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5 书生
白河一使眼色,正在大肆屠狼的麦冯一声怪叫,一道金光一般,直接飞向远处白河目光所指的地方。
那处一道银光一闪,一头一人高的白毛巨狼飞身而出,麦冯抬起双钳,和这条大白狼大战起来。
白河看了一眼大白狼,看出这个家伙力气速度都不如麦冯,放心之余,就转向白狼身后,那正主所在之地。
这个女妖精浑身裹于黑雾阴风之中,看了一眼白河,又看着那与白狼奋战的麦冯,两眼放光,寻思道:
“没想到啊,那个小郎君长得俊俏,却是个银样蜡枪头的病秧子,白瞎了恁地一身好肉,倒是这个又干又瘦的矮矬子好大的气力,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女妖精看着麦冯的丑脸,心中不知生出何等念头,一张脸桃花似的,心下燥热;忽地她一股寒意袭上心头,猛地看见那个被她看成是‘银样蜡枪头’的残疾青年一眼瞥了过来,眼神似笑非笑,暗自一惊。
莫非被这个病秧子窥见了?
女妖眉头一皱,心想自己这个阴风罩体法术乃是兰若寺槐姥姥真传,便是道行粗浅的术士,也轻易看穿不得,这青年看上去身怀痨病,怎么看都不像是道德之士的模样。
她看了几眼,突然一阵莫名的心惊肉跳,决定先行撤退。
她修行不过两百年,勉强能幻出人形,妖术稀松,能够在这一片河源上剪径,却也不仅仅是因为世道不靖。
她平日里出入乡县,听过流行的妖魔鬼怪轶事,知道世间上有些道士心计阴损,喜欢在荒郊野外之地,扮作皮光肉滑的书生,或是假作摔断了腿,或是假装饿昏了头,引诱嘴馋的妖精上去咬钩,伎俩比之妖魔鬼怪尚要下作几分。
因此这女妖平日十分小心,只敢吃些粗笨的过路行人,遇上文弱书生、美貌女子都会三思而行,此刻看到白河,女妖心中警兆大生,这个病秧子手下这么多壮士,即使不是扮猪吃老虎的,也不是什么易与之辈。
如此智商上线,女妖心想姑奶奶一向谨慎,莫不是要在这里翻了船?
心念一动之下,大白狼一声长啸,群狼一怔,就转身拔腿就走,白河却没有放过这个女妖的意思,他对这个世界那是分外好奇,尤其这女妖身上还有修炼成精的妖法,那就更了不得了。
不过这女妖精身法迅捷,却让白河有些头痛,麦冯速度足够,却未必能够感应到女妖的位置,白河能够感应到,却跟不上。
他哼了一声,身旁出现了一道传送门,白河大叫:“老婆,快来帮我抓女妖精!”
一道光芒一闪,辛帕西娅拿着一袋零食,嘴里鼓囔囔地走了出来,一看到白河,就是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揪住白河的耳朵:“说,哪里来的女妖精?”
“哎!快放开爪子。”白河连忙抬手一指女妖逃跑的方向:“就在那里!快去抓她!”
“RUA!等完事了再跟你算账!”辛帕西娅瞪了白河一眼,却是能够感应到那妖精所在,身后幻化出双翼,直接飞了过去。
白河暗暗松了口气,预定穿越的几个研究员还在准备工作,情急之下,利用胚胎的力量把辛帕西娅召唤过来做事,白河倒也颇为赞许自己的机智。
对于辛帕西娅能否抓到女妖精,白河是并不担心的,心灵术士的思维感应能力比奥术师还要强大得多。
自从辛帕西娅进巢,一大堆外挂系统什么的都捡好的装在身上,VI细胞反向渗透,此刻辛帕西娅的强度,比起三十年前的白河来也差不到哪去,去捉一只区区女妖,自是手到拿来。
那女妖精眼见着身后一个女人飞速追来,大惊失色之下连忙使出妖法,一道黑风没头没脑地吹了过去,这妖风不仅能吹跑百斤大石,更有侵蚀神魂之效,若是吹到白河脑袋上,或许能让他昏头一阵,不过辛帕西娅修炼心灵法术,单论精神纯净,比起未受伤的白河不遑多让,她一声长啸变成龙形态,强行破开妖风,朝女妖继续扑了过去。
女妖平生未曾见此异兽,惊得目瞪口呆,待到辛帕西娅飞近,手忙脚乱地滚地一躲闪开去,辛帕西娅伸出利爪,这女妖只是遮挡了几下,就遮拦不住,被辛帕西娅一尾巴,打得七荤八素。
辛帕西娅抓着女妖到了白河面前,变成人形开始抱怨:“这女妖精长相也不怎么样,又是一股野兽的骚味,你抓她来做什么?”
她柳眉倒竖,抓住白河的脸:“是不是母龙满足不了你变态的欲望,现在连兽化人都不放过了?”
她感知灵敏,虽然不太理解妖精的生命形式,却从这个女妖身上闻到了野兽的味道,这种感觉和兽化人极端相似。
白河眉毛微颤,还没等说话,这个妖精被冷风一吹,已然清醒了一些,见到白河和辛帕西娅以及周围一群虎视眈眈的霜龙骑士,魂飞魄散地下跪求饶:“小妖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两位大仙的车架,求两位大仙怜悯小妖修行不易,望在同为妖族份上高抬贵手,饶过小妖性命。”
“妖族?谁跟你同为妖族?”辛帕西娅倒是听得懂汉语,纹道。
她看这个女妖自称妖族,就以为妖族是这个世界兽化人的自称,她暗想自己堂堂龙族,什么时候和兽化人相提并论了。
妖精心惊胆战,大为奇怪,暗想这个异兽身上虽然罕有妖气,但能够变化成人形,当是妖族无疑,莫非是那些自矜身份的灵兽?
想到这里,她磕头如捣蒜:“是是是,小妖口不择言,还求大仙饶恕。”
“死鬼。”辛帕西娅横了一眼白河:“仙是什么?妖又是什么?这就是你经常穿越的位面?看上去也不怎么样嘛。”
“老婆,现在我行动不方便的,你好歹也给我点面子!”白河大为憋屈,结婚前还轻柔细语地招呼,结婚之后就成了‘死鬼’,变化怎么这么巨大呢?
白河倒是不太厌恶这种感觉,只是有点尴尬:
“你要搞家庭暴力,也趁着我活蹦乱跳的时候再搞,我还能反抗你不成?”
“那可不一定,等你活蹦乱跳的时候,就去找别的母龙风流快活去啦!我外公告诉我,你在黑曜石龙巢里头还和一头母龙不清不楚,有没有这回事?”辛帕西娅叉腰喝问。
“哪有这等事情?老爷子变成蛋之后脑筋不清楚,天天说些胡话,一句也不能相信!”白河板起脸来:“我和那条紫龙小婊子明明白白的是互相利用关系,我心里头只有你一个,你不要想太多。”
“哼,你也就是嘴上说得好听。”辛帕西娅脸上露出笑容,大概是很满意白河的答案:“你还没告诉我仙是什么妖是什么呢?”
“简而言之是这个世界的一种生命形态晋升机制,一个野兽可以通过修炼升级成拥有智慧的妖,妖如果能够获得永恒的生命,就能够成为仙。”白河如此解释,心中也有些别扭,按说野兽修成的妖叫做妖,还没有修成神仙的人类修士,是不是也可以叫做人妖?
辛帕西娅倒是明白了,颇为恍然地点了点头,已经看破了地上的妖怪的真身:“这么说这只妖精就是一头母狼修炼成的了?她晋升成妖,用了多长时间?”
这母狼妖听了白河和辛帕西娅的对话,心中恐惧不已。这两个家伙肯定是出自那些含着金汤勺出生的灵兽一族,因此连什么是妖精都不懂,它们天生就有灵智,只需要睡觉就能增长灵力,怎能和她们这些辛苦修行的小妖相比?
如今性命捏在这两头‘灵兽’手里,这只小狼妖心中惶恐,实在想象不到今后命运如何。
白河搪塞了一番辛帕西娅,转向这头狼妖,咳了一声,用鼻孔吐气喝问:“你这个女妖精好生无礼,我老婆问你,从一头无知禽兽晋升成妖,耗时多少春秋,还不如实答来?”
“启禀两位大仙,小妖生来懵懂,天资平平,若非兰若寺槐姥姥点化,必不能够于三百年内修炼有成。”
“三百年才修成这样?”辛帕西娅一听,顿时不屑,这个母狼妖的本事,还未必对付得了一头青年龙,龙活上三百岁,就是成年已久即将壮年的时段,战斗力比这母狼强得多了。
倒是白河脑袋一阵发懵:“兰若寺?槐姥姥?是不是就是兰若寺里养女鬼吃人的那个?”
“启禀大仙,槐姥姥当年点化我们这群小妖,也是存了让我们吃人供养她的意思,但是没过多久就觉得我们野性难驯,糊弄不得活人,便改弦更张,驱使女鬼去了。”狼妖道。
“唔~原来是这个世界。”白河沉吟一番,继续喝问这小狼妖修炼法门的事情,这狼妖扭扭捏捏,表演了一番吸食日月精华的法门,又把阴风罩体的小法术交代出来,白河思忖这女妖精对自己存心不良,又听了他和辛帕西娅好些对话,却是留她不得,便叫麦冯趁这小妖不备,咔嚓一钳,钳掉脑袋。
女妖精命丧黄泉,两截身子就变成狼的模样,辛帕西娅一声惊呼,一群外国人霜龙骑士也是惊叹不已。
“这就是妖怪吗?”
麦冯啧啧有声地翻弄着狼妖光亮的毛皮,这妖精修行几百年,一身毛皮柔滑光亮,非同小可:“老板,早知道就不剪脑袋了,这一整片毛皮,做成个毛皮大衣穿着,不知道多舒服气派呢。”
“那还等什么?”白河一瞪眼,伸出还有些帕金森的爪子,搂着辛帕西娅的小腰:“赶紧扒下来,给我老婆做成衣服。”
可怜狼妖时运不济,横死在此还要被煎皮拆骨,白河琢磨了一阵,决定向北走去,先找个地方落脚下来。
一群人刚刚抬脚,便听到后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书生从一边的小道上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大喊:“诸位且住,小生泉溪宁采臣,天暗路远,难得相会,不知结伴同行可乎?”
宁采臣?
白河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远远跑来的大兄弟,心中一群神兽奔驰而过。
一穿越就碰上猪脚,这是什么套路?
326 得道
“各、各位!”
白河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个猪脚,心里有些好奇,这个究竟是蒲松龄版本的宁采臣呢?还是倩女幽魂版本的?
蒲松龄版本的宁采臣性情豪迈,倩女幽魂的宁采臣则颇有些猥琐呆萌,经历也更惨一些。
不过傻人倒是有傻福,白河揣测一番,若是今晚他不在此,那狼妖先吃了两个逃奴,酒足饭饱,这才让这个书生有命去兰若寺作死。
可见此人洪福齐天。
白河看着这个宁采臣,在脑袋里调出倩女幽魂版本的人设,比较一番,觉得有些像也有些不太像,心中有了想法,笑吟吟地说:“书生,荒郊野外,这样冒失地寻人同行,却不怕遇上妖精?”
宁采臣楞了一下,才挠了挠脑袋,道:“呃~我见兄台身旁有卫士保护,大概是不怕妖怪的吧。”
他合上双手,朝白河上下拜了两下:“拜托,小生一时失算,无处投宿,还望兄台行个方便则个。”
看了一眼白河的双腿,宁采臣缩了缩脖子,尴尬地笑了笑:“何况兄台如此……也不像是妖怪。”
白河眼睛一眯,暗想这个小子莽莽撞撞,夜路冒冒失失地找人求助不说,还歧视残疾人,简直岂有此理,他伸手一招,便有霜龙骑士把那两个无头尸体揪了过来,宁采臣看着这两具尸体,瞬间面如土色,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只见白河笑眯眯道:“实话不瞒兄台,我便是道上有名的天残大盗白老爷是也。今日来这荒山野岭走一遭,得了这两头行货,填上你这身瘦肉,正好卖给前面路上的黑店,给我一群孩儿们换点零用,还望书生不要推辞。”
“兄……兄台莫要说笑……我在泉溪金华这条道上走了几年了,也没见过什么黑店……你你你莫要做耍。”宁采臣看着两个尸体,顿时说话不利索起来。
“谁跟你开玩笑?”白河哈哈一笑道:“虽是委屈了书生这条性命,不过人生自古谁无死,只分早死和晚死,为兄这就给你一个痛快。都是生计所迫,还望书生黄泉路上一路走好,莫要记恨为兄,阿弥那个陀佛呀。”
白河一声怪叫,麦冯颇为凑趣地狞笑一声,把那两个逃奴的人头凑近宁采臣惨白色的脸。
这两个脑袋在淫笑的时候被麦冯剪了下来,面相分外之清奇,很有些欢喜极乐佛的风范,宁采臣木然了一阵,就是一声凄厉的大叫,跌倒在地,抱着脑袋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向前爬了一段,爪子一抓,摸到了一片软绵绵滑溜溜的东西,借着月光一看,只见一手血淋淋,腥气熏天。
宁采臣颤抖着嘴唇,看着前面一坨被剥了皮的不知道什么动物,一股奇怪的味道就从裤子冒了出来。
他两眼一番,‘嗝儿’一声,晕了过去。
“我靠这就过去了?”白河目瞪口呆,摇了摇头,再次确定这个货不是原版聊斋里的那货。
蒲松龄手底下的宁采臣,是标榜着‘生平不二色’和燕赤霞称兄道弟的‘慷慨男子’,怎么会如此胆小?这副小受模样,倒是和倩女幽魂版本的相差无几。
但是长得不完全相似……莫非是个混合版本?
白河心下琢磨。
“你吓唬他做什么?”辛帕西娅走过来,不满道:“他又没得罪你。”
“他歧视残疾人,还贼眉鼠眼地盯着你看,这种小白脸如果不防着点,那还了得?”白河理直气壮道。
“哼,连区区人类的醋你也能吃得到,他又没有翅膀和尾巴,也没有爪子的角,有什么好妒忌的?”辛帕西娅无语道:“就把他丢在这里?”
“你现在就关心起他来了,还嫌我吃醋?”白河笑道。
辛帕西娅白了他一眼,懒得继续油嘴滑舌:“我看你好像对他有什么想法,不如说出来给我听听?”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这家伙可是这个世界的猪脚啊。”白河捅了捅两眼翻白的宁采臣。
“主角?”辛帕西娅莫名其妙。
“路上和你解释,先抬走再说。”白河给了麦冯一个眼色,这个家伙嘿嘿一笑,把手里两颗人头一丢,几个霜龙骑士变出个担架,把这个憨书生一抬,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就朝着金华去了。
月上梢头,不久前还热闹的草原清净了下来,月光洒落下来,那两颗怪笑着的人头一左一右,落在那头被扒了皮的狼头两边,阴风一吹,草地里的小虫子呱呱一叫,几只乌鸦飞了起来。
……
白河睁开眼睛,按照狼妖描述的方式收了功,然后就在那里,看着月亮发起了呆。
“没有什么用啊。”这个小客栈的房顶上,辛帕西娅盘起了尾巴,为了吸收日月精华,她还特意把自己的翅膀和尾巴变了出来,成了一个晶莹剔透的小龙人:“奥苏尔,我们是不是被那头母狼骗了?这么一点儿所谓的日月精华,进了身体还没转上一圈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了,指望着靠这种自然能量晋升我们的生命形态,是不是儿戏了一点?”
“野兽怎能够与我们相提并论?”白河撇了撇嘴:“这个吸引日月精华修炼方法目的有二,第一是刺激精神启发灵智,其二是缓慢改造肉体,达到积蓄能量的目的。第一个目的我们用不上,第二个目的嘛~如果我们吸食个三四万年的,或许会有点效果。”
“三四万年?那只母狼可是只修行了三百年,为什么我们要翻上一百倍?”辛帕西娅大奇。
“我们的肉身比野狼强大何止一百倍?这月光软弱无力,越是强大的肉体,利用这种方式修行的效率就越低。”白河道。
“原来是没有用处的东西。”辛帕西娅撇撇嘴:“我还以为这种生命形态晋升的技术很有趣。”
“话却不能这么说。”白河轻轻一捏手指,使用个阴风罩体的法门,一阵黑风呜呜呜地吹过来,把他托浮起来:“这个小法术还是蛮好玩的嘛。”
“这……这就是飞行术+黑雾术。”辛帕西娅不屑道:“以你的奥术水平,只需要甩个响指就能使出来,有什么好稀奇的?”
“这可不一样。”白河正色道:“老婆,你可以小看这个法术本身,也可以不把那头狼妖放在眼里,不过你不可以忽视这种修行体系本身,无论是和奥术还是灵能相比,它都有着独特之处。”
“独特之处?”
“奥术讲究的是‘控制’,灵能也差不多,包括安塔斯各个流传的武技流派,追求的都是控制;不过这个世界的法术的本质,追求的是自然能量和精神能量的融合为一,核心的精神是‘适应’。”
白河道:“这个狼妖说过元神,就是自然能量和精神力量融合的结果,相比起奥术,这种‘道术’引发的力量在强度上可能不会有很大的优势,不过在坚固度和灵活性上,却有着先天性的长处。”
“论及取的长久生命的法门,奥术是借用外力强行改造自身,这个‘道术’却是用元神适应环境,论起最尖端的技术,很难说谁高谁低,不过彼此都很有参照价值。”
“这就是你说的武侠仙侠系统的东方系修炼思想?”辛帕西娅恍然:“追求的就是这个天人合一?倒是有点意思,不过我们现在能够用奥术强行延长生命,还能够用科技把自己变成智子级智能,道术的修炼成仙,最终点也不过如此了吧?”
“或许从技术上来说,的确是不过如此了,但之后呢?”白河翻个白眼:“你觉得拥有了长生不老的技术就真的能够长生不老吗?”
“这是什么意思?”辛帕西娅有些不太明白。
“生命是需要欲望去支撑的,老婆。”白河道:“如果一个生命体失去了所有的欲望,即使他仍然能够维持思维的存在,你认为他还活着吗?”
辛帕西娅面色凝重地思索了一阵,摇了摇头。
“那么当我们利用漫长的‘存在时间’获取了我们想要的所有东西之后,失去了欲望,存在的价值在哪里?”
“还有责任、使命……”
“履行责任也是‘欲望’的一种,老婆。”
“路都被你堵死了,我还能说什么?”辛帕西娅幽怨地白了白河一眼。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了。”白河耸了耸肩:“无论我们承不承认,生物的欲望都是肉体的生理机制赋予的,渴了要喝饿了要吃,以我们现行的手段,无论采用哪一种道路获取长生不死,都会破坏欲望的工作机制;用技术保存‘欲望’的形成机制并不困难,但是存在基础被打破,改变仍旧会发生。”
“所以你认为这个‘道术’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当然不可能。”白河摇了摇头:“虽然理论基础不同,但是最终都是一条路子,这个问题用‘技术’是解决不了的,只有靠思想。”
“思想?”
“就是看你怎么想了。”白河嘻嘻笑道:“按为夫的想法,要满足欲望,却又不能陷入放纵之后的空虚,要不断地挖掘新的欲望,又不能够让欲望满足得太快,要适应存在基础的变化找出新的欲望。这都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要让生命中的一切变得有趣起来,淡而无味是绝对不可以的,谁让我感觉到无趣,我就一定要把他变得有趣。”
“听起来很混蛋的样子。”辛帕西娅无语地看了白河一眼。
“不,这就是修真的精髓。”白河哈哈大笑:“老婆,求取长生的真谛,就是要有这么一颗百磨不破欲望长存的心灵,再加上能够维持这颗心灵长久存在的技术,前者叫得道,后者叫成仙。你觉得这是混蛋,却是我的道心所在呢。”
“真复杂。”辛帕西娅不满地说:“想那么多做什么?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死了呢。”
“呸,你怎么能够诅咒我呢?”白河恼火道。
“喂,说了这么多,你是觉得这个世界这种叫做‘道术’的东西很有趣,值得你探索一下了?”
