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买、买、买
老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下意识的做了一个想要阻拦的动作,只是望到翠儿身后的李信,却又尴尬的停了下来。不过作为一个商人的本能,他很快就应付了眼前的局面。
“如果您喜欢的话,当然是可以的!就当是小店奉赠给夫人您的。”
老板也是见大势已去,况且这笔买卖自己并没有赔本,所以才选择了息事宁人。只是李信却有些意外,他是第一次见到翠儿这样蛮横的,明显有些吃惊。翠儿生怕老板反悔似的,拉着李信连忙离开了。
一路上翠儿开心的像个小孩子。奈何身边没有铜镜,她看不见自己头戴玉簪是什么样的,但还是时不时,忍禁不住心中的小激动,伸手去抚摸这支插在发鬓上的小玉簪,光李信看到的都有好几回了,李信也是被她的样子逗乐了,他忍不住打趣道。
“别摸了,再摸下去本来好看的翠绿就被你摸成黑不溜秋的烧火棒了…”
“才不会这样呢!”翠儿娇嗔的瞪了李信一眼,只是又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做很无礼,她表情怔了一下,人也僵硬在那里。
“大哥会觉得翠儿无礼吗?”
翠儿小心的问道,李信愣了愣,也算是明白为什么翠儿的表情突然的变了。
他宠溺的捏了捏对方的小琼鼻,
“你呀…”李信无奈的笑道,“在大哥这里,翠儿是想怎么样都是可以的!”
李信说着他的手已停留在了翠儿的唇边,细细的拨玩着。
翠儿的脸不由得染上了一阵红晕,眼睛也不知该往哪里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李信的目光停在了她那张局促不安的脸上,再到她不断搅动的双手,李信的嘴角起了一抹不可言状的笑意,正当他准备下一步的动作时,翠儿突然扬起了额头。
“大哥下次不能再那样了!”她眼睛忽闪着,似乎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怎么了?”
“虽然玉簪很好看,但是毕竟只值三金,大哥不由分说就丢给了那掌柜五金,只是大哥想过没有,两金可是很多人一年都挣不到的啊。”
“哦…”李信笑道。
“这就是你又回头去拿了对方一盒首饰的理由?”
“也不完全是。”翠儿认真的点了点头。
“毕竟我现在也算是春桃她们的主子了,自然要时常准备一点小玩意在身边,赏赐给她们……”
看着翠儿神灵活现的样子,李信忍禁不住笑出了声,翠儿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可能在李信的劝说下,翠儿解放了自己原本的性子,只是对着李信,她仍是不敢过多的造次。
李信并没有留意到翠儿此刻的心思,面对着翠儿的转变,他却觉得,女朋友就应该是这个样子,李信宠溺的将翠儿拥在了怀中。
“好翠儿,下次如果再需要这些,直接跟大哥说就行了。”李信顿了顿,“大哥现在可是有很多钱的…”
李信又作补充似的说了一句,毕竟想到自己的房间中还有丁原赏赐下来整整的一箱金子,李信也是应当有这样底气的。只是他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实,他们此时正在大街上,周围的路人对于他们的搂抱已有人停下来指指点点。毕竟在这个时代,当众做出这么亲密的事,还是有违风化的。
翠儿也是察觉到了周围人那些怪异的眼神,她扭捏的从李信的怀里挣脱了出来,十分羞臊的娇嗔了一声。
“大哥!”
“咋啦?”
翠儿没法当众去责怪李信,她只能是话锋一转,将怀中的那个锦盒拿了出来。
“其实大哥送给翠儿礼物,翠儿已经很开心了。”翠儿巴眨着眼,又很认真的说道,“只是大哥应该将这些银钱用到更重要的事情上,大哥的眼里不能只有翠儿一人。”
说话间,翠儿脸上的臊红仍未散去,李信本来还想借机再取笑一下她,只是望着她认真的小模样,李信只是又在她漂亮的小琼鼻上轻轻的捏了一下。
“好吧…”望着翠儿,李信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以后就都听夫人你的!”
“那可要一言为定!”
那一刻,翠儿笑了,笑容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只是天下的女人都是一样!嘴里说不要,身体却很实诚…
李信和翠儿开始只是漫无目的的在这大街上闲逛,但翠儿每每看到自己感兴趣的,就会忍不住上前,李信也是二话没说,只要是她看过的,不论喜不喜欢,统统买了下来。以至于后面他都开始后悔没有带郑泰出来。才短短半天的光景,李信就陪翠儿买了一大包的物件,从衣食,到最后看到的街边小贩售卖的孩童的小玩具,李信都买了个遍。虽然开始翠儿也还会说李信在浪费钱,只是最后翠儿也沉浸在这买、买、买的喜悦中无法自拔。只是苦了李信,也算是古人聪明,在没有购物袋的情况下,商家用一块布,给李信扎了个布袋子,只是东西实在是太多,李信背着也是吃力,翠儿只顾着前面一手糖人一手冰糖葫芦的继续扫货,李信也是痛苦并快乐着,似乎这样,才终于找到了点谈恋爱的感觉。
一上午就这么消磨过去了,最终的战果是李信的身后背着两个大大的包裹,而且脖子上还挂着一个。而翠儿却是两手空空,只是在丢下了手中的零食串串后是这样的。
起初翠儿对这样使唤李信心里多少还有点愧意,有几次她也是想要帮李信分担一些,只是在李信的大男子主义面前,怎么可能让翠儿拿东西,所以李信一直坚持着一人背负了所有,到最后,翠儿也是心安理得在前面继续的当着她的扫货机。
这一路下来,李信倒是忘记了自己出门时的初衷。不过市面一切如常,李信也稍稍宽下心来,没有再去想那件事。而这个时候,翠儿似乎也是逛累了,她终于提出了回家的想法。李信也是高兴坏了,人整个的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在意的并不是自己的钱袋,他是再也拿不下了!
第六十二章 郝萌
回去的路上,李信碰到了正在城内巡视的郝萌。如今他因为搭上了丁原这条线,晋阳城内所有的巡城兵马都归他统领。本来他没必要跟着士卒们做这风吹日晒的工作,当日他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跑到了城内巡视的队伍里,还恰巧的碰上了逛街的李信。
当然李信并不认为这一切都是巧合,面对着一队甲士,他想着还是昨天的事。李信心疑对方是来抓他的,所以默默地将身上的包裹都卸了下来,就差吩咐翠儿逃走了。
只是李信是丁原亲信的事,晋阳城内上得了台面的人几乎都知道。郝萌作为如今城内旧权贵的代表自然是清楚的很,加上之前李信进入晋阳的时候两人还多少有些交集,所以如今在街上碰到了,郝萌当然客套的想上前给这位丁原身边大红人打个招呼,联络联络感情,以后自己的仕途或许还会更上一层楼。
只是郝萌选错了时候,或许一开始李信就因后面的背叛,而对郝萌并没有什么好感。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在降将中,郝萌是最讨丁原欢心的,不然的话那么多降将,却单单只把他留在身边,并把晋阳城内所有的巡城兵马都交到了他的手上。
大街上,两人各怀鬼胎的客套,只是当看见郝萌只是客气的向自己问好时,李信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他没有再抵触,面对着郝萌的热情,李信也是亲热的回应。
“郝将军如此不顾炎热,身体力行的陪着将士们维护城内的治安,实在是丁大人之福,晋阳百姓之幸!我定要向丁大人上表将军的忠诚!”
李信的话,郝萌傻傻的笑着,但他也不是真的傻。像这种权贵身边的人他是见多了,往往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所以面对着李信违心的称赞,他却只是照单全收,秉着多说不如多做的原则,言语上并没有和李信过多的客套,只是安静的听着。只是看着李信脚边的几个大包裹时,他顿时又觉得自己表现得机会到了,转头对着身后的兵卒使了眼色。
“还愣着干嘛!”
看着身后的小弟对自己的示意并不为所动,他忍不住提醒道,倒是唬的那兵卒一愣,那小哥也跟着一顿咋呼,却又不知所以,只见郝萌瞪着那人。
“你们是真看不到事!”郝萌没好气的说道,“没看到李大人脚边的包裹了吗?还不赶紧给大人送到府上去!”
一通话说的那兵卒顿时恍然大悟,急忙吆喝着弟兄,很快随行的队伍中又出来了两人,三人一起向着地上的包裹走去,那兵卒也是个滑子,三个包裹单单挑了那个最小的。完事后,他还一脸认真的回头望着郝萌。
“将军,将军,我们要送到哪个李大人府上?”
郝萌被气笑了,也顾不上和李信的寒暄,顿时一巴掌打的那兵卒瞬间找不到北。
“还有哪个李大人!不就是李信李将军!”
那傻子一愣,也顾不上脸上的疼痛,急忙对着李信跪拜叩首,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礼出言。毕竟在这晋阳城内,李信的名声可不低,当日他单人破城的传说还一直流传在城内茶馆的一些说书人的嘴里,也知道他是目前并州牧丁原手底下的头号智将!刚才自己的无心之言,如果让这号大人物记恨,那自己别说还能在这城中混个谋生的差事,就是小命也不知道保不保得住!
李信也是被这家伙气笑了,他并没有责怪那小厮的意思,只是捡起了小厮因慌乱而掉在地上的包裹,并顺势拍了拍上面沾染的灰尘。
“不需要这样,”李信说着将包裹递给了他,“这里面有些易碎的小玩意,你可不要把他摔坏了。”
李信虽然全程都是和颜悦色,但那小厮仍是惊慌不堪,叩首如捣蒜般的祈求李信的原谅,只是见他这么执着,李信却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不过这可急坏了旁边的郝萌,他气急的一脚踹在了那小厮的屁股上。
“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按照李大人的吩咐去做!”
郝萌的一席话,算是彻底点醒了那人,那人抓起包裹就跑,不过在他的认知里,一直都以为那位传说中的智谋将军会是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却没想到只是这么一个看起来白净还有些书生气的年轻人。那人在跑路的同时还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结果又差点撞翻了街边小贩的货摊,郝萌在后面气急败坏的叫了一声,那人才奋力跑进了街道拐角处的胡同就看不见了。
“都是些乡野村夫,没见过大世面,大人不要见怪。”
郝萌傻呵呵的笑着,李信却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自己还不就是那样嘛…”
李信翻了个白眼,并没有将心里这句话说出来,而是借故夸赞郝萌驭下有方,郝萌也不去计较李信话中的真伪,全程傻呵呵的笑着。在郝萌的心里,他并不愿意去得罪这个丁原最为宠幸的爱将。虽然其中很多事情他并不知道,但昨日在丁府议事的时候,郝萌是在场的。他看到丁原被李信气得愤然离席,众人都是战战兢兢的时候,唯独李信依旧淡定从容,这样的人,如果自己还想在丁原的阵营继续待下去,那么最好就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信自然并不知道郝萌此刻内心的小九九,不过刚才郝萌的“会来事”,也让李信对他的想法大有改观。毕竟在这个乱世中,活着都不易,身不由己的事太多太多。
曾经在自己的意识当中,背叛是可耻的!但是张懿的事,对于丁原来说自己又何尝不是背叛了他呢。自己今日整日的提心吊胆,看来也只是个笑话,一切如常,张辽并没有那么薄义。
两人寒暄着告别,只是临行时,李信才想到了去询问张辽的去处。
“哦!您说张将军啊!”郝萌顿了顿,略有所思,“听说雁门那边出了什么变故,张将军一早就回去了。”
这个结果李信有些意外,他想不到雁门有什么事故会让张辽如此匆忙的赶回去,只是这似乎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李信也没有再多问,不过心中的石头终于可以放下了,人的心情也顿时好了不少。
和郝萌告别了之后,李信拉着翠儿还是走在了回家的路上。心情愉悦的他甚至都哼起了这个时代的人所没听过的调子。翠儿听不懂这调子中包涵的意义,不过也能感受到李信的心情大好。
“大哥,你的心情终于好了…”
“什么?”
