇雪恨。

    韩山童瞪大眼睛,东张西望,不仅不害怕,还既好奇又羡慕。特别是地上未及收起的兵器,更让他垂涎。

    老姚头则伸手遮住孙女的眼睛,不让她看这血腥恐怖的场面。

    百姓们被关进了仓库,终于是隔绝了屠宰场般的情景。好半晌,他们都保持着被震骇的表情,谁也没有说话。

    “韩仲。”门被推开,一个士兵大声叫着,“出来。”

    韩仲面无表情地站起身,看着儿子投来的目光,淡淡一笑,点了点头,大步走了出去。

    “把驿堡打扫干净,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出可疑。”郭大靖正对刘兴治交代着,“你带人装上建虏的衣服,如果有建虏的信使过来,便他们放进堡,再——”

    对郭大靖做出的挥手下切的动作,刘兴治嘿嘿一笑,点头道:“放心吧,将军,末将的满语说得能以假乱真,肯定不会露馅。”

    郭大靖笑了笑,拍拍刘兴治的肩膀,转头看到韩仲过来,便迈步迎了上去。

    片刻之后,郭大靖带着十几个士兵骑着马出了东北门,在韩仲的引领下,向千山堡方向行去。

    鞍山驿是建在东西鞍山的中间地带,过了距堡五里地的东北烽火台,便是下山的道路。

    道路两旁树林茂密,藏上千人也不易发现。顺着道路又走了两三里,出现了一侧是石壁,一侧是树林的夹道。

    说得更准确一些,石壁就是座石山,不高,也不大。

    郭大靖勒住战马,驻足细细观察,在脑海中推演着伏击的布置。

    韩仲在旁介绍道:“走出这段夹道,就差不多到了山下,路更宽,视界更阔。”

    郭大靖微微颌首,双腿夹马腹,走进了夹道,不时左右张望着、观察着。

    ………………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投射到鞍山驿时,这座堡寨已经恢复了原样。

    炊烟袅袅升起,寨墙上也出现了“建虏”巡逻的身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突击队除了派出值夜的士兵,已经好好地在堡内休息了数个时辰。热腾腾的饭菜汤水端上来、吃下肚,多日行进的疲惫便被驱除了大半。

    郭大靖、刘奇士和刘兴治三位主要将领,正坐在桌前用餐,郭大靖边吃边介绍着自己昨晚的勘察,以及制定的伏击计划。

    “……下午未时至申时,点燃东北烽火台上的报警狼烟,引诱千山堡的建虏赶来支援。我军在堡外伏击,结束战斗后便连夜撤退……”

    千山堡的建虏不太可能倾巢而出,郭大靖估计顶多也就一百五六十人马。借助地利进行伏击,即便有漏网之鱼逃出,也要辽阳的建虏才能出动追击。

    也就是说,撤退的时间差不多能抢出一夜。别小看这一夜,对于突击队来说,可是增加了很大的安全系数。

    刘奇士大口地喝着肉汤,说道:“要是千山堡的建虏不出动呢?”

    “黄昏之后便撤退,不管建虏来不来。”郭大靖简短地说道:“安全第一,某自是晓得轻重。”

    刘兴治说道:“兵力相差不多,伏击的话,能很快结束战斗吗?”

    郭大靖微微一笑,说道:“只要建虏敢来,某布置的伏击就能迅速消灭他们。正好,也让你们学习一下。打仗不一定真刀真枪,充分利用地利也很重要。”

    “既然你已经有了把握,那就再打一仗。”刘奇士心里是不太愿意的,但为了维护兄弟的权威,他也只能痛快地表示支持。

    刘兴治笑着说道:“能跟郭将军学到杀敌之法,那可是难得的机会。正好多得些人头,跟朝廷换些银子花花。”

    郭大靖呵呵一笑,说道:“既然要向朝廷证明东江镇的牵制之功,多解送些人头总是更有说服力。战报上那些虚的,什么杀死杀伤多少,可不足为信。”

    说着,他把空碗一推,起身道:“休息半个时辰便出发,布置伏击阵地还是要花些时间的。”

    大锅里肉块翻滚,作料虽不多,却散发出令人馋涎欲滴的肉香。

    在仓库外的空地上,十几个百姓围坐,狼吞虎咽地吃着久违的美食,烫得吸溜声不时响起,却没见有放慢动作的。

    “管够吃,都说了好几遍了,还着的什么急?”一个士兵在旁大声提醒,虽是好话,但说出来却是比较生硬。

    姚新只是眼皮抬了抬,手上却又挟着肉,塞进了嘴里。

    老姚头儿嘿嘿笑了两声,也不嫌吃相难看,伸手又从锅里捞出了几块羊肉。

    驿堡里的战马很多,可好好地就宰掉吃肉,谁也舍不得。撤退的时候驮伤兵,驮缴获,都用得着。

    可堡里有粮食,还养着一群羊,就没人在乎,全都杀了改善伙食,增加体力。这些老百姓也沾了光,狠狠地打了顿牙祭。

    “爹,跟着东江军真不赖。”韩山童含糊不清地说道:“能吃饱不说,还能管够吃肉。”

    韩仲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他可知道这不是东江军的常态。能吃饱就不错了,还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玩命儿的。

    但对于拼命,韩仲已经不在乎了。儿子虽没有成年,可也长大了,在东江军的地盘,总不至于饿死,他也算没了牵挂。

    “吃饱了就做干粮,能做多少都是自己的。”士兵指着旁边堆放的几袋粮食,又开口说道:“做得少了,就挨饿,甭想着去吃别人的。”

    百姓们心中了然,这是又要赶路了,还是好几天。挺正常,杀了这么多建虏,还不赶紧跑。

    “咱们多做点。”姚新低声对爷爷说道:“要是他们不要咱们,也能多吃上几天。”

    老姚头儿苦笑点头,关切地说道:“慢点吃,别撑坏了。”

    姚新呵呵一笑,嘴里又塞了块羊肉,吃得真香。

    吃光、拿光、全造光。对于鞍山驿堡,郭大靖都想拆了。当然,这是不现实的,但最后放把火,却是肯定的。

    既然敢点烽火诱敌,再闹得动静大点也没关系。

    郭大靖估算着时间,毛文龙应该率人马逼近海州卫了,内外结合,让建虏顾此失彼,陷入混乱。

    此时,郭大靖和刘兴治率领着二百多士兵已经来到了预设的伏击之地,开始了紧张忙碌的布置。

    爬上石山,郭大靖来到立陡的崖边,探头向下望着夹道,又看着脚下被风吹日晒雨淋所风化的石头,露出了冷笑。

    “在这里埋设一溜地雷,专炸石头。”郭大靖转过身,指点着给刘兴治等人解说着自己的计划,“建虏通过夹道时,石头滚滚而下。若是时机把握得准,能干掉他们一半人马。”

    刘兴治也探头瞅了瞅,几十米高的石山崖顶,晕高的人肯定眼晕,他却不太在乎。

    抬头四下张望了一下,刘兴治建议道:“按照建虏可能出动的兵力,可以算下他们的行进队列绵延多长。在前面阻击一下,使建虏停滞于夹道中,岂不更好?”

    郭大靖哈哈一笑,伸出大拇指点赞了一个,没想到这家伙的脑瓜儿挺灵,还能想出这样的办法。

    不错,是个有潜力的家伙。

    战场上就是要斗智斗勇,郭大靖更喜欢称之为算计,或是计算。

    战壕的宽窄,相隔的距离,伏兵的位置,火力射程大小的搭配等等,都不是随便布置,拍屁股决定的事情。

    郭大靖不能每一次都亲自出战,他需要能举一反三,有头脑爱思考的手下。

    在布置的时候,郭大靖一般都会讲得很细。为什么要这样做,总要让手下知道究竟。

    所谓: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不能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就永远不会长进,永远是一个听令而行的小兵。

    对于建虏骑兵的行军队列和间距等数据,刘兴治比郭大靖还要知道得详细。

    除了山顶布雷炸石,路边也埋设了很多地雷,上盖碎石,再用树枝和杂草遮掩。

    出于对刘兴治的考验和锻炼,郭大靖把多数的工作交都给他。但在设置伏击阵地的时候,郭大靖又亲自上阵。

    有树林,有山寨迷彩服,掘出简单的掩体,再弄些树枝草叶完善伪装,从路上看过去,几乎难以发现。

    “铁面具上也要做些伪装。”郭大靖又弥补了最后一个小缺陷,用泥土和绿色的汗液涂沫,也省了往脸上加伪装。

    其实,郭大靖倒是挺喜欢在脸上加些装饰的,很酷,很有狂野的味道。

    细节决定成败,郭大靖带着各队军官又认真检查,直到进入伏击阵地的官兵在伪装和隐蔽上达到了相当严格的标准,才算合格。

    看了看天色,郭大靖决定提前行动,便命人前往烽火台,点燃狼烟。

    俗话说:夜长梦多。在敌后突发意外也并不奇怪,越等下去,变数越多。就象来往路过的建虏,或者是平民百姓,都有暴露的可能。

    刘兴治对此也表赞同,无论是从附近建虏的守卫力量,还是从辽阳赶来的距离和时间,这边的伏击提前一个时辰,都不影响按时撤退的大局。

    远处烽火台升起了三道狼烟,笔直地冲上天空。

    郭大靖猛地一挥手,突击队官兵全部进入伏击阵地。周围很快变得寂静,只偶尔能听到远处的鸟鸣。

    十几里的路程,对于骑兵来说,全力奔驰的话,很快就能到达。就是再算上敌人披挂盔甲等准备工作,也花费不了多长时间。

    但对于抱着期望来等待的人来说,这么短的时间却很漫长。

    郭大靖趴在草丛中,透过树木,用瞄准镜瞭望着远方,期盼着看到骑兵奔驰而扬起的烟尘。

    执意要打这一仗,并不是他贪功,而是认为再没有比实战更能锻炼将士,更能培养军官的办法了。

    他相信,经历过这一次伏击后,稍有些头脑的人,都会有所启发,有所感悟,也有所长进。

    没错,这是可以记入教科书,可以作为典型伏击案例来教学的。

    借助于天然的地形地势,以地雷、弩弓为主要武器,利用巧妙的伪装,给予进入伏击圈的敌人以突然而猛烈的打击。

    消灭建虏有很多办法,面对面的厮杀只是一种,还是伤亡最大的一种。

    尽管要平辽灭奴,大规模的会战不可避免。但在目前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充分发挥聪明才智,以更灵活巧妙的方式作战,就更加重要。