“当然值得探索,不仅仅值得探索,还值得倾力研究一番。”白河道:“科技和奥术都过于倾向‘技术’,对肉体的改造粗暴得很,对精神的改造更为粗暴,道术讲天人合一,注重精气神的自然统一,主旨是利用自然能量提升生命形态,解放精神,是与科技奥术截然不同的一条路子,可以弥补力量体系的缺陷,当然要研究一下。”
“只凭这个吸食日月精华的把戏怕是有点困难。”辛帕西娅兴趣缺缺。
“不用失望,先下去看看猪脚大大怎么样了,我有很多大胆的想法,要着落在他身上呢。”白河恶劣地笑了起来。
屋顶下面,昏厥中的书生嘴唇重重颤抖了一下,不知道感应到了什么,浑身佝偻起来。
327 经书
宁采臣一醒过来,看着白河坐在一边喝茶,回想起昨晚的事,哆嗦一下,把身体紧紧地缩在被子里面。
“大~大王!小生上有八十老母,杀了小生一个,便是杀了我母子两人,还望大王怜~怜悯。”
“又不杀你,这么慌做什么?”白河一哂:“昨日不过杀了两个剪径贼人,又猎了一匹狼,剥皮来镇上卖,见你来的蹊跷才故意试你一试;俺还从来没见过有你这等大胆的书生,竟敢单身走夜路。”
宁采臣稍稍松了口气,突然脸色又是一变:“原~原来如此,只,只是那两个……人的装束,装束……装束……”
这憨货心想那两人穿的衣服明显不是强人的衣衫,着实可疑了一些,但是看着白河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如同笑面虎也似,想起这个家伙拿人头吓唬人时候的谈笑风生,连忙闭上嘴巴,两片嘴唇抿得紧紧的。
“秀才。”白河洒然一笑,看着宁采臣怀疑视线,也不解释:“如今天下大乱,福建乱匪肆虐,眼看着就要北上江浙,再过一些时日,这里便要成了乱匪肆虐之所,你想要在这把我糊弄了,脱身之后去报官,估计未必灵验。”
宁采臣眼角一动,心中一阵惶恐,下意识道:“不,傅相督师江浙,他为官清正,治政有方,地方安靖,乱匪闹不起来的。”
白河摇了摇头,嗤之以鼻。
这一日住在客栈,他派出手下四处打探,那个小胖子看起来是个混子,但是打探消息的时候却颇有亲和力,他假扮成个和尚,靠着一张传教时候忽悠人的嘴,加上辅助系统之中的社交辅助系统,偷来了不少的消息。
这个大周王朝的皇帝,登基之初就佞信佛教,五年前请来了一位和尚,法号普渡慈航,精通佛法,号称能变幻如来法相,皇帝甚是宠爱,封为国师、护国寺大法杖,统领天下佛门。
白河知道,这个所谓的普渡慈航就是倩女幽魂2中的关底boss千年蜈蚣精,法力高强,有着这个等级的boss,在加上千年修为的槐姥姥和更强大的黑山老妖,也算对得起这个世界的难度数值。
这蜈蚣精寄居在朝廷之中散布邪教,蛊惑众生,朝廷内众多官僚,包括皇帝在内都被他吃光了内脏,化为傀儡。
当然,白河不会较真到去疑惑为什么这么一头妖怪在京师作孽了这么久还没人去收他,剧情就是如此,估计本世界会有什么道理给他圆上。
根据历史经验,这种不靠谱的佞幸权臣进了中枢,政府就要完蛋了,这个国师加派赋税、残害忠良、提拔亲信——都不用提拔亲信,干掉了再让傀儡顶上,整个中枢政府的官僚都被他杀光了,他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于是天下就大乱了,各种妖魔出没,盗匪横行,这个现在还有模有样的金华城,大概再过个十几天就要完蛋了。
这可不是白河神通丢了大半还在胡乱算命,而是宁采臣的出现告诉了他这样的信息。
倩女幽魂1和倩女幽魂2之间的跨度只有几天而已,倩女幽魂1的时候,金华城还有个知府,虽然是个糊涂虫贪官,但是能审案能收受贿赂,说明地方的秩序仍然存在。
到了倩2开头,那可就是群魔乱舞,金华城里游荡的全都变成了流氓,几天前还好好的店铺遭到洗劫,酒店里公然买卖起了人肉,倩1还有所克制的官府,到了这时候不仅仅应付不了地方的乱象,更是彻底成了鱼肉百姓牟利的恶霸组织!
对照小胖子送来的信息,白河揣测出了个缘由,大概就是这位督师东南,应付福建叛匪义军的傅天仇傅大人,也就是倩2的正面人物忠良代表突然扑街,才让原本秩序良好的金华城几天之间变了模样。
这话白河不会多对宁采臣这个穷酸多说,打个暗号,麦冯直接举着个几千斤的大石桌走进来,轰隆一声放在地上,幸亏这个小院是客栈的雅间,不然还真是惹人注目。
宁采臣何时见到过麦冯这种‘力士’,麦冯冲他一笑,一张又尖又丑的脸上满是和蔼,这书生瞬间就想起来昨晚上这个家伙手持人头的模样,咽一口口水,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手持动力甲变出来的刀具,麦冯在石桌桌面下面抠出一个空格,再将炭火置进去,须臾上面的石板桌面烧的灼热,白河拎起切得薄薄的牛肉片放在石板上烙熟,卷着圆葱塞进辛帕西娅张着的嘴巴里,又转头看着宁采臣:“若是我这手下突然发狂,在这城里四处杀人,书生觉得如何?”
宁采臣眼皮暴跳,看着麦冯露出肌肉摆poss的模样,不知该如何是好。
“书生,我刚刚所说,句句是实,不过若说我是良民,估计你也不信。”白河笑吟吟地烤肉:“那便好话不说说赖话吧,我等做生意而来,委实不想招惹什么麻烦,我这几个手下都有万夫不当之勇,还各个忠心于我。你若是觉得我像是匪人,和本地官府一起不利于我,我听说这知府乃是贪腐之人,断不肯受他摆布,到时只好让这几个手下带我突围,你老家在泉溪,说不准以后他们就要摸到彼处,问问你同乡人宁府在何方了。”
宁采臣脸色骤然变黑,咂摸了一下白河的话语,却松一口气,苦笑:“这么说兄台是不准备杀我了?”
“你我无冤无仇,你身上又没有我想要抢夺的东西,杀你于我何用?”白河奇怪道。
“宁某非多管闲事之人,昨夜多事冲撞兄台,是宁某的不对,昨夜那些死人的事情,宁某不知真相,也不想追究;只希望兄台高抬贵手,如要灭口只杀宁某一人,勿要祸及我老娘。”宁采臣冷静下来,下床肃然一礼,却是变得有礼有节,颇有风骨。
“好说,书生昏迷一天一夜,身体虚弱,给他摆上碗筷。”白河一招手,麦冯直接送了套纸餐具上来,宁采臣闻了闻白河的石板烤肉,也是食指大动,不过思忖一番,还是只煎了两片菜叶,胡乱吃了下去。
“书生来到金华,不知道要到何处去?”白河问。
“今年家里粮田又是歉收,数数到了明年六月便要断粮,因此小生前来此地投亲;他在集宝斋做事,颇有几分人事之权,曾许我做个文书,临时赚点花用,或能补上那几个月的救命粮。”宁采臣据实以告,也是想多漏些把柄,平息眼前这个善恶不定的大豪的杀心。
“噢!”白河恍然,原来是这样的文书,不过这个家伙想象不到落到自己头上的差事就是讨债吧。
这种事情放在后世是某种有活力的社会组织干的活计,白河看着文文弱弱的宁采臣,想象一番小马哥的打扮,脑海里就莫名其妙浮现出西南之虎的照片,让他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宁采臣被这个笑容笑得如同芒刺在背,手一哆嗦,石板上的菜卷差点煎糊,心惊肉跳不已:“兄台,若是无事情,可否尽快放小弟投亲去?”
“不急。”白河手指一捻,折扇啪地一声打开,露出一副清明上河图:“书生在我这晕了八个时辰,我仆从把你从荒郊野外抬到此处,灌药喂粥,多有劳累,书生得无相偿耶?”
宁采臣手指一僵,脸皮顿时抽搐起来。
“书生莫非要说:‘小生要钱没有,但有贱命一条在此’?”白河露出虎式微笑道。
“小生不是寻死之人,愿手书欠条。”宁采臣闷闷道。
“欠条倒也不必……”听闻此言,虎式微笑变得和蔼起来。
……
“你就这样把猪脚放走了?”看着白河送走宁采臣,辛帕西娅皱起眉头:“他可是主角啊。”
“主角又怎么样?没进入剧情,没碰上聂小倩,没遇上燕赤霞,宁采臣也只是一个普通书生而已。”白河淡淡道:“现在要让他野蛮生长,继续按剧情走下去,让他有价值起来。”
宁采臣最大的价值在哪里?傅家、知秋一叶、燕赤霞,都是价值所在,白河要搭上线,就要和宁采臣有些因果。
现在看来,由于白河的恶趣味,这个因果的味道,也显得有些奇怪。
“总觉得你有些缺德呢,奥苏尔,这个故事可是很凄美的,你不会让它的画风变得太扭曲的,是吗?”辛帕西娅皱眉。
“那可不一定。”白河道:“我的目的只有增长实力和散播信仰,如果为了这两个目的有必要让这个世界的画风变得奇葩,我也没有办法啊,我又没有为他们圆故事的任务。”
“你……哼!气死了!”辛帕西娅气恼道。
“老婆,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所见所闻的世界,都是别人编好的故事。”
“知道了又怎么样?按照你的说法,还不是要继续活着?”
“不愧是俺相中的老婆,这个心态就是好啊就是好。”白河蛤蛤一笑。
“少说那些有的没的,送走了暂时派不上用场的主角,你准备干什么?”
“当然是找个地方练级啊!”白河一抬手,一本白色的小书就出现在了手里。
“这是……”辛帕西娅露出了吃苍蝇一样的嫌恶表情:“这……你还要让我看这本精神错乱的东西?”
“我给你看的已经是最不让别的生物精神错乱的版本了。”白河语气有些委屈。
“那也很让别的生物精神错乱啊好不好?老爷子都已经够厉害了,也只是读一半就丢了,我亲爱的奥苏尔,你要用这个玩意蛊惑众生我不管,但是总不能连家人都坑吧!”
“我真没想坑你们,不过是道路差异,导致别人的真理遇上了我的真理,产生了矛盾冲突而已,老爷子就是如此。”白河淡淡道:“全本的《白之书》还要继续编写下去,这是我的证道之书,它的内容会越来越长,然后越来越短,当我用不到它的时候,它的使命就完成了。别的不说,你看这一页的内容。”
白河翻开这本白之书的第一页,辛帕西娅凑过去看,却是六个魏碑体汉字:
“这是道术版本的《白之书》,这可能会是白之书中最短的一部,但我觉得这可能是最好玩的一本。”白河洋洋得意地介绍。
“为何是魔经?”辛帕西娅皱起眉头。
“我要独出机杼,当然不可能是道佛的那一套,既然要搞邪门歪道,干脆就叫魔经。”白河笑道:“这本书成为神作之后,肯翻开看的,多是急功近利,想要快速获得力量的货色,这种名字说不定正对他们的胃口呢。”
328 武装
白河手持长生魔经,一团黑雾在他身旁扰动,渐渐地生成一个模糊的虚像。
“不清不明,也罢了,凭着个粗浅的吸取日月精华法门和一个黑雾术,还能推衍出什么来?没有高深法门,越到高级的境界,危险性就越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白河拿出一根烟,含在嘴里,注视着空中的雾气,眼瞳越发幽深。
地面的朱砂符文冒出一道道青烟,白河的外甲幻化的长袍上镂刻着一缕缕黑色的纹路,随心所欲,看上去奥妙非常,却说不清什么道理。
“超脱、自由哪里有着清楚的规律可以寻觅,找得到的都已经走了,找不到的各有各的道路,谁也不知道哪条道走得通,世界的道理,又哪里是简单的有序和无序分得清楚?”朱砂燃烧的烟雾带着淡淡的青光,白河拿起一张符纸,淡黄色的纸张在青光中燃烧殆尽,只剩下一抹红色的纹路在空中熠熠生光。
“真理落实到个体认识之上,说到底也只是个名目。‘这个简单的道门,原也难不住我。”
白河吐了口气,闭上眼睛:“先开挂吸来点法力再说。”
十一张符纸在空中烧成灰烬,朱砂燃烧的青色光焰渐渐向四周扩散,它并没有随着距离变得微弱,而是随着扩散越来越宽,最终扩散到这片长山山头,整个山头如同大灯一般放射出光芒。
光芒在无声中倒射向天空,如同灿烂的极光。它无声无息,在某些存在耳中,却是震耳欲聋。
“谁在侵扰长山灵脉!”
深夜古刹,一株巨大到不可思议的槐树之中,一个非男非女的声音尖叫起来。
光芒扫过,槐树外边枝桠上缠绕着黑雾的叶子纷纷枯败,簌簌跌落,那忽男忽女的尖叫声也越发锐利:“不要让姥姥知道你是谁!”
赤松岩寺之内,一个老和尚敲木鱼的枯瘦手指停顿在半空中,突然叹息了一声。
金华城的大牢里,披散着花白头发的邋遢老头咂摸了一下嘴,在茅草堆里翻滚了一下身躯,不满地喃喃自语:
“真是败性,京城里住了妖怪也罢了,躲在这里都能碰上大能重修,吞吐地气……呵~莫非连大牢都不是清静之地了?”
他翻完了身,又一阵清光扫了过来,他伸个懒腰,倒像是十分舒服:“这厮好生嚣张,如此折腾地脉,也不怕天劫降临?罢了,我也跟着占点便宜便是,反正这样沾光,天罚也落不到我脑袋上。”
白河虽然没有什么道术基础,但是出去基本理念的不同,涉及到技术的手段,仍然很有可操作性。
白河钻研能量性质多年,仙侠世界的能量虽然有些独特,但也难不倒他,他借着狼妖的遗产,研究出了白河长生经的基础篇。
比起粗陋的吸收日月精华,白河研究明白元气这种能量的性质之后,有着大把的技术手段可以加快速度,以白河如今的耐性和胆量,当然懒得做慢功夫。
胆大妄为之下,他决定对山川地气下手,长山不是什么名山大川,白河手下的霜龙骑士上上下下飞了半夜,直接用偷的弄来了几十斤丹砂金银,测试了一下能量流通性,就采用五花八门的符文阵法,配上一本胡编乱造的‘白河长生经’,设置出大聚元阵。
白河看着飞速涌入体内的能量,也是有些意外这个《长生经》的筑基效率,不过他自身是力量层级非常高的传奇法师,精神力量本身就非常纯粹,在高魔世界中,操控的源力达到了半神的级别,此刻在新世界按照道术的方式进行煮鸡,威势当然不是普通的术士所能相比。
不过法力一多,却也出现了尴尬的地方,《长生经》遵循边写边练的原则,技术层面上不过刚刚到炼精化气的阶段,如果要继续,就需要大量参考塑造元神的法门。
奥术中虽然也有转化为纯能量体的法门,白河却不太打算在这个方面进行跨学科尝试。
在《长生经》里,白河粗暴地按照修仙小说的分法,把练气分为四个阶段,炼精化气是筑基阶段,进入了这个阶段,能够将自然能量收归体内,又能将消耗精元转化为元气,才好意思自称练气士,在这个阶段,主要讲究的是开发肉体,容纳元气的法门。
到了练气化神的地步,《长生经》的修炼思想就和奥术大相径庭,开始注重能量、精魂、肉身的融合,修炼元神。
在得到足够多的参考之前,白河并没有在这方面进行发明创造的想法,灵魂过于敏感,经历过几次乱搞之后,白河非常之谨慎。
倒是在练气这一关,可以稍稍琢磨一番。
白河抽取山河气脉,大量元气不要钱一样涌入这具龙脉躯体,险些把他的身体胀破,白河也不管什么经脉不经脉,就按照做龙时候的经验,把元气一缕一缕地灌进身体的各个组织里,直到每一个组织细胞,每一根肌肉纤维,都不断地压缩淬炼,只见白河的身体包裹在一团光中,不断地胀大缩小,随着元气的涌入和压缩,做着周期运动,直到一百多天过去,白河身上每一寸毛孔都散发着仿佛成仙一样的清气,这才宣告完成。
白河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睁开一双眼睛,便听到天上隆隆雷声,似有雷电蓄势待发,白河感应了一下雷云,却是颇觉无语,自己这一番撬动山河,吞噬天地,却是招来了雷劫。
雷劫胡乱劈了白河两下,并没有损及白河分毫,反而让白河的无属性真气之中增添了一种锋锐的光泽。
过了这令人无语的天劫,白河倒是知道了几分仙侠世界的雷劫运作机制,大量灵气以修士为中心聚集起来的时候,必然会引发元气崩塌,这种元气崩塌的表现形式多数时候下就是雷霆。
只是这个世界的能量密度似乎并不太高,天劫也没人管理,使得这降下的雷霆有气无力。
也许是本体弱小的缘故?还是这个世界的天劫就是如此糊弄?
白河扶着下巴,检讨着这个练气期的修炼成果。
经过了如此外挂大开的速成模式,白河体内继续了大量的精华元气,在白河龙脉刺激之下,这元气闪烁着丝丝煞气,冰冷锋锐。
白河知道,这只是龙脉模式下的修炼成果,如果是用龙身修炼,这个步骤说不得也要持续个几十年,真气中的冰煞也会更加凌厉。
不过人身的修行成果也不算太差,白河感应了一下体魄,肉体内的能量积蓄压缩到了一个瓶颈点,只要弄懂如何修炼元神,立刻就能进入炼气化神的阶段。
“嗯,筑基已经完成,还需要一门应敌神通,黑雾罩体这招太low,这门应敌神通,还要足够灵活,随时能够拿得出手才行。先淬炼一下趁手兵刃吧。”
白河飏出龙吼剑和圣枪特兰西德,以这两柄武器的品质,在这个世界,即使比不上燕赤霞手里的轩辕剑,也绝对是能够拿着横行霸道的神兵,白河丢出两柄神兵,两把兵器自发地开始吸食聚合未散的元气,开始适应本地的能量环境。
白河看着龙吼剑和圣枪在元气滋润下渐渐变得古朴柔和,微微颔首露出笑容。
接下来就是应敌神通的问题。
所谓应敌神通,就是能够随时丢出去的顺手法术,就如同奥术师的魔杖,可以随时阴人,又可以铺张开来正面应敌。
在道术系统之中,这种应敌神通和根基属性有着很深的关系,白河看着真气中散射的丝丝寒意,皱眉琢磨开来。
这样看来,最为简单的道路,还是编一门寒系神通。
白河深深地思索起来。
以白河的标准,这门应敌神通当然要全面一些,首先要有足够的威力,至少能够把根基应有的战斗力发挥到十成上下,其次要足够方便,便于补充,不能战斗的时候卡壳,最重要的是还不能够被某些法术克制得太过明显,比如白河研发一门寒冰指神通,遇上一个修行火系道术的道士就要扑街,如此练着也是无趣。
白河在心头拼凑了一番创意,同时大脑飞快计算模拟,倒是拼凑出了一套神通,白河在脑海里思忖着这个神通的模拟练法,渐渐地表情倒是变得不太满意起来。
“这一门神通想要十全十美,太求全责备也不行,不仅仅是我对道术原理掌握粗浅,炼精化气的境界,也不允许我玩太多花的,还是设立两门互补的神通为好。”
这个相对靠谱的念头一出现,白河脑袋里立刻蹦出来两个创意。
将真气中的冰煞聚集起来,练成一门煞气,也未尝不是个好主意,只是被阳火克制。
或是用怒吼召唤雷霆,轰杀一切邪秽?
白河思忖一番,决定创造出这样两门神通。属性属寒,还修行过龙吼,白河对于自己能否成功创立这两门神通,有着充足的自信。
不过轮到真枪真刀上阵的时候,白河还是觉得应该找个小白鼠做对照组。
他不是以强韧的龙身练气,存在于此世界的一具小小化身只是个稍微强壮些的龙裔,吸收个天地元气都差点撑着,实在是应该再小心一些。
白河反思之中,认为自己应该在创造某些功法的时候,找个实验对象一起练习,
白河脑子一转,就想到了这个实验对象家里的几个孩子,又开始琢磨,这么快就用上自己的备用小白鼠究竟合不合适?
良心这种东西终究不适合他这种无良的家伙。
329 传功
宁采臣哆哆嗦嗦地从陋室中走了出来,跟着一身金甲的麦冯沿着小道走上了长山。
这个金甲‘大汉’的威风在宁采臣胸中留下了浓浓的威慑,麦冯一叫,他哪里敢推三阻四。
想起这个家伙的主家,宁采臣还是忍不住心生排斥,那家伙善恶难辨,性情还很有些喜怒无常的意思,实在是不像是什么易于接触之辈。
他自然不敢作死拒绝——他老娘还在泉溪,那个家伙可是明晃晃地有过威胁:敢是要我家老爷去泉溪拜访汝家乎?
不过这人究竟来叫我做什么?
莫非是左思右想不够,还是要杀人灭口?
宁采臣打个寒噤,想想又觉得不对,若是要杀人,叫麦冯下来,一钳子夹了他的脑袋便是,又何必把他抓到山上来。
也许是要杀了他之后藏之荒山?
宁采臣揣着满肚子困惑,裹着棉袄,踩着山间荆棘,脸庞被清晨冷气一吹,就脸色发青、瑟瑟发抖起来。
突然地空气中一阵清气弥散开来,宁采臣一阵清明,定睛一看,却是一道淡淡的光芒从远处的白河身上泛起,如同烛烟一样向上升腾,竟然有那么几丝神仙气息。
宁采臣一时有些踌躇,不知道是该进该退。
“怎么了?”白河看着上山的预定小白鼠,展颜一笑:“惧怕我吃你不成?”
“你……你你你是练气士?”宁采臣瞳孔一张,突然看到白河脑袋上漂浮的长枪和造型诡异的龙吼剑,有些惊悚地恍然大悟。
“不错、不错,某便是那传说中的道德之士。”白河含笑颔首,那麦冯拿着平板,一边看电影,一边听着白河的自称暗暗翻白眼。
跟了白河这么多年,他觉得道德之士这种称呼怎么也放不到白河脑袋顶上,缺德之士还差不多。
还‘传说中’的道德之士,老板真是不要脸啊不要脸。
麦冯颇为怜悯地看着宁采臣,啧啧有声地摇头,这么一个呆头呆脑的玩具落到老板手里,不知道最后会是什么下场?
在封神演义里面,‘道德之士’指的是修持道德经的老子门徒,白河这个缺德的家伙和这个称号自然是对不上号。
龙吼剑向下飞来,白河在剑身上一抹,这把外形颇有个性的长剑就变成了一把样式普通的古剑,颇有灵性地在身旁飞来飞去。
宁采臣心中震骇不已,对于怪力乱神之说他一贯是将信将疑,此时看到一个活生生的练气士出现在自己眼前,又是惊讶又是奇怪。
他看着白河,蓦地福至心灵:“兄台既然是练气士,召唤小生到此必有所嘱咐,却不知有何差遣?”
“也没什么大事。”白河目中精光一闪,强行收敛了好玩的神色,摇头晃脑道:“某家前日在此山修行,功力大进,蓦地心有感应,当在此地传下衣钵传人,我看书生你天性灵慧,非凡俗之人,不如随我修真练气,舍却凡尘俗事,日后修炼有成,餐晨露而饮夕霞,朝苍梧而暮北海,上穷碧落下黄泉,岂不美哉?”
