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8.一报还一报
长安城主实力强大，可能比已经极为强横的“楚摇光”更加高明，对这一点，林中等人，包括已死的摩诃罗尼，都有心理准备。
但他们没有想到，差别能大到这个地步！
他们感受不到周围这片虚空里，有阵法的存在，也没发现对方使用什么法宝。
换言之，长安城主先前出手，全是源于自身实力。
这已经绝对不是第十五境的修为了！
不管是道家天君还是武道神君，都绝不可能有如此霸道的力量。
事实上，连宗天璇在一旁见了，都心中暗道，原来自家大哥已经突破到第十五境之上了。
“估不到炎黄界里出了这么高明的好手。”督清真人目视张东云，徐徐开口。
直到先前面对宗天璇受挫，他心态都仍然平和。
心中所想者，也不过是仅凭自己与方寸先生岳凤岭二人，拿不下这方世界，必须联络师门更多师兄弟来援才行。
如此一来，可能要欠人情，并且到时候战后分配战利品未必能全如自己意。
局面超出自己亲手掌握，这已经是极限了。
但不管是督清真人还是岳凤岭，都没有怀疑过最终可以拿下炎黄界，拿下长安城。
实事求是的讲，再强的第十五境，即便能横行一时，也不被太乙门这样的道门魁首放在眼里。
只要愿意，翻手就可镇压，分别只在于他们自己愿意出什么人手，愿意出多大力。
但第十五境之上且战斗力强横的高手，太乙门也需要重视了。
是以督清真人直到此刻，第一次生出局面彻底失控的感觉，以他名门传承，也需谨慎应对。
方寸先生岳凤岭同样如此。
这中年儒生的注意力彻底从七曜华绫上移开，神情肃穆注视张东云：“你究竟是什么人？这炎黄界就算能出第十五境之上的高手，也不可能这短短几年时间里崛起，必有顶尖师承！”
张东云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视线却先看向另外一边的林中。
林中始终静默无声，但他一身黑色剑气已经凝聚到鼎盛巅峰，蓄势待发。
整个人仿佛一个炸毛的刺猬。
凶厉卓绝的灭剑，仿佛可以碎灭宇宙寰宇，确实不愧一门极度极端的高明剑法。
但此刻，林中堂堂武道神君，在灭剑剑气包围下，却显出凋零漂泊，孤苦无依的感觉，仿佛暴风雨下的孤舟。
“原来如此……”
张东云看着林中，若有所思。
林中等人莫名其妙。
张东云摇头失笑：“如今早已无所谓了，只是叫人不由自主有岁月沧桑的感慨啊。”
早年间，他曾有过一个疑惑。
“天狼”杨厉，曾在仙迹后，挨过“剑魔”苏破一剑。
彼时苏破的状态，近乎无知无想，亦不认人，只沉浸在剑道中。
他攻击太清宫，不是为了给结义兄弟报仇，而是因为太清宫有未完成的雷祖剑。
他攻击杨厉，也不会因为杨厉是叛徒。
会被他攻击的，要么跟他自己原本的白泽魔剑有关，要么是别的高明剑道、御剑术。
但张东云亲手击毙杨厉，对方到死也没展现出跟剑道沾边的地方。
现在林中被扩到无敌城里，张东云通过这个人的心理波动，总算明白当年大致怎么一回事。
和方寸先生一样，林中也不是最近几年才跟炎黄界打交道。
早在多年前，他就为了追杀森罗剑宫逃亡弟子，曾经到过炎黄。
只不过那次，他没有节外生枝大开杀戒，没能成功找到傅玉婷并了解她跟敖空的关系。
当时为了以防万一，林中曾经留下过他当时的随身佩剑。
佩剑，落到了杨厉手里。
当然，彼时的林中全然不了解，杨厉同傅玉婷可能存在的联系。
不过，这两人事实上也一直没有过接触。
之后，林中又一次返回炎黄，仍没有收获，便随手又将佩剑收走离开。
至于杨厉如何，他自是不放在心上。
张东云猜测，杨厉便是因为林中的佩剑，挨了那时的苏破一剑。
他重伤之下能从苏破剑底逃生，想来同样因为林中的佩剑。