    烟尘,终于出现了。郭大靖眯了下眼睛,露出了冷笑。

第一百三十三章 犀利的伏击,支前

    在行动之前,郭大靖就有判断,越是深入敌后,敌人的警惕性越低,守卫也越是空虚。

    显然,牛录额真温察就在用实际行动,来证明郭大靖的分析和判断。

    尽管看到狼烟,温察也并没有意识到严重性,只是以为有小股敌人潜入进来袭扰,鞍山驿的驻军在按正常操作示警。

    就凭东江军那帮叫花子军,也只能搞这些偷袭骚扰,温察觉得自己很有经验。看到示警后,便带上一百五六十手下纵马赶来。

    他不仅要打跑敢袭扰的东江军,还要狠狠追杀,把人头挂在高竿,让他们知道厉害。

    看到狼烟还在升起,温察放下心来。他判断敌人是从南而来,自然是在攻打西南门。东北的烽火台还在手里,意味着鞍山驿堡也没有大碍。

    “加速前进!”温察大声下着命令,双腿夹马腹,再次提高了马速。

    在敌人逃跑前赶到,冲出堡狠狠地砍杀。温察似乎已经预测到了接下来的结局,似乎看到了敌人狼狈逃窜,又被一一砍死的情景。

    草丛、树林中,石山上,一双双眼睛紧盯着由远而近的建虏。而建虏毫无所觉,连停顿一下都没有,就这么冲进了夹道。

    用力咽了口唾沫,冯西建握紧了手里的绳子,紧盯着建虏的后队。作为负责石山顶地雷的军官,他牢牢记住了郭大靖的交代。

    “当建虏还剩二三十人马时,就下令拉地雷。”这是郭大靖经过计算得出的数据,不是很精确,但也尽量保证了地雷炸石给建虏造成较大的伤害。

    “开火!”酝酿已久的命令从冯西建的口中喊出,同时用力拉动了绳子。

    轰隆!巨响过后,在升腾的黑烟中,石块被迸飞落下。

    不过是间隔了一两秒的时间,爆炸便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一个小队的士兵负责引爆,却都是连环雷。

    为了最大地给予建虏杀伤,郭大靖埋设了一百多颗地雷,其中还有几颗加料,塞在了石缝中。

    大大小小的石块或飞起落下,或直接滚落山下,借着重力加速度,掉在地上时,已经具备了相当的冲击力。

    此起彼伏的爆炸,掩盖了建虏的惊呼惨叫,但却能看到在落下的粉尘泥土中,建虏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几道绊马绳被猛然拉起,几棵小树也倒了下去,挡住了建虏疾奔的道路。

    前堵后截,建虏骑兵被封死在这狭窄的道路上,成为了一条垂死的蛇。

    地雷在路旁不断轰鸣炸响,尖利的碎石迸射,给遇袭混乱的建虏再次以猛烈的打击。

    爆炸就是命令,树林、草丛中潜伏已久的弩兵瞄准目标,向着敌人射出了一支支仇恨的箭矢。

    未及开战,先死伤一半。郭大靖在战前的狠话,基本上实现了。

    山顶的石块砸,路旁的地雷炸,建虏还未从突然的袭击中反应过来,已经死伤累累。

    人喊马嘶,硝烟弥漫。在箭矢如雨的激射中,残存的建虏仓促迎战,但已经是垂死挣扎,死局已定。

    石山下的夹道,建虏和马匹的尸体横七竖八,混杂在遍地的石块中,在另一侧树林中弩兵的激射下,很快就伤亡殆尽。

    夹道外的建虏被地雷炸得七荤八素,在两侧树林内弩弓夹击射击下,无处躲藏,死伤惨重。

    令顽抗的建虏感到无力和绝望的,还有敌人巧妙的隐蔽。放眼望去,很少能发现敌人的身影,只能看见一支支箭矢激射而出。

    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胜利,这是郭大靖的要求。没有冲锋,没有近战厮杀,只有一波一波的弩箭射击。

    温察的嚎叫戛然而止,跪倒在地,又一支弩箭从背后射中了用战马作掩护的他。

    已经身中四箭,鲜血在他身下已经是殷红一片,棱形箭头的放血效果甚是明显。

    温察的力气正急速消失,手软头晕,连弓都已经拉不开。

    在他逐渐模糊的视线中,十几个手下舍生忘死地向树林内冲去,但却一个个地被前、后射来的箭矢击倒在地。

    脑袋里已经一片混乱,温察也不知道想什么,或者是什么也没想。

    只是有一个念头很清晰,他要死了,死在乱箭之下,死在敌人阴险毒辣的伏击之下。

    弩箭还在空中掠过,已经没有了那么急骤如雨。顽抗的建虏已经寥寥无几,弩兵要找到目标,需要花费时间。

    郭大靖射出了最后一箭,随后收起了弩弓。

    战斗已经基本结束,场景惨烈而血腥。绵延近两百米的道路上,尸体横陈,建虏的惨嚎和吼叫越来越小,被伤马的嘶鸣所压盖。

    一匹伤马悲嘶着,努力站起来,但摇晃着又倒了下去。

    可怜!郭大靖怜悯死伤的马匹,不禁轻吐出一口长气,从掩体后慢慢站了起来。

    一道道身影从草丛、树林中显现出来,结着战斗的队形,缓步向道路上压了过去。

    已经没有能站立起来的建虏了,受伤未死的只是能多喘几口气罢了。

    一百五六十个建虏,就这么被全部消灭了?!

    包括刘兴治在内,参战的所有军官士兵都预料到胜利,却万万没有想到会赢得这般轻松。

    什么冲锋,什么厮杀,甚至连喊杀和呐喊都没有,就是闷头地张弩射箭。伤亡也有,不过是建虏顽抗射出的箭,射到了几个比较倒霉的士兵。

    伪装隐蔽的作用,掩体的作用,终于显露无遗,没有人再会为了辛苦劳累而抱怨。

    “可惜了这些战马。”刘兴治连连摇头叹息,为死伤的近百匹战马嗟叹不已。

    乱箭之下,人和马哪里能分得那么开,能得到五六十匹,已经是不错了。

    郭大靖看着士兵把伤马一一杀死,让它们少遭点罪,也很无奈。

    “不要带太多东西,撤退时过于沉重。”郭大靖嘴上这样说,却打定主意要支开手下,把扔下的死马、盔甲、武器都收入空间。

    如果不是有这个便利,他也没办法把所有战利器都携带而走。这是在敌占区,要赶路撤退,而不是搬家。

    刘兴治领命而去,督促着士兵们加快打扫战场的速度。

    伏击提前了,但撤退的时间却没有变。再吃上一顿热汤热饭,稍事休息后便出发,一夜的时间,能大大提高安全系数。

    鞍山驿堡内又忙碌起来,大量的马肉分发下去,在火上烤、锅里煮,成为突击队和百姓们的干粮。

    没人知道,最后一个回来的郭大靖,已经把战场上打扫得更加干净,空间内又积攒了一批吃的、用的。

    郭大靖的计划是沿着原路撤退,并顺手摧毁建虏的几个庄园,解救几个村屯的百姓。

    来的时候小心翼翼,唯恐暴露,并不是力量不够。可回去就不用考虑那么多,情报已经摸清,庄园和村屯的人马也不多,打起来不是很费力气。

    况且,他们走的多数都不是大路,建虏就是想追击,也发挥不出骑兵的速度优势。

    当夕阳向着大地洒下余晖,把山峦、树林、原野、城堡都染成红色时,突击队井然有序地开出鞍山堡,很快地消失在行将落下的夜幕里。

    ………………..

