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再登凌天顶
八月十六,最后一次毒发就这样过去了。
顾盈盈午时骑着马到了长安城南门,而万一帆早早带着十号人守在那里。勒了马缰,停下来问用传音入密问:“顾少安在哪里?”
“回巴渝的路上,我们现在出发,走栈道,快马加鞭,五日能到巴渝,正好遇见他。”万一帆汇报。
“好,现在出发!路上注意隐去踪迹!”顾盈盈说着,一扬马鞭,绝尘而去。
五日后,顾盈盈赶到巴渝城,未免引起别人注意,只带了万一帆进城。偷偷翻进知府衙门,顾盈盈找到顾少安,飞身进去点了顾少安的穴位:“哥,是我。”
看见妹妹,听出她的声音,顾少安有些怔然。顾盈盈这才解了他的穴,让他开口说话:“盈盈,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拿圣女殿玉石的!”顾盈盈解释。
顾少安二话没说,将玉石还给顾盈盈:“南疆开战,你要去对吗?”
顾盈盈调皮一笑:“瞒不过哥哥!”
“我也不说什么,你自己千万小心,刀剑无情!”顾少安那双与顾盈盈酷似的双凤眸中有些忧虑。
“哥,你放心就好!你在这边过得可好?”
“哥一切都好,有可能会调任,不过一切恐怕要等南疆打完仗才有定论。”
“那哥哥一切小心,我也不好久留,哥哥保重!”顾盈盈拉了拉顾少安的衣袖。
顾少安微笑:“好,盈盈你也保重!”
顾盈盈答应着,飞身出去,和万一帆回到城外。
“南堂主,你带着他们去找杨毅涵,不过,都不要出现在他面前,暗自跟着他们的大军就好了。这个东西,你换成曼陀罗宫的打扮,亲手交到杨毅涵手上,说是曼陀罗宫主借给他用的,岩罗圣女殿的号令。”顾盈盈说着,把玉石交给万一帆。
“是!”万一帆接过。
“这个任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是!”
“一个月后,我再找你们会合!”顾盈盈说着,骑马飞奔而去。她的下一个目的地,是益州北部的凌天顶。
由于时间已经不再紧迫,顾盈盈这次没有日夜赶路,悠哉休息了两天,才紧赶慢赶到了凌天顶脚下。此时已是深秋,九月初三,凌天顶上都是金黄的落叶,在斜阳下越发显得金光闪闪,美轮美奂。
这一次爬千级台阶,顾盈盈轻松无比,一个飞身,足尖轻点,就到了山顶。如今她的法清心经已经练到二十九层,不过这自然是死半生的功劳。
只是坏处也来了。顾盈盈轻快飞上山顶,可是通报的人还在半山腰,于是她只好欣赏一下山顶的风光打发时间。
火红的云霞浮在天边,衬着一山的金黄树叶,明媚绚烂,远处的山峦和人家显得如此不真切,颇有一览众山小的感慨。
许久,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顾盈盈转过身,看到了记忆中那抹仙姿出尘的身影,还是那样俊逸非凡,悠然淡雅,神情有着和她相似的云淡风轻。
“凌公子,别来无恙!”顾盈盈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一年而已,唐姑娘如今已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了!”凌承瑞淡然微笑。
“再如何,也抵不过你当初一句,繁华中皆是寂寞人!”她颇有些感慨。
“在下区区一句话,让姑娘记挂了这么久,真是惭愧!”凌承瑞有一丝自嘲的意味。
顾盈盈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这一年,我反倒是有许多感悟!”说罢又是一阵叹息。
“哦?在下倒有兴致一听,里面叙话吧!”凌承瑞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顾盈盈颔首,走进凌天顶大门。
凌承瑞一边走,一边说:“家父有事外出,并不在凌天顶,所以,有事找我就行。”
“好。”顾盈盈跟在凌承瑞身后环视一周,凌天顶除了季节不同,这一年多并没有什么太大变化,景致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凌承瑞将她带到亭子中,婢女上了茶,就退了下去,只余他们两个。
“其实,你和我很像!”顾盈盈品着茶,自嘲地笑着。
凌承瑞也微笑:“你怕是不太愿意有这份相似啊!”
“我们两个怎的如此奇怪,明明才见过几次,非有一种你想什么我都理解的感觉?”顾盈盈摇着头,凌承瑞总能说出她的心声。
“何尝不奇怪?”这个丫头,也总能轻易猜中自己的心思。
“对了,有没有人说,你没有心?”顾盈盈挑眉问着。
凌承瑞显然有些诧异:“有人这么说你对吗?”
顾盈盈有些无奈地点头。
“有人说过相似的话,说我绝情。”凌承瑞的表情很平静。
“其实痴情和绝情,是一样的。”顾盈盈感慨着。
“何尝不是?物极必反,何况有时候你看见的,并不是真实的。”
顾盈盈真心赞同:“其实,要说知己,我有两个,子旭知的是我的才,你知的是我的心。”
“子旭?”凌承瑞疑惑。
“六皇子的字。”
凌承瑞哑然失笑:“听闻京中新贵,当属唐晚,唐晚手中,玉堂春和云水间乃京中最时兴的地方,如今又多了一个聚盈钱庄。还听闻,京中不少贵眷都和你相熟,其中为最的就是六皇子。”
顾盈盈放声大笑:“你怕是有些话没说出来吧?估计什么入幕之宾的言辞,我不信没有!”
凌承瑞斜了顾盈盈一眼:“你果然和我一样,都不在乎世人的看法!”
“我自然是不在乎的,他们说他们的,我活我的!”顾盈盈支着下巴,满不在意。
“其实,你本出身贵族,虽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可是,就算给六皇子做正妃,怕也是当得的吧?”凌承瑞眼神犀利地看着顾盈盈。
顾盈盈没有回避,坦然直视:“是又如何?”
“可是你心里并不想,因为你不相信他。”
顾盈盈诧异:“你怎么知道我不相信他?”
“你若相信,就不会是现在的局面。况且,你为什么不以真颜示人?”
“是呀,我若相信,就不是现在这样了。承瑞,我的真颜……”顾盈盈摇摇头。
“丫头,我知道你肯定不叫唐晚,可是我也不知道你叫什么。你自然也不愿意说,我就叫你丫头吧。是不是如果别人知道你是谁,你就会有危险?”凌承瑞目光柔和了不少。
顾盈盈疲惫点头:“承瑞,你知道吗,活着其实很累!”
“死了又何尝不累?都是天命!”
“可是偏偏我们都是不认命的人!”顾盈盈给了凌承瑞一个了然的微笑。
凌承瑞也回以微笑:“的确如此。”
“你真的很想要那个东西吗?”顾盈盈问的,自然是武林盟主之位。
“是,”凌承瑞很坚定,“你知道吗,我也用过死半生!”
这回轮到顾盈盈惊讶了,随即又了然:“怪不得我们这么像!”随即又叹息。
“可是尽管如此,我还是打不过崇光门。”凌承瑞叹了一口气。
“崇光门,为什么这么厉害?那岂不是横行江湖?”顾盈盈对武林的事情不是很了解。
“也不尽然。崇光门的普通人,自是不难对付,但是崇光门掌门,”凌承瑞顿了一下,“那是绝对高妙的武功,至阴至阳,至冷至热,至刚至柔,信手拈来。只不过练那武功有两个代价。”
顾盈盈想起了那个冷冰冰的杨毅涵:“什么代价?”
“第一,练成之前,体质会极其容易中毒;第二,练成之前,不能成亲。”
“啊?”顾盈盈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容易中毒,是她自己看出来了的;可是不能成亲,是什么道理?
“就是不能破童子之身。”凌承瑞解释。
“哦,那就是,女子不能练?”顾盈盈疑惑。
凌承瑞微笑:“就知道你的想法和别人不一样。通常人都会同情崇光门的掌门。你就想着女子,女子的确不能练。”
顾盈盈摇着头:“真是可惜!不过,绝世武功,自然有绝世武功的代价,同情什么的,没必要!”所以,杨毅涵是因为这个,才一直不成亲,无妻无妾无通房?
顾盈盈想了想又说:“那,一般练成要多少年?”
“一般要三四十年,不过,也有天赋好的,能把时间缩短一些。”
顾盈盈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在感慨,这个杨毅涵,是不是要孤家寡人一辈子了?三四十年呀!
“这些是武林盟会的内情。所以你不要说出去。”
“武林盟会?内情?”顾盈盈又是一阵茫然,武林的事情,她还真不知道多少。
“从上一届武林盟主死后,武林再无盟主,只有盟会,有些内情,是盟会的人才能知道的。”
“盟会有什么人?”好像接触到武林的核心机密了?
“各大派掌门。”
“你告诉我,是想让我帮你当武林盟主?”顾盈盈猜测。
“你果然懂我!我不信,你手下没有人,还能稳坐京城新贵,进了大理寺还能安然无恙走出来。如果你愿意帮我,我让你的门派进入武林盟会,享议事权!”凌承瑞眼中是精光。
顾盈盈轻笑:“在朝廷帮皇子夺位,在江湖帮你夺盟主。我的人生,还真是,精彩纷呈?”说罢自嘲地摇摇头。
“你会答应吗?”
“承瑞,你知道吗,你的武林眼光很准。好,有你在一日,就必须有曼陀罗宫在!”顾盈盈笑得狡黠。
“其实,你哪里是为了曼陀罗宫帮我!”凌承瑞自嘲地说。
顾盈盈轻笑:“是呀,我帮你,只是因为你懂我,那你又何必与我讲什么条件?你明知道那些条件对我来说一文不值!”
“可是,我和你是一样的人,都不喜欢欠别人的。”
两人不禁相视而笑。
“这些日子,我会一直住在凌天顶,直到你帮我解毒,你和我讲讲江湖的事情吧!”顾盈盈说。
“好,我先探你的脉象,看看你的死半生如何了。”凌承瑞答应着,伸出手探她的脉象。
第71章 三男一台戏
凌承瑞把手指搭在顾盈盈的脉门上,半晌才说:“有人用纯阳内力帮你?”
顾盈盈点头:“崇光门少门主。”
凌承瑞讶然,随即又恢复如常:“是了,我听说,你和殿前司都指挥左使的关系也不错。”
顾盈盈轻笑着自嘲:“呵呵,我今后别想嫁人了!名节算是毁干净了!”
凌承瑞微微挑眉:“奇怪,他一个冰块一样的人,怎么会帮你?”
顾盈盈不禁大笑:“承瑞,你果然是我的知己,你也觉得他冰块?”
“呵,从小就觉得他冰块,如今直接当他不存在。”凌承瑞笑得舒心。
“你们竟然是从小就认识吗?”顾盈盈惊奇。
“嗯,他怎么会愿意帮你?”
“他那个怕毒的体质,机缘巧合被我救了几回。”顾盈盈轻描淡写地说。
凌承瑞沉吟了一会儿才说:“你就是太心善,到处救人,惹得自己名节都不保了!罢了,还是回武林吧,我们这些人,才不在乎呢!”
“我又何尝在乎了?承瑞,既然把心思交代清楚了,我也不瞒你,名节,没有便没有了。我从前还差点成为太子妃呢,借此让皇上收回圣旨也好!”顾盈盈云淡风轻地说。
凌承瑞脑海中一再闪过那只见了一次的绝世容颜,怔愣了半晌,才出声:“‘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难怪!”
顾盈盈淡漠一笑:“所以,这天下,这武林,送给我我也不屑要,区区名节,又奈得我何?”
凌承瑞看了顾盈盈半晌:“其实,你才是最寂寞的人。”
“你又何尝不是呢?你娘,罢了!”顾盈盈想问,却没有说。
凌承瑞却坦荡荡回答:“我娘和大娘,是一个奇异的存在。父亲和大娘本是一对,我娘的位置一直都是这样奇怪。”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顾盈盈有些抱歉。
凌承瑞微笑摇头:“不过如是,有何对不起?三个人,三个人都不快乐。如此,父亲何必一定要一个亲生骨肉做继承人,找一个出色的弟子承袭凌天顶,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果然,想法与众不同。”顾盈盈都有些怀疑,这个凌承瑞是穿越过来的了,居然否定了血缘继承。
“所以,我从来不当凌天顶是我的。”
“所以,你才把目光放得更远,你要靠自己,争整个武林?”顾盈盈眯起双眼。
“丫头,我选择你帮我,是因为你懂我。”凌承瑞叹息。
顾盈盈微笑:“我们不过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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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顾盈盈一直陪在凌承瑞身边,听他讲武林的情况,才知道,如今武林盟会的成员,也就是当今武林几大巨头,分别是崇光门、法清门、紫烟庄、凌天顶和千机山。崇光门门主是一个老顽童一样的人物,这把顾盈盈实在吓了一跳,她可不知道,一个老顽童如何能教出一个冰块,想一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崇光门驻地在豫州,派中几大长老很是厉害,也是门派的权力核心,分支机构遍布全国。
至于法清门,就不必多说了。
紫烟庄在徐州,是大梁第一富,庄主武功也是出神入化。顾盈盈不由想起和叶明宇交手的那一次,这个小屁孩,还是太年轻了!据说,庄主叶闻风和庄主夫人花落雪也是一对贤伉俪。顾盈盈不禁问,她师父叶圣叹也姓叶,和紫烟庄有没有什么关系。凌承瑞大笑,说顾盈盈想象力丰富,但是的确是有关系的,叶闻风论辈分,要叫叶圣叹一声堂叔公。顾盈盈马上就觉得,这个讨厌的叶明宇可爱了起来——自己一下长了他好几个辈分呢!
凌天顶也不必说。
千机山,也是一个新起的门派,掌门孙崇,驻地在青州。这个门派行事中规中矩,既没有什么突出的,也不会让人挑到错,只是人数众多,遍布全国。
顾盈盈听着陌生的信息,点头如捣蒜。
到了九月十日,凌天啸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叶圣叹。
顾盈盈见到师父,连忙跑上前去:“师父!”
叶圣叹微笑:“丫头,一年没见,如今你可是名声大噪呀!”
“再噪也是好坏参半,不如什么都没有!”顾盈盈抱怨着。
凌天啸在一旁说:“江湖人,才没有那么多规矩,何必在意!”
“凌掌门自是心胸豁达!”顾盈盈寒暄着。
“先进去吧!”凌天啸手一挥,一行人进入主厅。
“师父,您老最近跑到哪里去了,我回法清门的时候也没看到您。”顾盈盈用传音入密问着。
“师父准备退位,让元悟继任掌门了,所以这次忙完你的死半生,回法清门把事情交代清楚,就去云游天下了。”叶圣叹说。
顾盈盈一惊:“这么快?师父,为什么呀?”
“这个掌门,我当了这么多年,早就不想当了!”
“原来师父是想偷懒!”
“你这丫头,嘴巴还是这么厉害!”
几人寒暄了一番,又是一轮饮宴,才各自散去。
九月十二,凌承瑞为顾盈盈解毒,十六个时辰的冰冷刺痛过去后,顾盈盈昏厥,最后一个清醒的意识是——自己终于不用再受这样的痛了!
等到顾盈盈再次苏醒,沐浴更衣,换上一身月白衣衫,披散着头发走出房门时,依然看见凌承瑞站在回廊上。
微笑走过去:“十六个月,很多东西都变了!”
“更多的东西没有变!”凌承瑞双手负在背后,悠然望着远处。
“我该走了。”
“你要去南疆?”
“瞒不过你!”顾盈盈叹着气。
“如果带着我,不累赘吧?”凌承瑞挑眉。
顾盈盈猛地转过头,瞪着他:“你去干什么?”
“你放心,我不是去打仗的。我会在江湖游历一年,南疆是我的必经之地,听叶掌门说,你对南疆很熟悉,所以我有心跟着你去看看。”
顾盈盈沉吟半晌:“也好,你和我呆在一起,想必不会怎么样。不过,那个杨冰块——承瑞,你不会是冲着杨冰块去的吧?”
凌承瑞的笑容里别有深意:“丫头,还是你了解我!”
顾盈盈顿时汗颜,听起来,这个杨毅涵和凌承瑞倒像是冤家……
“罢了,我不带着你,你自己也会去的,想去就跟我去吧!”顾盈盈无奈摇头。
于是,九月十四,顾盈盈和凌承瑞启程,赶往大军驻扎地——南疆都护府,终于在六日后顺利抵达。
李章和杨毅涵正在营帐内讨论军情,墨言和飞扬同时走进来,告诉他们的主子,顾盈盈来了。
两人同时抬起头,神色不一。李章浮起一丝会心的微笑,杨毅涵则显得面色平静。可是当两个人出了营帐看到顾盈盈时,神色又是另一番变化。
李章走上前去打招呼:“小唐!”
“子旭!”顾盈盈笑容如初。
接着李章很快看见如谪仙一般站在顾盈盈身边的凌承瑞:“这位是?”
“这是凌公子,我的朋友。”顾盈盈微笑介绍。
凌承瑞恭敬行礼:“见过六殿下。”
“即是小唐的朋友,不用那么多礼数!”李章温雅回应。
杨毅涵一身银色铠甲,一直站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凌承瑞,脸色漆黑如炭——这个凌承瑞,是来找茬的吗?
凌承瑞则趁大家没有注意,给了杨毅涵一个挑衅的眼神——就是来找茬的!
顾盈盈让人带着凌承瑞去安排住处,自己则随杨毅涵进了主帐。
“我还以为你们都到前线去了,没想到还在南疆都护府。”顾盈盈对李章说。
“情况不太好,不敢冒进。”李章回答。
“图苏玛估计是小打小闹吧?我和凌公子在路上都遇到了一些。”
杨毅涵一听,脸色又黑了几分。李章则关切的问:“没事吧?”