“早上出门,你的脸上都是阴沉沉的,好吓人…”
“……”
“不过大哥心情好了就行了,大哥开心翠儿也是欢喜得很呢…”
“……”
“傻丫头…”
第六十三章 祸起萧墙
转眼又到了一年的冬天,不知不觉之间,李信来到这个时代已经一年有余了,虽然最终的结果并不是自己预期的那样。但相对来说,老天其实还是不错的,自己不但结识了张辽那样的好兄弟,还有一位俏佳人作为伴侣。想到这,李信心里乐乐的,只是忽然间,他又想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一个能打的兄弟,一个娇滴滴的俏媳妇。这两个原本很好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就怪怪的了。
李信莫名的想到了后世中的那段名场面……
久病床前,女子盈盈一笑……
“大郎,该吃药了!”
……
李信使劲的晃了晃脑袋,想要让这些奇怪的想法被自己晃荡出去,只是他的动作,正好被进门来的翠儿看见了。
“大哥,你是怎么了?”
翠儿瞪大的眼睛一脸疑惑的望着李信,李信见她的到来,脸色变了变,一阵慌乱的连忙将她搀扶坐了自己的位置上。
“我的姑奶奶,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在到处乱跑!”
翠儿嘻嘻的笑着,
“翠儿想来见大哥嘛。”
李信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望着对方的小腹。虽然那里一切如常,但实则已经是珠胎暗结。这是几天前,翠儿一次呕吐反胃时,李信找郎中确认的。李信没有相关的经验,只能是小心小心再小心,在确认之后,他让翠儿一直呆在房中,什么事情都让春桃照应。而这个时候的翠儿,却更像是一个孩子一样,时不时的就偷偷从房间里偷溜出来,不过她也没去别的地方,只是来李信待着的书房找李信。
这个时候李信也是拗不过她,放下手中的一切,陪她在院子中行走。在李信晋阳的院子里,初春的时候李信就栽种了几株桃树,他知道翠儿爱桃花,特地是想翠儿到时可以观赏。只是这个季节,桃树也只剩满树的枯枝,繁华尽落。
翠儿仍是在那桃树下停留许久,仰头望着。
“大哥,你陪我再去桃园村看一次桃花好吗?”
“当然可以,下次我们就带着我们的宝宝一起去,我想宝宝也会喜欢上那阵粉红色的花雨的!”
丫头痴痴的笑着,只是这么和谐的场面,李信却想不到,自己许的这个愿景,可能是他为数几个不能去实现的承诺了。
短暂的幸福之间,李信除了在默默等待着翠儿腹中的小生命降临,同时他也在等着一件大事。那件事情,不亚于之前的黄巾动乱。如果说黄巾之乱,是对汉庭的统治产生了重大的冲击,那么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相对于汉庭来说,那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那根稻草了。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很多人的命运都会被改变。汉庭高层会迎来一次重新的洗牌,对于有些人来说,那是致命的,可是对于李信,那却是一个机会!
这段时间,李信一直韬光养晦很少外出。自认为一切都在自己的算计当中,但他永远都猜不透,明天和意外到底哪个会先来。
那一日,李信正在自己的书房中安然阅读,只是在书房门被人重重的踢开那一刹那,人很真实的懵了一下。再看到是由吕布亲自领军来到了他的房间,那一刻他什么都明白了。
自己私放张懿的事情终于败露了!
李信怔了怔,却也没有太多的表情。他站起身,将手中正在阅读的书本放在了桌面上,并故作镇定的走到了吕布的面前。
“不知吕将军突然到访有何贵干?”
吕布冷冷一笑,“你自己干了什么好事心里没有一点数吗?”吕布说完也没有给李信辩解的机会,他随即对左右吩咐道:“将他绑起来!”
李信心知这一劫终究是躲逃不过,也许见到了丁原之后,他会看在自己帮忙取得了并州的功劳上还有回旋的余地。所以倒也从容的将自己交到了吕布的部下面前。而那些士卒倒也不客气,他们本身就是吕布的亲兵,平时也是嚣张跋扈惯了,他们也不管李信现在的身份如何,只是在吕布的令下之后,用一根麻绳将李信捆绑得严严实实。
一切都做完之后,吕布对着李信冷哼了一声,就带着众人扬长而去。
此时丁原的府衙大堂一片肃杀之气。
丁原正襟危坐在上首,下方跪着的,正是已经被捆绑的李信副将郑泰。这段时间各地前来依附丁原的幕僚谋士也都立在一边。而另一边,那些武将也都站立在那里。和谋士幕僚故作高深的表情不同的,那些武将的表情却全然精彩。张辽是一脸担忧的站在人群中,那些新进投奔的武将也是噤若寒蝉的立在那里。倒是丁原原本手下的武将却是一脸的幸灾乐祸。毕竟功伐并州时,李信也算是大放光彩,而相对的,原本丁原手下的老人,就暗淡多了。而今天看见李信遇难,墙倒众人推,他们倒是乐观其中。
只是和他们相反的,那些原本是张懿的部将,只是近段时间才投诚的武将,他们明显都明白此次李信的遭遇是因何而起。当看到昔日丁原身边的红人此刻被五花大绑的绑在面前,他们心里也在担心丁原此刻正在找事由对他们秋后算账!
吕布此刻径直走到了丁原的面前,对他抱拳行礼后说道:“叛将李信已捉拿,请义父发落!”
对着吕布,丁原却并未言语。他只是皱了皱眉,却又远远的望了一眼李信后叹息了一声。也许是身边的那些新晋投奔的谋士们想要在这位新主公面前表现一下,他们见李信还昂然立在大厅中,其中一个高瘦的中年谋士才在众人的讨论中站了出来。
“大胆叛将!见到主公为何不跪!”他冲着李信神气活现的喝道。
李信望了他一眼,却又望着还未言语的丁原。见丁原并未做任何表示,所以他眉头皱了皱,却又转过头来对着那神气活现的幕僚轻声喝道:“你又是何人?”
那谋士明显被李信的气势震慑住了,他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李信在此刻还能如此的“嚣张”,他求助似得望向还面无表情的丁原,只是丁原并未理会他。丁原只是望着李信,长叹了一声之后才说道。
“先生还不知错吗?”
李信笑了笑。
“我又有何错?”
第六十四章 审判
丁原的脸上已露出了温恼之色,不过他掩饰的好,仍旧面如死水的笑了笑。
“如果是他人,犯上今日之罪,定没有让他堂前辩白的机会。今日机会我是给你了,只是你却不好好珍惜。”
末了,丁原又重重的叹息了一声,目光却望向了吕布。吕布知那是义父给他处决李信等人的信号,正要应诺领命。
不过那一刻,李信也是急了,不假思索的就大喊道。
“大人要杀我,难道就不能让我死的明白些吗?”
李信的话,使原本肃杀的大堂顿时引起了一阵骚动。
很多人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内幕,知道的,都只是关于李信曾经的传说。他曾经率领精锐小队,深入匈奴王庭,化解边境危难,使丁原后院稳固。又独身一人入晋阳城,兵不血刃令四门投诚,丁原才能如愿坐镇并州。可以说丁原能有今天,李信功不可没。只是今日李信的遭遇,在座的很多人都是不理解的。特别是那些新近投奔的文臣武将,他们望着李信窃窃私语,显然李信的话增加了他们的疑惑,丁原此刻如愿坐领了并州,但此举又是为何?当真是狡兔死走狗烹了吗?
众人唯唯诺诺,对李信事件的猜疑,转而成了对丁原的疑惑,不少人心里还在想,丁原是否是值得自己托付的明主?而自己又是否会像李信一样,成为丁原功成名就后的牺牲品。
丁原当然知道李信的小把戏,他怒极反笑,脸上也逐渐有了阴狠之色。
“李信,你当真还要在这个时候耍这些小把戏吗?”
“我实在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李信见到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也是没有什么顾忌,他不退反进,上前一步说道。
丁原没有回他,直接一声冷哼。吕布却错误的以为这是丁原要立即处决李信等人的讯号,只见他招呼进来了自己的亲兵,正欲将李信主仆二人收押下去。
这时,一旁的朝臣坐不住了,只见有人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主公且慢!”
“何事?”
丁原没好气的应道。
“李信曾也有功于主公,今日就算他犯罪要被施以极刑,主公应该也要让我们明白他所犯何事吧,如此不明不白的处刑,我等他日又怎能全心侍奉主公!”
那人说着,对于自己的冒犯,向着丁原叩首请罪。只是令丁原想不到的,他的做法引来了一众文武的共鸣,不停的有人跪下,相同的原因。武将这边,张辽也是率先跪下了,降将里魏续、宋宪包括成廉,都请求丁原能对李信网开一面。剩余站着的,除了丁原之前的老部将之外,郝萌还在那里张望,闪烁的眼神告诉众人,他其实也不知道该随哪一边。
“罢了!罢了!”丁原怒急,见这么多人出面讨要理由,他也没有办法将这些人的嘴巴尽数封堵。为今之计只好面对着这起事件的罪魁祸首,李信。只要他能屈服,自然就堵住了悠悠众口。
丁原一阵冷笑。
“那我问你,张懿现在身在何处?”
李信故作诧异。
“他不是已经葬身火海了吗?”
丁原又是一阵冷哼,随即从一旁还站着的武将中抽出了一人来。
“告诉大家,你那天看到了什么!”
丁原的话是对着那名偏将说的,那人支吾了一顿。随即自报了家门——
“我是雁门都统张辽将军麾下的偏将……”
“说你在晋阳城破时碰到的事就可以了!”
“是,是。卑职领命…”那人唯唯喏喏的望了丁原一眼,继续说着那日的事……
晋阳城破,四门洞开,城内深陷饥荒的灾民迫不及待的蜂拥而出。那偏将彼时还只是一名小小的斥候队长,负责监视晋阳城的西门。那日他在四散逃乱的灾民队伍中发现了一支可疑的商队,他本能的上前查看,那只队伍里面,男女老少都有,但运送的货品很少,本能的直觉,他们不像是商队,倒是像一家因战乱逃难的人家。这要在平时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现在双方正在交战,为了防止城内的大人物趁乱出逃,上面已经下了严令,要彻查过往的所有车队!那偏将也是严格按照上级的指令行事,一车车的搜查下来,只剩最后一辆马车没有检查的时候,那商队的领队这个时候拿出了一份李信亲自签发的手令,那对斥候也没再为难那支商队,就任其西行了……
李信听完之后,一脸茫然的望着丁原。和他相同表情的一大片,同是地上跪着的。
“大人这是何意?一支商队怎么就让大人误会我助张懿遁逃了呢?”