    清晨的阳光温暖而舒适,李秀姐来到院子里,再次观察着种下的辣椒和西红柿。

    小苗已经冒出土,嫩绿嫩绿,叶片上还残留着几滴露珠,能让人感到生命的茁壮。

    土还是疏松的,也不干,李秀姐细心地检查了一遍,才去洗漱做饭。

    这是郭大靖和她一起种下的,有着不一般的意义。她希望能早点长大,开花结果,给郭大靖做喜爱的菜肴。

    男人出岛作战已经七天了,李秀姐记得清楚。男人说过,顶多个把月,就能回来,可她却希望顶多的日子不算数,能越快回来越好。

    “阿秀。”孙嫂把李秀姐请出了灶房,笑着说道:“饭一会儿就好,你去叫小妮,嗯,蓉儿和秀成吧!”

    李秀姐苦笑了一下,虽然孙嫂和王嫂都是好意,不让她干活儿,可成天没什么事做,让她很不适应。

    唉,除了些家务活儿,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李秀姐并没有把自己当成什么将军夫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要有丫环佣人侍候着。

    可别人不这么看,特别是这几个乡亲,可把郭大靖看成是救命恩人,是他们最大的依靠。

    爱屋及乌也罢,对李秀姐的乡亲情也好,大家都多加照顾。名义上是给郭将军撑门面,实际上就是热情的相助。

    蓉儿和李秀成被叫起,吃过饭便去村上的学校读书识字。

    这是郭大靖到广鹿岛后的新举措,不过是花费些粮食,请了村里一位读书人当老师。连秀才都不是,可教孩子,还是够了。

    陈有善忙着郭大靖安排的工作,没有时间教李秀姐。现在倒是反了过来,蓉儿和李秀成每天晚上把学的再教给她。

    日子平平淡淡,李秀姐却非常满足。除了对男人的担心和想念外,这可能是她最安心的时期。

    因为援朝作战的胜利,朝廷补发了粮饷,再加上皮岛的生意,东江军民的生活有了些改善,也暂时没有饿死的风险。

    广鹿岛的情况要更好一些,别的岛还是算着花费,想着能捱更长的时间。可郭大靖却大方得很,除了南方购粮,还有空间内的物资,都成为他的底气。

    其实,郭大靖入岛之后,岛上百姓的生活得以改善,却也不是太过明显。但眼睛看得见,切身能感受到,对于淳朴的老百姓来说,就是值得高兴的。

    郭大靖的名声算是打响了,李秀姐的不方便也多了。

    她倒是想出去转转,力所能及地干点活儿,哪怕是到海滩捡点海鲜。可村中的百姓差不多都知道郭夫人,没见过也知道她的特征。

    遇到人就恭敬地施礼,陪着笑脸问候,有过一两次,李秀姐就不再愿意抛头露面了。

    穷家小户的乡下丫头,还真没过世面,也不知道什么叫享福。粗茶淡饭,安安心心,哪怕累些、苦些,她也很满足。

    “孙嫂。”李秀姐叫住了洗完碗筷的孙嫂,问道:“我看你又拿来了不少破布旧衣纳鞋底,这都是给孙大哥穿的吗?”

    孙嫂笑道:“他哪穿得了那么多。我是给军队上做的,也贴补下家里,二十双鞋能换一升粮呢!”

    “还有这事儿?”李秀姐的眼睛亮了,问道:“军队上还派了什么活儿,就是做鞋吗?”

    “除了鞋,还有袜子、手套、脸罩,和那个没袖又有很多口袋的衣服。”孙嫂如实答道:“这些都是女人家的活儿,男人的活儿就更多了。”

    李秀姐连连点头,心里有了想法,在家也能不闲,过得更充实些。

    孙嫂呵呵笑着,说道:“你就不要去挨累了,也不差那点粮食。”

    “找点活儿做,省得闷得慌。”李秀姐笑着说道:“走,我先帮你做,把手练熟了再说。”

    孙嫂没再拒绝,自己做活儿也怪闷的,两个女人就当说话聊天了,挺好。

    其实,广鹿岛百姓最大的感受不是活儿多了,而是有活儿干,有粮拿。别小瞧一升,也就不到两斤的粮食,要掺点野菜啥的熬粥,能吃好几天呢!

    关键是有比较,才让人感到变化,好的改变。

    以前是自己想办法弄吃的,就在岛上,除了捡拾些海鲜,哪还有别的门路?现在是照着章程做,就给粮,不拖不欠。

    郭大靖深知“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给老百姓的实惠哪敢一下子太多。逐渐改善,才会让老百姓更有热情,更有希望,更有奔头儿。

    而军队的衣服、鞋子、手套、柳条盔等装备,全部外包给了老百姓,也少了很多负担,能够专心训练,提升战力。

    一支叫花子般的军队,不是不能够打胜仗,但有更好的条件,为何不向着更好的标准去努力呢?

    甲坚兵利,区区四个字,可从古至今,又有多少部队能够做到?

    粮饷充足,使将士能养家糊口;伤有养死有恤,让士兵们无后顾之忧。这是更高的标准,也是郭大靖要逐渐达到的目标。

    ………………..

第一百三十四章 攻昌城,撤退

    昌城。位于鸭绿江以南,与宽甸、永甸隔江而望。

    建虏占据昌城和满浦的作用,是遏制东江军肆无忌惮地沿鸭绿江而上,袭击建虏的老巢建州卫。

    另一个作用则是对逃往朝鲜的剃头辽人进行捕杀,以免他们加入东江军,成为东江军壮大的力量。

    毛文龙也看出了建虏的意图,在天启二年曾率部队主动出击,在水师的配合下,攻克了满浦、昌城。

    可尽管鸭绿江流域对于建虏来说,兵力投送和作战有很多困难,但在冬季江水冰封后,东江军也无力坚守。

    所以,东江军弃守昌城、满浦,之后再未有所行动。实在是攻城的伤亡不小,攻克又不能久守,有些得不偿失。

    但这次牵制建虏、解锦州之围,因为有郭大靖的主动请缨,承担了袭击辽阳的任务,东江军的本部主力得以再攻昌城。

    敢于再次攻城,还是得益于抛石机,特别是重型抛石机的威力。

    水师横断鸭绿江,副帅陈继盛率六千马步兵丁,登陆包围了只有三百建虏和六七百朝鲜剃头人守卫的昌城。

    建虏主力在宁锦,又有鸭绿江阻隔,陈继盛不慌不忙,先在四门外掘壕,彻底堵死守军逃路后,才推出抛石机,开始了猛烈攻打。

    几十斤、上百斤的石块凌空飞起,狠狠地砸向城池,十几架重型抛石机的第一轮轰击,就砸塌了北城楼。

    烟尘弥漫,碎石横飞,可以看见城上建虏在惊惶地逃开。

    陈继盛微笑捋须,知道破城只是时间问题,胜利已然在望。

    欺负人的感觉,爽!

    几位将领也面露笑意,轻松地指点着,说着话。

    能够从容攻城,并且伤亡会很小,这是以前没有想到过的。要知道,即便是有江水阻隔,凭东江军简陋的装备,攻打城池依然会有很大的伤亡。

    抛石机也不算什么高级武器,但却胜在能够自己制造,弹药也易搜集。砸塌城墙或城门洞,虽然需要较长的时间,也比蚁附爬城的伤亡更小。

    “最多再轰一个时辰,北城门就能砸塌。”张攀的鹿岛人马被抽调而来,眼见着攻城将要获胜,心情轻松下来。

    毛承禄轻轻点头,说道:“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什么样的坚城,怕也抵不住连续的轰击。”

    围城,攻城,或者合二为一,称为围攻,必须具备阻援打援的实力。建虏野战厉害,明军则相差甚远。

    东江军虽然敢于出战,但在战力上也不敌建虏,围城打援基本上是不会采取的战法。

    这就决定了东江军不太可能有长期围困敌城的时候,象现在这样的情况,可谓是非常少见。

    孔有德伸手指了指,笑道:“还有那火药柜子没用呢!打造不易,陈副帅可能有点舍不得。”

    这回不仅用厚木做的坚固容器,外面还加了层铁皮。按照郭大靖所说的越憋越猛的说法,应该比之前更有威力。

    此时,陈继盛下达了停止轰击的命令。等抛石机装弹完毕,战鼓声隆隆响起,佯攻部队扛着云梯、推着攻城车,呐喊着向城池发起了冲锋。

    守军在号角声中上城防守,原来稀疏的人影很快增加,张弓搭箭、滚木擂石,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佯攻部队的冲击很猛,但鸣金声响起,他们在距离城墙一百多米的地方刹住脚步。

    这是一次全力的抛射,不光是重型抛石机投出的大石,轻型抛石机也抛出了数斤重量不等的石头和地雷。

    黑压压的石头和冒着青烟的地雷掠过天空,密集地砸在北城门绵延百米的范围内。

    碎石迸溅,巨石轰隆,随后是地雷爆炸的闪光和黑烟,在扬起的粉尘中,城墙上变得模糊。

    诱敌轰击,这是郭大靖在攻打宣川时使用的战术。不仅陈继盛学会了,其他将领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一轮轰击过后,等抛石机再次填装弹药,冲锋的部队在战鼓声中再次向城墙逼近。