顾盈盈俏皮一笑:“轻功飞走就搞定了,哪里用得着动手!对了,岩罗王出兵了吗?”
“岩罗族驻扎在西南方二十里处。”杨毅涵在地图上一指。
“领兵的是谁?”顾盈盈看着地图问。
“岩罗七殿下,还有圣女殿。”杨毅涵回答。
“是阿雷!”顾盈盈惊喜,“不知道阿云师姐有没有来?呃,就是他们的圣女殿三殿主?”
杨毅涵摇摇头:“不知道。”
“小唐,你,认识他们?”李章疑惑。
顾盈盈点点头:“你们先说说情况吧,我待会儿去会会他们。”
杨毅涵开口:“图苏玛亲率二十万大军,在横水南岸和我们还有岩罗八万大军对峙,他手下两员大将,左将军夷瓦率领五万大军在西线,那里莫离王亲率五万大军在打消耗战;右将军单摩诃率领五万大军在东线,那里有南疆都护府都督率领十万大军对峙。”
顾盈盈手指敲着下巴:“从数量上看,好像还不算劣势!”
“幸好已经过了夏季,否则水土不服的人更多,南疆人还好,我们的士兵,有四分之一都病倒了。”杨毅涵解释。
“还有别的困难吗?”
杨毅涵微微叹息:“他们仗着熟悉地形,经常骚扰式攻击,搅得我们的人马筋疲力尽。再有,粮草已经很紧张了。”
第72章 岩罗语故人
顾盈盈了然,这个图苏玛,是要打游击吗?“我先去一下岩罗那边,问问他们情况。对了,望月怎么样?”
李章接过话题:“望月负责兵器锻造和粮草。”
“那副元帅赵王有没有什么动静?”
“五哥,”李章不禁嗤笑,“他从长安出发的时候就带了两个女人,路上又增加了一个岩罗女子。”
“哼,最好会媚术,把他迷倒才好。不过,这些女子的底细你们查过没?别是奸细呀!”顾盈盈突然想到什么。
两个男子互望一眼,才发觉他们远没有这个女子心细。
“罢了,叫你们查,还不如叫阿雷!我去看他了!”顾盈盈摆摆手,自顾自走出营帐,就看见凌承瑞一身出尘的月白衣袍,站在不远处。
两个男子再次对望一眼:被嫌弃了?
“承瑞,陪我去岩罗大营走一趟?”顾盈盈跑到他面前,微笑着邀请。
凌承瑞点头。
杨毅涵和李章正从主帐出来,都看见了这一幕。两人都是一身月白衣衫,都是那样气质非凡,仙姿出尘,背景是南疆葱绿的大山,就像一幅绝美的画。
“殿下,你能陪小唐一起去吗?”杨毅涵开口。
李章愣了一下,随即答应:“你不放心?我会陪她去的,你待在主帐就好。”
杨毅涵点头。
顾盈盈、李章和凌承瑞三人策马来到岩罗大营。顾盈盈下了马,和守营的士兵说了几句岩罗语,士兵马上就进去通报了。
“丫头,你还会岩罗语?”凌承瑞问。
“之前学的!”顾盈盈俏皮一笑。
李章一直看着他们两个,不由得猜测两个人的关系:他们看起来似乎十分熟悉,而且站在一起,忽略那张面皮,竟然是十分相配的,可是他们两个眼中却没有情愫,只有了然。一时间,李章百思不得其解。
藿雷影身穿金色盔甲走了出来:“阿晚姐姐!”
“阿雷!”顾盈盈走过去,打量了藿雷影一圈。
“看到杨将军拿着圣女石的时候我还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你还亲自来了!”
“你年纪轻轻就领兵,真是了不起!”顾盈盈感慨着,藿雷影今年才十五呀!
正说着话,一个妩媚的身影跑了过来:“师妹!”
顾盈盈给了她一个拥抱:“师姐!你也在!太好了!”
凌承瑞在一旁皱眉:“我没听说法清门收了岩罗女子做俗家弟子呀!”
顾盈盈望了他一眼:“是我二师父,岩罗王的天妃娘娘。”
“快进去坐,我怎么觉得你瘦了,是不是在长安太辛苦?”藿云影说着,拉着顾盈盈就向里面走。
“还好,师姐最近如何?”
“我还不是那个样子?”说着藿云影走进主帐,“这次我二姐、阿雷和我一起出来的,不过我那个二姐不是个好相与的,你小心着就是!”
顾盈盈只得点头:“我们那里,那个赵王殿下也不是好相与的,特别是不要让他看到师姐,赵王可是出了名的好色!听说他在路上还收了一个岩罗女子,我还想请师姐查一查呢,要是不怀好意或者身份有假,那就不好办了!”
藿雷影一听,立刻表示赞成:“即是这样,这件事交给我就好!”
“如此多谢了!”顾盈盈回以微笑,“还有,我们要从扬州那边调粮,途中经过九真山脉,那里的绝命谷有一条白色巨蟒,想要通过,要用丧魂笛催眠。既然阿云师姐在,那我就问一句,师姐方不方便去,如果不方便,就由我去。”顾盈盈说着,对着一旁的地图比划起来。
“那就我去吧,反正待在这里也是无事可做!”
“谢谢你,那条大蛇,听一曲能睡一个时辰,师姐千万小心就是!”顾盈盈嘱咐着。
“阿姐,你带两百人去,路上小心!”藿雷影说。
“好,阿雷,你也小心。”藿云影答应着,和顾盈盈离开,前往元帅大营和大梁士兵会和。
李章在顾盈盈身边小声说:“小唐,真有你的,几句话就搞定这么多事情!”
顾盈盈毫不客气地给了李章一记白眼:“我可是做了很久功课的!”
藿云影和杨毅涵派出的五百人的小分队会和后,就出发了。顾盈盈站在大营外,目送他们离去,接着叹了一口气:“哎,这场仗,有的打咯!”
顾盈盈先是去了伤病患者的营帐,给几十个重症患者把脉开药。到了晚间,她走出营帐,放了一个信号弹,一刻钟后,一群黑衣人落在她周围,都是黑色劲装,领口有一朵金色曼陀罗,黄金面具覆脸。
“属下参见宫主!”
“都起来,南堂主,这些日子有异常吗?”
“并无异常,两军只有一些小的摩擦,玉石已经送到杨将军手中了,宫主吩咐的药材也有不少已经交到杨将军手中。”
“传消息给北堂主,如果出现大规模抛售荆州国债,就让市场恐慌一阵子,再压低价格收购!”发国难财,顾盈盈绝对有胆量做!
“是!”
“之前交代的火弹和烟雾弹,如何了?”
“数量已经十分可观,火弹一万枚,烟雾弹两千枚。现在已经运了三分之一,存放在南疆。”万一帆汇报。
“很好,继续运。你的人现在驻扎在何处?”
“元帅大营东边十里的山谷中。”
“先呆在那里吧!”
“是!”
“好了,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注意安全!”
“谢宫主关心!”
顾盈盈一摆手,十一个人影就消失了。
回到营帐,美美睡了一觉,直到第二日巳时才起床。梳洗完毕,走出去,迎着明媚的阳光,就看到李章站在那里。
“子旭,做什么呢?”顾盈盈走上前去。
“今天一早,敌军又在横水附近骚扰,先锋上官烈领了五万兵去围剿,现在应该要回来了呀,怎么还不见踪影?”李章解释。
“围剿?不会有诈吧?”顾盈盈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杨毅涵走出来:“六殿下,我带五万人去看看怎么回事,请您和赵王殿下镇守大营。”
“我和你一起去吧,凌公子呢?”顾盈盈四下望着。
墨言一听,急忙去找凌承瑞了。不一会儿,凌承瑞走过来:“丫头,怎么了?”
杨毅涵一听“丫头”这两个字,就觉得全身不舒服。
顾盈盈则展颜一笑:“承瑞,你留在这里保护好六殿下,我和杨毅涵去看看上官烈怎么样!”
凌承瑞微笑点头。顾盈盈于是放心离开,骑上马,跟在杨毅涵身后,出了营门。
“上官烈具体方位是什么?”顾盈盈一边骑马一边问。
“今天早上是向着横水西北河岸去的。”
顾盈盈一惊:“那里夏秋季节早晨都会有烟雾,最适合埋伏了!”
杨毅涵微微蹙眉,接着下令:“加速前进!”
五万人赶到西北河岸的时候,附近已经一片狼藉,显然是激战过后留下的。
顾盈盈当机立断:“沿河岸向东走,应该能找到他们!”
杨毅涵采纳了她的意见,率领士兵向东行去,在十里外发现了正在激战的两军。
上官烈被团团包围,附近的风火兵马少说也有八九万。顾盈盈立刻发了一个信号弹,手指在腰间一弹,抽出月光和士兵缠斗起来。
“月光,今日可是第一次用你,你要给我争气!”顾盈盈笑着抛下这句话,转瞬已经结束了五六条人命。
上官烈在厮杀中看见了这个剑法奇快的女子,不由纳闷,她是谁?顾盈盈和凌承瑞入住军营,知道的人并不多,况且他向来不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不一会儿,众人只见十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接着外围想起剧烈的声响,不少风火士兵都被冲击波炸飞。
杨毅涵不禁眯起鹰眸:这搞得是什么鬼?这等厉害的杀伤,是武器还是武功?
万一帆率领的曼陀罗宫众人,并不参与到近身战斗,只是以轻功在外围翻飞,向风火士兵聚集的地方投下火弹。
顾盈盈勾唇轻笑,这个“手榴弹”,还挺好用的。
一时间,风火军队败象明显,下令撤军,于是仓皇进入横水,游到南岸。万一帆见状,知道没有他们的事情了,就率领手下轻功离去。
上官烈收了长枪,舒了一口气:“属下该死,中了敌军埋伏,还让元帅涉险来救。”
“行了,回去再说!”杨毅涵一挥手,带着人马回到大营。
进了主帐,杨毅涵先问顾盈盈:“你那些东西,是什么玩意儿?”
顾盈盈神秘地笑笑:“不过是武器罢了,只是做法有点复杂,要学过才会用。”这个时代连火药都没有,更别提炸弹了。
杨毅涵深深看了顾盈盈一眼,没有继续问,只是转向上官烈:“去点清楚折损多少再来回话。”
上官烈连忙答应着出去了:“是!”
顾盈盈黝黑明亮的眼珠转了转:这个杨毅涵,带兵方式真的很特别。
接着,他只是静默地在地形图上标注出顾盈盈说的西北岸的特点,就盯着地图沉思不语。
一盏茶后,李章走了进来,上官烈也一同回来:“报告元帅,死一万零七十二,伤三千一百八十一。”
杨毅涵沉默了半晌才说:“说说今日的情况。”
“今日早上,到达西北岸的时候,烟雾缭绕,所以属下大意中了埋伏。另外,风火族的人熟识水性,我们的士兵大多是并州和豫州人氏,会水性的还不到三分之一。”
“本来按照我的规矩,你今日要去领二十军棍,这次对地形不熟,情有可原,又能说出敌人的优势和我们的弱势,减十军棍。”杨毅涵神色冷冽,俨然一个铁面无私的冷情将军。
“谢元帅!”上官烈说着就要下去。
“等等,今晚酉时正,议事。”
“是!”
上官烈这才走下去,顾盈盈不放心,跟了出去,看到上官烈从刑帐被扶着出来的时候,才走上前去,将金疮药递给他:“上官将军,好好养伤!”
上官烈接过金疮药,看着那月白色女子的背影逐渐走远,疑惑更深了。
第73章 冤家斗不休
酉时正,几员大将、赵王、李章和顾盈盈在主帐齐聚。
“不知接下来,大家有什么好计策?”杨毅涵问。
赵王李岚首先说:“哼,不过是区区一个风火族,直接打过去就行了,依本王看,兵力并不悬殊,你们打了这么久还是僵持不下,太优柔寡断了!”
“五哥,这里情况确实复杂,不是一朝一夕能打的。”李章自然要挺身而出,这里敢和赵王叫板的,身份上只有他而已。
“打不打,还不是你们说?”赵王李岚本来就抱着应付的态度来的,毕竟又是这种打赢了分一杯羹,打输了有人挑责任的事情。
“难道五哥有什么好建议?”李章试探着问。
“依本王的意思,趁夜偷袭就不错,”说着,扫了两眼顾盈盈,“我们开军情会议,一个女人在这里干什么!”眼神十分犀利。
众人一致把目光转向了本来在旁边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顾盈盈,神色不一。
顾盈盈微笑,这是针对她了?于是毫不避讳地将一身出尘却犀利的气质散发出来。众人顿时感到一阵压抑。
杨毅涵盯着李岚看了半晌,手中拳头握紧:“今日叫众位来,这也是其中一件事。传我的令,封唐晚为后将军。”如今杨毅涵率领的二十万殿前司左军中,有先锋上官烈,左将军邓惠杰,右将军张洪,如今他把后将军之位给了一个女子,实在令人哗然。
顾盈盈一下子也没有反应过来,眨着眼睛望向杨毅涵,眼神里在说:什么意思?
李岚立刻反对:“元帅这是什么意思?我看这个唐晚,姿色这么平庸,怎么你与我六弟都被她迷住了?封一个女人做后将军,还寸功未立!”
李章的脸色顿时黑了,杨毅涵脸色也不好。顾盈盈倒是对李岚的暗讽不以为意:“女人又如何?难道赵王殿下能离得开女人?况且又不是没有先例,听闻元帅的母亲就是赫赫有名的女将。”
众人听到那句“赵王殿下离得开女人”的时候,纷纷忍俊不禁,却又不敢笑;而后听到她拿杨毅涵的母亲韩广英作为先例,不禁觉得这个女子的确有两把刷子。
这回轮到李岚的脸色不好了,他心道,之前荆州国债的时候,也没见这个女人多么厉害呀!
顾盈盈自然没有忘记顾家不能领兵的家训:“元帅,唐晚很感激您的赏识,只是,赵王殿下有一句话没说错,唐晚寸功未立,封后将军实在不妥。”
上官烈凝视了顾盈盈半晌:“元帅,不如先封唐姑娘作参议,商讨军情可好?唐姑娘智谋过人,但是行军打仗,后将军一职,不是靠智谋就能胜任的。”
得了一个台阶,杨毅涵最后点头:“封唐晚为参议。继续商讨军情!”
接着,顾盈盈倒是把这一代的地理特点都讲解了一遍,分析了两军形势,但是众人都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计策。
夜深了,杨毅涵命令散会,众人就各自回去了。
顾盈盈走在李章身边,反复思索着今日和李岚的闹剧。
“小唐,想什么呢?”李章看着她没有聚焦的眼睛问。
顾盈盈忽然一笑:“我在想,杨毅涵是不是故意的!”
李章困惑:“什么故意?”
“我不相信他不知道封我作后将军不妥,提出来不过是给赵王添堵。”顾盈盈揣测着。
李章沉思片刻,温雅一笑:“也许,毅涵真的认为,你能胜任!”
“不过子旭,将军我就不当了,我还是比较愿意躲在帷幄之中,出谋划策就好,上官将军说的不错,带兵,我确实一窍不通!”顾盈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也是,你怎样都行,就是不要太累!”
“谢谢你,子旭!”顾盈盈看着夜色,浅浅微笑。
九月二十二,顾盈盈起床后,就打算去大营西侧的山岗散散步,那里地势高,正好眺望一下横水对岸的军情,想想对策。
月白衣衫出尘的女子漫步在山岗上,秋季凉爽的晨风吹过,吹拂起她披散的了无装饰的秀美缎发。映着葱翠的山峦,让远处的人不禁怀疑是山中仙子。
山崖上,一黑一白两道人影掌风凌厉,显然是在过招。
凌承瑞的笑容中有一丝狡黠:“冰块,你看那边!”
杨毅涵板着一张脸,丝毫不受他影响:“想转移我注意力?”
凌承瑞微微叹气:“真是不知好歹,那样的美景,不看真是可惜了。”说着十分“体贴”地大退数步,收功站定,给杨毅涵观看的机会。
杨毅涵转过身,就看到远处独立高处,衣袂飘扬的顾盈盈,仙姿出尘,恍若隔世。
“有什么可看的?”杨毅涵嘴上否认着,眼光却并未收回。
凌承瑞飘然轻笑:“果然!”
杨毅涵疑惑地转头瞪着他:“什么果然,你年年找我过招,过来过去,还不是赢不了!”
凌承瑞自是不会告诉顾盈盈他和杨毅涵的恩恩怨怨。从凌承瑞九岁开始,因为和十岁的杨毅涵在崇光门偶遇打了起来,两个人就成了名符其实的冤家!这些年,凌承瑞苦练武功,甚至用死半生,就是为了能够打败杨毅涵。开始的时候,杨毅涵明显占了上风,到了后来,凌承瑞用了死半生,一直到现在,两个人都是平手。
“你喜欢那丫头!”凌承瑞俊朗的脸上浮出一丝自得的微笑。
杨毅涵仍旧面无表情:“狐狸,你什么时候喜欢管闲事了?”
凌承瑞摇头轻笑:“那丫头的事情,可不是闲事,她是我的人。”为我夺盟主效忠的人,怎么不算我的人?