“呃?”宁采臣一呆,却是想不到白河竟是这个主意,他看着白河此时模样,随即摇头苦笑:“兄台,在下家有老母,又曾立志读书取功名,这蝉蜕俗世之道,恐怕与小生有缘无份。”
“哈哈哈,这有什么冲突?我传你法术,又没指望你一定能够飞升成仙,只是想要有所传承而已。”白河长笑一声:“你学了我的练气法术,若是修炼有成,长命百岁,科举不是想怎么考就怎么考?再说这世道眼瞅着要玩完,你学了满腹诗书到时候到哪里去考功名?还不如跟我学学气功,以后荒郊野外,遇上飞禽走兽孤魂野鬼也有自保之力。”
“世间果有鬼乎?”宁采臣听得白河一顿闲扯,对于白河满口世道要玩完的理论嗤之以鼻,对神鬼之说,却是有些意动。
“当然有鬼,还专有那等漂亮女鬼,喜欢半夜钻进俊俏书生的被窝,先吃了他元阳,再吃了他身躯,日后你若遇到须得小心才是,废话少叙,为师先教你我这《白河长生经》的筑基大法,注意来!”
白河也不等宁采臣答应,一个扫堂腿就把这个呆书生撂倒,伸出手掌,不由分说地一掌按在宁采臣脑袋上,开始引导真气,宁采臣大骇之间,但觉体内元气游走,身体的棉袄瞬间爆开,全身每一寸筋骨又胀又痛,让他呲牙咧嘴,却又有一种奇特的舒畅感,让他忍不住呻吟起来。
“乖徒儿,不准乱叫,”
白河这个没溜的‘道德之士’看着宁采臣如此模样,哈哈大笑,被聚元大阵聚集起来的元气还剩下许多游散在大阵之中,跟着白河的引导进入宁采臣体内,渐渐生出伐髓洗毛之效,大量污秽从宁采臣身上冒了出来,白河大笑一声‘去吧!’,伸手一甩,宁采臣在空中骨碌碌地转了几个圈,七荤八素地掉在泉水里面。
宁采臣在水中扑腾几阵,将身上的污秽洗得七七八八,爬上岸来,一阵冷风吹来,他的棉衣被撕裂,却是不太寒冷,他愣愣地看了一阵身体,抬头奇怪地看着白河:“炼气之道,便是如此乎?”
“又能如何?”白河轻笑:“我这《白河长生经》传自白河老祖,神妙非凡,这山间灵气充裕,你就在这里完成筑基,将引气入体的基础练成,进入炼精化气的境界,我也好就近指点,免得你走火入魔,呜呼哀哉。”
“敢问……老师。”宁采臣迟疑一阵,觉得如此称呼比较得体:“这白河老祖却是何人?”
“就是区区不才你老师我啦!”白河得意洋洋:“老祖我这几天辛勤修炼,写出如此惊世神作,你是修炼此功第二人,不觉荣幸乎?”
“这……启禀老师。”宁采臣额角冒出了汗来:“学生在集宝斋那里还有些俗物,可不可以等……”
“嗯?”白河怪眼圆瞪:“我传你仙家手段,如此仙缘,你还敢推三阻四?莫不是不识好歹乎?麦冯,看好这个小子,让他十天之内寸步不得离开此地,专一修炼,若是十天还不能筑基功法入门,便拿他的头来见我。”
“好嘞老板。”麦冯狞笑着走来,宁采臣打个哆嗦,恐惧地看着白河的背影,心中叫苦不迭,这人如此做派,真真是魔头一流,千万不可违逆。
宁采臣发呆一阵,忽然屁股一痛,却见麦冯手持长鞭,开始抽他的屁股:
“你这个呆子。老板让你练功你在这磨磨蹭蹭,莫非是不想要脑袋了?还不快练?”
白河看着宁采臣在麦冯监工之下开始练功,感应一下这个书生的功力进境,心中乐开了花。
知道无论是神通还是功法,都有了一只尚好的小白鼠。
以白河现在对道术的了解,这样的小白鼠还真是不太好找。
修真炼气需要一定的资质,这是毋庸置疑的,这个资质吹得玄乎,不过以白河观之,只是身体经脉是否通透,精神是否敏锐,足够引导元气罢了,这样的人让他一个一个试,却是有些麻烦。
这个宁采臣在聊斋原著之中,曾经向燕赤霞讨教剑术,燕赤霞婉拒了他,却也认为他可以学练剑之术,白河不知道这是否是托词,不过在倩女幽魂2的结尾,宁采臣被傅大小姐放鸽子,那个架势,却是要和燕赤霞进山修道去,可见这个书生有着一定的炼气天赋。
白河把宁采臣揪来,也只是印证一下自己的想法,眼见宁采臣修炼筑基之法,在他的帮助下,还算是似模似样,顿时颇为满意。
接下来编造功法的时候,就有小白鼠给他踩雷了。尤其是元神修炼的法术,白河已经凭着‘臆测’推演出了几套将能量与精魂融合的法门,只是不敢修炼,这个宁采臣,正好可以做一个实验。
对于剧情的问题,白河并不着急,他炼精化气大成的时候已是入冬时节,宁采臣供职集宝斋,几个月里都没有过出差讨债的经历,可见这事情发生在明年,还有大把时间改造这个猪脚。
到时候这个一身山寨神通的主角在兰若寺遇上槐姥姥,白河想象了一番那时的情景,顿时觉得非常好笑。
宁采臣在山上,被麦冯和白河操练得死去活来,却也在白河强行用元气灌输和洗脉之下,完成了引气入体的功夫,奠定了根基,白河得意非常,便传下了‘寒冰剑煞’和‘威德天龙神音’两门神通。
宁采臣被这两门‘神通’的名号震慑,苦练得着实认真,心想这十几天过去,集宝斋的掌柜恐怕早就把他开除了事,若是不能修成个名堂,岂不是吃了大亏?
他跟着白河修炼了十几天,引气入体的功夫大成,开始炼精化气,便觉得身轻如燕,寒暑不侵,得了好处,开始自发自觉地卖力修炼,白河引动寒气,召唤雷霆,帮助宁采臣修行凝练冰煞、吞吐雷霆的神通法门,宁采臣炼得起劲,却不见白河这个‘道德之士’在一旁一面看着他练,一面收集数据,不断地对神通练法进行调整。
宁采臣并不知道,在他跟着白河修真炼气的这十几天里,已经好几次逼近寒气失控、雷霆灌体等鬼门关,白河的功法自修自悟,他用着龙脉者比普通人类强韧得多的身躯,又是龙的思考方式,创造出来的功法能完全适合正常人类简直是有鬼了。
过了半许月份,白河用大量元气浇灌着,宁采臣的炼精化气功夫便有小成,白河心知肚明,本世界的土著练气士绝对不会这样地娇惯弟子,首先他们就不敢迎着天劫这样大肆抽取山川龙脉,其次,让弟子自修自悟,虽然艰苦,但是根基打得却是牢靠,这个根基并不是说如此打熬出来的根基有什么特别之处,而是这样能够让弟子具有更坚定的心念和足够克服困难的心智。
在进入炼气化神的阶段后,修道者的精神重要性日益凸显,松松垮垮的精神,当然修炼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道术,宁采臣对此并不知道,白河猜测到了一两分,却也懒得吱声,就这样默不作声地对宁采臣进行丧心病狂的速成,同时思索着精神与道术的关系。
有句话叫做‘修真即修心’,在白河掌握了种种不死技术之后,这句话在白河看来就变得十分之扯淡,只消手里有着技术,一个傻比都能够千秋万载,把心灵修炼的金刚不坏,头头是道,有个鸟用?
不过到了现在这个地步,白河倒是觉得这句话开始有了道理,就如他前日和辛帕西娅的对话,技术层面上的永生不死,完全不等于精神上的永生;人的精神会损耗,会衰败,当灵魂因为种种缘故失去了求生意志,作为精神外壳的长生技术哪怕再高明,也难免一死。
这是意识的衰竭。
更为可怕的是,动物会求生,这是生理机能带来的本能,但是一旦脱离了寿命的困锁,那么生存本能就会失去存在的土壤,只能靠人心中的欲望进行支撑。
到了这个地步,哪怕白河对宗教看不上眼,也不得不承认,很多神棍教会的创始人,的确摸到了长生不死的关键——哪怕是靠着臆想和瞎蒙。
白河相信唯物主义,他认为只有达到了肉体的长生,才会比较客观地去思考精神的长生。
他有了一套近乎外道的歪理,去支撑自己寻找精神的长生,不过作为思想的底板,白河知道自己若是把白之书中的全部精神传达给观看者,会催生出什么样的精神:
满脑子鹤顶红毒鸡汤,用庸俗冷漠的物质观解读世界,基本上不太信任精神的正能量作用,自己活自己的,开心就好的贱人。
放在一个基本上‘个体力量平等’的社会里面,这样的人可以做,但是如果整个社会都是这样的人,崇尚如此的思考模式,怕是社会风气都要爆炸。
所以哪怕白河脸皮厚到通天,也不认为自己基于这个基础建筑起来的理论架构,有什么可以称为‘正义’、‘正道’的东西,称为《魔经》实至名归。
他倒是没把这部分内容传授给宁采臣,毕竟一直教到现在,白河也没有创造出那种强迫意识从属物质的功法——比如吃人练功,若是精神不能做到丧尽天良,视众生于无物,就绝对不可以练这种东西;比如采阴补阳,若是不能看破色相迷雾,也不可练。
这些破六贼的法门,白河自己都不太接受,所以《魔经》之中,看上去倒是一些比较‘正常’的功法。
宁采臣练着这些‘正常’的法门,白河已经在《长生经》第二部上,列出了若干种推演中相对靠谱的精气神合一的修炼方法,准备开发元神大道,就等着这个元气满满的小白鼠兴致勃勃地为他趟雷。
能做修炼我《白河长生魔经》元神篇的第一人,你这个猪脚死了也算是值了。
不过看在首席小白鼠的面子上,还是给他一份最用心的才是,说不准自己也得练这个呢?
白河看着正在驱动剑气的宁采臣,闭上眼睛,继续在这门即将教给宁采臣的《冰煞真龙大法》上增增补补修修改改。
这个元神法修炼出的元神,便是白河的本相,不过在这个世界修炼,便要借助纯阴之力和种种星宿神通,将元神化为一条像模像样的冰龙。
若白河使用的是龙身,便可直接凝聚精神实相,不过当白河内照精神之时,却又心有所感,看到了那株绽放得越加灿烂的双生之花。
白河暗想这个玩意寄托了老子的龙魂,本身就是汇集了精神和力量,近乎元神一样的东西,那我还修炼个鸟的元神?
正当白河开始琢磨如何更深一步利用这东西的时候,白河看着那颗如同卫星一般守护着双生之花的‘死星’,蓦地心中一动,或许可以从宁采臣身上采集到足够的元神修炼数据之后,把这个东西祭炼一番,修成一颗死星元神?倒也颇有可行之处。
……
春寒料峭,宁采臣在山上足足熬过了整个冬天,一张脸上满是疲惫,如同被狗艹了几百年一般的生无可恋。
然而有着反差的是,他的面庞通红,走路虎虎生风,身躯由单薄变得壮硕不少,一双眼睛定睛看人的时候,仿佛能够冒出精光。
经过了两个月的速成,宁采臣一面练气,一面按照白河传授的道法修炼元神。
炼精化气可以利用元气灌体进行速成,宁采臣肉体凡胎,白河也不需要他像自己的根基这样千锤百炼,因此宁采臣炼精化气的‘完工’也就粗糙得多,但是精神不够强大,炼气化神是万万速成不了的,宁采臣修炼《冰煞真龙大法》一段时日,白河实验了一些东西,知道宁采臣想要‘飞速成长’成了不可能,失去了利用价值,白河就吩咐麦冯,把他一脚踢下了山去。
可怜宁采臣虽然修成了几样神通,也有了神念,能够隔空伤人,也不敢反抗麦冯,只能乖乖地下山去。
他一路进了金华城,一时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看着金华城里游荡着的越来越多的乞丐,宁采臣微微皱眉,避让开几个冲撞过来的流氓。
不得不说这个书生生性敦厚朴实,即使此刻有神通在身,能够分分钟干掉几个流氓,也没有生出什么众生如蝼蚁的看法,性情和几个月之前没什么变化。
他走进集宝斋,却见那些伙计只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就纷纷转过头去,宁采臣心中悲凉,知道自己的这份工钱真的没了。
他到了管事之前,那个管事果然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这个,宁公子,本人也是没什么办法,你说你一去三个月,你舅舅虽然给你请来了事假,但是我们小店经营,断没有空着一个文书位置三个月的道理,我们已经新聘了人了,而且……”
“管事有话直说无妨。”宁采臣嘴唇动了动,还是说道。
“你舅舅前日妻子病重,已经回了扬州老家去了。”管事迟疑一下,最终说道。
宁采臣嘴巴一张,竟有如五雷轰顶,心里一凉,手足无措起来。
这可如何是好,差事没了,靠山还倒了,莫非要他上大街去乞讨过活?
不,书生转念一想,他体内修成一团寒冰煞气,还能口吐雷霆,说不定上街卖艺,还能赚个满堂彩。
莫非真的要如此?
宁采臣满脸痛苦,回到临时住的小屋收拾行李,却见一个新来的青年瘦猴汉子占了他的床,书生强忍着这抠脚汉子的脚臭气,在床上翻找一阵,脸上露出慌乱之色,一把抓住这青年:“兄台,你住宿此间,可曾见到这里埋了两贯钱吗?”
“两贯钱?”汉子茫然点头:“有的有的!”
“这……”宁采臣欣喜道:“这两贯钱是兄弟积攒下来的救命钱,还请兄弟归还则个。”
“你的?没有!”汉子陡然色变,转过头去:“没有没有!一边去!”
“兄台不要说笑,小生没这笔钱,回不了乡下老家,就要在金华城里饿死!”宁采臣急声道。
“你饿死了关我甚事?老爷我这许多天在南市赌坊不知道赌输了十几贯,没工夫管你,东家都把你开了你还在这啰嗦,赶紧出去!”
宁采臣张大了嘴巴,重点不是输光了钱,而是这个无赖明摆着告诉他,他那两贯钱已经输光啦!
他站在那里,气得浑身发抖,心中又悲又怒,一把把这无赖掀翻在地,他炼气有成,两膀子有百斤力气,这汉子被他一掀就倒,宁采臣挥起拳头,一拳下去,这无赖便被打破了头,鼻子流出血来,哇哇大叫:“杀人了!杀人了!”
眼见这无赖被自己轻飘飘一拳打出了血,宁采臣自己也慌了,他是没经过什么大事的穷秀才,手忙脚乱地挣开无赖,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330 遇鬼
“宁秀才啊宁秀才,你说你这是让我如何是好?”集宝斋掌柜的站在金华城大街街头,对着在街角睡了一晚的宁采臣连声叹息:“那王癞子虽然不成器,但却是东家的爹爹的妹妹的儿子的表哥的儿子,乃是第四竿子就能打到的亲戚,你给了他那一拳,他晚上就进医馆去了,现在还没站起来,说要你给贴上五贯的赔礼,不然断不肯与你善罢甘休,要把你送进大牢。”
“啊?”宁采臣手足无措,悲愤道:“怎可如此?怎可如此!他偷走我两贯钱!我不过激愤之下轻轻打他一下,他就要反咬我一口,还要五贯!天日昭昭!世间竟有这等事情!”
“五贯!”宁采臣怒骂一阵,突然感到喉咙里一股霹雳电光积蓄起来,知道是威德天龙神音的反应,一凛之间连忙捂住嘴巴,咳了两声,低声道:“便是卖杀了我也赔偿不起,他是要我命啊!”
要你命?
这个掌柜倒是没注意到宁采臣的异状,只是腹诽,人家当然要你命,还‘轻轻’一拳?这轻轻一拳可是把人眼眶鼻骨都打裂了,差点瞎了眼。
掌柜的看过之后也是吃惊不已,一拳打断骨头,这不是一般子人能做到的事情啊,看这秀才也不是极端壮硕之人,莫非是兔子急了也咬人么?
“宁秀才稍安勿躁,你也知道这世间没那么多好讲道理的事情,其实……事情还有转机。我这有一个方法,或可两全其美。”
宁采臣看了一阵掌柜,长叹一声:“若有转机能够让小生脱得大难,掌柜的便是小生救命恩人,日后必有所报。”
“这事情是这样的,上年年末时候,北郭镇客栈那里欠了我们一笔帐,东家多番派人去讨,却没曾讨了回来,这事情久未了结,你若是肯去,我做主说和了你和王癞子,让你免了破财之灾,如何?”
“但听掌柜的吩咐。”宁采臣思忖一番,接过地图和账本,背上箱笼拿着伞往金华北面去了。
看得宁秀才走远,掌柜悄悄转身,有些蹑手蹑脚地走到后面街巷的医馆里,那王癞子躺在床上,掌柜悄声对他说道:“孩子,事情都办好了,那小子要去北郭镇,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好!前几个都死在那了,我就看他这个蠢货书生能不能活着回来。”王癞子怒喝,却又拉到了鼻子:“竟敢打我……哎呦!我要他死!”
……
宁采臣在山上被白河强逼着学艺,艺成下山之后,绕了一圈,还是没能逃脱剧情。
白河在山上不知此事,但也有所预测,所谓本性难移,宁秀才外柔内刚,关键时刻站得出去,拼得了命,绝不是无胆之人。但是脾气软就是脾气软,更兼读书人的迂阔性子,所以即使修行出了本领,也不太可能胸怀利器杀心自起,就凭这种难移本性,很多该发生的事情还会发生。
白河所猜测不到的,只有自己到底引发了多少蝴蝶效应。
他在山顶安坐,元气吞吐之间,一团黑色的球体包裹着一团清澈却无法看透的幽深暗影在他身边环绕,仿佛将他的身体与周围的空间隔绝。
在这种情况下,白河不得不承认这种修行方式还是很有趣的,至少很轻松,不需要在实验室里忙东忙西。
宁采臣一路走出金华城北,冒着雨到了北郭镇,还是被掌柜的赖了账,问路投宿的时候,被卖符的指去了兰若寺。
到了兰若寺门口,却没有皇甫剑客vs燕大侠的桥段,大概是时间不对的缘故,书生不知道厉害——虽然已经修成了炼精化气,神完气足,不过无论是白河刻意不传授望气辨气之法,还是他自己的呆萌,都没有让他养成警觉气息的好习惯,庙里面烤火的燕赤霞也给了他一番误导,让他错认为此地只是个安全的破庙。
却不曾想燕赤霞在此地隐居,是和槐姥姥有了默契,槐姥姥以金帛美色诱惑过路人,若是被诱惑,则槐姥姥可杀之,燕赤霞不得插手。
由此可见,电影中的燕赤霞,不是什么十全十美的好人和大侠。
金帛美色,凡人皆爱之,能够不受诱惑的芸芸众生又有几个?一般凡夫俗子贪些小便宜,不过是小节不谨,并不能断定他就是不可救药之辈。燕赤霞见死不救,站在侠义的立场上,不能说是完全说得过去。
电影版的燕赤霞出家前是行走天下的六扇门大捕头,之所以出家为道,是看破红尘俗世,做了剑仙,目的也不一定是为了斩妖除魔。
他的心性大体是又偏激又保守,偏激在于认为世间坏人妖孽杀不尽斩不绝,不管也罢,保守在于看破了世间众多事情,知道世上许多事情稀松平常,司空见惯,他这个手持利器的剑仙,更应该少露锋芒,若总是胡乱出手扰乱因果,对己对人都不是什么好事。
因此他明知兰若寺尸山尸海,不是善地,也愿意与槐姥姥两不相冲,一是恪守世界观,也未尝没有磨练心性的意思。
只是纯良的好人难得,因此燕赤霞才欣赏宁采臣的挚诚,愿意拔剑相助,击退姥姥和黑山老妖,第二部更是和千年蜈蚣精大战。
燕赤霞此人在电影中大体如此,此时宁采臣还没有表现出冬珙先生的死脑筋和傻书生的至诚,倒是一身被白河强行催熟的真气被此人看着清楚。
燕赤霞修道以前就是天下有名的大高手,修道之后,更是直成元神,靠着一柄轩辕剑,寻常妖孽绝非其敌手,对于一个人的精气修为,一眼就能看得七七八八。
他看到宁采臣,便是啧啧称奇,这小子精气如此充裕,还隐隐有些神游物外的气息,看宁采臣年纪不过二十上下,这个年纪能有这种修为,绝对是罕见的修道种子,却是哪个宗门出来的少年天才?
他心中起疑,便用道门切口盘问了几句,宁采臣那里知道这些东西?一时瞠目结舌,燕赤霞多盘问了几句,宁采臣更是头晕脑胀。燕赤霞看出宁采臣并非有意戏耍,也觉得颇为奇怪,最终放开宁采臣,自己继续闭目养神去了。
宁采臣被燕赤霞恶形恶相的一顿惊吓,暗想这是个怪人,在破庙里挑了一间禅房,遇上了弹琴的小倩。
剧情里的桥段照顺序上演,在小倩的引诱之下,宁采臣表现出了暖男和备胎的种种特质,成功让小倩心动不已,正在小倩犹豫要不要送这个书生上路的时候,宁采臣猛地推开她,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出来。
他浇了一天的雨,兰若寺的阴气并非天然所致,是蕴藏尸鬼形成,不轻不重地穿过宁采臣护体元气,让他吐出了一口浊气。
这本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却不想宁采臣修行‘威德天龙神音’,吞吐雷霆成了习惯,嗓门一放大,就有一道电光喷了出来,聂小倩虽然被宁采臣推开,但是被雷声一震,发出一声惊恐万分的尖啸,竟是直接化成一道烟,飞快地飘走了。
宁采臣望着聂小倩飞走的地方,那叫一个目瞪口呆。直到燕赤霞赶来,推了他一下,这才反应过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那姑娘?姑娘……”
“什么姑娘不姑娘?”燕赤霞眼睛圆瞪:“哪来的姑娘?”
