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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样样稀松     逆天换明txt下载     逆天换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八章 攻克宣川

    一声响箭在远处响起,这是第二个发出的城破的信号,是毛文龙所部攻破了城门。

    郭大靖跳下城垛口,带着上百人下了城墙,直扑宣川仓库。在他们身后,一股一股的士兵跟随上来,人数越来越多,队伍越来越大。

    显然,建虏根本没有想到城会被攻破,至少没有料到会这么快。而一旦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情,慌乱和无措是必然的。

    消灭建虏当然重要,可最重要的还是保住仓库内的粮草物资。趁着建虏混乱之际,趁着他们还没有放火烧仓,郭大靖自然要抢先占领。

    宣川城内的大概布局,府衙、仓库、兵营等的位置,已经从朝鲜义兵那里打听了解过。建虏虽然占领城池,应该也没有什么改变。

    毛文龙在攻城前的军议布置中,也交代过,入城部队分路急进,先奔仓库。

    郭大靖率领这一队三百多人,沿着街道急行。在各级军官的招呼指挥下,在行进中队列也进行了调整,变得更加有序,更加适合战斗。

    队伍后不断有士兵追上会合,也有部队沿着其它街巷向城内的要点急进猛扑,兵力优势随着西城门被攻破而显露得越来越明显。

    前方出现了一股建虏,看来的方向,是从东城直接赶来增援的。

    离着一段距离,敌我双方先是一通弓箭招呼,然后便呐喊着向前猛冲,都想在气势在压倒对手。

    轰,轰,轰!队伍中携带的三门木炮喷射出无数碎石,给了建虏迎头痛击,找回了刚刚比拼弓箭的损失。

    这就是攀墙破城的弊端,重武器搬抬不易,不象攻破城门,比较方便运输移动。

    比拼弓箭时,郭大靖便攀爬上了街道旁的房屋。在这里,没人注意他所使用的武器,可以放心地射杀建虏。

    敌我双方在狭窄的街道上展开厮杀,兵器交击,惨叫怒吼,在血肉横飞中,每一刻都有人倒下。

    郭大靖卧在屋脊后,以最快的速度拉弦上箭,瞄准射击。在这个距离,不借助瞄准镜,也能百发百中。

    啊——建虏军官正挥刀督阵指挥,却发出凄惨的叫声,捂着射入眼窝的箭簇,晃动了几下,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正在厮杀的一个建虏武技不俗,满脸凶相,连吼带叫地招架砍杀。

    一支冷箭无声射来,正中他的胸膛。如遭电击般,他的动作和喊叫戛然而止,随即被一枪一刀结束了狗命。

    郭大靖的目光在建虏中扫来扫去,迅速地寻找着价值最高的目标,进行着精准而快速的射击。

    在近战肉搏战中,东江军士兵倚仗着人数优势,个人的武技和战力却还和建虏有着差距。

    这一点也不奇怪,出身和成长的经历不同。这些满怀仇恨的东江军士兵,以前都是老实巴交的百姓。而建虏,从小就骑马渔猎,身手自然很好。

    也正是这样的原因,几次攻城围歼战,虽然获得胜利,但东江军依然付出了比建虏更大的代价。

    尽管这样的伤亡比,让郭大靖不是很能接受。但对于东江军的将领来说,却已经是相当的满意。

    所以,对于郭大靖来说,多杀一个建虏,就可能少牺牲一个两个东江军的战士。而用弩弓射杀,既快又狠还准,危险性还很小。

    但一个人用弩弓,不同于用机关枪,作用是有,但还不能很快决定战局。

    最后的一击是从旁边的街巷杀出来的火枪兵,在枪声轰鸣和白烟升腾中,藤野正率领的火枪兵和崔孝一的朝鲜义兵终于赶到。

    近距离的火枪攒射,瞬间便打倒了一片建虏。紧接着,朝鲜义兵用木炮猛烈轰击,建虏伤亡惨重之下,在夹击中终于崩溃。

    此时,战斗几乎已经在全城展开。源源不断杀进城的东江军已有数千,沿着大街小巷,分路急进猛扑,建虏被分割打散,已经抵挡不住汹涌如潮的攻击。

    郭大靖跳下房屋,只是向藤野正、崔孝一扬手示意,便又跟着部队,追着逃散建虏的脚步,向仓库猛扑而去。

    宣川城头,毛文龙手扶垛口,望着城内各处腾起的烟雾,听着不时响起的爆炸轰鸣,微眯起眼睛。

    攻取宣川已成定局,这是东江军的又一次大胜。

    连战连捷,东江军能在援朝大战中取得这样的战绩,毛文龙每每想起,都觉得有点不太真实,有恍惚之感。

    但脚下的残砖碎石,不远处横七竖八的尸体,流淌于地的鲜血,破碎的刀枪、旗帜,却在告诉毛文龙,这一切都是实在发生的。

    士兵还在冲进城内,如同奔流的河水,又分流于支岔,沿着大街小巷冲杀向前。

    用力拍了拍冰冷的城垛口,毛文龙呼出一口白雾,振奋之余,还有些担心仓库中粮草物资的安全。

    慈不掌兵,浸淫军伍多年的毛文龙,已经心如铁石。

    胜利,缴获,是目标。为此,牺牲多少士兵,已经无法让他心生太多的犹豫和伤感。

    这就是战争,生死是常事,伤悲也短暂。过多的考虑,过多的纠结,于事无补。

    “报。”传令兵飞跑上城,单膝下跪,朗声报道:“孔有德所部抢占仓库,与随后赶到的郭将军所部扑灭火势,粮草物资受损轻微。”

    毛文龙欣慰点头,微笑道:“郭大靖这回倒是被别人抢了先,想必是先行入城,遭到了建虏的截击。”说完,他挥了挥手,传令兵知机退下。

    再次眺望城内,毛文龙彻底放下心来,畅快之感溢于胸中,忍不住想要放声大笑。

    破城迅速,建虏失措,等到放火烧仓时,已经晚了。火势刚起,便被几百东江军官兵奋力扑灭。

    虽然没先进入仓库,郭大靖也不太失落。不过是空间内少了些物资,但整个东江军却因为缴获而受益。

    竟然又是汉奸立功,郭大靖看着甚为得意的孔有德,心中纠结刚起,便又把吐槽甩开。

    “多亏郭大人及时赶来,否则这火势一大,扑灭极难。”孔有德收起得色,向着郭大靖拱手致谢。

    郭大靖含笑摆手,说道:“还是孔将军进展神速,才使建虏措手不及。”

    说完,郭大靖拱手告辞,带着部队出了仓库,向着依然在战斗的地方扑去。

    建虏没有弃城而逃的准备,西城被攻破后,便调动兵力进行反扑,并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等到事不可为,建虏的兵力也损耗殆尽,再作其他的调整已经来不及。就是最后有少数建虏出城逃跑,也被城外的东江军截击消灭。

    如果建虏在人马健全时出城突围,无论是向北,还是向西,都不是城外一两千的东江军能够拦截的。

    可惜,宣川建虏还在以老眼光老印象来评估对手,完全不了解东江军的改变。

    不仅是宣川建虏,义州、龙川,乃至岳讬、硕讬所部,都是吃了轻敌的大亏,以至身死军灭。

    同样,正在撤退的建虏主力,也不是清楚地知道将要面对怎样陌生的战斗,对回师途中的困难估计不足。

    …………………

    其实,东江军还是原来的东江军。只不过得益于简单易造的地雷、木炮、抛石机,战术打法发生了改变,更有了与建虏作战的勇气。

    战争中,人才是最主要的因素,武器装备只是辅助。如果换了关宁军,只会龟缩守城,就是有红夷大炮,又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攻取宣川,缴获了大量的物资,毛文龙并不满足,下令部队休息三个时辰,又连夜出动,直扑浦口。

    宣川和浦口相距不远,宣川被围攻时,浦口的一千建虏出动了六百前往解围,但被两千东江军成功阻击。

    虽然增援失败,但浦口的建虏也不认为宣川会被攻克,更不会想到宣川守军只是一天的时间便被全歼。

    这么多意想不到,东江军突然兵临城下,就一定会引起建虏的惊慌,防御守城就仓促而有破绽。

    郭大靖主动请缨,率几十骑先赴浦口,进行侦察刺探,选择城防的虚弱之处,并向毛文龙提供攻城方案。

    对于郭大靖的攻城办法和手段,毛文龙极为信赖,为了保护他的安全,又拔调了三百骑随行。

    郭大靖婉言谢绝,侦察刺探嘛,目标越小越安全,甚至他一个人独自行动才好呢!

    夜色中,几十骑拉开距离,沿着大路向前疾驰,马蹄声不时惊起路旁树林中的夜鸟。

    郭大靖的学习领悟能力令人惊叹,不仅是骑术又精了,对于行军打仗,也渐渐成长为合格的指挥官。

    每一次作战,都增长了郭大靖的经验,或是验证,或是推翻他记忆中的一些资料。

    比如野战,郭大靖现在就认为表述得太过宽泛了。建虏野战无敌,显然也是夸大吹嘘。

    如果说在野外的战斗就称为野战,那建虏遭到失败就不是一次两次。

    历史上崇祯四年,监军兵备道张春率兵解救锦州,就曾于大凌河击败建虏,杀死建虏将领众多。松锦大战时,明军也是先胜后败。

    郭大靖再结合此次毛文龙统兵进攻宣川的布署,认为要在野战中取胜,就要尽量避开利于骑兵驰骋纵横的平原或辽阔野地。

    张春和洪承畴,再加上毛文龙,采取的都是部队厚重结阵,前置车炮,沿着大路推进。

    没有宽阔的正面,与明军在狭窄的大路上厮拼,建虏的骑兵便无法发挥快速机动、迂回夹击的战术。

    敌我双方没有花哨战术,就是硬磕的话,谁人多,谁火力强,谁就占优势。这应该是建虏最不愿意进行的战斗模式,对于明军来说,则要反过来。

    尽管在理论上凭明国的人口数量,以十换一也足以把建虏灭几个来回,但郭大靖却并不准备用这种方式击败建虏。

    一来他不是皇帝,没法调动那么多的人力,也不可能调动几百万人来辽东打建虏。

    其次是作为穿越者,打歼灭战一换一都令其不是满意,他自然有办法拉近明军与建虏的战力差距,那就是科技。

    只不过,这条路不好走,不仅需要大量的钱财,更需要时间。但那又怎样呢,历史上,大明在十八年后亡了,而郭大靖给自己定下的时限,就是十八年。

    十八年,一代人的时间。

    郭大靖目光闪烁,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在潜意识里不断加油打气,我能行的,一定能行的。

    挽救大明?郭大靖并不确定。一个置百姓的生死于不顾,一个处处腐败、党争不断的朝廷,还有挽救的必要吗?

    但他一定要阻止建虏窃据大好河山,一定要阻止遍地腥膻、神州陆沉,只要他能活着,这就是永远不变的目标。

    “郭大人——”刘奇士纵马接近,刚开口便被郭大靖抬手打断。

    “大哥。”郭大靖笑着说道:“你要不把我当兄弟,就说清讲明。”

    刘奇士哈哈一笑,说道:“是大哥的错。嗯,我过来是想告诉你,别太拼命。从龙王坨子到宣川,现在又去浦口,你说你这几天才睡了几个时辰。睡得少点也没关系,打仗的时候还冲在前面,真当自己是铁打的不成?”

    郭大靖连连点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缓缓说道:“大哥的关怀,兄弟岂不知道,岂不感激?下次不会这般冒险了。”

    刘奇士翻了翻眼睛,知道这个兄弟是嘴上说得好听。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叮嘱提醒,可郭大靖答应得好好,上了战场就全忘。

    “大哥骑术精湛。”郭大靖巧妙地岔开了话题,开口说道:“要是想让普通士兵达到大哥一半的水平,需要如何训练,又需要多长时间?”

    刘奇士撇了下嘴,说道:“这话就外行了。有些技艺是打小练就的,长年累月形成的感觉。所以,学会容易,学精却难。我明白你的意思,想打造出能与建虏争锋的骑兵。可这真的很难,不敢说几年能练成……”

    “但要练成还算能看得过去,能够追杀败兵的骑兵,某家觉得苦练个一两年,还是有希望的。”

    显然,刘奇士也不想太过打击兄弟,说的话中加了不少的水分。

第一百零九章 觅封侯,兄弟生嫌隙

    郭大靖何尝不知道骑兵难练,骑兵更难养。但有再多的困难,也必须有。先是少量的,比如几百骑,再逐渐增加,成为千骑、万骑。

    何况,刘奇士的猜测也不全对。郭大靖当然想要能够骑马冲杀的骑兵,可能骑马的火枪兵,也在他的计划之中。

    骑兵的机动能力往往成为战争胜败的关键,这意味着能够更加快速地抵达战场,更加快速地增援友军,更加快速地迂回穿插、阻击拦截。

    当然,郭大靖不是随口询问,他已经有了大概的思路。如果条件允许,先练两百龙骑兵、两百枪骑兵出来。

    龙骑兵将是身着盔甲,能以墙式冲锋对抗数量不多的建虏骑兵;枪骑兵就更好理解了,骑马赶路、下马作战的火枪兵。

    但郭大靖并没有提前透露自己的计划,毕竟还要看具体的情况,才能最后决定。

    多想一些发展的规划,多准备几个发展预案,郭大靖觉得并不多余。走一步想一步,与想三步走一步,效率和结果肯定是不一样的。

    “如果毛帅把广鹿岛交我驻守,刘将军能屈尊相助吗?”郭大靖先从刘奇士这里试探一下,比直接问刘兴祚要更有缓冲转圜的余地。

    刘兴祚熟悉建虏,更有一些眼线密谍在后金,正是郭大靖继续造谣离间建虏的好帮手。

    知道历史走向的郭大靖,造起谣来会有一些预见性。或者说不是造谣,就是事实。

    正因为如此,才显得更加可信,也会更有效果。

    刘奇士笑着说道:“他估计会喜出望外,就看毛帅那边肯不肯放了。”

    纠结于资历年龄不是刘兴祚的风格,被毛文龙压制闲置已久,在外而安应该是刘兴祚希望的。

    至于毛文龙那边,郭大靖已经想好了说辞。凭毛文龙对自己的自信,一个刘兴祚,他还没看在眼里。

    关键是,郭大靖要显示出对东江军的重要性,对东江军的忠诚,对建虏的仇恨,或者还要加上对朝廷的疏离和不满。

    对于毛文龙是个怎样的人,郭大靖这段时间的观察,以及历史资料的分析总结,已经有了比较清晰的认识。

    专横跋扈,作为一镇主帅,又僻处海外,可能是不得不做出的姿态。即便是他的真性情,郭大靖也不是很在乎。

    缺点也很明显,首先就是受不得委屈,与朝中文官集团的关系不睦;其次则是意气用事,很多事情上考虑不周。这与受不得委屈比较相近,但也有不同。

    排挤最有作为、对东江军支持力度最大的登莱巡抚袁可立,可谓是毛文龙最大的失策,最大的污点。

    可不管怎么说,毛文龙在,东江军虽有派系,却还能团结一致。除了毛文龙,恐怕还没人有这个威望。

    陈继盛不行,魄力不够;沈世魁也不行,别人的尊重全靠着得宠的女儿;再往下数,真就排不上号了。

    朝廷直接委派,在历史上看是不成功的。比如黄龙,虽然有总兵之职,却得不到东江军的认同。

    而毛文龙需要什么,郭大靖已经知道得清楚。一是对东江军的掌控,二是不断的战功,助其封爵晋升。

    手握尚方宝剑,节制一镇人马,又是左都督,又加授平辽总兵官,但封爵这个最大的荣耀,还是毛文龙没有得到的。

    武将封爵难,特别是明朝中后期。李成梁多大的功劳,封个伯爵还是走了很多门路,扯皮了多少年,才最终授予的。

    在封建时代,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应该是男人的最大理想。同样,对于皇权的敬畏,也刻在了骨子里,很难改变。

    毛文龙要专镇一方,可未必就想着当军阀。虽然跋扈专横,对于皇帝的忠诚,还是能从他的引颈受戮中看出来。

    袁崇焕想必也看出了这一点,才敢跑到东江军的地盘上矫诏斩帅。

    如果毛文龙真要割据,或者是与建虏勾结有反叛之心,就凭他带的那点人,怎么能够成功?

    总而言之,郭大靖能带给毛文龙很多,比如能杀敌立功,比如能使东江军发展壮大,更能帮他向人生目标继续接近。

    这还只是从利益上考虑,毛文龙对郭大靖的赞赏另当别论。

    郭大靖的思维就是偏向后世,先考虑到利益。而且,就算是被利用,也会认为自己还有被利用的价值,不是废物一个。

    “大哥见到刘将军,先行试探一下。”郭大靖沉吟着说道:“如果他同意,等某去广鹿岛时,便向毛帅进言相邀。”

    刘奇士用力点头,说道:“这是小事儿,等见到他,我便提一嘴。就说我跟着你走,看他什么意思。”

    “刘将军是个聪明人,肯定能明白。”郭大靖觉得这样最好,就算刘兴祚拒绝,又不是当面,不伤和气。

    刘奇士也明白郭大靖在招揽人手,充实自己的班底,为去广鹿岛作准备。

    “藤野正不错,对火枪的使用确实有独到见解,训练也颇有章法。”刘奇士主动向郭大靖作着推荐,“还有崔孝一那帮朝鲜人,可惜未必会加入东江军。”

    停顿了一下,刘奇士又说道:“你训练带出的那三十人,王国重是肯定要回旅顺的,剩下的我看还行。”

    郭大靖到现在,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直辖部队。虽然也当指挥官,可指挥的都是别人的部队。

    毛文龙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让尚可喜和郭大靖搭伴儿。让郭大靖对广鹿岛的部队有所了解,和军官士兵能够熟悉一些。

    到目前为止,郭大靖还算是满意的。经历过数次作战并获胜,郭大靖已经树立起了一定的威望,广鹿岛官兵对他的战术打法,也逐渐地适应。

    当然,在训练和装备上,郭大靖有着自己的想法,都要等到他驻防广鹿岛,才能一一地实施。

    “援朝作战打到现在,差不多快结束了吧?”刘奇士试探着询问,“你已经名扬东江军,就别太拼了,老老实实地等着去做岛主吧!”

    郭大靖呵呵一笑,目光投向远方,沉声说道:“是啊,快结束了。”

    …………………

    大车小辆,数万人马,逶迤十数里,如同一条巨蟒,沿着大路向西行进。

    阿敏骑在马上,盔甲鲜明,率领着得胜之师,满载着劫掠所得,脸上却并没有意气风发的神色。

    杜度已率本部渡过清川江,前往郭山郡山城。作为回师主力的先锋,杜度对于阿敏的命令,还是执行得很干脆痛快。

    “这般的行进速度——”济尔哈朗纵马接近阿敏,微皱着眉头建议道:“杜度本部的人马不多,是不是再派出几千精骑前往助战,扫清回师途中的阻碍。”

    阿敏垂下眼帘,淡淡地说道:“两千人马还不多吗?沿途城池又有驻防部队,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济尔哈朗还待再说,阿敏已经岔开了话题,说道:“对于最近风传的消息,你怎么看?”

    “谣言。”济尔哈朗想都不想便做出了判断,说道:“这是敌人挑拔离间之计,兄长千万不要上当受骗。”

    阿敏嘴角弯了一下,鄙夷不屑一闪而逝,沉声道:“是不是谣言,日后定见分晓。人心难测,你怎地就如此确定?”

    济尔哈朗说道:“汗王的脾气禀性,难道兄长就不熟悉?若真有排除异己之心,那阿巴亥的三个幼子,岂能得到重用?”

    哈!阿敏翻了翻眼睛,腹诽道:重用个屁。以前我还不知道,若不是被传播的消息点破,还真以为皇太极是个顾念亲情的人呢!

    谣言是连续的,越编越是煞有介事。对于心有芥蒂的人,更是有效。

    因为他们会自动脑补,把相关的和不相关的都作出种种猜测,从而得出对自己不利的结论。

    甚至于,对怀疑对象说的每句话都会反复思考,斟酌着每个字眼,是不是针对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皇太极联合代善等人逼死大妃阿巴亥,虽然没动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但却找罪名废了阿济格的旗主之位,换上年纪小的多尔衮。

    同时,皇太极还强迫多尔衮更换旗色。皇太极原来掌握的正白旗改为正黄旗,多尔衮兄弟掌握的正黄旗变为正白旗。

    虽然只是变换了旗色,旗民并未改动。但正黄象征着皇权,在阿敏现在想来,又是皇太极要称帝所迈出的一步。

    现在的阿敏是非常后悔率本旗人马来攻打朝鲜,损失了不少兵力,可换来什么呢,抢到的钱财物资,还不是要搬回辽东,便宜了别人?

    而起初自立的想法又是多么幼稚可笑,看皇太极派的人,杜度、岳讬、硕讬、阿济格都是来监视自己的。

    连亲兄弟济尔哈朗都胳膊肘朝外拐,向着皇太极。哦,明白了,这个兄弟就等着自己被废,好接掌镶蓝旗呢!

    阿敏疑神疑鬼,情不自禁地用审视怀疑的目光看着济尔哈朗。

    济尔哈朗还没有觉察,依然苦口婆心地劝着兄长,“汗王继位时,便对天发誓,要秉承先王意志,敬重各位兄长贤弟,若不行正道,便天诛地灭……”

    阿敏翻了翻眼睛,扭过头,加快了马速。赌咒发誓有用吗,谁信那鬼话谁就是大傻子。

    当初攻朝时,就该推辞,让莽古尔泰那个家伙来。唉,悔之晚矣。

    不过,现在知道还不算太晚,还有补救的机会。以后远离皇太极,也把自己跋扈专横的性子收一收,别让他轻易抓到把柄。

    阿敏为了日后着想,把大量的金银财宝都分给了随他出征的镶蓝旗将士,以便笼络人心。

    当时的后金,还是部落联盟的形式,旗主才是各旗旗民真正的主子。

    老奴在世时,各旗旗主都是他的子侄,他的威望和权力足以掌握控制。

    但皇太极显然是差了很多,不是老奴指定的继承人,而是后金高层互相妥协后推举的汗王,对各旗旗主的掌控力并不强大。

    所以,虽然皇太极是汗王,可连同四大贝勒再加四小贝勒,组成了“八和硕贝勒”共议国政的制度。如果其他贝勒团结起来,对皇太极依然是很大的抗衡和制约。

    权力令人迷恋,更令人疯狂。皇太极想集中权力,唯我独尊;诸贝勒则不想失去权力,生死荣辱全由皇太极拿捏。

    这是一场残酷而黑暗的政治斗争,历时数年之久。皇太极凭借头脑,抓住机会,才把手握重兵的三大贝勒一一干翻。

    但皇太极却万万没有想到,他刚走出称帝为尊计划的第一步,便遭到了谣言的攻击。对,这不是谣言,正是他心中所想,正在实施的计划。

    阿敏的疑心病已经不可救药,对于兄弟济尔哈朗,也不信任,更生出了猜忌和怀疑。

    皇太极在继位时,为了安抚诸旗主之心,曾经对天发誓,不得随意削减各旗牛录和旗民。即便旗主有罪遭到处罚撤换,也不能以他旗之人接任。

    也就是说,阿敏的旗主之位若被废,就只能从镶蓝旗里面再立旗主。而最有希望接任旗主之位的,正是阿敏的兄弟——济尔哈朗。

    正因为如此,也难怪阿敏连济尔哈朗也有疑心,生出凛惧和疏离了。

    “贝勒爷。”李永芳从后面催马过来,对着一脸茫然懵逼的济尔哈朗说道:“谣言散播,惑乱人心。汗王与您关系亲近,此时出言相劝,或许适得其反。”

    济尔哈朗自小由老奴加以抚养,与皇子们关系很好,尤其是与皇太极的关系更是非同一般。

    显然,李永芳这个外人看得更清楚明白。有毒的种子已经种下成活,正在冒芽,且将会越长越大。

    阴险,毒辣,且难以破解。这是李永芳冥思苦想之后,得出的结论。

    关键这不是谣言,李永芳能猜出皇太极的不甘,也肯定他会逐步剪除异己,加强权力。

    也正因为如此,皇太极以后的每一步计划都将遭到阻碍,三大贝勒肯定会心存戒惧,小心提防。

    即便是皇太极放弃,三大贝勒也不会相信。什么对天发誓,在李永芳看来并没有卵用,历史上背弃誓言的人多了去,皇帝也为数不少。

第一百一十章 揭穿隐秘,计划受阻

    而且,皇太极还不好对这谣言进行解释。你是做贼心虚,还是越描越黑?