杨毅涵的鹰眸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不觉得,自己说这句话太不自量力了吗?有本事,就到六殿下面前去说。”他自然知道这句话做不得数,凌承瑞就是一只狐狸。
可是事实是,这两个人聚到一起,两个人都变成了狐狸!
“原来,你是在吃六殿下的醋!”凌承瑞故意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哼,我喜欢她,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不是太自负了!”杨毅涵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呵,冰块,怎么说你好?你连自己动了心都不知道。等六殿下抱得美人归的时候,你就黯然神伤去吧!”凌承瑞调笑着。
杨毅涵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你不过想劝我动情,让我成亲,下次比武你就不战而胜了。”
凌承瑞自嘲地摇摇头:“冰块,太不好玩了,这么快被你看穿。不过我说的是真的,我敢肯定,你喜欢那丫头!”
他凌承瑞来南疆是为了什么?游历南疆都是借口。他不过是为了求证,杨毅涵是不是喜欢顾盈盈。结果发现真相的确如此,那么就让杨毅涵陷入情网不可自拔,也算给他添些堵。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他的快乐,可是建立在杨毅涵的苦恼上。至于破戒成亲,他倒没有蠢到认为杨毅涵会做。
杨毅涵浑不在意地说:“你凭什么肯定?”
“冰块,我九岁认识你,一直把你当成敌人,调查你这么久,有时候,我了解你比了解自己都深。说来也可怜,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已经喜欢那丫头了。你不喜欢她,为什么送崇光令给她?你不喜欢她,为什么用天道神功帮她度过死半生毒发?你不喜欢她,为什么如此信任她?”凌承瑞的眼神里是认真。
杨毅涵望着远处那一抹白色身影,久久不语。这些问题,他从来都忽略了,有意的,无意的,都忽略了。
凌承瑞忽然一笑:“冰块,承认吧!”
杨毅涵狠狠瞪了他一眼:“狐狸,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胡言乱语?”
“要不要试一试,她心里肯定没有你。我们就到她面前去打架,她肯定叫我不叫你!”凌承瑞挑衅一笑,掌风横出,把杨毅涵逼向顾盈盈那一边。
顾盈盈感觉到了有人在附近打斗,转过身望去,没把她雷到!
那是两大武林高手的对决,而且不是点到即止的切磋,是招招狠辣要置人于死地!况且,最让她惊讶的不是两人武功之高,而是那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白的飘逸如仙,黑的冷冽刚毅。这气质,实在太好认了!
顾盈盈一时摸不着头脑——这两个人怎么像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样打起来了?据她了解,从凌承瑞出现在大营开始,两个人貌似还没说过话!
顿了好半晌,眼见两个人杀气越来越重,顾盈盈实在忍不住了。
“承瑞,别打了!你们这是干什么呀!”顾盈盈夹杂着内力的清婉声音飘了过去。
凌承瑞嘴角浮起自得的微笑,用杨毅涵才听得见的音量小声说:“果然吧,你听,他可叫的是我!”
杨毅涵面色沉了几分,招数更加毫不留情。
凌承瑞这只狐狸狡猾一笑,让杨毅涵的一掌斜擦过自己。结果就是,凌承瑞大退数步,嘴角溢出鲜血。
顾盈盈见状,立刻飞过去,塞了一枚凝雪丹在凌承瑞嘴里,又抓起他手腕把脉。
杨毅涵怎么可能没看出来,刚才凌承瑞是故意接下他那一掌的?心中怒火更是翻腾,这只狐狸!不过接下来,他不禁开始好奇,顾盈盈会作何反应?
(感谢孤独的云朵的打赏!)
第74章 丧魂笛偷袭
顾盈盈放开了凌承瑞脉门,忿忿地说:“还好不是重伤,这颗凝雪丹够你恢复了。你也真是,我带你来不是来捣乱的!好好的这么往死里打,不想要命了就到阵前以死谢罪!胡乱比武!”
接着她又看向杨毅涵,眼角眉梢带着怒色:“你也是,身为主帅,连克敌制胜的计策都没想出来,就在这里和人私斗!想打架,就去对面风火大营打,在这里打,算什么英雄!”
两个人都很明显感觉到,她是真的生气了。
凌承瑞有些讶然,本来他以为顾盈盈会维护自己,责怪杨毅涵,可是事实是,两个人都各打一耙。他是什么地方失算了?想了好一会儿,随即想明白了。他了解顾盈盈,顾盈盈难道不了解他?这丫头肯定是看出了他的某些小心思!
杨毅涵一直盯着顾盈盈的怒目,那里的神采,不是令人厌烦的愤怒,而是一种娇嗔。她没有上凌承瑞的当?这让杨毅涵不禁松了一口气!等等,松了一口气?为什么自己会松一口气?难道真的那么在意她的看法?可是松了一口气之后,又有些忧郁!为什么会忧郁?是因为她对自己和凌承瑞一视同仁?杨毅涵越发不明白自己的想法了。
顾盈盈摇摇头,叹口气,径自下山离去。这下她好像明白了一些杨毅涵和凌承瑞的关系,貌似,属于那种惺惺相惜的死对头?真是言不清道不明!不过顾盈盈肯定的是,下次他们再打架,自己肯定不插手,打死最好!
刚下山,回大营,藿雷影就派了心腹来找她,心腹给了顾盈盈几张纸,记载的是那个岩罗女子的资料。
顾盈盈接过后回到了自己的营帐,细细读了起来。这个女子,名叫蒲修泽,年方二八,岩罗幻影镇人,两个月前,幻影镇被攻破,于是一路颠沛流离,才遇到了赵王。之前家里是小商户,做的是酒的生意。之前在家的时候,一直规规矩矩,没有什么大作为。
顾盈盈不禁思索起来,酒的生意?幻影镇?碌碌无为?于是又偷偷吩咐了万一帆,找两个手下潜入军营,专门负责监视蒲修泽。
安排完所有事情,已经是午时了。李章走进来,掸了掸银白色锦袍上的水珠。
顾盈盈抬头,看见他的动作:“子旭,外面下雨了吗?”
“是呀,刚开始下,估计要好一会儿才会停!”李章回答着,俊秀的脸一如既往的温雅。
顾盈盈走到门口,撩起门帘:“看样子,这雨怕是要下到明天。”清冷的雨吹拂到顾盈盈脸上。
“这样的话,横水岂不是又要涨水,我们的士兵就更过不去了!”李章有些忧心。
“南疆的气候,秋天一下雨,就是要变冷。”
“哦?那岂不是还要防寒?”
“嗯,特别是有旧伤的人。渡河,浮桥是用什么做的呢?”顾盈盈拧眉思考着。
“浮桥,那是什么东西?”李章问,他可是又听到新奇词语了。
顾盈盈没有回答,拿起一个大盆放到外面接起雨水,另一边,开始寻思材料。
这个时代,没有橡胶,真是一个头疼的事情!那么木头可以吗?金属肯定不行的!这里是南疆,冬季河流不会结冰;现在的季节也不会有大雾,那横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有两百来米。如果木头的话,小型船只南疆都护府倒是有不少,可是风火族的人个个水性极好,想跳到横水把你的船凿了,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顾盈盈苦思冥想了许久,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李章。李章自是十分好奇,于是和顾盈盈两个人捣鼓了一个下午,把模型给做了出来,放在接满水的大盆中试验了一番。
傍晚时分,两个人去找杨毅涵。顾盈盈先讲了一下,今天早上在山岗上看到的两个比较好的登陆地点,在地图上标了出来。这一点和杨毅涵不谋而合。随即又说了浮桥的制作方法。
“以小型船只为媒,上架可滑动木板,以抵挡水的冲击力,同时又控制杆和陆地相连,便于操控,进退得宜。只是,一定不能让风火族的人跳进横水。”
杨毅涵抬眸:“你怎样不让他们跳进横水?”
顾盈盈叹口气:“其实这一仗,应该让东海海疆都护府的人来打。初期,我会潜到对岸,在他们军营奏催眠曲,后面,就需要一支专门的队伍,在河岸附近为浮桥掩护。”
杨毅涵接着问:“偷袭的预计效果是什么?”
顾盈盈有些怔愣,这个杨毅涵带兵果真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呢,绝对是结果主义者!之前上官烈的赏罚由损失人数决定,下面的人献计策,他关心的是结果。
“只要能度过横水,右军先是偷袭,左军在同一时刻埋伏在牵黎山北,风火族逃跑的时候,必然经过此处,再伏击一次,敌军损失一半不在话下!”顾盈盈指着地图分析。
杨毅涵沉思片刻:“传令给岩罗,同右军一同渡河,渡河后埋伏在牵黎山西侧。”
顾盈盈听后,方知杨毅涵这一笔加的十分好,自己的确有些考虑不周。正常的撤退路线,肯定会走牵黎山北,可是混乱中没有秩序可言,敌军是有很大可能走牵黎山西侧撤退的。
李章随即去监制浮桥。顾盈盈则被杨毅涵留下。
“最好的时机是什么时候?”
“雨停之前。”顾盈盈回答。
“你很有将才,初次打仗就能把计策布得这么好。”杨毅涵由衷称赞。
顾盈盈只是微笑:“我会的东西,向来都只是投机取巧,”顿了顿又加一句,“左将军和右将军自然是跟着自己的军队,先锋上官烈和赵王怎么办?”
“赵王和六殿下留守大营,上官烈随左军,我随右军。”
“那个蒲修泽,我不太放心。”
“你派人监视了吧?”
顾盈盈只是云淡风轻地笑:“瞒不过你!其实还有一个人可以用。”
“你说凌承瑞?”杨毅涵提到他,脸色立马不好看。
“你和他有仇?”顾盈盈再看不懂就是傻子了。
杨毅涵只是不语。
“让承瑞去看着蒲修泽,那样绝对放心!”顾盈盈说。
“你就这么信任他?”杨毅涵不禁觉得有些心堵。
“他不会害我!”
“为什么?”
“我们都太了解彼此,我和他,其实很像。所以就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彼此。我不知道你和他怎么回事,不过我的请求,他会答应的!”
杨毅涵掩饰了自己的神色,可是心里面明显更不舒服:“如果这样,上官烈和六殿下留守大营,赵王跟左军。”
顾盈盈有些不明白,怎么又变了?“为什么?”
“要赵王留在大营,是很难的,他从来不肯轻易放弃立功机会。之前考虑到蒲修泽,才留下他。即是有那只狐狸管着,我省得费口舌劝他。况且,这次出兵南疆,秦王殿下不能做大。”杨毅涵分析着。
顾盈盈知道,杨毅涵的意思是,一定要分一些功劳给赵王:“皇上就喜欢三足鼎立的局面,如果你自己不让一些出来,等皇上亲自动手,那才是元气大伤。是这个意思吗?”
杨毅涵点头。
“如今秋闱也结束了吧?其实让六殿下来监军,皇上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在秋闱之前把六殿下调离礼部,不让他在新进官员中安插自己的人?”顾盈盈揣测着。
杨毅涵一愣:“这一点我之前也没想到,经过你这么一说,的确有这种可能。”
“罢了,长安的局势,就让秦王殿下去操心吧,我们现在只要打好仗就可以了。”顾盈盈摆摆手。
“你一个人,怎么到对岸去?”杨毅涵关切。
“我水性很好,过得去。”
“那你千万小心!”
“谢谢!”顾盈盈说着,走出主帐,曼陀罗宫的人悄悄塞给她一张纸条:“蒲修泽可疑。”于是她赶紧去找凌承瑞,让他监视蒲修泽。又去看李章如何。等到浮桥造好,已经是寅时了,大军立刻休整,准备渡江。
顾盈盈一身黑衣,在暗夜中一埋头潜入水中,悄无声息地用蛙泳游到对岸,挑了横水北岸听不到的地方,吹起了丧魂笛。一曲吹完,整个风火大营陷入沉寂。于是信号弹一发,杨毅涵看到天空中的亮光,立刻下令,指挥渡江。
小半个时辰后,右军已经整个到达横水南岸,天空还在下着清冷的雨。一声令下,八万大军杀入敌营,开始了疯狂的厮杀。
顾盈盈早在吹完丧魂笛就潜入敌营,直接用紫玉笛在那些士兵的脖颈处一拉,结果了几百个风火士兵。
此时听见厮杀声,知道他们来了。丧魂笛的作用已经薄弱,只要大声一点,就能吵醒他们。因此,睡梦中的敌军有的已经成了孤魂野鬼,有的衣衫不整仓皇而逃。图苏玛率领残兵,慌不择路地从牵黎山北撤离,也有一部分无头士兵,向牵黎山西侧跑去。结果都是一样的——路上又被伏击一把,损失更加惨重。
第75章 本性与山竹
从黎明一直厮杀到天亮,整个横水南岸,血流成河。
酣战结束,杨毅涵一身银色铠甲,骑在马上,微微抬头,看向站在一侧巨石之上的顾盈盈。
她黑色的衣袂飘扬,手中握着紫玉笛,脸上神色恬淡,可是不掩她出尘的气韵,同时又隐隐散发着杀戮戾气。今日她的月光都没有出手,仅凭紫玉笛与敌人打斗。
看着这样的她,杨毅涵心中涌出一种难以言明的复杂心绪。
理了半天也没有个头绪,最后,只剩下两个字隐隐约约浮现在脑海中,那就是——心疼。
为何,是心疼?
不及细思,只见赵王李岚带着左军回来了,他一身金色盔甲,一改之前风流荒诞的样子,看起来倒是一位威严的好将领。
顾盈盈见状,倒是有些讶然。要说她看不懂的,第一当属皇上,第二便是李筠,第三是太子。可是眼前这位赵王,明显和之前判若两人,他的脸庞在众皇子里最像李章,可是上面的神采却与李章大相径庭。之前是风流不羁,如今是严肃认真,那眼光,十分有魄力!
莫非,自己被他之前的风流无赖样子骗了?这才是他的本性?
顾盈盈不禁感慨自己道行太浅,还需修炼!
“赵王殿下!”杨毅涵颔首打招呼。
李岚只是颔首,接着几方清点今日战况,右军歼灭敌人五万三千,左军歼灭五万,岩罗那边歼灭两万五千,另外还有两万投降的。最好的消息是,敌军粮草丰厚,而且都没来得及带走,大军的粮草问题,一下子就不是问题了!
杨毅涵命令大家在横水南岸扎营,又和李章等写表上报。顾盈盈一转身,就看见那抹出尘的月白身影走来。
“那个蒲修泽,想要传信出去,被我偷偷截住了。”凌承瑞将一张纸条塞进顾盈盈手中。
顾盈盈接过一看,是风火文字,意思是大军要渡横水。
“没惊动她吧?”
“没有。”
“谢谢你,承瑞。”
“你是不是要把这个给那个冰块?”凌承瑞眼光一凝。
顾盈盈苦笑:“真不知道你们怎么回事,他是主帅,我不给他给谁,再说,我真不知道怎么办,因为这件事和赵王有关。”
“罢了,朝廷的事,我没兴趣!”凌承瑞摇摇头走了。
顾盈盈先去见了李章,把事情和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李章也十分苦恼,这件事要怎么处理,是有很多条路的,于是最后还是去找了杨毅涵。
三个人在主帐商讨着对策。
“你想反间谍?”顾盈盈看着李章。
“什么是反间谍?”李章问。
呃,这毛病怎么改不了,脱口而出现代词汇的毛病!“就是想你刚才说的那样,也就是反细作的意思,利用她是敌方细作,故意透露假消息,让敌人知道错误的信息,然后瓮中捉鳖。”
“这个细作,我们一点都不了解。如果不是小唐会风火文字,也不能确定她就是细作。”杨毅涵谨慎地分析。
“她还有两个破绽,一个是之前的记录表明她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女孩子,可是我观察了她一段时间,并非如此,她的眼神——”顾盈盈说着顿住了。
李章自然要追根究底:“眼神如何?”
“我怀疑,她会媚术一类东西,你看着她的眼睛的时候,会感觉,你不是平时的你。”顾盈盈歪着脑袋,搜索着词语来表达她的感受。
“真的有南疆秘术?”李章显然不太相信。
杨毅涵点头,看了一眼顾盈盈,如果不是亲眼见她之前在鄂城用过,他也不会相信真的存在这种东西。
“还有一个破绽,她今年十六,可是岩罗女子十二三就要婚配,但是,我听说,赵王殿下是不收非完璧的,”顾盈盈说到此处有些尴尬,暗自庆幸人皮面具帮她挡了一下脸色,“所以我觉得事有蹊跷。”
“说了这么多,那个反间谍,到底行不行?”李章问。
“如今我们把风火族打成这样,她肯定知道了,如果她聪明,就会猜测她的消息没传出去,就不会再轻举妄动,更不会相信我们。”杨毅涵分析。
顾盈盈点点头:“不错,她如今,是一步废棋了。”
“那倒也不一定,就怕她还有其他同伴。”李章分析。
“一切都是未知数,我会派人再严密监视她。”杨毅涵说。
几人点头后,顾盈盈就拉着李章出了主帐:“子旭,我看牵黎山的景色好着呢,不如一起去走走?”
李章温雅一笑:“好,南疆风光,我是第一次来。”
“我也是第二次而已,而且上次都没有到过这里。不过你放心,地形我很熟,跟我走就好!”顾盈盈拉着李章的衣袖,跑了几步就消失了。
杨毅涵在主帐,耳力好的他自然把这些谈话都听进去了。他只觉得心里烦闷难受,为什么难受?难道如凌承瑞所说喜欢上她了?