“是一个漂亮姑娘,叫小倩,她……她她突然消失了?!”宁采臣急切道。
“突然消失……有人施展雷法?”燕赤霞喃喃自语,走到宁采臣身前地上被雷电打出来的大片焦黑,转头:“是你!”
“我,我只是没控制住,这个法术我本来就没练熟!”宁采臣痛苦地抱住脑袋:“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行啦!那是一头女鬼!你那里见到过活人会被雷吓成一道烟的?”燕赤霞喝道:“你进了这座寺庙,没有感觉到冷吗?亏你还是个修真练气的,元阳被阴气渗破了还无知无觉!”
“女鬼?!”宁采臣呆愣了一阵,感应到空气中的阴森,也反应了过来,灵觉一张,感应到外界的阴气,更是惊悚:“这……这是鬼庙?”
“还算你聪明,跟我过来,告诉我是谁指你到这里来的?”燕赤霞哼了一声,把宁采臣拉到自家禅房的火炉前面,添了一块包着符纸的木炭进去,宁采臣但觉空气一热,身体舒服了不少。
“你这书生恁地有趣。”燕赤霞放下剑匣,嘿嘿笑着看这宁采臣:“一身真气练得神完气足,却怎么像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外行人?”
“还不是我那个‘老师’的事情!”宁秀才苦笑一声,虽是落到这个地步,但是心里头对白河却是没太大怨气,只是想起来的时候经常有些郁闷,还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看着燕赤霞的神色,他便把从路遇白河到强行学艺的事情捡不太隐秘的统统说了,燕赤霞听完了,呆愣一阵,旋即哈的一声:
“这可真是奇人,宁秀才,我也不知道该说你是好运还是歹运。”燕赤霞深深地看了宁采臣一眼:“说你好运,是你这一身道功已经踩进了炼气化神的门槛,足够寻常门派的道士子弟练上个十几几十年,若是那子弟资质一般,怕是一辈子都练不到你这个地步。”
“哈?”宁采臣大惊,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之牛。
“说你歹运,是你那便宜老师根本没有真心教你的意思,或者说,他的确是在认真教你,却是另有所图。”
“啊?”宁采臣眼睛一瞪,心里面有些茫然,却又有些轻松:“什么企图?”
“寻常的道士教弟子练气,绝对不会像你家老师那样施展聚化元气之法,为你伐毛洗髓,洗练精气,这等做法,相当于直接给你灌上几十几百年功力;这等真气运转不灵,为寻常门派所不取,你用这种功力凝练雷法,控制不灵,大声喊叫就要吐出雷霆,根由便是如此。”燕赤霞道:“其二,道士磨练子弟,是要磨练其坚强不屈的意志,炼气化神之道,乃是用阴阳五行诸般元气锤炼神魂,本就是极为痛苦之事,无有大耐心大毅力不会有什么成就。
你若是不能补上功课,驾驭好体内的真气,并磨练自己的精神和毅力。怕是以后难有进境。所以你的那老师并非好心助你,而是另有所图。”
“这,我一个穷书生,又有什么可图的?”宁采臣奇怪道。
“你说他教授你各般神通的时候,通常每过一段时候,就会把你前段时间练的神通改动一番再教给你,让你重新练起?而且有几次你在之前就感到了不妥?”
“是,那一次我照着神通法诀修炼,确实感到寒气彻骨,几乎晕死过去,幸亏第二天老师传下新的法诀,寒气才稍稍收敛,过几日才恢复如常。”宁采臣心有余悸道。
“这便是了!”燕赤霞拍着地板,笑道:“分明是你那老师在实验功法,拿你当作试功之人,这等用意如此明显,你竟然体验不出。”
“这……小生蠢笨,实在是想不到。”宁采臣呆了几秒,才苦笑起来。
“你不是蠢,而是缺心眼。”燕赤霞哼了一声,拿起水壶饮了一口,递给宁采臣,宁采臣喝了一口,却是烈酒,他咳了两声,便有电光灼烧地面,看得燕赤霞颇为无语。
“宁秀才,你那老师居心不良,你以后敢待如何?”
“这……”宁采臣苦笑一声:“燕大侠,虽如你所言,我那老师对我似是颇有机心,但我本无心修行之道,这一身功力有惊无险地上身,全然是白赚来的,小生心想,如此也该有些感恩之心才是。”
“就怕你这一身功力有着若干隐患,日后爆发出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燕赤霞嘿然,忽地斜眼看着宁秀才:“秀才,听闻你的过去,又看你刚才和那女鬼的事情,可见你是清正君子,不是鬼域小人,等明日一早,我便和你去长山会会你那老师,把事情问得清楚。”
“别!”宁采臣阻止道:“这便不必了,他无害我之心,又法力深奥,如何能让你两个为此结下仇人,燕兄的心意小生心领。”
“是我自己要会会这个奇人。”燕赤霞瞪了一眼:“你这老实人,老实到蠢笨了,也不知道吃过多少大亏。”
“嘿嘿,燕兄,且先借你桌子一用,我改下账本。”宁采臣傻笑,把被雨浇湿了字迹的账册拿出来,就要用毛笔杜撰一本,明日拿去诳那客栈老板。
“怪哉,也不知道你是奸还是傻。”燕赤霞目瞪口呆,上上下下,仿佛要把宁采臣看透似的。
呜呜呜呜~
宁采臣刚要把账簿胡乱写上,就听的禅房之外风声大作,那符炭烧热的火炉,一瞬间冒出了黑烟。
叮叮当当的寺门大钟毫无规律地敲响,燕赤霞耳朵一动,拔出轩辕宝剑跳出窗棂:“谁!装神弄鬼的老妖婆!快滚出来!”
“燕赤霞!”一把沙哑的男人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过来,又在下一句转变成了个老太婆的老迈声音:“你屋里那书生胆大妄为!竟敢惊吓我的使女!让她损了三成鬼气,差点就魂飞魄散!!”
这段话一半女声,一半男声,更诡异的是能清晰听出来这两段嗓音出自一个嗓子,听得从屋子里走出来的宁采臣毛骨悚然,扒着燕赤霞的双肩,躲在他后头。
“快把他交了出来!不然今晚姥姥我定不与你善罢甘休!”那声音又道。
“不给姥姥一个交代,只凭你那手里的剑,区区练气化神顶尖的修为,真的以为姥姥便怕了你不成!”
但见寺庙内外一阵阵黑烟弥漫,一片片呢喃一样的嘶哑喊叫声中,成群的腐尸站立起来;宁秀才咽了口口水,更觉惊悚。
也不知这小小的兰若寺内横死了多少生灵。
331 点化
“且慢!”眼见燕赤霞和槐姥姥剑拔弩张,就要相斗,宁采臣连忙喝止,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那位姑娘怎么样了?”
燕赤霞眼前一黑,差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槐姥姥也是一阵呆滞,不知该怎样回答是好。
“不论是人是鬼,小生只想说一句:小生并非有意。”宁采臣颤抖着双腿,很认真地拱手说道。
燕赤霞‘呛啷’一声,剑落在了地上,脸一阵青一阵白。
槐姥姥却是哈哈一阵大笑:“这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呆子!活到如今还未横死,真是上天照佑!”
“人善自有天照!老妖婆!你作恶多端,我今日就代天收你!!”燕赤霞头昏脑胀,心想让这书生胡搅蛮缠下去,怕是还没开打就已经要气得吐血。
既然这老妖婆要打,那就干脆打上一场便是。
这个老妖婆修行千年,凶焰滔天,论及功力无疑超出燕赤霞,不过真打起来也就那么回事,燕赤霞道法精湛,剑术高深,自从住进兰若寺,虽是和这老妖婆和平共处,但在和平共处之前,也不知道斗法过多少回,彼此知根知底,燕赤霞当然不怕这老妖婆。
不过这老妖婆大张旗鼓,却不是为了和燕赤霞拼命,她拖住了燕赤霞,那宁采臣不敢靠近两人相斗之所,却被一群僵尸围住了,这群僵尸浑身黑血烂肉,宁采臣吓得屁滚尿流,另一面却有那么几只女鬼冒出了头,领头的女鬼巧笑嫣然:“来嘛!”
宁采臣心惊肉跳,此时却是意识到自己有反抗之力,心一横,把寒冰剑气在手中凝聚成一把短剑,唰地一挥,一个女鬼躲闪不及,立刻发出惨叫。
一群女鬼僵尸吃了一惊,随即就发现那女鬼身上的伤口只是冒出几丝寒气,并无什么大碍。
宁采臣心中一突,那个受伤的女鬼惊喜地大喊:“各位姐妹!这是阴寒之气!没什么可怕的!一起上,他挡不住的!”
宁采臣眼皮暴跳,白河教授他这门神通的时候并没告诉他女鬼这种东西对阴寒之气抗性很高,不过一群女鬼扑过来,宁采臣也明白了。
冰剑砍在女鬼身上,只能让她们动作稍微变得迟缓一点儿,过一会儿反而更加厉害。
倒是劈砍那些腐尸颇有些效果,寒气凝结成冰,那些腐尸顿时浑身僵硬,扑倒在地。
宁采臣颇有几分急智,见状避开女鬼,从腐尸裙中砍开一条通路。
一群女鬼紧追不舍,槐姥姥此次来找事,原因倒是在这宁采臣身上。
她在兰若寺经营许久,耳目岂是刚刚到达半年不到的燕赤霞所能揣度?燕赤霞光明磊落,却百密一疏,在禅房里和宁秀才的一番言语,落到了槐姥姥耳朵里。
槐姥姥原本就在为小倩失手暗暗纳罕,把宁采臣揣测成了大派子弟——做妖怪看似想吃哪个就吃哪个,不过对于修道界的大派子弟却是分外小心,吃了这样的家伙,几乎必然是吃了小的来老的,爹爹爷爷无穷匮也,所以宁采臣吓跑了聂小倩,槐姥姥也就当吃个闷亏,没打算继续追究。
然而宁采臣的道术根由被槐姥姥偷听到了,坏蛋的思维往往有相通之处,槐姥姥暗忖如果我是宁采臣的那个‘老师’,哪里会管宁采臣的死活?这个呆书生一身功力,又呆头呆脑没有靠山,正好拿来吃了,这种满身元气的童男修士,对于这等千年老妖来说,差不多等于人参果,不吃简直说不过去。
女鬼扑到身后,宁采臣喷出一口雷电,一个女鬼被迎头击中,变成了烟尖叫着消失,宁采臣撒腿狂奔,冷不防一张老脸出现在前头,却是槐姥姥伸出大量藤蔓,布出一个幻阵困住燕赤霞,前来抓他来了。
“小子,往哪跑啊?”槐姥姥一把揪住宁采臣,笑道:“来,让姥姥好好看看你。”
“老妖婆,看什么看?!”宁采臣额角青筋暴露,却是陷入了兔子咬人的暴走状态,一声大喝,一道粗如水桶一般的雷霆电了姥姥一脸,这千年槐树妖的发型变成了非主流爆炸头,一脸黧黑,她呆滞了几秒钟,才从雷霆的震慑中恢复过来,用手往脸上一摸,看着手中的炭黑大怒,用藤蔓抽打一群女鬼:“快!把那小子给我抓来!抓不回来!姥姥就吃了你们!”
“老妖婆拿命来!”
槐姥姥堵截宁秀才之时,燕赤霞驱退幻阵,持剑杀到,槐姥姥再次迎上。
宁采臣身脱险境,喘息剧烈起来,体内空虚之极——白河传授他的时没安什么好心,宁采臣这两门神通仅仅停留在‘能用’的水平上,此时后力不济,又有大批僵尸鬼魅追上来,他杀退两批,却离脱离兰若寺还远,女鬼小青又张牙舞爪,追了上来:“酸秀才!你好大的本事啊!再给姑奶奶我看看!怎么不放雷了?”
“姑娘……天生丽质,如何这般凶恶!”宁采臣叫苦不迭,眼见女鬼靠近,上气不接下气地胡言乱语:“也不嫌……伤了风仪。”
“风你奶奶的仪!”女鬼怒喝:“跑啊!跑不动了?!看姥姥怎么收拾你!啊!——”
宁采臣得到喘息之机,一张口又是一道雷霆,把女鬼打得满脸焦黑。
他转身落荒而逃,却见前头藤蔓丛生,拦住去路,暗道一声苦也,却见一条白纱从天而降,聂小倩悄悄从旁出来,拽住宁秀才衣袖:“快,这边来。”
宁采臣脑袋一空,木然地跟着女鬼在丛林中左转右转,走到兰若寺山下,却见女鬼突然失去了身影。
宁秀才一呆,顿时有些失去方寸,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一片昏黑的山,看着手里的白纱,蓦地有些怅然若失。
“喂!”宁秀才肩膀被拍了一下,吓了一跳,转头看到是燕赤霞,才松了口气:“燕兄,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在这里?架也打完了,还不跑路,等着被老妖婆生吞活剥吗?”燕赤霞怒道,眼睛里有几丝血丝,却还是精神奕奕:“秀才,你是怎么下山来的?”
“我……”宁采臣尴尬地笑了笑,挠挠脑袋。
“你……哼。”燕赤霞哼了一声:“说不出来了?估计也是糊里糊涂。”
“说的是,小生确实是有些糊涂。”宁采臣看着漆黑一片的山丘,摇了摇头,决定说实话:“是那个女鬼带我跑出来的。”
“哈!”燕赤霞目光狐疑,绕着宁采臣转了几圈:“喂,你不会是对那女鬼有了奸情了吧。”
“何谓奸情?”宁采臣正色道:“燕兄,小生倒是觉得,那女子不像是坏人。”
“坏人?坏鬼还差不多。”燕赤霞嗤之以鼻,转过身去,又转回头来:“秀才,莫要觉得我的话难听,这山上的女鬼没有一个好东西,哪怕还有那么一丝半点善心,愿意可怜一下你这个没心机的穷酸。
她们在这山上也不知道做了多少的孽,若是燕某有心,早就一剑一个,全都斩了,都不会有冤枉的。”
“如此,燕兄你为何不斩?”
“这世间的事情哪有这么简单的?不过现在看来,已经到了正邪不两立的时候了。”燕赤霞吐了口气:“秀才,你下一步如何打算?是否要去寻你那老师去?”
“这……”宁采臣额角见汗,脱难之后,秀才的迂阔性子一起,想起白河的可怕,似乎比凶神恶煞的槐姥姥还要可怕上几分。
“罢了,书生你好自为之,你一身修为应付凡人尚可,遇上猛鬼戾妖则是死路一条,莫再深入此地了。”燕赤霞一挥袖子,转身走了,一边走,还有着歌声传来。
“燕兄倒是潇洒。”宁采臣摇头赞叹,回头再看了一眼兰若寺所在,脸上露出困惑的神色。
凝视片刻,他摇了摇头。转回了北郭镇,眼见那赖账的掌柜一听他在兰若寺投宿就慌慌张张地掏出银子,宁采臣知道了其中道理,不禁摇头叹气,正要转身走开,就看到街上大队人马过去,昨夜所见的女鬼坐在车上,从大街上摇摆而过。
不知道有着自己的干涉,剧情绕了一圈又继续进行,白河在长山上刻苦修行,却先见识到了剧情因为自己改变的地方。
白河穿着绘制着法纹的白色长袍,素手轻提,在茶盘上斟上两碗茶水。
燕赤霞端着茶碗,静静地凝视着眼前这个白发的‘青年’,白河身上的混乱无序,不属于任何教派的法纹,在他的视野中,却是群魔乱舞,蛮荒而狂野的气息铺天盖地迎头而来,让他的一颗道心动荡不已。
在这狂野的威势之上,仿佛还有着一双眼睛,居高临下,冷漠地俯瞰着大地。
燕赤霞按着长剑的手指微微颤抖,身后的背囊里,金刚经更是蠢蠢欲动。
无形之间,燕赤霞却是已经提起了全部的警惕之心。
白河轻轻一笑,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息突然变化,燕赤霞猛然从白河嘴边的笑容中读出几丝戏谑的味道,眼神更加警惕起来。
“兄台远道而来,既不与我饮茶,又不说话,只是这样看着我,是否有些失却礼数?”
白河笑着抬起茶碗。
燕赤霞松开握剑的手,同样拿起一碗茶,看着白河:“某家只是好奇,有心思那般戏耍一个老实书生的大能,究竟会是什么模样。”
“兄台看出什么来了?”白河笑容满面。
燕赤霞缓缓摇了摇头,放下茶碗:“没有。”
“就是如此简单?”
“某家眼拙,看不出你如何来路,只是仍旧想要代替宁秀才问一句,你如此修为,却为何仍要用宁秀才实验神通?”
“哈哈哈!”白河大笑,身上黑雾升腾,燕赤霞眼神一变,一道剑气飞了出来,堪堪挡住白河身上冒出来的强横气息:“我若说我这身修为只是这三个月刚刚练成的,你信还是不信?”
“不信!”燕赤霞断然摇头,开什么玩笑,三个月能够练成这样,天下练气士都去吃屎算了。
他当然看得出来,眼前的家伙虽然只是炼气化神刚刚有成的阶段,但是一身威势高深莫测,真实力量绝非表现出的这般简单,那元神力量幽深如海,还隐藏着更深的不可思议之力。
燕赤霞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白河,不得不承认自己和这个家伙若是交手,竟是一分半分的把握都没有,不仅没有赢的把握,也没有输的把握,竟是完全推算不出若是动上手会是什么情况。
还是那句话,若是说有人能够练三个月就有这个水平,燕赤霞是绝对不信的。
白河摇了摇头,燕赤霞不相信他能够理解。
能够三个月练成这样,靠着的是白河的积累,这个积累来自精神的澄澈和强韧,也来自于对力量的认识与研究。
无论是道术还是魔法,这两样根基之关键,不需多说。
作为奥术师的白河,与这个世界的强者们进行横向对比,是近乎于陆地神仙的顶级强者,精神和智慧的积累都是非同凡响。
元神初成的道术水平,根本不能表达白河的真正力量,燕赤霞感知到的正是隐藏在这浅薄修为后面的白河的力量根基,有着这样的根基,哪怕是道术修为如此,能发挥出的战斗力却是天差地远。
境界相差太远。
这足以让燕赤霞生出忌惮敬畏之心,也很快想到了一个相对靠谱的可能:
“若兄台乃是大能重修,三个月有如此水准也不是说不通,只是兄台这样的高人,某行走天下多年,却是从未见过,兄台莫非换过形貌?”燕赤霞看着白河的脸,目光中充满了探询。
“燕大侠不必试探本人来路。”白河一笑:“本人来自何处,便是燕大侠你曾为六扇门天下行走,也难以揣度,不用白费功夫。”
“什么六扇门天下行走?某已辞官修道,如今乃是闲云野鹤。”燕赤霞哼道:“只是宁秀才是个纯善的好人,某不忍其为人所欺,特来询问一句而已。”
“既然是闲云野鹤,又何必好奇我的来路?又何必多管闲事?”白河笑笑:“燕大侠口中空,心里却不空啊。”
“什么空不空的!这世道黑了!坏了!某家却也不舍得看善人不得好死!”燕赤霞怒道。
“噢?这世道既然黑了坏了,却不知燕大侠你是否有意重整乾坤?”
“你是什么意思?”燕赤霞狐疑起来,手再次握上剑柄。
“此事日后再说。宁秀才如今又有危险,你不去救他一命?”
“什么危险?”燕赤霞站了起来,只见白河抬手一指,就有幻象出现,正是宁采臣在孟兰节上看着聂小倩出游的模样。
“这个呆子!”燕赤霞看着宁采臣色与神授的模样,长身而起,怒哼一声,转身下山去了。
白河打开扇子,噗地一笑,装比的气势瞬间崩坏。
“奥苏尔,你好无聊啊。”辛帕西娅从后面的草丛里钻了出来:“刚才那种拿腔拿调的说话方式,你不会觉得累吗?”
“想要装高人当然要这样说话,满口大白话,怎么去忽悠别人?”白河哼了一声:“今天只是先练习一下而已。”
“你究竟有什么计划?不是要在这个世界散播信仰吗?”辛帕西娅皱起眉头:“你这些天坐在这里,没日没夜地练气,这种升级速度,还不如快点收集了信仰,回到主物质界晋升生命形态,岂不是比这个快多了?”
“做事情要讲效率。”白河道:“老婆,你可知道麦冯刚开始给我提出过一个计划,他想要你变成龙形,去吧金华附近那些占据山河的妖怪当着村民的面杀了,然后装神弄鬼,让那些愚夫愚妇给我们建庙祭拜,结果被我给否定了。”
“为什么?”辛帕西娅歪头:“这样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做过去,积累信仰不是很快吗?”
“我们保得住吗?你我在这个世界力量输出有限,你也不是什么妖怪都能斗得过,别的不说,兰若寺那只槐姥姥对你来说都是个大麻烦,我们靠着降妖除魔装神弄鬼欺骗愚夫愚妇,到时候若是有更厉害的妖怪出现呢?若是官府下令取缔呢?我们要从安塔斯调来多少霜龙骑士才能搞定啊?别忘了那边还在打仗呢。”
“那你准备怎么办?”辛帕西娅问。
“还能怎么办?既然要骗就骗得大点,这种情况下想要普及信仰,最经济实惠的方法,大概就剩下组建教会扶龙庭了。”白河摇头晃脑。
“扶——龙——庭?”辛帕西娅不解。
“就是安塔斯教派常用的那一套,想要快速普及信仰,扶持一个政府夺取当地的政权,然后设立官方教会。”
辛帕西娅恍然,又皱起眉头:“但是,我怎么感觉这种做法更麻烦呢?”
“传播信仰本来就是麻烦事。”白河说,这时,麦冯飞了上来,恭恭敬敬地对白河行礼:“老板,你要搜寻的适龄一百个童男童女已经找到了,是不是现在就要用?”