丁原冷笑。
“不要急。”丁原说着回头对着那名偏将,“说说你后面是怎么处理的。”
“是……”偏将顿了顿,似作回忆……
“后面我向张将军汇报了当时的情况,张将军也觉得商队有李将军的手令,放行也是没问题的,所以……”
他小心的望了丁原一眼,又望着同样是跪在身边的张辽。
“那文远,你说说,那日在李府,李信又跟你谈了什么?”
丁原将问题同样抛给了跪在一旁的张辽。
张辽愣了愣,面色凝重的望了李信一眼。这一刻,李信的心里是慌的。本来见到丁原大张旗鼓的来审判自己,还以为丁原也是像张辽一样,在无意中听到斥候的那条传闻,从而对张懿死因的猜测。在张辽开口以前,他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但是如今如果张辽能亲口证实这件事情,那李信定是会万劫不复!
李信望向张辽的时候,虽然表面依旧淡定,但实则早已心乱如麻。这种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中的感觉真心不好,早知如此,当日就不应该那么痛快的承认了这件事。
只见张辽顿了顿,向着丁原叩拜行礼。
“那日在李将军府中,我们的确讨论了很多的事情,却多是围绕该如何协助大人平叛,怎么样能使并州变得更好,更强大而商谈的,并没有讨论其他的事情。”
张辽的话令全场哗然!刚才丁原特意找来偏将的那一番言论就显得是不知所谓了,只是张辽的表现丁原似乎很意外,他强压着心中的怒火,仍不甘心的问了一句。
“难道李信就一句其他的话都没说过?”
第六十五章 问罪
张辽神色坦然的向着丁原继续叩拜。
“有是有。”他顿了顿,“只是李将军仁慈,他说不想再看到无辜的人因战乱丧生,所以从今以后,他都要退居幕后,不再领兵了。”
张辽说完眼神复杂的望了一眼李信,这段话当然是他乱编的。从这次的事件,张辽也看出来了,丁原是忌惮李信功高震主,才要除之而后快。所以他才想到了这么一个让李信脱身的方法。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张辽的话让李信确认,丁原的消息并不是从张辽这里得来的,他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心中暗自盘算着,只要丁原没有确实的证据,想必也是拿他没办法的。
只是张辽的话却令丁原十分的不如意。那人的话中,明明李信和张辽的谈话丝毫不差的都转述给了自己,只是这张辽的临阵变卦,丁原倒是难堪了起来。他还不能让那个暗中监视李信的人出来指认,而且以现在的情况,他或许也会像张辽一样替李信开脱。
丁原为难了,但是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他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文远啊文远,我知你与李信是结义兄弟,只是为了这点微薄的道义,难道就真的置忠诚与法理于不顾吗?”
张辽顿了顿,再次郑重的向着丁原叩拜。
“回大人,辽所言句句属实,大人若有猜疑,可一并拿下治罪,辽仍会感激大人的知遇之恩!”
张辽的话音刚落,又有一众将领拜首求情,顿时丁原为难了,他没想到张辽如此的油盐不进,更没想到因为李信的煽动,那些新近投奔的将领人人自危,互相抱团向自己施压!此刻他已是骑虎难下,本来是想借机除了李信立威,只是现在,再任由事情演变下去,倒是让他落得不仁义了。
丁原一阵头疼,巡视了一圈之后只得一言不发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只是这个时候的吕布又理解错了丁原的意思,他以为丁原的目光是让他继续执行斩杀之意,所以在丁原回到自己的位置后,他才又气急败坏的跳了出来,一把抓住了李信身上绑着的麻绳,将他提了起来。
“杀你哪还用得着那么啰嗦!义父说你有错,你就有错!”
吕布说完提着李信就要往外走,整个变故,在场的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面对吕布,大家没有了之前的喧嚣,毕竟丁原那里,有什么事情,大家还可以据理力争一下,但是面对着蛮横的煞神吕布,就没有讲理的地方了。
不过在场的人当中,也不是没有人一直沉默。张辽刚起身,就看到一旁的郑泰已经飞身跃了出去!虽然此刻郑泰也被捆绑得严实,他用的是自己的身体撞向了吕布!
“休要伤了我家将军!”
说话间,郑泰已用身体撞上了吕布。吕布虽然强壮,却还是因郑泰这突如其来的撞击踉跄了一下,吕布的脚步停下了,他丢下了李信,回头看着郑泰却是一阵冷笑。
“臭虫!想死还不简单!”
只见吕布跨步上前,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郑泰的脸上。那一刻,郑泰就像喝醉酒一样一头栽进了那些聚集在一起的谋士堆里。竟在一瞬间,将那里原本还站着的谋士们撞倒一大片!
吕布的动作,丁原却没有任何干预的意思,相反他倒觉得如果吕布能趁乱了解了李信,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那时自己再出面收拾残局,也许还能落下一个仁德的贤名。于是丁原闭着眼索性不去看这乱糟糟的场面。而没有丁原的约束,吕布就像一头发狂的野兽,他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向着人群走去。照着情形,吕布怕是要将郑泰当场处死。
此刻李信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只得卯足劲向着吕布的背影冲撞了过去。吕布显然没料到李信也会来这么一下,在被李信撞了一个踉跄后,吕布才缓过身,对着李信,他想着李信两次面对他时都只能采取偷袭,就不由得发出了一阵怪笑。
“你还真的就只会这一招。”他啐了一口,锋直指李信,“那日在决斗场上,你本就应该命丧当场。是我义父怜悯,你才能苟延残喘活至如今!又是义父给你机会让你建功立业。怎奈你不知好歹,私放朝廷重犯,陷义父于不忠不义!你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今日定取你项上人头,以弥补所犯之罪孽!”
吕布说完,挥剑直向李信的脖颈斩来!那一刻,李信心里是懵的!他深知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躲不开这一下的,只是眼看那剑锋挥到了眼前,他不忍在继续看下去,只得紧闭了双眼。然而那剑锋却并未斩到李信的脖颈上,倒是耳畔传来了一阵金属相交的声音,甚至都震得李信的头皮发麻。李信睁开眼才看清,原来是张辽仗剑挡住了吕布的锋芒。
“张辽!难道你也想造反!”
说话的是吕布。只是面对吕布,张辽却丝毫没有退却。
“吕将军要杀他,请给一个让我们信服的理由!吕将军如此滥杀,让我们以后还怎么再全心为丁大人效力!”
张辽态度坚决,而这时,跪在地上的一众武将也都站了起来,他们立在张辽身后,在吕布和李信之间形成了一道人墙。
吕布见罢,怒极反笑。他也不顾对面人多势众,长剑一挥……
“既然今日你们都要与我作对,休怪吕某不讲往日情面!”
霎时间,吕布气场全开!整个大堂都充斥着杀意,在吕布正要大开杀戒的时候,场面眼看着将要完全失控,旁边一直未做声的丁原终于暴起怒喝了一声。
“够了!”
丁原的脸色已至铁青,望着李信的眼神也越发的狠辣。
众将唯唯诺诺,毕竟都是在丁大人的手下混饭吃,如今主子真的生气了,那些之前的立场原则都统统的丢在了一边,齐刷刷的匍匐跪在了丁原的面前。
“主公恕罪!”
丁原一声冷哼。
“你们这样,眼里还有我这个主公吗!”
众人不敢辩解,战战兢兢犹如颤抖的小鹌鹑。丁原没有理会众人,他径直走到了吕布的身边,接下了吕布的佩剑,只是吕布此时完全变了样,跪在地上匍匐着脑袋,哪还有刚才的威风。丁原在他手中夺剑,他愣是声都没作一个。
第六十六章 罪名
丁原面无表情的执剑来到了人群当中,他面前就是跪着的李信。丁原二话不说,就将剑身搁在了李信的肩头。
“李信,你可知罪?”
丁原面无表情的问道,但李信仍是一脸坦然。
“末将不知该领何罪!”
丁原发出了一声冷笑,面色也黑了下来。
“我问你,张懿到底是生是死!”
李信未再迟疑,坚定的答道。
“原并州牧张懿早已葬身火海!”
丁原笑了,只是浅浅的笑,让人看不出他心里真实的想法,在大家心里都在为李信祈祷的时候,丁原却怪异的收起了剑。他将剑丢给了同样在人群中发愣的吕布,快步走回到了自己的主位上,坐定后,对着下方的李信又是厉声一喝。
“李信,到现在还不知罪!”
这回李信懵了!如果前面的那句他还有底气为自己辩解,那么这一次,丁原似乎在告诉他,自己的小心思,丁原都已经清楚,如果再继续敷衍,那么丁原也不会再继续伪装,将会果断的杀伐!
李信微微怔了怔,只好小心的说了一句。
“请大人明示…”
丁原又是一声冷哼。
“大胆李信!仗着攻伐并州有功,威迫原并州牧张懿大人葬身火海!张懿虽有罪,但处决权在朝廷,李信仗着微末功劳,倒行逆施,肆意杀戮,实在罪大恶极!”
丁原一席话,令在场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刚才还在质疑李信放跑了张懿还要治人家的罪,现在反而话锋一转,又要因为张懿的死,而怪责李信。丁原的心思没人能摸得透,众人唯唯诺诺,虽有疑问,但在这节骨眼上,已没人再敢冒险出头替李信喊冤,偌大的大堂竟一时陷入了沉寂。
此刻只有李信的心里在暗暗偷笑,他明了了丁原此时也是出于无奈,今日的事必须要给群臣一个交代。不然的话,以后在下面这群人的心里,自己的威仪就会荡然无存!所以今日说什么也要给李信定下一个罪名,好让这场闹剧不至于那么难堪的收尾。
但渎职的罪名总比叛国要轻得多,虽有罪但也不至于被处死。
丁原此刻心里也在祈祷,李信能看透他的苦衷,顺势和自己唱歌双簧,将这件事了结了,毕竟再闹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李信也是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看明白了的李信也未作迟疑,连忙匍匐在丁原的面前。
“末将知罪,当时也是因为立功心切,所以才剑走偏锋,酿成了大错,恳请大人责罚!”
丁原笑了,不过笑容却有那么一丝的哀伤。
台下的众人还在疑惑两人之间的变化,但是李信却能很快的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思!这也是为什么自己一定要除掉他的原因!
丁原收拾了情绪,最后却又独望着李信。
“那么你说说看,我该如何处置你?”
李信微微顿了顿,心中却早已有了盘算。他向着丁原再次叩首,拜道。
“末将之罪,万死难辞其咎!”话毕也抬头一脸决然的望着丁原,“不过当日之罪,皆为我一人所为!还望大人望在其他人也曾出生入死的份上,不要再追究旁人罪过!”
“大哥!”
张辽……
“将军!!”
郑泰……
李信并没有再理会其余的人,再次向着丁原叩拜,丁原此刻虽未再说什么,但是表情明显的张开了。只是在最后,丁原才发出了一声叹息。
“我在先生的眼里难道就那么昏庸不堪吗?”丁原说着长叹了一声。他径直走到了李信的面前,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他将李信搀扶了起来,并亲手帮他解开了身上捆绑的绳索。
“你有功于我,有功于社稷,今日之事,起因朝廷催发急件,追问我州牧张懿的死因,原本只是想请你过堂质询,奈何出现了今日这般的闹剧,伤了我们主仆之间的情谊!”
丁原说着,眼睛一眨,两滴老泪也顺势流了出来。深谙世事的李信见状,急忙叩首拜恩。
“大人恩情,末将永世难忘,即使下了黄泉,也会感念大人的恩德!”