杨毅涵将手中狼毫一扔,重重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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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盈盈拉着李章从牵黎山西侧向上爬。那里地势稍微平坦一些,还有山溪流动,景色十分优美。
“子旭,你快一点!”顾盈盈欢笑着。
李章喘了一口气,早知道小时候就好好练武功了:“小唐,我不比你,又是轻功,又是内力。”
墨言暗自扶了主子一把,心里叹了一口气,回去要帮主子补功课才行。
顾盈盈果然停了下来,几步走到李章面前,拉起他一只手就继续向上爬。
李章被那只柔荑电了一下,随即感觉到一股暖流进入全身筋脉,攀爬的动作容易了许多。小唐是在输内力给他吗?
随即,本来想挣脱的手放松了下来,就由她的小手牵着自己。
“你知道这是什么树吗?”顾盈盈停下来抬头。
李章也抬头:“不知道呢!”
“这种树长安可没有,它叫芒果树!可惜不是季节,它的果子叫芒果,黄澄澄的,可甜了!”顾盈盈抬头笑望身边的李章,眼眸中是纯净的笑意。
李章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天真快乐的她,也许,这才是她的本性?所有的智慧、机敏、才能、城府统统抛开,这才是真正的她?
顾盈盈继续拉着李章往上爬,就看见四周逐渐水气氤氲起来。
“莫非是这里有温泉?”顾盈盈自顾自地问着。
“感觉前面似乎很暖和。”李章牵着她的手,奇怪地并没有反感。他只觉得她的手心是温暖的,轻柔的,和那些缠着他的千金拽着他衣袖的手都不一样。
“去看看!”顾盈盈笑着走过去,只见一处泉眼冒出的果然是散着热气的温泉。
顾盈盈松开李章的手,四处逛了一下。
李章见她左望右望,上看下看,似乎在找什么:“小唐,你在找什么?”
顾盈盈轻笑:“温泉附近温度高,南疆的果实基本上是夏季结果,但是种在温泉旁边,一年四季都有果实。”
顾盈盈向另一个方向走去,突然间大喜过望:“咦!真的有耶,是山竹!居然是山竹!”当下便轻功翻飞,摘了七八个山竹下来,跑到李章面前。
“子旭,吃过山竹吗?”
李章看了看顾盈盈怀里几个黑色的圆形的东西,摇摇头。
“这些你先拿着,我再去摘一些,然后找个地方坐下,我教你吃!”顾盈盈说着把山竹堆到李章怀里,又去摘了不少。
两个人离开温泉,在一个小瀑布附近的大石头上坐下。
“这个东西呢,叫做山竹,是南疆特有的植物,”顾盈盈举起一个山竹晃了晃,“味甘性凉,所以一次不要吃太多。它的壳是不可以吃的,把红黑色的壳掰开,里面白色的肉才能吃。”
顾盈盈就着瀑布的水洗干净山竹,掰了一个给李章。
李章伸手接过,尝了一口:“真的很甜!小唐,你知道的真多!”
顾盈盈又掰开一个给远处的墨言。墨言笑着接过:“多谢唐姑娘。”
这个墨言,顾盈盈已经仔细查过了,他是李筠亲自挑选出来的人,给他的六弟做护卫的,人品什么的都很好,所以顾盈盈也放心把羽画交给他。只是羽画那丫头死心眼,看来回去以后要想个法子促成才行!
李章按照顾盈盈的方法,也掰开了一个,递给顾盈盈:“手艺不佳,你将就着吃吧!”
顾盈盈轻快地笑:“谢谢!”接着吃了一口:“果然很甜!”和她前世吃过的最甜的山竹有的一拼,难道是古代的自然条件种出来的东西更好?
杨毅涵一身黑衣,隐藏在不远处。他从两人上山开始,就一直跟在后面,只是他武功修为好,又刻意隐藏,墨言和顾盈盈才没有发现他。此时他眼也不眨地盯着这边欢笑的两人。
上山的时候,他看到顾盈盈来牵李章的手的时候,就觉得心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而后李章明显上山容易了很多,杨毅涵不可能猜不到,那是顾盈盈把自己的内力输给了李章,帮助他爬山。现在两个人欢笑着一起吃稀奇的南疆水果。
杨毅涵的气息凝住了。
第76章 心意谁知否
看着眼前情形,杨毅涵剑眉一皱——原来自己真的会吃醋,原来真的吃醋了,原来自己是真的喜欢上她了吗?
为什么江城缇兰节那一首《乱红》一直在自己脑海里挥之不去,最后自己在秦王府吹了出来?
为什么在鄂城的时候,一条命和一瓶清心丹让自己拿出一枚崇光令?
为什么自己明明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却一再把可能会有的危险拿来提醒她?
为什么在法清门的时候对她的照顾一点都不反感,反而,还觉得十分舒心?
为什么在回长安的马车上会一反常态地大笑,忍不住逗她?
为什么在秦王府那天会飞身出去接住她,为什么最后还是放心不下带人去看果然出了危险的她?
为什么元宵节那天会一整个晚上用天道神功救她,以至于坚持让她每个月晚上都在自己的帮助下度过死半生毒发?
为什么那天晚上在秦王府外遇到另一个身份的她,自己竟会开心了很久?
为什么得知她入狱,立刻开始想各种办法,还给上面写表求情?
为什么听到她出狱会松一口气,但听到六殿下住到她的茗园会觉得难受?
为什么那天在大雁塔顶遇到她后,自己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去那里待上一阵子?
为什么她来求崇光门买债券之后,自己吩咐了玄坛长老多买一些,结果崇光门的认购额仅次于紫烟庄?为什么……
为什么在她面前,自己没有保守所谓的秘密,反而坦白地告诉她?在她落寞神伤的时候,自己都愿意陪她说话,怜惜她的苦,她的不易?
苦?谁能想象,长安新贵,衣食无忧,朋友无数,才艺无穷的她苦?可是杨毅涵就是觉得,她是落寞的,是孤寂的落寞,让他很想靠近她。而让他庆幸的是,她在他面前是会把那些落寞显露出来一点,可惜只是冰山一角。
“冰块,后悔了吧?”凌承瑞突然出现,站在杨毅涵身旁一丈的地方,“谁叫你那么冰块,让温雅的六殿下捷足先登了呢?”
杨毅涵盯着凌承瑞看了半晌:“你很了解她?”
凌承瑞挑眉:“还用说!”
“那就说说她的心吧!”杨毅涵说。
凌承瑞笑了:“六殿下的评价是,她没有心。可惜,六殿下只能在才学歌舞上了解她。她看似没有心,却是最有心的人。因为最有心,所以会害怕失了心,才会表现出一副没有心的样子!”笑容渐渐淡去,眼眸变得深邃。
“为何我总察觉到她的落寞?”
“冰块,你认识我这么多年了,我们打了这么多年架,你觉得我落寞吗?”凌承瑞突然很认真地看着杨毅涵。
杨毅涵坦然回视:“你如果不落寞,怎么会年年找我比武,要打败我?”
凌承瑞飘渺一笑:“冰块,我突然觉得,你才是最合适丫头的那一个。我们打了这么多年,对互相都了如指掌,丫头就是另一个我。你说,你这么了解丫头,还需要问我吗?”
杨毅涵沉默。
“不过,喜欢上和自己的敌人相像的人,用丫头的话说,你还真是自虐呀!”凌承瑞毫不客气地嘲笑杨毅涵。
杨毅涵的嘴角罕见地勾起一抹笑容:“狐狸,你成功了,你的丫头,我要定了!”
凌承瑞一度认为自己眼花了,冰块杨毅涵居然还会笑?!说出去谁信!
“你不过是赌气罢了,和对方争东西早就成了我们的习惯。再说,你想要就能要吗,看现在这个局面,嗯,丫头做六皇子正妃也不是没有可能!”何况她之前差点成为太子妃呢!
杨毅涵只是淡淡地说:“与你无关。当然,我会尊重她的心意。”
“啧啧,冰块你什么时候变成情圣了!对了,你不会嫌她姿色太差吗?”凌承瑞向来和杨毅涵反着来。
杨毅涵淡然地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不过是一张脸,我不在乎!”
凌承瑞这下暗叫不好,本想利用这点把杨毅涵绕进去,到时候他发现顾盈盈是天下第一的大美人,就会悔不当初。可是杨冰块似乎不中招?
“哦?也是,娶妻娶贤,纳妾纳色。丫头智慧过人,文武双全,厨艺精湛,还会赚钱,的确是贤妻。到时候你再找几个漂亮的妾,齐人之福就达到了!”凌承瑞看了杨毅涵一眼。那一眼意味不明。
杨毅涵依旧看着前方,没有说话。
凌承瑞唇边溢出一抹自得的笑容:“冰块,你如意算盘打得太好了!丫头此生要么不嫁,要么定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杨毅涵听到这句话,顿了一下,缓缓转头看着凌承瑞,眼睛里是探究。半晌才说:“狐狸,那是你的想法吧?”
“没错,只是可惜,她的想法只会比我更坚定。”凌承瑞自得地笑。
杨毅涵沉默了。
凌承瑞看着他,最后实在忍不住,骂了一句:“笨蛋!”然后谪仙一般地走了。
这群笨蛋,李章、杨毅涵都是笨蛋!丫头那么好,你们再娶再纳,就如同那时云水间针对六皇子的挑战赛一样,任何女子的任何一点都比不上她,你们还要那些女人做什么!无可救药的笨蛋们!买椟还珠、丢芝麻捡西瓜的笨蛋们!
凌承瑞因为看不惯自己父亲的三人组合,所以从小就下定决心以后只娶一妻,一生一世一双人,再不要让自己和心爱的女子陷入为难、陷入争斗。
这一点,结果上看倒是和顾盈盈一样。
杨毅涵在凌承瑞走了之后,一直看着那边的李章和顾盈盈。两个人玩闹了一阵,就准备下山了。
“这些山竹带回去给他们吃!”顾盈盈说着,就要抱起这些山竹。
墨言跑过来用衣袍包起山竹:“唐姑娘,我来吧,你照顾殿下!”
顾盈盈也不客气,微笑点头,仍旧拉起李章的手。
李章有些不好意思:“一路上山你输了那么多内力给我,下山不费力,就不用了吧!”
顾盈盈闻言也不勉强,就放了手:“那你自己小心!”于是往下走,但是不敢离李章太远。
李章步行下山,途中有一次脚滑,顾盈盈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衣袖,用内力一带。接着没有再碰他。一直到山脚下,顾盈盈还是和之前一样嬉戏欢笑。但是,她心中闪过一句话——子旭,你心里的,不是我。
回到大营,顾盈盈把那些山竹都分了出去,然后就去找凌承瑞了。
“承瑞,你会不会觉得很无聊呀?”顾盈盈蹲在几案旁,撑着手臂,一脸忧郁。
凌承瑞笑:“我有什么无聊的,这场戏,才刚刚开始呢!”话里的意思意味不明。
顾盈盈摇头叹息:“真不知道你来看什么戏的!”
“你若无聊,怎么不去找六皇子?”
“才找完回来呀,也不能总去找他的呀,而且总是找他也无聊呀!”顾盈盈此时卸掉所有的智谋伪装,就像一个顽皮的小孩子。
凌承瑞轻叹一口气:“丫头,你是失望了吗?”
顾盈盈突然又恢复了认真:“还是你懂我!”说着,走出营帐,轻功飞掠到了横水岸边。
凌承瑞知道她有心事,在一炷香后也悄然落在横水岸边。
“承瑞呀,你说,如果你喜欢上一个人,会是因为什么喜欢她的呢?”顾盈盈问。
“也许很多,也许,那个人有几个优点,恰好是我欣赏的。但也许,只是因为看对了眼。你问我也没用呀,我又没有心仪的女子。”
“搞不懂你们男人!”顾盈盈捡起一颗石子,丢进河水中。
“我也搞不懂他们!”凌承瑞事不关己的样子。
顾盈盈看着他,突然笑了,笑得仪态全无:“哈哈哈,你自己亲口承认的,你不是男人!”
凌承瑞脸色有些黑:“喂,你不开心也不要拿我打趣呀!”
顾盈盈掩唇,忍住了笑:“好了,不笑你了,当我胡说的。也许,我们是最格格不入的人呢!”
凌承瑞笑得飘渺:“那你说,我们凑一对怎么样?”
顾盈盈瞪了他一眼:“第一,我们太了解对方了,一点神秘感都没有;第二,你会喜欢镜子里的自己吗?”
凌承瑞摇着头:“丫头,你太认真了,真没情趣!”
“喂,你怎么和我师父一个德行!”顾盈盈埋怨着。
“你师父怎么了?”
“我师父也喜欢把乱点鸳鸯谱当做开玩笑!”顾盈盈咬牙切齿,偏偏点的对象还是同一个人,就是面前这只凌狐狸!
“看不出来呀!你师父那么正经的一个人,还会有这样的一面?”
“他呀,表面上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心里也是个小孩子!”顾盈盈啧啧嘴,喜欢吃、喜欢玩的小孩子。
“呵,那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被你感染了吧?你骨子里不也是个小孩子嘛?”凌承瑞调笑着。
“谁骨子里不是小孩子,看在什么人面前显露出来罢了。对了承瑞,想不出来,你在什么人面前会是那个样子呢?”顾盈盈一双眼睛盯着凌承瑞看了许久。
“或许还没有遇到,这个,是不是所谓的缘?”
“是劫还是缘?”顾盈盈叹息着。
“也许这两个东西,本来就是一个。”
“斩断情丝心犹乱,千头万绪仍纠缠。拱手让江山,低眉恋红颜。祸福轮流转,是劫还是缘。天机算不尽,交织悲与欢。古今痴男女,谁能过情关?”《红颜劫》真是写得好呀!
“呵,深情几许,百年后还不是黄土?”凌承瑞神情淡漠。
顾盈盈笑了:“也是,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识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爽朗的笑声在横水之上回荡,心境也开阔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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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玄坛:财神赵公明代称,意指钱财。
第77章 风火族阴谋
顾盈盈很晚才和凌承瑞回到大营,可是进营帐准备吃饭的时候,却闻到饭菜里有迷药的味道。当即思索起来,如果目标是全体兵将,那么,现在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能把要紧的人救醒,及早应对。凌天顶毒药出神入化,凌承瑞应该有能力认出来;杨毅涵手上有金刚血玉,迷药是不怕的;现在危险的只有李章和上官烈他们。
她跑出营帐,去厨房兜了一圈,发现迷药的来源是水源,也就是所有人都中药了。于是又折回脚步,到了杨毅涵的营帐。
“今晚的膳食中有迷药!”顾盈盈冲进主帐。
杨毅涵正在和上官烈说话,就看到一脸焦急之色的顾盈盈。
上官烈愣住了,有迷药?
顾盈盈看了杨毅涵一眼,二话不说抓起上官烈的手腕,片刻后又张嘴:“上官将军,这是烈性迷药,你还能坚持半个时辰。”
杨毅涵立刻问:“要怎么解?”
顾盈盈摇头:“别说我不知道药方,就算研究出来,我们短时间哪里有那么多药?可以肯定的是,大约半个时辰后,敌军就会偷袭了!只是不知道是大军压境还是小队的高手。现在应该做的是商讨对策!”
“传令下去,今夜士兵不睡在床上!”杨毅涵吩咐。
“另外,有人下药,是不是说明有奸细?”上官烈显然十分冷静,知道自己中了迷药,也没有多大情绪波动。
顾盈盈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极有可能,可是蒲修泽没有任何动静,我怀疑,还有别的奸细!”
“我们现在有多少人可用?”杨毅涵问。
“承瑞自然不会中计,我手上大约两百枚清心丹,一枚救一人,还有一百枚在我属下手上。另外我还有十一个属下,只是有两个恐怕中了药。承瑞手上有多少解毒药我也不清楚,我现在去找他。你挑出武功好的人来,先救他们。这迷药不会有太大副作用,不救的话,最多睡上一天一夜。还有,和岩罗族他们通一下消息,这个我去做吧!”顾盈盈掏出怀中的两瓶清心丹,摆在桌子上。
杨毅涵也掏出一瓶清心丹:“这是上次你给我的,还剩下一半。”另一半在他中黑白无常的时候被飞扬全部喂给他了。
上官烈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一抹精光,看来这个唐姑娘和他交情匪浅呀!
顾盈盈点着头就跑出去了,然后对着天空放了一个信号,叫万一帆他们过来。接着就看到凌承瑞向她走来。
“我去找你,你不在,我想了想,你肯定是来找这个冰块了。饭菜中的猫腻,想必你看出来了吧?”
顾盈盈点头:“你有没有解迷药的药?”
凌承瑞拿出一个瓶子:“谁让你是丫头呢!凌天顶的凌云丹。”
顾盈盈开心地接过:“谢了,到时候我拿凝雪丹还你!”凝雪丹可是法清门的疗伤药,江湖上最好的内伤药。
万一帆带人赶到,顾盈盈简单交代了一下情况,又问他拿了一瓶清心丹,又冲回主帐,把清心丹和凌云丹都交给了杨毅涵,接着跑去看李章的情况。
上官烈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师兄,唐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清心丹,凌云丹。”
杨毅涵依旧面无表情:“她的身份?我现在都搞不清楚了!总之,只要她愿意帮忙的事情,似乎,还没有失败过!”
“师兄,只要你出手的事情,又有什么时候失败过?”上官烈无比佩服这个师兄,在崇光门的时候就是武学奇才,到了战场上又是常胜将军。
“且看今晚。”杨毅涵只是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他似乎,越来越关注她,也越来越相信她了。
让顾盈盈惊讶的是,那个风流赵王居然没有中招!这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似乎这个赵王,真的有那么几把刷子。想来也是,贤妃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生出来的儿子也不会差。何况,若是差,怎么到今日还能和李衡、李筠维持三足鼎立的关系?昔日自己真的是小瞧他了!