只是苏破的剑意同森罗剑宫传承的森罗万象神剑迥异，所以林中当时不曾留心。
苏破的魔剑进化前，虽然也极为高明，但比之杀出毋明界奔向全宇宙的灭剑，尚略微逊色。
林中不知自己当年所为，另造就一番隐情，如今则释了张东云心中疑惑。
不过，世事变迁，如今对张东云而言，也早已是过眼云烟。
他看着仿佛刺猬一般的林中，略有几分意兴阑珊，随意地挥挥手。
于是顿时有道道武者雄壮刚猛气血，普通蒸汽一般，包围林中。
林中周身上下黑色剑气立马应激而发，强势斩灭炽热的生灵气血。
灭剑杀生，原本尤其擅长灭杀武者气血。
但此刻，炽热的血气蒸腾不休，仿佛无穷无尽。
远方方寸先生与督清真人见状，都在感觉荒谬的同时，渐渐生出骇然之意。
长安城主，这莫非是强行要以浓烈到无以复加的生灵气血，硬生生压垮撑爆林中的灭剑不成？
仿佛烈火旺盛，要生生将灭火的水蒸干。
对付个寻常灭剑派弟子也就罢了。
林中可是个超乎武皇之上，步入武神境界的剑道顶尖高手！
给他一些时间，他杀光一方世界的生灵，彻底毁灭那一方世界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长安城主居然要用这种完全是羞辱的方式压垮林中，他真能办到吗？
张东云能不能做到，方寸先生和督清真人关注不下去了。
因为随手困住林中后，张东云的视线终于向他们两人这边看过来。
“斗室书院的传承吗……”
张东云上下打量方寸先生岳凤岭：“便是没有墨璃、暮霭师徒的事情，你先前在炎黄，于我长安城人面前逞凶，便该知道杀人者人恒杀之。”
说罢，他手向着炎黄界招一招。
北俱芦洲大地上，澄阳真人恭敬向苍天行礼，目送自己的法宝雷符真王剑升天而去，飞入宇宙中。
589.你会愿意的
雷符真王剑化作一道流光，飞入宇宙，来到张东云等人面前。
方寸先生岳凤岭看到这件法宝，顿时脸色铁青。
他没有失忆，还记得自己当初在炎黄界里，于澄阳真人追击穷奇的时候横插一手，逼退澄阳真人，擒走穷奇。
当时虽未伤人，但也威风八面霸道得很了。
在那个时候，岳凤岭可真没把这事儿放心上。
莫说澄阳真人了，便是所谓的长安城主又如何？
但第一次夺取七曜华绫不成后，他想不在意也不行了。
当初的冲突经过也立马浮上心头，让他意识到，就算没有墨璃和七曜华绫的问题，双方也有梁子冲突在，不可能善罢甘休。
但就算在那时，方寸先生岳凤岭也没想到，长安城主强大到这个程度。
他更将当初澄阳真人的法宝雷符真王剑从炎黄里招了出来！
同样一件法宝，在张东云手里，和在澄阳真人手里相比，完全是两个概念，哪怕相较于张东云现在的力量来说，这件法宝显得很弱。
澄阳真人手里，是宝助人。
到了张东云手里，也是人带宝。
在他控制下，雷符真王剑杀入宇宙，化作雷光一闪，瞬间就杀到岳凤岭面前。
方寸先生岳凤岭手中白玉折扇展开，对着雷光用力一挥，成片浓墨似是组成城墙壁垒，固若金汤，阻挡面前闪动的雷光。
墨城没有被破坏。
但岳凤岭也没有感到墨城遭受攻击。
只看先前摩诃罗尼与林中的处境，就知道张东云不可能临阵打退堂鼓。
张东云不打退堂鼓，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方寸先生岳凤岭难以置信，低头看去。
就见一柄法剑，已然洞穿他的胸口。
速度快到他的儒家神通根本来不及防御。
甚至快到他反应不过来，便已经中招。
墨城自然便感受不到被攻击，因为形同虚置，在张东云面前，连个摆设都算不上。
雷符真王剑上丝丝雷电流转而出，岳凤岭伤口处感官已经完全麻痹丧失，他即便已经发现自己中剑，但仍然毫无所觉，感受不到痛楚。
转瞬之间，他对自身的感知，都在消失。
连神魂也完全麻痹。
他失去对自己身心的控制，整个人从内到外，僵在宇宙虚空里，动弹不得。
