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称为王氏后,继女清照上天了(二十)
(二十)
深沉的忧国之思,赤诚的爱国之心,奇气横溢的情辞,让人无可挑剔。
李清照三个字,入了越来越多人的耳。
……
汴梁城不愧是当时最繁华热闹经济繁荣的大都市。
道路两旁屋宇鳞次栉比,酒肆茶坊布庄药铺珠宝美庄应有尽有,就好似只有想不到,没有汴梁所没有。
行至拥挤路段,李清照下轿,一头扎进了摩肩接踵的人流中。
小贩的叫卖声,琳琅满目的摊位,几乎水泄不通的道路桥梁。
这一刻,李清照好似真的理解了那句东京富贵迷人眼。
只是,那望火楼下为何并无潜火兵警戒,甚至为何被充作了酒肆。
李清照蓦地想起了当日她入城是,四面坍塌的城墙,并无兵士把守的城门。
自由是自由了,繁华是繁华了,可堂堂的天子脚下,竟是一座不设防的城池。
一时间,李清照有些不知道该说京畿的官员是心大,还是自信了。
李清照叹了口气,带着侍女径直前往了汴梁城最大的首饰店。
她的及笄礼在即,阿娘总想给她最好的。
明明近来家中已经添置了诸多华贵的首饰衣料,甚至就连所需的酒具饭碗香炉蒲团,阿娘都亲自画出样式,交给匠人专门打造。
可饶是如此,阿娘依旧觉得准备的还不够。
这不,又让她出来按着心意自由采购了。
因着她初来乍到,在京中并不熟稔的手帕交,大到赞者,小到执事,阿娘都亲自上门相邀,力求她的及笄礼不会逊色于自幼在京中长大的女儿家。
这是她第一次见阿娘这般郑重其事。
阿娘却说及笄礼意义非凡,并非如旁人所言女子十有五年而笄,便可嫁人。
及笄,从不是为了嫁人。
及笄礼最大的意义是清楚肯定自我,能够以独立的思想,实现自我价值,承担责任。
这一刻起,她最重要的身份是她自己,而非任何人的附属。
这是阿娘告知于她的话,异于她在其他人的及笄礼上听到的,但却格外的有力量。
先是自己,然后才是谁的谁。
阿娘自小的言传身教,是她能够坦然又自信的行走于世间最大的底气。
“小娘子?”
“若是对这些都不满意的话,小店还可按照小娘子的意愿绘图专门定制,保管会让您满意。”
店家察言观色,适时开口。
李清照回过神来,摇摇头“就这只了。”
店家一愣,随即便堆着笑脸将将金簪置于盒内,包好,双手递给了李清照。
这款明灯样式的簪子,销量素来不高。
年轻的小娘子们嫌弃不够时兴,生儿育女的贵夫人们又觉得不够沉稳大气。
掌柜的本都打算熔了,却不曾想竟卖了出去。
揣着簪子,李清照兴致勃勃的跑回家中,开开心心的捧给了荪歌“阿娘,礼物。”
这是她用攒下的月钱为阿娘选的簪子。
她的及笄,亦应是阿娘的成就。
荪歌弯了弯眉眼,任由李清照将簪子插在了发髻之上。
李清照望着那盏雕刻的精致华美的明灯,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她的阿娘,便是最好的阿娘。
“让你去买自己喜欢的,竟是买给我了。”荪歌戳了戳李清照的头,玩笑道。
李清照顺势窝在荪歌怀中“我最喜欢阿娘。”
“照姐儿,你可曾认识赵德甫?”
自入汴梁,荪歌就不曾拘着李清照,任由她在汴梁城内游戏玩闹。
“赵德甫?”李清照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名字,听着有些上年纪。
在汴梁城,她好像还没有忘年交。
“吏部侍郎第三子,赵明诚。”荪歌提醒道。
“赵明诚为你三日后的及笄礼,提前送来了贺礼。”
“一本孤本古籍。”
这份礼,并不轻。
孤本向来都是有价无市,几经辗转才能有缘得之。
李清照恍然大悟“仅有数面之缘,谈论过金石看法,并无深交。”
说这话时,荪歌紧紧的盯着李清照的神情。
坦荡,自然。
荪歌松了口气,她并不是执拗的一定要斩断李清照和赵明诚这段天定的缘份。
她只是想,哪怕成就佳缘,李清照也能先爱己。
“阿娘,我知赵大人与父亲政见不合,派系分明,就刻意保持了距离。”
阿娘从没有隐瞒过当今的朝堂之势,改革派与保守派之间的斗争,并未因上一届官员的辞官离世而绝世,反而愈演愈烈。
阿爹师承子瞻先生门下,而子瞻先生口中赵挺之赵大人聚敛小人,学行无取,双方互看不上。
“那你给阿娘说说,那赵明诚是怎样的人?”
“单看外貌的话,赵明诚眉清目秀,身形修长,每次偶遇时都是衣冠楚楚风度翩翩,想来恪守礼仪。”
“若论爱好,他痴迷于金石古玩,听说也会写词,只是写的好像一般般。”
“性情的话……”
李清照顿了顿“女儿还不敢妄下论断,只是隐约觉得他不够坦荡直率,除却金石古玩,在其他事情上又有些优柔寡断。”
“这只是相谈之后,女儿的感觉,也许并不属实。”
官宦之家的子弟,说话弯弯绕绕也能理解。
荪歌:每次偶遇?
汴梁城这么大,人这么多,得有多巧合才能次次偶遇啊。
怕不是她家这颗小白菜,已经被赵明诚惦记上了,准备温水煮青蛙,徐徐拿下。
追人的小把戏,她要是个男子,她也能花样百出。
说这话的荪歌,已经下意识忽略了,做太监时她孤寡一生连个对食都没有,做皇帝时也就政治联姻娶了个皇后还当女儿宠着,她自己才是千年孤寡命。
还花样百出?
啥花样?
摇花手吗?
荪歌撇了撇嘴,将赵明诚抛在脑后。
入京之前,她早就让人将赵明诚调查的清清楚楚了,刚才所问,只是想知道照姐儿的想法。
说起来,赵明诚在汴梁城一众官宦子弟中,也算是品貌俱佳了。
无纨绔习性,也未曾仗势欺人,也无难以入目的恶习。
能靠自己考入太学,就算才学一般,也能看的过眼。
至于金石古玩碑文,赵家能养得起。
第一百六十七章成为王氏后,继女清照上天了(二十一)
(二十一)
三日的时间从指缝间溜走,眨眼便到了及笄礼这天。
天还没亮,李家的府邸便开始忙忙碌碌。
李格非任礼部员外郎,品级稍低,但胜在他风评极佳,师门不俗,与朝中不少官员也素有往来。
加之其才学出众,著作良多,颇受文人雅士的称道。
而李清照本人的才情,更是名满汴梁城,甚至有心人将李清照这些年所有的词作收集成册。
至于她?
没别的,她银钱多。
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为这一家人的书香中添了点儿庸俗的金子味道。
所以,李清照的及笄礼声势不可能寒酸。
及笄礼流程繁琐,迎宾、就位、开礼、笄者就位、宾盥、初加、一拜、二加、二拜、三加、三拜、置醴、醮子、字笄者、聆训、笄者揖谢、礼成。
在这一整个流程中,字笄者最让荪歌发愁。
不论是后世亦或者是本来的剧情中,都只是清清楚楚的写着李清照,自号易安居士。
后人曾有说法以“漱玉”作李清照的字,但终究难经推敲。
漱玉,本是李清照故居前那汪清澈见底的泉水。
也有人说古代男尊女卑,字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女子无字正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体现。
这种说法同样立不住脚。
世人皆知,东汉末年,蔡文姬名琰,字文姬。
所以,给李清照取字,于荪歌而言,便是头等大事。
及笄礼前,她与李格非遍翻古籍,最终却简简单单将照姐儿的字定为了漌煜。
漌,清澈之意。
煜:“日以煜乎昼,月以煜乎夜”,煜本为日光,明亮之意。
漌煜,与清照二字有异曲同工之妙。
定下这个字,荪歌脑海里唯一的想法便是笔画真多!
声势煊赫的及笄礼一结束,荪歌还没来得及休息,就收到了赵明诚母女的拜帖,想登门一叙。
叙什么?
叙姻亲?
照姐儿这才刚及笄,就迫不及待的上门抢她的小棉袄?
四舍五入,赵明诚狼子野心已经不是一朝一夕了!
吏部侍郎从三品!
一比较,她的便宜夫君的礼部员外郎就更不够看了。
位也不高权也不重,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开门迎客啊!
难不成等着被穿小鞋?
要知道,数年后,赵挺之可是要位极人臣的,能与蔡京斗的你死我活,怎么可能是的良善之人。
荪歌表示,她向来识时务。
啧啧啧,怎么感觉,这北宋末南宋初政坛上斗的风生水起的照姐儿的姻亲故交。
公爹,表姐妹,表妹夫,都先后做过丞相。
一个比一个鼎鼎大名!
……
登门的是赵明诚的母亲和尚未出嫁的小妹。
一番寒暄,赵母表明了来意。
“李小娘子可曾许了人家?”赵母抿了口茶水,眼眸深处的不愿散去了些许。
看来,李家并不如她想象般落魄。
此茶,千金难求。
虽说官员之妻自甘堕落从商贾之事让她颇为瞧不上,但老爷既松口,那便是早有考量。
加之明诚在家中嚷嚷着非卿不娶,她也只好上门试探下口风。
荪歌不动声色,装作听不懂赵母话中的意有所指。“尚未。”
“照姐儿刚及笄不着急,我还想多留她几年。”
“那丫头张扬不羁,稚子心性,若此时许了人家,岂不是结仇。”
好吧,她的确有点儿识时务,但不多。
在照姐儿未对她袒露心意之前,她不会做出任何决定。
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养大的照姐儿,无需她操心。
赵母:她家明诚是被嫌弃了吗?
若不是明诚心心念念,她绝看不上似李清照这种有几分才情便放浪形骸的女子做儿媳。
这般女子,如何能相夫教子。
再者说,以赵家的家世地位,李清照是高攀。
赵母压下心中的恼怒,控制着仪态。
“稚子心性有稚子心性的好,单纯善良,明媚阳光,最是讨人喜欢了。”
单纯善良?
那便是愚蠢!
赵母在心中补充道。
官宦之家娶妻娶贤,需要的是一个既能安稳后宅,又能人情往来的贤内助。
而非一个孤芳自赏,自命清高,不愿落俗的才女。
荪歌勾勾嘴角,若是赵母能再隐藏下眼神,这话恐怕更有说服力。
“既已及笄,许亲待嫁乃是常理。”
“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赵母漫不经心的转动着手腕上的玉镯,玩笑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荪歌不轻不重的反驳道。
“若有缘分,自会走在一起。”
“若无缘分,也不能强求。”
闻言,赵母的手顿了顿,半晌没有开口。
“今日多有叨扰。”见荪歌并没有松口允嫁,赵母也不打算热脸贴冷屁股。
她家明诚,相貌堂堂,品貌俱佳,汴梁城中待嫁的小娘子趋之若鹜。
退一万步讲,走不通李夫人这条路,看到还劝不通李格非那边呢。
同时官场中人,相信李格非知晓该如何选择。
见赵家母女离开,荪歌懒洋洋伸了个懒腰。
十五岁许嫁,她没那么丧心病狂。
更别说,现在还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
回到府中的赵夫人气的脑瓜子疼,连灌了几碗凉茶,都压不下火气。
最可恨的是,她府上的茶竟还没李家的好喝。
“娘,婚约定下了吗?”