藿雷影见到顾盈盈火急火燎地赶过来,连忙询问了是什么事。好在顾盈盈发现岩罗没有被算计。了解到情况,藿雷影亲自领兵,按照顾盈盈的计策,埋伏在附近。
小半个时辰后,几百黑衣人从天而降。顾盈盈他们隐在暗处,就看到蒲修泽和两个士兵打扮的人在营外和他们会合。
“叮铃铃”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清晰,暗处的顾盈盈皱了皱眉头,这个铃铛声,好像是从蒲修泽身上发出来的。
“阿晚,这个女子,怕是会风火幻术!”一旁的藿雷影皱了一下眉头。
顾盈盈闻言看了过去,只见蒲修泽一身火红衣裙,格外妖娆妩媚:“幻术的破绽是什么?”
“丧魂笛可以和它抵抗,不过,到底拼的都是意志力。风火幻术施展的工具是她手上的铃铛。”藿雷影说。
“等一下就由我去会一会她,只可惜要殃及池鱼了!”顾盈盈叹口气。
“没有其他办法,先用摄心扰乱她的心智,你会丧魂心法,能抵挡一些她的幻术,她一出手你就要出手。至于殃及池鱼,只能最后用安魂挽救了!最主要要制住她一双手!”藿雷影尽可能把知道的东西都告诉她。
接着顾盈盈就听到他们在用风火语交谈,于是悄悄走去五十米外的李章那里做翻译。
“黑衣人说:都得手了没有?蒲修泽说:他们后来虽然发觉了,但是大部分人都被迷倒了。黑衣人说:他们还剩多少人?蒲修泽说:和我们人数相当。”
顾盈盈顿了顿:“他们显然不知道我们请了岩罗的人来。惨了,那个黑衣人不笨呀,他问:岩罗族的人会不会来帮忙?蒲修泽说:就算他们来,可以用……用什么抵挡?完了,这句没听懂。”
顾盈盈接着就看到蒲修泽褪下双手手腕的铃铛:“我知道了,应该是用幻术,蒲修泽交给我!”
话音未落,顾盈盈一抽腰间紫玉笛,脚尖轻点,飞身而起,摄心曲飘然而出,先声夺人。
蒲修泽心神一震,手中的动作慢了几分,但随即运用幻术和顾盈盈对抗起来。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会儿出现幻象,一会儿心乱如麻,心灵最深处的记忆全被勾了出来。普通人一时间都失去了战斗力,而内力高深的人还能勉强保持神志清醒。
图苏玛带着三百来号高手今夜准备来血洗杨毅涵的大营,就是为了一雪前夜之耻。本来他是打算和朝廷打持久战,耗着耗着,风火独立就成定局了。然而那一战雨夜渡横水,让他二十万大军几乎损失殆尽,实在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他动用了埋藏极深的两名细作下药。
至于蒲修泽这枚棋子,本来他以为按照赵王的风流程度和蒲修泽的幻术,蒲修泽想传递一些消息是轻而易举的。然而他高估了赵王的地位,也低估了大梁皇位继承竞争的激烈程度。
现在他看到营中突然飞出一位白衣仙子,手握紫玉笛与蒲修泽抗衡,真是暗自埋怨自己失算,居然有能相抗衡的中原女子!当下决定要速战速决,于是领着手下进大营厮杀。
杨毅涵当下只觉得眼花心痛,但是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并没有失去太多战力,银枪挥舞,挡住了图苏玛,与之酣战。
李章自是头痛欲裂,如坠梦中,完全靠着墨言相护。
李岚也没有受很大的影响,一杆长枪挡住了两个黑衣人。
凌承瑞受顾盈盈所托,自是去保护李章的,于是就在李章周围厮杀。
万一帆带着人也在抵挡他们。
剩下有战力的士兵,只有大约一百来人。
藿雷影自是带兵冲上前抵挡,他手下能用的士兵要多许多,一下子风火族完全没占到便宜。
顾盈盈吹着紫玉笛,飞到蒲修泽面前,用双腿和她过招。蒲修泽摇着手中铃铛,也以双腿接招。两人现在拼尽全力比拼内力、脚法和意志力。
大营这边,图苏玛败迹显露。他不甘地望了一眼远处斗得不可开交的顾盈盈和蒲修泽,忿忿地说:“关键时候还不是靠岩罗族保命,今日孤失算,改日让你们血债血偿!”于是率领残部仓皇而逃。
几人大松一口气,不约而同地看向远处一红一白两道身影。
凌承瑞想飞身上前帮忙,却被藿雷影拉住:“别去,凌公子,幻术和丧魂笛,离得越近,受影响越厉害。你现在觉得尚可忍受抗衡,再走近一百步,就会发狂了。这一战,只能交给阿晚!”
凌承瑞闻言叹了一口气。
杨毅涵眉头紧蹙,看着远处的那道白色身影,想着如果出了什么事,自己一定要第一时间飞身过去。
赵王李岚似乎一点也不紧张:“一边吹笛子一边打,虽然曲子很诡异难听,但是能做到的怕是寥寥无几。也难怪,世上能跳惊鸿舞的,只有唐姑娘一个了吧!看那身姿,除去力道不同,和惊鸿舞也没有什么区别!”
上官烈站在李岚斜后方,似乎十分鄙视地瞥了李岚一眼: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风韵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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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是幻还是真
“那依着赵王殿下的意思,是您的姬妾跳得好,还是唐姑娘跳得好?”藿雷影毫不客气地回了李岚一句,暗讽他识人不清,收的姬妾是奸细。
李岚那张不失英俊的脸黑了,但是藿雷影是岩罗王子,他也不好硬碰硬怪罪,于是便不再言语。
“跳得好不好都是其次,只希望赵王殿下,到时不要心疼。”杨毅涵冷冰冰地说。
“自是不会!即是细作,定要重罚!哎,可惜了唐姑娘,若是生一张好脸蛋,那可是倾国倾城又有情趣的美人!”李岚故作感叹,眼角眉梢是不明意味的笑。
死性不改吗?杨毅涵腹诽着,面上却不动声色:“既不是美人,赵王殿下也别惦记了!”
“本王虽不惦记,可是六弟,那还是惦记的!”李岚说着,望了一眼在旁边已经昏迷的李章。
凌承瑞和墨言一直守在李章旁边。此刻李章如坠梦幻,似是痛心,又似是迷乱。凌承瑞在他旁边,只听到他口中有断断续续呢喃不清的话语:“盈盈……盈盈……不要走……不要……太子会害你……盈盈……不要死……盈盈……等我……”
凌承瑞开始还浑不在意,待到听清楚他说了什么,猛地怔住,又顾忌一旁的墨言,只得装着没听见,强压下心头的疑惑和担忧,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远处激战的白色身影。
顾盈盈嘴角流下鲜血,今日的她,心智、内力消耗都极大。此刻蒲修泽也一个撑不住喷出一口鲜血。顾盈盈趁机一甩袖中藏着的细绳,将她用一种奇异的方式绑了起来,又点了穴。
蒲修泽愤恨地瞪着顾盈盈,想要挣扎。
顾盈盈嘴角沾着鲜血,笑得如同暗夜中的魔鬼:“别挣扎了,这是天蚕丝,越挣扎越紧。”
拎着蒲修泽回到众人附近,凌承瑞立刻抓起她的手腕,想看看她伤势如何。
杨毅涵收回了已经迈出去的脚步,终究是没有上前,只是看着那如一对璧人的两人,心中醋火顿生。
顾盈盈摇摇头,示意凌承瑞她无碍,依旧拿起紫玉笛,吹起了安魂曲。轻柔舒缓的曲调飘进人们的心中,让狂躁的情绪一下子安静下来,之前受到的影响渐渐消散。
李章从梦幻中渐渐脱离,半梦半醒之间,他仿佛看见有人要伤害他梦中的顾盈盈,于是奋不顾身地去挡住那一支箭。
而现实是,地上一个重伤的黑衣人听了安魂曲醒转过来,用最后的力气抛出手中的剑飞向顾盈盈。
李章一瞬间挡在顾盈盈身前,剑光没入他右肋。顾盈盈经此惊变,急忙抱住摇摇欲坠的李章。
“盈盈……终于可以……救你一回……”李章呢喃着,只有附近的顾盈盈和凌承瑞听到了那最后的一句话。
顾盈盈急忙给他拔剑、点穴。
子旭,你怎么……
眼泪不自禁地簌簌流下。
子旭,你何苦……
经此突变,杨毅涵自是指挥大局,李岚、藿雷影从旁协助,凌承瑞和顾盈盈把李章抬进了营帐。
墨言急忙将主子的衣服撕开,凌承瑞一看伤口,不禁叹口气:“剑上有毒!”
顾盈盈愣了一下,清心丹基本上都用完了,这个时候中毒,不是要命吗!
“什么毒?”顾盈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凌承瑞探脉息的手一直没有拿回,他摇摇头:“我从没见过的毒。估计是南疆特有的。”
顾盈盈一下子慌了,连用毒世家凌天顶继承人凌承瑞都没有见过的毒,那怎么办?
看出了她的慌乱,凌承瑞塞了一块玉石让李章含在口中,接着站起来握住顾盈盈双肩,安慰着她:“丫头,别慌,我用了凌云石让他含在口中,毒可以暂时受到控制,我们有时间想解药的!”
顾盈盈早已经泪流满面,她冲过去抓起李章的手腕,听了一阵子心脉,又取了他伤口的血闻了很久:“是几种南疆植物混合而成的毒药,我只分辨得出其中一种,是见血封喉。”能分辨出这种植物,还得益于她是穿越人士。
顾盈盈觉得有了希望,已经镇定了不少:“子旭还断了一根肋骨,我先帮他把外伤处理一下!”
接着顾盈盈先帮他清洗伤口,把毒血逼出来不少,然后帮他固定肋骨,最后才包扎起来。
“我要去找阿雷,他可能会知道!”顾盈盈拿着李章的血就冲了出去。
凌承瑞看着顾盈盈的背影,沉默了良久:她难道之前就和六皇子有渊源,所以六皇子神志不清的时候,一直在叫她?六皇子心里深处的人,是丫头原本的那个身份?到底怎么回事?丫头也这么紧张六皇子,到底丫头知不知道六皇子其实爱的是她?
顾盈盈找到藿雷影,焦急地拜托他查出这是什么毒,说完又十分歉意地说:“对不起,阿雷,我总是麻烦你!”
藿雷影摇摇头:“阿晚,你太客气了,既如此,我就先回去找人查了,你不要担心,六殿下会没事的,我尽快把结果给你!”
顾盈盈点头,目送藿雷影离去。
杨毅涵走到她身边,刚才的对话他都听到了:“六殿下中毒了?”
顾盈盈抹了抹眼泪:“是,我和承瑞都在想办法。”
杨毅涵看着她的泪水,不知道是心疼好,还是心酸好。
“其他事情恐怕都要先让你扛着了,我先去找承瑞配解药了!”顾盈盈说着,走回了李章的营帐。
凌承瑞拉着顾盈盈走到营帐的偏僻一角,墨言被他赶去找一件新衣袍了。
“丫头,你是不是,以前就和六殿下很熟?”凌承瑞一脸认真。
顾盈盈醒悟,今天李章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凌承瑞也听到了。
凌承瑞见她没有说话,继续说:“今天在幻术和丧魂笛的双重作用下,六殿下喊的全是你的名字,还有太子,诸如此类。你如果,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就是——”
“承瑞,我之前根本不认识六殿下!”顾盈盈眼眸中是挣扎,“他对顾盈盈的情愫,我全都知道,可是——”
凌承瑞看了顾盈盈许久:“你不相信他?幻术和丧魂笛的作用下暴露出来的本心,你还要如何怀疑?你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就连死半生都忍下来的人,在他受伤后你居然哭成这样,不要让我拿镜子给你照清楚,你的眼睛肿的像核桃一样。你是喜欢他的,为什么不说?”
顾盈盈突然飘渺一笑:“承瑞,他说,他喜欢顾盈盈,可是只是见了顾盈盈两面,听了她的一首曲子,看了她的一支舞。你说,他喜欢的是什么?我要是揭了人皮面具,去赵王殿下营帐门前转一圈,看看会怎样?一样是喜欢。我和顾盈盈差什么?只是差一张脸,差一个身份。”
凌承瑞沉默了。
“这些事,你埋在心里就好,我不会说。如果他能喜欢现在的我,才是喜欢我。”顾盈盈没办法去解释穿越,只能点到即止。
凌承瑞明白顾盈盈的意思,超越外貌、身份的爱情,才是爱情。想罢,便重重叹一口气,心中想着:六皇子,但愿你不要错过!
顾盈盈用毛巾轻拭着李章因疼痛布满细碎的汗珠的俊秀脸庞:“你怎么那么傻,那一剑,就算你不帮我挡,我也躲得过去呀!”
说着又叹了口气:“幻术,摄心,竟是把你摄傻了吗?从来都是我保护你,什么时候你也要逞一逞能了?”
杨毅涵走到李章的营帐门口时,就看到这一幕。他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又不想进去,又不愿离开。
在更远的地方站着的,则是凌承瑞,他叹口气:这三个人呀,孽缘呀!
第二日一早,凌承瑞走进李章的营帐,只见顾盈盈一手托腮,在床边已经睡着了。他摇摇头,只是暗暗在她背心输了一些内力给她。昨日和蒲修泽一战,她本就受了内伤,昨天也只是吞了一颗凝雪丹了事,其实她的身体状况并不好,又操劳了一夜。
半个时辰后,顾盈盈终于醒转,睁眼就看见凌承瑞坐在一旁。
“承瑞,你来了呀!”顾盈盈眨眨已经肿了的眼睛,人皮面具遮挡,不太明显,可是自己能感觉到不舒服。
“见血封喉的解药我配出来了,这个是你的阿雷送来的。”凌承瑞拿了两张纸递给顾盈盈。
顾盈盈连忙接过,晶亮的眸子里都是喜色:“太好了,还差一种成分就可以完全确定这个毒药了。承瑞,幸亏有你在,你说,我怎么运气那么好,要不是有你,子旭怕就……”
“丫头,知己不说客气话。不过,我确实觉得你运气不错!你看,我发作死半生的时候就没有人帮我用纯阴内力压制,也没收到什么崇光令;我来南疆也没有人送我什么,圣女殿令牌,望月好剑月光,没人教我什么丧魂笛!”凌承瑞调侃着,他其实是希望丫头不要那么担忧伤心,能笑一笑。
可是顾盈盈却当了真:“喂,这个,叫做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帮了杨冰块这么多次,他拿一点纯阳内力帮我,送我一个崇光令又怎么样?还有,我也帮了望月族大忙的,岩罗是因为我之前的十七年里面好好学音律,小有所成!”
“你总有理!”凌承瑞不以为然地一撇嘴,无赖的狐狸脾气尽显。
顾盈盈掩唇而笑:“呵呵,你耍赖的时候,不是一般的可爱!”
凌承瑞瞪了她一眼。一个大男人被说可爱?这——
“好了,我们赶紧研究解药吧!”顾盈盈拦下了正要发作的凌承瑞,转移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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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采药悉恩怨
待到解药研究出来,已是三日后。
顾盈盈给李章喂完药,就支撑不住回去睡觉了。
李章只觉得眼皮十分沉重,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也全然无意识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就看见墨言一脸惊喜地站在床前:“殿下总算醒过来了!”
李章有些纳闷,随即想起自己昏迷前的那些亦真亦假、如梦似幻的事情,就断断续续问了墨言。墨言则把当日真实发生的事情,以及他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李章在心中叹息,果然是心魔作祟吗?这些南疆秘术,真不是一般的厉害。
可他不知道的是,那些所谓的心魔、幻境,也是假亦真时真亦假,到底是幻象幻了他的心,还是他以为的现实才是幻象?
杨毅涵缓步走进顾盈盈的营帐,银色的铠甲在她床边蹲下。睡梦中的她神情要平淡许多,没有杀敌时的狠辣,没有谋算时的犀利,也没有那种种俏皮、温婉、隐忍、娇嗔。可是杨毅涵就是觉得,此时的她,是最美好的,因为不用再受世俗烦扰,不用辛苦操劳。她本来就应该是平和而安宁的。
带着常年握冷兵器产生薄茧的右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腕,运气感知了一遍她的内伤。她那日和蒲修泽打斗时,嘴角分明溢出鲜血,可见内伤不轻。可是后来六皇子受伤,她几乎就没有休息过。如今内伤几乎没怎么恢复。
无声叹息着,杨毅涵运起纯阴内力,帮她疗伤。直到半个时辰后,才收了功,帮她掖了掖被角,转身离去。
顾盈盈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日。只是她感觉到内伤似乎恢复很快,精通医术的她确信,光靠睡觉,内伤是不可能恢复那么快的,那就是有谁给她偷偷输了内力?可是她这回的伤要纯阴内力才能治,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杨毅涵!
顾盈盈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这个杨冰块什么时候学的和凌狐狸一样神出鬼没兼爱管闲事了?
对了,子旭怎么样了?
顾盈盈想着,下床梳洗一番,找点东西略填饱肚子,就去了李章的营帐。
墨言刚刚给李章喂完药,只见顾盈盈走进来:“子旭,你怎么样了?”