“一百个童男童女?哈哈。”白河大笑:“服务器呢?改好没有?还有元神功法,那边修改的怎么样?”
“基本上完事了。”麦冯道:“老板,几个兄弟已经当先试过,凝聚出了真龙元神,觉得效果良好啊。”
“不错不错,就用这种改造的《巨龙时代》,给这些一百个童男童女进行填鸭式筑基,嗯,功法修为可以不高,但脑一定要洗好;这是我们在这个世界教派的第一批人士,要保持他们的忠诚心,发现反骨仔第一时间加料。”白河道:“还有,那些我们买下的农庄林园里的雇农,也要洗脑。”
“是。”麦冯撇了撇嘴,心想这些童男童女都是活不下去被卖出来的,那些雇农也是要死的逃荒难民,吃了一顿鸡肉就感激涕零的,那里会有反骨仔?
“还有,知府那边怎么样了?”白河问:“本地那个叫姬燮的藩王呢?”
“老板,知府是个糊涂蛋,我觉得可以不管他。”麦冯表情古怪:“但是那个姬燮,纯粹是个人渣啊,无恶不作,三个儿子仗着他的权势把江浙府搞的乌烟瘴气,说是社会垃圾都算高看他了,我们要创立新政府,不需要找这样的家伙当傀儡吧。”
“我只管快慢,管他善恶正邪,谁先碰上我,谁就是赢家,慢一步的就自认倒霉吧,哪怕他是大善人,谁让他没先遇上我呢?”白河嗤之以鼻。
“老板,我担心的是他性格凉薄,忘恩负义,不受控制。”麦冯小心地看了一眼白河,又道:“老板,如果这样的人能够看清形势,知道进退还好,他偏偏是个蠢人,恐怕连傀儡都做不好。”
“性格凉薄?忘恩负义?不受控制?哈哈!”白河大笑:“我修炼有成,对于用道法施展幻术有了些领悟,在这山上呆的骨头都锈蚀了,正好活动一下筋骨。”
“老板?你又有什么主意?”麦冯眼皮暴跳。
“当然是惩恶扬善了,我们《真龙宗》今天开山,当然要从我这个祖师爷开始行侠仗义!”白河理直气壮道:“我已经练出元神,按这个世界的说法,是大大的道德之士啊,怎么能够不弘扬正能量呢?”
麦冯扯了扯嘴角,心道这老板不要脸的程度简直是一分钟一变样,还弘扬正能量,刚才那句只论快慢,管他善恶正邪是怎么回事?
白河下山一路向北,进入了杭州地界,这个姬燮是当朝皇帝的胞弟,极受宠爱,受封吴王,田土极多。如此产业规模,仍然不太满足,还要在地皮上敲骨吸髓,趁着天灾占据土地,堪称黑心封建地主阶级的典范。
白河赶到王府已是深夜,直接变个隐身法进入王府内室,对着王爷和三个儿子开始使用幻术。
他作为魔法师时,就擅长用幻术骗人,此番驱动元神,直接附体幻化,幻境更是真实感十足,这个无恶不作的王爷和三个儿子就在这幻境中下了地狱,在十八层地狱中上上下下钻了几十个来回,什么刀山火海油锅大锯统统来了一遍。
白河护住这几人心脉,防止他们被吓死,这父子四人在地狱里头受了几百般酷刑,又变成婴儿重活一世,这一世记住了地狱里的遭遇,开始积德行善,反复如此数十遍,白河这才结束梦境,这一父三子早晨醒了过来,顿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想起这许多年来多行不义,冷汗蹭蹭地冒了下来,随后彼此抱头痛哭,从此改恶从善。
白河在暗处看到,暗暗点头,决定以后遇上恶人对手,不妨就用这招对付他们。
如此惩恶扬善充满正能量的方法,简直是圣人的手段啊!
谁还敢说他不是道德之士?
332 明法
望风的麦冯看着白河对这个王府的父子三人暴力洗脑,心中一时满是践踏而过的神兽,这也叫道德之士?
从结果来看,并没什么不对。但若是让真的道德之士看到,就会从动机、行为模式乃至根本理念上批判一番。
王府的一位供奉,看着清醒过来的王爷父子三人开始遣散爪牙,归还田地,平复错案,还一副深切悔罪的模样,就知道出事了。
以吴王父子的品德,肯来府中做供奉的不是妖精就是无道无德之辈,吴王运气比较不错,没遇上妖怪,只是遇上了混日子的三流道士。
这个明法道人神通虽然低微,但是吴王父子这副模样,却还是让他暗暗叫苦。
素来横行霸道无恶不作的吴王一夜之间悔过自新,若说是良心发现,明法道人那是万万都不信,如此渡化灵魂,实在是骇人听闻之事。
这种道术在各个名门正派中被立为禁术,正派人士是万万用不出来的。
但若是邪派使用,怎么会用来导人向善?
特立独行的修士并非没有,但是遇上吴王这种恶霸,不顺手报销掉,会大费周章地这么玩吗?
明法道人觉得脑筋有点不够用。
不过他的大麻烦马上就要来了。
只见一向亲信他的王府世子走了过来,说到:“道长,您自入府以来,见我父子三人作恶多端,却未有一言劝阻,还动辄以黄老之术、虎狼之药谄媚我父子三人;现下我父子决定改过自新,用不到道长你了,还请好自为之罢!”
“哎?!”明法道人大急:“世子!世子!有话好商量!你们几个中了法术!本来不该如此的!”
“我改过自新,干法术何事?”世子正色,原本纵欲过度的脸上赫然蒙上一层圣光:“纵是法术,能让我痛感昨日之非,也是好的。若有如此法术,是我相遇恨晚才对。”
“这!”明法道人目瞪口呆,世子却不耐烦了:“言尽于此,来人,送道长出去!”
“等等!世子!贫道不仅仅会炼丹!还会驱魔抓鬼!不要如此决绝,给贫道一碗饭吃!世子!给贫道一碗饭吃啊!”
白河坐在王府对面的茶楼上,看着王府中父子三个正在和他们原来的小弟撕逼,早已笑得抽搐了起来,麦冯满头黑线:“老板,你太会玩了。”
“什么叫会玩,这叫道德。”白河纠正道:“我这一番施法,难道没有让这物欲横流的世界因我变得美丽了一些?”
“我感觉到这个本来画风正常的世界被老板你玩坏了一些。”麦冯吐槽道:“不过这吴王父子……似乎走向另一个极端,万一他们觉得谋朝篡位是大不敬,又该如何是好?”
在这个世界呆了几个月,这个南亚人入乡随俗,满口之乎者也。
“能改一次就能改两次,怕什么?”白河语气轻松,看着街上昏头转向的明法道人,伸手一指,道:“何况到时候也由不得他。”
他挥了挥袖子,麦冯会意,靠近:“老板有什么想法?”
“吴王父子骤然改恶向善,但是他们手下爪牙多有穷凶极恶无法无天之辈。眼下被抄了鱿鱼,有人会忌惮吴王府的权势,不敢动弹;但是若说没有铤而走险的,我却是不太相信。”白河道:“你在这里盯着,若是吴王被报复,你就出面保下他们,从现在开始结个善缘,预计那个蜈蚣精距离祸害天下还有个几年的时间,你在这里和吴王打好关系,日后也好执行计划。”
“高,实在是高。”麦冯拍马屁道:“老板你实在是高。”
“高个屁。你在这盯着,我先走一步。”白河一挥袖子,人就到了大街上,大步流星消失在街尾。
倩女1剧情和倩女2开头相差只有几天时间,但是倩女2开头后不久,宁采臣就被黑心官差抓进牢里做替死鬼,这段蹲大狱的时间,就是两部剧情真正的时间差,白河不太好判断这中间究竟过了多少年,不过参考一下监狱里那密密麻麻的好几排‘正’字和宁采臣的大胡子,真相多半不容乐观。
要想达成目的,必须提早开始准备。
白河走上大街,却没有立即回到金华,而是尾随那个被炒了鱿鱼的道士。
明法道士唉声叹气,钻进了一间破庙,准备点一堆火,安抚一下自己受创的心灵。
他刚刚点上火,就看到左右两边冒出几个彪形大汉,不由分说地把他前前后后堵得严严实实,明法一阵发懵,只见一个昂藏九尺的独眼巨汉走了出来,大剌剌地坐在明法眼前。
“关……关侍卫。”明法道士看着这个大汉,嘴唇哆嗦了一下,冷汗冒了下来:“不知拦住贫道,却是有何要事?”
“什么要不要事?找你没事?难道跟你买壮阳药?”独眼大汉一扬头:“屁话少说,吴王那老狗和他三条小狗发了神经,说什么改恶从善的屁话,害得老子断了生计不说,还说什么老爷在投入王府之前犯了恁多命案,这些年他们包庇于我万万不该,要上报官府捉拿老子。艹这一老三小四条蠢狗的**,今晚不屠了他们,爷爷就不姓关;牛鼻子,听说你擅长配药,有没有蒙汗药的方子,给爷爷配一副。”
明法道人暗叫一声苦也,这个家伙明火执仗要报复吴王父子,却要他做同谋,这要让他如何是好?
他道术稀松平常,元神无望,武功一窍不通,只好靠招摇撞骗度日,却不想得罪官府,看着一群大汉,脸色立刻就难看起来。
正在明法道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时候,那破庙的佛像突然放出了光芒,一群大汉一惊,打起了哆嗦。
“老大,佛祖显灵了!”
“什么佛祖显灵?”独眼大汉怒骂:“装神弄鬼的王八蛋!给老子滚出来。”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那木头佛像仿佛变得纯金一般,突然光芒万丈,这几个大汉吓得屁滚尿流,立刻跪下磕起了头。
这年头人本迷信,这群大汉平时在王府之中无恶不作,亏心事不少,一见‘佛祖’显灵,顿时浑身发抖。
倒是那独眼大汉全然不惧,在口中唾了一口唾沫,抽出腰间大环刀,大喝:“什么狗屎佛祖,老爷纵横天下,你这个老秃头也敢和我装神弄鬼,先吃爷爷一刀再说。”
“冥顽不灵!”佛像眉心放出一道金光,径直射进独眼大汉眼睛里,独眼大汉目光攸地一变,随即脸上露出扭曲、痛苦之色。
他脸上表情不断变化,手里大刀‘乒啷’一声掉在地上,渐渐地大哭出声,左右一群大汉同时放声痛哭,哭了一刻钟左右,抱在了一起大呼:“大哥!错了!我们这许多年来都错了啊!”
“诸位兄弟,是哥哥不对,这许多年来带着大伙儿多行不义,实在是罪大恶极!”独眼大汉痛哭流涕:“我们下半生当多做善事,为往日恶行赎罪!”
……
明法道人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这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伙一刻钟就变成了大善人,那独眼大汉凶相尽敛,一副平和坦然的神态,明法道人不仅仅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是感到一阵彻骨的冰凉。
木然地看着一群大汉撤走,他听到身后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浑身都僵硬了起来,直到那个穿着玄妙长袍的白发青年走到眼前,也不敢有丝毫意动。
“我这手渡化之术,你觉得效果如何?”白河笑问。
“……先生。”明法道人咽了口口水,偷偷抬眼看了一眼白河,低头五体投地下拜道:“小道明法,愿随先生左右驱策。”
“哦?你竟然如此聪明?”白河有些惊讶。
明法苦笑一声:“先生如此出现在小道面前,小道便是再傻,也能猜出一两分吴王府中事情真相,若前辈不杀小道灭口,定是有事情要小道尽力,小道哪里敢不聪明?”
“聪明人就是容易交流。”白河一笑:“放心,我了解你这种聪明人,大概能管住自己的嘴,我没灭口的意思,不过你要是想要跟在我的身边……”
白河捏着下巴,做出沉吟的神色。
“小道有几分力气,对炼丹颇有些研究,愿为前辈烧火洒扫。”明法大喜,连忙打蛇随棍上。
白河一露面,明法就知道遇上了罕见的高人,能够分分钟把恶人感化成好人,明法记忆中,只有曾经宗门的掌门才有这等神通。
这是元神高人呐!给他当个童子,烧火炼丹,至少能混口饭吃吧!
刚刚丢了饭碗,明法对饭票异常敏感。
出家修道的,对于机缘这个东西,往往有着敏锐的知觉,有的时候能不能抓住机缘,就是在一念之间。
如果错过了,那可就是有缘无份了。
白河看着这个中年道士,有些意动,他本来只是想来打探消息,却没想到这个家伙如此机灵:“让你跟着我也不是不可,但是想要跟随我就要入我宗门,你是个道士,想必也有宗门教派,你愿意叛门而出吗?”
“回禀先生,小道出身南宗,但是因为修炼无果已经被遣出山门,若先生门户愿意收录,小道愿意加入。”明法道。
“好。”白河满意地点点头:“从今天起,你明法就是我真龙宗的掌门大弟子。”
真龙宗?
明法一阵头晕脑胀。
宗名狂霸酷帅屌也就算了,关键是明法离开山门之后,走南闯北十几年,竟然全然没听过这个名字。
这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宗派?
333 科学修仙
白河收服了明法道人,了解了一番界内道门的情况,心情轻松,径直转回了金华。
在他的印象之中,这个世界的道门似乎并不活跃,那普渡慈航在皇城中祸害天下,都已经把整个朝廷吃光了,最后还是靠着知秋一叶和左千户凑巧撞破;那些道德之士有眼如盲,可见这个世界的道门迟钝到了什么地步。
在明法的口中,燕赤霞天纵奇才,以武入道,这等修为,在众多道门中已经算是翘楚人物,白河衡量一番,顿时意识到这个世界整体强度并不高。
他一路返回金华,路上借着探问功课的名义,从明法口中敲出几本道经,这种道经各个门派流传的都是大同小异,按照明法的说法,照着苦修就能修成元神——前提是有那个天分和心性。
各个门派都有着流传的秘法,倒不是在这修炼功夫上。
不过白河并不需要那些秘法,他自忖元神成型之后,有着神兵护体,加上山寨法术,不怕这世上任何人,倒是这个道法根基,还需要好好琢磨一下,毕竟以后还要拿这个去忽悠别人。
但这个忽悠该如何忽悠,就要讲究个技术。
明法道人正在为找到靠山欣喜不已,全然没注意到,白河这个‘高人’在他背后盯着他,脸上还带着颇有深意的笑容。
白河心里头算计,如何让这个掌门大弟子为自己呕心沥血卖命,走到自己练气的大石头之前,却见燕赤霞和宁采臣不知什么时候恭候在了那里,一见白河出现,宁秀才就跪了下来,举起抱在怀里的小坛子:“老师,求你助我一助,帮这位姑娘成功转世。”
“唔?”白河脑子有些懵,探询的视线扫向燕赤霞,这剧情又有什么改变?
燕赤霞摇了摇头,把事情说了一遍,白河这才知道,自己传给宁采臣的一身功力,却给他惹了麻烦,按照原本剧情的第二天,应该是宁采臣偷偷摸摸找到聂小倩,最终有惊无险,但是在这里,宁采臣这颗人参果被姥姥盯上,剧情就不那么对劲了。
槐姥姥感应到人参果进寺,使了个瓮中捉鳖之计,把宁采臣堵在寺里面,燕赤霞赶到的时候,宁采臣已经被姥姥挂了起来,准备喝血吃肉,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聂小倩还是选择了反水,拼死拖到了燕赤霞出手的时间,一番交战之后,槐姥姥被燕赤霞击败,宁采臣成功脱险,倒是女鬼被槐姥姥重创,残魂不保。
白河看了一眼骨灰瓮,心中有数,坐在石头上倒了杯茶水,看着燕赤霞:“聚魄还魂,这是逆转生死的手段,你觉得我能做得到?”
“废话,江浙地面上,我见过的那些秃驴都没这个本事,包括大佛禅寺的金顶秃驴,他们也都做不到。”燕赤霞道:“我能看透他们的本事,但却无法猜测你的神通,万一的希望也就在你这里,一线生机,你帮是不帮?”
“帮了也无妨,若是我有这个本事的话。”白河笑问。
“连你也做不到?”燕赤霞惊愕道。宁采臣脸色顿时惨白。
“我不能让她转世,却不代表不能让她活下来。”白河淡淡道:“不过即使她活下来,恐怕从此也是非人非鬼,不一定是你们想要看见的样子。”
“你果然不是正道之士。”燕赤霞眉心深锁,一股煞气迸发出来。
“我不是正道之士,但现在还没想在这世上彻底做邪道之士。”白河看向宁采臣:“宁秀才,你的决定呢?”
“我……”宁采臣茫然无措,脸色更加苍白,嘴唇哆嗦了起来。
“还是我来帮你决定吧。”白河心想这种文青矫情犹豫起来,怕不是要写上几万字的悲剧小说?他抬起手掌,一个AI终端从袖子中掉落下来,他书写下一个法阵,一股无形的连接就在骨灰坛和终端间联系起来,白河微微皱眉,将在骨灰坛中感应到的信息提取出来,AI终端内置的电脑超速运转,不多时,几块巨大的信息残片在内置程序引导之下聚合,一个飘然若仙的身姿就出现在终端屏幕上。
“姑娘!”宁秀才心神大震,不可思议地抓住终端。
“这……这是什么手段?”燕赤霞大为震惊,颤抖着指着白河:“这不是道术,你瞒不了我!”
“这是天地造化之道,怎么叫做不是道术?”白河一挥袖子。
“不可能,我修行道术多年,你引魂的手段我还能勉强看懂,但是这古怪的法器,我完全无法揣度,这难道是仙器?”
燕赤霞大惊失色,宁秀才也吃了一惊,握着手里的终端,身体颤抖起来。
“想学吗?”白河眯着眼看着燕赤霞,突然道。
“你会教?”燕赤霞眉心深锁。
白河拍了拍掌,麦冯拎着一箱子书走了过来,燕赤霞打眼一看,就看到上面的几本便是《小学数学》,粗粗翻了几页,如同看到天书,细看了进去,表情顿时奇怪起来:“天方术数?”
“燕大侠见多识广,术数是万物之基,这个道理大概想一想就会明白。
这几本《小学数学》乃是术数基础,看似简单,但是若学不懂,后面的《代数》、《几何》、《概率论》、《微积分》、《线性代数》也就无从学起,你学了这许多根基,这件东西的运动原理,你才有可能懂得一二。”白河笑眯眯道:“燕大侠若有心,就在这山上慢慢钻研,我真龙宗的道术很多就从这些术数道理上研究出来,燕大侠若有所得,这些书册也没有明珠暗投。”
燕赤霞看着手中的书,一双眼睛凝视着白河,这位大捕头大剑仙见多识广,多年破案,天方术数虽然不是尽人皆知的东西,但是也有过接触,手头这本书只翻了两遍,就让他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阁下开山立派,根基诡异,又以真龙为名,全无忌讳,不知究竟有何谋算?”
“燕大侠不是已经闲云野鹤了吗?莫非这就是处江湖之远而忧其民?”
燕赤霞不言不语,一双眼睛也不避让。
“燕大侠,老师!”宁秀才救回了美人,眼见白河与燕赤霞剑拔弩张,连忙道:“不要伤了和气!”
白河笑了笑:“你还把我当老师?”
“小生是读书人,最讲规矩,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宁采臣正色道。
“你若真愿意跟随于我,也不妨读一下这些书册,如果能够领会其中道理,学明白了我真龙宗的道术,让她恢复血肉之躯,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真的?”宁采臣震惊道。
“大言不惭。”燕赤霞喝道:“聚集残魂制造灵鬼之躯,已经是真仙一般的大神通,你能做到是你道行高深,但是死而复活,恕我孤陋寡闻,这等本事我只在传奇小说上见过。”
白河摇了摇头,站立起身,心想你没见过的还多着呢:
“燕大侠,本门行事风格如何,日后你自然看得见,如果你认为本门是邪门歪道,大可以看一看这些秘籍,日后要对付我,也算是有了路子。”白河闭上眼睛,继续修真炼气去了。
“姑娘,你等我学好了道术,定能让你脱离这非人非鬼的禁锢。”宁采臣拿起一本书,对着终端里的聂小倩指天发誓。
“公子何必大费周章,能够相助公子脱险,小倩已经如愿已足了。”
燕赤霞看着白河闭上眼睛,哼了一声,一甩袖子,竟也是拿起一本小书,专心研究起来。
燕赤霞前半生为官,中年转行修道,能够短短时间里,就拥有傲视同侪的修为,其天资自是不必多说,对道术的兴趣,也是毋庸置疑。
这个古怪的真龙门主,是他平生仅见的道行高深之辈,聂小倩神魂破碎,在他看来,是十成十的不治之症,拿来找他,既是撞运气,也是试探;试探这个奇怪的白发道人道行究竟高到什么地步。
试探结果自然是吓了他一跳,拼凑残魂,起死回生,这等手段简直如同真仙一般,燕赤霞震惊之处在于,这等本领,他居然是完全看不透。
当然白河的大方也是让他颇为惊异,居然会拎出一箱子秘籍,让他自己研究。
燕赤霞不禁有些怀疑,这些秘籍是不是某些邪门歪道常用的手段,让人看一眼就着魔,无声无息被控制之类的招数。
想来想去,燕赤霞还是忍受不住诱惑,他自信自己的修为,哪怕不敌眼前这个道行深不可测的家伙,也不至于被几本书给阴了。
白河在那边暗笑不止,心想这两个家伙要是真的钻研了这一大堆东西,大概没有个十几年是没戏的——他们真的以为学了点数学就能搞懂计算机?这些不过是基础数学,还有种种计算数学的专著,每一本想要吃透需要的时间都是以年计算,更不用说想要通过这些东西,彻底弄清楚计算机的工作机制了。
白河的计算机,可是能够容纳和制造AI的,妄想以人脑研究明白,难啊。
燕赤霞和宁采臣有了活干,想必就不会去北边找那个蜈蚣的麻烦了,按照原著,燕赤霞可是有着干掉蜈蚣的本事的,虽然那是妖怪陷入虚弱的月圆之夜,虽然有着知秋一叶相助。无论怎样,这样巨大的变数,还是早点除掉为好。白河的计划,也好从容布置。
何况白河也很好奇,这几个修仙的转成了高数修仙者,会是如何的画风?