丁原顿了顿,再次将李信搀扶了起来,又一脸为难。
“这次的事,我定会奏明朝廷,为你脱罪!不过你之前立的功勋,还有此前的官职可能就都要被剥夺了,而且死罪免了,但是一点皮肉之苦还是要承受的。”
丁原眼神复杂的望着李信,不过这一切却都在李信的意料之中。他并没有想过丁原会这么轻松的放过自己,所以丁原说的皮肉之苦,李信还是愿意承受的。
丁原阻止了李信的再次跪拜,李信只好向着丁原拱手拜道。
“末将愿意接受!”
“那就罚你一百军杖如何?”
“大人!”
张辽……
“将军!”
郑泰……
……
丁原的话,群臣一阵哗然。大家原本以为今日的事会和平的结果,但当丁原面无表情的说出那一百军杖的时候,众人也明白了。丁原杀李信的心思并没有放下,那一百军杖很少有人熬得过,即使侥幸没死,也会弄得半身伤残!丁原此举比杀了李信更残忍,但现场大家都明白,却没人敢说出来。
“卑职愿意替将军代领罚杖!”
郑泰又冒失的站了出来,此刻他的脸颊也因刚才被吕布的一巴掌扇得半边肿起,话音也有点含糊不清。
大家还在议论他的话中意,丁原却已猜透了他的来意,只见丁原冷哼了一声。
“你也跑不了!”
郑泰一愣,一脸突兀的站住了,只听丁原接着说道。
“作为裨将,公然袭击上级,也是罪无可恕的事情!不过念在你是护主心切,姑且罚你受领五十军杖!”
丁原说完又看到了张辽抬头,他径直走了过去,按住了正欲起身的张辽。
“文远啊文远,刚才你可是让我失望了!”
张辽愣神之际,丁原却继续说道,“今日之事,我希望就这样结束,你不要再出来多生事端了。”
丁原说着又望了群臣一眼,众人唯唯诺诺,没人注意他们这边的交谈,而张辽也是,不敢再多作言语,只得低头应诺。
丁原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面对着群臣,他简单吩咐了一声。
“大家都起来吧…”
群臣面面相觑,却谁也不敢再去违背丁原的意思,稀稀拉拉的都站了起来。只是这时,丁原又发布了一个消息。
“对于罪将李信的罚杖,我宣布由文远将军代为执行!”
第六十七章 行刑
群臣一片哗然!
丁原这是在杀人诛心!
大家终于明白,丁原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轻易的放过李信,这一百军杖也只是他的无奈之举。而此刻,丁原让张辽代为行刑,表面上为了公正无私,但是先不论李信是否能在这刑杖中坚持下来,就算侥幸不死,他和张辽的关系也会从此终结!
毕竟大家都看得出,刚才的情形,张辽可是一直都在维护着李信。
但是这个,也正是作为主公的丁原最为忌惮的。
丁原如今的用意大家都明白,只是没人再敢去把事情挑明。张辽得到指令后,也是迟疑了一阵,最后却是面色无奈的望着李信。
“大哥…”
面对眼前的困境,毕竟是拥有“上帝之眼”的男人,李信当然是明了这其中的一切,只是为了不想再牵扯到更多的人,李信在心里只能先委屈这位兄弟了。望着张辽为难,他倒是坦然的笑了。
“文远还在犹豫什么?就不能给哥哥一个痛快的吗?”
李信笑道,此刻虽然也明白张辽的处境,只是为了他好,李信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看见张辽还在迟疑,他又故意脸色一变。
“文远难道是在嫉妒大人对我的宽厚?”
“大哥,我……”
张辽错误的以为李信误会他了,顿时有口难辩,只是李信见目的达到,当然是乘胜追击。
“你什么?”李信装作恍然大悟,“莫不是因为晋阳城破,我取得不世之功,招张将军一直记恨如今?”
李信话音刚落,张辽顿时慌了,连端坐在上位的丁原对于李信的表现也有些意外。虽然还把不明白李信在耍什么样的把戏,不过他并没有去参与的意思,任由堂下议论纷纷,他只是在静看变化。
张辽现在是百口莫辩,堂下的官员也开始质疑着他,无奈之下,他只得上前要向李信表露真心,只是这时李信却哪能让他如愿,一把将他推了出去!
那一刻,张辽彻底愣住了。他看到了李信疯狂的对他使眼色,他是个聪明人,也终于明白了李信的用意,他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李信却依旧不依不饶了起来。
“我现在是想明白了。”李信喋喋不休的说道,“如果不是你的无能,晋阳城久攻不下,我也不会惹上这无妄之灾!今日……”
李信说着当场做了一个令所有人都震惊的决定。
只见他手提衣襟,奋力一撕,一条布片应声而起……
“昔日我们结拜,是我瞎了自己的双眼!今日在此割袍明志,今生我们永不再往来!”
李信顿了顿,却望着张辽逐字逐句的说道:“当日在决斗场上是张将军手下留情饶了我一命,今日受罚这百杖军棍如果还侥幸活命,那我之前欠张将军的恩情也一笔勾销了!”
末了,他竟朝张辽一拜。
“望张将军成全!”
张辽愕然!没有任何表情连忙也与李信相对而跪,虽心知这是李信的计策,只是李信的话,犹如针扎刀割在心中,但是此刻他却只能配合着李信的演出。如果不是丁原走过去扶起了他,也不知他今日还会僵在当场多久。
“文远,你意下如何?”
张辽微怔,却总算回过神来。
“末将定不辱使命!”张辽说着又一件决然的望着李信。
“我不会再留情的!”
“我也相信张将军不会让我失望的。”
李信说完眼神复杂的叹了一口气,末了,他再次将目光盯着丁原。
“烦请将军开始施刑!”
丁原却并未多做言语。他只是点点头,并示意站在门口的卫兵进来将李信带了出去,张辽也随后向丁原行礼离开了。两人在外面也没有多做言语,不多时,外面击打的声音就传了进来。那些看不过李信的幕僚们一脸的得意之色,而新投众将仍是唯唯诺诺,仿佛如置其身。
看到这里,丁原叹了一口气。
“今日之事,我希望在李将军和张将军进来后就此结束。至于前州牧张懿大人,既然李将军说他死了,那他就是死了。我不希望大家因此事再起争端。如今并州新定,百废待兴,以后我丁某人和并州的百姓就全仰仗各位了!”
丁原说完还煞有其事的对大家行了半礼,众人又是唯唯诺诺的跪倒一片。丁原一一的的扶起了前面跪着的诸人,并也吩咐后面的其他人起身。大家倒是在一片祥和之中结束了这件事。不过直到张辽沉着脸走了进来跪拜在丁原面前。
“秉主公,一百军杖已施刑完毕。还请主公示下。”
张辽面对着丁原却是毫无表情,丁原却向没看到一样一脸微笑的扶起了张辽。
“文远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对于丁原客气,张辽却一脸酸楚的望着门口,只见李信正步履蹒跚的扶着墙壁艰难的走了进来。张辽见状却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来就要去搀扶他。只是李信瞪了他一眼,却又使出了仅剩的力气将张辽伸过去的手打向了一边。
正是这一下,李信本来坚持的一口气却就此卸下了。他一口血喷了出来,却在意识消失的前一刻,他看到了正爬向自己的郑泰,和一脸惊愕在当场的张辽……
……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外面竟下起雪来了。不过这北方的天气,这个时候下雪也不是稀奇事。只是在众人都离开了之后,大堂中却略显冷清,只剩了丁原父子。
此时丁原还正襟危坐,却又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的那根带血的棒杖。
“义父,不是说好这次要将李信除掉吗?”说话的是吕布,在之前,丁原其实已经定好了借机除掉李信的计策。本来吕布也做足了准备,怎奈何丁原临时改成了一百军杖,虽然李信这次伤的不轻,不过假以时日还是会恢复如初。
面对吕布的不解,丁原却只得无奈的苦笑,最后他指着地上带血的棒杖。
“你以为我不想杀他?你没看到刚才诸将的表现吗?”丁原说着叹了一口气,眼神却莫名的忧伤。“张懿经略并州多年,在军中和民间都是有一定的威望。不然的话,为什么魏续和成廉会对张懿那么的死心塌地?得知张懿的死讯,他们才投降的我们。他们不论是否相信,张懿的消息仍能左右他们的决定!在得知张懿可能没死,而救他的人却是那个曾经将他们所有的希望幻灭的男人,他们仍是不顾一切的想替李信开脱!而且你也看到了张辽刚才的表现,为了李信,他不惜与你动手。这种情况,如果贸然强杀李信,我们恐怕会惹上更大的灾祸!。”
第六十八章 巨变
面对丁原的忧虑,吕布的脸上却露出了不屑的冷笑。
“这有何惧!待我擒了他们,将首级献与义父,了却义父心头的宿怨!”
说罢那厮提着佩剑就要追杀过去…
“你给我回来!”
丁原没好气的怒喝了一声,只是望着回头一脸懵然的吕布,丁原心里却莫名的酸楚。
如果李信也能像吕布这样该多好,至少自己不会像现在这么多顾虑。只是如今两人也已经闹到了这般田地,李信虽面上还对自己唯唯诺诺,但实则恐怕他也生出了别的心思。
想到将来可能会发生的变故,丁原也是忧心忡忡。
“还是我太心急了!”他顿了顿,“如果不发生今日之事,李信或许对我还没有二心,但是如今都这样了,说他还是对我忠心不二,这话说出来我都不会再相信了。”
“怕他作甚!”吕布仍不屑的说道,“他如果敢有二心,我定会取下他的项上人头,献与义父!”
面对着憨憨吕布,丁原此刻也只得无奈的笑。
“你太小看李信了。”丁原的面容有些怪异,“他和我们不是同一类人。”他又叹了一口气,随而说道,“我谋划了半辈子的事,他一朝就帮我解决了,而且也只用了一日,他就攻破了坚守了半年的晋阳城!现在他更是有张懿的一众老部下的支持,而张辽也是他暗中最大的帮衬,如果任由他再继续发展下去,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他可能会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丁原说着又是一脸的无奈,不过吕布仍是不以为然。
“怕个甚!待我去擒杀了他们,以解义父的后顾之忧!”
“不、不、不!”丁原连续摇头,“这些人现在还需要留着,并州如今新定,还用的上他们。不过也只是暂时的,因为并州最终只会是我们父子的!”
丁原说着露出了沉思状,不一会,他对着吕布说道。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要防范于未然。”他顿了顿,“现在的当务之急,不能再让张辽在雁门独自做大了,我想过了,让他跟你一起去上党,随你一起驻守萧关!”
丁原的话音落下,吕布有些茫然的望了丁原一眼。针对张辽的做法让他很费解,明明前面说的要对付的是李信,这怎么和张辽又扯上了关系。
只是丁原的话,吕布不得不听,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他的心思丁原却也明白。
“你以为他们真的决裂了?”
“他们不是已经当众割袍断义了吗?而且李信的刑罚也是张辽亲手执行的,难道他们不是已经闹翻了?”
吕布仍是不解的望着丁原,丁原却无奈一笑,“苦肉计你懂吗!今日他如果不那么做,你以为他们兄弟二人还能这么轻易的离开!”
丁原说完却又叹了一口气。
“只有我们父子在此地站稳了脚跟,那就是他们灭亡之时!”
丁原眼神中闪过了一丝阴狠,而吕布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布定为义父扫平所有的阻碍!助义父成就大业!”