    就说现在,济尔哈朗替皇太极说话,立刻遭到了阿敏的反感和猜疑,就是很好的明证。

    济尔哈朗看着李永芳,好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连连摇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永芳苦笑了一下,缓缓说道:“此挑拔离间之计极为棘手,要想破解,几乎不可能。尤其是二贝勒,与汗王本就有嫌隙,就更加难以劝解消弥。”

    “也只好回到辽东再说了。”济尔哈朗垂下眼帘,催动马匹,沉闷地前行。

    李永芳摇了摇头,缓缓跟上。

    现在这个关键时期,先把人马撤出朝鲜,尽量保全劫掠的钱财物资,才是最重要的。

    涉及到后金高层的政治斗争,李永芳这个大汉奸也不敢轻易介入。但他知道政治斗争的残酷血腥,总是要死些人,也不一定就会成功的。

    李永芳是倾向于皇太极,但衡量之下,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发出慨叹:汗王的实力还是弱了些呀!

    代善两红旗,阿敏镶蓝旗,莽古尔泰正蓝旗,多尔衮正黄旗,多铎镶黄旗,杜度镶白旗,皇太极只领正白旗,这就是他被推举上位时的形势。

    继承汗位之后,皇太极将多铎、多尔衮二人统领的正黄、镶黄二旗改色为正白旗与镶白旗,而将自己亲领的原正白旗改色为正黄旗,又夺杜度的旗主之位,交由长子豪格担任,改色为镶黄旗。

    现在,皇太极才能直接统领两旗,难以对三大贝勒形成压制之势。

    而且,一旦操之过及,废除老奴制定的“八和硕贝勒”共议国政的制度,势必引起各贝勒的强烈反弹。

    所以,皇太极还要隐忍,等待时机,壮大实力,或者是削弱其他旗的力量。

    可谣言一出,还是连续的,将皇太极的计划完全曝光于大众之下,三大贝勒肯定会生出忌惮之心,多加防范,给皇太极的计划制造了极大的困难。

    “这会是谁,思维如此缜密细致,竟然看出了汗王的心思,施展出如此阴险毒辣的计策?”李永芳无意识地轻抽着马鞭,脑海里闪过一个个人物。

    …………………

    沈阳。

    汗王府邸内,皇太极议政归来,背着手,在院中散着步。看似随意,却是眉头紧皱,满怀心事的模样。

    谣言还有传播,已是升级版,再次把他的心思曝光于众,使皇太极象没穿衣服般,暴露于众人的目光之下。

    在攻朝之前,皇太极曾提议在各旗设管理旗务大臣一名,也即固山额真,职责是“总理一切事务”。

    这一步是分散主旗贝勒的权力,降低他们的自主性,也是他集中权力的步骤之一。

    本来,这个提议的反对声音不大,代善和莽古尔泰既不表赞成,也没有反对。只是紧锣密鼓地准备攻朝,便暂时搁议下来。

    可今天,代善和莽古尔泰突然就此提议表明了态度,那就是反对。这样一来,不用等阿敏回来,提议基本上就难以通过了。

    可以想见,被人揭穿内心隐秘,计划遭到阻遏,皇太极有多么心塞,有多么恼火。

    但现在,皇太极还不能发作,他没那个实力,更怕坐实谣言所指,浑身有嘴也说不清。

    怎么做才能消除谣言,才能继续实施自己的集权计划呢?

    皇太极苦思良久,依然想不到良策。

    阴谋还好对付,可这是阳谋,除非他放弃南面独尊的计划。否则,三大贝勒的阻挠,就无法应对。

    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分析着三人,意识到争取代善的支持,才能使计划顺利实施。

    但这也不太容易,代善虽然在皇太极上位中起到了关键作用,但那时是被儿子岳讬、硕讬说服,自己又没有了上位的条件。

    现在,两个能征惯战、撑持着两红旗的儿子都死了,迁怒于皇太极,也是正常的心理。

    皇太极的眼角余光扫过,转头看着有些逡巡不敢靠近的侍卫。

    侍卫赶忙上前施礼禀报:“启禀汗王,范文程在外等候。”

    皇太极点了点头,简短地吩咐道:“带他进来吧!”

    范文程这个大汉奸,在老奴在世时并不太受重用。皇太极上位后,一改老奴对于汉官的不信任,开始提拔重用这些忘了祖宗的汉奸。

    要说范文程,也是有几把刷子。特别是对历史,比较有研究。

    皇太极召见他,也是想听听他的意见,看能否从历史中取得些借鉴。

    …………………

    对于散播谣言,郭大靖认为肯定有效,但对效果如何,还不敢确定。

    特别是短期内,谣言对于战事的影响,应该是没有。因为建虏只有一个目标,带着劫掠所得回到辽东。

    而对东江军来说,该打还是要打,该撤还是要撤。实力就这么多,想把建虏全部消灭在朝鲜,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继宣川之后,浦口又被半天攻破。由于没做全歼的布置,守城建虏逃出数百,仓惶向郭山郡山城而去。

    建虏弃城时也放火烧仓,但还是被抢出大半。这对于东江军来说,才是真正的目的。

    对于是否继续趁胜进攻郭山郡山城,毛文龙是比较理智,否决了一些被胜利冲昏头的将领的建议,开始撤退。

    但也不是全部撤退,毛文龙留下了一千五百人,分成十五支百人队,再加上朝鲜义兵,准备袭扰截击回师的建虏。

    再动用主力,硬碰硬的阻击,显然已是东江军所不能承受的重任。连战连捷的代价,是伤亡近万,已经是东江军能动员的全部机动兵力的一半。

    何况,就是继续血战,也无法阻止建虏撤回辽东。

    再者,建虏与朝鲜的盟约已经达成,一个不痛不痒的兄弟之盟,已经可以算作东江军全力援朝的影响和功劳。

    当然,再过数月休整,东江军的额兵又能达到两万八千,甚至可以用缴获的盔甲武器再装备五六千士兵。

    打仗没有不付出代价的,只要代价可以承受,并能够带来更大的收获和利益。

    在毛文龙看来,这次援朝大战很可能就是东江军的转折点。只要朝廷能稍微在粮饷上倾斜一些,东江军就能迎来很大的发展。

    人力是不缺的,岛上的不够,还能够从建虏的统治区抢人。忍受不了建虏残苛统治而豁出命逃出的辽民,也没有间断过。

    当然,袭扰建虏拖慢他们回师的脚步,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发挥东江军水师的优势。

    只要鸭绿江全部化冻,水师就能沿出海口溯流而上,在江面形成拦截阵线,再给建虏一个难忘的教训。

    要想彻底隔绝鸭绿江肯定办不到,但建虏不付出代价,肯定不能轻松地回到辽东。

    水师是东江军的绝对优势,就是不上岸厮杀,船上有火炮,对于岸上的建虏也有杀伤,且是单方面的打击,建虏毫无办法。

    郭大靖对毛文龙的布置没有提出异议,他也认为再大打下去只能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与建虏正面交锋,哪怕是阻击,也不是郭大靖所愿意的战斗模式。

    但袭扰阻滞,他是赞同的。只不过,他盯上的是建虏劫掠的钱财物资,别人显然并不知道。

    大车小辆载着物资,载着伤员和阵亡将士的遗体,出了城门,沿着大路向南而去。

    南面是大海,是云从岛,是东江军的大本营之一。

    “大靖。”毛文龙站在城门楼,望着一眼望不到边的行进的队伍,并没转头,缓缓说道:“广鹿岛就由你驻守,本帅已经决定,并安排好了。”

    郭大靖躬身道:“谢过大帅。末将一定竭尽全力,把广鹿岛经营好。”

    毛文龙笑了笑,捋着胡须说道:“那本帅就拭目以待,看你的手段。”

    停顿了一下,他伸手指着南方,说道:“援朝之战打到现在,其实已经可以完结。朝鲜并未完全屈服,我东江军也算是给朝廷有了交代。你现在就可返回云从,作去广鹿岛的准备。”

    郭大靖知道这是关怀自己,不想留他在朝鲜继续与建虏作战。但他有他的计划,却不完全是战斗的欲望,以及报仇雪恨的迫切。

    “末将自知从军时日尚短,经验不够丰富。”郭大靖沉声说道:“每次战斗,对末将都是一次锻炼。请大帅放心,末将定小心谨慎,定能安然返回。”

    毛文龙慢慢转过身,看着躬身而立、脸色坚决的郭大靖,不再多话,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往城下走去。

    郭大靖随在其后,在城下看着毛文龙接过亲兵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躬身道:“大帅保重。”

    毛文龙点了点头,又叮嘱道:“多加小心,便是不敌建虏,只要安然回来,不要考虑其他。”

    “是,末将晓得。”郭大靖朗声回应。

    毛文龙的意思很明显,别逞能,也别有顾虑,败了能逃命就是好样儿的。

    谁还没有个马高蹬短的时候,想当年镇江被建虏围攻,毛大帅就是只身化装逃脱的。

    望着毛文龙带着亲兵扬尘而去,郭大靖久久才收回目光,转身大步向等候一旁的部队走去。

    一千五百兵,分成三个大队,每个大队五百人,又分为五个小队。可分可合,可轮番袭扰,也可集结共抗敌人。

    三个大队分别在宣川、龙川、郭山郡展开行动,再有郑凤寿、崔孝一等朝鲜义兵,给回师的建虏予以打击。

    郭大靖领着这个大队有两百火枪兵,由藤野正率领。算是正式答应郭大靖的聘请,脱离了朝鲜义兵。

    刘兴祚率部从小铁山撤退而回,由郭大靖请命,他作为郭大靖的副手,也在这支大队里。

    郭大靖的试探算是成功,毛文龙把广鹿岛给他,并没有因为他请命要求刘兴祚来当副手而改变。

    而刘奇士的试探也让郭大靖满意。嗯,姑且说是吧。在他看来是委婉的,但别人看来可能就是直接。

    郭大靖和刘兴祚相视而笑,没有多余的废话,整队出发,开出城去,很快就消失在山林之中。

    …………………

    郭山郡山城。

    多罗安平杜度率领的部队刚抵此城,便见到了浦口败退逃回的守军,获悉宣川、浦口都被东江军攻破,守军损失惨重。

    “人马过万?!”杜度对于敌人的数量有些怀疑,但两地失守并惨败又证明不象是假的。

    “还有数千朝鲜义兵助战。”逃出浦口的甲喇额真多罗布唯恐降罪自己,又继续补充道:“敌人使用了投石机,有上百架,城上落下的石头如雨点般,根本无法防守。”

    杜度垂下眼帘,面无表情地询问,以便更加详细地了解敌人的情况。

    显然,东江军的突然变化,令杜度也是大为吃惊。可这又是真实的,岳讬、硕讬的死,龙川、义州和宣川、浦口的失守,就很清楚地进行了确认。

    现在,是继续率兵前进,重新夺回浦口、宣川,和龙川的阿济格会合,还是等主力上来后再行动,杜度有些举棋不定。

    畏惧?有那么一点,但杜度久经沙场,对于厮杀交战并不害怕。关键是不太清楚敌人的虚实,光是听别人讲述,到底还是心里没底。

    况且,能在半天之内就攻破城池,将宣川守军全歼、浦口守军重创,敌人的兵力过万是一点都不奇怪。

    如果是这么多的人马,据险防御的话,杜度觉得自己这两三千兵,要击败敌人恐怕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询问清楚所有问题,杜度让多罗布退下,他皱着眉头在屋内踱步沉思,一时不知该如何行动。

    阿敏命他率部打前锋,杜度猜到了用意。不就是想尽量保存镶蓝旗的实力,不想继续厮拼损耗吗!

    谣言的力量!杜度知道这只是其中之一,他屡次违逆阿敏,并没有表现出相近的立场,也是阿敏疏离他的重要原因。

    要知道,杜度是褚英之子,阿敏是舒尔哈齐的儿子,乃父都因为获罪而被老奴处死。

    阿敏本来以为杜度会对此心有不满,在平壤曾邀请杜度共去汉城欣赏朝鲜王宫,但被杜度断然拒绝。

第一百一十一章 献俘礼

    显然,杜度反对阿敏在朝鲜自立,禀承皇太极的意志,尽到了他的责任,监督阿敏。

    同样,阿敏借机把他打发到安州扫靖后方,现在又令他充任回师的前锋,也是借机报复。

    杜度思来想去,认为还是要向宣川浦口进军,争取与阿济格所部会师,打通道路,返回辽东。

    对于保存实力,杜度没有这样的想法。因为他的镶白旗已经被皇太极夺走,交给了长子,并改旗色为镶黄旗。

    而且,杜度还是个比较顾大局的,对于后金的发展更加看重。

    尽管决定继续进兵,但杜度也采取了最为谨慎的作法。他派人去催促主力加快行进速度,并掐算着时间,要尽量保持与主力只有一天路程。

    这样的话,即便遭遇强敌,他只要坚持一天,主力就能赶到。

    思虑已定,杜度便开始派人布置,并派出哨探前往浦口、宣川进行侦察刺探。

    在不知不觉中,因为两个贝勒的阵亡,因为东江军的连战连胜,建虏开始谨慎小心,开始重新评估对手的实力和战力。

    对于建虏的应对,郭大靖等人有些预计和揣测。毕竟建虏不是傻子,屡次吃亏后岂能还不作改变?

    但改变也就是行军打仗小心一些,侦察刺探严密一些,争取把损失降到最低罢了。

    你变你的,我打我的。对于地雷、木炮、抛石机的运用,对于地形地势的熟悉了解,建虏想避开所有袭扰,显然是不可能的。

    堵塞道路、烧毁桥梁、伏击截杀……就算不能多杀伤建虏,迟滞拖延也将使建虏疲惫不堪。

    不仅仅是东江军要尽力作战,就是朝鲜义兵也有着战斗的欲望。

    国仇家恨是一方面,如果这次不给建虏以沉重打击,给他们留下深刻的教训,下次这帮强盗还会再来劫掠。

    不能改变战争的结果,却要让侵略者感到痛,衡量攻朝的代价。

    东江军已经给了建虏极大的震动和杀伤,但毕竟是外人,总能全力以赴地援助朝鲜吗?

    所以,应郑凤寿和崔孝一的请求,留下截击袭扰建虏的东江军部队,也换上了朝鲜义兵的旗号。甚至是服装,也更换了不少。

    东江军取得的战绩已经足够交差了,毛文龙也不准备马上把攻克宣川、浦口,以及郭大靖所部歼灭宣川运粮之敌的首级上缴。

    等到援朝大战结束,再把这些人头解送登莱,编造些截击回师建虏的大战血战,就足以令朝廷震动,并彰显东江军援朝的全力以赴了。

    毛文龙不想再打了,可郭大靖还有自己的目标。不趁着这个机会多积攒钱财物资,当了岛主也发展很慢。

    所以,郭大靖把袭扰的敌人定在了阿敏的主力身上。准确地说,是大车小辆的运输队。

    如果没有随身空间,郭大靖当然不敢这么干。别人当然也不知道,他的信心所在。

    但数次作战积累的威望,给郭大靖带来了好处,他的计划和命令得以实施。

    在宣川和浦口地区留下三支百人小队给刘兴祚后,他率领着两个百人队,再加上三百朝鲜义兵,反向而行。在山林中走小道,绕过郭山郡山城,进入了定州地区。

    有杜度的前锋,建虏主力的警戒估计不会太过严密。也不需要硬抢,只要郭大靖能混进运输或押送的朝鲜剃头人中,就能偷盗得手。

    “还要化装混进去?”藤野英趁着周围无人,对郭大靖的计划表示了强烈的不满和反对,“太冒险了。一次两次是侥幸,可不能每次都成功啊?”

    “再说,你想弄钱财物资,怎么运出来?进入容易出来难,敌人不是瞎子,你能大模大样地往外背?”

    郭大靖呵呵笑着,伸出手让藤野英看,反过来掉过去。就在藤野英迷惑不解的时候,手掌中突然多了个东西,没等她看清,又消失不见。

    “变戏法儿嘛?”藤野英看着郭大靖,撇着嘴说道:“就算你会这两手,也没办法把钱财物资从建虏眼皮子底下带出来。”

    郭大靖摇了摇头,说道:“为什么要带出来?到手之后我就或埋或藏,以后再去取出来。”说着,他手掌一翻,一面小圆镜又出现了。

    “送给你的。”郭大靖把镜子递到藤野英手里,说道:“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是给藤野先生的聘金。”

    藤野英拿到手中细瞅,眼睛不由得瞪大了。镜中的形象纤毫毕现,正是他的样子。

    “放心吧,我聘金都付了,肯定能安全回来。”

    郭大靖轻轻拍了拍藤野英的肩膀,把目光投向远方,幽幽地说道:“我的理想,必须去冒险才能实现。不仅是现在,将来也是一样。你可能不太懂,以后慢慢就会明白的。”

    藤野英垂下眼帘,对于镜子的稀罕,被不能说服郭大靖的失落所掩盖了。

    但他也清楚郭大靖的脾气禀性,知道这个男人在平和亲切的外表下,有着执着坚定的决心。

    “我——”藤野英站在郭大靖身旁,柔声道:“等你回来。”

    说着,他侧过脸,故作轻松调皮地笑道:“可聘金是聘金,这个是你送我的信物,别算计得跟奸商似的。”

    信物?!

    郭大靖眨巴眨巴眼睛,也没较真儿,微笑着点了点头,心说:只要不要烦我就好。

    ………………..

    皮岛,码头货栈。

    林天佑放下纸张,笑道:“没想到东江军还挺能打,阵斩了岳讬。还有那个郭大靖,也是个厉害的家伙,斩首硕讬。”

    对面坐着的男人在相貌上与林天佑有几分相似,但年岁明显比林天佑要大,脸上显示出常吹海风的肤色。

    林天生却在看着另一份消息,那是建虏与朝鲜达成的盟誓。他的脸上现出如释重负的神色,开口说道:“朝鲜未屈服于建虏,贸易也就可以继续做下去。”

    皮岛处于朝鲜的贡道必经之路,也是与朝鲜通商的重要之地。要知道,参茸毛皮等特产,不光是辽东有,朝鲜也有。

    林天佑笑着点了点头,伸手给兄长续上茶水,开口说道:“就是沈太爷那边,要孝敬的不少。”

    林天生摆了摆手,说道:“总还是有得赚,结好他是必须的。”说着,取过林天佑手中的纸看了起来。

    林天佑沉吟了一下,说道:“我看这个郭大靖也是可以结交的人物。初见面时,不过是个小军官,现在立下大功,晋升是肯定的。”

    林天生挑了下眉毛,把纸放下,缓缓说道:“不要主动结交,免得沈太爷知道后心生不满。可若是姓郭的主动,咱们再权衡后决定。”

    停顿了一下,林天生看着兄弟疑惑道:“郭大靖能斩首硕讬,应该是个粗莽武夫吧,你为何会看重他?”

    林天佑说道:“大哥有所不知,郭大靖向我打听了很多事情,见识颇广,言语也不粗鲁。听他的意思,好象要大批购粮。嗯,他还说了,战后会再来细商。”

    “购粮倒不是难事。”林天生说道:“只要价钱合适,一年随着其它货物运上两回,还能多赚些。只不过,他拿什么购粮?一个小军官,哪来的资财?”

    林天佑摇头道:“这倒是没说,可我看他很是笃定,显得很有把握。”

    林天生微微一笑,说道:“这样,等他再来的时候,我见见他。”

    “大哥看人极准,我也正有此想法。”林天佑笑道:“那郭大靖初看憨实木讷,可言谈却令人刮目相看。”

    正说着,账房带着账本进来,二人的话题便就此而止。

    …………………..

    京城。

    街道上人头攒动,嘈杂喧闹着,去的是同一个方向——午门。

    午门献俘礼是隆重的国礼,往往是在较大规模战争取得胜利后,于午门举行献俘仪式。皇帝亲御午门城楼,举行大典,接受献俘。

    但在老百姓印象中,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万历年间曾用“抗倭援朝”战争中的日本俘虏,在午门前举行了盛大的献俘礼。

    而自建虏叛明后,从萨尔浒到辽沈失守、广宁溃败,辽东近乎全部沦丧。明军屡战屡败,能勉强拿出来宣扬的就只有所谓的宁远大捷。

    获首级几百,觉华上万军民被屠,这样的大捷,也只有守住了宁远,使建虏未达到目的而已。

    但此次援朝大战,东江军继七战七捷之后,再传五战五捷,所获首级已超过三千,更斩杀奴酋王子岳讬、硕讬,比之宁远大捷岂止高了数倍?

    “两千六百七十三!”

    “两千六百七十四!”

    …………

    鞑帽、旗帜等战利品堆成了一座小山,士兵把一颗颗首级扔下,监督的禁军军官大声报着数,后面的几名军官高声重复,又有更多的官兵重复,声如雷霆。

    天启帝站在午门之上,微露笑意,没有半分不耐的神情。

    午门下是威风凛凛的禁军,刀枪闪亮,盔甲鲜明;远处是大明子民,兴奋地听着报数儿。

    皇帝刚一出现时,百姓们都情不自禁地向着天子跪拜,发出震耳的山呼万岁,这让天启帝胸中生出了君临天下、唯我独尊的感觉。

    是的,在皇帝心中,他扶持的宦官集团已经把东林党打得落花流水,朝堂局势已与他刚登基时完全不同。

    只是对外的战争令皇帝心忧,一是辽东的建虏,二是西南的奢安叛贼。只要这两边的敌人能够剿灭,这天下也就太平了。

    显然,东江军的意外大胜,又燃起了皇帝平辽灭奴的巨大希望。

    首级清点终于完成,几十个萎靡不援、半死不活的俘虏被押解上来,按跪在午门之下。

    刑部尚书上前启奏,最后请奏道:“合赴市曹行刑,请旨。”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拿去!”