“哦~对了,燕大侠。”燕赤霞正要沉下心去读书,白河又睁开了眼睛:“在下突然想到,有件事情忘了问燕大侠。”
“但问无妨。”
“这是我心中藏了许久的疑问。”白河表情严肃:“燕大侠既然是道家中人,为何降妖伏魔之际,要借助金刚经之力,还要念佛门咒语‘般若波罗蜜’呢?若说这是梵文金刚经的第一句,不应该是如是我闻(Evammayasrutam)么?”
白河疑惑好久了,无论是燕赤霞的般若波罗蜜还是昆仑弟子知秋一叶的叭呢嘛咪吽,这是乡下道门四处沾光的恶俗,还是编剧的疏忽?
燕赤霞:“……”
……
334 龙王
白河忽悠着燕赤霞和宁采臣去研究真龙术数之道,实则知道,这东西和道术的理论不说是背道而驰,也是天差地远,一头扎进去,没研究出个名堂别想出来。
白河借着讨论术数的机会,将燕赤霞嘴里的道法掏了出来,对这个人的天赋评价又提高了几分。
他的道术修行确实不成系统,是典型的野路子,能够修行到这个世界的顶尖,实在是绝世之资。
佛道混杂这种囧事在这世上为什么是常态,燕赤霞倒是给了个很简单的答案,因为佛法对付妖魔鬼怪有着很特别的效果,因此这个世界的大多数门派传授秘法都是道佛混杂,白河听了这个答案,不由得观想了一下‘命运’,这东西给不严谨的编剧擦屁股也是拼了。
白河凝望夜空,突然有些觉得无趣,元神渐渐强大,他也触摸到了这个世界的力量上限。
千年老妖们能够凭借着强悍的法力修为横行霸道,凡人练气士想要飞升成仙却异常艰难,天劫来的也是很干脆。
元神再坚韧,最多也只能弄些不深不浅的道术,真正逆转天命的道术,根本无从谈起。
确认了这个世界玻璃心的本质,白河反倒对在这个世界钻研‘道术’没了什么太大的兴趣。
水浅不栖真龙,这个世界的规则下出现的道术,白河觉得还是洗洗睡,赶紧把信仰收了完事。
……
“龙王爷!我家孩儿上京做生意,路上不太平,请您千万保佑!”
“龙王爷,近来家中鬼祟出没,请赐下符文,助我驱除邪秽。”
“龙王爷保佑!我女儿明日下嫁,千万保佑她日后无灾无难、多子多孙。”
金华城外,一群百姓正在对着一座刚刚建起没多久的庙宇殷勤跪拜,几个人站在远处,一个华服中年人看着这座龙王庙,叹气道:“孤在江浙多时,却没料到龙王庙也会有这般香火。”
“这是真龙宗这些年干得好大功德。”一僧人念了声佛号,低声道:“前些年间北郭镇兰若寺盘踞的千年树妖,被这位真人的真传弟子宁采臣宁道长除灭,鬼王黑山老妖祸害地方百姓,人鬼不安,真龙宗主亲自出手,给予镇压,这十年间金华附近州府妖魔尽除,阴阳相安,真龙宗功不可没。”
“真是道德之士。”贵气中年看着庙前的信众,赞叹道:“这几年长江大水,东南半壁匪患此起彼伏,孤王在扬州虽有心振作,却无力回天,这金华州府一片祥和安乐,是真龙宗之功也;元和法师,你是金顶大师高徒,不知这位真龙宗主的法力比诸金顶大师如何?”
“阿弥陀佛,老师曾面见真龙宗主,这位宗主乃是天纵奇才,老师虽然修有法相金身,却无法揣度真龙宗主的法力。”
“竟是如此大能!”中年震惊道:“莫不是金顶大师自谦?”
和尚苦笑一声:“不敢欺瞒吴王,老师在金华城中时,黑山老妖仗着鬼王之身在江浙横行霸道,我家老师几番出面规劝,都是毫无效果,真龙宗主只是一场斗法,就将黑山老妖镇压在地,无法再为祸患;这等手段我老师万万不如。吴王殿下,听闻你府中有一位麦供奉就是真龙宗弟子,为何不在此处?”
“老麦喜欢饮酒作乐,我也管他不得。”吴王表情无奈:“何况孤王这些年间在封地得罪了若干蝇营狗苟,有老麦坐镇王府,孤王心中也安稳点。”
他看着云山雾罩的长山,眼中露出向往之色:“孤王有时候恨不得丢掉身上这担子,上山修道,了却凡尘俗事,不知道是何等逍遥。”
“王爷慎言。”吴王和元和和尚身后,一个一脸严肃的文士服老者插口道:“王爷,如今东南政局大乱,正需要你这等忠义之人拨乱反正,以免局势败坏,怎能生出这等弃世之念?何况这世外之人,我看也非尽是纯良之辈,千年老妖和鬼王作乱东南多年,败坏阴阳平衡,江浙之地宗门寺庙林立,竟然没有人斩妖除魔!即使是这真龙宗主,依老夫看也是颇有蹊跷,他降妖伏魔是不假,但是宗门之名如此犯忌,又设立庙宇,妄用淫祀;派遣弟子入您王府实是心机难测,老夫不敢多言,还请王爷千万留心。”
吴王皱了皱眉:“龙王从古至今皆是正神,何来淫祀之说?既然是祭拜真龙,叫做真龙宗也无可厚非,至于老麦虽然心性跳脱,这些年来侍奉府中,也没有逾矩之处,傅大人之言得无太过乎?”
“老夫早已不是什么大人,这一番话并非诋毁真龙宗,只是为了提醒王爷,勿要在治世正途上偏离太远。”傅姓老者拱手道。
“多谢傅大人提醒。”吴王客气道,又见傅姓老者面露忧色,问道:“傅大人莫非还在担心京师的事情?”
“唉,我早在数年之前,就已经辞官不干,但是那些新任督抚横征暴敛,每一次都要我来出面安抚,这才罢手不反;这一次福州百姓抬着我的旗号造反,怕是朝廷再容不得老臣了。”傅姓老者眼眶含泪面向北方,叹息道:“皇上,我傅天仇再难为您效忠了。”
“傅大人不须丧气。孤王给朝廷上辩的折子估计已经到了,傅大人此次多半也是有惊无险,何况若是傅大人不在,江南再反了又该怎么办?朝廷诸公都是明智之人,不会做出自毁长城之事。”吴王摆摆手,自信十足地说道。
傅天仇心底苦笑,他知道自己这一次是彻底地完了。哪怕皇上再信任他,哪怕天下都知道他傅天仇的清名,也不会允许乱民打着他的旗号造反,这意味着他傅天仇在地方上的存在,已经对中央集权形成了威胁。
即使是旷世明君,也不会允许他继续呆在地方。
何况这朝廷……傅天仇皱了皱眉,坐镇江浙这十年来,他就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朝廷似乎变得越来越不对劲了。
倒是这个吴王,年轻时候是著名的地方恶霸,前些年突然弃恶从善,傅天仇原以为是笑话,但是几年来频繁接触,倒是让他看出来吴王是真心改过,这个发现让傅大人再次感慨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一切都是这么的乱。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啊。
“等等!王爷,傅大人,元和法师!快躲起来。”几人正在看龙王庙庙会,吴王府的侍卫看到一伙人,连忙拥着几个大人躲在了集市角落。
“是他们!”吴王看着集市口走来的一行人,脸色也是一变:“六扇门,还有国师府里那些装神弄鬼的家伙!”
“唉!国师府的人如今也这般霸道。”傅天仇看着国师府的僧人站在六扇门捕快之前,不禁叹了口气:“他们来真龙宗做什么?”
“国师掌握天下宗门权柄,听说这几年间诛灭了不少门派,多是有不利于真龙宗的地方。”吴王看着这一行人在集市里面买酒喝了起来:“走,赶在前面上山看看,真龙宗在江浙一带颇有功德,若是国师府的人有了误会,孤王颇有几分薄面,也好将真龙宗保下。”
傅天仇和元和和尚点了点头,绕着小路到了长山山口,就有一个道士迎了上来:
“几位贵人,贫道明法,掌门有请。”
“明法供奉。”吴王吃了一惊:“你也投了真龙宗?”
“无量寿佛,昔日明法已故,如今明法得师尊启发,在真龙宗中洒扫念经,做些庶务,吴王不必过于吃惊。”明法施礼道,一双眼睛精神奕奕。
这些年间,明法得到白河不少毒害,白河本拟这个三流道士读了《长生经》和种种毒鸡汤资料之后,会变得三观崩溃,然后白河再重新注入正能量,彻底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孰料明法读了《白河长生经》之后,竟然有一种大彻大悟的感觉,不知道领悟了些什么鬼东西,不仅仅道行大增,还用他的道门学识,举一反三,找出了种种不合道家规矩之处,让白河颇为惊喜,破例允许这个道士加入《长生经》的编著之中。
“阿弥陀佛。”和尚念诵一声法号,对吴王低声道:“这位真龙宗主似乎早知我们即将造访,或许别有想法。”
吴王点了点头,注意到山道旁正在耕田的火居道士:“这些火居到是勤劳。”
“等等!”傅天仇看到梯田田垄里的稻谷,突然面色一变。
他摘下一串麦穗,拉住带路的明法真人,急声问道:“这稻谷是什么来路?”
明法含笑道:“傅先生有何疑虑?”
“我问你,这稻谷可是用法术种成?”傅天仇表情严肃。
“傅大人,有什么蹊跷吗?”元和僧捡了片稻谷:“这山川灵气浓郁,这稻谷倒是没有法术痕迹,应是自然生成。”
“自然生成?”傅天仇转向吴王:“王爷,你看看老夫手中的稻穗,再计算一下这片田地的产量,且告诉老夫,这世间可有什么自然生成的稻种能够一亩一季产粮600斤的么?元和法师,你们寺院种稻,不用上法术哪里来的这种产量?”
“一亩600斤?”吴王震惊不已:“傅大人,你不是在说笑话?”
“杂交稻和秘制肥料,乃是我们宗主赐下的妙法,宗主说,若不是技术之力有限,肥料不足,山上施展不开,否则还能再高产些。”明法含笑道:“几位勿要再摘了,长山耕种不易,也请怜悯下火居们的辛劳。”
“这种法门是能够外传的?”傅天仇大怒:“天下连年灾荒,你们手中握此妙法,却坐视百姓受苦,若是东南丰产之地能够普及这法门,天下每年少死多少人?你们方外之人,就当真没有一点儿普济众生之心吗?”
“无量寿佛,当年黄巾起义的几位大概最初也是想要普济众生的,我们不想背上谋反的罪状。”明法摇头:“何况这种技术只有明主方能普及,傅大人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还相信如今朝中坐着的是明主吗?”
“悖逆妄言!”傅天仇斥道:“天下落到这个地步,是朝中出了奸臣。”
“所以皇上是无辜的……罢了,也是老生常谈。”明法笑笑:“我辈方外之人不愿议论朝政,师尊要见几位,莫要在这细枝末节上纠缠了。”
傅天仇哼了一声,不再多言,吴王也是心中惊罕,不仅是明法这个印象中的三流骗子如今一派仙风道骨,更是震惊于这遍地的谷稻。心中也转着和傅天仇一般大公无私的念头。
他们一路上了长山顶,就看到了那传说中的真龙宗主,吴王见礼一番,坐在蒲团上面,却见这真龙宗主看着自己的视线十分古怪。
他心中起疑,正要发问的时候,就见这个一头白发,面容很年轻的道人抬手,吴王明智地收声,就见到国师府的使者带着一队人马,大模大样地走上了山来:
“你就是真龙宗主?还不快快下跪接旨?”
335 降妖
“有旨?”白河轻轻扬了一下装比专用白毛拂尘,一双眼睛半睁半闭:“什么样的旨意啊?”
“叫你下跪接旨,自然就听见了。”使者趾高气扬。
“一条小小蜈蚣,还没有资格在我面前如此嚣张。”白河道:“那条大蜈蚣叫你干什么来,你不说我也知道。”
“你……你说什么?”使者嚣张的表情一僵,脸上突然下来几滴汗水。
“我说的意思你自己清楚,嗯,你既然如此嚣张,给你一点儿惩处,我想你的主子也不会说什么。”
白河一睁眼,头顶浮现出一团黑气,使者大惊:“你!你要做什么!大胆!!救我!啊!——”
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团晶莹剔透的黑气照在使者身上,使者的身体仿佛被烤焦一样冒出了烟来,身上的衣服瞬间被化去,变成一具水分散尽的干尸。
吴王三人大惊失色,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傅天仇更是尖叫一声,因为他发现,这具烧焦的干尸背后,赫然出现一条巨大的裂缝创口,这创口之内,一条人臂长短的蜈蚣从里面爬了出来。
“妖孽!”元和法师大惊失色。
“燕赤霞!”白河一声轻喝,一个须发戟张的大汉跳了出来,手里长剑一挥,就将这条离开干尸变得渐渐有一人长短的巨大蜈蚣砍成了两段。
蜈蚣被白河元神放出的黑光缠绕,发出婴儿一般的尖锐呼叫,在地上扭来扭去,身躯渐渐缩小,最终变成两截冒烟的小蜈蚣。
白河摸出个匣子,把这两段蜈蚣尸体装起来,交给那群两腿发软面面相觑的捕快:“回去告诉慈航普度,他在京城装神弄鬼可以,莫要惹我,如果不服气,就拿着他那套装神弄鬼的东西来找我,不送。”
几个六扇门捕快看着白河脑袋上笼罩半个山峰的元神神光,和地上干尸留下的灰烬,咽了口口水,屁也不敢放一个地逃走了。
燕赤霞收回宝剑,转向白河:“喂!你叫我出来,不会是要我对付这么一个小妖吧。”
“当然不是,只是借着你的名头,让我取信于人。”白河道:“你可知刚才那条蜈蚣是怎么回事?”
“装神弄鬼的妖孽而已,还能有什么大来头?”燕赤霞嗤笑道:“一条小妖,斩了就斩了,怕它作甚?”
“可是他背后那条大蜈蚣精,此刻正借着普渡慈航的名头在京城招摇撞骗;你当年问我究竟是谁在祸乱天下,此刻到了正主面前,居然没兴趣了?”白河问。
“此言当真?!”吴王忍不住插口:“宗主您的意思,这些年来在京师统领护国寺的国师,是一条蜈蚣精?”
“正是,这条千年蜈蚣精法力高强,恐怕连冥府鬼王黑山老妖都逊色几分,他盘踞京师多年,天下竟然无人发现,也是可悲可笑。”白河闭上眼睛,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
“这!”傅天仇手足颤抖,一副三观被毁的模样:“正人君子身陷牢狱,妖魔鬼怪堂而皇之坐上朝堂发号施令!这朝廷怎么了?这天下又怎么了?”
“这肯定是体制的问题啊!”白河嘴上笑嘻嘻。心想这还真是体制问题,这个档次的超凡力量说高不高,但是以这种组织形式的封建政府,想要管理控制也是没门,这不是体制问题什么是体制问题?
吴王沉吟片刻,离席朝白河一礼:“真人法力高强,我等已经见识,既然这蜈蚣精如此猖狂,想必京城百官都已被他控制;小王有一不情之请,请真人出手,收了这个蜈蚣妖,还天下以清明。”
“我等方外之士,管这俗事做什么?”白河一扬拂尘,装比地说道。
“喂!这等事情你都不管?”燕赤霞义愤:“罢了,我早就看透你不是什么侠义之士,你不管我管!”
“且慢!”白河睁眼道:“你这些年来沉迷术数,自从五年前降服槐姥姥之后未曾摸一下剑,如今怕是降服一只寻常小妖也是为难,如何和那头千年蜈蚣精相斗?”
“这……”燕赤霞额角青筋暴露,一时义愤下去,心中暗叫了几百声MMP,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自打被白河拽进了码农的神坑,燕赤霞五年来颇有造诣,元神通透的道士智商都不会太差,燕赤霞又是野路子出身,没有被道门的条条框框束缚住,在辛勤的努力之下,很快就变成了一个专业的三流码农。
知道了这一行的真谛,燕赤霞也就明白了那个终端的技术含量,由此更加有兴趣地钻研,与之相对的,自然是剑术道法的荒废。
这是白河有意为之。
如果蜈蚣精让燕赤霞照着剧情杀了,他白河还干什么去?
“这位可是燕赤霞燕捕头?”傅天仇突然道。
“某家不是什么捕头,你们朝廷的腌臜事,不要再问我了。”燕赤霞生了闷气,转身就朝后面走去。
“宗主。”吴王毕竟做过半辈子恶人,比普通好人懂得变通得多:“如果你肯出手,除去蜈蚣妖僧,朝廷天下一定感激不尽,贵宗无论是在名气上还是财货势力上,都是大有可伸展之地。”
傅天仇眼角跳了一下,只是摇了下头,没说话。
“王爷这话诛心啊。”白河笑道:“本宗主虽是方外之士,但是生意还是可以谈的,不必如此隐晦。”
“你要什么?”傅天仇表情警惕。
“香火,如果朝廷能够允许我真龙宗在东南各地设立龙王庙,不仅仅那普渡慈航我可以出手除去,你们上山来看到的那种稻谷,我也可以贡献出来。”白河看着傅天仇,诱惑道:“你觉得那稻种那么好种?却不知这稻种起来麻烦得很,这种子种在地里,第二年用生出来的新种种地就会退化减产,必须重新培育。
不谈这育种法中自然化生的道理,仅仅是单纯的技术就需要专门培养,没有数年功夫的言传身教,不会有任何结果;还有那特制肥料,其中的技术也颇为高明;并非本宗主夸口,全天下能够教会这全套技术的,只有本宗一门。若是朝廷允许本宗广大法门,广收香火,这门技术,本宗主拱手相送。”
“……香火?”傅天仇表情疑惑,这稻种之法诚然是好的,他上山以来,想了无数种方法想要把这门技术弄出来,最后只能叹息自己没有什么筹码——一个戴罪之身,一个闲置王爷有什么筹码?
但是眼下这个宗主却主动把事情提了出来,还只要香火。
香火算是什么东西?傅天仇这种圣人门徒眼里,拿香火交换这么一门神技,简直与白送差不多。
也许有着收买民心造反的威胁,但是傅天仇又不是傻子,如果真龙宗真准备这么干,早就在民间干得如火如荼了,何必和官府合作?
他们并不了解白河的心态,如果白河是真身降临,想要收割信仰,肯定是二话不说把这个世界的政府给莽了,当了老大,什么事情不好搞定?
但是他此次偏偏是分身下界,力量很是有限,又没法练级到真正以一敌万的地步,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选择了比较经典的攻略方式。
收一波信仰就走。
“老夫不敢打包票,但是若宗主果真能够诛杀蜈蚣妖僧,老夫定在陛下面前为宗主请功。”傅天仇思索一番,朝廷里那妖僧控制了朝局,甚至皇帝也凶多吉少,此番灾劫过去,自己作为重臣之长,哪怕皇帝心中不愿,也必然要用自己稳定朝廷。
届时这许诺兑现起来也容易得很。
何况皇帝还可能不在了呢,傅天仇不经意地瞄了吴王一眼,经过一段时间观察,他觉得若是皇帝有个三长两短,让吴王即位也是不错。
莫非老夫和吴王在这时出现在这里,也是天意?
傅天仇抚摸着胡子,突然感到几丝诡异,不由得转向白河。
“好!”白河大笑:“天色已晚,几位不妨今日在此歇脚,明日我等一起下山,去京师诛杀妖孽。”
“谢宗主为天下百姓出手。”傅天仇甩开心中怪异感,离席拱手,恭恭敬敬地道谢。
“傅大人,在下听说,您有二女,一名清风,一名月池?”傅天仇正要离席,白河突然询问。
“确有此事,不知宗主有何指教?”傅天仇怪异地看着白河,心中突然生出不祥之兆,莫非这个宗主是好色之徒,但为了天下百姓也得拼了:“不过清风已许人家,若是宗主有心,老夫可派二女月池可上山,陪侍宗主左右。或是可以使月池许人,宗主若是有意清风,也不妨事。”
“哈哈哈,你这父亲做得倒是有趣。”白河呵呵一笑:“不过我连你那两个女儿的面都没见过,这种话却又从何谈起呢?”
“这……”傅天仇眉头一皱,意识到自己有点急了。
他看着白河的背影,却始终觉得这个家伙不像是真正的道士。
他问这句干什么?真是奇怪。
傅天仇心里叨咕。
……
京郊,护国寺。
诵经声中,大蜈蚣扮成的妖僧眉头紧皱,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下方面色木然的侍女:“首尾收拾干净没有?”
“禀祖宗爷爷。”这个侍女咧嘴一笑,一个蜈蚣的脑袋从裂开的嘴巴里探头探脑出来:“六扇门上下都已经换成了咱们的人,不用怕消息走漏出去。”
“仔细着点。”普渡慈航挺着公鸭嗓:“现在老衲的化龙诀还没大成,不能让天下都知道我的谋划。你们也都检点一点,把脑袋缩回去。”
“是。”侍女甜甜一笑,蜈蚣头就缩回了舌头下面。
“阿弥陀佛!那个真龙宗主不仅仅杀了老衲的使徒,还看破了老衲的真身,手段竟然如此了得,不愧是黑山老妖都杀死了的家伙。”普渡慈航目光一横,一捻手指间念珠:“却叫老衲如何对付他?”
“祖宗,孙儿心想,您事成在即,不需要因为这么点子事情节外生枝,不如派遣个嘴甜的带些礼品过去应付了他,天下道士不管世事的多,多半能应付过去;等着祖宗您龙身大成,再和他慢慢计较。”
“哈哈哈哈!”普渡慈航愣了一下,大笑:“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就如此办。”
轰!