听闻自家母亲归家的赵明诚也顾不得金石,急匆匆的赶来,满脸期待的问道。
赵夫人一噎,更觉得气不大一处来。
“你觉得呢?”赵夫人重重的将茶盏一放,冷声道。
满腔的怒火,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
赵明诚心一沉,心中有了答案。
他苦求父亲,假借做梦一说,天定良缘,以一句“言与司合,安上已脱,芝芙草拔。”,才让父亲同意他求娶清照。
言与司合,是词。
安上已脱,是女。
芝芙草拔,是之夫。
合起来便是词女之夫。
“也是,她看不上儿子也实属正常。”
“我才学不及她,见识不及她,就连性情都不及她。”
他样样不如清照,怎么敢奢望清照愿意与他缔结婚盟呢。
他让母亲上门探口风的底气,又是什么呢?
第一百六十八章成为王氏后,继女清照上天了(二十二)
(二十二)
凭父亲在朝堂上力压清照之父的官位?
还是他在汴梁城素来经营极佳的名声?
他心中看似对清照推崇备至,实际上却依旧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
这就是他口口声声在父亲面前叫嚣的非卿不娶吗?
赵明诚的心中因为被拒掀起了滔天巨浪。
其实,第一次听到李清照这个名字,是数年前。
数年前,他便从来自章丘经知州和知府的举荐,赴太学参加入学考试的学子口中知晓章丘明水有仙葩。
是曾任太学录太学正的李格非李大人之女。
当时的李大人声名正盛,写下了传世名文《洛阳名园记》。
洛阳之盛衰,天下治乱之候也。
他想着,这也算是家学渊源。
自那之后,他便可以开始收集李清照的词作,越发的心向往之,他好奇能写出这般钟灵毓秀词句的女子该是何等模样。
上天垂怜,他并没有等太久。
十五岁的李清照离明水入汴梁,一首《浯溪中兴颂诗和张文潜》,让她在汴梁城声名鹊起。
他欣喜,期待,却又紧张。
数年的向往,他在心中已经勾勒出一个完美的李清照。
他害怕,见面不如闻名。
但他还是没有按耐住心中的好奇,制造一个又一个偶遇的机会,与之相遇攀谈。
鲜活灵动的李清照比他想象中更加美好。
样貌秀美,活泼灵气,恣意洒脱,又文采斐然,出口成章。
假以时日,李清照必成京中男子争相求娶的对象。
于是,惶恐之下,打算先下手为强。
他真的没想过会被拒绝。
赵夫人着实有些见不得自家儿子这副失魂落魄的没出息模样。
“明诚,李家小娘子实非良配啊。”赵夫人语重心长的说道。
“这件事以后休要再提。”
若是被圈子里不对付的贵妇人们知晓,她屈尊降贵亲自前往李家谈儿女婚嫁之事被拒,恐怕会被人笑掉大牙。
不过,也算是绝了明诚的心思,以后也能安下心来相看其他姑娘。
反正,从小到大,除了对金石痴迷,明诚在其他事情上都是碰壁则回头。
以往她还嫌弃明诚懦弱善变无主见,现在看起来反倒是一件好事了。
以她家老爷越做越高的官位,她总能帮明诚在京中寻一位诚心如意的妻子。
赵明诚没有应声,半晌才蔫蔫道“今日多些母亲了。”
与此同时,荪歌也将赵夫人携女上门之事先后告知了李格非和李清照。
在知晓李清照并无意赵明诚时,李格非松了一口气。
大宋的朝堂倾轧,你死我活已经数十年了。
虽说近几年看起来平和了些许,但他深知那只是表象,如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不知何时,便会黑云翻墨,卷地风来。
革新派与守旧派,免不了一场你死我活。
届时,照姐儿居于其中,左右为难,指不定还会心生怨怼,再不复赤子之心。
而自小背诵着《卫风·氓》《孔雀东南飞》《长恨歌》《琵琶行》《木兰辞》的李清照心中猛的拉响了警铃。
她好心帮赵明诚解惑答疑,赵明诚竟想着恩将仇报,要让她踏入婆媳矛盾,夫妻反目,进退维谷的泥潭。
真真是其心可诛!
不行,她得再去复习一下。
汴梁城实在是太危险了,居心叵测的家伙隐藏太深了。
看着脱口而出背诵名篇的李清照,荪歌哭笑不得。
不过,照姐儿说的也没错。
婆媳矛盾,肯定是有的,赵夫人想要的是一个安分守己循规蹈矩的儿媳,而照姐儿性情恰好相反,不拘小节,英姿飒爽。
至于夫妻反目不至于,夫妻离心倒是真的。
而进退维谷,更不必多说。
荪歌表示:养一个头脑清醒,而不是一被人表达欢喜就沾沾自喜的女儿,实在是太有成就感了。
不论是荪歌还是赵夫人,都想着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却不曾想,善变无主见的赵明诚一改往日模样,狗皮膏药似的三番五次继续偶遇,可偏偏言谈举止发乎情止乎礼,让人挑不出错处。
除了偶遇,为了能和上李清照词句,赵明诚开始埋头苦读。
为了配上李清照,他又不顾家人反对接触武学,渐渐的便成了文武双全。
甚至,听闻李清照嗜酒,也不管真假,就寻了汴梁城中有名的酿酒师学习。
这一切看在不明内情的人眼中,赵明诚只得了荒唐二字。
在听闻这一切后,荪歌只觉得眉心直抽抽。
赵明诚都变得不像赵明诚了。
在剧情中,赵明诚和李清照相识于花灯会,一见钟情。
而后赵明诚入府拜访李父,李清照写下了那首流传千古的“点绛唇·蹴罢秋千”。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将一个见到心上人的少女,娇憨羞怯又忍不住偷看的模样描写的淋漓尽致,道尽了世间少女最美的情态。
诗情画意,两情相悦,顺风顺水的开始,并没有恩爱白头的结局,更多的是兰因絮果的惋惜。
这一次呢?
这一痴缠,即便是三年。
三年里,赵明诚再未相看过任何一个女子。
他只在努力做着两件事情。
一是不断的变优秀,哪怕即使依旧比不过李清照,那也要有与之相配的资格。
是他,而不是他的家世。
第二件事,便是想方设法的刷存在感。
他不曾私下约见,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寻一机会光明正大的与其探讨诗词金石。
三年,李清照二九年华,赵明诚也二十一岁了。
赵母从恼怒,到无奈妥协,到认命,再到乐见其成,没人知晓她心中做了怎样的斗争。
那个只痴迷于金石碑文的儿子,有朝一日,竟将李家小娘子置于金石之上,且三年未移。
她能怎么办,她只好去助攻啊,否则她怕自家儿子孤独终老。
赵夫人再一次登门了。
荪歌:……
李清照:……
再一次登门的结果,又是再一次的铩羽而归,唯一的好消息便是依旧尚未许人家。
第一百六十九章成为王氏后,继女清照上天了(二十三)
(二十三)
嗯,这也算是心理安慰。
没别人,那就说明自家儿子尚有希望。
荪歌着实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此生的赵明诚。
她不止一次听李格非的同僚,如今的太学正夸赞赵明诚沉稳冷静,踏实低调。
她也亲眼所见,赵明诚面庞的坚毅。
有时候荪歌也会想,是不是剧情中赵明诚的李清照的爱情过于水到渠成,便早早失了新鲜感。
如今呢?
三年苦求,赵明诚体会到了求不得的苦,未来会怎样呢。
她不愿用舔狗这样的字眼去概括二人之间的相处。
她不信矢志不渝的情分,但也不想取笑他人痴情。
有赵明诚这颗珠玉在前,照姐儿眼中恐怕再难有旁人!
“照姐儿,三年之期,你对赵明诚的感官可有改变?”
四下无人,母女二人对月饮酒,荪歌开口道。
李清照凝凝眉,颇有些一言难尽“比武切磋,他打不过我。”
“词句创作,他也稍显逊色。”
“至于饮酒,他更是不值一提。”
“唯有脸皮,倒可与女儿平分秋色。”
荪歌眼角一跳,她的照姐儿为何将脸皮厚说的那般自豪骄傲。
嗯,得她真传。
“性情呢?”
“可称男子。”李清照托着下巴,眼睛亮晶晶的望着荪歌“阿娘,以赵明诚之前的性情,我常想,若入仕为官,他日战火起,必不能承担起护佑一城百姓之责。”
“看似苍苍松柏,徐徐清风,实则软弱无能,善逃避。”
“这样的男子,怎堪为我的良配?”
李清照的面上不见羞涩,夜风簌簌,银白色的月光将她整个人都罩在了其中,恍如月下仙子,让她的声音平添了几缕清冷。
荪歌在心中忍不住对李清照的识人之术与清醒理智点赞。
只见李清照轻轻晃动了下酒杯,红唇波光潋滟继续道“如今的他,学会了责任。”
“同样的事情,他会选择与一城共存亡,以己身护百姓,这是他三年中最大的成长。”
有此一点,赵明诚的三年时光便不算蹉跎。
“阿娘,下次若赵夫人再上门,允了吧。”
“两个人相识相知相守的意义在于彼此照亮,彼此扶持,又彼此成为更好的自己。”
“阿娘,我可以的。”
《孔雀东南飞》里,刘兰芝我命绝今日,魂去尸长留!揽裙脱丝履,举身赴清池的悲剧不会在她身上上演。
若赵明诚有朝一日士也罔极,二三其德,那她便利落和离。
一句可以的,让荪歌放了心。
很多时候,清醒的权衡利弊,其实并没有错。
于是,对月畅谈后,三年,一千多个日夜苦求不得的赵明诚终于等来了结果。
赵父赵母亦是松了口气,不敢对婚事有半分懈怠。
毕竟,这三年里的种种,他们都看在眼里。
若说最开始,对李清照还有怨怼,觉得她有眼无珠在拿乔,可后来这份怨怼在自家儿子日复一日的改变之中,又变成了感激与欣喜。
除却赵明诚对对李清照的执着,还有越发耀眼夺目的李清照,以及堆金积玉的李家。
偌大的汴梁城,谁人不知,为官两袖清风的李格非,娶了位极其能干的继妻,家中堆金积玉,加之李夫人常做善事,修桥铺路,又会在灾年广设粥棚,甚至大手一挥向陛下捐款赈灾。
陛下也是礼尚往来,金口玉言,封李格非之妻为三等淑人。
要知道,三等淑人,乃是尚书以上官未至执政者,其母、妻才可获封为淑人。
那李格非不过六品吏部员外郎!
由此可知,李格非之妻,简在帝心。
朝中不乏有官员对李格非明里暗里指桑骂槐,李格非一笑置之,反而与有荣焉。
妻子强于他,是妻子的本事。
他能有这样一位妻子,也是他的本事。
所以,为何要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便失了平衡之心呢。
只是,李格非对赵家这门婚事,仍有芥蒂。
他出自子瞻先生门下,先生对赵挺之的品行嗤之以鼻。
可,偏偏如今的赵明诚却让他挑不出丝毫不满。
样貌,性情,德行,的的确确又算得上良配。
于是,在李清照婚期将至的日子里,李格非时而为清照觅得良缘而开心,又时而为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而担忧。
公元1101年,四月。
春风十里,繁华满城。
岸生绿荫,碧水蓝天。
一个天清风徐的日子,是李清照和赵明诚的大婚。
男服绯红,女服青绿,既庄重神圣,又热烈喜庆。
赵明诚于高头大马之上,绯红的喜服衬的他越发面如冠玉陌上君子,细看就会发现他攥着马绳的手在止不住微微颤抖。
是得偿所愿的欣喜,他终于将他年少之时便魂牵梦萦的女子。
直至夫妻对拜,赵明诚心中的不真实感才微微散去一些。
洞房花烛,李清照还来不及羞涩,就见本应招待宾客的赵明诚红着眼眶推门而入。
盖头掀开,一滴滴热泪滴在了肩头。
李清照浑身一僵,伸手轻轻戳了戳赵明诚的胳膊,难得柔声道“可是受了委屈?”