    皇帝左右的两个大臣高声重复喊道:“拿去!”再是左右四人高喊:“拿去!”

    一增为二,二增为四,四增为八,八增为十六,最后大汉将军等三百六十人齐声高喊:“拿去!”声音之大,如轰雷般响彻在午门上空。

    献俘礼在臣民山呼万岁的声音中结束,城南将筑京观以震慑四夷,京城又多了一个景。

    尽管不是什么人都愿意去观赏,但振奋民心士气,彰显国威皇权的目的却已经达到。

    岳讬是最惨的,不仅身首异处,还将悬尸示众。任谁都知道,老奴的孙子,因为叛反大明而落到这般下场。

    皇帝回到宫中,脸上兴奋的神色又压过了在臣民面前装的矜持。

    朝鲜王李倧在与建虏盟誓后,第一时间就派使者坐快船赶赴明廷。既是陈说无奈的苦衷,又是向大明表示没有背叛,依然是大明的藩属国。

    要知道李倧得位不正,是发动政变囚禁了光海君才抢到的王位,等同于篡位。当时明廷对于是否承认李倧,是否派使者册封,是经过好一番争论的。

    最后,因为光海君有勾结建虏之嫌,又需要朝鲜共同打压建虏,明廷才捏着鼻子承认了李倧,并派使册封,史书才记为“仁祖反正”。

    对于朝鲜与建虏的盟誓,明廷虽然不满,但鉴于形势,也只能采取默认的态度。

    毕竟盟誓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大明与朝鲜依然是父子之盟,朝鲜也没有倒向建虏,与大明与敌。

    但随朝鲜使者到来的,还有毛文龙派来的信使。

    一方面毛文龙表示正在调兵遣将,不惜牺牲流血,还在与建虏纠缠厮杀;另一方面则是诉苦,请求朝廷加大对东江军的支援,因为朝鲜要中断对东江军的援助,免得触怒建虏。

    “恭贺万岁,贺喜皇兄。”先行等在乾清宫外的信王上前施礼,笑着说道:“毛文龙所部遏十万之强虏,振数年之积颓,皆是万岁英明,慧眼识才。”

    毛文龙的提拔和得势,确实和天启帝分不开,也是天启帝赐尚方剑,任其封疆一方,不派文官监军。

    天启帝对自己这个兄弟非常好,听到他的恭贺,心情更好,调侃着笑道:“由检,看来最近书读得不错,这恭维话听得朕心甚悦。”

第一百一十二章 潜入偷藏,阿敏的试探

    信王朱由检今年才十六岁,放在后世,也就是个初中生,是个少年。

    呵呵笑着,朱由检说道:“臣弟不是恭维,而是肺腑之言。”

    天启帝摆了摆手,笑着召信王入殿,君臣也是兄弟各自落座,闲谈起来。

    藩王不得理政、经商、从军等等,是老朱家的规矩,信王虽得皇帝亲近宠爱,却也是一样。

    在殿外恭贺完,信王便不再提政事军事。天启帝随便询问了一下藩邸的情况,信王便起身告退。

    天启帝喝了一盏茶,便有太监送来内阁的票拟,其中就有皇帝所关心的调整东江军的待遇。

    因为在援朝作战中立了大功,内阁终于确定了东江镇士兵的粮饷等同于辽镇。但却需要重新核定兵额,还是老办法,有甲有兵者才算数。

    天启帝对此并不太满意,但朝廷财政紧张,若是把东江镇的适龄男丁都算上,差不多有八万多,也确实支付不起。

    无奈地叹了口气,天启帝算是勉强同意了内阁的票拟。当然,他也知道,经过几次胜利,东江军的兵额肯定会有所增长。

    因为东江镇缺的不是人,而是盔甲兵器。已经解送了数千建虏首级,说明建虏的盔甲武器应该也落到了东江军手中。

    原来就额兵两万八千,再次核定的话,估计能增长到三万四五千左右。

    放下了关于东江军的票拟,天启帝又拿起了一份奏疏,却是辽东巡抚袁崇焕的。

    在皇帝的严旨和兵部的严令下,袁巡抚终于出兵援朝了。赵率教率九千精骑兵出三岔口,要来个围魏救赵。

    仗都打完了,建虏已经撤兵,还援什么朝?

    天启帝冷哼了一声,把奏疏没好气地扔到了御案上。

    …………………..

    袁巡抚千呼万唤,终于派出了九千人马。但到了三岔口便逡巡不进,只是为了应付朝廷的严令。

    即便是进兵,建虏已经完成了攻朝,并达到了一部分目的,正在撤退回师的途中,袁巡抚的援朝也不过是“纸上之兵”,全无作用。

    但袁巡抚恐怕没想到,在他印象中穷困不堪、装备简陋的东江军,竟然象打了鸡血般,连续取得大捷,使得朝野轰动,更把辽镇衬托得无能懦弱。

    而更让袁巡抚想不到的,自然是郭大靖的神勇表现和飞速崛起,带动了整个东江军,发生的巨大变化。

    不管想到想不到,都已经影响不到郭大靖实施自己的既定计划,作着援朝之战的收官行动。

    对于如何将建虏的劫掠所得收到自己手中,郭大靖已经不知道冥思苦想了多久,作了多少计划,才最终完善起来。

    准备是充分的,尽管也是冒险,但郭大靖已经将危险降到了最低。

    此时,在暗淡无光的夜色中,郭大靖终于潜进了建虏营地中停放车辆的空地。

    计划是早在龙骨山城时就已经开始布置的,车忠亮、车礼亮就是他的内应,提前赶到平壤,加入到朝鲜剃头人之中。

    作为朝奸姜弘立的亲信,车氏兄弟的潜伏没有什么困难。而暗中跟随车队两天后,郭大靖发出信号,终于与他们取得了联系,并成为了剃头人中的一员。

    建虏人马,运输车队;建虏人马,运输车队……这就是建虏携带钱财物资撤退的行军顺序。

    而这样的布置,与郭大靖预想的相同。建虏人马有建制,把运输车辆分散开来,由所属的甲喇分别保护,正是最合理且保险的办法。

    如果大车小辆全集中在一起,绵延数里或十数里,遭到袭击就不好保护。反正财物已经分给了甲喇(五牛录为一甲喇),就自己保护好带回家。

    这样的安排对于郭大靖来说,说不上是好还是坏。但他也不贪心,只要能得手一批就满足了。

    不用太多,够他买五六百枝重火绳枪就成。当然,越多越好,就紧着一批猛偷,争取毛都不给建虏留下。

    阴云或浓或淡,密布于天空,遮住了月亮和星星。

    虽然郭大靖并没有把天气算在成功与否的因素之中,但这样的环境,无疑增加了成功的几率。

    在地上匍匐前进,郭大靖又接近了一辆板车,悄然起身,搬起了车的一个箱子。

    显然,建虏已经分赃完毕,箱子中的财物已经各有所归,封条上都有着标记。

    箱子在郭大靖手中蓦然消失,他又搬起下一个,一气把车上的几个箱子都挪进了空间。

    躲进车下的阴影中,郭大靖的意识沉入空间,开始处理这几个箱子。

    空间内,金银财物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堆,都是郭大靖今夜的收获。

    而在另一个角落中,躺着几具建虏的尸体。这都是潜入过程中被郭大靖干掉的。把尸体藏进空间,相当于毁尸灭迹,让建虏不能提前发现异样。

    在自己的空间内,郭大靖可以随心所欲。揭开封条,打开锁,把箱内的金银财物倒出来,装进几块准备好的石头,又把箱盖合好,锁好,封条再贴上。

    这已经是郭大靖费尽脑筋所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并做好了能想到的所有的准备,比如石头,都是为自己的逃离争取时间。

    不必做到天衣无缝,建虏也不可能每天都开箱检验。在军营内,有人值夜巡守,谁会想到箱中的金银财物会不翼而飞呢?

    开始还有些生疏,可操作却越来越熟练。郭大靖处理完这几个箱子,又回到现实,把箱子放进了板车,又向下一辆悄然爬去。

    郭大靖没有时间细数弄到了多少财物,他完全沉浸在收起、掉包、放出的操作中。

    一辆接一辆,他干得忘记了疲累,看着堆得越来越高的金银财物,他感觉到浑身充满了力量。

    可惜的是这个甲喇,一千好几百的建虏,全是阿敏的镶蓝旗嫡系。如果安然回到辽东,每人至少能分到价值二三百两的财物,现在却差不多却将是一无所有。

    大爷,就不能给我留点嘛?如果甲喇额真罗卜多事后发现劫掠所得已经被偷得干净,肯定会出这样的哀嚎。

    把财物由车辆载回,这是任何有正常思维的将领都会做的事情。

    如果把财物都分给个人携带,形同满载而还的土匪,那还怎么打仗?还有多少悍勇作战的心思?

    有些箱子很大,但却不觉,里面是绸帛细软;有些箱子不大,却很沉,自然是金银财物。

    不管是什么,郭大靖是全部搬走,空间内眼见的堆起了黄白发光之物,绸帛锦锻也有上百匹之多。

    躺在冰冷的地上,郭大靖缓缓调整着呼吸,估计有四五个小时,他终于干完了这一票。

    虽然还不清楚到底得到了多少财物,但郭大靖估算建虏的数量,认为至少会有二十万两之多。

    其实,金银财宝对于建虏来说,并不缺乏,他们本身就是强盗集团,烧杀抢掠得来容易。

    但金银财宝既不能吃,又不能穿。就好比在沙漠中,一瓶水的价值比一块金子更大。而建虏缺乏的是粮草,是布匹绸缎。

    由于大明联合朝鲜、蒙古诸部的经济封锁,建虏有钱也买不到东西,物资匮乏一直是制约他们发展的重要因素。

    所以,建虏通常在杀人之前,如果发现被杀者的衣服还算干净,便会强迫其脱下来。人杀掉,衣服还要再用。

    除了粮草物资的匮乏,皇太极上位后,还盯上了人口。人越多,生产或种植产生的价值越大,能供建虏驱使的奴隶越多。

    可对于郭大靖来说,一笔相对雄厚的启动资金是必须的。他要买重火枪,买粮,甚至是买红夷大炮,以最快的行动,粉碎建虏发展的计划。

    为此,冒着生命危险是值得的。

    时不我待,现在不是最好的时候,但也不是最坏的时期。

    皇太极还没把权力集中在自己手中,朝鲜还未完全屈服,虎墩兔也还在蹦跶。

    机会是有的,但却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这个人,就是郭大靖。

    郭大靖歇息已毕,观察着周围的岗哨,悄无声息地在车底移动,脱离了这片停放车辆的所在。

    撤退的路线已经看好,还不只一条。郭大靖化身起夜方便的建虏,避开巡逻队,从营寨的一处角落溜了出去,迅速消失在暗黑的夜色之中。

    不管建虏什么时候发现财物被掉包,这都将成为一件诡异的事情。至于谁来顶缸,反正车氏兄弟会很快逃脱,牵连不到他们身上。

    来到安全地带,郭大靖忍不住停住脚步,回身瞭望。

    山峦、树林、大路、有着点点火光的建虏营寨……这一切在他眼中,都将成为过去。很快,他的战场就已经不会是在异国他乡。

    抿起嘴角,郭大靖微微一笑,转身钻进了山林,脚步是那样轻快。

    目标已经达到,但郭大靖依然要给建虏难忘的教训,让他们付出更多的代价。不用再考虑日后发展所需要钱财物资,他可以放开手脚地战斗了。

    …………………..

    四月十二日,建虏开始从朝鲜撤退,这已经比历史上晚了十天左右。

    四月二十九日,阿敏率军回到沈阳,皇太极出城以隆重的仪式进行了欢迎。

    阿敏虽然心中流血,但却与平常那种桀骜不驯的姿态大不相同。显然,谣言已经深植心底,他在防范着皇太极,不想让皇太极抓住什么把柄。

    而撤军的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阿敏的镶蓝旗所部,几乎天天都有遭到袭击的报告。在又付出了死伤近千的代价后,才回到了辽东。

    而甲喇额真罗卜多、嘉龙阿在行进路上被冷箭袭杀,更让阿敏心痛难平。镶蓝旗一共才十个甲喇,罗卜多、嘉龙阿还是随他征战多年的亲信将领。

    果然是皇太极的阴谋,镶蓝旗经过攻朝,损失了超过三分之一的人马。按照女真人的人口增长速度,要补齐,不知要多少年呢!

    可这怪谁呢,只能怪自己蠢。阿敏打落牙齿和血吞,心中懊悔不已。

    回到沈阳的第二天,阿敏便亲自动身,把劫掠所得送到了大贝勒代善和三贝勒莽古尔泰府中。

    “二贝勒征战朝鲜,劳苦功高,这些财物,我是受之有愧呀!”对于阿敏的到来,代善的态度不冷不热,让阿敏不明所以。

    阿敏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是某的失误,使岳讬、硕讬不幸阵亡,还望大贝勒多多原谅。”

    代善摆了摆手,面色平静地说道:“征战沙场,刀枪无眼,怎能怪你?”

    阿敏以为是岳讬、硕讬的死让代善对他有怨恨,但看代善的样子又不象,此番只是送礼交结下感情,并没有奢望能将代善拉到自己这边。

    沉吟着,阿敏苦笑了一下,取出一支弩箭放到代善面前,说道:“东江军出了一个擅长偷袭暗杀的无耻家伙。某手下的两个甲喇额真便是在行进的路上被其所一箭袭杀,与岳讬阵亡时的情景一样。”

    代善目光一闪,盯着弩箭看着,又伸手拿起,仔细端详,缓缓说道:“是弩箭?”

    阿敏点了点头,说道:“是,某已找过数人加以鉴别,都认为是强弩所射出,非弓箭。”

    代善微皱起眉头,有些不解和迷惑。

    在当时,除了弩机,弩弓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不管是明军,还是建虏,都没有使用。

    可这弩弓突然出现在朝鲜,并且接连射杀了数人,代善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难道这个擅长偷袭的家伙是个朝鲜人?

    代善轻轻放下了弩箭,不再纠结此事,以后会弄清楚的,不是从明朝,就是从朝鲜,这么大的事情,东江军不可能不宣传。

    “二贝勒。”代善缓缓开口说道:“谣言四起,虽煞有介事,但目的不外乎挑拔离间,使我大金高层猜忌怀疑,不能再团结一致。”

    阿敏垂下眼帘,淡淡说道:“是不是谣言,还待日后证实。我只想知道,若是汗王要剪除异己、南面独坐,大贝勒是何意见?”

    代善紧皱起眉头,说道:“八和硕贝勒共议朝政,这是父汗立下的规矩,绝不可更改。”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可你若是犯罪,汗王处罚也是理所应当,莫要扯到剪除异己上。”

第一百一十三章 谣言连载版,终偿所愿

    阿敏心中冷笑,嘴上却说道:“那是自然。汗王就是汗王吗,总归是大金之主。”

    代善也不想多说,他心中也甚是矛盾,但为了后金稳定发展的大局,还是要告诫阿敏。

    阿敏试探已毕,起身告辞,又去了三贝勒莽古尔泰府上。

    不同于代善,莽古尔泰对阿敏却是十分热情,看到所送的财物也是心喜异常,还命人摆酒置菜款待阿敏。

    “攻打朝鲜、袭击东江军是合议出来的决定,派你为主帅,你也没有推辞吗!”席间,莽古尔泰对阿敏的抱怨,还是开口劝慰道:“谁能想到战事会如此不顺?汗王不是答应你,会补充镶蓝旗的人丁吗?”

    阿敏嘿然冷笑,说道:“汗王所令,谁敢不从?下一次征伐强敌,若是换作你的正蓝旗损失惨重,你怎么想?”

    莽古尔泰说道:“八旗是大金之根本,与敌作战非为个人,也是为我大金的发展强盛,斤斤计较的话,就没人愿意打仗了。”

    “别的旗都可以厮拼血战,哪怕损失惨重也不能退缩。”阿敏带着讥讽的语气,说道:“可两黄旗呢,唯独他们可以保存实力?”

    “不会是这样的。”莽古尔泰摇头道:“该出动哪一旗的人马,战后如何补充,汗王应该会安排妥当。”

    “但愿如此。”阿敏举杯示意,干掉了杯中酒,装作好意地提醒道:“日后对汗王,你也要压着脾气,挑你毛病时,多忍忍。”

    莽古尔泰不在意地笑道:“你想多了。汗王挑我什么毛病,我又有什么毛病?”

    “小心无大错。”阿敏说道:“若是因小事汗王要处罚你,某自会为你说话。就你那脾气,挑你毛病还不容易。”

    莽古尔泰张着嘴眨着眼,有心说出同样的话,可最终还是咽了回去。阿敏和他是堂兄弟,还不象亲兄弟那般关系。

    当然,心存戒惧是肯定的,但嘴上却未必要说出来。莽古尔泰虽然粗鲁冲动,但也不是傻子。

    阿敏吃喝完毕,起身告辞。目的就是试探,或者说是交好,日后才能见分晓,哪能三两句话便能结盟,齐心对抗皇太极。

    而不管是皇太极,还是其余三大贝勒,恐怕都没有料到,谣言攻势只是开始,更令皇太极头痛的还在后头。

    …………………

    船在海中起伏前行,波浪不时拍打船舷,激起阵阵水花。

    深吸了一口略带咸腥的空气,郭大靖呵呵笑着,刚编造完又一个谣言,很快又将登上皮岛,他的心情相当不错。

    刘兴祚则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不时抬头看向郭大靖。

    现在的谣言主要还是针对与皇太极同向南坐的三大贝勒,但郭大靖显然还不满意,要把更多的后金高层牵扯进来。

    这次是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兄弟,重要人物则是多尔衮。

    因为老奴去世并没有明确指定继承人,皇太极是被推举上位的,这其中就有很大的操作余地,或者说是造谣空间。

    知道很多野史秘史的郭大靖,并不认为老奴会传位给多尔衮,但这不妨碍他编造出皇太极是篡位的故事。

    “九王子(多尔衮)当立而年幼,汝(代善)可摄位,后传于九王。”

    在郭大靖新编造的故事中,老奴是传位给多尔衮,因其年幼,暂由代善摄政。

    但是代善选择了背叛,并伙同其他三大贝勒,假借“先汗遗命”,逼大妃阿巴亥殉葬,拥立皇太极为汗王。

    这是某某秘史,或者戏说中的情节,真实性不用考虑,但从老奴死后的八旗实力来分析,却有其合理性。

    老奴在世时,亲领45个牛录的正黄旗和20个牛录的镶黄旗。后来,分配给阿济格、多尔衮、多铎每人15个牛录,将自己20个牛录的亲兵全部划给多铎。

    这样一算,老奴死后,多尔衮兄弟就坐拥着八旗中实力最为强大的力量。为什么会如此安排,当然可以解读为老奴要传位给多尔衮。

    当然,如果说是传位给多铎也有道理,毕竟多铎是旗主,而多尔衮却是在兄长阿济格获罪后才接任的旗主之位。

    但细节不重要,只要能置疑皇太极继位的正当性,挑起人们心中的猜疑和戒惧,散播谣言也就达到了目的。

    “接着编哪!”藤野英饶有兴致地催促,她听到了一个好故事,但却还没有结尾。

    郭大靖嘿然一笑,说道:“十个人有十个想法,能编出十个故事。你尽可以发挥想象,还非得听别人的?”

    “你编得比较有趣。”藤野英把目光移向大海,叹息道:“阿巴亥真可怜,明明手握遗诏,却不得不为了幼子的安全而烧掉,还要自愿去殉葬。”

    入戏啦!

    郭大靖摇了摇头,这只是故事的一个版本。谎言嘛,不必编得细致,得给人留下想象和发挥的空间不是。

    “你应该去说书。”刘兴祚伸手拍了拍郭大靖的肩头,向他伸出大拇指。要说造谣,或者说编故事,你是头子。

    藤野英转头笑着说道:“以后多编点故事讲给我听。”

    给钱嘛,持续更新不断更,还是睡前讲的那种。

    郭大靖笑而不语,手扶船帮,眺望着远方出现的岛屿。

    …………………

    人头是有二十几颗,杀伤建虏的数字不好统计,但这已经不影响东江军借援朝之战而得到了又一次发展的机会。

    毛文龙看着前来报到的郭大靖,心情愉悦地笑道:“又有不少斩获啊,本帅就等着各部全部归来,一并向朝廷报捷呢!”

    内镇胡良辅率领的七八千人马已经来到,尽管战力差劲,但还要试巴试巴,得点军功回去。

    毛文龙要组织一次军事行动,战果不用考虑,就是一次大规模的袭扰,目标定为镇江,乘船登陆,打一下就够了。

    这样的话,把积攒的人头一并解送,捎带着给胡良辅一些军功,也算是完满地结束了此次援朝作战。

    郭大靖等人就不用参战了,数月以来连续作战,都是人困马乏,急待休整。

    “收获不多,末将惭愧。”郭大靖躬身谦逊道。

    毛文龙笑着摆了摆手,看了一眼半袋金银财宝,有个千八百两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嗔怪道:“豁出命抢些黄白之物,不值啊,以后可切记不得再冒险了。”

    郭大靖笑了笑,谢过毛文龙的关心。

    毛文龙话入正题,说道:“朝廷的封赏还未到,但本帅已经得到了消息,你晋升为游击将军,本帅亦任命你为广鹿岛守将。”

    郭大靖心中的石头落地,脸上显出轻松之色,躬身道:“末将资历浅薄,全仗大帅提拔。在广鹿岛驻守,也需要有经验的袍泽相助。”

    毛文龙点了点头,说道:“虽然你战功赫赫,但战阵经验依然是所短。你需要哪位将领配合相助,只要他愿意,本帅这里没有问题。”

    停顿了一下,他又继续叮嘱道:“驻守一岛,事务颇多,你可以招募些人才帮助处理。”

    毛文龙占据海岛,收留辽民,实行的是军户制。

    尽管东江镇的军户制与大明的军户制已经有了很多不同,但靠着军户们自种自食,来养活军队,这个本质还是没变的。

    正因为实行军户制,各岛的驻防将领就要军政一把抓,权力很大,工作也很重。经营得好,自然能养更多的军队,直接关系到将领们手下军队的实力。

    “末将晓得。”郭大靖躬身道。

    毛文龙微微颌首,说道:“在皮岛休整几日,便率广鹿岛的部队回返吧!与尚可喜交接好,或者由他送你去岛上赴任也可。其他事情,尽可向陈副帅提出……”

    郭大靖领命退出,脸上露出笑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很好,这很好,不枉自己拼命厮杀表现,终于有了相对独立,能够大展拳脚的根基之地。

    郭大靖并不想在皮岛多作休整,他还急着去广鹿岛种土豆呢!