吕布说完恭敬的朝丁原叩拜,丁原欣慰的笑了笑。
“有子如你,为父还有什么事情值得担忧呢!”
丁原说完扶起了吕布,却又接着说道:“以后只要是我丁建阳有的,将来都会是你吕奉先的!”
丁原的这句话使吕布开心的像个孩子,而吕布这无邪的品质,使丁原刚才的阴霾被一扫而空。毕竟有吕布在身边,李信还是不够看的。在吕布的绝对实力面前,那些人就像是跳梁小丑。不过他也知道,李信已成了他的一个隐患!这个隐患一日不除,终究会让他寝食难安!
丁原长叹了一声,他径直走到了门口,他有些意外,外面漫天的大雪,好像没有任何的预兆就来了。他有些心动,那一刻,丁原联想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虽然这一路上一直是顺风顺水,只是不知道厄运是否也会像这雪花一样,毫无征兆的就来了。
……
那日的雪下的很大,随着风,雪花都从马车的门帘中吹了进来。李信在这寒风中被冻醒了。他无奈的望了一眼身边那一脸担忧的郑泰,却只得再次叹息。
“你不该跟着我一起出来的。”
两人相对无语,只是郑泰挪了挪身子,挡住了那寒风突进的风口。
马车行进的路上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人,偶尔有一两个的,都也是冒着风雪的归家人。虽然之前的那场动乱相对别的地方来说晋阳城还是影响比较小的。不过战乱在老百姓的心里,就像是往平静的池面丢进的小石子。虽然石子很快消失不见,但是石子在水面所造成的涟漪却没有那么快平静。虽然这场风雪来得及时,有些动乱过的痕迹都会被掩盖,只是这晋阳城却也很难再恢复往日的繁华。
李信凝视着窗外良久,直到终于感觉到了车停下来。门帘也很快被掀起开来,却又看到自己宅院管事的那哭丧的脸。
“老爷,你可回来了。主母…主母她快不行了……”
李信心里猛一咯噔。主母是李信府中仆人对翠儿的尊称。虽然他们还没有正式成亲,不过因为翠儿跟李信的关系,仆人们不敢僭越。除了郑泰一直尊称翠儿为夫人,其余人都是以主母称之。李信也并没有在意,本来李信对翠儿也有那次桃树下的约定,所以在李信心中,他们此时的称呼并没有不妥之处。只是,不知道今日自己离开之后府中又发生了什么变故,翠儿又怎么会突然快不行了……
李信来不及多想,他此刻只想快点去到翠儿的身边。无奈身上的伤,他现在站起来都费劲。郑泰见状,连忙爬下马车,作出背驮他的架势。只是郑泰身上的伤似乎也不轻,李信最后没让他背,两人互搀着,踉跄的向着府内赶去。
只是一进院子就听到了春桃的哭声,李信心中一紧,强忍着加快了脚步。
春桃自入府侍奉翠儿以来,两个丫头年龄相仿,又都是相同的境遇,所以,翠儿成了他们口中的主母后并没有该有的架子。相反,两人相处的很是融洽。甚至在私底下两人都以姐妹相称。
如今春桃的哭声中已经隐隐在给李信暗示不好的事情发生。李信此刻心中却也无可奈何。所以在郑泰停在翠儿香闺门口准备扣门时,他才那样急不可耐的一把推开了房门。
第六十九章 噩耗
屋外的雪被房檐挡住了,不过寒风随着门被推开的一瞬间也灌进了屋子。堂中火盆中本以暗淡的火光顿时变得亮堂了。往内室的地方,那道屏风处,泪眼婆娑的春桃站在那里。她止不住的抽泣,见到李信却又说不出一句话来。
里面是丫头的卧室,郑泰不方便进去。李信却也没管这些,他示意郑泰将他放了下来,因为有伤,他走不快,只是蹒跚学步似得往内室走去。虽然郑泰几次要扶他,却都被李信拒绝了。
春桃的哭声已经让李信有了不安感,就算刚刚在丁原的大堂中都没有这么强烈。李信隐然觉得翠儿就要离开自己了,只是很无奈,那种感觉,明明还可以感受,却就是抓不住……
“哐啷……”
李信有些慌乱的将屏风撞到了,一整道屏风都被撞倒了。李信也差点扑倒,不过他在稳住了自己的身形后,他止住了郑泰的帮忙。也是在那一下,他看到了卧榻上的丫头。虽然只是这么远远的望着,李信却也仍然看得出来,丫头本来消瘦的脸颊如今已变得惨白。而眼睛虽然还睁着,不过却已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卧榻上的翠儿似乎也是察觉到了李信的到来,她艰难的将脑袋转了过来。
“大哥,是你来了吗?”
声音小如梦呓,只是见她这样,李信心中的那股悲切却完全说不出来。他缓缓的向床榻走去,他不能坐,只能跪趴在床头。他伸着手去摸着翠儿的脸,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只是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我还以为我等不到大哥回来呢。”
感受到了身旁真实的李信,翠儿艰难的挤出了一丝笑容。只是很无奈,丫头此刻虚弱得就连忍受不住的咳嗽都是那样的无力。她努力冲着李信笑着,只是这样,李信心中的酸楚就随着他的眼泪一起流了出来。
“别说话了丫头,大哥以后哪里都不去了,就一直陪着你……”
翠儿开心的笑了……
春桃在哭泣中断断续续的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早些时候,吕布将军带人将李信绑走了之后,翠儿就开始不安了起来。后来听说李信的部将郑泰也被丁原派人绑走了,翠儿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那一上午,翠儿坐立不安。直到听闻李信被丁原用了刑!她以为事情已没有了转圜的余地,所以才在李信受刑的同时想陪李信一起去,所以她才会喝了药。不过幸亏被身边的春桃发现了,虽然这样,药已进入腹中,当代的医术却也是无能为力。她能够坚持到现在,完全是因为心中还有再见一次李信的信念。
李信想说什么,只是此刻喉头哽咽着,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
翠儿艰难的抬起了手,给李信擦了擦脸颊的泪痕。却又继续小声的说道:“小时候我父母就被饿死了,后来在我也快随他们而去的时候,我碰到了丁原大人。他收我进府做了一个婢女,从那以后,他像女儿一样待我,使我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所以很久以前,我心里就暗暗决定要报答大人!但是后来又碰到了大哥你。这辈子我可能最幸运的事就是能做大哥的妻子!”翠儿说到这的时候,她笑了。就像那日午后,在那湖边,那桃林中。春风微拂,粉红色的花瓣如同下雨一样的落下。翠儿依偎在李信的怀里,看着那湖光山色,憧憬着那未来的美好。
丫头突然咳了起来!本来惨白的脸色却变得更加的难看。李信心疼的抚摸着她,企图让她舒服一点。
“不要再说话了丫头,大哥会一直在这里。我们把话留着等你好了再说……”
翠儿摇摇头,却又无奈的笑了。
“大哥,你我都知道有些话今天不说,我可能就再也没机会说了。”
她又咳嗽了两声,看得出来她正在努力的克制着。李信固然心疼,只是却又不得已只能让她继续说下去。
“大人对我有再生之恩,而跟大哥在一起的这段时光也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我真的希望大哥能一直好好的!我不是有意将大哥的一些事情告诉大人的,真的不是有意的…咳…咳……”
丫头正在努力的压制着,脸上渐渐失去了常人的颜色。脖颈和额头的青筋都凸起来,那一下,她像是恢复了所有的力气,不停地喘息,身体也因为这样而剧烈的起伏着。
“好想让大哥再陪我去看一次桃花啊……”
丫头的喘息声越来越重,身体的抖动却渐渐平息。
李信彻底崩溃了!他挣扎的的抱起了翠儿。
“我们去!我现在就带你去!”
李信哭的声嘶力竭,但怀中的丫头动静却越来越小,李信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嚎啕大哭了起来。
为了翠儿,也为了他自己。
明明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会是这种结局!
只是没人再能去回答他了。
郑泰原本想上前去劝慰李信,不过却被身后的一只大手给阻止了,他回头看到的却是张辽。只见张辽朝他摇了摇头,做了一个止声的动作。郑泰也明了,现在不是去打扰他将军的时候,他只有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最后又着李信,也只能跟着哀伤了起来。
张辽没有说话,静静地离开了,郑泰望着他的背影,却也无奈,也只得跟着张辽走了出去。
是夜。
风雪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晋阳城虽然太平了,不过因为大雪的缘故,街上早已看不到人。守城的士卒也早早的关上城门躲在城门洞里烤着火。几个兵卒正将身上被雪水浸湿的衣裳烤干,就看见一驾马车疾驰而来。那带头的兵长骂骂咧咧的从门洞里走了出来,正欲开口对着马车一顿臭骂,却不想看清了马车上驾车的人后却又止住了嘴。
来人是张辽和副将陈兵,只是陈兵,那兵头肯定不认识,不过张辽他显然是知道的。毕竟在丁原手上做事,丁原手底下的几个红人有谁,他还是心知肚明的。
那兵长连忙换了一副表情迎了上去。
“将军这个时候是要出城吗?”
那人说着还主动帮张辽止住了马匹。只见张辽点了点头,接而回答。
“有点急事要出城一趟,麻烦老哥行一下方便。”
第七十章 心愿
张辽也是老江湖了,说着就将怀里那包银钱丢给了兵头。
“天气太冷了,各位兄弟还要在这冰天雪地里守夜。这点小钱就给兄弟们买酒暖暖身子了。”
那兵头也不是傻子,他颠了颠手中的这包沉甸甸的“小钱”,心里早已乐开了花。不过嘴上却还是在跟张辽客套着。
“将军哪里的话!替主公守境安民那是我等的职责,我们怎么敢有太多的抱怨!”他说着一脸谄媚的陪着张辽笑着,“只是不知将军此刻出城几时能归?我们是否要留下个兄弟给将军开门?”
张辽笑了笑,他示意那兵头走近一点。
“我们大概天亮之前就会回来,你们留一个机灵一点的兄弟就行了。”
张辽说着无意的望了一眼马车上的门帘,却又不由得叹了一声。那兵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一脸的谄笑。
“好嘞!将军你就安心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那人说着唤来了几个门洞中烤火的老兵,向他们秀了秀张辽给的银袋后,那几人眼中分明冒出了光芒。他们也不多说话,在兵头的指挥下,本来落下的大门栓又被扛起来了,门慢慢的被打开了。
张辽见门口已能刚好通过一辆马车,迫不及待的向那几个老兵道了声谢,就扬鞭而去。
在天渐明时,马车终于到了雁门郡的郊外,一行人却未做停留,径直向着桃园村的方向赶去,又行进了两三个时辰,终于看见那一大片桃林。马车在桃林中一条运输货物的小道上减了速,桃林依旧,只是繁花已去,大雪压着枯枝厚厚一层,竟是白茫茫的一片!
只是枯枝也有不堪重负,在残雪滑落后又恢复了以往的姿态。,
马车一直没有间歇的行着,最后在那湖边停下了。
望着眼前的这幅场景,张辽的心里也是一阵唏嘘。他将马车停好后,这才恭恭敬敬的对着车里说道:“大哥,我们到地方了……”
车内的李信并没有回应他。其实李信又何尝不知道地方到了呢,毕竟这里有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回忆。
只是现在,李信有种逃避世间的想法——天地间,只有这三尺之地,才能容得下他,离开了这里,所有一切,都将幻灭……
张辽明白李信的感受,只是他不想自己尊敬的大哥就此这样悲拗、沉沦!他冒着李信的肝火,掀开了门帘。
“大哥,嫂嫂需要安放在哪里?”