赵明诚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就是抱着李清照无声的落泪。
李清照:……
她能不能说,她实在做不到感同身受。
因为,被浓厚的酒香包裹着,她也馋的流口水。
渐渐的,枕着她肩头的赵明诚沉沉睡了过去。
李清照:!?(_;?
还真是一个别具一格的洞房花烛夜。
她的夫君哭的稀里哗啦睡了过去,然后……
然后,她也就可以饮酒了……
她可不像她那个没用的夫君,三杯两盏,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睡过去的赵明诚:没用的夫君?
一夜无梦,赵明诚看着满目的红绸,烧尽的红烛,记忆回笼。
所以,他在洞房花烛夜做了什么?
明明已经刻意锻炼过酒量,为何昨晚还是醉的那般快,猝不及防的只想抱着清照落泪。
“清……”
“清照,我……”
赵明诚磕磕绊绊,不知该如何解释。
反倒是李清照将一直簪子插入发髻,随口道“夫君醉酒之后倒也还算可爱。”
第一百七十章成为王氏后,继女清照上天了(二十四)
(二十四)
不吵不闹不吐,只是可怜巴巴的掉几滴眼泪。
赵明诚一愣,可爱?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夫君!
清照叫他夫君了!
赵明诚只觉得满身满心都在冒喜悦的泡泡,让他头昏昏。
天亮了,酒醒了,赵明诚也不哭了!
什么洞房花烛夜醉酒哭的稀里哗啦然后睡的不省人事,那不重要。
只要与清照在一起,每天都是洞房花烛夜。
大不了,大不了,他再去屯一堆龙凤喜烛!
“娘子?”
“娘子?”
赵明诚化身鹦鹉,围在李清照身侧,一句一句的唤着,仿佛唯有这样才能让他满心的欢喜有地方宣泄。
李清照:……
她嫁的是个人,没错吧?
照这个样子,回门之日,阿娘和爹爹会以为她嫁了只鸟。
“娘子。”
“闭嘴!”
李清照拍了拍桌子,秀眉上挑,横睨了赵明诚一眼。
赵明诚:清照果真是极美的。
宜嗔宜喜,千般袅娜,万般旖旎。
赵明诚的星星眼,更亮了。
李清照满头黑线,无力扶额,她好似明白了阿娘口中的恋爱脑。
阿娘教养她十数年,就是为了不让她成为恋爱脑,千算万算,没想到,她竟然嫁了个恋爱脑。
她能说,赵明诚的三年痴缠,的确让她心软。
但让她心动的是,三年来如被打磨的璞玉般越发耀眼优秀的赵明诚。
好吧,不能说。
管她心软还是心动,反正都是赵明诚。
于是在等待着新婚小夫妻敬茶的赵挺之和赵夫人,就看到了一双眼睛黏在李清照身上的赵明诚。
赵氏夫妇,偷偷对视一眼,满是无语。
幸亏,幸亏,李家松口了,要不然以明诚这副不值钱的丢人样,恐怕真的得孑然一身,孤独终老了。
赵氏夫妇看向李清照的笑容越发和蔼亲切。
婆媳矛盾?
不存在的。
赵夫人满脸笑容接过李清照奉的茶,然后打开一旁的木盒。
一层摆放着雕刻精美的金银玉石,一层放着厚厚的一沓儿银票“照姐儿,婆母知晓你不缺这些,但这是婆母的一点儿心意。”
“婆母只希望你与德甫能相互扶持,白头到来。”
抛却心中的偏见,赵夫人渐渐能感受到生儿为女子,能如李清照这般,是种幸运。
“多谢婆母。”
“多谢公爹。”
既嫁明诚,自会携手。
当然,前提是,赵明诚保持初心。
初心未改,她必会与其风雨同舟。
若心志偏移,那还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吧。
各自美丽,总比成为一对怨偶要强得多。
不过,时至今日,一听德甫二字,她都能记得初次从阿娘口中听到明诚的字时的第一反应。
嗯,自带年纪感。
这厢赵家欢天喜地,那厢李家愁云密布。
还真真是应了那句几家欢喜几家愁。
“唉!”荪歌将酒杯一放,再一次叹了口气。
没有照姐儿这个酒友,美酒都少了滋味。
宁姨娘歪着头靠在荪歌的肩膀,将杯中蓄满酒“夫人再叹气,妾的心肝儿都要碎了。”
蓦地,宁姨娘直起身来“将赵明诚招赘入府有几成把握?”
眼神依旧清明的荪歌:宁姨娘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敢想。
对于宁姨娘来说,心有多大胆,舞台就有多大。
在一旁毫无家庭地位的李格非轻嗤一声,这算什么?
毕竟是能放出豪言壮语夫人是天下人的夫人,说将赵明诚招赘在家都是谦虚了。
总觉得,他的姨娘其实是夫人的姨娘。
黏黏糊糊,形影不离。
“夫人英明神武,无所不能,一定会有办法的吧?”
宁姨娘眼睛亮晶晶的,像小鹿一样明润,顾盼生辉。
荪歌:吹牛批请别带上她。
荪歌拍了拍宁姨娘的头“赵挺之什么官位,咱惹不起!”
宁姨娘恍然大悟,将视线移向了李格非。
李格非摸摸鼻子,不自在的转过了头。
毫无疑问,他又一次被自己的妻妾内涵了。
荪歌再次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是她多虑了,以照姐儿的性情,无论身处何地,都会活的自在逍遥的。
三日回门。
李清照携赵明诚,带着一车的回门礼。
若是宁姨娘是小鹿眼,那赵明诚就是小狗眼,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照姐儿身上。
小狗的眼神儿永远热烈而真诚。
对此,荪歌也只能说,但愿赵明诚此心不改吧。
……
“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
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
婚后李清照的一首《减字木兰花·卖花担上》在词坛掀起了轩然大波。
本是一首俏皮可爱,夫妻间撒娇情浓,一气呵成随手写就的词,但却被斥责为闾巷荒淫之语,肆意落笔,无所顾忌。
李清照一笑置之。
词,抒她情。
难道词人就不该有闺房之乐?不能有夫妻私语。
词,不一定就要一成不变的赋予其沉重浓郁地底色。
旁人之言,与她何干?
李清照的内心,足够强大,她可以在这封建礼教大束缚之下,自由舒展。
一年的时间,眨眼就过去。
朝廷党争愈演愈烈,宋徽宗突发奇想决定追随父兄,重新推行新政。
只是,明眼人都知,此时的新政早已不复当初王安石变法的初衷。
不过是挂着新政的名头铲除旧当罢了。
在宋徽宗的授意下,蔡京和赵挺之一飞冲天,一时间权势滔天。
可以说,此二人便是宋徽宗行新政的代表人。
对旧党打压报复,是他们的责任。
赵挺之愁眉苦脸,对如何处理李格非犹豫不决,举棋不定。
苏轼一门,是无可争议的旧党代表。
可偏偏他和李格非是姻亲,明诚又对清照情根深种。
罢了,且先拖着吧。
倒也不是他心软,着实是此一事关系着明诚与清照的夫妻情分。
无论如何,对李格非动手的绝不能是他。
说实话,他不是什么好人。
若非明诚此番作态,他可能早就抢先一步大义灭亲,讨陛下欢心了。
同年九月,轰动朝野的元祐党籍碑出世。
由宋徽宗亲自刻旧党人士于其上。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成为王氏后,继女清照上天了(二十五)
(二十五)
荪歌:躺平就是等死,不躺平就是猝死。
仔细想想,等死活的时间稍微久些。
于是,荪歌静下来了。
这些年,她没有催促李格非在官场上力争上游便是因为这样。
若李格非扑腾的欢快,指不定在碑上的名次还会前进一些,下场也更凄惨一些。
荪歌一静,人心惶惶的李家就好似有了主心骨一般,也不再慌乱。
荪歌有把握,此次情况绝对要比剧情中好。
真以为她这些年捐给国库的钱是打水漂的?
不看僧面看佛面,指不定李格非还能混个衣锦还乡,功成身退。
官,肯定是当不成了。
听闻消息的李清照匆匆回家,却见自家爹娘在悠闲的收拾着行囊。
不像是被官家训斥,倒像是要去郊游。
“子瞻先生曾言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看似被官家言弃,何尝不是激流勇退?”
“你也莫怨怪赵大人,想必他也尽力了,否则家中这几个月不会这般平静。”
要知道,全面清算旧党于两月前便开始了,只不过宋徽宗亲刻的元祐党籍碑将这件事情推上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周旋两个月,赵挺之也是仁至义尽了。
“阿娘,以后见您就路途迢迢了。”李清照眼眶红红的,满是不舍。
荪歌手一僵,差点儿嘴贱的说出,过不了几年,就在山东重逢了。
大宋朝的党派之争,并不会因旧党人士落败而终结,新党内部也斗的热火朝天。
赵挺之和蔡京,你死我活。
“去见见你阿爹吧。”
“这十多年,你与他聚少离多,以后见面更是艰难。”
也许,这会是李格非与李清照父女之间最后一次见面。
不出三年,李格非将亡故于故乡明水。
山遥路远,李清照鞭长莫及。
……
正如荪歌所预料的那般,宋徽宗在怎样处置李格非一事上犯了难。
先帝爷对李格非之妻赞赏有加,在民间也素有美名,若是一改论之,怕是会引起非议。
思来想去,宋徽宗打算给李格非一个体面,允许李格非上奏折请辞。
在一众被罢官的,被驱逐的,被流放的人中,李格非已算是得到了优待。
李格非的后人是官宦之后,而非罪臣之后。
得到这样一个结果,李格非心满意足。
“多谢夫人。”李格非弯腰向荪歌鞠躬。
他心思通透,自是知晓归根结底是受了夫人的庇佑。
“可有遗憾?”
“可有不甘心?”
荪歌扶起李格非,意味深长的开口。
若她愿意,这些年提前筹谋,必然能为其谋算一个更好的结局。
但她没有!
李格非性情中人,坚持自我,本质上无法容于如今的朝堂。
哪怕她广撒银钱,结交人脉,亲自将李格非送入高位,那李格非也坐不稳。
他的性情,适合盛世,适合明君。
尔虞我诈中能做到独善其身已是极限。
李格非摇摇头,他无力改变朝堂的局面,苦于挣扎。
趁此离开,不失为一种解脱。
汴梁城外,李格非望着古老却无人修缮的城墙苦笑一声,头顶天空乌云飘过,就好似在预示着王朝的陌路。
大宋,可曾出现过真正的明君之治,出现过大河汤汤盛世煌煌?