    对于守城的建虏来说,这是一个从没见过,且很难应对的打法。敌人能够基本上没有损失地接近城墙,对于攻城本身就成功了一半。

    当时的资讯传播速度,援朝作战时使用过的战术,并没有太多建虏知道。当然,守城的建虏也就并不了解东江军新式武器的确切数据。

    他们不知道凭抛石机的精确程度,攻城人马在接近城墙三十米之内,抛石机便要停止发射,以免误伤己军。

    所以,在建虏看来,等到敌人冲到城下架起云梯,再调人上城防守,在时间上是来不及的。

    或者说,一旦被攻方上了城墙,且有相当的数量,城池就差不多守不住了。

    所以,建虏再次调兵上城,但多数是附庸军,并不敢再把主力摆上来。

    而东江军再次用抛石机进行了猛烈轰击,给予守城之敌以重大杀伤。

    就在建虏以为敌人的攻城手段就是如此的时候,两辆火药铁皮柜子突然出动,在攻城车的掩护下,迅速推入城门洞。

    尽管时间看起来很充裕,但陈继盛也担心夜长梦多。围城、掘壕已经用了一天多的时间,离得最近的镇江建虏可能会有所行动。

    此番出战既是牵制,又是批亢捣虚,未能完成休整恢复的东江军,并不准备再与建虏展开大战。

    如果能尽快攻下昌城,且伤亡不大,陈继盛准备一鼓作气,再攻满浦,拔掉建虏在鸭绿江的两个钉子。

    在数千东江军将士的等待中,伴着耀眼的火光,接连两声巨响在城门洞内响起。砖石横飞、烟尘弥漫,北城门被遮掩包裹,看不到具体的爆破情况。

    战鼓声再次响起,攻城部队向前推进,在烟雾尘灰形成的巨兽前停步以待。

    风在不紧不慢地吹,透着阵阵夏天的暖意。烟尘在逐渐淡薄,景物也从模糊到清晰,慢慢显现在众人眼中。

    尖厉的哨音响了起来,攻城部队的军官发出了可以进攻的信号。战鼓声变得急骤如雨,将士们发出齐声的呐喊,冲进了尚未完全消散的烟尘之中。

    如果城门不被堵死,在城门洞进行爆破,确实可以炸塌城门,形成一片废墟的斜坡。

    不过,一来是火药的用量比较大,效能不能完全发挥;二来则是只适用于比较小的城池,城门洞内的空间也较小,爆炸的冲击波才能掀翻。

    正是因为考虑到局限性,郭大靖才组建土营,为日后的坑道爆破奠定基础。

    烟尘又消散了一些,陈继盛等将领终于看到了较为清楚的战况。

    十几架云梯铺在被炸塌的城门处,士兵们已经冲了上去,与敌人在废墟上厮杀。

    敌人的数量并不多,大爆炸造成了不小的伤亡,攻城部队又及时猛攻,使得建虏仓促中难以调集更多的兵力。

    越来越多的东江军士兵冲了上去,兵力优势显出威力,把敌人压了下去。

    陈继盛等人已经看不到厮拼血战,意味着攻城的部队已经越过废墟顶部,杀进了城内。

    先是重甲枪兵和刀盾手,再是弩兵,抬着木炮的人马也冲过了废墟。木炮的轰鸣,敌我双方的喊杀声,在城内越来越响。

    城破了!胜利了!

    陈继盛等人都知道了最终的结果,尽管战斗还要持续一段时间,但胜利已经毫无疑问。

    在战争中学习战争,郭大靖的战术打法也不是完美无缺,各人也会根据自己的想法,再加以完善。

    比如发动火药柜的时机,比如攻城部队观察爆破情况发信号,比如攻入城中进行巷战的兵种组合……

    如果郭大靖看到攻打昌城的指挥,也得击节赞赏。陈继盛不愧是毛文龙的谋主,有头脑,善学习。

    而这,其实也是他希望看到的。战场上形势千变万化,要懂得灵活运用,不能乱套模板。

    陈继盛轻轻呼出一口长气,目光依然盯着东江军士兵源源不断地涌入城内,但已经决定了下一个目标——满浦。

    …………………..

    山路依旧,只是花花草草,似乎比来时又长高茂盛了许多。

    几百人的队伍拉得很长,在树木、草丛中穿行,很少发出声音,在沉默中一路向南。

    这已经是撤退的第三天,顺路捣毁了两个庄园,解救出两百多辽民百姓,俘虏了十几个女真人。

    部队的行进速度并没有因此受到太大的影响,反倒是比潜入进来时更快了一些。

    路熟了,情报基本掌握了,也不太担心暴露了。

    甚至在刘奇士、刘兴治率领的假扮建虏的骑兵开路下,队伍还走了一段大路,半天的时间,却比山林中穿行快了很多。

    再走半天的时间,就能看到海城河了。只要过了河,就基本上安全了。

    “爷爷,是这种草药吧?”姚新虽然在向爷爷求证,但神情却表明她很确定。

    老姚头儿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新儿认得真准。”

    姚新呵呵一笑,向前小跑起来。老姚头儿在后面招呼,她也没回头。

    刘奇士骑在马上,有些萎靡,左腿的裤子挽起,包着绷带,好象是受伤了。

    不是战斗厮杀,而是在树林中穿行,没留神,被东北俗称野鸡脖子的毒蛇咬伤了。

    这种毒蛇属于微毒,主要是破坏人体的凝血功能,造成出血,但却少有咬人致死的例子。

    郭大靖的空间内没有能够解蛇毒的药,刘奇士和众人因为对这种蛇熟悉,也都不太在乎。

    尽管如此,郭大靖还是让刘奇士骑马而行,减少运动量,以免毒素扩散过快。

    而老姚头儿采到了草药,给刘奇士敷上。也趁这个机会,终于显示出了自己的能力和作用。

    姚新和爷爷是一个心思,唯恐这支东江军部队嫌他们没用,不肯自添麻烦,一路带着他们去没有建虏的地方生活。

    来到刘奇士的马前,姚新抬起头小心地说道:“大人,我来给你换药吧!”

    刘奇士瞅着这个丫头,微皱眉头,可看到丫头眼中的期盼和求恳,他轻轻点了点头,勒马在路旁停了下来。

    “大人您不用下马。”姚新伸手按住了刘奇士的伤腿,咧嘴笑了笑,说道:“高矮正合适,换药也方便。”

    说着,丫头把草药放嘴里嚼着,伸手解开了绷带。

    一团温湿涂抹在了伤口上,刘奇士垂下目光,看着正认认真真处理伤口的瘦丫头,眼中闪过一抹柔意。

    “大人,换好药了。”姚新抬起脸,露出有些讨好的笑容。

    嗯,刘奇士应了一声,掏出一块烤马肉递了过去。

    “民女还有干粮。”姚新仰着脸,陪着笑脸推托。

    “拿着。”刘奇士提高了声音,吓得丫头赶忙伸手接过,微垂下头,连声道谢。

    刘奇士哼了一声,放开缰绳催动战马,嘴里还不满地说道:“看你换药挺用心,才把郭大人亲手烤的肉让你尝尝,瞎客气个屁呀!”

    姚新偷偷抬眼,看到刘奇士的背影,不由得松了口气,嘟起了嘴。

    这人真不好侍候,整天绷着脸,就没见他笑过。

    不过——姚新抽了抽鼻子,真香啊,郭大人的手艺不赖,闻起来就令人——丫头舔了舔嘴唇,用力咽了口唾沫。

    两百多辽民百姓,在刘兴治看来,是拖慢了撤退的速度。因为他们长期缺衣少食,身体孱弱,不是一天两天、几顿饱饭能够迅速改善的。

    但这是郭大靖的命令,刘兴治也不敢违抗,甚至连置疑都咽进了肚里。

    如果看郭大靖平常和颜悦色,对小兵也没什么架子,一副亲切和蔼的样子,就认为他是老实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别的不说,光看郭大靖杀建虏的残酷无情,就知道他也有着令人战栗的狠辣。

    所以,郭大靖即便是把马匹让给体弱的百姓,也没有哪个士兵敢露出不满之色。

    “附近没有太大的建虏堡寨,翻过这道岭,就改走大路。”刘兴治叫过传令兵,派他去队后向郭大靖禀报,“争取天黑前渡过海城河。”

    传令兵遵命而去,刘兴治又命令跟随他的五六十名前锋,检查衣甲,不要露出假扮化装的破绽。

第一百三十五章 回岛,至旅顺

    有这些精锐,就是遇上十几二十几骑建虏,刘兴治也有把握突然袭击,全部干掉。

    况且,通过截杀的信使,刘兴治等人也知道毛文龙率部已经逼近海州,牵制住了海州卫的建虏。

    这样的话,他们从海城河下游过河南返,就更加安全。

    长长的队伍后面,郭大靖带着一百多人负责殿后。从捣毁女真人的庄园开始,郭大靖就一直承担这个任务。

    关键是他要捡破烂儿,庄园内的东西虽让百姓随便拿,可大家知道要赶路,很多物品就只能忍痛抛弃。

    而这些难以携带赶路的物品,却大多被郭大靖能收尽收,留待日后再拿出使用。

    接到传令兵的禀报,郭大靖只是稍微想了想,便同意了刘兴治的安排。

    想尽快到达安全地区,郭大靖理解刘兴治的想法,他又何尝不想呢?而根据目前的情报分析,走大路确实又快,风险又不是很大。

    韩仲已经换了服装,被正式接纳为东江军的一员,就跟在郭大靖身旁。

    在十数年的战乱中,他带着亲人颠沛流离,最终只剩下了父子二人。对于辽东各地的了解,堪称活地图。

    郭大靖与韩仲详加攀谈,对于辽东很多地区的地形地势,和当地的特点,有了更多的资料,本来还有些模糊的战略思路也逐渐清晰起来。

    如何更有效地展开游击作战,持续消耗建虏的有生力量,并使其不得安生,受到更大的牵制,一直是郭大靖在思考的。

    僻处海岛固然安全,但渡海登陆,并深入陆地袭扰,总要受到各种的限制,也注定了难以持续袭扰作战。

    可如果在敌后能建立根据地,便可随时随地展开行动,向四下袭扰游击,并为接引辽民百姓创造更方便的条件。

    既要在建虏占领的地区,又不能太过深入,最好是多山、多河,有足够的腾挪空间。

    “秀岩多山,帽盔山、药山、一棵树岭弟兄山、大顶子山、骆驼砬子……”