李信望了他一眼,却没有动作,他的脸上已看不到表情,而怀中的翠儿,就似乎像睡着了一样。
只是就这样的对望了一眼,张辽的悲拗之情也顿时从心底涌出,他强忍着酸楚,故作镇定,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嫂嫂需要安放在哪里?大哥…”
不自觉的,张辽的眼花也泛散了出来,和落在他脸庞上的雪花融成了一块。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想就这样任由李信在这个小格子里再多待一阵,只是他的理智还是否决了他。
“大哥……”
“去岸边挑一个开阔的地方吧,翠儿喜欢桃花。”
李信突然很平静的说了一句。
只是就这一句,张辽的双眼含着泪,也不知是笑是哭,不知是喜是悲。他没有应声,只是拼命的点头,一旁的陈兵早已看不下去,默默的转身去准备好了工具,
天冷得厉害,地也冻住了,却永远的冻不住人的心。
两人在冻土里不知忙活了多久,地面已被他们敲出了一个齐腰的深坑。张辽正杵着锄镐歇气,却无意中发现了李信正向着湖边走去。
本来没什么,只是李信到了湖边却没有停下,他径直踏上了湖面。
湖面已被冻住了,厚厚的一层冰,李信走在上面没有丝毫的迟疑。
只是张辽慌了,他以为李信想要去做什么不好的事,急忙丢下了手中的工具,向着湖边跑去。这是不明所以的陈兵也探出了头,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却发现远处也来了一匹马车。
“是这里了吗?”
“不会错的,我和我家将军来过!”话音刚落,声音的主人顿时惊喜的叫道,“快看,那不就是他们的马车吗!”
另一个人叹了一口气。
“唉…追了他们一夜,总算是追上了……”
马车靠近之后车上跳下了两人,他们脱着蓑衣,弹掉了身上的积雪,竟然是郑泰和马义!陈兵大喜过望,连忙迎了上去。
“叫你们去办的事,都办的怎么样了?”
“那还用说!当然是手到擒来!”
说话的是马义,任何情形他都是那副浮佻的样子,陈兵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却又看到与他不同的,是一脸忧虑的郑泰。
“我家将军呢?”
“喏…在湖面上,张将军也已经跟过去了。”
郑泰似乎也有刚才张辽的想法,第一时间也是想跟上去,只是陈兵却拦住了他。
“让他们静静吧,毕竟发生了这些事,只有他们才能解决…”
郑泰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停下了。这时,陈兵独自绕行在他们拉来的那架马车周围。
马车并没有车棚,上面放了一个巨大的物件,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陈兵抽出了佩刀,小心的斩断了捆绑的麻绳,层层的蓑草被接了下来,三人的入目处,竟是一口漆黑的棺材。
……
冰面上,李信仍面无表情的往前走着…
“大哥,不能再往前了!”
张辽也在冰面上追出了几步,最终却是由于冰面上因为人走动时,发出的清脆声响,他才犹豫着最后停下了,只是李信却像没有感觉似的继续向前走着。
“大哥……”
他担忧的叫了一声…
李信终于停下了,回头面无表情的望了他一眼。。
“我这一生就像是在如履薄冰,担忧掉下去的同时,还要留意周围其他的危险。文远,你说我还能走到对岸吗?”
张辽语塞,犹豫着不能作答,看着他的表情,李信叹了一口气。
“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只能留在这里。我一路上小心翼翼,生怕出一点差错,开始的时候,我也想效仿那管仲乐毅,作一良臣,辅佐明主还天下太平!只是事与愿违……”
第七十一章 葬花
李信呆呆的望着脚下的冰面,饱含心事,却依旧静如一潭死水。
他这样的状态,最担心的莫过于张辽,冒着冰裂的风险,他强行走到了李信的身边。
“既然丁原不是大哥心中的明主,那我们离开就是了!天下那么大,大哥的文治武功,总会找到一方诸侯一展抱负!”
张辽一脸郑重,他希冀自己的心意能让李信明白,他对这个大哥可抱有很高的期望!张辽不希望李信因为此次的打击,就此沉沦。因为李信,他拥有现在的一切,但也因为李信,他可以放下这些好不容易取得的成果。
张辽的心意李信当然明白,只是张辽不是李信。
对于张辽的表忠,李信的表情上没有任何的反应,他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脚底下的那块冰面,只是这种局面并没有维持多久。李信最后缓缓的抬起头,长望了张辽一眼。
“文远的心意我能明白。”他淡淡的叹了一口气,仍旧静如死水的说道,“我知道你们所有人的结局,却唯独不知道自己的。”
在张辽错愕的眼神中,李信继续说着。
“飞鸟尽,良弓藏。古往今来,一直如是。”
他意外的抬起头,冲着张辽笑着。
“这难道不正和我们当下的处境一样吗?”
李信的目光中,不只是湖面,天地之间早已是一望无际的白色,白雪覆盖了一切,天虽已大亮,迷幻的光线,使人眼望去,恍若间,这湖面似乎是无限的宽广。
张辽低头不语,却又满脸的苦涩,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去李信的府邸之前,丁原派人送来了新的调令,自己已不是雁门的都统了,现在被降为偏将。不日就得南下随吕布去成为一名看守萧关的将官。
面对着这不公的待遇,他也有气,只是比李信隐忍!
只是李信现在的状态却俨然是张辽心里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张辽迷茫了……
“大哥…那我们现在还过得去吗?”
张辽眼望着对岸,心中却也是无名的惆怅。
张辽的话音落下,李信笑了,那一刻之间,所有的委屈与不甘,都在那阵放肆中被尽情宣泄了出来。
如果说,还有谁能回答这个问题,那无疑是李信了。
有“外挂”的加持,李信能比这个世代的人更加透彻的看清这个时代!
英雄辈出,诸侯草蜢多如过江之鲫!却又都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和欲望横征杀戮!自己有治愈这天下的方子,却终究找不到可以值得托付的人!与其这样,那倒不如谁也不去依靠,为了这天下的百姓,放手拼搏一番!
李信再望张辽的时候,眼神中多了一丝凌厉,张辽恍若感受到了那寒风刺骨,人不由的啰嗦了一下。
“文远如今是否还愿意追随于我?”
张辽怔了怔,郑重的给出了李信答案。
“有生之年,不负君心!”
李信笑了,早已有了计较的他说了一句让张辽意外的话。
“那你回去吧!”
张辽错愕……
“回哪里?”
“回到丁原那里去,他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大哥莫不是在挖苦于我!”张辽的脸上有微微的怒意,白净的脸上却更加的苍白了。
“大哥可能还不知道,我已被丁原卸下了雁门都统之职,不日就将跟随奉先将军去往上党,成为萧关的一名守将!”
“那你就去上党!他让你去萧关做守将,你就去萧关做守将!”
面对着张辽的幽怨,李信不但不进行劝慰,反而笑了。
“只是如今,丁原让你干什么,你去干什么就对了。”
“大哥这又是何意?”
“文远,大哥让你失望过吗?”
张辽虽然是一脸疑惑,但仍是摇了摇头,李信欣慰的笑了。
“相信我,你的人生,绝对不会止步于此!”
李信很庆幸,还有张辽陪着自己。那一刻,他又想到了翠儿,也想到了自己曾经为丁原做过的种种,原本以为只有后世影视中出现的那些桥段,当真发生在他的身上时,他竟也是那样的手足无措。
如果说,丁原的局已经打破了李信的最后幻想,那么翠儿的死,那就是李信和丁原彻底决裂的导火索。
“大哥…”
望着李信又逐渐失神,张辽忍不住唤了一声。
李信平静的望了张辽一眼,却没有回应。他还是想继续往前走走试试,只是那冰雪覆盖,整个世界都是一个颜色,又哪里看得到终点。
今日终究还是到不了对岸……
“谢谢你…”
李信突然回头,对着张辽说道,张辽又是一脸的错愕。只是李信笑了,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感谢张辽什么,是始终如一的追随?还是昨日在堂下行刑时的手下留情。
不过似乎不重要了。
张辽的确是在行刑的时候留情了,不然的话,以他的力度,当时李信就算不死,绝对也不会这样生龙活虎的在冰面和张辽谈心。
只是悠然的,李信又说了一句让张辽费解的话。
“回去吧…”
张辽愣了愣,本来心中正在盘算的思绪一下乱了。
“去哪?”
李信没有回他,自顾的往岸边走去,只是张辽也似乎逐渐适应了李信的做派,他没再发话,也跟着李信向岸边走去……
风雪似乎停了,虽然天地间仍是白茫茫的一片。
岸上的三人,在郑泰的指导下,翠儿的陵穴也终于挖建好了。此刻马车上的棺盖也被打开了,除了出葬用得一些物件,棺内铺满了厚厚的一层干桃花,那是应李信的要求,郑泰和马义寻遍了整个晋阳城的香粉店才凑到的。
翠儿喜欢桃花,李信就让这些桃花随翠儿一起入眠。
众人合力将翠儿移入了棺内,李信撒上了最后的桃花。花瓣盖满了翠儿的全身,在桃花的映衬下,翠儿就像安静的睡着了一样,李信就那样痴痴的望着,最后在张辽的催促下,才缓缓的合上了棺盖。
陈兵和马义卸下了车后绑着的石灰,对着坑内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众人将棺木下坑,封沙填土,整个过程李信始终是一言不发。
翠儿的死,动摇了他以前成为一个贤臣的想法。
他知道这个时代所有人的结局,当然也包括丁原的。现在他只能等!等到这场动乱结束,等到大将军何进招丁原入京,等到那个时候,大将军何进会被宦官所杀,而丁原,会跟凉州来的董卓起了冲突,最后会丧命在被董卓策反的吕布手上!
多么讽刺的结局!
还以为自己的出现,能改变这一切,只是这一切,从一开始似乎就已经被注定!历史的潮流,终究还是按照她原本的轨迹运作,一个小小的他,并不能改变什么。
第七十二章 入仕
那日雁门安葬好翠儿后,李信因为后背上的伤,又在寒风中待了那么久,回来就病倒了。在他和翠儿生活的那间屋子里,除了郑泰,他谁也不见。即使丁原派人来凭吊过世的翠儿,李信也是拒之门外。
只是丁原似乎并没有打算就这么放过李信,很快丁原推荐了李信去担任乐平郡的太守。
这看似是丁原和李信关系的缓和,但没曾想,这里面却充满着杀机。
并州六郡,除开雁门、上党、西河和太原,乐平和新兴两郡皆局势复杂。区域汉胡杂居,官府无法有效的管理这里,导致两地的山匪横行!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比起胡人作为更甚!