未升至顶端,却早现了日暮西山之势。
李格非的心中说不出的酸涩,这奔波劳碌的一声,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底又得到了什么。
元妻病故,他不在身侧。
继妻也曾柔弱,可他还是远赴汴梁。
儿女成长,他更是不曾参与。
心中志向从未实现,妻子儿女也鲜少相伴。
他此一生,亏欠良多。
回到明水,李格非的身体便渐渐垮了,隔三差五缠绵病榻。
当年那个可以混叔圈的中年美大叔,面颊上添上了一道道皱眉,永远挺拔的脊背也一点点弯曲下去。
他不再惦念朝堂之事,而是开始了不断的作画,一幅接着一幅,仿佛这样便能弥补回他错过的那些时光。
远在汴梁城的李清照,并没有因为母家的落魄而被苛责。
赵夫人更是立场鲜明的告知汴梁城所有蠢蠢欲动之人,李清照会是明诚唯一的妻子。
李家落魄,赵明诚唯有更加努力,让他自己成为李清照的依靠。
只是,命运的齿轮并没有停下转动的脚步,也不曾对任何人心慈手软。
公元1105年,在赵挺之位极人臣任职丞相的那一年,缠绵病榻精气神儿散去的李格非撒手人寰。
死前,他亲手焚烧了这两年来所作的所有画像。
心中的忏悔,也不曾对任何人说。
只是在咽气前不停的看着宁姨娘,用最后的力气将宁姨娘的手搭在了荪歌的手背上。
荪歌:这是将宁姨娘托付给他的意思吗?
“老爷,我会照顾好宁姨娘的。”
宁姨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泪汪汪“夫人,老爷是不放心您。”
李格非弯弯嘴角,闭上了眼睛。
李清照,终归还是没有见到李格非的最后一面。
也不过两年时光,显赫一时的赵家随着赵挺之的丞相之位被蔡京取代,赵家权势一落千丈。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赵挺之,病逝于家中。
赵挺之和蔡京的党派之争,以死亡落下了帷幕。
这短短几年,就好似在逼着人成长一般。
噩耗,一个接着一个,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于李清照而言,唯一的好消息便是青州和章丘明水距离不远。
当年未来得及赶回明水见阿爹最后一面,是她一生之憾。
赵家上下,扶灵,前往青州。
这时候的李清照也不过二十四岁,却已先后经历了母家落魄,父亲亡故,夫家动荡。
见过了生离,也见过了死别。
好像从这一刻起,李清照的笔墨下再也写不出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的娇媚动人。
也无法再写出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的清丽明快。
哪怕她再洒脱不羁,再强大无所束缚,内心仍沾染了俗世的悲欢喜乐,笔墨之中多了风雨沧桑和人情冷暖。
可若问她怕吗?
她必会如当年一般,不怕!
第一百七十二章成为王氏后,继女清照上天了(二十六)
(二十六)
无论前路如何,她都有勇气,有底气去面对。
炙热滚烫的夏末,李清照返回了青州。
这时的她,褪去了少女的不谙世事,洒脱不羁,坚毅果敢的心情中融入了些许温柔。
非软弱,非温顺。
只是除棱角之外,待人接物多了如沐春风。
第一件事情,李清照便回明水祭拜父亲,又商议带着阿娘和宁姨娘赴青州。
父亲亡故,迒哥儿在外游历,家中只剩阿娘和宁姨娘,她着实不放心。
身为子女,本就应尽孝膝下。
荪歌摇摇头,不假思索的拒绝了“照姐儿,阿娘打算带着宁姨娘去看看这秀丽山川。”
“她自幼在汴梁城长大,年少多凄苦,后被你父亲纳为良妾,囿于内宅。”
“自你父亲辞官归乡,她事必躬亲照顾你父亲,不曾有半分懈怠。”
“这三十余年,她从未有幸看过别处的风光,阿娘也不愿久居一处。”
李清照沉默,她常想,有些人的骨子里天生是带着长风和热血的。
恰好,阿娘便是这种人。
只是,阿娘的年岁,终究不小了。
阿娘考虑到了三十岁的宁姨娘无缘得见四时风光,可曾考虑到她自己也已到了暮春之年。
她害怕。
“照姐儿,莫忧心。”
荪歌看穿了李清照内心的惶恐。
接连经历了父亲,公爹的离世,对生离死别有了深刻的认知。
“阿娘希望自己是在路上的。”
“每到一处,阿娘便会写信给你,说不定,还能与迒哥儿重逢。”
李清照无奈,只得周全小心的为荪歌收拾行囊,几次三番的嘱托。
马车渐行渐远,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李清照强忍的泪水最终决堤而出。
原来,出嫁意味着能伴着阿娘五湖四海的便再也不可能是她了。
赵明诚将李清照揽于怀中,安抚道“若不舍,我们便随岳母一起游历吧。”
“蔡京当权,我暂时无法入仕,倒也还算自由。”
“母亲前些日子也返回江宁,只有你我二人居青州。”
“居何处,不重要。”
李清照抽噎着,摇了摇头。
她知晓,阿娘从不喜牵绊。
就好似,阿娘存在于世,本来就是孑然一身的。
“有宁姨娘陪着,就好了。”
有她和明诚在,阿娘反而会不自在。
回到青州归来堂,李清照和赵明诚过起了赌书泼茶,收集金石子画,着手撰写金石录。
因着家底殷实,二人也不必如剧情中那般食去重肉,衣去重采,首无明珠翠玉之饰,室无涂金刺绣之具过清苦的日子了。
李家,堆金积玉。
赵家,家底丰厚。
归来堂的日子也算悠闲肆意,享受了一把坐看云卷云舒,静听花开花落的日子。
也就是这时,李清照自号易安。
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
易安,易安,但却未安。
李清照本身便是不服输,不甘于平庸的性情。
自入文坛,便被无数人口诛笔伐的她,终于有闲暇回敬。
有人骂她,不懂词?
那她偏要一意孤行,撰写《词论》。
和诗不一样,词别是一家。
李怼怼,正式上线,全面开火。
评柳咏“虽协音律,而词语尘下。”
评张先“虽时时有妙语,而破碎何足名家。”
评晏殊,晏殊,欧阳修“学际天人,作为小歌词,直如酌蠡水于大海,然皆句读不葺之诗尔。”
评王安石“写文章一绝,若作词,人必绝倒。”
……
赵明诚手捧墨渍尚未完全干透的词论,有些哑然。
夸了,没完全夸。
骂了,没完全骂。
他甚至能够想象到这篇词论,一经问世,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十有八九,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大宋文坛本就不接受女子在诗词上大放异彩,更何谈似清照这般品评各位大家的诗词。
“词,作出来,不就是让人看,让人唱,让人听的吗?”
“旁人能评我的词,我为何不能评旁人的词。”
“再者说,我作词论,本就是对词在音律、形式上的种种特点作较为系统归纳和总结。”
“世人总不能因我是女子便污我好为大言,以自矜重,乃是妄评吧?”李清照的眼波流转间透露出灼灼光芒。
她不畏人言,更无惧风雨。
赵明诚坦然,清照一如既往的张扬,锐利,且自信从容。
经历的风雨沧桑,并未将她骨子里的那团火熄灭。
是啊,有何惧之。
词论一经问世,便被无数人抨击,咒骂李清照根浅空虚,狭小而尖刻。
不能容纳别人,不能欣赏别人,不能同情别人。
对此,李清照一笑置之。
倘若这能正儿八经回应她的词论,指出疏漏也好,寻到错处也罢,她都会高看一眼。
似这般人身攻击,笑掉大牙。
直到不久以后,李清照收到了来自自家阿娘的信。
“吾儿《词论》孤秀奇芬,卓有见地!”
“诗词畛域,词别是一家,注意到诗词体性之异,是一大创新。”
“为娘此信,意在探讨另一个人生哲学。”
“共性与个性。”
“词论明确了诗词体性之异,难道诗词同为抒情文体便不存在共性吗。”
“且,批判在先,寻找出路在后。”
“照姐儿之聪慧,想必能理解为娘之意。”
“为娘一切皆安,望照姐儿亦如是。”
赵明诚看到信上内容,终于确定了李清照用笔着墨的习惯源自于何人。
先夸,再批,再总结。
李清照手捧来信,眉头紧锁,眼神来回在词论和来信上打转。
诗词,当真如她所言,应泾渭分明吗?
半晌,李清照眼睛一亮,她知晓了她狭隘之处。
“真该让那些只会人身攻击自诩谆谆君子的人看看,什么才是对词论有力的回应。”
在所有人的瞠目结舌中,李清照公然自省,词论不够严谨全面,且否定词体的改革,却未找到新的出路。
所有人以为,李清照是在向文人墨客的口诛笔伐低头屈服,殊不知,令她屈服的唯有事实与真理。
但,她的心路,注定旁人不可知。
外界的揣测,并没有影响到归来堂内的宁静。
第一百七十三章成为王氏后,继女清照上天了(二十七)
(二十七)
接下来的日子,李清照一边思索诗词之共性,一边继续和赵明诚一起遍寻古书金石文物。
李清照再一次喟叹“幸亏家中银钱颇多,否则还真经不起这般消耗。”
赵明诚连连点头,应是。
一幅五代南唐徐熙的《牡丹图》,要价二十万,由此可见收集金石古书,多么烧钱。
所以,赵明诚和李清照虽为文人,但从不会自视甚高的觉得银子是阿堵物,哪有什么铜臭味,分明深藏的都是香气。
清高不起来啊!
需要的,想要的,都得不计其数的银子才能得到,他们有什么资格鄙夷银子。
这一点上,赵明诚和李清照非常愉悦的达成了共识。
每的一卷古书,二人就一起校勘,整理成类,标注签题。
得书画,彝、鼎等金石文物,也摩挲把玩或摊开欣赏,互相指出其中存在的缺失与错误。
说起来,归来堂看似名不见经传,实则收藏颇丰,名列众收藏家、金石家之冠。
言简意赅,她踩在阿娘这个巨人的肩膀上,赵明诚踩在世代官宦之家的肩膀上,一起成为了隐形的大富豪。
没有金灿灿,也没有白花花,但价值连城啊。
至于夫妻间每日的娱乐活动,除了博弈,必不可少的便是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
说中者,规定饮茶的次序。
时常说中得意忘形,捧腹大笑,将杯中茶洒于怀中。
当远在千里之外的荪歌,从信中看到照姐儿分享的生活,只觉得满头黑线。
她没有闻到恋爱的酸臭味,只感觉到了两个学霸枯燥而乏味的生活。
幸亏二人是志趣相投,饱读诗书,又脑瓜子灵光,否则就这中休闲娱乐的方式,非逼死一个才罢休。
若她是赵明诚,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这一刻,荪歌终于理解了门当户对的重要性。
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话,诚不欺她。
这样虽不显贵,但也乐得自在逍遥的日子一过便是近十年。
在这十年中,荪歌和宁姨娘最后暂住江宁。
时隔多年,再次踏足江宁。
当年那个头戴方正巾帽,稚气十足,坚定说出“想光大门庭,想读书有所果,想忠君报国,想惩恶扬善为民解忧”的小少年也长大了。
身材修长而挺拔,眼神疲惫却也明亮,长衫罩身,手捧书卷。
这时候的年轻人,已经初尝了悲欢离合和人情冷暖。
父亲亡故,秦桧为家中长子,只能站出来替家人遮风挡雨。
一边继续为考取功名做准备,一边当教书先生来补贴家里面的生计,靠着微博的收入度日。
孩童顽劣,年轻文雅的秦桧也会时常会气的头昏脑胀,心中唏嘘感慨写下“若得水田三百亩,这番不做猢狲王”。
经历过风雨的他,依旧有一颗想为官之心。
没有人生来便是奸臣,更遑论,秦桧的父亲在任上以清白著称。
言传身教,秦桧的报国之志还是鲜亮的。
荪歌大手一挥买下私塾,不为其他,为的就是她想亲眼目睹秦桧的变化。
她想知道,这个年少时赤诚勇敢的屠龙少年,究竟是怎样一步一步变成恶龙的。
说起来,秦桧的日子过的单调且无趣。
就好似,他日常只做三件事。
温书,教书,养家。
闲暇时刻,也从未参与过任何娱乐休闲活动。
长衫永远是干净整洁的,脊背也永远是挺拔笔直的。
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政和五年。
“李夫人。”
秦桧微微低头,向荪歌问好。
早在很久之前,他便认出了这个出手阔绰买下私塾的妇人。
只是,一直以来,他和荪歌两人均未开口。
不知为何,秦桧在面对李夫人时,总会有些心虚。
也许,当年那个心无杂念的小少年终归还是多了私心。
他想过得好,想让家人过得好。
“不日便要入京赶考了吧?”