李章略显苍白的脸浮起淡淡的微笑:“还好,小唐,谢谢你!”
“你这个大傻瓜!要谢也是我谢你,你好端端的干嘛冲过来,现在有苦头吃了吧!”顾盈盈一边埋怨着他,一边帮他把脉。
“我中了什么幻术丧魂笛的,头脑不清楚嘛!”李章笑得十分勉强。
“真是不清楚,”顾盈盈瞪了他一眼,继续说,“你的伤也不轻,我会开一些让骨头快速生长的药,不过你至少有两个月不可以动。否则不仅影响恢复,还会伤到五脏六腑。”
李章点头如捣蒜。顾盈盈则开了新药方。
“接下来的日子,你安心养伤,不许再操劳了。”顾盈盈像叮嘱小孩子一样唠叨着。
“知道了!”
照顾完这边的病患,顾盈盈出了大营去见万一帆。之前她吩咐万一帆找一些药材给她,清心丹消耗掉了,她要立刻做一些才好。
“还差几种?”顾盈盈问。
“附近的城镇市集只能买到这些,还差四种。”万一帆把药包递给顾盈盈。
“好,剩下的我想办法,你先回去吧。”
“是。”
顾盈盈回到大营,就拉了凌承瑞出去采药。凌承瑞自是欣然应允,他也想在南疆采一些药备用。
两个月白的身影在林间行走着,犹如下凡谪仙一般。
“你说,你之前在南疆采到了七叶一枝花?”凌承瑞问。
顾盈盈点头:“是呀,南疆其实有很多好药。”
“不如你卖给我吧?”
“你来晚了!上次来南疆的那些药,基本上都用掉了!”顾盈盈耸着肩叹口气。
凌承瑞皱眉:“什么事情那么大手笔,都用掉了?”
顾盈盈一挑远山黛:“不好意思,我都拿去做金刚血玉了。”
“你熟知药理,基本不会中毒或者迷药,做那种东西干什么?”凌承瑞觉得十分奇怪。
顾盈盈拨着草,没有回答。
“你不会送给那个冰块了吧!据我所知,只有他最怕毒!”凌承瑞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顾盈盈只是云淡风轻地笑:“对不起,回答正确!”
凌承瑞咬牙切齿:“你送他金刚血玉,叫我下次怎么用毒!”
顾盈盈不禁愣住,看着凌承瑞眨了半天眼睛:“不像呀!”
“什么像不像?”
“你不像之前那些人,也不像会干出那些事。你对他下过毒?”顾盈盈疑惑。
凌承瑞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小时候,有过一次,结果被我爹好一顿责罚,还累得我爹花了三天三夜救他,从此以后我就再也不敢了!”
顾盈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和杨毅涵到底是怎么回事?太有趣了!”
“不告诉你!谁让你送金刚血玉给他!”凌承瑞小孩子赌气似的撇过头去。
“那么多人对他下毒,我可不想每次都像你爹一样花三天三夜救他,一次性搞定不好吗?”顾盈盈说着采了一些药。
“不救就好了!由得他去,谁让他要练天道神功!”
顾盈盈顿了半晌,忽而展颜一笑:“承瑞,如果他死了,你绝对哭的比我伤心!”
凌承瑞叹口气:“丫头,你能不能眼睛不要那么毒?”
“我没猜错吧?像你和他这种,怎么说呢,明明是对手,可是又惺惺相惜。假如没有利益,或者立场上的冲突,然后你们的相遇方式再和善一点,你们会成为好朋友的!”顾盈盈凭着自己的经验和直觉说。
“所以,你和他就成为了好朋友?”凌承瑞试探着顾盈盈对杨毅涵的看法。
顾盈盈摇头:“朋友吧,算不上好。因为总感觉,我和他交不了心。我和子旭能毫无城府地打成一片,和你什么都不必说就能了解彼此。可是对着杨毅涵,总感觉有一条鸿沟在那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总之,我参不透!”
凌承瑞采了一些药,嘴角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丫头,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最是要命!”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呀?据你对他十多年的了解——我有时候还真的怀疑,到底有没有,人,能和冰块交心?”
凌承瑞不禁大笑:“丫头,你这个玩笑,开的真狠!”他一定要告诉那个冰块,狠狠伤一下他的心。
顾盈盈只是云淡风轻地微笑:“我可是认真的!”
凌承瑞看了她半晌:“告诉你一句实话,那家伙,表面是冰块,里面冻着一只要死不死的黑狐狸。”
这回轮到顾盈盈前俯后仰、毫无形象地大笑:“承瑞,我们果然是一类人!开玩笑的方式都这么像!”
凌承瑞却只是保持着云淡风轻的微笑:“哎,别转移话题,你虽然是不想让他中毒,可是金刚血玉也太贵重了吧?”
“可是,我翻遍了法清门的典籍,只有这个办法是最好的。对了,你怎么会知道金刚血玉?”
“你忘了你师父和我爹是好朋友?凌天顶的典籍里有一些金刚血玉的描述。”
顾盈盈点头:“也是。你要七叶一枝花干什么?不会是,练什么可怕的毒药吧?”顾盈盈问着,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丰神俊朗、如谪仙下凡的男子,居然是一个制毒用毒的高手?
“对不起,回答正确!”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顾盈盈撇撇嘴:“别用在我身上就是了。对了,说到冰块,我有事情请教你。”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什么事?”凌承瑞微微诧异,如此态度,定是很严肃认真的事情。
“水无痕,你知道吗?”
凌承瑞蹙眉:“你见过了?”
顾盈盈点头:“本来法清门的书里面只是说,它是云山派的毒药,属于水毒,要以水为媒才能下毒。不过后来云山派覆灭,水无痕就没有出现了。”
“不错,凌天顶的记载大同小异。”
顾盈盈继续解释:“一年多前在鄂城,有杀手对杨毅涵下水无痕,是我出手救的,所以才有了那枚崇光令。”
“水无痕现世倒是其次,毕竟云山派覆灭后,也有可能有人偷了配方,可是你居然知道解法?”
顾盈盈摇头:“我根据脉象凭空想出来的药方,然后真的解了!”本来根据现代医学,毒药只是破坏身体某种机能或者生化反应某个环节,只要拯救那种机能或者修复那个环节就可以了。
凌承瑞怔愣许久:“怪不得你师父说,你是法清门百年一遇的天才!”
顾盈盈面上不动声色,心里面叹息着,原来这是穿越人士的好处吗?
凌承瑞思索着:“此毒一出,不排除云山派复出的可能。”
“是呀,如果真的复出,你要争盟主之位,又是一大阻力。崇光门估计已经在查了,你也可以借凌天顶的力量查一查。”
凌承瑞点头:“只是他们为什么要针对冰块?”想是在自言自语。
顾盈盈摇头,朝廷的事情她都没有全弄明白,何况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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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行军路互损
正说着,凌承瑞突然面上一喜,激动地跑上前,摘下一株草药:“天不负我,丫头,是七叶一枝花!”
顾盈盈连忙去看:“表示天也要你害人,承瑞,运气不错嘛!”
“看来以后我每年都要来南疆!”
“得了吧,你不怕什么幻术之类的,把你的魂都勾了去?”顾盈盈调侃着。
“听说你们的赵王殿下……”
“他呀,骨子里就是色痞,据说,那个蒲修泽用幻术把他迷的神魂颠倒,夜夜春宵。”
“那蒲修泽还不是败在你手里?要我说,你的丧魂笛里面,有没有什么媚术?不知道你和蒲修泽哪个厉害一点?”凌承瑞风姿卓著的脸庞闪过一丝邪魅。
顾盈盈盯着他:“承瑞,你皮痒了。要我说,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和蒲修泽怎么会是一个级别的?”
凌承瑞大笑:“丫头,还是你厉害!既然如此,那我以后来南疆带上你就好了,还怕什么南疆秘术?正好,你还会什么岩罗语,风火文字,地形又熟悉,做向导也够了!”
顾盈盈瞥了他一眼:“你打的如意算盘真好,你该了解我只认银子不认人,你要出多大价钱?”
凌承瑞不满地瞪她一眼:“还是这个德行,银子银子,无药可救!”
“银子不是万能的,没有银子是万万不能的!”
“真不知道书香世家顾家怎么教出你这样市侩的女儿,偏偏还是绝美无双如天女下凡一般纤尘不染,矛盾!矛盾!”凌承瑞叹着气。
“真不知道武林世家凌家怎么教出你这样腹黑的儿子,偏偏还是丰神俊朗如谪仙临世一般洗净铅华,矛盾!矛盾!”顾盈盈叹着气。
凌承瑞微微一笑:“丫头,要比诗词歌赋,联句对对子,你应该找六殿下,我虽然武功不差,文绉绉的东西,和你比,怎么比怎么输!”
顾盈盈也微笑:“承瑞,君不闻,弱点攻击?我和你比武功,那是找虐!”
凌承瑞摇头:“你这样的人,就该送到冰块那里去整治一下!”
“何出此言?”
“他是隆庆十六年进士,你和他无论比文比武,都比不过他!”
“切,不就是进士第四名?我哥还是冰块的同科榜眼呢,在家的时候,我哥联句从来没有赢过我!”她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凌承瑞吃瘪,心中暗叹:和天下第一才女比才,果然是找虐的想法!
“罢了,我的药都采完了,你呢?”顾盈盈打断了他的沉思。
“我就是来看看,七叶一枝花都有了,那就回去吧!”
顾盈盈二话不说,足尖轻点,就用轻功飞到树林顶端,在树梢间借力,用轻功回去。
凌承瑞很快赶上:“你不是受了内伤吗?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顾盈盈叹息:“那个杨冰块,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昨天在我睡着的时候,用纯阴内力帮我治好了。”
凌承瑞不再言语,心中却在叹息:这个冰块难道是认真的!
几日过去,到了十月初一,藿云影押送粮草回来了。
顾盈盈在牵黎山东北路口迎接藿云影,看到对方的身影时,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冲上去给了对方一个拥抱。
“师姐,你怎么样?”
“还好,阿晚,你这边的战况我都听说了。”
“你回来就好,阿雷都担心死了。”
藿云影只是从容微笑:“呵呵,那只白色巨蟒真的很大呢!”
“是呀,依我看,都成精了。你先回去休息吧,阿雷在岩罗大营等着你,明天我再去看你!”
“好,你也别送了,安排粮草也费时间的。”
“好!”
顾盈盈目送藿云影离去,便担起本来属于李章的粮草安排的职责。
酉时正,又是军情会议。这回李岚依旧说着他的直接进兵的大计。
“不知赵王殿下有何具体想法?”杨毅涵依旧面无表情。
“不走牵黎山,从东侧的落星谷,直逼风火圣城。图苏玛的军队已经所剩无几了!”李岚语气中带着狂妄。
顾盈盈坐在一旁,心中暗自揣摩,这个李岚,要出手了吗?落星谷,是个好地方!
“其他人有什么意见?”杨毅涵又问。
顾盈盈看了地图半晌,然后说:“分五万人,先走丹羽道攻下凡厄城以作后应。”
李岚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个唐晚,果真是厉害,这样的人怎么去了三哥的阵营?倒是可惜了!
杨毅涵点头:“岩罗军和六殿下守住横水南岸,上官烈,你带五万人先攻凡厄城,剩下的人,随大军明早出发。”
顾盈盈暗自点头:横水南岸是要地,一定要守住。子旭受伤,不宜轻动;岩罗是外族,深入风火腹地师出无名。如此守横水南岸最好。上官烈,貌似杨毅涵十分信任他,让他打凡厄城,而赵王李岚,有杨毅涵亲自压着,想必无事。果然是十分周密。
一群人商议完毕,都各自回帐休息。
顾盈盈去看李章,嘱咐一些要注意的事情。
“子旭,留你在这里我不太放心,有事情就去找阿雷,遇到紧急情况就放这个信号弹,我留了六个人保护你!”顾盈盈把曼陀罗宫的求救信号给了李章一把。
李章接过:“你放心地去吧,我这里有墨言,还有四个暗卫,不会有事的。”
“那你一定小心,金疮药、内伤药、解毒药我都留了一些,等我们捷报!”顾盈盈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好!”李章也给了一个温雅的微笑作为回应。
第二日,大军出发。杨毅涵一身银色铠甲,走在中前方。赵王带着他的两个美人在队伍最中间寻欢作乐。顾盈盈骑着马,跟在杨毅涵身后,她的旁边是正给她解闷的凌承瑞。
“丫头,你越来越有大妈潜质了!”凌承瑞故作叹息。
顾盈盈伸出手,敲了一下他的额头:“承瑞,你居然骂我老!你比我大五岁拜托!我是不是该叫你大叔?”
“我那是说你唠叨!看你在六殿下那里,嘱咐得我耳朵都快起茧了!”凌承瑞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他这么说,就是想让前面的杨毅涵吃醋!
“有没有搞错,我一共才说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八句话!这都叫唠叨?”顾盈盈掰着手指头。
前面的杨毅涵嘴角微微勾起:狐狸,这又是你的小伎俩吧?被拆穿了吧?
凌承瑞汗颜:丫头,你太不给面子了,每次都被你拆穿!
“承瑞,你不觉得无聊吗?”顾盈盈把双手从马缰上解放出来,伸向天空。
“自从到了大营,这句话你已经说了无数次了!”凌承瑞叹息着。
“是真的无聊呀!”顾盈盈垂头丧气。
杨毅涵不禁嘴角抽搐:这女人,出来打仗都能说无聊,有没有把生死大事放在心上?难道她整天唱歌跳舞就不是无聊吗?
凌承瑞手一伸,抽出她腰间的紫玉笛递给她:“既然无聊,吹笛子给我听吧!”
顾盈盈横了他一眼:这厮可恨!是我无聊,又不是你!
凌承瑞还好死不死地加一句:“不错嘛,下次我也在腰间放一把笛子,无聊的时候就拿出来吹!”
“下次我教你怎么吹树叶,就不用拿笛子了!再说,紫玉笛是我的武器,不是拿来消遣的!”说罢撇撇嘴,吹的却是《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用了内力,还正好压着士兵的脚步声。进行曲的节奏飘荡在整个队伍中。
凌承瑞蹙眉:这是什么风格的曲子?这么奇怪?
行家杨毅涵不禁微笑: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很有节奏感,铿锵有力,怕是行军的曲子。
士兵们仿佛受到感染,步法更加有力齐整,都变得精神起来。
一曲吹完,顾盈盈停下来,拼命忍着笑:在古代,行军打仗的时候吹进行曲,果然是有趣!
“你这首曲子,是专门写军队的吧?”前面的杨毅涵发话了。
顾盈盈挑了一下远山黛:“我倒是忘了,元帅也算半个知音!”
杨毅涵有些不悦:为什么是半个?这样想着,不自禁脱口而出:“为什么是半个?”
顾盈盈一愣,这个杨冰块什么时候也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了?
“那,你是觉得,应该不是,还是应该是两个三个?”讨厌的冰块,我偏偏不说一个!
一旁的飞扬忍不住嘴角抽搐,这个唐姑娘又要开始损主子了吗?
杨毅涵气不打一处来,索性不说话了。
凌承瑞见状,一个撑不住大笑起来:“丫头,你绝呀!”
顾盈盈给了凌承瑞一记白眼,他立刻止住了笑声。
“冰块现在里面是火,冷热交替,最不稳定。你再笑,就要爆炸了!”顾盈盈小声和凌承瑞说。
凌承瑞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头如捣蒜。
杨毅涵听见他们在嘀咕什么,奈何声音太小听不清楚,但是用膝盖都能想到,绝不是什么好事!腹诽着:哼,这只狐狸想把她带坏吗?
顾盈盈拿起笛子,又打算吹,瞄了一眼杨毅涵,看不到他的脸色:这个冰块不会真的生气了吧?于是讨好似的问了一句:“元帅,你想听什么曲子?”
杨毅涵蹙眉,沉默了半晌,在顾盈盈觉得他不会再回答的时候,终是开口:“南疆的小调如何?以后叫我毅涵就好。”
顾盈盈听到前半句的时候,没有什么反应,可是听到后半句时,只有双腿在马上用力的她差点掉下去,然后求助似的望一眼旁边的凌承瑞,那意思就是:冰块到底发什么神经呀?
凌承瑞故作正经,也给了顾盈盈一眼,那意思就是:我怎么知道?
第81章 攻城牵尸曲
顾盈盈撇撇嘴,不就是南疆曲子,穿越人士什么不会,直接来了一首《月光下的凤尾竹》,只是这一次没有再用内力。
杨毅涵的嘴角不禁勾起,南疆小调不过是他为报复她说半个知音还损自己;叫凌承瑞叫承瑞叫自己最多是直呼全名杨毅涵,才故意刁难她的。没想到的是,她居然真的吹了一首出来。她总能给自己惊喜。
“没听过,不过听感觉的确是南疆的,这首歌叫什么?”凌承瑞在一旁稀里糊涂。
“听上去,倒像是男女求爱的情歌。”杨毅涵凭着感觉说。
“回答正确!南疆情歌,《月光下的凤尾竹》。”顾盈盈微笑,这个杨毅涵果真没有让她失望,也许就像凌承瑞说的,自己应该和他比一比!
凌承瑞疑惑:“情歌?和月光下的凤尾竹有什么关系?”
顾盈盈给了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给他:“承瑞,你是文盲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什么关系?‘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和‘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有什么关系?”
杨毅涵看到凌承瑞吃瘪,心中越发得意:“凌公子怕是不懂什么叫‘起兴’。小唐就别和他计较了。南疆曲子信手拈来,不知道北漠的歌曲,你会不会?”