如今让李信去接任的乐平郡,情况却更为复杂。如果说新兴郡是胡人的天堂,那么乐平就是山匪的贼窝了。
乐平全郡有名的山头有十三个,那些小贼窝更是不计其数,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罩着乐平的方方面面。虽然乐平也一直是有朝廷的官员任职,任上是有位太守的。不过那位太守在郡守的位置上一呆就是数十年,期间朝廷也曾派遣新的官员去调任,不过前去赴任的官员不是死在了赴任的路上,就是最后也杳无音讯。
这其中的关系不用人说,大家也会明白。太守与境内的山匪铿锵一气,为了将乐平打造成他们的小王国,不惜杀害了数名前去接任的官员。
朝廷没法,因为局势的问题,乐平没有大的动乱,所以也就听之任之了。到最后,太守还是那位太守,乐平却还是那个乐平。
丁原掌权之后,也曾想过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是因为丁原入主并州的时候,对境内的官僚士族进行了大的清洗,那些残留的士族余孽也在一段的时间里,给丁原造成了不少的麻烦。丁原也是抽不出手去处理,直到他和李信的矛盾终于搬上了台面。
在幕僚的建议下,他推荐了李信去接任乐平郡的太守,去接替那个早已该卸任的家伙。
丁原这招可谓一石二鸟。
在向朝廷表忠的同时,也可以让李信和那些前任一样,死在上任的路上,借机除掉自己的心腹大患!
张辽得到消息之后,特地从萧关赶了回来。他向李信陈述了此行的凶险,只是李信在听他说完后,只是淡淡的笑了。
“难道文远要看着我,继续浑浑噩噩,了此残生吗?”
张辽语塞,望着这已多日不见的大哥,却又半天说不出话来。
上次离别,晋阳城还是白茫茫的一片,兄长虽然也已经病倒,但远没有如今看起来憔悴。张辽不知道李信这几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只是李信形影单只,身形消瘦犹如是另一个人,脸上更是没有一点的血色。尤其是在他用这幽怨的语气,张辽顿时不知该怎么去劝慰。
也许这就是命!
张辽当天就离开了,只是为了聊以慰藉,他留下了自己带来的亲兵,虽然才区区三百人,不过这已是张辽的全部。
从雁门到上党,再到萧关。这三百人一路跟随着他,如今他却尽数送给了李信!
这也许是张辽最为无奈的时刻,明知道李信此行凶险,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他多么想跟李信一起去面对,但是他做不到。因为他知道,这样做的话,只会让李信陷入更大的漩涡。
李信也只能在心底默默的感激着张辽的情谊。
有些话,他不能说出来,只能藏在心里。
很快就到了出发的日子,丁原假意惺惺的在晋阳城外亲自给李信践行。
几句场面话之后,丁原非常不识趣的提起了翠儿。
“翠儿的事,我也很伤痛,我一直是当她如自己的女儿一样。”他说道,“希望这次你能重新振作,不要辜负了我对你的良苦用心!”
那一刻,李信心里纠结着。
“如果不是你,翠儿不会死!”
李信真的很想当面将这句话吼出来,但是他没有那么做。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可以摆脱丁原的机会,李信当然不想错过。
他沉着,面如死水的向着丁原叩拜,接过授印和任职的文书,然而起身,然后上马,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他甚至都想不到自己还可以这么冷静。
这几个月,他想通了很多事情。无时无刻都想着为翠儿,还有那腹中的孩儿复仇。只是在这一切完成之前,他必须活着,虽然仇人就近在咫尺。
队伍中,由郑泰传令,那三百人缓缓的跟着李信前进,李信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沿。只是李信不知道,自己刚才的傲慢,已激起了丁原的杀意,在李信回身的一瞬间,丁原的脸上泛起了一阵阴狠之色,只是他没有当场发作。
毕竟李信现在已进入了自己给他准备好的圈套,乐平之行终是有去无回,自己又何苦为一个将死之人而背上骂名呢?
他笑着,望着李信的背影,喃喃的说道。
“这已是最后一面了,何必再生他的气……”
……
队伍行进了近三日,终于将要进入乐平境内了。只是越接近,城镇村庄看不见不说,官道上也是杂草丛生,都看不到有人活动过的迹象。
越是这样,一向谨慎的郑泰心里就越是不安,他策马上前追上了前面领队的李信。
“将军、将军…”
“何事?”
李信听到他的呼唤,也勒住了马头。
郑泰微微在马上欠了下身子,算是对李信行礼了。
“再有半日路程,就是乐平郡了,是否需要我带一队斥候去前面探一下路?”
郑泰一向稳重,李信是知道的,他也并非不知道目前的处境,只是他还是否决了郑泰。
“没用的。”他说道,却也说出了他的看法,“我们只有这么点人,如果前面真有什么危险,这点人上去根本就无济于事。倒不如我们继续这样行进,就算有什么变故,也能相互照应。”
郑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过他还是没有放下自己的坚持。
“既然这样,那我建议今夜我们就在此处休整。毕竟按照我们的速度,天黑才能赶到乐平,前路未明,不适宜夜晚行军。”
李信沉思了一会,却也答应了。
很快,在郑泰的指挥下,队伍停了下来。大家扎帐埋灶忙的不亦乐乎,为了安全起见,郑泰还是向四周派遣了斥候,做完这些事后,他才放心的坐在了李信的身边。
第七十三章 高顺和陷阵营
论排兵布阵的话,李信显然不如郑泰。
扎营的命令下来的时候,李信只顾着自己坐下来休息。而另一边,营地扎帐埋灶的一系列事情,郑泰都安排的妥妥的,甚至还谨慎的向四方派遣了斥候,以保障自己的队伍在休整的时候不会遭到突袭。
李信就没想到这些,他只是有些乏了,就顺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当看着郑泰为安营的事忙前忙后的时候,李信的心里也在感叹,自己除了有一些这个时代的人所没有的见识之外,显然在排兵布阵方面,和这个时代的那些名将相差的可不止一点。
是时候去招揽几个还没有出世的名将了!
李信想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什么名气的赵云和那个在家抵御贼兵,最后一招倒拖牛吓退了上万贼众的许褚,以及此时还闲赋在家的周瑜。其实李信前世最仰慕的是关二爷,只是想到这个时候关羽已经和刘备桃园结义,却又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李信计划等自己安稳了之后,就派人去寻访这些名将,就算是自己亲自去也是可以的。虽然目前的困境还没有看到希望的样子,只是李信已经在筹划着后面的事。例如,招哪几位名将为自己领兵开疆扩土,又寻哪几位名仕为自己打理着万里的江山……
李信一阵云里雾里的,郑泰走了过来,原来是他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郑泰款款的向着李信行了一礼,李信对郑泰却从来都不见外,他没有郑泰那么多的礼节,他一把拉过了郑泰坐在了自己的边上。
“刚才辛苦你了,这安营扎寨的活你可真熟练!”
“将军哪里的话,卑职这些技能可都是将军教授的。”
“我吗?”李信笑得有些尴尬,打了一个哈哈,却又望着不远处的丛林。
“那我考考你。”李信故作高深的望着那一片丛林,“你说如果此刻那里有一批敌人,突然对我们发动了突袭,我们该怎么做?”
“现在吗?”郑泰虽然知道李信说的是玩笑话,但仍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李信认真的点了点头。
郑泰作罢,也只好随着李信的目光看向了那片丛林,略做沉思了之后,他却又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郑泰笑道,“如果那里有埋伏,刚才去的斥候就应该发现了。”
李信无奈,郑泰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做人太古板了。凡是都不知道变通一下,明知道自己是在跟他假设,他却非要将这种假设代入到现实之中。而这一刻,李信的杠精体制显然也被激活了,他拉着郑泰非要好好说道说道。
“真有伏兵!”
郑泰的脸色变了,李信却不以为然。
“当然了,跟你聊的就是伏兵的事……”
李信的话音还未落下,他顿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阵马蹄声是从哪里来的?
他循着声音寻去,正是那丛林之中,一队骑兵冲了出来!
“不好!有敌袭……”
郑泰大喊!
队伍不愧是张辽带出来的,面对着对方的出现,他们很快就做出了反应。手中的工作都被丢掉了,转头去找自己的兵器抵御这波袭击。
只是对方马快,队伍还未来得及集合,对方就已经杀入了营地。张辽的亲卫瞬间就被对方缴械,制服在原地。
一人策马奔来。
“你们谁是前往乐平上任的李信?”
“是我。”
李信应着,心里却暗暗的咒骂着自己这开过光的嘴。
来人大笑。
“你可知我是谁?”
对方一身甲胄,却不像是寻常的山匪,只是军旅中的人的话,李信只知道与丁原有嫌隙,对方气势汹汹的样子显然来者不善,但此人在丁原的阵营中,却未曾见过,李信想不出,倒也如实回答。
“不知…”
见李信无奈的样子,对方又是一阵大笑。
“我还以为李信你是有着三头六臂,无所不能的家伙,今日一见也不外如是。”
对方的语气中满是鄙夷,只是李信的嘴巴上却从来都没有怕过人。
“你们不是寻常的山匪,你到底是何人?为何在此拦我去路!”
对方笑而不语,而此时,对方的仆众对李信一行人也只是擒而不杀,甚至在队伍中的一匹马背上,那个郑泰派出去的斥候,此刻正被捆绑的严严实实,嘴巴也被绳子封住,除了在那里支支吾吾,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李信明显的察觉到了对方的戏耍,虽然在当下的处境,他还是有了些怒意。
“要杀要剐实在些,何必作出如此小人般的行径!”
对方又笑了,他顿了顿。
“这还差不多!”
显然是在夸赞李信此刻的勇气,只是李信此时并没有心情去理会,他冷哼了一声,对方却不恼,反而笑了。
“李将军,不知可否听说过我高顺的名号?”
对方缓缓的说道,只是李信镇住了。
高顺的名号他当然知道,当日萧关破,守关的三将当中唯有高顺逃脱,本以为是高顺仗着有陷阵营的协助,才得以逃脱的,但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
“你是丁原派来的?”
李信冷冷的问道。
“丁原?”高顺迟疑了一会,“算是吧!”他笑道。
“那么说,那日你们是在关前达成了什么协议了。”
“协议?”高顺又笑了,“算是吧。”他说着眼神也变得犀利了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协议,我只是想要你的命!这次听闻你一行人赴任乐平,我在此处已候了你数天了。”
“将军这是等着杀我,为你家主公复仇吗?”
高顺一阵大笑。
“不然呢?如果不是你,我家主公也不会被戕害,我更不会落草至此。”
高顺的语调很缓,完全没有一种恨意满满的感觉。倒是李信,知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反而也洒脱了。
“这倒是有趣了。”他笑道,“所有人都想要我的命,可我现在还好好的活着。不过也罢…”李信叹了一声,“你家主公的事,我也很抱歉…如果不幸亡于将军的枪下,还望将军放了我的一众部将,他们是无辜的…”
“将军…”
郑泰力竭,,此刻他也被想必是高顺麾下的陷阵营的将士牢牢的制住,除了眼睁睁的看着,却什么也不能做……
第七十四章 意外
此刻已容不得李信多想,他缓缓的捡起了身边掉落的环首刀,虽然嘴上说着会把命交给高顺,但是似乎却并不想就这样放弃。另一边的高顺似乎也不急,李信等人此刻已是待宰的羔羊,高顺一副胜卷在握的样子,在马上静静的看着李信的应战准备。
“准备好了吗?”
高顺戏谑的笑着。
李信没做声,他将环首刀横在胸前,摆出了一副防守的样子。
高顺笑了,他策马缓缓的向着李信靠近,毕竟在马上,进攻的话有利于自己。
只见高顺加速了!本来就是不远的距离,两人很快的接触。高顺率先刺出了一枪,李信惊险万分的避开,怎料这只是高顺虚晃的一招,高顺的枪尖在一击落空后迅速横扫,李信急忙用环首刀格挡……
只听哐啷一声,李信被震退了数步。高顺又是一招“灵蛇探穴”直击李信的心口,李信急忙往后一倒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后,才惊险的避开!