    “秀岩周边的河流也多,最大的是大洋河和杓子河,两河合流后向东南注入黄海……”

    韩仲说的山,准确讲应该叫山脉。主要山脉属长白山山脉,从北向南有帽盔山支脉、药山支脉、一棵树岭支脉、弟兄山支脉共六个支脉。

    而河流不管大小,在秀岩地区共有五百多条。

    秀岩或绣岩就是岫岩,明朝还在此地建有绣岩堡,又名绣岩城。

    从地图上看,西面盖州、海州、中部是秀岩堡和凤城,东面是九连城,算是建虏放弃沿海地区后,在陆地上构筑的第一道防线。

    这道防线以南,就很少有人烟。既是防备东江军登陆奇袭,提供预警时间,也使东江军想要深入就必须携带粮草物资,增加了很大的困难。

    这样的布置与辽西也比较相似,对于锦州、大凌河等地弃而不守,明军去占领就要消耗大量的物资。

    而建虏则可以利用机动和野战优势,等待时机,以闪电般的奔袭兵临城下,或攻城,或围点打援,掌握主动权。

    当然,无人区对于建虏也有同样的困难。粮草物资的匮乏,使其能够大举发动的次数,并不是很多。持续的时间,也不是很长。

    所以,建立敌后根据地,在别人看来是极为困难的,粮草物资就是难以解决的问题。

    也不用建虏来搜山剿杀,只要多派些人马控制住周围的要地,把敌人困在深山老林,除了饿死好象就没有别的出路了。

    但对郭大靖来说,除了潜入敌后能够携带的粮草物资外,他的空间就相当于一个大仓库。如果储存充足的话,千八百人也能坚持数月之久。

    “……凤城周边的山林也不少,产出的人参很多……”

    韩仲在继续介绍着,却不知郭大靖虽然听着记着,却已经确定了主要目标,那就是秀岩。

    杓子河、大洋河,他还是很熟悉的。最早逃出建虏统治区,就是走的冰封河道。

    这样的话,坐船溯流而上,抵达秀岩地区,就更方便了。

    尽管郭大靖还没有准备好,但没有目标,准备也没有针对性。明年,他暗暗地定下了时间。

    部队在夜幕降临前,顺利地渡过了海城河。稍事休息后,连夜赶路,穿过大片岭,在天亮后终于进入了安全地区。

    半夜的时候,郭大靖亲自带队,率领五十名精锐骑马袭击了姚氏祖孙所居住的屯子。捣毁了屯外的庄园,解救出屯子内的近百辽民百姓,并在天亮后与大队顺利会合。

    接下来,人马继续南撤,一天后到达毕里河,与在此留守接应的船只联络上。等大批船只闻讯赶来,部队乘船顺流而下,直入大海。

    又闻到了海水的咸腥味,又看到了辽阔的大海,郭大靖长出了一口气,直觉得心胸大畅。

    数艘大船入海后转向西行,直奔旅顺。郭大靖带着百多士兵,带着战利品,去向毛文龙报捷。

    其他部队和辽民百姓,则坐船向广鹿岛驶去。又有一批辽民百姓要过上新的生活,没有建虏欺压打杀,不必成天担惊受怕。

    姚新扒着船舷,一脸好奇地望着大海,心里充满了憧憬,心里的忐忑不安也一扫而空。

    东江军说话算数,不仅收留他们祖孙,还把屯子里的乡亲们都救出来了。嗯,这都是我和爷爷的功劳,他们都要感谢。

    姚新咧嘴笑了起来,头次坐船出海,竟然没有不适,可见天生体质如此。

    一阵熟悉的说话声传来,姚新赶忙转头,看到刘奇士和一个军官说着话走上了甲板。

    刘奇士的伤已经基本痊愈,只是被蛇咬了一口,他不是过敏体质,多流了点血也不算什么。

    只不过,郭大靖还是让他先回岛休息。反正去向毛文龙汇报,也不用打仗,安全得很。

    “那个俘虏看好了,郭将军要有大用的。”刘奇士嘱咐完,打发走了军官,掏出水壶喝了一大口,惬意地喷出酒气。

    郑新小跑着过来,带着讨好的笑容,问道:“大人,您还用换药吗?”

    刘奇士转头看着郑新,摆手道:“伤好了,不用再换药了。”

    郑新抽了下鼻子,嘴唇翕张了两下,怯怯地说道:“大人,被毒蛇咬了,是不能喝酒的。”

    “不是告诉你,伤好了吗!”

    刘奇士的嗓门忍不住又大了起来,翻了翻眼睛,他自顾自地走开,在船舷旁站定,又喝了一口酒,望着广鹿岛的方向,露出微微的笑意。

    郑新扁了扁嘴,不敢再靠近这个粗鲁的军爷,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来,抱着膝盖眺望大海。

    韩仲带着儿子韩山童也走上了甲板望风景,看见刘奇士,礼貌地上前施礼。

    “不用客气。”刘奇士把装酒的水壶递过去,“来,喝一口。”

    韩仲闻到了酒味,眼睛亮了起来,犹豫了一下便接过来,仰脖喝了一大口,哈着酒气笑道:“好酒,好酒。没长时间没尝过酒的滋味,属下都记不得了。”

    刘奇士有了酒友,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招呼着韩仲坐下,两人你一口我一口,边喝边聊,关系更加熟络亲近起来。

    “你去舱里某的房间,再拿一壶。”刘奇士吩咐韩山童去跑腿,“还有几块烤肉,在墙上挂的袋子里,一并取来。”

    韩山童痛快地答应着,转身下舱。一会儿工夫,便又赶回,把酒和肉都放到刘奇士面前。

    刘奇士拿了一块烤肉给韩山童,算是跑腿儿的报酬。

    正好,他的眼角余光扫见不远处抱膝而坐的郑新,迟疑了一下,又拿出一块,说道:“给那个丫头送过去,这些日子给某治伤换药,算是个谢意。”

    打发走了韩山童,刘奇士便又和韩仲畅饮起来,说话聊天,还很是投机。

    “喏,刘大人给你的。”韩山童来到姚新跟前,把烤肉递过去,说道:“他说这些日子换药,辛苦你了。”

    郑新眨巴眨巴眼睛,转头向刘奇士这边看过来,见他喝得正高兴,连看都不看这边,不由得抿了下嘴角,但还是伸手把烤肉接了过来。

    哼,好歹还知道说句人话。还有这烤肉,就暂时原谅他,不生气了。

    郑新狠狠地咬了口肉,细细嚼着,心气慢慢平顺了下来。

    ………………

    大船一路近岸航行,风平浪静地来到了旅顺。而先于大船抵达的,是郭大靖派出的报信儿的快船。

    郭大靖率队登岸后,倒也没急着赶去海州,而是请驻旅顺的军官给安排营地,带着手下先休息一天再说。

    “末将尚可义,乃是李维鸾将军的副将。”尚可义表现得十分热情,接到通报后,不仅亲自来码头迎接,还马上给安排了营地。

    郭大靖客气地回礼,试探着问道:“不知与尚可喜将军可是亲戚,这名字甚是相近。”

    尚可义呵呵一笑,说道:“末将与尚可喜乃是叔伯兄弟。”

    郭大靖哈哈笑了两声,说道:“看某这记性,竟忘记了。尚兄曾对某说过,有一兄弟在旅顺。”

    “那便是末将了。”尚可义不以为意地笑着,指挥着手下兵丁,帮着把战利品搬下船,俘虏也找地方关押。

    “郭将军请堡内休息。”尚可义热情地发出邀请,还有些抱歉地说道:“只是堡内狭小,您的手下要在营地暂歇了。”

    郭大靖对此倒是不以为意,也婉拒了尚可义,带着自己的兵去了营地。

    草草吃过饭,郭大靖便躺下休息。

    连续奔波了十几天,现在一下子放松下来,疲累立刻袭上全身,眼睛一闭,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与他状态差不多的是那些士兵,营地内鼾声如雷,也没有哪个人被打扰,都睡得又沉又死。

    这一觉睡得香甜,再睁开眼睛时,外面已经是日上三竿。郭大靖起来洗漱,才有兵丁禀报,尚可义来过两趟,见他还睡着,便没有打扰。

    好象有点失礼,郭大靖这样想着,吃过饭便去了旅顺堡。主动一下,算是弥补吧!