一身法力与文华才气，也一起散去。
看似坚固的墨城，自行瓦解崩溃，消散无踪。
张东云漫不经心摆摆手，雷符真王剑便带着方寸先生岳凤岭，飘飞回炎黄界。
澄阳真人接了法宝与人，耳边响起张东云的声音：“暂且留下性命，晚些时候朕有用处。”
“谨遵陛下圣谕。”老道士恭声答道。
界外宇宙虚空中，督清真人注视张东云，沉默不语。
眼前发生的种种，已经表明，他就算想要逃跑，也没有可能。
至于救方寸先生，更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唯一可以考虑的是，寻找机会通知师门，试试看援兵是否来得及救援。
只是以这位长安城主表现出来的实力，自己师门就算不惧，但想救他性命，怕是仍然千难万难……
“冒犯长安，贫道悔之晚矣，如今唯有希望城主法外开恩，如果有贫道能效劳的地方，请城主吩咐。”督清真人尝试做最后的努力。
张东云上下打量对方一眼：“四人中，以你修为实力最高。”
督清真人言道：“和城主相比，如同萤火之光。”
张东云言道：“眼下还真有件事情叫你办，你自愿，最好不过。”
听他这么说，督清真人反而心底一沉：“请城主示下。”
“联络你太乙门的同门来救你，人越多越好。”张东云眼下说话，便瞒过宗天璇了。
当然不会是对方能看见他和督清真人张嘴却听不见声音，而是因为无敌城的影响，他们二人在宗天璇眼中完全另外一副模样。
如此反常的要求，宗天璇听了固然可能疑惑，实实在在听见的督清真人，则彻底目瞪口呆。
他确实心中存了万一的指望，自家同门高手能来救援。
但此刻张东云听起来像是遂了他的意，却叫他遍体生寒，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对方这摆明了是有陷阱，要将他们一网打尽，等着太乙门自己送上门来。
虽然张东云眼下表现出来的实力叫人震惊，但督清真人属实不相信，对方有本事将他们太乙门上下一起包圆。
可是回头想想，他和方寸先生今天来之前，也没想到张东云能把他们全部留下。
照这么看来，对方当真成竹在胸？
一念至此，督清真人立马改了主意。
张东云想他做的，他一定不能如对方的愿。
“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请城主不要为难贫道同门。”督清真人徐徐说道。
张东云语气漫不经心：“你会愿意的。”
督清真人听了，心中寒意更甚。
“如此，只好得罪了。”道士双手一起捏剑诀。
然后一黑一白两道剑气顿时汇聚，化作一道玄妙而又霸道的灰色剑气，隐现混沌之相。
正是太乙门绝学御剑术，太乙归元剑！
太乙门本有太乙纯阳剑、太乙玄阴剑两大绝学，双剑合璧方可成太乙归元剑，一般是两人合使。
督清真人修成元神之上的大罗境界，成就天君业位，一人便可施展双剑合璧，威力属实霸道，奥妙无方。
哪怕迎战宗天璇的刀剑齐出，短时间里都可以斗个旗鼓相当。
但面对这灰色的剑气，张东云只是伸手一指，于是督清真人的太乙归元剑便顿在半空里。
接着，灰色的剑气身不由己，一分为二，重新散作黑白二气。
然后这黑白二气仿佛认贼作父，脱离督清真人的控制，完全落入张东云的掌握，反过来一左一右将督清真人缠住。
督清真人霎时间只觉动弹不得。
他法力涌动，仿佛山洪般要爆发开来，已经不求伤敌，而是重新掌控自身。
哪怕是自我了断也可以。
但结果，他却发现自己开始编织信息，向外传送，朝自己的师门求援。
督清真人顿时仿佛被五雷轰顶。
“你会愿意的。”
张东云的话，言犹在耳。
590.威武能屈
摩诃罗尼已死，方寸先生岳凤岭被雷符真王剑带回炎黄界。
林中此刻也被茫茫白气笼罩淹没，不见动静。