她知晓,这一次秦桧将进士及第,踏出改变命运的第一步。
“你莫要惶恐。”
“人有私心,再正常不过了,乃是本性驱使。”
“今日我送你一言,私心之上,应有正义。私心之下,应有底线。”
“这便当作饯别期祝了,家中之事,我与宁娘子会帮忙照看一二。”
“直至你高中,入仕。”
秦桧的聪颖机敏,非常人能及。
能够前后执政十九年,两度拜相,便证明了秦桧的能力。
“借你幼时夫子一言,秦家大郎甚好!”
最起码,这十数年,秦家大郎并没有长歪。
秦桧一怔,面露愧色。
“私心之上,应有公义。私心之下,应有底线。”
秦桧小声呢喃着,声音一点点变的坚定。
“谢李夫人吉言。”
“他日若高中,会之必拜谢您照拂之恩。”
秦桧,字会之。
“我记得你当年之言。”
“勿忘初心,无愧于心。”
“且去吧。”
送走了秦桧,荪歌倚在木椅上,疲倦的叹了口气。
王氏的大限,应是不远了。
许多想见证的,她未必能亲眼看到。
“夫人。”宁姨娘先是将毯子盖在荪歌身上,后又将手炉塞进去。
“夫人,大小姐又来信询问您的身体了。”
荪歌拢了拢身上的毯子,眼睛微眯“这江宁,住不了太久了。”
“夫人既如此看重会之,为何不认他做义子?”宁姨娘很是不解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荪歌瞥了宁姨娘一年,四十岁的宁姨娘,与年轻时一样敢想。
“那是秦桧,秦会之,岂是我能认的?”
王氏,在史书上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属于她自己的只言片语。
只是在谈及李清照,李格非时,会参杂一句,其母,其妻亦善文。
亦善文三个字,概括了她的一生。
“那又如何。”
“妾观会之,早已把您当成了值得信赖依靠的长辈。”
“若您开口,他必会欣然同意。”
闻言,荪歌还是摇了摇头“他的未来注定是要展翅高飞的。”
公元1115年,二十六岁的秦桧进士及第,补为密州教授。
紧接着又考中词学兼茂科,任太学学正,开始立足于汴梁城。
第一百七十四章成为王氏后,继女清照上天了(二十八)
(二十八)
太学学正,也算是缘分。
元祐四年,在京谋职第李格非也曾官学正。
但,秦家大郎在为官一途上,远比大多数人走的更远。
……
秦家安,荪歌便启程离开了江宁。
“河北西路,相州,可有消息传来?”
她本打算亲自前往相州汤阴县走一遭,但奈何照姐儿来信京中出现变故,政坛动荡,蔡京倒台,赵明诚有机会重返仕途。
于是,夫妻商议之下,李清照决定尊重赵明诚的决定,任其为仕途奔波。
求仕未果前,李清照独留青州。
这封信打乱了荪歌的计划,便免了相州之行,着人前去打听。
“算时间,应该快了。”
“等我们回到青州,回信前后脚便到。”
在荪歌的锻炼下,宁姨娘早已能独当一面。
“夫人,少操些心吧。”
宁姨娘一边关窗户,一边唠叨着,
会之刚入仕,性情尚可,本以为夫人会安心返回祖籍养老。
可没想到,江宁心事了,夫人的心神又被相州汤阴县引了去。
荪歌眼眸含笑,许是年岁渐长到了知天命之年,看起来隐约有了几分慈悲相。
“宁曦,你我二人到底谁的年纪大?”
“这般啰嗦,倒是适合去做个老夫人,可惜本夫人无用,不能入仕为你求个诰命。”
就连她自己的三等淑人,都是用银子砸下来的。
“夫人又在打趣妾了。”
“您给妾的已经足够多了。”
宁姨娘坐在荪歌身侧,回忆着过往。
年轻时,夫人出手阔绰,宽容洒脱,让她活成了汴梁城中最恣意最豪气的姨娘。
旁人有的她都有,旁人没有的她也有。
后来,府中变故,夫人如定海神针,未让她受半分委屈。
老爷过世,夫人怜她见识浅,又带着她游历山川。
她戴过最精致的珠钗,穿过最华美的衣裳,见过最壮观的山川。
哪里是夫人无用呢,分明是夫人带她见了一个新的世界。
自老爷过世后,夫人就鲜少唤她姨娘了。
私下二人独处,唤她宁曦。
外人面前,唤她宁娘子。
夫人眼中,她非老爷的附属。
“许是年纪大了,总想起十几二十年前初见夫人的场景。”
“不瞒夫人,那个时候妾心中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只要不被发卖转送,妾就在偏院中立个小佛堂,青灯古佛,闭门不出。”
宁姨娘的声音不疾不徐,温温柔柔,浅浅诉说着当年的心路。
却不曾想,她的夫人非常人,将她当作女儿宠了这么多年,手把手教会她女子立于世的能力。
荪歌挑眉“二十出头花一样的年纪青灯古佛?”
初见宁曦,她便觉得是个可心人。
近二十年,事实证明,她的判断没有错。
宁曦点点头,温婉一笑“夫人有所不知,汴梁城中,绝大多数的妾室都是没有权利做选择的。”
“若主子喜,便得些赏赐,绞尽脑汁靠宠爱度日。”
“若主子厌,要么送往庄子,要么被转送他人。”
“文人墨客,官员武将之间互送妾室算不得大事。”
“能遇到夫人,是宁曦一生之幸。”
宁曦又絮絮叨叨说了许久,声音一点点放低,直至听到身侧响起的均匀呼吸声。
能伴夫人真的十余年,真真是她修来的福气。
待荪歌和宁姨娘到达青州,又是一月以后的事情了。
十年,太多变化了。
在见到荪歌的一霎那,李清照的眼睛沁着水。
她的阿娘,鬓角斑白,生了华发,面庞额头爬上了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皱眉。
明明那个额头撞碎一堵墙的阿娘,还在记忆中鲜活明亮啊。
“阿娘。”
像过去那般,李清照将头枕在荪歌的肩膀上。
只是,物是人非不可避免。
荪歌的身形日渐消瘦,照姐儿也非当年。
“多大了,还哭。”
“羞不羞。”
感受到肩膀传来的湿意,荪歌声音柔和的打趣着。
她只是大限不远了,又不是马上就死了。
揉了揉李清照的脑袋,荪歌接着道“阿娘还以为你会陪着明诚一起到莱州。”
“他征求过女儿的意见,可是我拒绝了。”
“一来,归来堂内金石收藏暂时寻不到合适的人帮忙照看。”
“二来,我想陪陪阿娘,迒哥儿也来信,说他不日便可归家。”
虽说赵家当年显赫一时,但毕竟人走茶凉。
莱州一行,必不会太顺利。
若她前往,非但无法助力,反成拖累。
加之,她有太久没有在阿娘膝下尽孝了。
“自你与明诚成婚,便没有分开过。”
“如今分隔两地,心中可有惶恐?”荪歌想到了剧情中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忍不住眉头紧皱。
世上最大的不变,就是人心易变。
李清照先是一愣,而后摇了摇头“这与女儿是否信他无关。”
“女儿这一生的喜怒哀乐从不是寄托于明诚之身,女儿有他,但也有诗词,有金石,有游记。”
“生命里有太多太多绚烂的东西值得为之展颜了。”
“相伴多年,是我们二人共同的决定和选择。”
“如果,他想做旁的选择,女儿也不会自怨自艾,怨怼愤恨。”
荪歌敛眉,点了点头。
与其担忧远在莱州的赵明诚是否会背弃曾经之言,倒不如认真努力的过好自己的生活。
男子的生命中有官位,有仕途,有理想,女子也当有充盈的生活,而非溺于情爱纠葛,仿佛少了一点爱就活不下去。
荪歌控制不住又打了个哈欠,好吧,她又困倦了。
说好的,人老觉少。
可为何她现在动不动就犯困。
好烦,还没好好看看青州,没好好聊聊照姐儿青州十年光阴。
困意上头,荪歌又睡了过去。
李清照目露担忧“姨娘,阿娘的身子可有请大夫看过?”
“在江宁,我曾请当地有名的医者为夫人诊脉,医者言夫人身体一切康健。”宁姨娘老老实实的答道。
说实话,她也一度怀疑,那个大夫徒有虚名。
可夫人除了贪睡,一切皆如以往。
也许,真的只是老了吧。
老……
想到这个词,宁姨娘心中就沉甸甸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成为王氏后,继女清照上天了(二十九)
(二十九)阑
而李清照的脑海中,也冒出了这个字。
生老病死,人力难左右的遗憾。
李清照叹了口气,嘴角勉强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姨娘,听说阿娘在江宁照看的少年郎高中了?”
也不知那位少年郎与阿娘到底有何渊源,值得阿娘几次三番惦念。
“你说会之?”
一句少年郎,让宁姨娘险些没反应过来。
三年前随夫人到江宁,会之已经过了及冠之年。阑
李清照点点头“当年动身前往汴梁城前,阿娘曾专门绕行去了江宁一趟,见了尚是孩子的他一面。”
“阿娘当年便对他赞誉有加。”
“只是……”
只是阿娘的赞誉之下,又深藏着隐忧。
她看不懂,也想不明白。
阿娘的眼界和想法,从不是她能比拟的。
“那为何夫人不愿认会之为义子呢?”阑
宁姨娘心中越发不解了。
李清照思量片刻,缓缓道“阿娘好似已经看到了秦家大郎命中注定的结局。”
阿娘想改变,但也改变不了。
“随阿娘意愿吧,宁姨娘日后莫要在旁人面前提及阿娘与秦家大郎的过往。”
李清照不放心的嘱咐道。
无论秦家大郎日后会攀登至何处,都与他们无关。
阿娘施恩,不求回报。阑
最重要的是,在阿娘的担忧中,她隐约能够猜到些什么。
“妾明白。”
这世上,最懂夫人心的,仍旧是大小姐。
在荪歌返回青州的第三天,河北西路,相州,汤阴县的消息终于传了回来。
“大禽若鹄,飞鸣室上,因以为名。”
又是一个意气风发,年仅十余岁的少年郎。
“家中清贫,世代务农。”阑
“聪慧果敢,沉稳寡言,喜读《左氏春秋》《孙吴兵法》,年少便露将帅之才。”
“幸拜大侠铁臂膀周侗为师,学习骑射拳脚,箭术小有所成,能左右开工。”
“天生神力,挽弓三百宋斤,开腰弩八石。”
“为汤阴县百姓所奇之。”
“其父常教之,汝为时用,其徇国死义乎!”