顾盈盈无声微笑,腹诽着:今日就和你斗到底,看看谁输谁赢!
于是,一首《赛马》横空出世。凌承瑞看着顾盈盈在笛子上翻飞的指尖,几乎要窒息了。那速度,是用发暗器的手才能吹出这么快的笛子!
杨毅涵闻声也是一惊,他自认为武功不凡,暗器功夫也极好,可是要做到这么快的指法,决计不可能!
一曲吹完,顾盈盈舒了一口气,刚才她可是一口气都没有断:“这首曲子本应该用二胡才行,如今拿笛子吹,有些技巧没有办法出来。而且要用到丧魂笛的技法才能吹出这种效果。你要是喜欢听北漠民谣,改日玉堂春出一个专门的民族风情演出,保证你听个够!”
“西域歌曲。”杨毅涵这下来劲了,他倒要看看,她有什么不会的。
顾盈盈云淡风轻地拿起紫玉笛,吹出《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曲调婉转,滑音淋漓尽致,足见技巧之高。
“之前三首曲子,皆没有凭证,我只觉得风格好像是这样,可接下来这一首不同。我之前常年在东海海疆都护府,倭国我还是熟悉的,你若能吹出倭国音乐——”
“我能吹出来,就如何?”顾盈盈还是云淡风轻地微笑。
杨毅涵勾起唇角:“我再给一枚崇光令给你如何?”
凌承瑞被吓了一大跳,他汗颜非常:崇光门的规矩,如果两枚崇光令同时给一个女子,就是门主或者少门主向那女子求婚,那女子要是接受了,就是答应了!
这个冰块,绕这么大一个圈,打的是这个主意吗?
凌承瑞还没反应过来,顾盈盈已经开口了:“一首曲子一枚崇光令,玉堂春的价格没有这么贵吧?不过是一个赌,小赌怡情,崇光令就算了,太贵重了!”
凌承瑞舒了一口气,幸好顾盈盈回绝了。
于是就听见顾盈盈缓缓吹出一曲《樱花》。杨毅涵听过类似旋律的歌曲的,当下对她更加称赞。崇光令的事情,他也没有勉强,点到即止就好。
“这首曲子,用筝来弹会更好。”顾盈盈评论着。
“你从哪里学这么多异域曲子?”杨毅涵问。
“书上!女孩子家,又不用考科举,自然是读一些野史杂记的东西,哪里像你们,四书五经都读傻了!”书籍是穿越人士永远的“救命法宝”。
杨毅涵嘴角抽搐,又开始损人了!
凌承瑞在一旁偷笑,这趟南疆之旅,果真是好戏不断呀!
大军到达风火圣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此时上官烈那边已有捷报传来。
顾盈盈站在山岗上,白衣飘扬,风姿卓著,望着远处阳光照耀的圣城。
“你打算如何攻城?”她开口问一旁一身黑衣的杨毅涵。
杨毅涵低头望着山下扎营的大军:“西南城门是弱点。”
“我倒觉得可以攻最为牢固的北门。”顾盈盈笑得狡黠。
“这个道理,我也清楚。只是怕伤亡太大。”
顾盈盈转头望了他一眼,云淡风轻地笑了:“你倒是个爱兵如子的好将领,既然这样,最后的杀手锏我也不敢说出来了!”说着拂了拂衣袖。
杨毅涵一挑剑眉,凝视着她:“什么杀手锏,你但说无妨。”
顾盈盈竟然看见那凝视的眼光中有一闪而过的柔情,微微偏头:大概是自己眼花了吧!
“牵尸。如果你不介意我利用他们的尸体,那会是一个很好的攻城方法。死人开路,无所畏惧。”虽然残忍,可总比死更多人要仁慈。
“留着吧,万不得已的时候,也许会需要。”心中有些感慨:她狠辣的时候果真毫不留情。
“另外,攻城的时候,我可以帮你吹破敌曲。”顾盈盈神情淡然。
“谢谢!”
“不必!”
顾盈盈白色身影翻飞,轻功下了山崖。杨毅涵也立刻跟上,一黑一白在山间飞旋着落下。
隆庆二十二年十月初三,从二品镇军大将军、殿前司都指挥左使杨毅涵率二十万殿前司左军攻打叛乱的风火族都城圣城。大军兵分两路,一路攻打西南门,一路攻打北门。战况激烈,从上午一直打到黄昏,圣城外已是血肉狼藉。
顾盈盈站在北门城下,吹奏的是破敌曲。凌承瑞在她侧后方,内力由掌心输入她左肩,助她吹奏。
杨毅涵从西南门赶过来,对顾盈盈说:“再拖下去,伤亡更多。用牵尸!”
顾盈盈停下紫玉笛,嫣然一笑:“风火圣城岂是那么好攻下来的?岩罗王宫有阵法保护,我怀疑风火也有,叫你的人进城后不要乱动!”
随即,顾盈盈深吸一口气,吹起牵尸曲。整个战场上本来血流成河,死尸无数。一瞬间,无论是风火还是大梁死去的士兵都受到召唤,重新站起来,攻向北门。
凌承瑞见状不由得一惊,如此所向披靡的厉害邪术,真要用起来,岂非天下无敌?
牵尸耗用的内力和意志力最大,顾盈盈一下子感觉整个人仿佛虚脱了,就想要向前摔去。杨毅涵连忙伸出手扶住她,同时暗暗运起纯阴内力输入她右肩。
死尸大军无所畏惧地爬上城墙,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在一刻钟内攻下了北门。大军瞬间向城内涌去。
顾盈盈再也撑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杨毅涵连忙抱住她,同时用内力稳住她的气血。
“丫头,你怎么样?”凌承瑞关切地问。
顾盈盈服下一把凝雪丹:“没有大碍。毅涵,你先进城,稳住情况,承瑞会照顾我。”
杨毅涵深知如今大局为重,不舍地放开她,翻身上马进入圣城。
凌承瑞继续用内力为她稳住气血。
“承瑞,你内力也耗得很厉害,别再用了,我死不了,先进圣城。皇宫肯定,又有一场血战。”顾盈盈气息不顺,一句话也要停顿很久才能说完。
“不许再用丧魂笛!”凌承瑞抢过她的紫玉笛收到自己身上,“我看是把你自己的魂丧了!”
顾盈盈撑不住笑了。
“什么时候还笑!抓紧我!”凌承瑞说着,抱着顾盈盈几个起落也进了圣城。
赵王李岚站在王宫大门前,看着眼前飘渺的火阵:“不过是小孩子玩的奇门遁甲,也想糊弄本王!”
杨毅涵对于行军布阵很是熟悉,但是奇门遁甲,并不是崇光门的强项。
“依赵王殿下看,该当如何?”杨毅涵问。
赵王李岚狂妄一笑:“火阵而已!”说着叫了一队士兵,嘱咐一通,让他们前去闯阵。
凌承瑞抱着顾盈盈来到时,就看到这一幕。顾盈盈双脚落地,走上前看了一圈。
凌承瑞跟上:“听闻法清门阵法很是厉害,你不露一手?”
顾盈盈飘渺一笑:“要说阵法天下第一的,当属云山派。听闻当年云山有一个大阵,融合天地阴阳五行,要配合天时地利人和才能破。如今只是火阵罢了。”
顿了半晌,顾盈盈突然道:“不好,这个看似是火阵,实际上是木火阵,还融合了幻术!”
赵王闻言,不禁蹙眉,看了半晌才道:“是本王疏忽,看来之前那群人,是回不来了。”
顾盈盈本来就发现李岚其实深藏不露,今日情形颇有疑点,之前那一队人,是他故意送进去牺牲的也说不定,当下心中计较起来。
“火为表象木为里,木生火象木为心,唐姑娘,本王说的对吗?”李岚看着顾盈盈,眼光是前所未有的平和。
顾盈盈云淡风轻地笑:“王爷果真是学富五车,连奇门遁甲都精通。木为心,火为表,幻为附。幻之附于火,火之依于木,破阵先破木。”
李岚接过话:“金克木,先用金。之于火,再用金生水。”
“至于幻,不攻自破!”
“唐姑娘好见识!”
两个人眼中都闪过意味不明的笑,随即一起嘱咐大军破阵。
第82章 都是可怜人
一刻钟后,木火阵破,风火王宫近在眼前。
图苏玛站在王城楼上,仰天大笑:“哈哈哈,中原果真是英才辈出!居然这么快破了木火阵。可惜,王城固若金汤,存粮充足,就算死守五年,我也守得起!”
“图苏玛,别再执迷不悟,圣上有令,降者不死!”杨毅涵带着内力的声音飘了过去。
图苏玛仰天大笑,突然间,笑声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地缓缓回过头:“阿萝,为什么?”
顾盈盈只见他背心插着一把匕首,再看他身旁,是一个盛装的女子,面容十分美丽,眼神冰冷地看着图苏玛。显然这个女子阿萝是十分受图苏玛信任的,而她却动手杀了图苏玛。
图苏玛周围的心腹就要上前抓住那个叫阿萝的女子,却被他拦住了:“阿萝,给我一个解释,你不是说,要和我共看江山的吗?”他说着风火语,可是顾盈盈都听懂了。
“他们在说什么?”杨毅涵问。
“先看着吧!”顾盈盈在揣测,难道,这个女子,是一个局,框住了图苏玛的局?
一个男子缓缓走上城楼,用中原话朗声开口:“我是图苏玛的弟弟图轩夜,我哥哥造反,我本无意参加,我愿意归顺大梁,只要大梁将风火王位给我,我图蒙氏愿世代效忠大梁,如有违反,便遭天打雷劈,我图轩夜,绝后!”
图苏玛嘴角流着鲜血:“是你,是你!”抬起虚弱的一只手,指着图轩夜发抖。
“还有你的好妻子,不,错了,马上就是我的好妻子了!”图轩夜只是看着哥哥微笑。
“阿萝,”图苏玛拽住阿萝的手,“阿萝,为什么,你爱我不是吗,为什么……”
“我从头到尾,爱的都只有阿夜。可是你当初求父王赐婚,拆散了我们。你快要死了,我不妨告诉你,图爱罗是阿夜的儿子!”阿萝说着风火语,神情冰冷地看着他,挣脱了他的手。
“也不妨告诉你,”图轩夜走到阿萝身旁,搂住她的纤腰,“你继承王位后,阿萝怂恿你叛乱独立,就是为了今日。为了借助朝廷的手除掉你,我才能和阿萝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哈哈哈,哈哈哈,”图苏玛大笑着吐血,“好,很好,你们,情深意重,这般算计我,这般欺骗我的感情。”他猝不及防地抽出手中的剑,想要杀了阿萝,图轩夜心下一急,挺身去阻挡,结果利剑插入图轩夜胸口。
城楼上的众人一下子被吓倒了,慌成了一团。
阿萝泪流满面地叫着大夫,同时转过脸诅咒着图苏玛:“图苏玛,你这个混蛋,我要你永生永世被邪火焚烧,不得超生!”
“阿萝,本来我想,和你同生共死的,我死也不会成全你们在一起!可惜,”图苏玛已经没剩几口气了,“就算受邪火焚烧,我也要拉着他!”他的嘴角淌着鲜血,眸光中是难以割舍的爱恨。
“阿萝,别哭了,不要来陪我,爱罗还需要你照顾,他才七岁,你不要,不要和他同生共死,”图轩夜哽咽着,“你要活着,否则,我死了,也不会去超生!”
“阿夜,不要死,不要……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怎么可以死,阿夜!”阿萝痛哭流涕地趴在图轩夜身上。
图苏玛先咽了气,图轩夜随后也在阿萝的怀中咽了气。女子哭得不省人事,近乎癫狂。
顾盈盈长叹一口气:“都是孽缘呀!”
大军进了风火王宫,顾盈盈把刚才的故事仔仔细细讲述了一遍,神情黯然。
杨毅涵顿了半晌:“刚才图轩夜已经表明归降,如今,该如何是好?”
“离开长安之前,父皇的意思,风火族肯定要他们自己人统治才行。”李岚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顾盈盈叹口气:“图苏玛只有一个图爱罗儿子,结果被证明是图轩夜的,那就让图爱罗继位好了。”
杨毅涵点头赞同,李岚没有说什么。于是,隆庆二十二年十月初三黄昏,大军破城,入夜,图苏玛与其弟图轩夜为争夺王位自相残杀,双双死去,死前图轩夜表明归降,故大军得以入王城,世子图爱罗继王位。
顾盈盈坐在王宫的花园里,夜晚的新月已上中天,星光点点。城楼的那一幕幕,不停在她脑海中闪现。
凌承瑞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怎么还不睡?你内伤不轻,再不休息,明天有你苦头吃!”
顾盈盈惨淡一笑:“睡不着。”
“你在为之前的事情伤心?”
“哎,怎么能不伤心?如果我是图苏玛,那简直要伤透了心,可是明明是自己先拆散了一对有情人;如果我是图轩夜,好不容易能和爱人长相厮守,结果又生死相隔,可是也的确是他算计了他哥哥,还让他哥哥养儿子养了七年;如果我是那个王太后成萝,好不容易和爱人团聚,却又遭此变故,因为有儿子,又不能一同赴死,现在生不如死,但是也的确是她杀了自己的丈夫。”
凌承瑞了然:“你觉得,他们三个都很可怜?”
“嗯,都是可怜人。要我说,爱情这种东西,本来就应该两心相悦,才能在一起,强扭的瓜不甜,都没有好下场的!一开始,图苏玛就不该娶成萝,那也就没有那么多事情了。你看,朝廷花了那么多钱粮,打了两个月,打出来就是这样一个结果,发现原来一个国家的事情,就是这三个人的事情闹出来的。”
凌承瑞笑得淡然:“你最后一句话才是精华。”
“所以,要做上位者,千万不能因为私人情感做出选择判断。结果最后的问题又回到:江山?美人?”顾盈盈托腮望着天上的月亮。
“听说你在江城的时候,冰块拿这个题目来刁难你,后来就有了《江山醉》?”凌承瑞挑眉。
“是呀,你会选什么?不用问了,你肯定选江山!”
“那你选什么?”
“我当然选美人呀,不过身边没有美人!可是我要江山来干什么?罢了,总之我就是穷光蛋,什么都没有!”顾盈盈自嘲。
“你有钱着呢,还穷光蛋,我看,你是没有美人,一门心思扑在江山上;哪一天有了美人,整个江山送给他你都愿意,就像那个图苏玛一样笨!”凌承瑞说这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顾盈盈下意识用手揉了揉额头:“喂,你还不是一个样子,有什么好笑话我的,拭目以待!”
凌承瑞站起来,云淡风轻地一笑:“拭目以待!”随即离开了。
杨毅涵一直在他们身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凌承瑞走远了之后,他才走过去,坐在了刚才凌承瑞的位置上。
顾盈盈不太习惯他坐得那么近,不过随即自嘲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把古人的迂腐学了一个十全十?于是坦然接受了这个距离。
“想什么呢?”杨毅涵问,鹰眸没有平时的犀利,反而十分柔和。
“我在想,图苏玛给他取名爱罗,这足以说明,他有多爱成萝!”
“你总是为别人的事操心!”杨毅涵将手中的纯阴内力输到她手腕,给她疗伤,“受了伤就别胡思乱想了,好好休息。”
顾盈盈叹口气,本来想拒绝,可是这个冰块好像不太容易拒绝,于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疗伤:“我知道,这叫伤春悲秋自寻烦恼,可是,就是感慨嘛!”
“你感慨他们的爱情?”
顾盈盈蹙眉点着头:“是呀,不然感慨什么?”
“我比较担心图爱罗。他那么小继承王位,成萝现在是疯癫状态,什么都帮不了他。”杨毅涵神色认真。
顾盈盈一愣,随即眨眨眼:杨毅涵父母双亡的时候,好像和图爱罗差不多大吧?果然是共鸣效应吗?
“我打算明天去看看成萝,能不能把她从悲伤中拉出来,也好给图爱罗一些支持。成华家族也是风火的大家族。”顾盈盈盘算着。
“你又同情心泛滥了?”
“说得好像我很有同情心似的,”顾盈盈委屈地撇撇嘴,“其实,在江城燕园,你为什么要出那样的题目呀?”
“美人江山?”
“嗯。”
“我只是一时兴起,巧合罢了。”
“那你会选什么呢?”
杨毅涵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她要每个人都问一遍吗?
“不知道。”
顾盈盈嘴角抽搐,这个冰块,整天不知道!
“我们在这里要待几天?”顾盈盈问得很认真。
“奏章已经递上去了,就看皇上什么时候让我们回去!”
顾盈盈感叹:“哎,我离开长安都那么久了。不知道我的银子们都如何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几乎天天见你的手下?”
“我又没想瞒着你!”顾盈盈瞥了他一眼。
杨毅涵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她没想瞒着自己,这就好。
“再说,要是这样你都发现不了,整个大营都要是细作了!我知道你在默许我那些小动作。”顾盈盈一副可怜的弱势者的模样。
杨毅涵见她这副样子,心中越发爱怜,声音柔和许多:“你知道就好,我信任你。”
顾盈盈心中惊诧,面上却不动声色:“你信任我?”
第83章 一语释隔阂
“我连命都好几次交给你,怎么还会不信任你?你不会害我。”杨毅涵说着模棱两可的话。他现在还没有想好对她这座固若金汤的城池的具体攻城方法,所以不想这么快打草惊蛇。只是有时候会忍不住要对她好一点,比如今晚帮她疗伤。
“其实,我联系他们,是为了发国难财的。”顾盈盈俏皮一笑。
杨毅涵蹙眉:这丫头太胆大了吧?