    尽管已快五月,但土豆的种植和地区的温度有关。在北方,从二月到八月也有两个季可以种植。

    何况,郭大靖手中的土豆是适合更北的寒地种植的品种,生长期短,高产抗寒耐旱。

    土豆在大明朝应该有了,但没人推广和重视,在特性上也完全不能和郭大靖手中的品种相比。

    其实,这才是郭大靖最大的信心所在。所谓“民以食为天”,能吃饱肚子,是干一切工作的基础,不管是从军打仗,还是生产制造。

    今年把全部的土豆都种下去,大概能有三百多亩。秋天收获后作为明年的种子,再种一年的话,就应该能够顶得上……

    高产土豆的亩产量大约在六千斤往上,排除古代肥料较小的因素,也能有两三千斤。

    明朝的粮食作物主要是水稻和小麦,以北方最多的小麦为例,亩产也就二百来斤。也就是说,一亩土豆顶十亩小麦。

    今年正常收获的话,明年应该能种五六千亩,相当于五六万亩的小麦,约等于十万石……

    这还只是在广鹿岛种植的估测产量,两三年后推广到整个东江镇,再加上部分外购的米豆,应该足够养活几十万的军民了吧?

    郭大靖带着印信回到暂住所在,换了衣服后,便前往码头商栈。

    林天佑,他经过观察,觉得是可以长期合作的商贾。除了要购粮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去澳门买火枪。

    尽管郭大靖求枪若渴,但仔细想过之后,还是把预定的计划向后延了。

    就算林天佑肯帮忙,藤野正顺利到达澳门,恐怕葡萄牙人也拿不出郭大靖所要数量的火枪。

    而商贸往来,双方头一次的接触,也必然是谨慎小心。所以,郭大靖把火枪的数量大幅削减,今年能买到一两百枝,他也能够满意。

    合作愉快,下了定金,明年再搞它千八百枝,在郭大靖重新制定的计划中,也不算晚。

    买枪还是其一,郭大靖希望能聘请到西夷工匠、教官、制药师,使自己所部从装备火枪到操纵大炮,乃至于制造颗粒火药,都能有一个飞跃的发展。

    这也是郭大靖把计划延后一年的主要原因,通过聘请葡萄牙人,才能建立起互相信任的商贸关系。

    没错,郭大靖并没有打算长期使用西夷,尽管葡萄牙人雇佣兵的职业道德,在历史上还是很靠谱的。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码头,郭大靖想了一下,在无人的地方从空间内取出绸布包裹的镜子。

    一尺见方,这只是郭大靖所拥有的大镜子的三分之一。作为惑动商贾利益的宝物,这比真金白银更方便。

    毕竟,在皮岛,郭大靖还不敢暴露自己拥有几十万金银财宝的事情。就是回了广鹿岛,他也会小心谨慎,想方设法地找到借口。

    轻车熟路地来到林家商栈,说明来意,伙计殷勤地将郭大靖请进去,快步地跑去后面禀报。

    时间不大,林大佑满面笑容地走出来,后面还跟着兄长林天生,向着郭大靖施礼相见。

    介绍寒喧之后,宾主落座,林天佑少不得恭维祝贺,郭大靖对此也是很平静地谦辞。

    “以前称呼郭大人,现在该称呼郭将军了。”林天佑的神情颇为感慨,赞叹道:“郭将军斩杀建虏禆王,不说朝野闻名,在东江镇却是人人知晓。”

    郭大靖摆了摆手,说道:“侥幸而已。若是能象你这般赚着钱逍遥自在,谁会干那九死一生的事情。”

    林天佑笑道:“看着逍遥自在,却也有风险。海上风浪莫测,船毁人亡也是常事。”

    说着,他看着兄长,“郭将军若不信,家兄常在海上飘泊,对此是一清二楚的。”

    林天生点了点头,说道:“风里来浪里去,经商确实不易。当然,沙场征战,建功立业,更是艰难。”

    “商场如战场,倒也有相似之处。”郭大靖笑了笑,举杯示意了一下,轻抿着茶水,又赞了一句,“好茶,比上回的更好。”

    林氏兄弟听到“商场如战场”这句话,不约而同地目光一闪,互相对视,露出惊诧之色。

    粗鄙之人,就算现学现用,也不会象郭大靖这般自如。林氏兄弟的社会阅历丰富,这一点还是能看出来的。

    可见,这位晋升飞速的郭将军,显然并不只是武勇,更不是粗莽之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买卖谈妥,赴任广鹿岛

    “此乃新茶,郭将军赶得真巧。”林天生马上转头吩咐伙计,给郭大靖包上一斤新茶。

    郭大靖拱手致谢,也不矫情,开口说道:“上次相见,谈了下从东南购粮之事。现郭某要前往广鹿岛驻守,此事便可敲定了。”

    “恭喜恭喜。”林天佑再次致贺,说道:“既已有了明确码头,购粮之事就好办了。不知郭将军第一批要购粮多少?”

    郭大靖已经打听过,林家有两条海船,载重在万石左右,也就相当于后世的五百吨。

    如果满载的话,按照当时两银子四石米的价格,买一万石的米,不算运费,大概需要两千五六百两银子。

    “今年先买一万石。”郭大靖很干脆地说道:“定金一千两,三天内交付。”

    林天佑还未开口,林天生笑着答应下来,说道:“没问题,下半年肯定送到。”

    郭大靖愣怔了一下,但随即笑了起来,这是个爽快人,好象也有讨好结交的意思。

    “没想到林兄这么豪爽。”郭大靖沉吟了一下,说道:“某还有一件宝物,请二位看看,给估个价。”

    郭大靖留意到林天生数次瞟过绸布包裹的镜子,也不卖关子,伸手打开绸布,让二人观看。

    “这个——”林天佑凑近一看,镜中清晰无比的镜像吓了他一跳,赶忙缩回来再仔细端详。

    林天生开始也是目瞪口呆,但很快调整过来,面露惊异之色,说道:“此是宝镜,不知何物所造,竟是纤毫毕现,令人惊叹啧舌。”

    郭大靖亮出宝贝,再谈派藤野正乘林家海船去澳门购枪一事。只要林家兄弟觊觎这宝镜,便不会对藤野正不利。毕竟,藤野正身上要带着钱财。

    淡淡一笑,郭大靖傲然介绍道:“此物不说在大明,便是全天下,也只此一面,乃是郭某祖传之的,制法早已失传。”

    “说是独一无二,却也并不为过。”林天生沉吟着说道:“某自诩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连听闻亦是没有。”

    林天佑深以为然,眼中射出热切的目光。说道:“郭将军有此宝物,不知作价几何?”

    越是稀罕物,价值越高,也越是不好出手。

    郭大靖深知此点,略微犹豫了一下,说道:“郭某亦不好定价。但想委托二位,带去东南繁华之地竞价出售。当然,佣金很丰厚,卖出给二位直接扣除便是。”

    林天生和林天佑互视了一眼,都没有马上回答。

    东南地区商贾众多,巨富之家亦是不少。扬州,多是富得流油的盐商;江浙,亦有一掷万金的海商。

    此等宝物,若是商贾云集,公开竞价的话,卖出令人瞠目的天价,也不算意外。

    但郭大靖舍得把此宝物交与他们,肯定有别的说道。他们犹豫迟疑,也是不知郭大靖的用意所在。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相信别人就要瞻前顾后,试探来试探去,耽误了宝贵的时间。

    郭大靖手中还有三块,都是浴室拼接的大镜子拆下来的。尽管他也知道这玩艺儿在古代可能会卖出天价,但身在东江,也没有时间去行商赚大钱。

    若是以赚钱为目的,郭大靖也不会继续征战沙场,就凭现在的身家,到东南或是海外,也是大富之人。

    “此物暂且放在广鹿岛,只要贵商号帮郭某做一件事,便可拿走拍卖,不用抵押。”郭大靖审视着林氏兄弟,说道:“上次林二先生说过,与壕镜的西夷有些商贸往来。”

    林天生点了点头,说道:“壕境的西夷确实常买林家收购的生丝,林某也去过壕镜,倒也认得几个西夷商人。”

    当时大明默许的通商西夷就是壕境的葡萄牙人,而象西班牙人、荷兰人都没有这个特权。

    为此,荷兰人还数次攻打壕境,想打破葡萄牙人的垄断,取代葡萄牙人与大明的商贸往来。

    郭大靖微微一笑,说道:“西夷火器犀利,郭某要派人从壕镜购买一批火器,并想聘几位西夷教官。不知二位可否帮忙牵线搭桥?”

    就这?林家兄弟互视了一眼,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林天佑笑道:“嘉兴便有西夷传教士,请他们引荐,事情更好办。郭将军的这个忙,我兄弟全力相帮就是。”

    林天生用力点头,说道:“西夷唯利是图,只要有钱赚,聘请他们也不难。”

    郭大靖起身拱手,说道:“多谢二位相助。不知什么时候返航,郭某好派人随行。”

    林天生见郭大靖心急的样子,说道:“既是郭大人着急,再过半月便扬帆出海。”

    “可否前往广鹿岛接人?”郭大靖追问道。

    林天生想了一下,说道:“没问题。正好熟悉一下郭将军治下海岛,日后停靠也方便。”

    郭大靖甚是满意,在林天佑陪同下又去商栈转了一圈,买了不少商货,才转身离去,说好明天就送定金过来。

    “那宝镜能卖出几万两吧?”林天佑回到屋内,便急着向兄弟问询。

    林天生沉吟了一下,说道:“这还要看咱们能召来哪些巨富豪商,就算只卖出一万两,两成的佣金也是赚得不少了。”

    林天佑坐下来,端起茶碗喝了口水,缓缓说道:“大哥,这个郭将军有些神秘啊!又要购粮,又要买火器,哪来的那么多钱财?”

    林天生淡淡一笑,说道:“此番援朝作战,东江军上缴的首级可是不少。再说,这不是咱们要考虑的,有钱赚是好事,能结交他,日后说不定更有大用。”

    “大哥看好他?”林天佑说道:“据我所知,他是从建虏手中逃出,当兵是在正月。几个月就晋升游击,驻守一方,也确实很厉害。”

    “关键是他看得长远,又肯花钱。”林天生补充道:“购粮,买火枪,都是为了发展。特别买西夷火器,聘请西夷教官,没几个人有那眼光。”

    停顿了一下,林天生继续说道:“朝廷也不行。宁远大捷全仗着西夷的大炮,可之后呢,又没了下文。”

    林天佑轻轻颌首,问道:“既是如此,那便替他保秘。反正不在皮岛,咱们正常做生意,沈太爷也说不出什么。”

    “郭将军独自而来,也正是不想声张。”林天生轻轻叩击着桌案,思索着说道:“且看这三日内,定金能否送来。”

    ………………..

    不用三天,郭大靖在第二天便把一千两定金送到了林氏兄弟面前。由此开端,双方算是正式建立了商贸合作关系。

    郭大靖也没耽搁时间,整顿人马,只要了刘兴祚作为副手。第三天便向毛文龙辞行,乘船启航,前往广鹿岛。

    援朝作战已经结束,各部都在陆续返回驻地岛屿。张攀因为战功,由守备晋升都司,率部回岛,正好与郭大靖同行。

    “不以官阶相论,咱们以年龄相称。”郭大靖率先说道:“张兄,你以为如何?”

    张攀哈哈一笑,说道:“大靖兄弟,你既不拘礼,某还矫情吗?”

    郭大靖笑着相邀,两人同乘一船,还能顺路一段。

    “到了鹿岛,张某尽地主之谊,大靖兄弟盘桓两日再携家眷回去吧!”张攀以为郭大靖要去鹿岛接人,主动发出了邀请。

    郭大靖摇了摇头,说道:“某暂时不接家眷了。到了广鹿岛,肯定事务繁忙,等某都安顿好了,再派人去接。”

    停顿了一下,他向张攀拱了拱手,说道:“还要劳烦张兄多多照顾。”

    “这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张攀摆了摆手,说道:“你放心好了,某肯定照顾好他们。”

    郭大靖谢过之后,又提起了在鹿岛种土豆的事情,“据说是海外之物,产量高还耐寒,估计现在已经种下了。”

    “难得你想得如此周到,某在这里谢过了。”张攀说道:“这你也放心,某派专人照管田地,秋收后若真是出产很高,明年就扩大种植。”

    郭大靖这下终于放下心来,在鹿岛也就这两件事情。

    嗯,还有要招几个帮手,与自己一起逃出建虏统治的村民中,倒是有几个合适的。

    只不过,这不着急,等自己在广鹿岛安顿好,再派人去一起接来也不迟。

    “上半年主要是休整和练兵。”张攀扳着手指头说道:“多制造弩、地雷、木炮、抛石车,下半年或许有所行动。”

    援朝大战中,东江军各部的损失也不小。

    好在朝廷把拖欠的粮饷都补上了,各岛驻军都分到了一些,补充兵员是肯定的,辽镇军民也能将巴地度过今年。

    所谓将巴,就是还要加上辽镇的种植、渔业等产出,才勉强够。

    但朝廷的首功赏银还没到,也就是说,今年要比往年宽松许多。况且,向朝廷请求再度核兵,毛文龙和众将都有信心再扩充五六千人马。

    再加上地雷、木炮等武器,东江军的情况大有好转是肯定的。张攀也有计划,有畅想,说给郭大靖听,也是想征求下意见。

    其实,郭大靖也是差不多的想法。补充兵员、加紧训练、制造武器等等,恢复实力后再发动。

    但有一点,郭大靖要发动的时间和张攀略有些差异。

    张攀准备在秋收之后,能多出些粮食来供养解救出来的辽民。而郭大靖要趁着天还热的时候,对建虏发动袭扰。

    可郭大靖没说出来,反倒对张攀选择的时间点头赞同。

    他有空间,储存了不少的粮食,还通过林氏兄弟购买了万石,自然不担心好不容易解救出来的辽民反倒会饿死。

    各人有各人的考量,也是根据自身情况作出的计划,郭大靖不能强求别人和自己一样。

    而且,他的也只是计划,谁知道会出现什么意外的情况,导致计划要临时更改呢?

    “可以造些强弩,脚踏拉弦,在射程上或许能与建虏的强弓抗衡。”郭大靖把自己的想法也告诉了张攀,“未必要列阵对射,毕竟在射速上,弩不如弓。但借助工事,还是能够弥补很大的不足。”

    真正的强弩,在射程上还要超过弓箭,古代称蹶张,西方叫脚踏。横扫六国的秦军,弩军就很强大,并击败过游牧民族。

    张攀点了点头,说道:“某也有这样的想法,就是不知道制造起来有什么困难。”

    金属弩臂应该是最好的,但对于东江军来说,恐怕难以大量制造。

    用缴获的建虏的强弓改造,或许是个可行的办法,但郭大靖也没试过。但短弓既然没问题,强弓的改造应该也不是太困难。

    “对了。”郭大靖又想起一件事情,说道:“多弄些火油和泥弹,用抛石车掷出,在敌阵中爆裂燃烧,既烧楯车又烧人,威力不小。”

    张攀想了一下,笑着说道:“这是在龙王坨子防御战中使用的武器吧,可把建虏打得够呛。”

    郭大靖笑了笑,说道:“防御作战还应该是相当长时间里的主要战术,毕竟在装备和战力上,我军不如建虏。借着防御作战的胜利,也能逐渐培养出将士们不畏建虏的敢战之心。”

    要想与建虏野战,必须要有一个过渡的阶段,最主要的便是将士们的心理。用不断的胜利来鼓舞,这是郭大靖的想法,也是他将要去做的。

    平辽灭奴,不能野战是不可能成功的。这么简单的道理,很多人却不明白,特别是朝廷重臣,还死抱着劳民伤财的堡垒推进的战法不放。

    郭大靖虽然重视防御,却不会修堡筑寨,那太耗时费力,他要在野战防御工事上下工夫。

    借助于山川、河流,甚至是平坦野地,以最快的速度构筑工事,抵挡或阻击建虏,在实践上是可行的。

    “壕沟阻遏楯车和骑兵,地雷、尖木桩或鹿砦拒马迟滞敌人冲锋,再以战壕胸墙为掩护,用弩或火枪杀伤敌人。远程则以抛石车为武器,当作火炮使用……”

    边说边画,郭大靖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设想说出来。

    张攀连连点头,特别是对郭大靖收束敌人攻击面,并用远程武器截断敌人,使其进攻难以持续,前锋便是有凶悍,也将陷入没有后援的围攻。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过家门而不入

    “设置多道战壕的防线,更有弹性。地雷可以做得小点,士兵用手抛掷的距离,就是两道战壕的间隔。建虏杀入第一道战壕,我军可在第二道战壕给予其杀伤……”

    郭大靖脸上露出了坏笑,简单地划着图形,说道:“战壕还可以修成这个样子,单向的。建虏进入容易,想出来却难。”

    张攀眨巴眨巴眼睛,不由得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郭大靖的肩膀,说道:“要说阴建虏的招数,恐怕没有比你更多的了。好,这个单向战壕厉害,建虏进入其中,就如同掉入陷阱。”

    说完,张攀颇有些感慨和遗憾地摇头,“可惜,不能和大靖兄弟共同作战,不能常聆指教。”

    “不过是些投机取巧的小手段,张兄谬赞了。”郭大靖谦逊着摆手,说道:“建虏悍勇,堂堂正正的战法,恐怕在短时间内无法取胜,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张攀深以为然,说道:“与建虏正面作战,确实难以取胜。特别是在旷野,建虏铁骑纵横,实难抵挡。”

    “战场的选择确实重要。”郭大靖也忌惮建虏的骑兵,那可是相当于古代的装甲部队,既有机动性,又有冲击力。

    在交谈和讨论中,时间过得很快。鹿岛又是离皮岛最近的岛屿,张攀还意犹未尽,远方已经出现了岛屿的影子。

    其实,郭大靖很想把自己的作战思路写出来,推广到整个东江军。但一个略通文字的人设,却不允许他如此高调显摆。

    当然,略通,在古代以谦逊为美德的社会,和略懂是差不多的意思,是可以扩展的。

    比如某人说略懂一二,可别真以为人家研究不深。说不定,就是个大行家,是个中翘楚。

    所以,郭大靖的办法是逐步提高,既让人信服,又使人觉得他勤学上进。

    比如今年,他能用蟑螂爬的毛笔字写简单的书信;明年,就能看书,文笔也有长进。以此类推,再著书立说,上书言事,就顺理成章了。

    …………………..

    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温暖中还带着海水的潮湿和咸腥。

    李秀姐提着篓子,脚步轻快,笑着招呼着小妮,让她跑慢点。

    小妮的脚步在海滩上留下一长串印迹,一阵阵清脆的笑声不时响起,显示着收获的快乐。

    “哈,看你往哪跑?”小妮用竹子做成的长夹子捉住了乱窜的螃蟹,欢快地笑着,“秀姐,快来呀!”

    李秀姐跟了上来,小妮一提一放,便把螃蟹扔进了篓中。

    “靖哥哥就快回来了,到时候我给他吃最新鲜的。”小妮的脸上绽出开心笑容,歪着小脑袋说道:“秀姐,你是要和靖哥哥成亲嘛?”

    陈有善帮着忙活,也没避开旁人,或许说是有意为之。有郭大靖这层关系,他们这些后来的移民就有靠山。

    李秀姐脸上一红,吭吭哧哧地点了点头。

    “成亲了你们就睡在正房。”小妮懵懂地不是很清楚成亲的真正含义,反正就是睡在一起,关系更亲近,“我在东屋,秀成哥在西屋。”

    李秀姐伸手摸了摸小妮的头,说道:“你喜欢哪个屋就要哪个。”

    开春了,开始盖房子了,虽然只是个大框架,可小妮已经去看了几回,把各屋都分派好了。

    她们只知道仗差不多打完了,各部军队就要返回各岛,却不知道郭大靖已经驻守广鹿岛,且到家门而不入。

    “跟靖哥哥睡在一起很暖和的。”小妮嘻嘻笑着,说道:“秀姐,我要是冷了,就和你们挤着睡。”

    李秀姐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在这童真无忌的言语中,她的差涩已经不翼而飞。

    “姐,姐——”呼唤声传来,引得李秀姐和小妮转头去看,却是李秀成从远处飞跑而至。

    来到近前,李秀成喘着气,脸上涨红,断断续续地说道:“姐,快回家。军队来人了,又送来了很多东西。”

    李秀姐眉头一挑,奇怪地问道:“郭大哥呢,他没回来嘛?”

    小妮也瞪着大眼睛看着李秀成,一脸期待的神情。

    李秀成用力摇了摇头,说道:“姐,快走,你去问个清楚。”

    李秀姐心中蓦地一紧,不好的念头浮现而出。定了定神,她连篓子顾不上,转身便向村子的方向跑去。

    李秀成拎起篓子,和小妮紧紧跟随。

    一路小跑回村,李秀姐直觉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也不知是累的,还是担心害怕。

    远远的便看到自家院门前的几个人,还有说笑声传来,李秀姐心中稍宽,放慢了脚步,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珠。

    “郭夫人回来了。”有人看到了李秀姐,赶忙出声提醒。

    人群回头看着,自动地让出了通路,脸上是羡慕和敬重的神情。

    在众目睽睽之下,李秀姐微微低头,把伤残的手臂藏在袖中,还有另一只手轻轻捂着,局促不安地迈着脚步。

    “阿秀,过来见过张将军。”陈有善的声音响了起来,让李秀姐感到了亲切,紧张也缓和了不少。

    “民女见过张将军。”李秀姐只是略抬头看了一眼,便向张攀敛衣施礼。

    张攀赶忙伸手虚扶,还礼后笑道:“虽然未过门,可弟妹也是叫得的。大靖和张某既是袍泽,又是兄弟,弟妹不必拘礼客气。”

    李秀姐嘴唇翕动了几下,低低的声音问道:“敢问张将军,郭大哥怎么没回来?”

    张攀笑着答道:“弟妹不用担心,大靖兄弟晋升为游击将军,被派到广鹿岛驻守。军务紧急,他便先去广鹿岛,安顿好了便派人来接弟妹。”

    李秀姐不由自主地舒了口气,人没事儿就好,至于什么游击将军,她也不知道官儿有多大。

    “张将军,请进屋。”李秀姐这才想起相让,快走两步,推开了院门。

    张攀点了点头,让随行军士把郭大靖让他捎回的东西搬进院,又请陈有善一同进屋。

    屋子狭仄,二人只能在中间灶房落座,李秀姐又忙着烧水,却被张攀止住。

    “弟妹不用忙,军务繁忙,我说完事情就走。”

    张攀从怀中掏出两封信,都递给陈有善,说道:“一封是给陈先生的,另一封是让陈先生讲给弟妹听的。郭兄弟都安排好了,你们若有什么事情,尽管去军营找我。”

    再次瞅了瞅这不大的房子,张攀便站起身,说道:“我听吴北昌说了盖房子的事情,让他们尽快盖好。让你们住这小屋子,委实对不起郭兄弟。”

    “民女能住在这里,已是很满足,比逃出来前可强得太多。”李秀姐赶忙说着客气话,“郭大哥既是要派人来接,就不麻烦搬家换房子了。”

    “房子总是要多盖些的,你们尽管去住。”张攀笑着摆了摆手,告辞而去。

    李秀姐和陈有善送张攀离去,才又回到屋内。

    陈有善拆开信件,先看了给他的那一封,然后捋着胡须思索半晌,才打开郭大靖给李秀姐的。

    李秀姐有些忐忑,坐在那里老老实实,手在不停地捻着衣服。

    陈有善看着信,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抬头看了李秀姐一眼,温声道:“阿秀啊,大靖想着你呢!”