督清真人一圈看下来，再瞅瞅身不由己的自己，心中震撼可想而知。
他们横跨佛道儒武四大修行道路的四个第十五境高手，此刻竟然全被长安城主在举手投足间便即拿下。
对方实力之高明，实在超乎他们想象。
尤其是督清真人自己天君之境，神魂何等强大，现在却完全被张东云控制住，按对方的意志行动。
这一点的难度，比直接摧毁他神魂，难度要大得多。
督清真人禁不住怀疑，可能第十六境都打不住。
炎黄界里，何时出了这么厉害的人物？
岳凤岭那厮先前不是还说，他不几年前，刚刚去过炎黄界吗？
那个时候，怎么不见如此高手？
就这么短短三两年时间，有人能迅速崛起到这个程度吗？
如果说是什么厉害的法阵，督清真人心中还好接受一点。
但有没有法阵，身为道家天君的他最清楚不过。
可此地竟然有如此高手，他实在无法理解。
只是现在，这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了。
因为他已经变作长安城的阶下囚。
督清真人现在只能期待，自己师门能妥善应对长安城与炎黄界的陷阱。
他既希望太乙门能捣破炎黄界，可是又担心连师门高手也敌不过这个诡异而又强大的长安城主。
张东云操纵督清真人发讯息给太乙门，然后，他另外一只手向虚空里一招。
虚空中团团白气，顿时散开，露出灭剑派长老林中的身影。
这位超越武皇之上，成就武道神君境界的剑道高手，此刻已经近乎筋疲力尽。
对于如此境界的武道强者来说，脱力是近乎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方才，林中不断斩灭包围自己的雄壮气血，看似无往而不利，实则却是在一直压榨自己的极限。
长时间不断压榨，每次都超越极限的发挥，却没有半点喘息机会。
这位堂堂武道神君，生生被耗得剑气近乎枯竭。
白气散去，林中总算感到压力一轻，有了喘息之机。
但这时他发现，自己先前压榨太狠，自身剑气不仅仅是枯竭，而是连自身根基都受到损伤。
白气散尽，他有了喘息机会，但连连运功温养之下，丝丝剑气也只是极为缓慢恢复零星半点，整体仍然是大幅度亏损的模样。
堂堂第十五境的武道神君，这时竟然感觉自己无法继续在宇宙中行动。
张东云随意的挥挥手，林中便也被生擒。
但生擒，并不意味着要留下对方的性命。
“你也杀了森罗剑宫不少人，便由森罗剑宫中人来决定你的结局。”张东云淡然道。
林中默然不语，赤铁一般的脸膛，这一刻前所未有苍白。
“大哥实力高强，小妹逊色远矣。”
宗天璇收了兵刃，上前向张东云抱拳一礼。
她一直猜测张东云实力极为高明，但强大到如此地步，不仅督清真人、方寸先生他们意外，同样出乎宗天璇意料。
这位大哥常年闭关修行，如今看来，当真不是白给的。
“一时占先而已，不足道哉。”
张东云招呼宗天璇一起返回炎黄界。
他随手将林中交给宗天璇：“把此人交给森罗剑宫门下处置。”
宗天璇点点头，带了人离开。
张东云则带着另一个俘虏督清真人，前往炎黄界北俱芦洲。
在那里，澄阳真人正奉命看管方寸先生岳凤岭。
“自己用心修行。”
张东云接了岳凤岭，然后跟澄阳真人吩咐道。
澄阳真人恭声道：“谢陛下指点。”
张东云借了他的雷符真王剑，其中自留下不少奥妙。
澄阳真人借机参悟，对其自身修行以及正一派门下众人将来的修行，有无穷益处。
雷符真王剑留给澄阳真人，张东云自己带着岳凤岭同督清真人返回东胜神州大明宫。
如今，经过第十一次正式扩张，真实的城墙则达到第十次正式扩张时的位置，将整个东胜神州连同周围广阔海洋，全部囊括在内。
种种神迹，已经让长安城中人敬仰到麻木。
张东云带了岳凤岭与督清真人回到大明宫。
这一儒一道两大高手，此刻全都萎靡不堪。