双方你来我往很快拆解了上十个回合。
高顺在马上是居高临下,手中长枪更是张弛有度,但高顺的攻势虽然凌厉,他整个人却仿若闲庭信步般的是在戏耍着李信,他在进攻的时候身形未移动半分,但李信因为自身的短板,及手中那不足三尺的短刀,根本不能靠近高顺一步。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高顺似乎也不急于将李信杀死,他如同猫戏老鼠般的将李信玩弄在股掌之间,十分享受着这场狩猎。而李信,从一开始就感觉到了对方的戏耍,眼看着自己没有脱逃的希望,在格挡住了高顺的一次进攻之后,索性心一横,将手中的刀丢向了对方的面前。
“要杀就杀,何必作出这种小人的行径!”
李信愤愤的叫嚣道,只是面对着对方的怒火,高顺不恼,反而却又笑了。
“你们当初陷害我家主公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小人的行为!”
李信自知理亏,不过却没有就这样放弃,他想着死也要将丁原拉下水,迅速在脑中编好了理由。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丁原,最后获利的也是他。你口口声声喊着要为过世的张懿复仇,却放着主谋不顾,千里迢迢的来追杀于我,分明就是看着我形影单只好下手,不然的话怎么不敢去晋阳城找丁原的麻烦!”
李信言之凿凿,对高顺满是轻蔑之意,高顺不恼反笑。
“难道不都是你策划的这一切?如今死到临头却想着将这一切的罪过归咎给他人,李信,你让我失望了!”
高顺反常的叹了一口气,李信语塞了,只是心思这丁原为了能让高顺对自己下手,可是什么事情都告诉他了。罢了,如今好像再说什么也改变不了目前的结局。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终究还是一副坦然镇定。
他向着高顺缓缓的行了一礼,继而叹道。
“张懿大人的事,我至今也悔恨有加!当日我也只是按照丁原的命令,对张懿及其家人进行了扣押,只是没想到他却引领家人放火自焚。如果将军只是因为此事来向李某报复,那李某也是无话可说。”
“事情真的是这样吗?”高顺又笑了,他饶有意味的盯着李信,“我家主公真的自焚而死的吗?”
高顺这个时候还这样问,令李信产生了一丝疑惑,却又想到高顺此刻八成已是投了丁原的麾下,这一切似乎就说的通了。丁原并没有放弃追查张懿的下落,只是换了一个方式想从自己这里得到消息!
想到这里,李信生出了一阵后怕!这一切果然都是丁原的阴谋!既然今日自己已是避无可避,那么何必再把张懿牵扯出来给他徒增麻烦呢?
到这里,李信反倒决然了。
“死就是死了,又哪有那么多奇怪的说法。如果将军一定要将一切的罪过都归咎于我,那么我也无话可说,只希望将军能给个痛快!”
“痛快?”高顺笑了,“你想要痛快,那我家主公上下二十多口,你的一条命岂不是便宜了!”
高顺戏谑的笑着,李信没有再多言,他只是默默的转过身去背对着高顺,一副引颈就戮的样子。只是那几步远的距离,仿佛隔了一个太阳纪。
面对着李信的放手,高顺也是感觉到无趣了。
终于,高顺开始有了动作!只见他缓缓的提起了长枪,马也被催动了,李信的耳畔听着马蹄声,他又感觉到了那阵轻微的响动,是枪尖与空气摩擦所产生的共鸣。那一刻,他是绝望的,却又异常的坦然……
终于要结束了……
他心里的念头才刚刚放下,就听到一声闷响,高顺的枪刺了过来,却扎在了李信身前的草地上。
“哎呦…扎错了!”
身后传来了高顺戏谑的笑声,李信再也不能忍,拔出了还在地上插着的长枪,直接一个横扫,向着身后挥去。
高顺似乎预料到了他的动作,策马跳开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面对着对方的一次次戏弄,李信终究是爆发了,他枪指高顺,一脸愤然!对方却只是笑而不语,反而是一脸滑稽的看着李信的独角戏。
李信怒不可遏,提枪就要上,此刻高顺却没有了和李信战斗的意愿,他在马上急忙摆手。
“李将军,请等一下,听我说……”
李信此刻哪里还会听得进他的话,此时的李信只觉得眼下是一个机会,前次与高顺的对阵中败下来的原因,除了对方骑马,自己徒步以外,高顺的长枪对自己的短刀也有明显的压制。而如今高顺大意丢下了自己的武器,现在赤手空拳对着手舞长枪的李信,局势一目了然。
李信当然不想放过这眼前的机会,如果擒了高顺,用他做要挟,还可以去解救自己那被制服的随从。
李信挥舞着长枪不由分说的向着高顺刺去,此刻高顺也是后悔前次的轻敌,轻易的就将自己的兵器丢给了李信。只是局面瞬间扭转,他成了仓皇逃窜的那个人。而两人由于离得太近,马儿还未来得及掉头,就被李信一枪刺中了臀部,马儿吃痛,顿时在场上一阵乱窜,高顺已是受力不住,竟从马上跌落了下来!
高顺在地上翻滚了几圈之后,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此时的李信哪里会错过这天赐良机,举枪便刺!高顺此刻也是慌了,幸好旁边的部将丢来了一根长矛,两人才缠斗在一起。
第七十五章 误会
一时间,两人战的难解难分!
李信硬是把高顺的亮银白枪耍出了烧火棍的感觉,在同样的坏境下,李信面对高顺却也丝毫不落下风,貌似还稳稳的压着对方一头。可能是手中的兵器不习惯,面对李信爆如疾风的攻势,高顺却没有之前的那份镇定,只是一味的躲闪。
“不是的…李将军,你听我说,这都是误会……”
高顺频频躲闪,频频喊着。只是李信哪里还相信他嘴里之言。
“误会?这都是误会?那你刚才干嘛去了?还嫌戏耍得我不够吗?”
李信愤愤说道,手中的家伙却没停下。奇怪的是高顺阻止了前来帮手的部将,虽然他一度在李信的进攻下手忙脚乱。
战局很快有了分晓,李信挑开了高顺格挡的长矛,枪尖直指着高顺的咽喉。
“你输了…”
李信喘着粗气……
“放了我的部将,如果你还终于张懿大人的话,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面对着近在咫尺的枪尖,高顺却没有一丝的慌乱,他无所谓似的,将手中的长矛丢掉。
“我说这一切真的只是个误会你信吗?”
高顺有些无奈,李信却啐了一口。
“当然是个误会!张懿根本就没死,你为他报个锤子的仇!”
李信心里暗暗咒骂着,只是表面上却仍是面如静水。
“现在说这些还重要吗?”他顿了顿,“我只需要你放了我的部将,并让我们离去,那我就相信这一切都只是个误会!”
李信一脸认真的说道,只是他的话音刚落,高顺就笑了,声音还有些大。李信眉头皱了皱,满脸疑惑的望着对方。
“高将军这是何故?”
“我只是在笑话李将军太过天真了。”高顺顿了顿,
“你以为此去路途会顺畅吗?前方到往乐平的山路,有数十个大小山寨,数不尽的贼窝,只怕将军还未到乐平就会先死在路途之上,更何况,还有一个一心想致你于死地的丁原。各种因素加起来,将军止步于此,或许也不会是太坏的决定!”
高顺的脸上没有了那种戏谑的神情,反而是一脸认真。
李信愣了愣,却也明白这其中的厉害。虽然此刻两人才刚刚结束了生死之战,不过对于高顺的好意提醒,李信还是感激的。
他双手抱拳,向着高顺微微的欠了欠身子,算是表达了谢意,只是此时的他却已把赴任乐平看作是自己翻身的机会,所以哪里还听得进别人的劝。
“既然在此地我都能侥幸通过将军这一关,那么后面的路,自然也不在话下。”
李信郑重的说道,谁知高顺却笑了。
“将军莫不是到现在还以为我是丁建阳派来追杀你的?”
“难道不是?”
高顺笑而不语,他只是向着不远处的部将做了一个手势,片刻之间,李信被制服的随从都恢复了自由,郑泰也在第一时间冲到了李信的面前,拦在了两人之间。
“将军…”
郑泰对着高顺还是充满了敌意,只是李信却也明显的感觉高顺并没有敌意了,他只是有些费解高顺想干什么,所以才一把推开了拦在身前的郑泰。
“将军这是何意?”
高顺笑了。
“现在别的话高某也不想说太多,只需要李将军随我走一趟,自然有人会给李将军解答。只是不知道李将军可否有这个胆量?”
高顺又是戏谑的笑着,李信这次却只是叹了一口气。
“这家伙,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他白了高顺一眼,却未在多语。同时拒绝了上前意图阻拦自己的郑泰。看着高顺重新上马,而李信这边也有陷阵营的将士给他牵来了一匹军马,李信没有多加思索,踩着脚蹬子也跨了上去。
如果此刻还在担心高顺会加害自己,那就太可笑了。他们动手的机会多得是,更不用大费周章的像这样故布疑阵。况且李信也是很想知道,高顺的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高顺在前面冲着李信笑了笑,骑着马独自离开了队伍,李信也没有胆怯,轻踹马腹,也跟了上去。两人离开了官道,进入了一处山涧中。里面丛林茂密,杂草丛生,脚下连条路都没有,只是高顺仍气定神闲的在前面走着,李信也只好硬着头皮跟在后面。
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射来了一支响箭。同时不知是何处传来了一声怒喝。
“来者止步!”
声音在山涧中回荡,犹如万千人同时喊话,李信心虚的颤了一下,只是高顺却不以为然。
“是我……”
他回应着,并止住了马。
似乎这两个字就算是亮明身份了,不远处的灌木中传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两个身挂长弓的哨子就钻了出来。
“原来是高将军!”那人恭敬的向着高顺行礼,又说道,“主公已等候您多时了……”
“知道了……”
高顺淡淡的应了一声,便策马前行。那俩人也不拦着,任由着高顺在他们面前悠哉的通过,只是李信过去的时候,那两人打量了一阵他,不过也并未多说什么,李信很快追上了前面的高顺。
那两人的打扮不像是寻常的山匪,而他们对高顺的尊敬也加深了李信的疑惑。他们刚才提到的主公,李信也听进了耳里,难道在前面等着自己的是早已遁走的并州牧张懿?不过不对啊,依照自己的安排,张懿此刻应该是和家人呆在长安才对。自己冒了那么大的风险助他脱逃,他不可能还会折回在丁原的地盘上晃悠吧?
只是这一切似乎说不通,但是却好像也没有不合理的地方。
高顺在前面只顾着引路,并没有给李信解答的意思。不过继续走下去,相信不久之后,自然会有人帮自己解疑答惑。
想到这,李信倒也宽心了。
不多时,两人走出了丛林,前面豁然开朗,李信才发现自己已出现在了半山腰。
放眼望去,那是大大小小的村寨以及一望无际的农田,正直春播农忙的季节,农田里站满了忙碌的人群。
李信一脸诧异,终于忍不住了。
“这是什么地方?”
高顺轻蔑的笑了。
“就是你们所说的贼窝。”
高顺说着,没有再多做解释,就顺着一条小道下山了,李信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却顾不上思索,只得赶紧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