    昨天只是远远看到了旅顺堡的构筑,知道这是李维鸾按照自己给的图纸在改建。现在离得近了,郭大靖仔细观察打量,不由得连连点头。

    尽管是依城改建,还有一些缺陷不能弥补,但一座要塞式的堡垒,如果防守得当,已经足以让来攻的建虏死伤惨重。

    “末将见过郭将军。”得到通报的尚可义很快赶到堡门,施礼参见后,引着郭大靖和几个亲兵进入堡内。

    “先上城看看如何?”郭大靖笑着说道:“某见猎心喜,尚将军莫怪某心急。”

    尚可义哈哈一笑,伸手相请,说道:“便是郭将军不说,末将也要请将军上城参观,指点其中的缺陷不足。”

    郭大靖迈步上城,边走边说道:“指点谈不上,某是纸上谈兵,也是第一次见到此种要塞,倒要多学习才是。”

    说话间,两人在亲兵的陪同上登上了城墙,随意地走着看着。

    郭大靖虽然给了图纸,但真象他所说,确实是纸上谈兵,是李维鸾和旅顺将士把棱堡变成了现实。

    斜面、交叉射击,郭大靖站在城墙边缘观察着,连连点头。虽然不是尽善尽美,但确实把棱堡的实质和要素都体现出来了。

    “城上又有抛石机,敌人想用弓箭压制,必然遭到沉重打击。”尚可义笑着介绍道:“这是悬牌,对于弓箭的防护,还是很有效的。”

    原理不复杂,类似于加高的城墙或是大木盾,对于城下抛射的弓箭,确实有很好的遮挡防护作用。

    郭大靖赞了一句,抬头瞭望城外的野战工事。但见壕沟纵横,前后共有数道,宽有一百余米,形成了可城上城下立体打击的防御体系。

    “城上抛石机,城下弩弓火铳,敌人想靠近城墙都不容易。”郭大靖伸出大拇指,由衷地赞道:“旅顺堡若是粮弹充足,便是有数万建虏来攻,也难以攻克。”

    尚可义对此倒是深以为然,并不如何谦逊,说道:“为了储备粮草,我部官兵已垦荒一百多亩。尽管建虏来攻时,可能没有收获,但也不能完全指望朝廷。”

第一百三十六章 旅顺要塞,阿秀作秀

    郭大靖微微颌首,说道:“若是友军需要,某亦可支援一二。毕竟,在广鹿岛还是能够安心耕种,不虞建虏破坏的。”

    在历史上,旅顺堡是东江军最后被攻破的堡垒。继任的东江总兵黄龙,部将李维鸾、尚可义、项祚临、樊化龙等都阵亡殉国。

    而旅顺堡的最后一战,守军顽强抵抗,先后杀死信费英东之子纳海、参领岳乐顺、护军校额德、骑都尉塔纳喀等人,最后因火药矢石俱尽而被攻破。

    也就是说,现在旅顺堡成为要塞后,如果作战物资充足,建虏想攻下来,绝对要付出更加惨重的代价。

    说到底,还是孤城难守。没有外部的支援或牵制,长期围困的话,多么坚固的城池也难免陷落。

    尚可义拱手致谢,说道:“郭将军送来一批铁面,令旅顺将士感激不尽。若旅顺受攻时,郭将军能率部增援,旅顺将士更感大恩。”

    旅顺周边的岛屿不少,大小长山岛、石城岛、王家山岛等等。可要论实力,李维鸾等人还是认为要属郭大靖的广鹿岛。

    而郭大靖在援朝作战中的表现,也说明他从不畏战。在援助旅顺堡时,也必然会尽全力。比如铁面具,李维鸾就没要,是郭大靖主动给的。

    郭大靖用力点头,说道:“都是东江袍泽,若友军有难,某必然全力以赴。”

    作为陆上的基地,以及枢钮港口,郭大靖是一定要保住旅顺的。因为,这关系到他的发展大计。

    广鹿岛虽然安全,但潜力已经固定。要想发展壮大,就必须向陆地拓展。旅顺堡是坚强的后盾,如果一切顺遂,金州便是郭大靖明年要夺取的地盘。

    尽管各部都有自己的驻地,旅顺是由李维鸾、尚可义等人防守。但从东江军整体而言,对建虏的胜利,无论是哪支部队,都会产生有利的影响。

    一个广鹿岛,根本不是郭大靖能够满足的;大厦若倾,他又如何能独善其身?

    参观完旅顺堡的防御体系,郭大靖还是提出了一些建议,并接受了尚可义的热情款待。

    多交朋友,尽量与将领军官处好关系,是郭大靖一直禀持的原则。一旦打起大仗,他需要更多的助力和支援。

    郭大靖带亲兵又离开了旅顺要塞,并在尚可义所派的向导的引领下,在旅顺周边进行了勘察。

    战旅顺,而不战于旅顺。光有近城工事和棱堡要塞还不够,龟缩于堡内被动防御,也不是郭大靖所喜欢的战术打法。

    旅顺堡周边还有很多有利地形地势可供利用,给前来攻打的建虏制造麻烦,或者与旅顺堡形成呼应之势。

    老横山、凤凰山、鸡冠山、二龙山、松树山等旅顺外围的地点,郭大靖在两天之内都勘察完毕。他最为注重的是港口东面的黄金山,西面的老虎尾半岛。

    旅顺作为濒海要塞,守备部队如果是孤立无援,显然不利于长期坚守。而黄金山和老虎尾半岛其间的狭长水道,正是旅顺港通往外海的唯一通路。

    有水师,有能登陆作战的援军,再有旅顺堡的坚固防御,这才能算是固若金汤。

    少有火炮,更不用说重型火炮,即便建虏占据了港口周围的制高点,也难以对港口内的舰只造成威胁。

    反之,东江水师战船上的火炮,倒是可以对靠近的敌人予以轰击。

    郭大靖终于完全放下心来,又带人向旅顺以北继续勘察。

    南关,正处于半岛的最狭窄处。挑断十余里,灌入海水,则将大半个金州隔绝开来。但要说到彻底安全,还是远远不够的。

    冬季的时候,近海都会结冰,又何况人工挖掘的运河?得多宽,才能保证不被冻结,建虏无法蹈冰而过?

    人工运河的工程量太大,难以短时间内完成。当年,张盘便是带人到南关修工事,被建虏突然攻袭而壮烈殉国的。

    但要掘壕构筑工事,郭大靖认为动员上万军民,数天便能基本成形。

    十余里的防线,并不算长。有的城池,周长就超过这个距离。

    比如辽阳,南北两城的周长达二十四华里。只是南城,周长就达八公里,

    而且,南关东侧便是大连湾。如果有水师助战,坚守防线的距离又能缩短,更大大地增加了胜算。

    这一仗十有八九是要打的,郭大靖不认为建虏会坐视东江军在辽南扩大基地,并修筑工事,力图稳固占领。

    也只有通过一场血战,给予建虏大量杀伤,才能给新占领的金州赢得一段稳固的时间。

    勘察完南关,郭大靖又北上来到了金州卫城。

    过了南关狭窄之处,到了这里已经是骤然宽阔,不适合建立防线。金州卫城既小又破,也不适合坚守。

    过了小黑山和石河驿,便是新金。东面数十里,便是郭大靖勘察过的红咀堡。

    如果有强大的水师,和足够的登陆部队,建虏若敢攻打金州城、南关,便可从普兰店湾突入,抄袭其后路。

    郭大靖纵马而行,望着湾内众多的岛屿和残礁,以及狭窄的水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普兰店湾位于辽东半岛西侧,呈喇叭状,伸入陆地30余公里。湾口向西南朝渤海敞开,三面被低山、丘陵环绕,遍布众多盐滩。

    建虏没有水师,但东江水师在辽东作战中,发挥的作用也不大。建虏退缩内陆是一方面,水师陆战的战术打法也没有被重视,或是没有形成。

    要知道,辽东河流纵横,辽河、浑河、太子河三大水系更是能到达鞍山、抚顺、辽阳、沈阳,远至本溪。

    即便河道复杂,深入陆地的风险很大。水师如果给力,陆军占领濒海的复州卫、盖州卫,也不是建虏能够轻易攻取的。

    只是保卫海岛,只是载兵登陆袭扰,郭大靖认为水师的作用只发挥了一小部分,大有潜力可挖。

    可惜,自己只是个游击,权力只能在广鹿岛施行无忌。

    郭大靖情不自禁地苦笑了一声,自己从一介草民,数月成为游击将军,说是坐火箭也不为过,却还不满足。

    对此,郭大靖并不认为自己是贪得无厌,得陇望蜀。

    只因为他知道得更多,人生目标也更加远大。不是毛文龙等人晋爵封侯的期望,更不是平头百姓的安乐生活,能够满足的。

    ………………..