张东云高居座上，俯视他们二人，视线最终落在方寸先生岳凤岭身上。
“原来不是跟师门闹翻了，而是自己想吃独食。”
张东云神色玩味，看着对方。
炼制法宝七曜华绫的最重要原材料，名为七曜晶髓。
对斗室书院的学子儒家修行来说，有大益处。
凡是儒家宗师之上已入圣境的人，全部都用得上，并且意义重大。
对第十五境的岳凤岭来说，有极大可能让他直接突破到第十六境去，甚至还有富余。
不管是哪一条修行道路，都是越向上越艰难。
从第十四境到第十五境的巨大跨越，已经极为艰辛。
从第十五境到第十六境，同样不容易。
说是半圣和亚圣都是儒家文圣三境之一，但从半圣到亚圣突破的难度，却不比儒家宗师里第一境到第二境，而是基本等同一个大境界的突破难度，甚至犹有过之。
其他几条修行道路同理。
只不过儒家格外吃天赋。
天赋不够，卡死在一个境界上是等闲事。
能有额外的突破契机，分外难得。
也难怪方寸先生岳凤岭如此拼命，并追踪多年不肯罢休。
碰见棘手的长安城，他第一反应不是从斗室书院搬救兵，而是联系太乙门相熟的道家朋友，原因便在于此。
他此刻心情已经平静下来，静静说道：“阁下实力，确实高明，便是院长他老人家亲自出马，也没有十足把握一定能胜过你，但岳某读书多年，威武不能屈的道理还是懂的，阁下想干什么，放马过来，指望岳某低头屈服，却是不用想的。”
张东云闻言，淡淡一笑。
一旁督清真人则忍不住视线朝岳凤岭看过去，神情极为复杂。
如此诡异的情景，反而看得岳凤岭心里发毛：“真人，怎么？”
591.钓大鱼
岳凤岭先前被雷符真王剑一剑叉回炎黄界去，不了解督清真人经历了什么。
是以他此刻也不理解，对方为什么用那么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
相较于单纯请求救兵支援，通知斗室书院那边，更可以索性将七曜晶髓与七曜华绫的消息放过去。
虽然，可能让斗室书院的其他人怀疑方寸先生岳凤岭这次怎么不吃独食。
但相较而言，些许风险，无疑还是抵不上七曜晶髓带来的吸引力。
就像岳凤岭先前已经从摩诃罗尼、林中二人口中听说了“楚摇光”之强，以及长安城可能还有比“楚摇光”更强的人，他仍然还是不肯放弃。
这其中有他自己早年在炎黄界畅通无阻经历带来的影响。
很多危险，没有亲身接触之前，人终究还是不肯放弃希望。
对斗室书院的其他人来说，也是相同的道理。
唯一让张东云有些介意的其实是，他不希望斗室书院接到救援报讯的人，也出于私吞的心理，隐瞒消息，不告诉更多人。
所以，他控制岳凤岭求援报讯，特意提及，他和督清真人合力也不是对手。
长安城如此强度，斗室书院高层仍能对付，但却不是随便一两个人可以解决。
他们务必要有更多数量或者更高境界的顶尖强者出手才行。
如果能把最大的那条鱼引来，那就最好不过了。
张东云看着震惊而又颓然的岳凤岭，心中思索。
倒是不曾料到，这斗室书院，居然是一位真正的儒家圣人创办。
并且，这位路圣人，传闻中更是至圣先师的亲传弟子之一。
这个份量，可就颇重了。
也让张东云有所期待。
斗室书院名为斗室，其实顶尖大儒如云。
除了一位路圣人之外，亚圣、半圣齐全。
随便来几个，也够张城主丰收一波。
他迫切希望，对方能在今天这一天之内抵达。
如此，临时扩张效果仍在。
来者哪怕谨慎，跟岳凤岭、督清真人他们一样在炎黄界外就止步，也进了张城主的地盘。
届时把他们揉圆还是挫扁，就全看张城主自己的意思了。
至于太乙门，同样是超级大鱼。
就是有个小问题。
他们的祖师爷，外出游历多年，眼下还在不在东方苍天都是未知数。
不过，不在也不要紧。
太乙门中不缺第十五境、第十六境的道家高人。
督清真人在门中人缘还算不错，他求援，应该能吸引来几个人。