普渡慈航正在大笑,突然护国寺门口一声巨震,一阵阵尖叫声传来:
“法丈!有人闯入!”
“嗯?”普渡慈航莲座帷幔横空而起就出现在护国寺大堂之上,只见一道黑光在大堂中纵横驰骋,那些被他吸成空壳的文武百官身体纷纷破碎,不禁大怒:“谁!谁敢来招惹老衲?”
“一条千年小虫,念几句阿弥陀佛就敢自称老衲,这个世界的和尚倒是很好做啊!”普渡慈航视线之中,只见一个白发青年手持拂尘从大门外缓缓踏足而入,头顶悬着的光球如同黑暗星辰,放出一道道无坚不摧的黑光,不是白河又是何人?
336 歼灭
“果然,果然!”护国寺府外,吴王看着被一群真龙宗弟子扒皮的‘文武百官’背后的裂缝,一脸震撼,手指头如同帕金森:“这妖孽,竟然如此大胆!”
“满朝文武都被害了呀!满朝文武!”傅天仇涕流满面:“妖魔当道,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干的?是他不敢干的?苍天无眼啊!”
天边猛地一亮,‘轰隆’一道雷光落向护国寺,一阵隐约的诵经声由远而近,吴王等人听到,却犹如洪钟一般,脑袋在一阵阵‘南无阿弥陀佛’中,有种发昏的感觉。
“音攻妖法,索命梵音,快结阵。”麦冯面色一变,几个道童身穿白衣白甲,念咒烧符,硬生生格挡住远远飞来的索命梵音。
这些道童是白河在本世界发展的重点对象,他们在幻境之中获得白河亲传,有着启智法术和洗脑术的双重作用,这些道童修行‘白河老祖’亲传《长生经》,已经有了相当的道术水平。
从昏迷中稍稍恢复,吴王松了口气,看着远处护国寺滔天的声浪,一时忧心忡忡:
“燕大侠,宁公子,宗主和那妖邪相斗,究竟有多少胜算?”
“那就要看这个千年蜈蚣精的成色究竟如何了。”燕赤霞面色微变:“他能够化梵音为杀意魔念,道术佛法都已经有了相当高的造诣,绝对不是槐姥姥所能望其项背,恐怕真如那白牛鼻子所说,这个妖僧比黑山老妖还强得多!如果我和他正面交战,绝对不可能有胜算。”
说着燕赤霞咳声叹气:“研究白牛鼻子的术数,真是坏我道心,明明五年只研究出个皮毛,但不继续把那件蓄魂之器的原理研究通彻,叫我燕某人如何甘心?那可是真正的逆转生死,长生久视之术啊。若我这五年精修剑术,把我几年前构思的那几门剑法练会,这蜈蚣精再强,我也敢和他一战。”
“逆转生死,长生久视?”傅天仇厉声道:“燕捕头,你是一代人杰,即便是弃官从道,也应知晓长生之道虚无缥缈,你万万不要自误,以此虚耗光阴。”
干你鸟事?
燕赤霞眼睛一瞪,脾气暴躁就要发作,吴王一见,连忙打圆场:“傅大人,修真问道求的就是这个,不必计较,燕捕头,听说你当年见过真龙宗主镇压黑山老妖,不知当时是何等情况?”
“这……”燕赤霞听吴王提起这个话茬,面色剧变,宁采臣也是表情变得凝肃几分。
傅天仇眉头一动,吴王询问此事的用意,不外乎听几个道人把黑山老妖当成衡量妖精强弱的标竿,借此给自己找个心理安慰。
这个蜈蚣精比黑山老妖强,但也强得有限吧,真龙宗主收拾黑山老妖轻不轻松啊?
可是燕赤霞宁采臣这副表情,却让两位大人有些惊异,只见两人表情越来越严肃,最后竟然露出几丝心有余悸的味道。
“宗主降服黑山老妖,可是十分艰难?”吴王语气颤抖。
“不,宗主降服黑山老妖,手段十分轻易,而且耗时极短。只是那手段却是骇人听闻。”宁采臣修道几年,此刻已经彻底一身道士打扮,提起当年事情,脸上就露出几许唏嘘:“王爷,那时我和燕大侠联手破了槐姥姥的丹气,把她逼退,但是黑山老妖紧接着趁火打劫,欲抢掠无辜冤死女鬼为妾。”
“死人都不放过,乱世妖魔,个个都是丧尽天良之辈。”傅天仇哼了一声道。
“我和燕大侠制服槐姥姥,已经法力消耗将尽,勉强和黑山老妖斗过几招,就已经有所不支,幸亏老师赶来,施展惊天道术,以一雷法,将黑山老妖本身硬生生炸成数段。”
“竟有此事?世间岂会有如此雷法?宁道长不要说大话?”元和僧人失声道。
“和尚,以雷法轰击妖魔,不是道家降魔的常见手段?”吴王不解:“为何大惊小怪?”
“王爷,雷法降魔本是寻常,但是黑山老妖的本体乃是冥府入口的一座千仞高山,如何是一个雷法能够劈开的?”元和解释道。
“确实是雷法,此雷包裹在一金属卵形容器之中,老师身入阴界,祭出此雷,当时巨响惊天,黑山之上种着的鬼荆魔草,瞬间便被熔为焦灰,砂石泥土,也被熔融成块几至透明,黑山当即从中央被炸开数段,气浪翻涌呈灵芝之形。黑山老妖修为瞬间破尽,被老师轻松镇压。”
宁采臣脸上露出恐怖的神情:“那雷法恐怖至极,现在江浙阴界没有鬼魅敢从此处下界,黑山周围寸草不生,还遍地恐怖火毒,若是在人间使用……”
“人间绝不能够使用此术。”燕赤霞果断道:“护国寺离京城太近了,此术一出,京师必成死城。”
“这……”吴王和傅天仇面面相觑:“这么说,真龙宗主镇压妖僧,是不能用那雷法的了?可是……有损胜算?”
“这倒不一定,白牛鼻子手段多得很。敢来就是有把握。”燕赤霞冷哼:“你们等着瞧便是。”
……
死星元神,歼灭大炮。
护国寺内,众多佛光幻化出的天女分列在护国寺大厅四周的座位上,腾空而起,宝相庄严,口诵南无阿弥陀佛,使出索命梵音,白河手持拂尘,趺坐于空中,头顶死星元神露出狰狞真容,这颗元神法的实验品攻势凌厉非常,已经有了几分由术入法,由法入道的模样。
寻常道人使用元神操纵法力,在高明的道人看来,只是术的范畴——有目的,有技巧,但也仅此而已了。
白河的元神能够凝聚成死星的形状,还能够拥有死星的攻击力,这不仅仅是技巧,还要上升到体系和理念,用道家的说法,就是法和道上面。
从白河给死星的定义上看,死星是一个坚固的元神要塞,还要能够打炮,轰击白河定义为入侵者的家伙。
白河要用元神之力组建出这样的模型,还要让这个模型能够按照白河的设定运作,最困难的当然是要让这个设定能够成功地影响到外界。
这不单是精神强大就能做到的事情,要综合考虑世界的环境,规律,自我,达到精神道法和谐统一的目的。
能做到这个地步,元神法的编写,就已经颇为完善了,放在这个世界,把这本元神法善加记录,加上点神神鬼鬼的修饰,足够给一个宗门当作镇派神功。
所不满足的,白河也只能把锅甩在道法贫瘠的世界环境上,在这个世界,元神再强也强不到哪里去,能够运用的力量就这么点,大大限制了白河的想象之力。
索命梵音之下,白河看得清普渡慈航背后隐约可见的元神——那个金光灿灿却始终有点诡异的弥勒佛法身,这倒是让白河颇为意外,电影里燕赤霞说得是真的,这个蜈蚣精真的是把自己当成了佛在修行——至少是他想象中的真佛。
索命梵音也的确是一种渡化的力量,只是极端了一些,又参杂了神魂攻击,因此才显得杀伤力巨大。
此刻死星主炮炮口冒着法力残余的黑烟,金佛的半边佛脸,清晰地刻印着一个漆黑的大洞,同样冒着黑烟,索命梵音在此处的声音,也显得有些走调和混杂。
“真龙宗主!”普渡慈航面上佛相尽失,一双眼睛凶狠地凝视白河,公鸭嗓中冒出夜枭一样的声音,背后的佛像忽而淡化,变成一只巨大的蜈蚣,忽而又变回来:“无论是你辈人族练气士,还是我辈妖族修士,修道练气何等艰难,为何还要互相为难?”
“明知修行不易你还来人族世界作死,神仙也救不了你。”白河一挥拂尘:“还作死到人族政府来了,老哥,这么作死还想着全身而退,你得天下无敌才行,以你现在这个水平,再修行五百年还差不多。”
“五百年?”普渡慈航声音陡然尖锐苍凉起来:“这苍天又能给我们多少阳寿?我只想化用几分龙脉气运为我修炼化龙诀养命,这群低贱人族,如何和我的性命相比,你又何苦多管闲事?废话少说,真龙宗主,你莫以为你道法高妙就能够稳稳胜我,不要挡我的路,否则你必会后悔!”
“我擦,理直气壮地铤而走险,有几分贫道的无耻,不过像你我这样的碰上,一般还是要斗一个你死我活。”白河哈哈大笑:“世间卑鄙无耻之辈,只有贫道一个就够了。”
“你想要什么?”普渡慈航灵光一现,喊道:“一切都有的商量!”
“要你的内丹炼药,要你的外壳给我未出世的孩子炼法宝!敢问慈航普度大师可能割爱?”白河止住笑声,一脸义正辞严,他在这个世界走的是正道攻略,要的是合法性和名声,和一个妖怪同流合污,合法性何在?
慈航幻想破灭,咬牙大叫:“孩儿们!大敌当前,借我精血,丹鼎元力,天妖化形!千手罗汉!”
他心下发狠,虽然只是短短试探,但是索命梵音被破,甚至连着元神都被击出轻伤,让他意识到这个神秘莫测的真龙宗主比他前遇上的前几个道士强太多了,不出一点血,别说赢了,就连命都保不住。
“遵祖宗法旨!”一群小蜈蚣大叫,化作一道道诡异的青烟,落入普渡慈航大嘴之中。
这些小蜈蚣都是普渡慈航晚辈,没有普渡慈航的存在,它们也无从依凭,到了生死存亡之秋,一个个争先恐后,献上血魂。
普渡慈航大叫一声,身后猛地探出数百根巨大的肢足,幻成千手的模样,每一个手印正中,画着‘唵嘛呢叭咪吽’六字大明咒血印符文,千手齐抬,汇成一个巨大的万字,金光血光双重闪烁之下,死星元神的黑光,竟是被六字大明咒中巨大的元神体量压制。
白河面色严肃,虽然戏称要这个蜈蚣再修行五百年,但是论及元神和法力的积累,他其实并不如蜈蚣,他的优势是精神的强大和对力量的理解,这条蜈蚣真的要反扑,他还未必就是百分百稳赢。
比起槐姥姥和黑山老妖,这个蜈蚣精明显强得多,那两个妖精基本上是吃老本的,槐姥姥输出全凭舌头和藤蔓,千年老妖哪来的这么寒碜?
黑山老妖被他丢核弹平了,白河也没觉得它强到哪里去。
普渡慈航道法双修,装佛爷能骗倒整个朝廷的人,心计、道术、佛法都是非同凡响,不如此,根本做不得这等大事。
此刻普渡慈航念动六字大明咒,法力倾巢而出,一时压制住了白河的元神,普渡慈航的精神力对白河并无太大威胁,只是这六个字带着某种来自未知之处的意念,牵扯着某种权限,让白河的精神有些难受。
不过越是如此,越让白河感到兴奋,用原子弹欺负黑山老妖,还是嫌无趣了一些。
“又是天人感应、双向强化效应制造出的权限咒语。”白河收回元神,抽出龙吼剑,黑色的元神之光遁入剑中,这柄剑上的伪装顷刻散去,露出狰狞的真容。
“FOSRODAH!”白河大喝一声,滚滚气浪从闪烁着黑光的龙口出喷涌而出,巨大且凝聚的冲击波带着元神冲击的效应,护国寺大堂后半部轰然爆炸,普渡慈航七窍流血,脸上出现了无数裂纹,充满了惊恐之色,直接将佛祖金身释放出来:“西方极乐世界,如来佛祖驾临,给我挡住他!”
金光爆炸之中,白河倒提巨剑,从一片废墟的寺庙里走了出来:
“真的都打不过我,你还敢放假的出来?不过人哪去了?”
他皱眉看着完全碎裂的‘普渡慈航’肉壳,这是金蝉脱壳跑了?
337 黑山杖
“老师的龙吼剑!”看到国师府那边震天动地的景象,宁采臣默默望气,不由大喜:“各位,老师赢了,那蜈蚣妖僧跑了!”
“上天保佑!”吴王合十道。
“等等!不妙!”燕赤霞眉头一皱:“那蜈蚣的妖气冲着宫中去了。”
“宫中?他去宫中做什么?莫非皇上尚在?”傅天仇也是一惊:“这妖孽屠光了文武百官,竟然放过了皇上?”
“多说无益,快快赶去皇宫!”吴王一挥手,带着一群人马,匆匆地向城内跑去。
变成了‘善人’,吴王心里头,还是有着自己的想法。
他心知肚明,如果皇城里皇帝一死,那么恰到好处地出现在这里的他,多半就会成为皇帝。
这个皇帝并不好当,文武百官都完蛋,中央势力崩溃,即使有着傅天仇这种德高望重又在东南有着巨大影响力的老臣扶持,也未必能够顶得住各地想要趁虚而入的实力派。
天下也不是人人都服他。
吴王如今就有了善人的思维模式,心里并不希望皇帝死去。
皇宫之上黑云压顶,普渡慈航使用的人类肉壳在护国寺被一个龙吼震成了碎片,此刻化身成半人半蜈蚣之形,长着獠牙的漆黑人脑袋上七窍流血,狼狈之极:
“可恶,那把剑怎么会拥有那样的力量!我的元神已经有了损伤,如果不快想办法,至少要倒退百年修为。”
普渡慈航脑中回想龙吼剑挥来的时候那种撕裂一切的恐怖威能,仍然不寒而栗。
这个世界已经是神仙末世,普渡慈航心机再深,也不可能见过如同龙吼剑这样奢侈的神器。
即使是高魔世界,也不是每一件神器都能够奢侈到拿毁灭之龙的整条身躯做剑身,龙吼剑深藏的毁灭源力虽然不多,但是被白河用魔力和元气不断充值,白河自己都很难揣测这柄剑的力量究竟暴躁到什么地步。
如此一个不卸之力砸在大蜈蚣法身之上,蜈蚣仅仅是轻微受损,还是他千年修行的根基扎实的缘故。
“不,不成,眼下我难以掐算,那个牛鼻子定能根据妖气追踪到我,眼下说不得也只能兵行险着了。”普渡慈航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宫殿,一双虫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黑气,悄声游了过去,一爪子掀开大门,就看到深宫之中,一个挂着大黑眼圈,身穿龙袍的消瘦青年站在那里,一双眼睛里全是血丝地抓着床榻上的干枯老者。
普渡慈航的半人半蜈蚣之身大剌剌地爬了进去,有着幻术作用,龙袍青年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国师!太好了!你终于来了?!是不是等你超度了我父皇,我就可以即位了?”
“哈哈哈哈!”普渡慈航发出一阵嘶哑的笑声,看着床上被他变成活死人良久的真皇帝,和这个太子,眼睛一转,散去了幻术,龙袍青年看到眼前这骇人的怪物,脸色猛地剧变,高声惨叫:“你是什么妖精?侍卫!侍卫!”
“我是什么妖精?我是普渡慈航啊?”黑雾之中,普渡慈航笑声越加阴森:“太子殿下,你爹的皇尸龙气没蕴养圆满,你没有继承大位,体内龙气还没有成型,我本来想细水长流,把你们父子两个当成鼎炉慢慢吸纳消化个一二十年,脱壳成龙,现在却是来不及了。”
“你!妖魔!”太子腿一软倒在地上,四肢爬动着向后蹭,脸上尽是震恐:“原来是你把父皇变成了活死人!来人呐!侍卫!”
“侍卫?口桀口桀!”普渡慈航大笑,两个侍卫在门口探进了头,口中两个蜈蚣脑袋,张着嘴的脸露出诡异的笑容:“太子,你想要对国师如何?”
“啊!——”太子魂飞天外,普渡慈航双眼泛红,人头下方一对奇形大螯一把钳住太子,腹下一张尖锐的利口一夹,就把太子夹成两段:“怪就怪你们那多管闲事的真龙宗宗主,如非老衲打他不过,你又怎么会如此短命?阿弥陀佛。”
普渡慈航三口两口,把太子吃进肚里,又不由分说,把龙床上的皇帝一吃,整个身体就释放出万丈金光出来。
“龙气!这就是龙气!”普渡慈航沐浴在金光之中,舒畅到高潮似的大喊,公鸭嗓变得更加嘹亮。
“完了!”宫殿门口的吴王跺了跺脚,看着金光之中飞上天空的金色巨蜈蚣,脸上老泪纵横,嘶声裂肺地跪地大喊:“皇兄!皇兄啊!”
“没事嚎丧作甚?白牛鼻子呢?白牛鼻子!”燕赤霞砍倒一排蜈蚣附体的侍卫,冲着远处走来的白河,须发戟张着大喊:“白牛鼻子!你做事不利索,看这蜈蚣都上天了,还不快把他砍了?”
“把他打成这样,我也很累啊。”白河看着那长出两对翅膀的蜈蚣:“这莫非是有翼千年老蜈蚣,莫非我穿越的是鬼吹灯?”
“这是四翼天蜈!如果是六翼的,就是龙一样的圣兽了。”燕赤霞大喊:“白牛鼻子,要不要帮忙?”
“闪一边去。”白河哼了一声,腾空而起挥起黑白巨剑,飞向空中那一团金光。
“可恶!可恶!可恶啊!”普渡慈航看着白河飞来,发出怒啸:“如果再晚十年,我就能够修成六翼天蜈真身,你断老衲仙缘,老衲要把你碎尸万段!”
“你长出二十对翅膀,你也是个虫子。”白河毒舌道:“老虫子,你以为冒金光就能成龙?”
“成不成龙不知道,但你今天必须得死!才能泄老衲心头之恨!”普渡慈航大叫,巨大蜈蚣身躯一转,带着赫赫威能,就和白河缠斗起来。
吸纳龙气入体,普渡慈航不仅仅伤势全复原,法力更是变得浑厚,威能之中,还有一种统治万物的强大压制力。
龙气!
这里的所谓龙气并不是某种叫做龙的动物散发出来的臭味,也不是他这种真龙身体中的某种能量,而是众多周朝百姓认为统治者是真龙化身而聚集起来的一种信念,在世界法则的引导下,聚合而成的一股精神力量。
这股精神力量和皇权、统治混合起来,就显得威能更加强大,普渡慈航吸纳了这股威能,变得更强也是情理之中。
当然,虽然是信念,但是以龙为名,还是拥有许多真龙的性质。
普渡慈航身上的许多甲壳,就覆盖上了鳞片。
白河放出龙吼剑,死星元神中的大炮全力开火,不断释放出强大的力量,撞上普渡慈航的铠甲,只是将这蜈蚣不断地震飞,竟然造成不了什么实际的创伤。
“哈!”普渡慈航仰天大笑:“道士,我如今身具真龙威能,你是伤不了我的!我有真龙护体,你这区区法力又算得了什么?”
白河一摆手,识海突然光明大放,一朵如莲如菊、半黑半白的巨大花朵就出现在身周,一条硕大的巨兽腾空而起,一声巨吼如同雷霆,下方的吴王等人一听,腿脚一软,吓得差点跪坐下去。
巨兽通体雪白,背生双翼,威风凛凛。
正是白河藏在双生之花深处的龙魂核心。
“龙!”虽然这怪兽怪模怪样,但是一种强烈的认识瞬间印入众人脑海,普渡慈航更是大声惊叫:“龙?不可能!龙怎么可能是这个鬼样子?这种怪物的气怎么可能有比皇帝身上的龙气还像龙?不可能!”
普渡慈航惊恐之中,感到体内的龙气流逝速度猛地加快起来。
他勉强凭借着当国师实吸纳的信仰承载住了龙气,但是毕竟不是真货,这真龙之气流失得颇为迅速,白河放出龙魂之后,更是遇上了巨大的压力,流逝得更为迅速了。
“山寨货遇上正版,算你时运不济。”白河运转双生之花,在普渡慈航心神失守之际,元神之力聚合在本体龙魂之中,重重轰击在蜈蚣精的脑袋上,普渡慈航惨叫一声,在空中爆炸成一片金色的光芒。
“你!”四翼蜈蚣的形象在金光中飞速变小,先是变成人形,又变成半人半蜈,他一面挣扎,尖叫声越来越弱,在巨响声掩盖下,近在咫尺白河都只能勉强听清:“我明白了!我看到了!你也不是人!原来如此!为什么?对了!你也想要和老衲一样!哈哈哈!原来这就是道门的正道,原来这就是真龙!你这个卑鄙无耻之辈!我在阴间等着你,你是真龙也有陨落的一天!”
“老虫子眼睛倒是尖锐。”白河双足落地,将普渡慈航落在地上的真身和内丹收了起来,普渡慈航千年苦修一朝流水,龙气反噬之下,巨大的真身缩水成了一尺长短,倒是内丹上金光缠绕,留存着许多法力:“我和你干的确实是一回事,不过你理念陈旧吃相难看又打不过我,你不扑街谁扑街呢?”