    啊——李秀姐脸上飞红,又垂下头,轻咬着嘴唇,心里热热的,脸上也烫烫的。

    “大靖告诉你,等他在那边安顿好了,就派人来接你过去成亲。要是你不愿意,也到了那边再说,他不勉强。”

    陈有善捋着胡须说道:“大靖想得周到。你们俩的关系,在这里都传扬开了,若是不成,你在这岛上的日子怎能好过?”

    李秀姐轻轻嗯了一声,反正陈有善知道自己的心思,还张罗着给办亲事,倒也不必多作解释。

    陈有善继续说道:“大靖是广鹿岛主将,就相当于张将军在这个岛,是最大的官儿。除了接你们,他还想让老夫找些可靠的人也去相助一二。”

    “要从军当兵嘛?”李秀姐疑惑地问道。

    陈有善笑着摇头,说道:“大靖既管军又管民,象耕种、制造等事,他还是需要些信得过的人来管理监督。都是一起逃出来的,有些人还是他知根知底的。”

    “就象陈叔,还有赵叔。”李秀姐恍然。

    陈有善把信放下,说道:“我先和他们谈一谈,看他们愿不愿意去。这封信呢,你自己保存好。”

    停顿了一下,陈有善又补充道:“大靖已经是游击将军,你是他的结发妻子,是正室。别的不用做,识些字总是好的。”

    李秀姐眨着大眼睛,脸上发热发烫,但却用力地点了点头。

    陈有善是好心提醒,郭大靖已经是将军,作为将军的夫人,以后有丫环侍候,自然不需要劳累辛苦。

    但将军夫人也要拿得出手,啥也不会,还是个残疾,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送走了陈有善,李秀姐无心去和两个正欢乐地清点送来物品的孩子说话,回到自己屋内,对着铜镜发着呆。

    若是郭大哥只是个小兵,自己操劳辛苦,也算是个贤惠的媳妇。可成了将军,李秀姐立刻觉得自惭形秽起来。

    怎么办呢,是明智地选择退出,还是继续赖着郭大哥?

    姑娘有些心烦意乱,对着铜镜中模糊的人像,长长地叹了口气。

    …………………

    鹿岛已经离开了视线,消失在远方的海面。

    “不就三个人嘛,接上船就走,啥东西也不用带。”藤野英说话的语气有些怪,眼睛却盯着郭大靖。

    郭大靖收回目光,看了藤野英一眼,淡淡一笑,说道:“请藤野先生来某的舱室,郭某有要事相托。”

    见郭大靖不接自己的话,藤野英翻了翻眼睛,老大不情愿地走下了舱室。

    时间不大,藤野正便来到了郭大靖的舱室,藤野英自然跟在老爹身后。

    “藤野先生请坐。”郭大靖泡好了茶水,热情地起身招待。

    藤野正也不客气,落座之后便开口问道:“郭大人有何吩咐?”

    郭大靖给藤野父女倒上茶水,坐下后才缓缓说道:“郭某想劳藤野先生的大驾,去一趟壕镜,从西夷那里购买一批火枪。”

    “火枪?西夷?”藤野正端起的茶碗停住了,疑惑地看着郭大靖。

    藤野英也甚是不解,开口问道:“西夷的火枪有什么厉害之处?”

    郭大靖并不能把重火绳枪的准确数据说出来,只能依据手中的火绳枪,再加一倍的威力。

    “……重火绳枪很笨重,有二十多斤,通常要用支撑来发射,但铅弹的威力极大,百步内能击穿重甲(当时大多数武器在80m以外几乎不能造成任何伤害)……”

    藤野英瞪大了眼睛,有些诧异地问道:“真有这样犀利的火枪?”

    郭大靖笃定地点了点头,说道:“这点完全可以肯定。而在壕镜的西夷,乃是葡萄牙人,在壕镜建有炮厂。嗯,也有称他们为佛朗机人的。”

    藤野正微微颌首,说道:“如果把火枪造得大一些,确实能达到那样的威力。就如同火炮,与火枪的原理是一样的。”

    郭大靖伸出大拇指赞了一下,说道:“藤野先生高见。”说着,他用期待的目光注视着藤野正,想听到他的答复。

    “既然有海商牵线搭桥,那个葡萄牙人又没有什么购买火枪的限制,此事便算是成了大半。”藤野正沉吟着说道:“要某去购枪,也正是所用得人。”

    郭大靖很不好意思地说道:“海上风波难测,郭某麻烦藤野先生,也是几经思量,甚难开口。”

    “派别人去也能完成吧?”藤野英有些犹豫地开口说道:“只要形制规格交代清楚,花钱买就成。”

    郭大靖苦笑了一下,说道:“倒也能成。”

    “就是要耽搁时间,且不敢保证购回的火枪在质量上有没有问题。”藤野正喝着茶水,缓缓说道:“越快买来越好。”

    郭大靖点了点头,说道:“藤野先生也不必勉强,待林家海船来到,或委托他们代购,或派别人去买。”

    正如藤野英所说,派别人去也能完成任务。但不是行家,可能买回来的火枪就有问题,或者不合使用,平白耽误了时间。

第一百一十六章 照顾好她,经营岛屿

    郭大靖不再说话,端起茶碗呷着茶水,静待藤野正的决定。

    藤野正看了藤野英一眼,说道:“林家是行惯了海上商贸的,航行的风险应该不大。但某也要做万一的考虑,就是这个女儿,让某放心不下。”

    “爹。”藤野英被揭穿了身份,不由得羞恼地跺了下脚,说道:“你去哪我去哪,要么同去,要么不去。”

    藤野正微微一笑,说道:“所谓的海上风险,并不比战场上要大。所以,我决定去一趟壕境,与西夷打交道,也开开眼界。”

    他转向郭大靖,似笑非笑地说道:“郭大人,英儿便留在广鹿岛,你如何让某放心呢?”

    郭大靖眨巴眨巴眼睛,说道:“不如藤野先生要郭某作怎样的保证?”

    藤野正盯着郭大靖的眼睛,说道:“照顾好她,只要你还活着。”

    郭大靖对这个承诺有些为难,不知道是怎样的照顾,还是一辈子。

    但权衡之下,他还是用力点头,说道:“只要郭某不死,定然尽某所能,照顾好藤野姑娘。”

    “是不是照顾得好,还要阿英满意才是。”藤野正狡黠地一笑,看着女儿,说道:“郭大人已经答应了,你自然可以提出条件,让他满足你。”

    耶?!要这么说的话,岂不是被藤野英拿捏到了手里?

    郭大靖惊疑不定,心中不免有些后悔。但看藤野英的神情,却又不象,便又放下心。

    世上有多少枭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郭大靖觉得自己未必会如此,但一个女人,怎么还摆不平?

    接下就好办了,郭大靖详细说了自己的计划。不仅要购买火枪,还想聘请西夷教官、工匠等等。

    “第一批火枪想来数量不会太大。”藤野正说道:“若不用某在壕境长期等候,便要争取与西夷达成协议。他们造好枪送到,郭大人便付钱。”

    “如果能聘请到西夷的教官、工匠,稳定供应火枪,便基本不成问题。”郭大靖说道:“可以打东江镇的旗号,对于官方,西夷还是比较重视的。”

    藤野正微微颌首,说道:“林氏海商若是诚信,日后可多借他们的力。”

    “第一次合作,总归是有风险。”郭大靖无奈地说道:“我已经尽力钓住他们,只要他们想着赚大钱,就不会因小失大,自绝了发财的路。”

    组建自己的商船队,是最保险的事情。可目前来说,条件不允许,也只能寄希望于林氏兄弟不是鼠目寸光之辈。

    而郭大靖在林家货栈看似闲逛,也是有其考察的目的。如果货物比较多,价值比较大,林家自然不敢轻易得罪郭大靖。

    说白了,是一杠子买卖,还是长期合作,要看林家兄弟的眼光和魄力。

    为了藤野正海途的安全,郭大靖不准备让他带太多的钱财。按照他的估计,只携带五千两银子,够买二百枝火枪,以及聘请数人的钱财。

    “如果火枪超过两百枝,所带钱财不够的话,由林家垫上,我连本带利偿还。藤野先生,以为如何?”

    郭大靖征求着藤野正的意见,毕竟是派他出去,不给人家带够钱,总是说不过去。当然,郭大靖也不知道要带多少钱才够用。

    藤野正呵呵一笑,说道:“某觉得五千两都多,财不露白,你们汉人是有这句话吧?”

    郭大靖笑着说道:“确实有这句话。但也有一句话,穷家富路。藤野先生出门在外,怎能囊中羞涩?”

    沉吟了一下,郭大靖说道:“这样,我给藤野先生两件宝贝,若真是没有办法,便卖给西夷。”

    所谓的宝贝,自然是巴掌大的小镜子。按照郭大靖的估计,每块卖上千两白银,还是比较把握的。

    敲定了大部分的细节,甚至是藤野正要带的几个随从,郭大靖才送走藤野正,心情愉悦地回舱休息。

    这又是一件大事完成,藤野正是最理想的人选,郭大靖对此是相当地满意。

    ……………………..

    广鹿岛位于黄海北部,长山群岛的西部,由二十三个大小岛、砣、礁组成,陆地面积三十多平方公里,是长山列岛中面积最大的一个岛屿。

    郭大靖挑选此岛,一是耕地面积比较大,便于自己自足;二是接近辽南的旅顺金州,有利于实施他的战略设想。

    抵达广鹿岛后,郭大靖便开始忙碌起来,查验籍册,召各部主官布置任务,丈量出几十亩土地,种植土豆……

    如果象尚可喜以前管理的那样,自然不用费太多的脑筋,也无须太过劳累。

    但郭大靖通过了解和询问,对很多的工作都有新的安排,要制定新的规章制度,这下子自然够他忙,够他累的。

    比如在海难上用插枝法养牡蛎,也就是生蚝,尽管生长较慢,但省成本和人力,也是一种增加食物的好办法。

    再比如广鹿岛隶属军队的作坊,郭大靖又从百姓中招募了人手,扩大生产。除了原来修补盔甲的简单工作外,又增加了弩弓、地雷、抛石车等武器的制造。

    对于军工,郭大靖舍得投入。原来的工匠只给些粮食养家糊口,他又给涨了一钱银子。

    虽然只是一钱银子,但对于老百姓来说,却是巨大的改变。涨工资嘛,谁不高兴呢!

    岛上军民加起来有一万五六千,如果能全部动员起来,集中力量也能干不少工作。

    可能以前的主官也不是没想过,但受制于粮食和资金,无法象郭大靖这样管理。

    要钱有钱,要粮有粮,郭大靖一系列政策发布下去。只要干活儿,不管轻重,都能得到粮食,或多或少而已。

    伐木、烧陶、碾药、做军衣手套……甚至是打渔捞虾,都比原来领的粮食要多。至少,能让老百姓多吃上几碗粥。

    “买鸭买鹅,还有纸、铁料……”郭大靖拿出清单,对吴九成交代着,“先紧着一千两银子花,快去快回。”

    广鹿岛远洋海船没有,但能在渤海航行,到登州、宁远、天津的船却还有数条。

    吴九成是负责岛上采买的管事,四十多岁的年纪,在辽东从事过商贾,很是精明的一个人。

    只不过,郭大靖的大手笔,让吴九成愣怔了一下,随即便躬身领命,“大人放心,小的跑登州不是一次两次,定把事情办好。”

    郭大靖微笑颌首,嘱咐道:“还有几个人跟你同去,就安顿在山东,你帮着照顾一下。”

    “小的明白。”吴九成猜测是郭大靖安插的眼线,侦察刺探什么,可不是他该问的事情。多半是朝廷动向,登莱官员的情况。

    吴九成还真是猜错了,郭大靖派去的几个人主要是打听居住在山东官绅的情况。谁家地多,谁家粮多。

    郭大靖作为一岛主官,不能擅自离岛。但山东很近,他还是能抽个空子跑个一趟两趟。

    买粮多费钱哪,哪有偷的省事儿。就那些官绅,侵吞土地,还不缴粮纳税,不偷他们的偷谁的。

    况且,官绅家的保安情况,就那些护院家丁,对郭大靖来说形同虚设,偷得安心又轻松,何乐而不为呢?

    吴九成领命而去,一个面色黝黑的老农模样的人又走进来,躬身向郭大靖禀报。

    “禀大人,黑麦共种了四百三十余亩,土豆也发芽开始种植,约略能种百八十亩的样子,就在这两天便能种完。”

    王老憨是个真正的庄稼把式,且人如其名,憨厚老实,交代的事情办得不折不扣,极为认真。

    “沤肥池呢,挖好了几个?”郭大靖和颜悦色地问道。

    王老憨面无表情,躬身道:“回大人,现在挖好了六个,还有五个正在挖。”

    “好。”郭大靖拿过一张条子,盖上自己的印信,递给了王老憨,“去郑大人那里领粮吧!”

    王老憨脸上闪过喜色,上前双手接过,道谢后转身离去。

    接下来是工坊的管事儿冯章进来汇报,用短弓改造的弩已有百张,抛石车十六架,各种型号的地雷四百六十余颗。

    已经半个多月了,这样的生产制造数量其实并不能让郭大靖满意。

    但规章制度实施不久,招募的人手也有熟练过程,他还是多加夸奖,并如数拔发了粮食。

    终于能清静一会儿啦,郭大靖轻抚着额头,看着自己记录的数据,虽然字写得不堪入目,但重点不是这个。

    军户制也有好处啊,那就是自己说啥就是啥,想怎么干就怎么干,阻力很小很小。

    郭大靖发出的感慨不是假的,就比如种植土豆和黑麦,要是老百姓自家的土地,恐怕要多费口舌,讲解种植的好处,老百姓还要将信将疑,顾虑重重。

    现在好了,只有王老憨吭哧着表示了担忧,郭大靖也没多费唾沫,告诉他没有问题,这事就算成了。

    岛主就是土皇帝,朝廷又没派地方官员,自然是郭大靖军民一起管,权力老大老大滴。

    至于练兵,郭大靖并没有投入主要精力。下面军官执行命令,刘奇士和藤野正等人负责监督,他也很放心。

    空间内的火枪全部取出,偷偷放进了仓库,再加上援朝之战结束,又从郑凤寿、崔孝一等朝鲜义兵将领手中买到的一百余枝,火枪兵已经扩充到了四百。

    等到弩弓制造完成,郭大靖准备组建起一支两千余人的新式部队。四百火枪手,五百弩兵,八百刀盾长枪兵,两百火力支援兵,一百骑兵。

    不是不能再扩充,而是盔甲就那么多,岛上的财力物力也支撑不了太多脱产的军队。

    这还是要等朝廷重新核验完,才能发饷的数量。按照原来的编制,郭大靖还要自掏腰包,给多出的五百兵发粮饷呢!

    即便是自己花钱养兵,郭大靖也不在乎,正计划着登上陆地,建立据点,方便收拢逃出建虏统治的辽民百姓。

    房门没被敲响,却有人走了进来。

    郭大靖垂着头,翻了下眼睛,再抬头时,已是一副微笑的脸,迎接着淡然飘来的香风。

    藤野英既不施礼,也不称呼,径直走过来,把手中的文件一递,说道:“统计好了,大概是六千七百多人。”

    “辛苦了。”郭大靖伸手向旁边的椅子示意了一下,便拿起统计资料看了起来。

    藤野英不客气地坐下,又掏出小镜子,左右端详,整理妆容。

    臭美!郭大靖只是眼角余光一扫,就又转到了文件上。

    既然要全民皆兵,平常就要加以训练,哪怕强度不够,只能抽空闲时间,也比塞把武器就拉上战场要强。

    郭大靖要干得更加彻底,连女人都算上,能劳作的、适龄的,都要参加军事训练,编进民兵这种组织。

    当然,能成为民兵也是要多领些粮食,或者发点银钱的。对于调动百姓的积极性,郭大靖更偏向于后世的物质激励,而不是空口白话。

    六千七百人,每人每月多给一升粮,或者给几分银子……

    郭大靖看着藤野英最后算出的数字,沉吟着,衡量着,手指轻轻在桌上叩击,目光不觉移到了藤野英的脸上。

    洗去不知道涂的什么怪东西,藤野英的肤色也不是很白,且五官恐怕也不符合当时的审美标准。

    但在郭大靖看来,凭他在网络上阅美无数的经验。藤野英的五官,包括眼睛、鼻子和嘴巴都有典型的西欧之美,很象后世的一位韩国女星。

    嗯,这家伙的妈妈就是朝鲜人,也难怪。

    藤野英挑了下眉毛,大眼睛眨巴眨巴,似笑非笑地问道:“你瞅啥?”

    瞅你咋的?!

    郭大靖嘿然一笑,说道:“听说你去看了正给我盖的房子,对着工匠指手划脚。要论盖房子,人家才是专业。”

    藤野英不以为意,说道:“我让他们改的是房间的格局,不是房屋的结构。你那么忙,只好我代劳,省得你住进去又觉得不满意,成天抱怨。”

    我,抱怨?

    郭大靖拱了拱手,无奈地说道:“那就多谢藤野小姐了。”

    藤野英恢复了女儿身,但平时的穿衣打扮还是偏向于中性,并且自己做了套军服装上。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宁锦大战爆发,谈生意

    作为郭大靖的秘书,嗯,当时叫文书或幕僚。在军营中进出自由,起初颇有些议论纷纷。

    但郭大靖不为所动,或者说本来就有意如此。军营中的女性,藤野英是第一个,可不会是最后一个。

    不管是妇女医护队,还是女民兵,都将是藤野英来组建,她也是最佳的人选。

    “不用谢。”藤野英对着镜子,随意地摆了下手,又整理了一下额前的头发,说道:“明天我准备去招募妇女,先把医护队组织起来。”

    当时的缠足陋习还不算严重,缠足的多是大家闺秀、官宦人家。贫家小户要劳作,要奔波,自然不会自找麻烦。

    特别是辽东妇女,在性情上也比中原女子要爽利。再说,现在都是为了生活,妇女能为家里多赚几升粮食,抛头露面也算不得什么。

    “好,那就辛苦你了。”郭大靖点了点头,说道:“还有女民兵,也是你的工作。”

    停顿了一下,郭大靖又补充道:“这六千七百人中,我准备再细分一下。一部分是后备军,全是适龄男子,可以随时补充进军队的。一部分是民兵,不到万不得己,是不会动用他们的。”

    藤野英眨巴眨巴眼睛,笑着说道:“这样能省些粮食,对吧?”

    郭大靖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没办法,本部发下来的粮饷就那么多,得算计着花才是。”

    藤野英很是理解的点了点头,起身走到郭大靖身旁,说道:“来,我教你写字吧!”

    郭大靖有些抗拒,不想练毛笔字了。等买来大鹅,揪点鹅毛当笔,凑和着得了,也不是要当书法家。

    可藤野英不容分说,拿起毛笔塞到郭大靖手中,站在郭大靖身后,把着手就开始写。

    温暖的呼息轻轻喷到郭大靖的耳际脖颈,鼻中能嗅到淡淡的馨香。郭大靖的心态也平稳下来,体会着毛笔在纸上的轻重勾抹。

    藤野英闻到了一股男子汉的味道,不全是汗味,好象有点花香,不由得微皱眉头,注视着郭大靖的耳后脖颈。

    穿越而来,很多习惯还是不好改。虽然条件不象后世那么方便,但郭大靖还是几天擦洗一次,用的是后世的香皂。

    也正是这些细节,使得郭大靖与当时的男人有着不同。很多人会忽略,但藤野英身为女子,心思细密,老早就发现了郭大靖的与众不同。

    “你熏香了?谁帮你熏的?”藤野英终于耐不住,更加凑近,几乎贴着郭大靖的脖子,用力地吸着鼻子。

    郭大靖赶忙躲闪,笑道:“哪有熏香,是洗澡用的小物件。你想要的话,我送你一块。”

    藤野英皱着眉头转到前面审视着郭大靖,半信半疑地说道:“你给我看看。”

    郭大靖耸了耸肩膀,伸手作势到怀里,从空间内取出香皂,再掏出来递给藤野英。

    空间内的日用品并不多,也就郭大靖和几个员工放在储物柜里的。但肥皂却有一箱,是公司给勤杂工买的,让那位大姐帮员工洗工作服用的。

    藤野英接过来就相信了,不用凑到鼻下,香味就闻到了。她脸上神情放松,饶有兴趣地摆弄着。

    “洗澡时抹身上,就象皂荚一样的用法。”郭大靖介绍道:“但比皂荚更好用,洗完皮肤更润滑。”

    哦,藤野英的眼睛立刻亮了,把香皂收好,字也不教了,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不是马上就去试验,洗得香香白白了吧?