太乙门同斗室书院联络，然后一起过来也没问题。
最好他们集结众多高手，志得意满，然后一起平趟过来。
张东云操纵督清真人与方寸先生发出的求援通讯，都显得急促而又模糊。
细节不明的情况下，太乙门同斗室书院，就不一定跟慈航净土那边一样谨慎。
佛门在西牛贺洲已经吃过太多亏，又有净华、李书楼这样了解情况且谨慎的人提醒，所以他们后来越发小心。
太乙门、斗室书院作为东方苍天道家、儒家的领袖，平时少有人敢惹，门下弟子都骄傲惯了。
希望他们这次不要让张城主失望，继续发挥往日作风，直接撞进炎黄界来。
要防止佛门那边有人来探路，了解摩诃罗尼四人全军覆没的情况后，再通知太乙门、斗室书院。
所以，来自慈航净土那边的耳目，要先处理。
“八妹，晚些时候，你到界外虚空，向更远清理一下，打扫干净。”
张东云跟宗天璇吩咐道。
宗天璇点点头：“大哥放心，我会盯着慈航净土那边。”
除非慈航大菩萨亲自出马，否则慈航净土众人倾巢出动也拿她没办法。
张东云挥挥手，督清真人便先消失不见，只剩下方寸先生岳凤岭尚在。
而大殿里，这时有另外两人进来。
正是陈朝颜同暮霭。
她们看见方寸先生，都是一怔。
陈朝颜神情渐渐变得复杂。
暮霭则是沉着脸，双目里仿佛要喷出火来，死死盯着方寸先生。
“他是你们的了。”张东云随意的挥挥手：“暂时留条命在，晚些时候朕发话了，你们再取其性命。”
万一还需要他通讯，到时候还用得上，什么时候彻底没价值了，什么时候就随便暮霭她们玩了。
暮霭大喜：“谢陛下！”
她当即上前抓起已经一动不能动的方寸先生岳凤岭，然后转头看向陈朝颜。
陈朝颜轻叹一声：“都由你处置，我不过问。”
暮霭点头：“好。”
两人带着方寸先生离开。
宗天璇也正打算告辞，张东云却冲她挥挥手，示意她先不忙着走。
然后，张东云手又在半空里一抹。
两幅光影画面出现。
一边源自苏破额头的符印，视野内可以看见沈和容。
一边源自敖空额头上的符印。
“两件事。”
张东云平静说道：“其一，路雪园同杨厉、应笑我一样，已被我亲手格毙。”
所有人都略微沉默一瞬。
然后沈和容首先说道：“死得好。”
她声音冷静而又平淡，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敖空也哼了一声：“已经给她活得够久了。”
苏破沉静不语。
张东云身旁的宗天璇，一时间不知该以什么立场发言，于是也同样沉默。
张东云语气平静如故：“其二，她手头有李书楼一柄如意，并借此破开额外的仙迹门户前往仙迹遗址，但是，这柄如意，并不仅仅属于李书楼。”
听他这么说，大家也就都知道净华是怎么死的。
简直就是直接撞到了张东云的刀口下。
“我们先前找他，也找到慈航净土附近，但他应该没有留在里面，而是又离开了。”苏破言道。
沈和容喃喃轻语：“他给路雪园如意，等于是拿路雪园投石问路了……”
敖空问道：“老大的意思是，李老四也跟什么人有勾结？”
张东云言道：“不错，并且修为实力在他之上，只是身份尚不明朗。”
包括殿内的宗天璇在内，所有人都轻轻眯缝一下眼睛。
李书楼已经是第十五境的道家天君。
还在他之上？
592.道家高人
李书楼的实力，超凡脱俗。
督清真人已是极强的道家天君，但李书楼实力，犹在其上。
同为第十五境的道家修行者里，莫说能胜过他的，便是找个能跟他分庭抗礼的霸道人物，都极为难得。
想要稳稳胜过李书楼，必须至少是第十六境的人物。
武者修行，武皇之上，被誉为武神。
儒家修行，宗师之上，被誉为文圣。
文圣有半圣、亚圣、以及真正的圣人区分，分别意味着儒家修行第十五境、第十六境和第十七境。
道家修行在元神之上，习惯上被称之为大罗三境。
只不过，炎黄界的历史上，道家修行者最高只出过第十五境的天君。