“这事情就算是解决了。”白河走出宫门,冲着吴王稽首:“妖精贫道收了,只是皇帝和太子没能救得,京都被这妖怪祸害,虽不能说是十室九空,但要拨乱反正,也非一朝一夕之功,早些兑现承诺,贫道也不会赖账。”
“辛苦宗主。”吴王额间冒汗,心情复杂地道谢,看着微明的天空,有些悲伤又有些忐忑。
不出意外,这个皇位就是他的了。
大周景元帝12年,皇帝大行,皇弟吴王姬燮即位,年号正和,以傅天仇辅政。
正和皇帝上台,边军拥兵自重,各地乱民蜂起,政令不出江浙,正和帝以大礼往求长山龙门白河祖师,得《农经》一部,并请道士下山教农。
《农经》内载水稻育种及肥料量产之法,东南大熟,钱粮盈库,遂整禁军,平民乱,边军畏服,天下大安,史称正和中兴。
帝以白河祖师献经有功,授国师之位,大立庙宇于江南,一时香火鼎盛。
于是白河老祖藏身长山之顶,大吸香火,心中感慨这么吸纳信仰果然来得效率,难怪那条蜈蚣花尽了心思也要混进朝廷。
“老爸,时间到了!”
静室之中,白河老祖闭着眼睛,脚边的封口玻璃罐之中,一片黑烟笼罩,罩着一截半枯萎的槐树根,一只死透了的蜈蚣,一颗金光闪闪的内丹,一块小山形状的黑色石头。
白河张开手掌,玻璃罐内的黑雾变得混沌起来,内中的四件东西瞬间模糊不清,玻璃罐子砰地一声粉碎,一根弯曲的法杖就落在了白河手中。
法杖主干是一根粗大的槐树根,杖头镶嵌着黑色的山形石头,石头之上则是光芒变得晦暗的内丹,石头和法杖之间,一条链子一样的淡金色细长有翼蜈蚣扭曲地反复缠绕,将四件东西看似粗糙实则紧密地缠在了一块儿。
这方世界里的三只大妖,就以这种方式,变成了一根鬼气森森的法杖。
白河以这三只大妖的元神残片为原料,冥府的黑山、鬼树的老根、食人无数的千年妖魔,汇聚了惊人浓郁的负面能量,白河轻轻一挥这根法杖,就有大量的死灵啸叫声充斥空中。
白河凝视双生之花,果然见到一支新的花蕊出现在花芯之上。
他点了点头,身躯淡化,很快消失在这个世界之中。
338 巨蛋
按照白河定下的目标,这个世界就算是通关了。
一群道士在山上靠着育种术装神弄鬼,山下的百姓当成仙术一样看待他们的土法肥和杀虫剂,白河很怀疑撤走了全部愿意干活的骑士团后勤部,失去了科学基础的支撑,这些空中楼阁上建立起来的农业技术还能维持上多久。
白河对此颇不关心,他捞一笔短线就走,目的达成,事情就丢到了脑后。
留下巨蟹座麦真人作为代表,替他管理位面事务,是因为他在这个位面的行为风格保守,有着可持续经营的潜力,或许有朝一日,这个基地就能够为自己提供源源不断的信仰和人手,但白河此刻无暇顾及。
灵魂脱离龙体,困扰他的是失去力量的不安感。
白河知道,这种不安感其实是源于一种力量依赖,涉及到一个强者素养的判定问题——你有朝一日丢了这种力量,一无所有,一切的金手指都消失的时候,还有能力修炼回来么?
纯以可量化的升级体制来看,能否做到这一点,决定了一个强者的含金量。
白河毫不怀疑自己能做到,这是靠着脑袋里天文数字一般的资料储备,和多年打怪练级产生的经验,只要放在任何一个环境过得去的世界,他都有自信翻盘。
但是加上永久失忆这种debuff……抛却这种世界刻意跟主角过不去发下的待遇,白河十分好奇,如果重来一次,把刚刚穿越的自己丢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面,究竟能不能干成一番大事?
白河深知自己一路走到现在,是因为金手指中信息不对等的前瞻性,让他总能获取大量的好处或提前脱离险境,也是因为巨大压力之下被迫产生的自律以及还算过得去的勤奋。
单以性格来看,白河自知自己问题颇多,这样的问题就再次落入了白河的视野之中,如果不靠金手指的话,自己能否成事?
白河思忖一阵,觉得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了答案。
因为力量和思维方式是相互影响的,他如今的心态和性格,和刚刚穿越之时的心态与性格,虽然有着相似性和连贯性,但是认真探究,整体与细节都已是天差地远。
经历和性格是互相塑造的。
哪怕现在白河删去了记忆,做事方式、思维模式也不可能再回到以前。
这个问题本身还是很有趣的,哪怕回不到以前,白河也觉得有必要实验一下自己,看看他在丢失力量和记忆的情况下,还能不能够再次崛起。
白河当然不会傻到亲自实验,他研究出了元神法,配合灵魂法术的博大精深,白河分化源力塑造出了一堆灵魂分身,删去有关力量的数据库,仅仅携带记忆投入双生之花中开放的各个世界,重新练级。
至于剧情……
白河黑脑洞大开,设定成被霜龙骑士团和爱丽背叛,力量全失,记忆被删除,连骰子都被夺走,如此经典的苦情废柴流套路,难道不会给猪脚充足的练级复仇的动力吗?
于是一脸阴笑的白河老祖将一堆灵魂分身中设入若干世界之中,发出了鬼畜的怪异笑声。
爱丽窥探着一切,手里的冰棒掉在地上,溅起一片马赛克,木然道:“老爹你真的是我爹,居然连自己都玩,这操作本爱丽服了。”
“这是严肃的实验。”白河驳了一句,突然有些蛋疼。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本质上是一种自我怀疑,这情绪实在不应该出现在信念坚固的生物身上。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白河认为更有必要进行这种实验。如此的实验以后还会继续下去。
因为无论结果成功也罢,不尽如人意也罢,对白河而言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一尘不染的道心,多数时候只有一根筋的二杆子才能做到。
白河从来不认为自己会是那样的人物,杂念太多,沾染已深,想要纯粹已经不可能,保持思维健康,需要的是和谐。
如果这些分魂个个都能在白河编排的剧本之下重新崛起,必然能够给白河无上的自信,这说明他的心性没有丝毫问题。
如果有失败样本也没什么关系,对白河这种脸皮厚如要塞外壳的家伙构不成什么打击,反而是很好的研究样本,能够让白河的心境更加完善。
能想到如此锻炼道心的方式,白河默默对自己点了一个赞,本龙真他‘RUA’的是个天才:“爱丽,你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什么呀?”爱丽瞪了白河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老爹你想要献祭我神格晋升生命形态的阴谋,你图样图森破,本小姐自从出生以来,承包了所有本来应该老爹你来搞的阴谋诡计,这种事情我见的多了。”
“少说没有用的!你到底干不干啊?”白河道,此刻他的灵魂通过全息舱寄居在服务器中,化身成一头肥硕的卡通巨龙,蛮横地伸爪一把攫住爱丽:“为了本老爹献身不应该是你的人生目标吗?”
“5555,老爸你终于兽性大发!不过我堂堂爱丽的AI生涯目标怎么可能这么浅薄?”爱丽抹着眼睛,眼睛突然一转:“你想要我的神格神力,老爹你得放点血。”
“放血?你想要什么?”
“我做AI做了快一个世纪,已经当腻了!”爱丽叫道。
“想要活躯体还不容易?”白河疑惑道:“随便改造一个龙蛋不就得了?”
“但我想要你的蛋!”爱莉语出惊人。
白河一脸黑线:“我的乖乖女儿,是何等的变态的心灵催生出这样扭曲的想法?”
“什么变态?我只是向借用一下你在这次升华程序中的血脉和力量,和你一起重生,这样的想法过分吗?过分吗?过分吗?何况我的意念都是来源于你,难道你就不变态吗?”爱丽眼睛里水光闪烁:“老爹,你看在我为你勤勤苦苦背了几十年黑锅份上,就从了我吧。”
“什么从了你?好吧。”白河心念一转,强行逼迫爱丽服从以他的权限并非做不到,但是人家干了这么多年有功劳也有苦劳,又是天天背黑锅的核心管理层员工,要这点福利怎么看都不算过分。
何况跟着自己一起生出来……
那就是真女儿啦,白河一时有些奇怪的兴奋。
白河不动声色,咳了一声,松开爱丽:“跟我说说,准备工作如何了?还有安塔斯那边的分基地的情况,一边放资料一边说。”
“咳!”爱丽严肃起来:“老爹,这10年来的变化倒是不大,安塔斯那边的战局处于僵持状态,但是大体上平稳下来了,你不知道,那些家伙的后勤根本扛不住这种高烈度的战争太久,打到第三年的时候就不行了;不过现在我们的国力也到达极限了。”
“这么快?”白河皱眉。
“老爹,你别忘了,无论是种植高产有机作物,还是培养霜龙骑士和龙语者,根基都是魔力,那片土地上的魔力,那几乎是按照面积供应的固定资源!”爱丽道:“老爸,停止扩张是我五年前做出的决策,因为那片地盘……哪怕算上大冰川五十多万平方公里的荒凉土地,魔力供应所能提供的有机作物最多也只能养活一百万人口,我们要留出空间保证魔力的持续循环利用。
还有,要留出提供霜龙骑士运转的魔力空余,综合起来,我们最多能够供养四十万人口,三千名霜龙骑士,现在我们的人口,算上偷渡和迁徙的已经到达三十万,核心部队人数已经达到两千多,如果不考虑扩张地盘,这片土地上最好不要再加人了。”
爱丽闭着眼睛抱怨:“如果不是担心民心,我倒希望战争继续打下去呢。那些偷渡的烦死人了。”
“两千核心部队?”白河好奇地问道:“这么快?”
“种瓜得瓜而已。”爱丽说:“我们统治北地也有二十多年了,玩着巨龙时代长大的一批都彻底长成,现在我们不仅有一千八百名霜龙骑士,还有将近六百个龙吼兵——就是你要开发的什么魔龙战士,一个个信仰狂热的很。加上研究所和S部门全体驻守,我觉得我们在那里的分基地短期不见得有什么危险。”
“这里呢?”白河满意地点点头,下一个话题:“这个基地是怎么修的?”
“我们已经基本完成了这个地方的调查工作,为低调起见,霜龙骑士没有飞得太远,这里是蛮荒之野没错,不过我们没法确定具体位置。
这个世界力量等级虽高,但是还没到虫子秒传奇的地步,低端力量和安塔斯没有跨越性的差距,离我们最近的文明社会组织是一个游牧的兽人部落,由于没有接触,因此无法得到更多的消息——我们主要的工作还是修建巢穴。
这个巢穴叫做巨蛋,如你所见,我们挖空了将近一公顷地表一下的土地,在四周堆了一圈的山丘,利用魔法培植的草场遮掩痕迹,一切以保密为主。”
爱丽身侧浮出地下巢穴巨大的蛋型结构:“老爹你的身体和塞伦瑟的遗蜕已经放置在了地下的培养皿中,魔法阵都画好了,你看着修改一下,如果没有别的问题的话,我们就开始吧。”
“先等等。”白河皱眉看着巨蛋下方的几乎占据了整个建筑空间百分之九十的仪式大厅,以及中央堪称巨大的水晶试管:“多检查几遍,我有点不放心。”
“你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利斯特?”爱丽奇怪地询问。
“都放心,算了,我也说不清楚。”白河摇了摇头,一种莫名的警兆提醒他这次晋升可能不会那么顺利,不过却也势在必行:“先安排下工作,这里不会被发现吧。”
“可能会。”爱丽表情凝重:“老爹,我觉得……你的生命晋升仪式,即使我们全力压制,也会产生出一些动静出来,尤其是那个兽人部落,如果格乌斯发下神谕,很可能会找上门来。”
“叫老婆过来看大门,那边既然已经有了两千骑士,那就尽量调过来一些,干脆在地下设立个军事基地,其他的我们再做些安排吧;地下留出传送装置,要时刻保有进化失败的准备。”白河叹了口气,作为一个土著物种的晋升,他实在很难说服自己,把这个仪式放到别的世界来搞;万一因为水土不服出了事,那可就亏大了。
这种逆天的事情,怎么能够要求十全十美呢?有的时候必须富贵险中求,想太多反而没好下场。
白河闭上眼睛,意识一片空灵,已经连接上了实验装置。
339 威廉
我是谁,我为何而来,我要到哪儿去?
从一张冰冷的木板床上清醒过来,他脑海里一片混沌,一时懵逼之下,脑袋里就冒出了传说中的哲学三连。
我叫什么名字?
威廉。
不,还应该有一个名字。
他脑袋突然一阵剧痛,这剧痛不作用于肉体,而是自内向外,波纹一般由精神放射到神经。
他睁开血红的眼睛,仿佛病态的鲜红色瞳孔之中,一个有着五六个足球场大小的密闭空间之中,三枚巨大的椭圆形球体山字形放置在巨大的玻璃器皿之中,难以计数的管道连通着器皿和空间上方的天棚,器皿之中无色透明的液体围绕着圆球,上面浮着一层薄薄的碎冰。
这是什么?预兆?还有,为什么是三枚,明明应该是两枚……
等等,我怎么知道应该是两枚?
记忆?
青年扶着脑袋,脑海中渐渐清楚起来。
我应该叫做白河,一个曾经勤奋的孤儿,靠着奖学金和助学贷款修炼有成的文科研究僧,毕业后博物馆里蹲资料室度日,在官僚主义生活中渐渐腐朽的老年中二。
或者,现在我是威廉,小学辍学的白国社会垃圾,小混混,轻微的白化病患者,靠着抢劫盗窃维生。
按照起点流的套路,这应该是穿越。
不过看来世界对我真的不怎么滴。
青年意识到这一点,看着镜子里的瘦弱青年,忍不住吐起了槽。
就这二两肌肉,半夜打劫,顶多欺负一下小乞丐和弱质女流吧。
还有,还遗漏了什么……
他看着镜子,突然有种很糟糕的感觉,他隐隐感觉到这次穿越似乎并没那么简单,而且漏了很严重的信息。
会是什么呢?
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脑海里试图回忆刚刚的幻境,却感觉到那幻景仿佛在脑海中被抹除了一般,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咕噜~
他揉了揉肚子,脸色突然痛苦起来。
痛苦之余,还有着些许的回忆。
这是饥饿。
他表情瞬间凝固了下来,他回忆起了曾经在大学里的景象。
凭着奖学金和半工半读,能够获得一定数量的金钱,但是删除了助学贷款……大概就只剩下一天两顿的馒头咸菜了。
可是这位威廉大兄弟,似乎连馒头咸菜都对付不了。
他打开冰箱,按新增的记忆找到一个啃了一半的热狗,而是坐了下来,拿出一个覆盖着尘土的本子和一根水笔,叼着笔头皱眉写了几画,却有一半字迹没有出水。
他并不在意,只是跟着念头继续写着。
穿越形式:魂穿,融合。
穿越对象现状:流浪儿,社会渣滓。
学历:小学。
贵重财产:垃圾堆里捡来的老肾一副,七拼八凑组成的老旧电脑一台,继承的一居室房子一间,另附欠了两个月的电费水费。
身体状况:瘦弱,亚健康。
……
威廉转了转笔,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大街,皱着眉头开始考虑以后的路。
贫穷的生活是他无法忍受的,正如他在贫穷时候能够啃着满头咸菜刻苦用功,工作之后却一年咸鱼到头一样,他并不是一个主动勤劳的人,到达一个平台之后,白河意识到自己的素质不够顶尖,选择的道路上限也有限。凭借着出身的天花板,他很可能无法靠着自己的力量到达社会的更上层,也许熬资历干个几年十几年,退休之前混个副馆长当当,或是发狠读个博士努力当个馆长,但也不过如此了。
作为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军,这大概已经算是逆袭,但是想要真正地完成逆转,白河认为性价比最高的模式是娶个高智商的老婆,好好培养下一代。
草根想要真正的崛起,很多时候需要几代乃至几十代人连续的努力,思维正常、能力有限的人都会在混社会的过程中认识到这一点。只是这个认识却让曾经的白河分外蛋疼。属于自己的生命只有一次。揣着极端自我的人生观,博物馆员白河选择了纸片人式的生活。
眼前的现状有些严峻,威廉已经17岁了,这个时候回头是岸走正常人的道路,怕是来不及。
不过机会倒也还是有一些。
没有重罪记录、没有吸毒和酗酒史,威廉暗暗在心里谢天谢地,如果沾了这几条,那他只有在有活力的社会团体里面一条路混到黑了。在一个相对有序的社会里,没资本的人走这条路的成功机率低得让人绝望,失败要付出的代价却高得惊人。
中规中矩的王道路径,大概还剩下参军?
白国参军的待遇尚可,募兵成功后一期退伍,可以提供助学金上大学,努力继续上进,不失为一条可选的翻身道路,钻进小资阶层继续混日子,岂不是美滋滋?
要考虑的是募兵制的两条关卡,一是体质,二是ASVAB考试。
没有高中学历,就只能通过考试过关。
不知哪里来的迷之自信,威廉相信这个考试难不住他,唯一需要考虑的是体质。
他的视力没有问题,但是很不想因为体质问题猝死在新兵训练过程中。
他坐在清晨的灯光之下,就仿佛当年初中毕业时面对上高中还是进入社会的选择时一样,十分认真而深入地考虑自己未来的道路。
需要一个工作,这个工作不需要有太多的要求,只要提供足够的营养改善体质。
威廉放下了笔,他吐了一口气,有些哆嗦地掩住了双肩,赶忙换上了羽绒服和厚裤子,东罗基山脉和西面阿拉巴西亚山脉塑造出了蓝星上独一无二的漏斗式地形,想象一下北方的冷空气南下穿过漏斗的酸爽场景,就能够深切认识到这片大陆为什么在殖民者到来之前没诞生出任何像样的文明。
等一下,自己似乎漏了什么……
中规中矩的王道崛起?
滚粗克!
不开金手指玩你妹的穿越重生?
不开金手指,你这个死吊丝拿什么跟糕富帅斗?不用说糕富帅,普通量级的社会精英,你斗得过吗?蛤?
但我的金手指是什么?
威廉捂住眼睛,这个时间点的确比他穿越的时间要早上几年,但是他既不关心足球篮球,也记不住起点小说,少数几条能够让他发财的路子都在遥远的东方,等着他这个连张机票都买不起的穷二流子有资本飞过去了,估计黄花菜也凉了。
而且更可怕的情况出现了,威廉渐渐思考,更多的问题涌了出来……
等一下,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的事情?很多的事情,原来的白河不应该知道,威廉也不应该知道。
刚刚的幻象是什么?为什么看过之后就忘了?等等,这个幻象真的存在过吗?它存在过,是的,它确实存在过,完全,真实地存在过,它的内容是什么?不知道,那为什么我如此肯定?
我是谁?我是白河?还是威廉?
大量的汗水浸透了青年瘦小的脊背,他的思维深入,渐渐仿佛看见了深不见底的黑洞,向他张开了黑漆漆的大口。
时间仿佛突然静了下来。
瞳孔从外至内变成了鲜而透亮的血红色,门窗紧闭的房间里,仿佛卷起了一阵风,清晰的声音一丝丝地贯穿他的耳膜,震动着他的脑海,每一根神经仿佛琴弦一般弹动,近乎崩断的情绪,震颤着他双眼中每一根的血丝。
“你!失败了!你!被背叛了!你要复仇!!”
“你是王者!你要取回你伟力!你!终将再次坐到你的王座上面,直到逆贼尽数忠心臣服。”
“你是白河……你是……”
哐!
尖锐的声音在弱化中变得絮絮叨叨,直到什么也听不清只留下刺骨的颤音,威廉踉跄着走出小楼,无视身后众多诧异的目光——这个小流氓居然中午的时候出门了?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威廉喃喃自语,白河是谁?
还他mia的是王者?故纸堆里蹲着的亡者是不是?
中二,真是中二。
威廉呆立在大街中央,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突然有一种一声怒吼就能够将乌云全部驱散的错觉,仿佛只要吼叫一声,就重新回复蓝天一样。
嗯,对,没错,就是这种感觉的中二。
但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在我,不、曾经的白河身上。
他皱了皱眉头,按了按肚子,不过我没有资本去探究。
对,我没有资本去探究这个。
威廉深呼吸着,想起了曾经困窘的白河,穿着福利院里大哥哥传承下来的衣服,艳羡而浅薄地看着小学同班同学的衣着和盒饭时对自己所说的那样。
没错,我没有资本去想那个。
鲜红色的眼睛渐渐冷却下来,等着吧,等着我有资本的时候。
乌云遮蔽的天空,倒是白化病人难得的适宜出行的时段,威廉定了定神,突然觉得口袋里一阵异动,他下意识向身侧挥起一拳,一个少女痛苦地‘呜~’了一声蹲了下去,双手抱着脑袋顶上巨大的十字胶带buff,大眼睛泪汪汪地看着威廉:
“威廉!你怎么突然打我?”
“因为你侵犯了我的财产权,我有权采取反抗措施。”威廉揉了揉手腕,从少女口袋里摸出自己的肾,顺带几张钞票:“作为精神损失费,这是我的了,玛丽。”
“流氓,强盗!全身上下就这点值钱的东西的穷鬼。”这个半面脸上挂着纹身的十三四岁的少女站了起来,恶狠狠地咒骂着:“喂!为什么大中午出门?为什么不在家里等着我?”
“等你过来做什么?等你来偷走我的羽绒服和裤子?或者帮助艾萨克来催我的保护费?我知道你想说你不是我想的这样人,玛丽,但你总是喜欢戏弄我。”威廉叹了口气:“你这个时间,应该在中学里好好读书。”
“公立垃圾中学让人昏昏欲睡的课,无聊死了。”小女孩伸了个懒腰,目光突然灵动起来:“不如去宰肥羊吧,旅游大国来的、傻呼呼的、半夜四处乱逛的肥羊哦!对了,你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
“没什么不一样的,对了……”威廉双手抄兜,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钱算我管你借的,还你的时候会附上利息,还有,告诉艾萨克我不干了,拜拜。”
“喂!别走啊!到底是怎么算的利息!你和我说清楚!嘿!该死的威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