    郭大靖看着藤野英离去的背影,微抿嘴角,带着男人那种坏坏的笑。

    ………………

    朝鲜被建虏攻击时,只有东江军奋力出击,与建虏展开了连番血战。

    无论是仓促调集由内镇胡良辅率领的津镇、登莱、觉华的七千人马,还是一直在拼命修城、在朝廷屡番严令下才敷衍出兵的辽东督师,都没有起到作用。

    面对朝廷“且令以关宁之师直捣虎穴”的严令,袁督师先是上疏辩解说后金发十万攻打朝鲜,还有十万在家防守,后金一点都不空虚,不可妄动。

    朝廷第二次严令,袁督师辩解此时正是全力筑城的大好时机。又称已经在三城之间播种屯田。如果不筑城守卫,那么屯田所得就等于送给后金。

    最后迫于压力,袁督师就派数千人马在三岔河晃悠了一圈虚应敷衍。

    而东江军粮饷不丰,装备简陋,却全力援朝,连番厮杀血战,取得了比历史上好上数倍的战功,特别是斩首建虏禆王,更令朝野为之一振。

    只此一件,就能看出,东江军相比于每年拿着几百万两银子,装备精良,却只知道修城,朝廷严令出兵援朝,却只有“纸上之兵”的袁督师,不知道要强上多少。

    在后世经历过短暂键盘侠的郭大靖,相信袁督师不是建虏的内奸,他只是战略上的短视,军事上的无能。

    一个字来形容,袁督师就是“蠢”。

    卖给蒙古人粮食,幻想着拉拢蒙古诸部对付建虏,却没想到蒙古诸部会成为建虏抄袭京畿的助力;

    老奴死后,派人去吊孝,名为刺探情报,却令亲明的蒙古诸部寒心,使得建虏又多了抗衡明朝的盟友;

    而援朝举足不前,袁督师还是干出了成绩,四月中旬上奏:乘敌有事江东,姑以和之说缓之。敌知,则三城已完,战守又在关门四百里外,金汤益固矣。

    你看,我没闲着,趁着建虏打东江攻朝鲜,我把锦州、大小凌河三座城修好了,且是固若金汤,四百多里外的关门可以彻底放心了。

    袁督师好吹牛,而吹牛的后果就是可能被打脸。他自然是万万没有想到,奏疏中洋洋得意的刚自夸完,皇太极就带着八旗人马来打脸了。

    天启七年五月十六日,皇太极率兵起行;二十日到达广宁,前锋营乘夜进发,攻克明军多处哨所,探清了右屯卫、小凌河、大凌河、锦州等地的所有军情。

    二十一日,后金军随即发动大规模进攻,皇太极亲率四旗军马进略大凌河一带,大凌河及小凌河驻守的明军,弃城遁走。

    袁督师不动如山,以牺牲东江军和朝鲜为代价所修筑的三城,转眼间便没了两座。

    建虏追杀逃跑的明军直至锦州城下,四面合围,并在锦州城外大肆掳掠人口、牲畜。

    好嘛,袁督师迁人屯田,好顿忙活,又是拱手送给了建虏。

    面对来势汹汹的建虏,袁督师马上就忘了刚吹嘘完的固若金汤了,说是救不了锦州,只能自己守宁远。

    “奴围锦州甚严,关外精兵尽在前锋,今为贼拦断两处,夷以累胜之势,而我积弱之余,十年以来站立不定者,今仅能办一守字责之,赴战力所未能……”

    “彼分番迭攻,而我兵战不可透,则锦为必破。”

    固若金汤呢,这才多长时间,锦州刚修好就必破,太豆腐渣了吧?

    ………………

    宁锦大战爆发的消息,传到广鹿岛的时候,郭大靖正在招待乘船而来的林天生。

    而吴九成也从登州返回,购进了郭大靖所列清单的大部分。

    “人工养牡蛎,养鸭养鹅,借靠海的优势,郭将军真是擅长经营。”林天生看着海滩上插着的竹棍,以及正从船上卸下的鸭鹅等货物,恭维着赞道。

    郭大靖淡淡一笑,说道:“没办法,都是被逼无奈才想出的招数。”

    林天生目光闪动,说道:“郭将军可知,闽粤炼铁久负盛名,铸造枪炮的技术也甚精良。”

    郭大靖也没想到吴九成在登州购买精铁的数量不足,听到林天生如此说,他猜测到了其的用意。

    先买后造,这是必然的过程。就算聘请到了西夷炮师,原料问题也需要解决。

    而且,打造盔甲兵器,也需要精铁。这次让吴九成购买精铁,郭大靖是想给将士们打造铁面具的。

    胸腹、面门是人的要害所在,若中箭不死也基本丧失战斗力。而建虏有很多射术精湛的弓箭手,在援朝作战时,郭大靖就领教过。

    “只要价格合适,林家能运到多少精铁,郭某就收多少。”郭大靖略微沉吟了一下,就给了林天生笃定的答复。

    林天生呵呵一笑,说道:“比从登州购买的精铁只低不高,郭将军尽可放心。就是不知郭将军准备购买多少?”

    还是不信老子有足够的钱哪,郭大靖笑道:“先买五千两银子的精铁,林兄不会担心郭某赖账,先拿钱再办事吧?”

    林天生摆手道:“在下岂敢。既如此,便一船粮食,一船精铁,今年肯定运到。”

    按照当时明朝工部的定价,一副盔甲是九两多银子。五千两光买盔甲,能有五百多副。换成精铁的话,数量更多。

    “还是老规矩,郭某先付一千两的定金。”郭大靖很土豪地一摆手,说道:“这样,林兄该放心了吧?”

    林天生拱手说道:“郭将军的豪爽慷慨,在下钦佩。”

    让林家知道自己的资金丰厚,才能建立起长期合作的关系。所以,郭大靖就要表现出慷慨大方,不占或少占别人的便宜。

    “林兄要知道,购买火枪,聘请西夷的教官工匠,乃是今年最重要的事情。”

    郭大靖停下脚步,郑重地说道:“早一日装备火枪,与建虏作战,将士们便会少些伤亡。在此,郭某拜托林兄,多多费心辛苦了。”

    说着,郭大靖向着林天生拱手施了一礼。

    林天生赶忙躬身还礼,说道:“郭将军的苦心,在下深知。辽东沦陷,建虏猖獗,在下身为大明子民,也是痛彻心扉。但凡能尽些微薄之力,必定全力以赴。”

    停顿了一下,林天生表情诚挚地说道:“在下虽是商贾,却非唯利是图之辈。俗话说:日久见人心。郭将军且放心,慢慢看着便是。”

    郭大靖轻轻点头,感慨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林先生轻利重义,堪为义商,令人敬服。”

    林天生心情愉悦,谦逊着说道:“郭将军过奖了。与郭将军合作,在下实是赚了钱的,实在是惭愧。”

    “合作共赢,你我皆得利,才能长远。”郭大靖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说道:“你要是不赚钱,我还不放心呢!”

    林天生感慨地连连颌首,说道:“郭将军与众不同,在下腆颜结交,望郭将军莫嫌弃。”

    烧黄纸、斩鸡头、拜把子?这也没啥,一回生二回熟嘛!

    但郭大靖没有马上答应,笑着说道:“林兄刚刚说了日久见人心,那咱们就在合作成功后结拜为兄弟如何?好叫林兄知晓,某有一位姓刘的结义大哥,天天念叨着要是三人结拜就好了,和桃园刘关张一样。”

    林天生哈哈大笑,心胸为之一畅,说道:“既如此,待在下把郭将军交代的事情全部办好,再来结交郭将军和刘大哥。”

    他所说的结交,并不是结拜的意思。

    但郭大靖既然这么理解,更显出豪爽直率的性格,林天生本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想法,怎能拒绝?

    而郭大靖也是有意这么说,把关系搞得亲近些,事情办成的把握也就越大。

    至于林天生是善是恶,以后该怎么对付就怎么对付,可不是一个结拜兄弟能够束缚住郭大靖的。

    “郭将军还想买海船,进行远洋商贸?”在谈话间,林天生对郭大靖的设想表示了足够的惊讶。

    郭大靖笑着说道:“林兄不必如此惊诧吧?某听说与倭国贸易最是赚钱,不免心动。”

    林天生轻轻摇头,说道:“赚钱是不错,可与倭国海贸不是谁都能做的。倭国有限制,只有那么几家海商有资格。”

    郭大靖自然知道,象李旦、郑芝龙不就是有资格的,并因此而成巨富。

    但他想的是走官方渠道,以大明的名义与倭国通商,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两人边谈边走,郭大靖固然长了姿势,林天生也是受益匪浅。

    “郭将军要做生意的话,沈太爷那边可要打点好。”林天生郑重地提醒道:“别的倒还罢了,参貂茸等辽东和朝鲜特产,可是沈太爷把持垄断。”

    郭大靖沉吟了半晌,缓缓说道:“郭某会处理好此事,多谢林兄提醒。”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宁锦大战爆发

    建虏攻朝虽然没有获得预期的效果,但对东江军的影响依然很大。

    东江军不得不放弃在朝鲜的屯田和据点,也失去了粮草物资的供应基地朝鲜,不得不依靠朝廷发粮饷和走私贸易来贴补军需。

    这对郭大靖来说,自己做点生意也就容易得到毛文龙的许可,沈世魁也就能对付过去。

    但对毛文龙和东江军来说,这种放任的发展最终必然导致与朝廷矛盾的加剧。

    原因很简单,朝廷如果既不想,或是不能拿出足额的粮饷,又觉得东江镇经商自筹难以控制,就必然会使出手段。

    其实,皇帝和文官集团在一个问题上的立场是比较一致的。那就是对武将的控制,说白了,就是大明的祖制“以文制武”。

    现在的东江镇没有文官监军,毛文龙又持尚方宝剑,已经引起了文官集团的猜忌,弹劾不断。

    相反,袁督师能够得到重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的进士出身。既是文官,又是文官中对军事上比较熟悉,且是胆子最大,吹得最响的。

    天启帝能够重用和相信毛文龙,但崇祯却还是那陈旧的思维。对于文官集团从锉子里拔大个,推举出来的袁督师,他又给予了重用。

    毛文龙、满桂、赵率教、朱梅、孙祖寿……辽东不愁无勇将,可瞎了眼,或者说是被猪油蒙了心的崇祯,却偏偏要万里迢迢地召回袁蛮子。

    “又要打仗了吗?”林天生的消息还很灵通,估计在皮岛就知道了宁锦战事爆发,“郭将军这里倒甚是平静。”

    郭大靖说道:“援朝作战刚刚结束,部队需要补充休整,就是要出兵救援,恐怕也是一个月后的事情。”

    林天生深以为然,但还有些疑惑,问道:“宁锦那边能挺住?万一失守,关门危险。”

    “每年几百万两银子拿着,数万大军装备精良,若是连两座坚城都守不住,岂不贻笑天下?”

    郭大靖不以为意,说话带着嘲讽,“再者,皇太极发动攻势,并不想损失惨重地攻取孤城,他的目标是粮草物资和人口。”

    林天生想了想,苦笑道:“何苦呢,既不能与建虏野战,在锦州三地和宁远移民屯田,岂不是白白给建虏准备的?”

    “林兄都能看得清楚,朝中诸公却执迷不悟。”郭大靖叹了口气,说道:“锦州若是重要,建虏岂能不占?接收几座废城,便是复土,便是大捷,真真可笑。”

    林天生无奈地摇头,说道:“郭将军也不必如此抑郁难平。自家管自家的事情,凭郭将军的武勇和智计,建功立业、封妻荫子是确定无疑的。”

    “借林兄吉言。”郭大靖拱了拱手,说道:“郭某以平辽灭奴为目标,但凡有一口气在,也绝不变志向。”

    林天生伸出大拇指,赞道:“英雄有大志。若是别人说这话,在下权当胡言吹嘘。但从郭将军口中说出,在下却深信不疑。”

    哈哈哈哈,郭大靖大笑起来,用力拍着林天生的肩膀,断断续续地说道:“听林兄之言,郭某马上就改名字,就叫郭大志。”

    林天生也笑得开怀,凑趣道:“叫郭灭奴或郭平辽,岂不更响亮?”

    玩笑开过,两人感觉关系更亲近了一些,郭大靖引着林天生到住处,热情地款待。

    桌上多是广鹿岛的特产,虾夷扇贝、水煮杂色蛤、烤红虾、海鱼,还有小鸡炖蘑菇、烤鹿肉。

    藤野父女和两个随从也被请来,与林天生先熟络一下,同坐海船更加方便随意。

    “你做的?”藤野英吃着味道很好,偷空跑去问大厨。

    大厨嘿嘿讪笑,说道:“是郭将军指点传授,小人照着做的。”

    藤野英眨巴眨巴眼睛,带着疑惑又回到了酒桌。

    林天生略有些奇怪,明显能看出藤野英是女性,当时男女同桌还是很少见的。由此,他也猜测藤野英与郭大靖的关系非同一般。

    难道说郭大靖也学毛文龙,让老岳父出头作生意?

    林天生还带来了不少礼物,是送给郭大靖的家眷的,只是没想到郭大靖还未接人。

    这家伙眼珠转了转,有了主意,准备把礼物分成两份,送给藤野英一份。反正郭夫人不在,也不知道这事。

    不管林天生如何瞎想,推杯换盏之间,在酒精的作用下,桌上的气氛还是挺热烈。

    倭人哪,看来郭将军所说的要和倭国进行商贸,倒也不是随口而说。

    得到藤野正父女的身份,林天生的脑洞又打开了。

    不是倭国不想跟大明直接商贸,而是大明就那么牛,不答理他。除了倭国,还有西班牙人和荷兰人,都想打通和大明的的商贸呢!

    所以,如果朝廷允许,东江镇直接和倭国贸易的话,倒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真能成的话,林家或许能凭结交郭大靖的情份,从中分一杯羹。

    海贸的利润极其丰厚,尽管也伴随着高风险,但有的是人趋之若骛,为金钱而疯狂。

    当然,林天生也只是想想,并没有太大的奢望。就现在这种状态,既赚钱,又能结交郭大靖,他还是认为很值得。

    至少郭大靖比沈世魁强多了,不那么贪鄙,做买卖痛快利索。但要说郭大靖傻,不懂商贾之道,林天生也绝不会这么想。

    显然,郭大靖这般大方,也是想和林家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

    正如郭大靖所说的“合作共赢”,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就是这么简单。

    “林先生再帮郭某一个忙。”郭大靖举杯示意了一下,说道:“买些书籍回来,不拘儿童启蒙,还是医卜算等杂书,某都需要。”

    林天生愣了一下,随即答道:“举手之劳,郭将军不必客气。”

    “不知郭将军购买书籍是要做什么?”停顿了一下,林天生又好奇地问道:“难道要在岛上建学堂?”

    郭大靖微笑颌首,说道:“某要建立夜校制度,不论军民,每天晚上都要抽出半个时辰读书识字。”

    在座的人都不解其意,有些惊讶地看着郭大靖。

    “读书识字能晓天下事,开阔眼界。”郭大靖说完又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不说这虚的大的,只说有了知识便能灵醒,什么事情一教就会,难道不够吗?”

    “这个——”林天生拱了拱手,说道:“郭将军的想法确实与众不同,但这个道理还是对的,识文断字与粗鄙不文确实大有不同。”

    郭大靖呵呵一笑,知道林天生是随意附和,却也并不在意。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老百姓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抽出半个时辰读书识字并不难。

    而军队中的将士们能够识字算数,暂时可能还看不到多大的效果。但越往后,知识就是力量就越能体现出来。

    比如说炮兵,有文化的和没文化的学起来、用起来,肯定截然不同。至少,在命令传达和理解上,效率和速度也会不一样。

    现在东江军虽然装备简陋,难道就总是这样?新武器是肯定要有的,比如红夷大炮,一炮下去就是一条血胡同,可厉害啦!

    还有郭大靖要自己制造的一些武器装备,以及很多赚钱的东西,要是对文化人,他只需要介绍个大概就行,多省劲儿。

    没错,郭大靖确实要搞些赚钱的东西。

    指望朝廷是够呛,小冰河期的大灾害已经来临,崇祯穷得都穿补丁衣服。练饷、剿饷加得义军蜂起都够不得了,哪还有太多钱粮来补贴东江?

    而象毛文龙,或是沈世魁那样,只靠着辽东特产的人参毛皮等特产,也不可能使东江军民吃饱肚皮。

    当然,这些都是在计划当中。而确定与林家商贸的长期稳定,就是最基本的条件。

    尽管皮岛有多家东南商贾,但再尝试的话,至少又要耽搁一年。

    所以,郭大靖才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争取今年就能确定下来,并得到粮食和火枪。

    酒饭过后,郭大靖留林天生等人歇息一夜,明天再开船启行,他则回了军营休息。

    第二天,郭大靖又招待了林天生一行,才送他们上船,挥手告别,望着船帆越来越远,消失在视线之外。

    “林家商船是走惯了这条海路的,不用担心。”转过身,郭大靖对着流泪惜别老爹的藤野英安慰道:“实在是找不到值得信任的人,才麻烦藤野先生走这一遭的。”

    藤野英微微侧身,用绢帕擦去了眼泪,略有些哽咽地说道:“没怪你的意思,我爹他愿意出海,多少年了,也想见见外面的世界。”

    郭大靖点了点头,说道:“这是一件大事,关系到广鹿岛的发展,关系到郭某能否再立大功。嗯,现在事情办完,某要率兵登陆,在望海埚建立据点。”

    藤野英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跟你去吧!”

    “你还是留在岛上。”郭大靖说道:“建虏正在攻打锦州,沿海也早弃守,此行并无风险。”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我派人去鹿岛接李秀等人,你要是觉得方便,在岛上帮我接待安置一下。”

    “没什么不方便的。”藤野英很痛快地答应下来,“就怕郭夫人嫌我设计的房屋不够好。”

    “她是个老实人,不会挑毛病,也不会欺负人的。”郭大靖瞅了藤野英一眼,说道:“我只怕她被别人欺负。”

    藤野英看着郭大靖的眼睛,很无辜地说道:“怎么会呢,堂堂游击将军的夫人,这岛上谁敢欺负她?”

    郭大靖抿了下嘴角,有些犹豫。他不怕别人,倒有些担藤野英。若论心眼和唇舌,十个李秀姐也不是这女鬼子的对手。

    嗯,李秀姐又不是一个人来,有那些村中的老人跟着,应该没事儿。

    郭大靖转念一想,又放下心来,把需要藤野英做的工作仔细交代下去。

    ………………

    望海埚,明置,属金州卫。即今辽宁大连市东北七十里望海子。

    望海埚地处金州腹地,位于金州城东北六里的金顶山上。

    这里地势平缓高旷,小黑山屹立其背后,大和尚山雄踞其西南,登临其上,沿海诸岛,尽收眼底,故称望海埚。

    望海埚山下是金皮大道(金州至九连城干线),是古时沿海通内地的必由之路,可谓咽喉要塞。

    永乐十七年六月,辽东总兵刘江在望海埚歼灭倭寇千余,生擒数百人,并以功封广宁伯(始更名刘荣)。

    此战系明朝抗倭首次大捷。以后百余年,倭寇不敢复犯辽东。

    金鼓喊杀声已经消逝于历史长河,空留下残堡于金顶山上。而百姓们为了纪念刘江而立的祠,立的碑,已经不见了踪影。

    郭大靖立于金顶山上,瞭望着沿海的岛屿,轻拍着残破堡寨的石块,感受着历史的沉重,有些感慨,也很是遗憾。

    这里得益于青云河之利,曾经耕田肥沃连片,村落密集富庶,是明代金州经济最繁荣的地区之一。因此,这里也成为倭寇抢劫的“重灾区”。

    但现在,建虏叛明,战乱纷繁,这里已是杳无人烟,一片荒芜。

    遗憾的是,此地虽好,虽险要,但距离海边还是远了些。若遇强敌围攻,难以迅速撤退回岛。

    如果能占据金州,背倚金州卫城,望海埚倒是一处绝佳的前哨阵地。

    “大人。”刘奇士转悠了一圈,回来汇报:“此堡虽可重新修筑,但离海数十里,建虏大举来攻时,易被围困。”

    郭大靖的官职和地位,让刘奇士终是不好随便称兄道弟。尽管郭大靖不在意,可他还是和郭大靖约定好,人前称官职,人后称兄弟。

    “某也有些忧虑。”郭大靖伸手指了指大海的方向,说道:“那是马坨子岛吧,在那里设据点如何?”

    刘奇士举目张望,估算着距离,说道:“我看可以。海边的那个小堡寨再放上哨兵,可以互相呼应。”

    辽东总兵刘江“用石垒堡筑城,置烟墩瞭望”时,望海埚为一方中心台,下隶十八处墩、架。刘奇士所说的,便是其中的一处墩堡。

第一百一十九章 巡察陆地,准备救援

    郭大靖颌首赞同,说道:“大哥所说极是。那处墩堡离登沙河海口极近,乘船撤离甚为方便。”

    刘奇士挠了挠头,心中一热。虽然旁边无人,可郭大靖把大哥放在嘴边,可见对他的尊敬和看重。

    郭大靖在望海埚又转了半天,把各处地形地势画在纸上,对于如何防御,心中也有了大概方案,才带着人下山离去。

    看过海边的墩堡,郭大靖决定留下十名哨兵,如有逃来的辽民,先作导引,乘船前往马坨子岛暂避。

    在登沙河海口,郭大靖等人坐上船,向七八里外的马坨子岛驶去。

    马坨子岛很小,形如“拔锥”,沿岸多为悬崖峭壁,西岸多沙滩。海岸曲折有小海口,为避东北风的良好锚地。

    郭大靖在岛上走了一圈,估摸着能有个五六亩耕地,若是种土豆和黑麦的话,也养活不了太多人。

    所幸岛上有淡水,西岸多沙滩,牡蛎、海螺、蚬子等海产应该比较多。

    马坨子岛——海边墩堡——桃园堡——望海埚。

    在郭大靖的脑海中,已经形成了这样一条警戒联络线,或者称为逐步推进的防御线。

    叫过几个军官,郭大靖与他们商议了一番,最后把布署确定下来。

    伍长、什长、队长、哨官、守备、都司……

    按照现在的编制,留下一队五十人驻守,把哨兵直接放到望海埚。

    五人、五人、十人、三十人,从望海埚到马坨子岛,从少到多安排驻兵的数量,一月一轮换。

    原来马坨子岛上有那么几户居民,因离海太近,不够安全,现在都已搬走。所留的房屋加以修缮,两天的时间,就建起了一座小兵营。

    除了驻防预警,接应辽民,驻岛官兵还要自力更生,种地晒盐养海产。这些也不算是额外工作,官兵们干起来也不算陌生。

    之前在辽东的卫所军中,就有战兵、屯田军、煎盐军、炒铁军等分工,毛文龙实行的军户制,也差不多是照搬使用。

    何况,郭大靖此行带了数条大船,载运着相当数量的粮草物资,驻防官兵所领的钱粮也增加了两成。

    所以,对于能吃饱就很满足的东江军来说,在此驻扎并不算是苦差使。

    兵营盖好后,郭大靖又带人在岛中间的洼地内盖起了两排简易棚屋,周围分别用木栅围住。

    这是给逃出建虏统治区的辽民暂住的,为了提防其中混有建虏奸细,甄别和看管是必须的。

    既要解救接收,又不得不防范,大将张盘的阵亡,就是疏漏了这项工作。

    人心难测,与建虏有刻骨仇恨的辽民百姓是大多数。可也有为建虏卖命而享受荣华富贵,或是得到足够利益的汉奸。

    在劳作中,郭大靖都是亲历亲为,与官兵一起干活儿,吃住也在一起。同甘共苦,与官兵们打成一片,也是郭大靖禀持的治军之道。

    “蒋小柱,让主岛送来些鸭鹅,平常吃个鸭蛋鹅蛋,也给官兵们改善下伙食。”郭大靖离开马坨子岛,又派哨船回岛传令。

    刘奇士眨巴眨巴眼睛,暂时没吭声,等哨船开走,才不解地问道:“兄弟,你记住那么小兵的名字,有用嘛?”

    郭大靖呵呵笑着,说道:“当然有用啦,你没看我叫出蒋小柱,他有多高兴,多激动吗?”