信并不长,短短几句话,概括了少年郎的十五年。
从性情,从爱好,从志向,从武力。阑
的的确确,将帅之才。
荪歌合上信,但愿他此生能走的顺遂些许。
精忠报国,竭尽忠诚,报效国家。
这便是他一生的写照。
终其一生,他都是个纯粹的,豪情万丈,喊出了毕生执念驾长车踏破贺兰山阙。
只可惜,皇权争夺下,有中兴守成明君之称的宋高宗眼中,那句迎二圣归京阙,如同逆鳞。
在高位者看来,收复失地固然重要,但身下的皇位更重要。阑
于是,悲剧便诞生了。
李清照在一旁偷偷观察着自家阿娘的神色。
悲壮,怜悯,还有遗憾。
不同于秦家大郎,这位汤阴县的岳家郎君,也许拥有波澜壮阔的一生。
思来想去,荪歌依旧觉得这是不可避免的死劫。
饶是秦家大郎身死,也消除不了岳家郎君的既定结局。
他撼动的是九五之尊的位置,以及上位者眼中那虚假的和平与繁荣。阑
偏偏忠君报国又是刻在他骨子里的。
说到底,这大宋
从不算一个大一统王朝。
春秋所以大一统者,六合同风,九州共贯也。
“阿娘,他会是那个英雄吗?”
自她年少时便知,大宋,乱世将至。
强敌环伺,一旦战乱起,大宋的陛下和兵士护不住大宋的疆土,亦护不住大宋的百姓。
乱世之中,总要有人做英雄的。阑
只可惜,英雄的结局素来悲壮惨烈。
荪歌低声呢喃“我倒宁愿他不是个英雄。”
也许那样,就能免于腰斩。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为百姓谋利者,不可使其孤战于前线。”
“为国土守护者,不可使其惨死于倾轧。”
可,这世上从不缺冻死在风雪中的抱薪者,也不缺孤军奋战死于非命的将士,更不缺争权夺利下的牺牲品。阑
正因为悲剧多了,才会有这些思考。
可思考,亦不能避免悲剧的发生。
荪歌有些颓然,突然有些理解主神为何从不允许任务者漫长的留于一任务世界,顺着历史长河,见证王朝兴衰黎民疾苦。
若真有人自夏商一直长生于数千年后,恐怕到那时,长生不死反倒是一种负累了。
待久了,会抑郁。
李清照似懂非懂,再次开口“他与江宁城的那位会是敌人吗?”
荪歌不置可否“江宁城的秦家大郎会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阑
而成熟的政治家,最不缺的就是手段和狠辣。
若说敌人……
恐怕汤阴县的这位少年郎从未将秦家大郎视做敌人。
在少年郎璀璨鲜亮,波澜壮阔的人生中,唯有抢夺了大宋江山的金人才配称作敌人。
他不屑于玩弄权术的小丑为伍,偏偏又死于小丑之手。
自那后,荪歌便没有再刻意打听过外界的消息,只是安心在青州过养老生活。
饮茶博弈,养养花晒晒太阳顺带隔三差五再吃一把照姐儿和赵明诚的狗粮。阑
荪歌很是怀疑,在外奔波求仕的赵明诚是不是很清闲。
饭否?
好眠否?
念吾否?
翻来覆去,可偏偏二人都不知疲倦,乐在其中。
“照姐儿,为娘严重怀疑,赵明诚是在等内涵你。”
荪歌指着那句饭否,一本正经的开始胡说八道。阑
李清照:……
借赵明诚一个雄心豹子胆,赵明诚也不敢阴阳怪气她吧。
真以为她跟阿娘学的功夫是假的?
荪歌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中有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你给为娘解释一下什么意思?”
李清照沉默,阿娘说的好有道理,她竟无力反驳。
“阿娘之言,甚是有理。”阑
“不如女儿这就回信让他每日复诵《廉颇蔺相如列传》,好好反省。”
她宁愿阿娘似如今这般嬉笑怒骂,而非担忧那些即将发生却又无力改变的事情。
劳心劳力。
阿娘,真的老了。
李清照眼睛一酸,连忙别过头去,生怕泄露半点儿情绪。
荪歌低头,眨眼,假装看不懂照姐儿差点儿夺眶而出的眼泪。
第一百七十六章成为王氏后,继女清照上天了(三十)
(三十)
照姐儿忧心她越发年迈的身体,她何尝不担忧山河破碎金兵铁骑踏破大宋国门后,照姐的流离失所,无依无靠。
再加上赵明诚那个短命的,比照姐儿早死了二十多年,独留照姐儿在乱世中犹如浮萍。
她不愿照姐儿临死前,幽幽叹道这真是漫长的一生啊。
指不定到时候陪着照姐儿的也会是宁曦。
你可见,李格非眼光之好。
不过,倒是让宁曦操劳了。
陪完她,还得陪照姐儿。
迒哥儿回来后,荪歌耳提面命,再三叮嘱,不要随便给人牵线搭桥做媒婆。
搭错桥,毁人一辈子。
就给照姐儿撮合了个张汝舟,还是个家暴男加凤凰男。
如果不是照姐儿有异于寻常女子的勇气,岂不是就要持续十几年被家暴,被打的皮青脸肿还要被抢走所藏的痛苦!
李迒一头雾水,只能呆愣愣的点头。
还有无数的山川湖泊在等着他探索,再者说以他的年龄,熟识的人大多都成家立业了,哪里还用得着他。
李迒看着正在给她家小棉袄扎小辫儿的阿娘“阿娘,我应该没那么闲吧?”
他与妻子的女儿,相貌像极了长姐。
希望,他的小棉袄也能如长姐一般坚强且幸运。
荪歌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头也不抬“万一你吃饱了撑的慌呢?”
不哭不闹的小娃娃,软乎乎白嫩嫩的,让她喜欢的很。
照姐儿与赵明诚这些年都没有血脉延续,她也没有过问。
夫妻二人的事情,外人介入不见得好。
“阿娘,你一天给年年梳这么多次头,她真的不会秃吗?”
李清照从荪歌手里接过小女娃,眉眼弯弯。
荪歌偷偷将手背到身后,一本正经的左右看了看。
老人家眼神不好,薅几根头发不是很正常?
“祖母,你又将头发藏身后了。”小女娃软糯糯甜滋滋的开始告状。
荪歌:说什么呢,她怎么听不明白。
宁姨娘缩了缩头,小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头发被塞在了坐垫下。”
荪歌:自从有了小女娃娃,家中的偏爱就不属于她了。
失宠了怎么办?
荪歌死了,死的猝不及防。
就好似是在一个最寻常不过的早上,再也没有醒来,脸上只有安睡之状,不见半分狰狞。
荪歌表示,她也很意外。
“夫人?”
宁姨娘轻轻推门,几声呼唤,仍不见回应。
拉开床幔,床上的人双手交叉于胸前。
面色安详,却再也没有了呼吸。
“夫人!”
宁姨娘声音凄厉,不可置信的瘫坐在地上,哆嗦着用手指探着荪歌的鼻息。
没有呼吸!
没有温度!
她的夫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世了。
眼泪夺眶而出,这一刻宁姨娘只觉得心疼的厉害。
“夫人……”
宁姨娘不断的重复着。
仿佛只要这样就可以唤醒那个陪她走过千山万水,给予她关爱尊重的夫人。
荪歌看着哭的绝望悲痛的宁姨娘,想要上前安慰。
只可惜,无人能看到她,也无人能听见她说话。
好像是死了,但又死的不太彻底。
脱离了王氏的身体,却依旧滞留这个世界。
也许,时机未到。
宁姨娘凄惨的哭声,惊到了李清照和李迒。
二人先后,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
李清照的心发慌,握拳指甲嵌入手心都未察觉。
门前,李清照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害怕。
害怕她的阿娘真的离开了她。
害怕这一噩耗是真的。
可明明,前些日子刚有名医诊脉,阿娘安好啊。
没有人知道,阿娘的存在对于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不仅仅是亲人!
当年阿娘一头撞碎了张姐姐家的院墙,也打开了她勇敢坦然面对风雨的勇气。
诗词造诣,固然重要。
可阿娘给予她的从不仅仅是这些。
她一直自诩不会将一生的喜怒哀乐寄托于他人之身,但事实上呢。
阿娘的存在,于他而言,是明灯,是依靠,甚至是信念。
如果可以,她愿意将她的寿命分给阿娘些。
李清照茫然无措的站在门口,神情之间满是脆弱惶恐,就好似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
她在哪儿。
她的阿娘又在哪儿。
“长姐,进去吧。”
强忍着悲痛,李迒拉着李清照,跨过了门槛,穿过屏风,看到了那个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人。
头发花白。
皱纹横生。
嘴唇干瘪。
可偏偏神情是那么安详,嘴角还挂着浅浅的弧度,像是做了个好梦。
荪歌只看了一眼,便别过头去。
原来,她已经这般年迈丑陋了。
终日不照镜子,还以为自己只是精气神儿差了。
幸亏她昨晚没有执意留下小女娃娃,否则怕是会吓到小孩子。
李清照俯身趴在荪歌身前,双手环住荪歌的腰身,眼泪一滴滴打湿了衣衫。
低低的啜泣声,渐渐变成了号啕大哭。
荪歌看着心中也觉得堵堵,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自己的死别。
照姐儿痛不欲生,那以往呢?
以往她离开时,她身侧的人,是不是也如照姐儿这般痛苦。
千古一帝,雄才伟略的始皇帝,是否也为他流下过不为人知的泪。
如山间清风,飘逸纯粹的谪仙人,是否也长久的对月孤饮,再也诵不出对影成三人。
她扭转了高长恭的命格,改变了他一杯毒酒怅然离世的遗憾,势必就要承担那份早逝的因果。
也不知,她死后。
泠泠如玉弦的高长恭,是不是也在孤身支撑着那个新生的大帝国。
也不知,宗室之子继位为帝,可否猜疑他功高盖主。
想到过往种种,荪歌似是被满屋的悲伤所感染。
原来,走过的漫漫人生,都是真心相托。
这一刻,荪歌是真的有些想落泪了。
踉跄着跑来的小女娃娃,清脆响亮的哭声,使得这满屋的悲伤更盛。
“祖母!”
“祖母!”
小女娃娃不识人间愁滋味。
她只知,那个会为她扎小辫儿,喂她吃糖果,给她讲故事,给她做玩具的祖母再也不会抱她在怀中了。
她也不知自己到底在哭什么。
可,就是想哭。
许久……
过了许久……
第一百七十七章成为王氏后,继女清照上天了(三十一)
(三十一)
荪歌亲眼看着,照姐儿和迒哥儿拿着她常穿的外衫,登上屋顶不断重复呼喊着她的名字。
她知,这叫复礼。
是至亲之人不愿承认她已死去,希望她能够醒过来。
可是,王氏的寿命是真的走到尽头了。
她,也真的无法再醒过来。
直至声音沙哑,李清照和李迒才从屋顶下来,将那件衣衫披在王氏身上,期待奇迹的发生。
可奇迹之所以称之为奇迹,便是因为视线的概率无限趋近于零。
身躯依旧冰冷僵硬,没有任何复生的迹象。
房间内,再一次响起了痛哭声。
良久,照姐儿擦了擦眼泪,哽咽着“准备丧事用品,采买棺材,邀风水先生择定日子。”
“迒儿,你去吧。”
“发讣闻向亲友报丧。”
“姨娘,您与我一起为阿娘沐浴擦擦身子,褪去衣物,小殓吧。”
说着说着,李清照的眼泪又滑了下来。
她比任何人都不愿意接受阿娘离去的事情,可又必须得承担起长姐的责任。
她不能胡闹,不能让阿娘走的不体面。
“好。”
李迒用袖子擦干眼泪,红着眼眶出门准备丧事用品。
而宁姨娘上前,和李清照一起为荪歌换衣。
宁姨娘的手不停的颤抖着,死死咬着嘴唇,控制着不让眼泪落下。
她不能弄脏夫人新换好的衣衫。
夫人一生貌美,死后也应雍容华贵体体面面。
讣告发,府上挂满了白幛白幡。
设好灵堂,白烛点燃。
远在莱州的赵明诚接到消息,匆匆赶回。
他与妻子相知相守,最清楚在妻子心中岳母的特殊地位。
满院愁云,入目皆是一片白。
短短几日,李清照憔悴了许多,就连宁姨娘都病倒了。
停殡,下葬。
荪歌全程目睹了整个丧事的所有流程。
她本以为,丧事了,人下葬,家中人会渐渐缓过神。
可偌大的院落,再也找不到想寻的那个人身影时的那种长久的绝望才最是折磨人。
宁姨娘时常下意识唤夫人,絮絮叨叨说着,半晌才能反应过来,她的夫人已经与她阴阳两隔。
李清照则是陷入了一种发呆,然后疯狂写词的状态。
就这种情形,赵明诚无论如何也不放心将李清照与宁姨娘留在青州。
不顾李清照的沉默,赵明诚第一次表现出了强硬。
触景生情,李清照和宁姨娘的身体都会如山一般倒了。
赵明诚寻青州本家值得信赖之人托付归来堂,请其帮忙照看。
公元1121年,宋徽宗,宣和三年。
这一年,李清照三十八岁,陪同赵明诚一起前往了莱州。
宁姨娘婉拒了赵明诚,决意要回明水为荪歌和李格非守墓。
荪歌:!?(_;?