    嗯,针尖在手指上扎了一下,血珠立刻沁了出来。李秀姐痛得哼了一声,赶忙放进嘴里吮了几下。

    孙嫂赶忙放下手中活计儿,关切地上前查看。

    “没事儿。”李秀姐笑着把手指拿出来,让孙嫂看,“就是扎了一下。”

    做针线活儿嘛,被扎了一下两下再正常不过。

    孙嫂看不再流血,也放下心来,却把李秀姐的针线给收了,好心劝道:“你呀,心神不宁,今天就别做活儿了。”

    李秀姐苦笑了一下,轻轻点了头。

    她当然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知道自己在想念男人。尽管知道仗打完了,自家男人是去旅顺拜见毛大帅交差,可一天不见面,就老是心绪不宁。

    孙嫂也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儿,笑着说道:“我陪你出去走走吧,郭将军又救了很多辽民百姓,正在安家呢!”

    “他们正忙着,咱们去看热闹?”李秀姐疑惑地问道:“这不太好吧?”

    孙嫂呵呵笑着,说道:“不是去看热闹,咱们算是去欢迎,再帮帮他们。你是将军夫人嘛,带点家里用不着的东西,反正他们什么都缺,也给大靖挣点好名声不是。”

    提到郭大靖,李秀姐马上点头答应,起身到后面收拾准备去了。

    孙嫂为了给将军夫人撑面子,把王嫂也找来,做了些吃食,带了几件旧衣服,便陪着李秀姐出了门。

    房子虽不大,姚新爷孙俩住着却也不嫌狭窄。

    尽管撤退的时候没有遇到什么敌人,但也不允许带上家里的瓶瓶罐罐。孙嫂所说的啥都缺,倒也不假。

    好在郭大靖早有安置百姓的准备,从登州购买了一批生活用品。比如铁锅,就最重要,基本保证能家家有一口。

    “好在天暖和了。”姚新把自家唯一的破被褥抱到外面晾晒,笑着对爷爷说道:“这里的规矩差不多都听懂了,您去领针线破布,我今天就开始做活儿。”

    来到岛上,算是彻底安全了,姑娘也心安了。睡了个好觉,心情相当不错。

    老姚头儿正劈砍着木头,略停了一下,说道:“你再歇一天,发的粮食还够吃。对了,不是还剩了些干粮嘛!”

    姚新想了想,没再催促爷爷,出来进去地打扫,把简陋的屋子收拾得干净利整。

    这就是自己的家啦!姚新轻轻拭去额头上的汗珠,打量着房子院子,盘算着再种点小菜,弄点一面平整的石头,把路铺一铺……

    老姚头儿停下手,一把简陋的板凳算是做好了。他呵呵笑着,对孙女说道:“看,再添个桌子,咱们就能坐着吃饭了。”

    姚新上前试了试,笑着央求道:“爷爷,您有时间的话再做一把,带靠背的那种。没事儿的时候,您可以在院子里晒太阳。”

    “好,好。”老姚头儿没口子地答应着,怜爱地摸了摸孙女的头。

    到了东江军的地盘,就是苦些累些,也不用再担惊受怕。自己已经老了,可能看到孙女平安成长,他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院外响起一片嘈杂,姚新赶忙过去看。却是韩山童带着几个刚来的孩子,咋咋呼呼地去赶海。

    好玩儿,他们被新鲜的事情所吸引,就想去见识一下。能不能捡拾到吃的,倒在其次。

    “这帮野小子。”老姚头儿轻轻摇着头走过来,笑着说道:“赶海要看时辰的,他们就是瞎折腾。”

    姚新本来也跃跃欲试,可听到野小子,还有赶海的讲究,不禁停下了脚步。

    没错呀,自己是个女孩子。刚到了新地方居住,可莫要疯跑,让人家笑话。

    李秀姐在孙嫂和王嫂的陪伴下,走进了新村,差点被疯跑过来的野小子们撞到。

    所谓的新村,自然和老村不太一样。除了相隔一段距离,还派了一个小队驻防,负责维持治安。

    人心隔肚皮,谁也保不准这些辽民中有没有奸细,或是想跟着建虏吃香喝辣的。尽管可能性很小,但也不得不防。

    再说,新老百姓的融和也需要些时间。一下子就塞到一起,容易生出矛盾。先在新村住着,考察或是适应一段时间,应该是较好的处理办法。

    驻防的官兵就在新村的村口住着,军官还认识郭夫人,特意派了两个小兵跟着护卫。

    “这帮臭小子。”士兵挡住李秀姐,嘴里还斥骂道:“吃了两顿饱饭,就疯得没边没沿儿了。”

    李秀姐笑了笑,说道:“这说明他们不怕你们,是好事儿嘛!”

    士兵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笑,说道:“夫人说得是。郭将军也对俺们说过,老百姓供养着军队,当兵的亲人也都是百姓,不能……”

    另一个士兵接着说道:“等村里有了主事儿的,也按老村的规矩办,就没这么乱了。”

    就是半大小子,也有活儿安排,也要去读书识字。这是郭大靖早已制定好的章程,在老村实施得效果挺好。

    话糙理不糙,士兵不能把郭大靖的话全部复述,但道理是听懂了,明白了。

    李秀姐含笑点头,看着新村里两排夹道的房屋,不时问上两句。

    房屋都不大,一般就是三间夹个院。

    正房是住的,还刷了石灰,白色显得干净,还防潮。左右两间小的则是杂物间,或是圈舍,就很简陋。但有土墙、有屋顶,门窗还有草帘子遮挡。

    被建虏驱赶打杀,在青台裕的时候,别说这大屋了,住的地方连这小杂物间都不如吧?

    李秀姐心中生出感慨,一眼看到站在木栅围着的院子中的姚新,不禁露出笑容,迈步走了过去。

    姚新好奇地看着年轻女人走过来,以为是同村住的,有什么事要帮忙。

    李秀姐头一回做这事儿,也有点不知所措,走到近前,才迸出一句话,“小姑娘,多大了?叫什么名字?搬到这里住得可好?有什么缺的用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再见毛文龙

    姚新眨巴眨巴眼睛,想了一下,说道:“大姐,我叫姚新,今年十五啦!”

    李秀姐微微张开了嘴巴,很是惊讶,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丫头竟然只比自己少三四岁。

    姚新继续说道:“我和爷爷搬到这里有两三天了,过得挺安心。要说缺的用的,也不影响生活。”

    “这位是郭夫人。”孙嫂在旁介绍道:“郭将军的夫人。”

    老姚头儿正好奇地看着这个凑过来和孙女说话的女人,听到是郭夫人,眼珠转了一下,立刻知道是哪位郭将军了。

    “原来是郭夫人。”老姚头儿赶忙上前施礼,又拉着孙女见礼,陪着笑脸说道:“多亏郭将军带兵把我们解救出来,在这岛上能过安生日子。”

    姚新也明白了,敛衣下拜后,殷勤地打开院门,“郭夫人您请进,我和爷爷是最早被郭将军抓住的,一直跟着,是时间最长的。”

    怎么还抓住的?李秀姐不明所以,也想听听自家男人在外面的事,便笑着走了进去。

    老姚头儿把刚做好的凳子搬过来,还用袖子擦了擦,要去倒水,让李秀姐制止了。

    “坐坐就走,不用忙乎。”李秀姐打量着姚新,见丫头穿得实在是有些脏旧,夏天了还穿着夹袄夹裤,估计冬夏也就这一套衣裤。

    脏了也没办法,布都乏了,一洗就成布条,连穿都没法穿了。

    “这有几尺粗布,做件衣服穿。”李秀姐把一沓布给了姚新,说道:“天热了,做件单衣穿。”

    姚新一时不知该不该接,望向爷爷。

    “还不多谢郭夫人。”姚老头儿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孙女吩咐道。

    姚新伸手接过,再次施礼致谢。

    “你刚刚说是被抓住的?”李秀姐拉过姚新,让她坐在身旁,饶有兴趣地问道:“说说,是怎么回事儿呀?”

    姚新觉得这个姐姐很亲切,郭将军也是好的,说话多是笑眯眯的,便放下了紧张,缓缓讲述起来。

    李秀姐认真听着,不时插上一句,对自家男人知道得更多更细。

    等到全部听完,李秀姐心情也好了起来,又给了姚新一双鞋子,才笑着起身离去。

    “有新衣服,还有新鞋子穿了。”姚新送走了李秀姐等人,小跑回来,抱着布和鞋,乐得嘴都合不拢。

    老姚头儿说道:“郭夫人是个心善的,也是穷苦人家出身,还少了一只手臂,真是好人多磨难。”

    姚新一下子惊愣住了,好半晌才说道:“爷爷,您看清了,郭夫人真的只有一只手臂?”

    老姚头儿用力点了点头,说道:“郭将军杀建虏那个狠劲儿,估计和这有关。郭夫人大难不死,这不就有福享了。”

    姚新想了想,惋惜地摇摇头,“要是换作我,宁肯要手臂。”

    老姚头儿轻轻拍拍孙女的肩膀,说道:“你去找何大娘,让她帮着你做衣服,莫要做坏了,倒把这布浪费了。”

    姚新又高兴起来,换上新鞋,抱着布去找赵大娘了。

    李秀姐是第一回作秀,嗯,姑且这么说吧!经验太少,只是随便走了走,便把带的东西送了出去,也不知道人家真的缺不缺。

    不过,知道了不少自家男人在外面的事情,她的心里是愉悦的,高兴的。

    …………………..