    “就这?!”刘奇士觉得不是那么简单,挠了挠头,皱眉思索。

    郭大靖拍了拍刘奇士的肩膀,笑道:“能叫出他的名字,说明对他的重视,说明他不是那些我只扫一眼,却毫不在意的陌生人。他会生出骄傲和自豪感,也会更加努力地表现。”

    哦,刘奇士象是恍然大悟的样子,但郭大靖也不知道他到底懂没懂。

    再次登陆,郭大靖又带着人把墩堡简单地修缮了一番,并亲自布置哨位。明哨、暗哨,他都仔细认真地加以指点教授。

    东江军的哨地经常遭到偷袭,损失不小,甚至有被连窝端的。除了建虏可能擅长潜伏隐蔽外,哨兵的素质和布置也有很大问题。

    松松垮垮,没有足够的警惕,那就是拿命在开玩笑。不仅是自己的,还会危及到战友。

    对此,郭大靖在岛上便制定了条例,进行了整顿,并时常在夜间偷偷巡营,狠狠地处罚了一些懈怠的哨兵,连带着伍长、什长、队长、哨官也被严厉训斥,甚至被降职。

    经过杀鸡儆猴般的处置,即便是在主岛上这样安全的地方,军营内的哨兵在各级上官的监督下,也不敢违反条例。

    既有增加粮饷,又有严厉处罚,对于恩威并施,郭大靖就算不熟,刘奇士、藤野正等人也会帮他树立权威。

    再说郭大靖可不是无名之辈,斩首百多级,还有建虏禆王的耀眼战功。谁要还以为他只是个幸进之辈,那真是瞎了眼,蒙了心。

    新官上任三把火,也没哪个傻子在这个时候触犯郭大靖,免得被借了人头立威。

    当然,郭大靖还需要一些战绩来使自己在广鹿岛坐得更稳,更有权威。

    哨探四出,正在侦察刺探,趁着建虏主力在宁锦作战,他不搞几下子,就不是他的性格了。

    而对于深入敌后,郭大靖并不打怵。他本身就是个仓库,不担心粮弹断绝。

    可表面上的样子还是要做的,哨探以十人为一组,每次都携带部分粮草物资,储藏于深入建虏统治区的沿途山林隐秘之处。

    只不过,郭大靖虽然在做着尽量周全的准备,却不能很快展开行动,还要等待东江军本部的命令。

    历史上,袁督师不敢出兵救援锦州,又想起了被当作弃子,在援朝中为他修城争取时间的东江军。

    而毛文龙也不计前嫌,毅然出兵袭攻辽阳,迫使皇太极从锦州和宁远撤兵。

    尽管唇亡齿寒的道理,郭大靖比谁都懂,对于出兵牵制建虏也没什么抵触。但如果是径袭辽阳的话,他却不是很赞同。

    此一时彼一时,后金目前还没有大炮这样的攻坚利器,对于锦州和宁远这样的坚城,很难攻克。

    所以,郭大靖认为只要将士一心,锦州坚守三四个月是没有问题的。

    宁远就更不用说了,乌龟壳既硬,又有红夷大炮相助,建虏就硌掉牙,也啃不下来。

    说白了,郭大靖认为东江军的救援太早。多等些时间,不仅东江军能够更好地恢复,建虏在夏季的酷热中围攻城池,也将精疲力竭、疫病丛生。

    到那个时候,东江军就不是牵制,而是反攻获利了。别的不说,多抢些水深火热中的辽民百姓,也是好的。

    就算万一锦州失守,在郭大靖看来,能够让朝廷放弃关宁锦防线,倒也是值得的。

    既然不敢救援,锦州等于孤悬在外,根本起不到压迫建虏的作用。反倒是要支撑下去的话,朝廷每年要花费的钱粮不是个小数目。

    本来就财政窘迫,不把钱花在刀刃上,维持一座没什么战略作用的孤城,也不知道皇帝和朝臣们的脑袋是怎么想的。

    自然,这些想法现在都埋在心里。等到毛文龙要出兵救援时,郭大靖也不知道有没有进言的机会,毛大帅又肯不肯听?

    ………………..

    皮岛。

    尽管朝廷诏令未到,但获知建虏攻打锦州的消息后,毛文龙还是要发出命令,要各岛驻军将领做好出战的准备。

    “大帅。”陈继盛算了下时间,略有些担忧地说道:“援朝之战刚结束,我军各部皆受创。短短时日,恐怕难以恢复。”

    毛文龙轻轻点头,无奈地说道:“本帅何尝不知。但朝廷十有八九会命令我军出兵牵制,就算是实力未复,也要多少有所行动。否则,又要有人说东江镇无牵制之功啦!”

    从辽民中招募兵员,只要有粮饷,并不是太困难。

    但新兵总要训练吧,连一个月都不到的时间,更没有实战经验,就算兵力恢复,甚至有所扩充,但战力难以保证。

    可毛文龙也有苦衷,也是当时朝堂上的痼疾,文官都是嘴炮,完全没有逻辑思维地乱喷。

    这些文官对建虏的情况并不了解,对辽东的形势也没有仔细研究,完全凭自己的想当然,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如果是建虏发动之前,东江军就提前袭击牵制,使其无法出兵,朝中文官和袁督师傻了吧唧地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会认为是建虏怕了他们,而不相信是东江军的牵制。

    而东江军如果在之后再牵制,建虏在关宁锦展开了攻势,那帮人就更有说辞了。东江军怎么牵制的,让建虏能够大举发动?

    这样的混蛋逻辑,就使毛文龙和东江军处于很尴尬的境地。怎么做都不对,里外不是人。

    毛文龙在天启六年的一份奏疏里就诉苦:哦,建虏不来攻打,你们不说是我牵制得力。只要有敌骑过河呢,就成了我不牵制的证据?

    如果东江军能把建虏看得死死的动弹不得,那还要关宁军作什么?朝廷每年花那么多银子养闲人吗?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文官们也不懂,还能把自己那一套说得理直气壮,着实令人无语郁闷。

    陈继盛知道朝廷已经准了毛文龙所请,要派官员们重新核兵。在这个关键时期,东江军还真的不能不听诏令。

    沉吟了半晌,陈继盛询问道:“大帅,可有出兵行动的大概目标?”

    毛文龙捋着胡须,缓缓说道:“若攻他地,恐怕难起到牵制作用。本帅打算径袭辽阳,你看如何?”

    辽阳、沈阳皆是后金重地,进行袭击确实让建虏不得不顾。同样,建虏虽在攻打锦州,可辽、沈要地岂能不留重兵防守?

    当然,根据建虏出动的兵力,留守的人马估计是守有余而攻不足。

    即便如此,东江军袭攻辽阳也必然要付出不小的伤亡,可不是象袁督师派人马在三岔河打个转那么简单。

    毛文龙伸手在桌案上的地图指点着,“袭辽阳可以旅顺为集兵之地,或是以水师入三岔河,似乎更为快捷。”

    陈继盛的目光在地图上游走,最后投注到鸭绿江一线,镇江、满浦、昌城。从云岛和云从出兵,水师沿鸭绿江航行,最快也最安全。

    毕竟,建虏主力远在锦州,即便闻讯赶来,也是万万来不及的。

    而袭击辽阳则不同,要深入陆地,建虏多为骑兵,行动速度极快,一旦撤退稍缓,就有可能遭到重创。

    犹豫了一下,陈继盛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尽管这样的牵制力度,和袭击辽阳不可相比。

    毛文龙也没有马上否决,思索了半晌,才开口说道:“计划尚未制定,可以视情况而更改。继盛,本帅想派你巡视各岛,了解驻军情形,统计可出动之兵力。待朝廷诏令到达,再作定议。”

    陈继盛拱手领命,对此也深表赞同。战后休整恢复,各岛还未报上具体情况,由他亲自去了解,更加清楚明了。

    ………………..

    锦州。

    一场攻防战刚刚结束,在城上火炮火枪的反击下,建虏受挫而回。

    此次发动宁锦攻势,皇太极调动的兵力很多,四大贝勒也是全部率军从征。

    起初,建虏分为前、中、后三队,皇太极自率两黄旗和两白旗兵为中路,直趋大凌河城;

    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贝勒济尔阿朗、阿济格等,率两红旗和镶蓝旗的兵马为右翼,直趋锦州城;

    三贝勒莽古尔泰,贝勒萨哈廉、德格类率正蓝旗的兵马为左翼,直取右屯卫。

    大凌河城和右屯卫的城池未修筑完成,明军弃城而走,撤往锦州。

    建虏三路大军未经激战便会师锦州,距城一里,四面扎营。

    而此时,锦州城内原有的人马再加上右屯卫和大凌河的败兵,已有近四万马步军队,又有西夷火炮助阵。赵率教、左辅、朱梅等将凭城固守,并向宁远求援。

    其实,按照双方的兵力对比,并不算悬殊。

    建虏要留守辽、沈,以及广大的统治区,总共出动了六万余人。而锦州原来就有马步三万,如果粮草弹药充足的话,轻易不会被攻破。

第一百二十章 宁锦之战的迷惑操作

    战斗进行的实际情况也是如此,建虏攻城不下,受到不小的损失,又惧于城上火炮的射程和威力,不得不后退五里结营。

    初战失利,大帐内的气氛较为沉闷,皇太极却是神情平静,缓缓说出了下一步的布置。

    要知道,此次大举出动,皇太极的目的可不仅仅是攻取锦州、大小凌河等城。

    “锦州被围,明廷必然震惊,必调援兵前来解围。”皇太极信心十足地说道:“我军便可诱其野战争锋,发挥骑射长技,一举歼灭明军。”

    其实,攻打刚修筑完成的锦州受挫,也多少令皇太极感到意外。所以,能攻下最好,攻不下来,也只能进行备用计划——围城打援了。

    代善老神在在,微微颌首,似是表示赞同。

    阿敏微抿嘴角,似是微笑,又象是冷笑,也没吭声。反正他的镶蓝旗在攻朝作战中损失很大,攻打锦州自然不能再派他作主力。

    莽古尔泰的大眼珠子转了转,沉声说道:“攻打锦州,正蓝旗损失较大。再攻城时,恐怕不能再担任主攻。”

    皇太极目光一闪,心中怒火升腾,但还是压制住了,装作沉吟的样子,没有马上回答。

    伤亡一千多人,这就叫损失较大?不过是生出了忌惮防范之心,害怕正蓝旗的实力下降,不能自保而已。

    可谣言还未澄清,也没法彻底消除众人心中的芥蒂,索性先置之不理。

    因此,皇太极若是逼着正蓝旗继续攻城,难免坐实了要剪除异己、借刀杀人。

    “再攻城池时,就由两红旗担任主攻吧!”代善缓缓开口说道:“若是伤亡惨重,再换两白旗。汗王以为如何?”

    皇太极颌首称是,又提醒着说道:“兵分八旗,却是同为一体,为我大金支柱。作战时自当全力以赴,伤亡损失也会得到补充,本汗在此保证,会公平公正对待各旗,绝无偏私。”

    阿敏撇了撇嘴,心说:狗屁。我镶蓝旗的损失呢,只给了两个牛录,和损失相比差远了。

    皇太极心中无奈,知道仅凭几句话难以挽回人心。

    就是代善的建议,看似公平,也是拉上了两白旗。意思很明显,要么大家都损失,别可着一两个旗的实力损耗。

    没提两黄旗,那是给皇太极面子。真要打起大仗来,凭什么两黄旗不参与?

    “本汗欲从沈阳调援兵,诸位以为如何?”皇太极面色不变,又说起了第二项布置。

    阿敏挠了挠头,说道:“只怕守卫空虚,毛文龙会趁机攻袭。”

    皇太极冷笑道:“东江军在援朝大战中损失惨重,短时间内能恢复过来?”

    代善沉吟着说道:“从时间上看,东江军确实难以恢复实力,但也不可不防。汗王从沈阳调兵增援,还是不宜过多。”

    “毛文龙狡诈,不得不防。”莽古尔泰出言附和道。

    阿敏也赞同道:“大贝勒老成持重,某深以为然。”

    皇太极心中暗叹:这三大贝勒虽然表现不同,但却互相帮衬,有联合抗衡大汗权威的迹象。

    皇太极沉声道:“那就调博尔虾、图尔格两部前来增援。”说完,他也不再征询别人意见,又说起了劝降锦州守军的事情。

    谣言的作用正在不断显现,后金高层已经出现了裂痕。皇太极要剪除异己、称帝独尊,三大贝勒则心存忌惮,加以防范。

    尽管分裂和内讧是郭大靖所希望的,但也没太大的奢望。只要各旗旗主有了保存实力的心思,在作战时便缩手缩脚,这也能让他满意。

    ………………..

    京师,皇宫。

    天启帝面无表情,听着兵部尚书阎鸣泰在奏报锦州战事。

    “丙戌巡抚辽东袁崇焕题:满尤二总镇遇夷兵于笊篱山,彼众我寡,射伤夷名数多不能割级,今已退至塔山……”

    这已经是袁巡抚所谓的“援救”中最有力的一次了,即由满、尤二将率领四千人,在笊篱山与后金军遭遇后,便退回了塔山。

    而在这前,袁巡抚还筹划组织了数次“救援”,分别是:

    “募死士二百人,令其直冲夷营,如杨素用寡法,今已深入未卜存亡……”

    “又募川浙死卒带铳炮夜警其营……”

    “又令傅以昭舟师东出而抄其后……”

    “且令王喇嘛谕虎酋领赏夷,使贵英恰率拱兔、乃蛮各家从北入援,无所不用其力……”

    “时内臣孙茂霖、总兵满桂统关兵一万到,亦非当夷者,今于万中选二千,关外选二千共,四千为奇兵。令尤世禄、祖大寿督兵,抄道而东阑出敌后击之,此行决一死战或可淂志……”

    好嘛,又是死士,又是死卒,又是水师,又召蒙古诸部,又出奇兵袭敌之后。招数花样儿百出,好象是冥思苦想、竭尽全力。

    可仔细一看,认真一想,这些手段却是全无用处。

    二百人冲营,个个都能以一当十也白扯呀!蒙古诸部,那就更远水不解近渴,纯属扯蛋。

    更让人迷惑的操作是,满桂率一万人马从山海关赶去增援,袁巡抚扣下八千,从宁远再抽兵两千,凑了四千人去救援锦州。

    好吧,袁巡抚运筹帷幄,已经看出了皇太极要围城打援的阴谋诡计,就是不出兵,不上当。

    但你早干嘛去了?拿朝廷的银子修锦州、大凌河、右屯卫的时候,难道就没想到会有现在的结果?

    阎鸣泰奏完,躬身垂首,听候皇帝定夺。

    木匠皇帝微垂着眼帘,沉声问道:“当初议修锦州三城时,辽东巡抚是如何说的?”

    修筑锦州三城时,不是没有大臣反对,也指出了这些孤城若被围困攻打,如何处置是个难题。

    阎鸣泰低着头,无奈地挑了挑眉毛,奏道:“启奏万岁,辽东巡抚说:‘逐步而前,更迭进取。战则一城援一城;守则一节顶一节。步步活掉,处处坚牢。守关与复地不得分作两截功夫。’”

    天启帝哼了一声,再不说话,大殿内一片死寂。

    “袁蛮子,尽是纸上谈兵。”阎鸣泰心中暗骂。

    好半晌,在死寂般的压力下,阎鸣泰的额头见了汗珠,天启帝才开口问道:“兵部尚未派出前往东江核兵的官员吧?”

    阎鸣泰躬身答道:“官员已选好,正要启行。”

    “不必了。”天启帝摆了摆手,冷冷地说道:“朕给毛文龙下旨,东江镇便按援朝作战的斩首数增加兵额。若能相机牵制建虏,解锦州之围,朕另有重赏。”

    两次攻克义州、龙川,一次攻破宣川、浦口,再加上其它的战斗,东江镇总共解送真鞑和蒙古人的首级六千余级。

    按照天启帝的圣旨,东江军原额两万八千,再增六千多,总兵力将达到三万四五千之多。

    阎鸣泰犹豫了一下,躬身领命,“微臣这就令兵部行文,再从天津发送军需至东江。”

    能砍下脑袋,身上的盔甲也基本上能缴获。按照兵部核兵的标准,有盔甲有兵器,东江镇差不多也能增加了五六千员。

    所以,阎鸣泰对此并不反对。况且,皇帝给根胡萝卜,明知道东江军在援朝作战中损失很大,却又让毛文龙卖力。

    重赏嘛?赏银赐服算,给个什么少保、少师之类的虚衔也算,这里面就有学问,也是很虚的东西啦!

    天启帝看了一眼在旁边老老实实肃立躬身的魏公公,口气宽和地问道:“魏伴,从内帑中拔二十万给毛文龙,如何?”

    “万岁英明。”魏公公一点犹豫也没有,躬身道:“奴婢领旨。”

    不管万历老爷爷留下的银子,被木匠皇帝糟蹋了多少。哪怕是都花光了,老魏也有办法搞到银子。区区二十万两,算个啥?

    关键是因为锦州战事,皇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赶紧哄好了,才是最主要的。

    ………………..

    天启帝不是拔乱反正的中兴之主,魏公公也不是能够扶危救国的栋梁之才。

    尽管木匠皇帝在大事上不糊涂,看人作事也比崇祯高明。但也仅此而已,脱离不了封建帝王的固有思维和行为,也不可能扭转大明的颓势。

    魏公公就更没有经天纬地之才,尽管在当时,财政窘迫的程度没有那么严重。

    况且,每每拿当时与崇祯时小冰河期大爆发的困难时期相比,也有失公允。

    皇帝君临天下、子民亿兆,三宫六院、锦衣玉食,却也有他的烦恼,并不是时时开心愉悦。

    而百姓生活困苦,却未必没有自己的快乐。其实,快乐很简单,就看你的心态,看你的期待和希望能否实现。

    在鹿岛,失去半条手臂落下残疾的李秀姐,此时就沉浸在快乐、期待和不安等复杂的情绪之中。

    小妮兴奋地跑来跑去,一会儿搬这个,一会儿包那个。住的时间虽然不长,可很多家什都用惯了,小丫头啥都想带着。

    “阿秀,收拾好了吗?”孙嫂说着话,推门进来,呵呵笑着,“发什么呆呀?不是就盼着来接你吗?”

    李秀姐脸颊一红,嗔道:“孙嫂,我没盼着。”

    孙嫂摸摸李秀姐的脸庞,笑着说道:“好,你没盼着,都是我们着急。咱们快到地方再收拾打扮,省得被海风浪水给打坏了。”

    说着,孙嫂麻手利脚地帮着收拾东西,嘴里还不闲着,“只带着随身应用之物就成,大靖派来的人不是交代了,那边啥都有。”

    “小妮,听话,别把那些家什往车上装。”孙嫂又叫着小妮,“大靖兄弟当了大官,这些东西带着,你们不好说是他的家眷吧,多给他丢人。”

    小妮听到会给靖哥哥丢人,嘟着嘴不吭声了,瞅着孙嫂挑挑拣拣,她搬的东西拿下大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秀姐下意识地捂住了断臂,垂下头,脸变得很白,内心的忐忑和自卑占据了主导。

    大靖哥已是大官儿了,可自己呢,不仅是一个村姑,还是个残疾。难道不会给他丢人吗?

    呆呆地坐着,李秀姐心内翻腾,原来的惊喜和期待被压了下去,别人在忙碌收拾,她却恍然不闻。

    鹿岛军营,张攀看过了郭大靖的书信,微笑着点了点头,打开了包袱。

    包袱内是一件花里胡哨的军装,还有一件象是后世救生衣般的马甲。

    张攀摆弄着马甲,上面有很多小口袋。按照郭大靖信中所说,用浸过油的厚木板或竹板塞进去,穿在身上,就具有防护作用。

    道理不复杂,制作也简单,但张攀知道其具有的意义。

    如果全民动员参战的话,这个就可以充作甲胄。至于头盔,藤盔、柳条盔、竹盔,也比光着脑袋强。

    当然,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早作准备还是必要的。到用的时候现做,哪里来得及?

    张攀放下防护马甲,拿起郭大靖所说的“迷彩服”,饶有兴趣地在手中左看右看。

    好半晌,张攀拿着“迷彩服”走出了军营,带上两个亲兵出营去了不远处的树林。

    张攀让亲兵穿上“迷彩服”到树林里走动,他眯着眼睛仔细观察,脸上慢慢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原来如此,这就是大靖所说的伪装。夏季主要的是绿色,秋天用枯黄,冬天雪季用白色。使用伪装,令敌人难以发现,埋伏的成功率就会大增。

    张攀哈哈笑了起来,叫回亲兵,让他们带上些物品去码头,要亲送郭大靖的家眷离岛。

    陈有善一家,赵青山,孙六岩夫妻,还有四个村民百姓,再加上李秀姐三人,跟着推车挑担的士兵,正向着码头行去。

    “阿秀,你脸色不好,是哪里不舒服吗?”孙嫂关切地问着,抢过李秀姐手里的包袱。

    李秀姐强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只是想到要坐船,有些担心害怕。”

    “来的是大船。”陈四和在旁边笑着宽慰道:“不比咱们来岛时的小船,在海上平稳得很。”

    哦,李秀姐点了点头,脸色看似好了些,可心结依然难解。

    其实,她平常也有自怨自艾,自卑自叹。可她很快就要见到郭靖,今天就更加强烈而已。

    陈有善看在眼里,心中有所猜测,眼看周围人多,决定上船后单独谈谈,好好开解一番。

第一百二十一章 女人的心思

    “靖哥哥把咱们都接去,肯定盖的大房子,有很多屋子……”小妮高兴得几乎雀跃,不知疲倦地跑前跑后,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李秀成靠近了亲姐,低声说道:“大靖哥是啥样儿人,姐,你心里应该清楚,别胡思乱想的。”

    李秀姐愣怔了一下,没想到竟被小弟看穿了心思。转头看着小弟,她好象不认识似的。

    “姐,我长大了。”李秀成呵呵一笑,挺起了胸脯。

    李秀姐眨着大眼睛,慢慢露出了笑容,点头道:“嗯,秀成长大了,我很高兴。”

    “张将军亲自来送咱们,这是给大靖的面子啊!”赵青山望着前方,发出了感慨,“咱们哪,以后也要沾大靖的光了。”

    陈有善连连点头,又郑重告诫道:“大靖看得起咱们,到了广鹿岛可别给他丢人,更别仗着势胡作非为,给他找麻烦。”

    孙六岩跛着脚,走得却不慢,开口说道:“咱们都是老实人,哪里会欺负人?陈叔,你就放心吧!”