更高层次的道家高人，则要到宇宙中寻找。
习惯上，第十六境的道家高人，被誉为天尊。
但李书楼如今除了太上法门外，还修成上清法门，实战杀伐极为犀利。
虽说能修成天尊境界的道家高手基本上已经不存在不善于斗法的人，但相较而言，总有高低之分。
这其中斗法稍弱的天尊，如今未必就有百分百把握，一定能拿下天君境界的李书楼。
那支如意在张东云看来，其中不仅有李书楼的手笔，更有胜过他不止一筹的人参与。
“这个人是谁，可以慢慢查证，我们眼下首要还是关注李书楼本人。”
张东云言道：“此事尚有另一重参考意义，值得我们留心。”
沈和容的声音从光影画面中传出，相较往日，有些低沉：“大哥所言，应该是指他行事风格相较昔年，有所变化，除了出手更加冷酷狠辣之外，他居然还开始联络强援了。”
张东云言道：“不错。”
苏破、敖空都沉吟不语。
宗天璇对照楚摇光留下的记忆，也能想明白其中问题所在。
李书楼天赋惊人，法承自然，无师自通。
不似应笑我当年身兼纯阳、太清两脉炎黄道家传承，李书楼的修行，一直以来都可以说是自学。
虽然也跟应笑我等极少数同道交流探讨，但充其量只能算是用作他山之石，做个参考而已。
能有今日如此高明的成就，他一直是靠自己。
以他的天赋才情，如果想抱一条道家大腿，给自己找个名师修法学道，那想当他师父的人，可以从炎黄界排队排到太乙门去。
名师难寻，似李书楼这般的璞玉，又何尝不是稀少至极？
但李书楼从来都没有动过拜师学艺的念头。
按照张东云等人对他的了解，他这倒不一定是出于傲慢不屑，而是于自然中体悟天道，便是他为自己选择，最适合他修行的道路。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当真可以称得上师法于天，近乎于道。
太上化人，名不虚传。
当年他修为还弱的时候，尚且没想过给自己找一条大腿，何况现在他已经成就道家元神之上的修为？
“会否只是巧合？”苏破开口说道：“别人的东西，被他无意中得到了，然后融入自己的法门。”
张东云言道：“不会，东西是他与对方合炼的。”
沈和容言道：“他本是太清之法，如今忽然多了上清之法，会不会便是因为这个人？”
张东云言道：“我最初也做如此怀疑，但仔细查过那如意后，另外一人的道统法门，应该是玉清之法，与李书楼的道法相合，倒是有了几分三清合一的味道。”
略微顿了顿后，他补充说道：“这人，应该也不是当初压制李书楼不取七曜华绫的人。”
这个回答，算是否定了沈和容等人最后的怀疑。
众人闻言，当即全都一起沉默下去，心中思索。
张东云抬手敲了敲座椅扶手：“找到他之后，一切真相自然明了，我告诉你们这些讯息，不是叫你们患得患失，而是碰上他之后，可以更从容应对，知己知彼。”
“大哥放心，我们明白。”苏破开口。
敖空有些烦躁：“李老四到底怎么回事？他别欺负我不懂道法，道家是太上忘情，可不是太上无情！”
张东云言道：“那就要问他自己了，七弟、十二妹继续寻找，八妹处理慈航净土那边，十一弟去趟毋明界，以防万一。”
宗天璇问道：“大哥是担心慈航大菩萨亲自出手？”
“这个可能性很低，但也需以防万一，你留神便是。”张东云言道。
敖空说道：“慈航不亲自出手，佛门其他人怕是都被大哥你吓破胆了吧？”
张东云都不用问，就能看出敖空这会儿不大乐意去毋明界。
准确说，他不大想多跟傅玉婷打交道。
早先急着去救人，缓过劲之后，又开始傲娇了……
只是配上您这幅九尺猛汉的外表，怎么看怎么不搭。
张东云言道：“灭剑派中人性情极端，慈航坚持不出手，云寿峰可能玉石俱焚，你跟森罗剑宫的人一起回一趟毋明界。”
第十四境到第十五境之间差距巨大，形同天堑。
敖空实力虽强，但也不敢说就能胜过身为武道神君的灭剑派掌门云寿峰。