“如今我也不怕和你说,反正你回了京城肯定会知道,说不定离开南疆就知道了。荆州国债我一直在买卖,利用我身在战场的便利,反正有败绩的时候,我就以低价火速收购;我们要进攻前就传信给京城叫他们准备好迎接捷报第一时间高价卖出。”顾盈盈解释。
杨毅涵轻笑,还是这么聪明醒目,这也可以赚钱:“你不怕我参你一本?”
“又不犯法,怎么参?况且你不会的。”顾盈盈微笑。
“你怎知我不会?”
“你最多叫你的崇光门也这样干,就当我给你指了一条赚钱的明路!不过,我觉得玩这个你肯定玩不过我!而且这点小钱你也不在乎。”顾盈盈又想起他那暗藏玄机的镇军大将军府。
“谢谢你!”
顾盈盈疑惑:“谢我什么?”
“你来南疆,帮了我很多。”杨毅涵鹰眸中是感激。
顾盈盈轻笑:“那是因为你帮我克制死半生毒发。那个时候,我就想着要帮你什么才好。可是你好像什么都不缺,于是我想,要说边关不稳定的地方,第一是南疆,第二是西陲。所以我二月份就开始准备啦。孙子曰:‘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夫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
熟读兵法的杨毅涵自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在作战之前有了详细周密的计划和分析,战胜的几率才会更大。
“你兵法读得很好,全局观也很好,不乏细心周密,是个很好的将才。”杨毅涵没有吝啬称赞。
顾盈盈看着身旁的杨毅涵,伸出空着的手在他眼前挥了几下,半晌忽而展颜一笑:“我怎么觉得今天的你和平时不一样呢?”
“不一样在哪?”
“今天的你,会表扬人,会信任人,最主要的是,言辞不再犀利,我和你说话不会说到一半说不下去!”顾盈盈掰着手指细数。
杨毅涵回想之前和她的对话,似乎都是走到一个死胡同戛然而止,那时他言辞犀利,总能把两个人逼到死角。这也是为什么顾盈盈觉得和他说话总是隔着一条鸿沟,从没有像今天那么顺利,没有猜忌。
“你现在这样挺好的嘛,不要再变回去了!”
杨毅涵微微勾起唇角:“好。其实有时,我不是猜忌你,我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
“比如,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去读那么多兵法?”
顾盈盈微笑:“没有人告诉过你,商场如战场?”
杨毅涵点头:“有。”
“没有人告诉过你,官场如战场,**如战场?其实都是一样的。”
杨毅涵微微叹气:“你活得很辛苦。”
顾盈盈摇头:“辛不辛苦,不是看出来的,是自己的感受。”
“那你感觉轻松吗?”
顾盈盈苦笑:“怎么会轻松呢?可是我向来都没有退路。”
“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其实你喜欢你现在的生活吗?”
杨毅涵视线望向远方,久久才回答:“喜欢这个词,我已经忘记很久很久了,我现在只是习惯。”
顾盈盈突然很同情他,一个人忘记喜欢,只是习惯,那是一种麻木呀!
“喜欢,是可以找回来的。”顾盈盈只是微笑。
杨毅涵望着她,脸上波澜不惊,心中却念着:我正在努力找回来。
顾盈盈聊到最后,终是疲倦地托腮睡着了。杨毅涵轻手轻脚地抱起她,把她放回房间,转而想到八月十五那天在六皇子府的那一幕,突然觉得,六殿下不在真好!放下她的时候,他不禁又想,她真是太轻了,竟操劳成这样吗?
平日顾盈盈多穿宽松的衣袍,是以基本看不出身材如何。但此时杨毅涵从重量上判断,她可以称得上十分苗条。
轻轻给她盖好被子,杨毅涵才走出去,怀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薰衣草气息,就看到一个白色衣角隐在柱子后面。
“狐狸,我知道你一直都没走,出来吧!”
“冰块,进展不错嘛!”凌承瑞眼角都是戏谑的光芒。
杨毅涵只是给了他犀利的一眼,转身离去。
凌承瑞不慌不忙地跟上去:“别走呀,那天她还和我开了一个玩笑,结果她今天就把那个玩笑不攻自破了!她说,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和冰块交心!结果你们今天看了大半夜的月亮!哎!”
“那也好过狐狸,就算变成人的模样,也是妖精!”杨毅涵毫不留情地讽刺。
“冰块,你这次是不是认真的?”
“要你说,我早说我是认真的。”
凌承瑞收敛了戏谑的神色,意味不明地看着他:“我希望你是真的认真,丫头,你辜负不起!”
杨毅涵深深地看了凌承瑞一眼,转身离去。
第二日,顾盈盈去看成萝。
成萝在冰凉的大殿地板上呆坐着,手中抱着的,是图轩夜的衣服。她目光呆滞,直直地望着远方,美丽的脸庞惨白惨白。
顾盈盈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用风火语和她交谈。
“阿萝?”
成萝抬起眼看了一眼她,又低下头。
“你还记得你和图轩夜的儿子吗?”
成萝突然激动起来:“爱罗,爱罗,那是我和阿夜的孩子。”
“他过得不好,他想娘了,可是都见不到娘!”
“可是他爹,阿夜已经不在了!”
“他爹,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阿夜最大的愿望,就是和我在一起,是和我在一起!”成萝的眼泪流了下来。
“他爱你,想和你在一起,爱你们的儿子,想让你们过得幸福,对不对?”
“对,阿夜,他对我最好了。小的时候,他帮我捉蝴蝶,带我溜出去玩。后来,他一向最不喜欢权势,可是为了我,却去抢王位!”
“他为了你,费尽心机抢来王位,难道你要看着这个王位被别人抢走,看着他的儿子死吗?那是你和他唯一的骨血!”
成萝似乎清醒了一些:“爱罗,爱罗在哪里?我要去保护爱罗,那是他的骨肉,他唯一的骨肉!不能再出事,不能再出事!”说着就要跑走。
顾盈盈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你首先要没事,他才能没事!”
“我要没事,他才能没事?”成萝自问着。
“是呀,你是母亲,你要保护他。图轩夜不在了,只有你保护他了。所以你千万不要有事!”
成萝突然间抱着顾盈盈,就哭了起来。嘤嘤的哭声久久不止。许久后才停下来,顾盈盈见状,就向门口招招手,图爱罗缓缓地走进来,大眼睛一眨一眨,十分乖巧可爱。
“阿萝,爱罗来了,他想娘,他需要你保护!”顾盈盈说着,牵起图爱罗的手放进成萝冰凉的手里面。
成萝看着那和图轩夜有两分相似的脸庞,眸中盛满了思念:“阿夜不在了,你需要我保护。”她紧紧搂住图爱罗,那是她如今唯一拥有的,是她的一切。
顾盈盈渐渐退出去。成萝的婢女华林微笑地感谢顾盈盈:“唐姑娘,真是谢谢你了,太后她,之前都不愿意见王上。”
顾盈盈浅笑:“太后现在情绪稳定一些,你们说话做事一定要小心,我这里有安神的药方,我会在这里待几日,有事情就去找我。”
华林接过药方:“谢谢唐姑娘。”
顾盈盈点头,莲步轻移地离去。
华林在她身后看着,不禁喃喃自语:“唐姑娘走路真好看,我还是第一次见中原女子呢,中原女子走路都这么好看吗?”
杨毅涵站在大殿外,换下了银色铠甲,只穿了一身黑色衣袍。看见顾盈盈步步生莲地走出来,就如同一幅绝世美画。
“一切都好吗?”杨毅涵开口,语气里是不易察觉的温柔。
顾盈盈轻轻点头:“后面就看图爱罗的了,不知道你教他的那些话有没有用。”
“有没有用要看他的悟性和机变。”
“依你看,他能当得这个位置吗?”
“七岁的孩子,能看出什么?”
“俗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大。”
“那么依我看,孺子可教也。既如此,你七岁的时候是怎么样的?”杨毅涵鹰眸中闪着戏谑。
七岁的顾大小姐是怎样的?八岁的时候,顾大小姐的诗作已经风靡长安了。
“我七岁的时候,也算小有所成吧!都是过往烟云了!”顾盈盈叹了口气。
“所以你现在是声名在外了?看来你这句话,似乎很有道理。只是我七岁的时候,就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孩子,还比不上图爱罗。”杨毅涵目光平和。
“我不信,谁知道你有没有撒谎呢!”
“在那以后,我才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
顾盈盈低下头,想着:这个图爱罗,会不会也这样呢?
第84章 计划内开溜
“你……”顾盈盈想安慰一下他,却又不知从何安慰起。
“你总是太小心,你的心思太细腻,总是为别人想很多,可是最容易受伤的是你自己。”杨毅涵打破了尴尬。
顾盈盈抬头,平和地望着他:“你就是这样,什么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说的就是你!”
“看来我要找些典故形容你才行。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
顾盈盈愕然,没想到他会把《逍遥游》搬出来。
“呵,我看你悟性这么好,合该去法清门!当初那些道家经典,看得我头疼得很,可见我没有悟性。”顾盈盈摇着头,径自向前走。
杨毅涵的脚步也跟上:“你悟的,是天地人,不是这些死气沉沉的文字。”
顾盈盈展颜一笑:“从来不知道,你也能这么了解我,是不是从承瑞那里知道的!话说,你们两个干嘛老作对!”
“是他非要和我作对!”杨毅涵没好气地说。
“其实,你到底想干什么呀?我是说,你以后到底是在朝廷混还是在武林混?”
“两边都有我放不下的责任。”
顾盈盈眨眨眼:“做杨毅涵,的确挺辛苦的。”
“那你呢?”
“我虽然也是两边都有所求,可是要不了几年,我就能全身而退了,到时候做一个自在闲人就好。可是,貌似会很无聊!”顾盈盈一副苦闷的样子,等到她把太子打倒,帮凌承瑞当上盟主,好像人生就没什么指望了,就连银子,她现在也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听起来你像在游戏人生?”杨毅涵眯起双眸,凝视这女子。
“何尝不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她穿越这件事,就已经够离奇了吧?
顿了半晌,顾盈盈叹息:“有时候,看上去十全十美,也是一种落寞。”
深秋的阳光打在王城金色的屋顶上,炎热的圣城一片郁郁葱葱,飞鸟成群,一点也不像刚刚打完仗的样子。
飞扬走过来:“爷,南疆军和莫离王传来消息。”说着将手中纸条递给杨遗憾。
杨毅涵接过展开看了两眼。
顾盈盈微笑:“投降了吧?”
“嗯。”
“我猜,皇上会让风火出大血!”顾盈盈抚着额头轻叹。
“必然的,国库如今这么吃紧。”
顾盈盈凝望杨毅涵半晌,走到他身边小声问:“毅涵,你训练过暗卫吗?”
“如何?”算是默认。
“训练一个暗卫要花多少钱?”
“大价钱。镇军大将军府的一间房间,大概就是一个暗卫。”
那是多大的价钱!“所以很多时候,我都亲力亲为,懒得去花时间、省得去花银子。”
“你想说什么?”
“暂时先不告诉你,你可以猜一下!”顾盈盈俏皮一笑,径自离去。她便宜老爹调查的结果,她暂时还不想告诉李筠阵营。
杨毅涵被她摆了一道,心中又是气恼,又是无奈,可偏偏不会拿她怎么样。难道自己真的中邪了?
皇上的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封图爱罗为风火郡王,同时要了一大笔钱粮,另外召殿前司左军回京。
临走前一天,华林来找顾盈盈,说是王太后成萝想要见她。
成萝一身火红凤服,衬得她气色好了不少,美眸是清明的,但是眉宇间萦绕着淡淡的哀愁。转身望向大殿门口,女子身着样式简单的月白衣裙,满头青丝就这样披散着,貌不惊人,但是眉目间的神采却光华万千,步步生莲的摇曳身姿让人几乎以为是仙女下凡。
“唐姑娘。”成萝说着汉语。
顾盈盈行着风火礼节:“唐晚拜见太后!”
成萝走下台阶,与之平视:“谢谢你。”
“不必谢,我也只是做了我认为应该做的。”
“看你的样子,我都会怀疑,传闻在沙场上杀敌无数的狠辣女子是不是你。”
“人,本来就有很多面,”顾盈盈微笑,“人是没有本心的,有的只是周围的人和事的影响。”
“哦?怎么说?”
“一个人,身处的状况和附近的人会影响他的表现。如果他在一个充满杀戮的地方,如战场,那么,他也会变得嗜杀来保护自己;一个人长期生活在安乐中,就会放松戒心,变得平和。中原有句古话,叫做‘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就是这个道理。”
成萝面色平静:“你这样的女子,如果生在风火,肯定可以做女王。”风火是有过好几位女王的。
顾盈盈浅笑:“做了女王又如何?江山泣血,坐在上面的人,伤心人还少吗?”
“是呀,坐在上面的都是伤心人。”成萝叹息。
“不过,也许王上还有机会,只要你保护好他,只要你真正了解他的心。这一辈,没有办法改变了,下一辈,让他们不要有遗憾!”
“我会的,爱罗是我活着唯一的信念,”成萝顿了一下,“唐姑娘,恕我冒昧,我总觉得,你应该是有一张极美的脸的。”
顾盈盈有些惊讶,这个成萝,怎么看出来的?
成萝浅笑:“你别惊讶,我们成华家族,家传认知之术,直觉都很准。”
顾盈盈闻言,心中暗自叹息:南疆的秘术种类之多、功能之奇,果然可观:“女人有一张绝美的脸,那就被称为祸水。有时候,还是平凡一些比较方便!”
“是呀,红颜薄命!”
“既然天妒红颜,那我就要与天斗!”顾盈盈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张狂。
“那就一同斗!”
两位美人握着手,相视而笑。
“以后如果再来南疆,我定来看你!”
“好!欢迎之至。”
大军押送着皇帝讨要的利息北上。顾盈盈先随着大军到了横水南岸,然后便开始了她的“周游计划”。
“我和承瑞是受不了这种蜗牛爬一样的速度,所以我今天来告辞,先回长安。”顾盈盈在杨毅涵的主帐内说。
杨毅涵似乎有些不悦,她要和凌承瑞去游山玩水,这怎么能?
李章走了进来:“本皇子声明,要和小唐一起。父皇的圣旨已经下来了,准本皇子先行回京疗伤。小唐是本皇子的大夫,自然要跟着本皇子的。”说着悄悄向顾盈盈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出去玩,带上我呗!
顾盈盈忍着笑:“是呀,圣旨都下来了,子旭还要我开药做针灸的!”
杨毅涵面上不显,内心已经翻江倒海:先是凌承瑞,现在又多了一个六皇子。奈何圣旨最大,杨毅涵暗自咬牙切齿——回京城再收拾你们!
顾盈盈欢天喜地地走出营帐,接着就关切起李章:“子旭,你怎么就下地了?才一个月,赶紧回去躺着!”
“再躺就爬不起来了,我没事,走几步路还是可以的。”
“多谢了你的好父皇的圣旨,否则我说不定就要和承瑞偷偷跑掉了。那你要和我们出去玩的话,”顾盈盈顿了顿,“你先回去,我叫承瑞到你那里去,我们商量一下,出游路线!”
于是三个人在李章的营帐聚首。顾盈盈拿起笔,信手画出了大梁的大半个地图。
“小唐,你这一手,以后毅涵打仗不用带地图了。”李章温雅地说。
“我这也只是个大概!。回长安,有东中西三条路。西路走益州,但是要走蜀道,考虑到子旭的状况,是不合适的,而且要是去益州,承瑞也会觉得没意思。”
两人一致表示不走益州。
“中路走荆州,水患什么的应该已经解决了;然后走豫州,从函谷关进长安。东路的话其实绕了远路,走扬州、豫州,再进函谷关。”
“时间上面如何?”李章问。
“今天是十月二十三,照大军这个速度,恐怕要一个月以后才能回京城,子旭,你跟皇上求的这个圣旨,总不能比大军还晚到吧?那么,我们就计划十月十五到长安如何?”顾盈盈分析着。
“那不如就走中路吧?我们绕一些道,去一些风景名胜看一看!”李章建议。
“风景名胜都是什么高山之上的,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上去?”顾盈盈瞪了一眼李章。
李章吃瘪。
顾盈盈不忍心瞧他那一副郁闷的样子,随即道:“不用爬山的倒也不是没有。”
李章立刻讨好地微笑:“你有什么想法?”
“洞庭湖,岳阳楼,赤壁,黄鹤楼,洛阳,长安。”顾盈盈说着,在地图上连了一条线。
“丫头,我全都听你指挥!”凌承瑞微笑。
顾盈盈听到凌承瑞表态,接着看向李章。
李章立刻温雅地答应。于是出行计划就定好了。
次日清晨,顾盈盈、李章和凌承瑞走上早就准备好的华丽马车,墨言驾车,奔驰而去。后面隐隐跟着四个暗卫,而万一帆他们,则被顾盈盈打发回了长安。杨毅涵看着一行人离去,脸色黑得像墨汁一样。
飞扬在一旁讨好地笑,心想:这个时候谁要是惹了主子,那就是找死!
好巧不巧,上官烈十分没心没肺地大大羡慕了那三个人一番,结果杨毅涵鹰眸一扫,冰块气息立马把他的好师弟冻得只剩半条命,接着冰块大人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