    望着远处扬起的烟尘,郭大靖带人纵马迎上。相距不远时,便翻身下马,立于路旁。

    几十骑在前,毛文龙在亲兵的卫护下,很快就来到了郭大靖面前。

    “末将见过大帅。”郭大靖上前一步,躬身施礼。

    毛文龙哈哈一笑,上下打量着郭大靖,用力点了点头,说道:“骑马跟上,和本帅详细说说潜入袭击鞍山驿的情形。”

    派人快马报信儿时,郭大靖附了简单的书信,汇报了袭击鞍山驿,伏击千山堡的作战,以及将近三百级的斩首,抓获十几个女真俘虏。

    作为一次潜入的袭击牵制,这样的战果已经足够称得上合格,甚至是出色的成绩了。

    得到急报后,毛文龙马上率兵从海城河南岸撤退,佯攻海州卫的作战也宣告结束。

    与建虏交战了这么多年,毛文龙对形势的敏锐感觉已经形成,屡次躲过建虏的袭击,每次深入陆地袭扰都能全身而退,都得益于此。

    不管皇太极是否撤围锦州,都不能在得到确切消息后再行动。凭建虏的机动速度,以及东江军多为步兵的情况,那就晚了。

    若是锦州之围解了,径袭辽阳便是决定性的作用;如果不能解围,东江军也有拿得出手的战绩,算是尽力而为,无可厚菲。

    郭大靖骑马跟上,落后半个马头,把潜入和作战的经过,详细地讲述出来,没有半点作假,就是实话实说。

    毛文龙听得认真,不时问上两句,还不时发出爽朗开怀的笑声。

    “好,好,利用有利地形,未及开战,便损敌一半。”毛文龙又是开怀而笑,捋须说道:“三百精锐,深入敌后,连战连捷,伤亡却极轻微,皆是你这个主官的功劳。”

    郭大靖在马上躬身道:“大帅过奖,是将士们不辞劳苦、英勇作战,才有如此战果。”

    毛文龙摆了摆手,表示不用过于谦逊,继续开口说道:“大靖,依你看,锦州之围能解吗?”

    郭大靖想了一下,有些保守地说道:“建虏不擅长攻坚,粮草不丰,酷暑又将近,恐怕难以长期围城。再者,有我东江镇的扰袭,建虏更不敢把主力久放于外。”

    毛文龙微微颌首,捋着胡须未置可否。

    袭鞍山,攻昌城、满浦,只是牵制行动的开始。如果建虏依旧不回师,那东江军就继续展开行动。

    昌城、满浦若被攻下,东江军可沿鸭绿江长趋而上,登陆后越过长白山,袭击建虏的老巢——赫图阿拉。

    甚至于,可以集中兵力,围攻镇江,再进凤城;或是继续在辽南展开行动,或是从中路突破秀岩,或是……

    反正,东江军的攻击点很多,建虏的防线并不严密稳固。

    当然,能够避免大战还是要避免。东江军现在需要休整,需要训练新补充的士兵,需要修补盔甲、兵器等等。

    “本帅要暂时驻兵旅顺,把要塞构筑完全。”好半晌,毛文龙才缓缓说道:“还要等陈副帅攻打昌城、满浦的消息,以及锦州的情报,才能做最后决定。”

    郭大靖说道:“先向朝廷报捷,再静观其实,实乃稳妥万全之策。”

    毛文龙呵呵一笑,转头看着郭大靖,说道:“很好,你很好。此番袭辽阳,当记首功。”

    郭大靖微微躬身,也不再谦逊,却也真的不在乎什么功劳不功劳。

    毛文龙心中已有了向朝廷报捷的文案,径袭辽阳自然不能是区区三百精锐,而是他亲自指挥的数千大军。

    攻克鞍山驿堡,重创千山堡援军,进军的途中又有大小数战,东江军是英勇厮杀,勇往直前。

    至于郭大靖,则是攻取鞍山驿堡的先登,并亲手斩杀数十名建虏,猛将的形象再度丰满。

    战报的猫腻,郭大靖并不在意。他是东江军的一分子,立下战功,有主帅的运筹之功,也属正常。

    至于朝廷的封赏,银子和粮草物资自然是好,那些虚衔之类的,他倒嫌不够实惠。

    至于毛文龙这边,朝廷已定了新的额兵数,如何分配给众将,倒也是郭大前比较关心的。

    毕竟,这是和朝廷的粮饷挂钩的。虽然只给一半,可也能减轻郭大靖的负担。

    但郭大靖知道分寸,这是毛文龙要权衡的事情,他想要却不能主动开口,只等着最后决定就好。

    “大靖。”毛文龙示意郭大靖靠近,缓缓说道:“辽东要地,分作两处,一为皮岛,一为金州。皮岛陆可扼守建州,水可运粮;金州南通旅顺口,北到三牛坝,西通广宁。再有各岛为犄角,虽不敢说能斩将复城,但牵制建虏,却甚是便宜。”

    郭大靖点头道:“大帅所言极是。”

    毛文龙苦笑了一声,说道:“但建虏攻朝,已断了朝鲜的粮草接济。虽然朝廷准东江镇经商自筹,可到底不是长久稳定之法。”

    光靠人参、毛皮等辽东特产,经商自然有很大的限制,也难以保证长久稳定的收益。

    郭大靖有自己的想法,要抽出时间搞些有技术含量的,既暴利,又长久,但现在却不是说出来的时候。

    “毛帅的意思,朝廷的粮饷供应,日后对东江镇至关重要。”郭大靖思索着历史上发生的事情,作出了自己的猜测。

    毛文龙用力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辽西、辽东两大块,此消彼涨,应该是躲不掉的结局了。”

    这个——谁让你没袁督师能吹,还有个好出身呢!

    但郭大靖知道,朝廷对东江镇的粮饷还真没断供。但袁督师却利用“五年平辽”的大话,把东江镇的粮饷供应抓到了手中,等于是掐住了东江镇的命脉。

    这个结果,郭大靖自认是难以改变的。他的地位太低,又是武人,很难掺和进朝堂,并影响到皇帝的决定。

    所以,他在预先做着准备。无论是种植土豆,还是与林家建立联系从东南购粮,抑或是他要去山东偷粮,都在防范袁督师卡脖子。

    民以食为天;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打仗打的就是后勤。

    没有吃的,再强大的军队也不堪一击;粮草物资匮乏,再深谋远虑的行动,也难以展开。

    而毛文龙所说的东江镇和关宁军争夺粮饷,郭大靖也不看好。

    东江镇在敌后,皇帝和朝廷诸公看不到其衰败的重大影响。关宁军守卫的可是关门,是通往京畿的咽喉所在,不容有失。

    当然,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最简单的就是用战绩说话,用人头换钱。援朝作战和解锦州之围,不就得到了很多物资和奖赏。

    再说,郭大靖也没指望朝廷,更不奢望能从关宁军那里争粮饷,他要靠自己的双手,靠辛勤劳动和大小搬运丰衣足食。

    郭大靖虽然没有全说,可也对和关宁军竞争不太乐观。毛文龙也是心知肚明,关宁军牵扯的官员太多,惹不起呀!

    “宽甸、秀岩、凤城,三地的山林中多产人参。”郭大靖提出了个建议,希望能把毛文龙的战略作些改变,从海岛向敌后根据地发展。

    毛文龙点了点头,接着又摇头道:“太过深入,风险不小。为了些许人参,有些得不偿失。”

    郭大靖点到即止,毕竟这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实施的计划,让毛文龙心中有这个印象就行。

    一路谈说,多是毛文龙在讲,郭大靖在倾听,偶尔询问两句。

    他明白,这是毛文龙在交代东江军以后的大战略,作为东江军的一分子,作战也应围绕这些重心来进行。

    尽管郭大靖对一些问题不是很赞同,但也没有进行反驳。毕竟,他和毛文龙的角度还不尽相同。

    毛文龙是从整个东江镇的军民人数,朝廷的粮饷,经商的收入等等,来进行统筹规划。

    而郭大靖现在还只是广鹿岛的主将,才能在岛上实施一些政策。要是扩展到整个东江镇,他哪来的那么多钱和粮食?

    手中有富裕,他可以接济下总部,或是其它岛屿,还能送个人情,买个好;要是物资紧张,他便只把精力放在自己的岛上,也没人说什么。

    舍身处地,换位思考,郭大靖还是很理解毛文龙。要维持僻处海外的几十万军民的东江镇,很不容易。

    “末将上次跟大帅说过海外新型农作物的事情。”郭大靖对土豆种植很有信心,也顺便宽慰下毛文龙,“在广鹿岛已经大量种植,今秋若收获颇丰,便可在各岛推广。”

    毛文龙心中稍宽,但也不是十分确定能增产多少,笑着说道:“秋后计算产量,一定要先报给本帅,让某高兴高兴。”

    “肯定第一个给大帅报喜。”郭大靖笑着说道:“说不定,有此海外作物,能改变整个东江镇的境况,改变辽东战局。”

    毛文龙微微颌首,说道:“如果有足够的吃食,确实能有大的改变。能招揽更多辽民,兵力可以扩充,行动也可以大量展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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