    “欺负人自然是不行。”陈有善继续说道:“可大靖让咱们办的事情,也别怕得罪人。”

    赵青山说道:“就是这个理儿。大靖召咱们去,是信得过咱们,让咱们做帮手,可不是养着咱们白享福的。”

    “阿秀。”陈有善转向李秀姐,和蔼地说道:“大靖既管军,又管民,肯定忙得很。家里你就得撑持起来,别再让他操心。六岩家里的,王贵家里的,都能帮你,有事别抹不开面子,尽管招呼她们。”

    孙嫂在旁笑着说道:“阿秀,陈叔说得是,以后有事儿,千万别客气。”

    王贵家里的也在旁痛快地答应,这让李秀姐的心里很是热乎,也感觉轻松了许多。

    “阿秀,快去与张将军见礼,还要多谢他这些日子的照顾。”陈有善眼看快到了近前,赶忙提醒着李秀姐。

    李秀姐上前几步,敛衣施礼,“劳烦张将军相送,民女如何敢当……”

    陈有善捋须微笑,对自己这些日子所教的言辞礼仪,以及李秀姐的表现,相当地满意。

    将军夫人嘛,哪能还和村姑民女似的,言谈举止都得有那个样子。

    ………………

    广鹿岛西是望海埚,北面则是归服堡和红咀堡。

    归服堡于永乐二十年修筑,为防倭寇侵扰,定名为“归服堡”。嘉靖三十三年又重新修复,驻守官兵一百三十名。

    归服堡是后世城子坦的前身,土堡周长一千五百余米,有城门一座,虽然已经残破,但要修复也不是很困难。

    郭大靖用枪尖用力捅了捅裸露出来的墙心土,很坚硬,跟石头差不多。

    “传说是用豆浆、糯米汁和的黄土,再夯实修筑。”一个出身当地的小军官介绍着,“外面包青砖,十分坚硬牢固。”

    没有水泥的话,倒也有可能。郭大靖点了点头,说道:“此堡很好,加以修复的话,将成一要塞。”

    郭大靖所说的要塞,自然是棱堡。以火枪、弓弩、轰天雷、抛石机防御,如果有重火枪就更加犀利,足以抵挡十倍之敌。

    没错,郭大靖参照历史上的攻坚战例,比如雅克萨围困战,尼德兰战争,都显示出棱堡在战术战略上的巨大成功,也给了他十足的信心。

    而归服堡之所以成为首选,还有它规模不大,利于修筑和防御。如果城池太大,郭大靖也拿不出那么多的人力物力,耗费不了太长的时间。

    在陆地上有一处坚固的堡垒是非常必要的,以此为基地,逐渐向建虏统治区渗透发展。从敌占区到游击区,直至把建虏挤走打跑,完成收复失地的目标。

    如果要省事儿的话,也可以借旅顺,但多点辐射的话,更能令建虏顾此失彼。

    由旅顺沿着海岸线向东,便有望海埚、红咀堡、归服堡、黄骨岛堡等明朝时所修的墩堡,一直到镇江(九连城)。

    这些沿海墩堡虽然都有些残破,但主体还在,修复起来困难不是很大。而且,建虏放弃了沿海地区后,占领更是容易。

    郭大靖在广鹿岛对着的陆地进行了一番巡视堪察,山川、河流、树林、墩堡、道路,一幅立体的地形地势图已经印在脑海。

    原本是纸上谈兵的想象中的作战方法,现在也是更加地清晰明确。

    建虏虽然放弃沿海地区,但东江军为何没有加以占领,主要是担心建虏骑兵的快速奔袭。

    况且,占领了陆地的堡寨,也并没有太多的收益。

    屯田垦殖吧,很可能就象锦州和宁远,是给建虏准备。全靠海上运输补给,粮饷缺乏的东江军难以长期支撑。

    这也就是在辽南只有旅顺堡一个据点的原因所在。金州固然摆在眼前,可你占领了又守不住,无论是驻兵太多,还是移民耕种,都是不现实的。

    没有令人放心的城池或险要展开防御,登陆长期占领土地,不是东江军目前要考虑的战术。

    为了占领金州,大将张盘前往南关指挥掘壕灌入海水,却遭到建虏骑兵突袭,阵亡殉国;现在,李维鸾还想实施此计划,收复金州。

    郭大靖同样也盯着金州,如果能收复并抵挡住建虏的进攻,那里就能安置辽民数万,有上百里沃土可耕种。

    而以前的困难,也正随着武器装备的更换,战术打法的改变,正在逐步的解决。

    壕沟胸墙工事,挖掘构筑的时间很短,动员的人力足够的话,完全可以在建虏得到消息再出动骑兵前,完成并形成防御力。

    在郭大靖的计划中,只要重火枪买到,哪怕只有几百枝,配以弩弓、地雷、抛石机,也足以展开收复金州的行动。

    当然,时机也很重要。之所以把计划定在明年春夏,是因为皇太极要率兵攻打土墩兔,如果历史还会按照原来的轨迹进行的话。

    郭大靖在残破的归服堡勘察了半天,丈量绘制了图纸,未来的棱堡如何修筑,也有了大致的盘算。

    依托原有的堡寨土墙,在外侧再用土夯出几个尖端,变成星星状,应该是郭大靖想到的最省事省力的办法。

    “尖形的马面?!”刘奇士看着兄弟画出的图形,略有些奇怪地说道:“看起来怪怪的,可想想,确实很厉害。”

    郭大靖笑道:“哪里厉害,大哥,你说说。”

    刘奇士伸手在图纸上比划着,“敌人攻这面的话,就要遭到侧面和正面的交叉打击。嗯,差不多是三面夹击……”

    棱堡的实质就是把城塞从凸多边形变成凹多边形,使得无论进攻城堡的任何一点,都会使攻击方暴露给超过一个面(通常是2-3个),遭到交叉火力的多重打击。

    而在中国古代的城池要塞,除了城墙通常要筑得很高大,并且用石或者砖进行加固,还设置了一些塔楼或者马面来获得额外的火力输出。

    从杀伤效率来说,棱堡要超过马面;对攻坚并不擅长的建虏来说,恐怕将成为尸横遍地的噩梦。

    “大哥说得极是。”郭大靖伸出大拇指,赞道:“我军野战在短时间内无法与建虏争锋,某便想利用要塞防守反击,消耗其人力物力,增强将士们的敢战之心。”

    刘奇士用力点了点头,说道:“只要建虏来攻,就让他们吃个大亏。”

    停顿了一下,他又冷笑道:“就是不知道宁远、锦州是怎么回事,城池坚固,还有西夷大炮,又有数万守军,被建虏一攻便嗷嗷乱叫,全无信心。”

    郭大靖苦笑一声,说道:“龟壳炮塔流都玩不好,也确实可笑。唉,不说他们了,还是干好咱们的事情吧!”

    “朝廷会让咱们出兵牵制吧?”刘奇士开口问道:“实力还未恢复,硬着头皮出动,怕是要伤筋动骨,今年就只能窝着休整啦!”

    郭大靖摸着下巴长出的短胡须,说道:“那倒也未必。大规模的发动很困难,可小规模的袭扰还是能做到的。我要亲自领兵出动,以战代练。”

    “别忘了你是主将。”刘奇士翻了翻眼睛,说道:“没你还打不了仗了?”

    郭大靖呵呵一笑,说道:“总得带带他们,以后才会放心调用。”

    说着,郭大靖岔开了话题,说道:“阿秀应该到了岛上,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住得习惯不习惯。”

    刘奇士笑道:“这喜酒还没喝呢,咱们赶紧回去。你不着急,人家半年见不到你面,心里该犯嘀咕了。”

    郭大靖点头道:“行,巡防就到这儿吧,我心里也有数了。”

    …………………

    两进的院落,房子很宽敞,尽管只是白灰刷墙,家俱也很简陋,但李秀姐等人却是很满意。

    可虽然住得舒服,李秀姐的心里还多少有些忐忑不安。一日不见到郭大靖,不知道郭大靖对自己的态度,她总归是放不下心来。

    “秀姐,你吃啊!”藤野英热情地给李秀姐夹着菜,还热情地做着介绍,“这是郭将军传授的菜式,清水煮杂色蛤,可鲜啦!”

    特产蛤叉(蓝面镜蛤)、杂色蛤,鲜美异常,是其他沿海地区罕见的珍品。清水煮杂色蛤、蛏子等,看似简单的方法,却保持了贝类的原有的鲜香。

    “谢谢。”李秀姐慢慢吃着蛤肉,说道:“这里有孙嫂、王嫂照应着,不能老是麻烦藤姑娘过来。”

    藤野英差不多每天都要过来看看,对李秀姐弄错她的姓氏也毫不在意,有时候还下厨做菜做饭,蹭上一顿。

    “不麻烦,秀姐不用客气。”藤野英笑着说道:“这是郭将军交代过的,要是照顾不好,我要受处罚的。”

    哦,李秀姐信以为真,又好奇地问道:“军队上女兵多吗?以前可没听说过。”

    藤野英把蛤壳放到桌上,开口解释道:“以前是没有的,现在也不多。郭将军让我招募一些胆大心细、手脚利索的,救护伤员。”

    “救护伤员?”李秀姐想了一下,眼睛睁大,“那岂不是要上战场?”

    藤野英点了点头,说道:“训练好了,肯定是要上战场的。但也不是冒矢石,而是在作战部队的后面。”

    停顿了一下,她又补充道:“除了妇女救护队,还要组织女民兵。平常干自家的活,抽出空闲进行操练。真要到了危急时刻,男女老少都要上阵杀敌,不能等死啊!”

    李秀姐垂下眼帘,有意无意地又缩了下残疾的手臂。

    藤野英注意到了李秀姐的神情和小动作,有些怜悯,却也有些优越感。抿了下嘴角,她垂下头吃饭,不再吭声。

    她没有宝镜,只有模模糊糊的铜镜,大靖对自己好象比对她要好一些呢!

    要不是她和大靖早于自己相识,还有过共患难的经历,再加上自己的出身,不是汉人……

    藤野英心里这样想着,却也有些无奈。郭大靖是个重感情的,她在相处的这段时间能够观察判断出来。

    她也只能继续等待,看郭大靖和李秀姐是否能情投意合地生活下去。

    好吧,就算你是大妇,还要看大靖更喜欢谁。藤野英自己安慰着自己,吃过饭又和李秀姐亲热地说了会儿话,便彬彬有礼地告辞。

    李秀姐除了还有些自卑外,倒没对藤野英和郭大靖的关系想太多。

    按照她传统的思维,男人当大官或是有钱,就算再纳侍妾是很正常的事情。她已是个半残之身,可不敢再有善妒的坏名声。

    转回自己的房间,李秀姐从床下拿出做了一半的大红喜服,带着幸福又羞赧的微笑,并不太利索地用一只手继续缝纫剪载。

    这是郭大靖留下的绸帛布料,虽然没有过多的交代,但心意已明。

    在那个时候,粗布已经不易得到,何况是高档的绸帛?从这些料子上,李秀姐也看出了郭大靖的重视。

    兄弟李秀成的话虽简短,可却让李秀姐有如恍然大悟般的感觉。

    人家郭大靖都没嫌乎,成天自艾自怨多招人烦。要真觉得配不上,明说呀,人家也没勉强。

    一边吃着人家,喝着人家,用着人家的,一边还矫情,哪里这样的人呢?

    陈有善也开解过她,使得她的心结慢慢打开。既然郭大哥要娶自己,那就贤惠温良,知疼知热,做个好媳妇。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家,女人

    军营内,郭大靖刚刚返岛,正与刘兴祚谈论着巡视后的感想,以及之后的计划。

    刘兴祚来到广鹿岛之后,便主要负责招募兵员、训练新兵。

    两人在援朝作战时便开始搭伴配合,对于郭大靖的想法和要求,刘兴祚应该算是最了解的。

    “老兵新兵共两千四百兵,已经训练半月,再拉出去见见血腥,也差不多就合格了。”刘兴祚听完郭大靖的计划,又把自己这边的情况进行了介绍。

    “土营的兵已有二百多人,有一多半是旅顺李维鸾、鹿岛张攀、大小长山岛的俞亮泰等人送来的。”刘兴祚笑着挑了挑眉头,“郭将军的面子还是挺大的,他们接到书信,办得都挺痛快。”

    训练强度很大,意味着粮食和物资的更多消耗。半个月的训练,只休息了两天,这在其他部队,恐怕并不多见。

    而土营,则是郭大靖组建起来要亲自加以训练的。以后的攻城拔寨,这将是主力和奇军,尽管还没人知道他的目的。

    “以战代练是必须的。”郭大靖颌首说道:“不打大仗,三四百人或四五百人的规模,分批袭扰作战,我亲自率领。”

    刘兴祚耸了耸肩膀,说道:“渗透袭扰,是你所长。再说,你是主将,怎么安排布署,某听令就是。”

    停顿了一下,刘兴祚催促道:“赶紧回家看看未过门的媳妇儿,都半年多没见面儿了。另外,抓紧时间把亲事办了,宁锦受敌,说不定咱们又要行动呢!”

    郭大靖沉吟了一下,说道:“刘兄,如果我军袭击辽阳,为宁锦解围,该如何行动?沿途的建虏据点或驿站,还有地形地势,麻烦你作个计划或说明。”

    刘兴祚眨巴眨巴眼睛,问道:“你觉得毛帅会径袭辽阳,为宁锦解围?”

    郭大靖点了点头,说道:“只是猜测,有备无患吧!”

    刘兴祚想了想,说道:“好吧,这两天我就作出来。反正,日后也可能会用上。”

    “肯定能用上。”郭大靖笃定地说道:“就是本部作出别的计划,咱们日后也要深入建虏占领区展开地动,辽阳是个不错的目标。”

    刘兴祚对此倒是深以为然,催促着郭大靖赶紧回家,又调侃着快点摆宴成亲,他急着喝喜酒呢!

    辽南四卫,金、复、盖、海,建虏已弃其三,只占领着海州卫。而过了海州卫,便是辽阳。

    况且,水师由三岔河溯流而上,入太子河,可达海州和辽阳。当然,动用水师走复杂的河道,多半不是毛文龙的选择。

    对于军队的训练,刘兴祚还是很上心,并把自己的兄弟刘兴治也招来,共同负责。

    对此,郭大靖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历史是历史,现在是现在。再说,他已经把其它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很快就要接手过来。

    郭大靖也没带亲兵,骑上马出了军营,便直奔村子而去。

    房子盖好后,他只去看了一眼,便依然住在军营,处理着繁杂的事务。今晚,要在家里睡了呀!郭大靖远远地看到了村落,不由得微笑起来。

    家呢,虽然只是一个字,却包含着很多含义。休息之处,安全所在,放松身心的宁静港湾…..

    不管什么时候回去,有笑脸迎着,有嘘寒问暖的温言细语,有守候的灯火,有热好的饭菜……

    郭大靖来到院门前翻身下马,略微踌躇了一下,便上前敲响了院门。

    前来开门的是孙嫂,看到郭大靖愣怔住了。半年多没见,眨巴着眼睛看了半晌,才认出来。

    “大靖兄弟——”孙嫂脸上绽出灿烂的笑容,声音大得屋内都差不多能听到,“郭将军,快请进来。半年多不见,你可变了不少,更壮实,更,更威武了。”

    郭大靖笑着说道:“孙嫂,你的病大好了?”

    “好了,好了。”孙嫂没想到郭大靖还想着这事儿,连声说着,伸手去牵郭大靖的战马。

    “我来就好。”郭大靖牵着缰绳走向马厩,说道:“这马我骑惯了,见了生人怕是会冲撞。”

    两进的院子,前面是马厩和下人住的屋子。暂时没有下人,孙嫂和王嫂便轮流来照应。

    郭大靖拴好马,孙嫂抢在他前面,小跑进了后院,大声叫着:“阿秀,郭将军回来了……”

    李秀姐正在屋内做着针线,听到喊声一阵心慌,把嫁衣胡乱收起,忙着推门跑了出来。

    倾斜的阳光正照在站在门口的李秀姐脸上,刺得她不由得眯起了眼睛,模模糊糊只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耳旁便听到了温和的问候话语。

    “阿秀,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吧?”

    李秀姐连连点着头,曾经很多次想象过见面的情景,也想过要说的话语,事到临头却吭哧了半晌,才嗫嚅道:“习惯,挺,挺好的。”

    孙嫂赶忙让着,“郭将军,快屋里坐着说话,我去打洗脸水。”

    郭大靖客气一句,便走到门前。李秀姐下意识地让开,微垂着头,跟在郭大靖身后走进了屋。

    中间算是个厅堂,左边的房间是郭大靖的卧室兼书房,右边的是李秀姐的。这样的安排对于还未成亲的二人来说,或许有点尴尬。

    但当时的条件,郭大靖也不想弄两处房子折腾。成亲就两三天的事儿,瞎讲究啥呀。

    再说,除了正房,还有两侧的厢房。实在不行,他还可以和李秀成暂住个一两天。

    况且,就是两人不办仪式,只说已经成亲了便睡在一起,也没人乱说道什么。

    郭大靖进了厅堂,停顿了一下脚步,便走进左侧自己的房间。虽然没在家里睡过,可他的几件普通衣物还是留下来。

    李秀姐犹豫着,迈着小步跟进来,帮着郭大靖脱下军服,换上日常的衣服。

    孙嫂端着水进来,放下后又识趣地退了出去。

    “郭大哥,先洗把脸。”李秀姐抱着郭大靖的军装,闻到了上面的汗味,在外十几天没换洗了,便拿出去准备清洗。

    郭大靖答应着,出来洗漱了一下,李秀姐又倒了碗水端过来。

    “不用这般客气。”郭大靖笑着接过来,示意李秀姐坐下,这才仔细打量,瞅得李秀姐微垂下头,脸上泛起红晕。

    郭大靖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又要打仗了,我想着这两天便把亲事办了。否则,不知又要耽搁多久。”

    李秀姐轻轻点了点头,低低的声音说道:“都依你。”

    停顿了一下,她又轻声补充道:“后天行嘛,准备得还差了点。”

    郭大靖笑道:“虽然不是大办,可也得请些人来喝杯喜酒。明天我也要准备一番,后天正好。”

    李秀姐还是微垂着头,微抿起嘴角,心中变得敞亮了许多。

    郭大靖伸手拉过李秀姐的手,感觉到姑娘的身子一下僵硬,不由得抿嘴微笑,这纯纯的姑娘,连手都没拉过,就要成为自己的新娘了。

    感情是睡出来的,这句话不能说不对,可也不是全对。但在古代,却多是如此,哪来的自由恋爱。很多时候,成亲之前,男女双方连面儿都没见过。

    手是粗糙的,还有郓裂,虽然这是当时大多数辽民百姓都有的,但郭大靖还是很心疼。

    “照顾家里,照顾两个孩子,着实辛苦了。”郭大靖用温暖的大手捂着粗糙的小手,温言说道:“本想着给你雇个丫环——”

    李秀姐用力摇头,小手暖暖的,也感觉到郭大靖的手上粗厚的茧子,心中暖意涌动。

    姑娘抬起头,勇敢地看着郭大靖,柔声道:“不用雇人,我能照顾好家里。一只手也习惯了,能做很多活计。”

    脸上是风吹日晒的肤色,并不细嬾白晳,但却透着健康。

    十八岁吧?正是女子最好的年龄,就是不打扮,也充满阳光和青春的气息,也有着巨大的诱惑和吸引力。

    郭大靖轻轻拍了拍姑娘的小手,慢慢起身,伸手抚摸着李秀姐的头发,又移到姑娘的脸庞。

    温柔的大手,轻柔的抚摸,李秀姐只是身体僵了下,便没有了抗拒。

    她微微闭上了眼睛,把脸贴在了郭大靖的怀里,鼻中是男子汉的气息,给人一种可靠和安全的感觉。

    直到这个时候,李秀姐的忐忑不安才算是烟消云散。

    她不再害怕,不再羞赧,那就是她的男人,为她而奋起杀人,给半残的她生活的希望和依靠。

    郭大靖轻轻抚摸着姑娘的秀发和脸庞,捻捏着她的耳垂,也不用过多的语言,他能感到李秀姐的身体从僵硬到放松,右手环住了他的腰,怀中有些殷湿。

    不知不觉,李秀姐的眼泪流了出来。

    长时间忧郁不安的释放,久别重逢的欢喜……种种复杂情绪交织在了一起。

    咣的一声,房门被大力推开,小妮一头冲了进来,嘴里还大叫着“靖哥哥,靖哥哥。”

    两个人被惊吓,触电似的分开,李秀姐侧过脸,抬手拭去脸上的泪珠。

    郭大靖笑着转过身,张开双手,小妮急跑几步,撞进了郭大靖的怀里。

    在哈哈的笑声中,郭大靖把小丫头抱了起来,在原地转了两个圈,才注目端详明显长了身高体重的小妮。

    小妮发出欢快的笑声,两只小手也捧不住郭大靖长了胡须的大脸。

    郭大靖捏捏小妮的脸蛋儿,笑着说道:“嗯,长肉了,个子也高了。”

    “也好看啦,是不是?”小妮咧开嘴,大眼睛又黑又亮,充满了期待地等着靖哥哥夸奖。

    “是吗?”郭大靖故意露出疑惑之色,“那我可得好好瞧瞧。”

    李秀姐抹掉眼泪,转身笑着说道:“小妮自然是最好看,最漂亮的。谁都喜欢呢!”

    小妮紧盯着郭大靖,期待的表情毫不掩饰。要是靖哥哥说自己不好看,小丫头肯定会哭鼻子。

    郭大靖装模作样地端详了半晌,才用力点头,说道:“真的好看,小妮越长越漂亮,变成小美女啦!”

    小妮绽出灿烂的笑容,笑得咯咯的,再没有靖哥哥的夸赞更让她开心的事情了。

    “你和孙嫂分头招呼下乡亲们,今晚聚一下,吃顿饭。”郭大靖转头对李秀姐笑道:“明天要准备什么,你正好分派一下。”

    李秀姐略有些为难地说道:“家里的粮食倒够,可别的就要现去买。天色有点晚了,怕是买不到什么。”

    郭大靖毫不在意地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让人送来,很快就要到了。”

    李秀姐展颜而笑,转身便向外走。

    “小妮跟着一起去。”郭大靖把小妮放下来,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晚上做肉吃,可香啦。”

    小妮还有些不舍,可也不想让李秀姐独个去,边走边回头地跟着李秀姐。

    郭大靖眼看人都走了,出门去了灶间,关好门,从空间内取出了几大块马肉。

    都是战场上被打死的,郭大靖趁人不备都收入空间切割完毕,天然的无菌储藏,想什么时候吃都没问题。

    用不着七个盘子八个碗,有肉有汤有饭,在当时就是最好的吃食。

    郭大靖想了一下,又拿出两只山鸡,取出一坛酒,还有两罐朝鲜酸菜,这就更完美了。

    空间内的吃食最多,有随手拣的,有打路猎到的,有郑凤寿等人送的,更多的是郭大靖从建虏那里偷的。

    有备无患这句话对郭大靖来说,是最合适的,也是形容最贴切的。他就象个松鼠,不知疲倦地收集着将来会用到的食物。

    手脚利索地把马肉切成块,大锅里填上水,简单的作料和盐一放,烧火就煮了起来。

    山鸡拾掇好,切成小块,郭大靖拿出两个辣椒,准备做个辣子鸡丁。担心味道不够重,他又加了点花椒。

    在当时,辣椒还没传进中国,这还是他在仓库的小厨房里找到的。

    辣椒种子都小心地保存下来,准备辟块小菜园好好种上。郭大靖看自家院里的空地就挺好,还有西红柿,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种活。

    都是宝贝呀,后世根本看不上眼,普通之及的食材,在后世却是拿钱也买不到的稀罕和宝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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