都怪她死的太猝不及防,没有安顿好后事。
这下麻烦了,变成鬼还得两地奔波。
从章丘明水飘到莱州,再从莱州飘回章丘明水。
荪歌怀疑,她可能是世界上最劳碌的鬼吧。
若是被写成恐怖故事,恐怕会笑死人。
立志于不断赶路的鬼!
宁姨娘在坟前,种植了两棵松树,每天的日常就是照看松树,拔拔她坟头的野草,隔三差五的给她浇一壶酒,絮絮叨叨说上半宿。
眼底温柔,祥和。
她孤家寡人,年少为家中不喜,得老爷救她出火海,后又得遇夫人半生顺遂。
如今,又剩她一人。
那么多的金银,那么多的店铺,还有那么多未来得及看的风景,好像都没有吸引力了。
小小的坟墓中,葬着她一生的依靠。
宁姨娘常在想,若夫人能看到,可能会嘲笑她没出息。
荪歌:嘲笑倒是不会嘲笑,就是下次用酒浇地祭奠怀念她的时候,能不能选些度数较低的?
她也没想到,成为鬼之后,醉的那么快。
一醉,还醉好几天,实在影响她赶路啊。
李清照随赵明诚来到莱州不久,赵明诚胜任莱州郡长官,真正在莱州站稳了脚跟。
此时的赵明诚并没有同剧情中那般移情他人,也并未纳妾取乐。
上峰见他只得一妻,膝下又无儿女,便几度赏赐他美娇娘传宗接代。
赵明诚的回复简单又坚定,他说他不喜欢孩子。
清照与任何人相比,都是首选。
他精心为李清照布置了房间,带来了李清照最爱的书籍,画卷,甚至连李清照最爱打马棋子也带来了。
在莱州的岁月,好似又恢复了曾经的平安喜乐,夫妻相携。
但李清照还是时常失神,偶尔梦中惊醒,披衣站在窗前,望着院中的海棠树发呆。
李清照蓦地想起了前些年所写“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可到如今,她才知晓,有些痛楚远比分隔两地要深的多。
赵明诚觉前,起身,重新拿来一件厚实的衣服披在李清照身上“清照,岳母教你为人立世,必不愿看你似如今这般。”
“岳母一生洒脱自在,自信强大,她必希望你能如她那般。”
“夜夜惊眠,难以安睡,你让岳母如何安心啊?”
这些日子以来,他亲眼看着李清照日渐消瘦,真有了几分人比黄花瘦的凄婉。
可他看着,实在不忍心。
在院中被夜风吹的飘来飘去的荪歌不住的点头。
她算是发现了,她连自由飘荡的资格都没有。
幸亏如今时常强烈惦念她的人只有在莱州的照姐儿,还有在明水的宁姨娘和迒哥儿,虽说累点,但也勉强能跑得过来。
若是以后思念她的人再增多,她可能就成为第一个因为赶路而魂飞魄散的鬼了。
荪歌确定赵明诚和李清照穿戴还算整齐,没有非礼不可视的画面,才飘到窗前,对着李清照的脖子吹起了冷气。
乖女儿,别想阿娘想的太勤快!
多写写词,赏赏花,游游湖,实在不行打打马吊也行。
阿娘累啊!
李清照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
“明诚,你说这世上会不会真有鬼?”
李清照搓了搓汗毛竖起的脖子,不确定的开口问道。
赵明诚:他是做了什么孽,要三更半夜被问这种问题。
第一百七十八章成为王氏后,继女清照上天了(三十二)
(三十二)
李清照目光灼灼,拉着赵明诚的手放在了她的脖颈上“这块儿有没有特别凉?”
赵明诚一惊,好像是有。
更怕了!
“明诚,你刚刚说我此番作态无法让阿娘安心,意思是不是说阿娘能看到?”
李清照似是抓住了赵明诚话中的漏洞,接连问道。
赵明诚:!?(_;?
节哀顺变,在天之灵,不是流传千年的话?
赵明诚咬了咬牙,昧着良心继续说道“确实是。”
“所以,你莫要让岳母担心了。”
若人死,真有魂魄留于世,那这世上早就鬼满为患了。
他实在不信佛道两家宣传的轮回转生之说。
但若能让清照想通,他不介意短暂的信一下。
想到这里,赵明诚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背一凉,寒毛嗖的一下竖了起来。
太可怕了!
好像真有鬼!
想他赵明诚一生行善积德,积极向上,从无恶行……
赵明诚啪的一下关上了窗户,点亮了房内的烛火。
光亮,让他稍稍冷静。
差点儿被窗户挤死的荪歌: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再迟几年松口!
李清照狐疑的打量着赵明诚,看的赵明诚一阵儿心慌。
但无论如何,终归是有了几分鲜活气。
赵明诚心有余悸的看了眼窗户,心中宽慰着自己,错觉!
都是错觉!
这世上,怎么可能真的有鬼呢?
李清照口中低声呢喃,看来阿娘还是有可能看见的。
赵明诚:……
他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害怕还是该高兴了。
荪歌找了个被风的角落,苦哈哈的待着。
怪不得有人说过世界上真正的死亡,是没有一个人记得你。
时至今日,她在领会到这句话的可怕之处。
不管了,她要歇会儿,谁也别想她。
也不知是自己想通了,还是被赵明诚那一番真真假假的话劝慰到了,李清照的生活一点点被重新注入了光明。
荪歌松了口气,看样子她可以回章丘明水过一段喝喝酒听听宁姨娘唠嗑的愉快生活了。
酒醇不醇厚不重要,宁姨娘的唠嗑有趣不有趣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终于不用做一个风一样的女子了。
死的猝不及防,快乐也来的突然。
就这样,荪歌暂时在章丘明水停留下来。
她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便是在宁姨娘亲手所植的两棵松树上荡秋千晃来晃去,在宁姨娘给她烧纸钱的时候吹一口气将火灭了。
她还在这世上游荡,要纸钱何用。
于是,宁姨娘发现自己松树的叶子每天都落一地,不知道还以为深秋要到了。
纸钱烧不着了,宁姨娘就压在坟头儿,执着的很。
迒歌儿也会在清明寒食,带着吃食祭品来看她。
然后!
然后!
在一个月黑风光,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有人来挖她的坟了。
荪歌:她还在这儿看着呢,不用照顾一下当是鬼的情绪吗?
“呼呼!”
阴风骤起,风声如泣如诉。
刹那间,就好似四面八方有无数可怕的东西涌来。
盗墓贼:总觉得背后有眼睛在看着他。
想法一生,握着铲子的手一松,铲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荪歌见状,鼓足劲儿对着铲子吹气。
铲子,飞走了。
盗墓贼:Σ(дlll)
这下是真的遇鬼了!
盗墓贼一把鼻涕一把泪,脚步踉跄朝外狂奔,摔倒了继续爬起来。
鬼啊!
风停了,乌云散了,月亮悬挂当空。
睡的昏昏沉沉的宁姨娘只觉得这天越来越善变了。
荪歌揉了揉累的发酸的面庞,叹了口气。
她不仅得赶路,还得守卫家园。
天大亮,宁姨娘看着满地的落叶,几乎要被拦腰吹断的松树,又看了看地上凌乱的脚印,以及墓园外那把孤零零的铲子,若有所思。
所以不是天气善变,是盗墓贼倒霉?
还是这墓园有灵?
夫人,是您吗?
吓人这种事情,一向文雅的老爷似乎做不出来。
宁姨娘想了想,又大手一挥雇了个守墓人。
日子,就这样再一次风评浪静。
时光飞逝,1126年初,也就是靖康元年初。
辞旧迎新的氛围,还未完全散去,金兵分两路,悍然侵犯大宋。
这一刻,心存侥幸自以为高枕无忧的大宋百官和坐在龙椅上的帝王才发现,大宋的军备不堪一击。
军备松弛和政治疲弊已经无可挽回。
本来,北宋建国之时,便强敌环伺,北方契丹人和女真人,而西北有的党项人,西南又有大理人。
宋初,又丢掉了幽云十六州,北方失去了重要的屏障。
后来,女真再度崛起,吞并了契丹,在北方呈一家独大之势。
猛虎露出了獠牙,怎么可能对身侧肥美鲜嫩富庶繁荣的北宋无动于衷呢。
只可惜,宋之君王,臣民,侥幸的认为女真族不会南犯。
也曾有高瞻远瞩忧国忧民的仁人志士提出隐忧,只可惜被置之不顾,甚至被嘲杞人忧天。
如今,大军猛然出兵,才将所有人从美梦中惊醒。
只是,此时醒来,终归是晚了。
北宋势弱,边境防线如同纸糊,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前线不断溃败之际,朝堂还在争论不休。
主战,还是主和。
可,谁都知道,主和也只能得到片刻的苟延残喘。
但,让北宋陷入觉得的不仅仅是军备松弛,还有主将缺失。
北宋建国者,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是手握重兵的武将摇身一变夺位称帝。
赵匡胤,杯酒释兵权,奠定了北宋的政治基调。
数代延续,重文轻武,武将处处被压制,待遇也处处不及文臣,所以哪怕真的有骁勇善战之辈,也识趣转文。
大敌当前,竟一时难以筑起新的防线。
远在明水的荪歌,只觉得耳朵烫的可怕。
按理说,她都变成鬼了,寒暑不侵才正常。
有人想她了!
在汴梁城!
荪歌呲牙,那是汴梁城啊。
比明水到莱州,远多了。
这样赶路,会死鬼的吧。
若是她哼哧哼哧,腿都跑细了才到汴梁,明水和莱州又有人想念她了,那咋办?
拉锯战?
哪边念力强,她就归哪边?
反正,她又不能自主选择。
第一百七十九章成为王氏后,继女清照上天了(三十三)
(三十三)豦
要不,索性一分为二吧。
一人一半,一条胳膊一条腿半个脑袋一只眼。
真正实现了耳听八方眼观六路。
荪歌长长的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赶路啊,讨厌没有边界感的人类!
在汴梁城想她有什么用,她活着都无法挽救大宋于危亡。
大宋积弊之深,剜肉削骨不无法彻底改变。豦
此时,北宋的朝堂,依旧没有定论。
主战和主和双方,到这时还在相互攻讦,却鲜少能拿出什么行之有效的法子。
荪歌赶到汴梁城,进入皇城之中,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别问她为何就这么堂而皇之轻轻松松的就踏入了皇城,这个所谓的有真龙天子守护,世间一切妖邪皆退的神圣之地。
原因无怪乎两个,要么她特殊,要么这片天地特殊。
势力混杂,国将不国,谈何神圣。
荪歌坐在龙椅之下的玉阶上,不停的喘息着。豦
前排官员突然发现自己的官袍会动了。
就好似大殿之中突然有了一股风,既阴冷,又渗人。
争吵声有一瞬间的停滞,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这是文德殿,还是菜市场?
荪歌有些不理解,菜市场好歹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交易能成。
那文德殿呢?
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是大宋最有权势的一群人吗?豦
毕竟,没有权势地位的也不可能出现在此。
荪歌扭头看向了坐在龙椅上尚且年轻的宋钦宗赵桓。
说起赵桓,荪歌也不知是该说幸还是不幸。
宋徽宗赵佶长子,宋高宗赵构异母兄,母亲王氏是宋徽宗的元配皇后。
嫡长子,名正言顺。
但在风流多才的宋徽宗心中,循规蹈矩的王皇后并不得他喜欢。
宋徽宗是成功的艺术家,自诩才比李后主。豦
自幼爱好笔墨、丹青、骑马、射箭、蹴鞠,对奇花异石、飞禽走兽有着浓厚的兴趣,尤其在书法绘画方面,更是表现出非凡的天赋。
最令人耳熟能详的,便是瘦金体。
换而言之,除了不会治国,什么都会点儿。
宋徽宗处处不满皇后王氏,帝王不喜,加之两度生产,王皇后在赵桓八岁时便撒手人寰。
母亲早逝,父子关系冷硬。
在十五岁时被立为太子,在二十六岁时临危即位,宋徽宗连下三道旨意禅让。
初登基,面临的就是金兵南犯。豦
也不知,接过这皇位赵桓可曾有后悔。
只见赵桓面色略显苍白,眼下青黑,显然数日未曾好眠。
此时,金军已经成功渡过黄河,京师开封早已戒严。
人心惶惶,风雨飘摇。
也许,赵桓心中已有决断,弃开封远走。
想她的自不可能是这位高高在上,却犹如烈火烹油惶惶不可终日的帝王。
荪歌将目光收回,看向了秦家大郎。豦
三十六岁的秦家大郎,若不是那双还算清明的眼睛,她怕是都要有些认不出了。
自上次江宁一别,已有十年了。
这十年,秦家大郎仕途走的并不算一帆风顺。
门下省左司谏,为谏官,七品,掌规谏讽谕。
从最开始的九品太学学正,到如今的七品左司谏,依旧是这朝堂之上最无足轻重的官员。
脊背略微有些弯了,蓄起
了胡须,越发似是一个逐渐向官场现实屈服的可怜人。
也许,此刻的他心中尚还有一丝热血和抱负。豦
至少,那双眼睛尚未彻底世故浑浊。
“臣启奏。”
一众嘈杂中,思量再三的秦家大郎再次开口。
“金人狙诈,守御不可缓”。
“金人要请无厌”,不可轻易割地,金国使臣来访,也应降低接待规格。”
“不可令入门及引上殿”。
荪歌弯弯嘴角,心中有些许酸楚。豦
这便是向宋钦宗上书《上钦宗论边机三事》。
三十七岁前的秦家大郎,一心主战,试图捍卫这个千疮百孔弊病丛生的国家。
一模一样的上奏,是不是意味着结局并不会有任何变化。
三年金营生活,也彻底让秦家大郎从一个抗金志士成为了摇尾乞怜的投降派。
兵部侍郎李纲接话道“左司谏所言有理。”
“金兵已经很近,陛下若弃城离开,探知乘舆尚未走远,用健马快追,怎么抵挡得住?”
“朝廷高爵厚禄蓄养大臣,盖将用之有事之日。时中辈虽书生,然抚将士以抗敌锋,乃其职也?”豦
“未战便屈,是何道理。”
此时,宋钦宗的面色更为难看。
不难看出,宋钦宗本身是更趋向于割地赔款求和的。
但朝堂上,主战主和各执一词,他身为君王总不能率先提倡议和。
幸好,目前为止,主和一派扔占据上风。
于他而言,割地也好,赔款也罢,只要还能让他安稳的居于皇位之上,便不是不可以接受。
太宰李邦彦说不假思索反驳:“都城兵微将寡,勤王兵一时又到不了,除了割地求和,没有别的法子。”豦
“兵部侍郎这是要至官家性命安危于不顾吗?”
宋钦宗忍不住在心中点头。
金人南渡,太上皇赵佶怕死,早就仓促出城逃避,先逃到亳州,此刻又不知转移到了何处。
这江山,本就是父皇怕死无力支撑才硬生生塞给他的。
那他为何明知守不住还要死守?
他也想走,大不了一路向南,总能得几年安稳。
“太宰此言差矣。”豦
“金兵孤军深入,所携粮草必然不足,后续乏力。”
“饶是金兵攻城,汴梁亦可死守不出。”
“只需静待时日,陛下勤王招书一出,各地勤王之师,必会前来。”
“届时便可形成内外夹击之势,力退金兵也未可知。”
“如今实未到割地求和之际。”李纲据理力争。
李纲,两宋之际抗金名臣,民族英雄。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豦
“六国也曾割地求和,但结果呢?”
朝堂上其他的主战派也开始发声。
“诸侯之地有限,暴秦之欲无厌。”
“奉之弥繁,侵之愈急。”
“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六国之处境,与眼下何其相像。”
“还望官家三思。”豦
第一百八十章成为王氏后,继女清照上天了(三十四)
(三十四)僥
荪歌不悦的挑挑眉?
暴秦?
怎么就暴秦了?
她好歹都做了始皇帝那么多年的中车府令,为大秦立过功,为大秦流过血。
也亲眼见证了始皇帝的殚精竭虑,呕心沥血。
天下大势,必然就要一统。
就因为秦吞六国,就要被喊暴秦?僥
荪歌表示,对此,她十分不悦。
强烈要求,换个说法。
若始皇暴,那六国遗民早死绝了,还怎么叛秦。
那是她的千古一帝!
╭(°A°“)╮
荪歌瞪了眼开口说话的官员,可偏偏又是主战为国为民着想的。
赵桓都快要气炸了,他只是想追随太上皇的脚步有什么错?僥
强忍着烦躁,赵桓揉了揉鬓角,疲乏道“改日再议。”
想必皇后朱氏已经准备好乘舆,他还是早日动身离开开封为妙。
荪歌看向可怜虫似的赵桓。
若真要怨,还是去怨宋徽宗吧。
女真原为辽朝臣属,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统一女真诸部后起兵反辽。
大宋为了收回大辽手中的燕云十六州,与虎谋皮,与金缔结盟约,共同对抗大辽。
但,被金打的节节败退的大辽,却在与大宋交战时大获全胜。僥
这也让金看到了大宋如同纸糊一般的军事力量。
金灭辽后,燕云十六州分期还给大宋。
在被归还六州之地后,张觉叛金携平州归宋,宋徽宗心想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得一州之地,一边满心欢喜的接纳张觉,又明目张胆的寻辽末帝天祚帝,言其若归宋,许以皇弟之礼待之。
说起大辽的亡国之君天祚帝,与宋徽宗乃事绝配。
卧龙凤雏,一文一武。
作为旁观者,手握剧情,荪歌都有些看不懂当年宋徽宗脑子里都是怎么想的才会做出这些决定。
先是背弃与大辽缔结百年的澶渊之盟,联金灭辽,辽亡后,又想钻与金所缔结的海上之盟的空子,挑衅于金。僥
明明,大宋哪个都打不过。
最后,宋徽宗一看烂摊子收拾不了,就将这烫手的山芋扔给了赵桓。
也难怪赵桓一脸的不情愿。
宋钦宗赵桓还是没有偷溜成功,因为金兵几乎已经要兵临汴梁城下。
此时弃城出逃,必然就是送菜。
逃不了,也不可能战!
赵恒一面在朝堂上应付着主战派,一面在枢密院中选人去做议和使者。僥
选来选去,选中了李棁。
在赵桓看来,李棁懂得变通,处事圆滑,定能劝说金人退兵,达成和议。
不得不说,这选人的角度真刁钻。
古往今来,出使四方的使者大都是聪颖机智,能言善辩,心志坚毅,最起码也得不卑不亢,最大程度上为本国谋取和平利益。
可赵桓不这么想,他无底线的想活着。
所以,精挑细选出来的人只有一个特点,胆子小好说话。
无所事事的荪歌飘在李棁身后,前往了金营。僥
荪歌又一次叹气,这一路上李棁除了脸色发白就是头冒虚汗。
这叫谈判?
在进入金营,感受到赫赫军威时,更是直接吓破了胆。
哆哆嗦嗦,恨不能能以头抢地。
荪歌看的止不住皱眉,这不像是来议和的,倒像是来认罪的。
一露面就摆出这样的姿态,岂不是注
定就要任人拿捏,好歹淡定的周旋些时日,为各地勤王之军争取片刻时间也是好的。
必须得承认,在选人的眼光上,宋钦宗赵桓如他那个父亲别无二致,一脉相承。僥
一个比一个差劲,一个比一个绝望。
金人所提的要求,怕死的李棁只会哆嗦着点头。
别说据理力争了,就连多问一句都不敢。
对此,金人表示很满意,自然提出的条件也就苛刻许多。
毕竟,似大宋这般配合的敌人,也甚是少见了。
金人趁机狮子大开口,要求大宋赔偿金军五百万两金子,五千万两银子,牛马一万头,绸缎一百万匹。
尊称金帝为伯父。僥
割太原、中山、河间三镇。
派宰相、亲王到金营为人质,把金军送过黄河。
这条款一眼望去,不仅丧权,还丧失做人最基本的尊严。
李棁没有在金营多做耽搁,马不停蹄的离开奔向汴梁。
这一刻,他并没有考虑他带回来的议和条款对大宋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他只是想到,他成功在虎口中捡回了一条命。
身为使者,无半分气度和胆量。僥
但,讨金人欢喜,也让赵桓的愿望达成了统一。
踏入汴梁城的那一刻,李棁突然又挺直了腰杆,面上有了疲倦且坚毅的神情。
舌战三百回合,索性不辱使命的氛围突然就有了。
荪歌:(????_??“)
其实,这也是个人才吧。
果然,能在枢密院中崭露头角的都是有一技之长的。
笑死!僥
只见李棁对身后的随从严肃郑重的叮嘱,言语举止,都带着上官的说一不二。
别太荒谬!
于是,荪歌开始对着李棁吹冷气,一个激灵,李棁从马上摔了下来,英明神武形象不争取。
她改变不了什么,只能悄悄的出口恶气。
其实,套麻袋抡板砖最解气。
只可惜,她现在就是一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鬼。
李棁刚刚恢复了血色的面颊再一次变得苍白。僥
刚才,他清楚的感受到了一股阴风,从天灵盖直击脚底。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所做之事,人神共愤?
可那是金兵啊,摧枯拉朽长驱直入,让宋军无力招架的金兵。
若他言辞稍稍激烈,金兵直接将他头颅割下,既无法办妥官家交代的差事,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
临行前,官家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切勿激怒金人,只要金人肯退兵,解了汴梁城破之危,万事可权宜行事。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无论如何,他都完成了陛下的嘱托。
议和条款一出,至于签不签,就是官家和文武百官共同商议的事情了。僥
想到这里,李棁胆战心惊的四处打量,让随从簇拥着离开。
他也会怕!
李棁带回来的议和条款,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赵桓蠢蠢欲动,但民意沸然,他也不敢独断,只能装模作样让百官一起商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