尤其双方都是重攻轻守的路数，真要血拼一场下来，结果多半会见生死。
最大可能，便是一方重伤换另一方死亡。
但以敖空的实力，云寿峰便是想要占据上风，也颇不容易。
长安城其他人有充足的时间前往支援。
森罗剑宫宫主冯奇的话，张东云倒是随时可以治好他的伤势，但眼下如无特别必要，还是暂时先缓缓。
有付出才能得回报。
长安城接济庇佑森罗剑宫，已经是因为敖空、敖瑛父女的人情关系。
除此之外，森罗剑宫再想从长安得到什么，那就要看他们能为长安立下多少功勋了。
真要是云寿峰决死一击杀回来，再给冯奇表现的机会不迟。
敖空虽有些不甘愿，但最终还是无奈点头：“好，那我走一趟。”
张东云言道：“旁的事你无需分心，继续自己修练，坐镇护法即可，蜀山派的古朴，会挑选得力人手，跟你一起过去，负责诸般琐事。”
593.一举两得
敖空不比沈和容。
他无心跟普通凡人多打交道，亦无心理会凡人如何。
准确说来，这大魔头不滥杀无辜，没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便杀得赤地千里血流成河，已经是张东云、沈和容等人规诫的结果了。
指望他多么爱护平民百姓，为之劳心劳力，那实在是想多了。
让他去毋明界，主要就是起个镇场子的作用。
第十五境之下，无人可与之匹敌，哪怕人多势众也没用。
第十五境的高手来了，他亦可与之周旋，等待援军。
至于第十六境的高手，灭剑派里没有。
有第十六境强者的势力，目标不会放在与自己无关的毋明界，只会一路奔着炎黄界长安城来。
所以敖空坐镇毋明界，已然足够。
毋明界，张东云是一定要拿回来的。
灭剑派跑了也就罢了，不跑，他长安就要大开杀戒了。
哪怕森罗剑宫自己没有想法，长安城也是要前往那里建立据点的。
要在那里立足，不管是仁政也好，威压也罢，都要跟毋明界当地人打交道，包括森罗剑宫与毋明界里其他门派。
同时，也要接触当地民生。
这些都是敖空不擅长也不屑于去做的事情。
长安城当然要有得力干将，专门带一整套人员班子前往负责。
从这方面能力来讲，张东云手下最杰出精干的人物，是胤王楼宁。
炎黄界长安城各方面发展，楼宁、楼玉兄妹俩贡献颇多，不亚于开疆拓土之功。
不过张东云一番考量之后，这次决定给其他人以锻炼机会。
最终，他选择的人是蜀山派掌门，古朴。
客观的讲，古朴在理政方面，不能算特别杰出。
他其实跟森罗剑宫宫主冯奇一样，早年都是醉心于剑术修练。
直到遭逢大变后，才开始奋发图强，不再执着于一人一剑，而是重视自家宗门的发展，谋求立足，重现荣光。
古朴在这方面进步飞快。
先前，长安城刚刚占据西牛贺洲，便是他负责当地镇守之职。
当时同他配合的人，正是敖空。
这次，一起带队去毋明界，也算是轻车熟路，双方大概知根底，无需再多磨合。
另一方面，毋明界中，基本以武为尊，名门圣地大多都是修行武道。
而这众多武道圣地里，又有大半，乃是剑道。
整个毋明界最顶尖的高手群体，有超过一半，都是用剑的武者。
古朴同为修行剑道的巅峰武皇，去了那里，如果处置得当，先天容易打开局面。
他作为修行剑道的武者，虽然锐气十足，但刚好不是个桀骜性子。
一切都可以说正合适。
除此之外，就是另外一个决定性因素……
“谨遵陛下圣谕。”
奉诏前来的古朴，向张东云一礼：“在下这就安排召集人手，尽早同十一先生一起出发。”
他从大明宫告退出来后，果然立马召集得力干将。
“听说毋明界乃是剑道的世界，陛下命令掌门您过去主持，除了人尽其才之外，也实在是一重恩典啊。”
有蜀山长老言道：“不知可否多带一些本派年轻弟子过去，就算学不到太多，开开眼界也是好的。”
古朴言道：“先把陛下交代下来的差事完成，待毋明界那边局势稳定后，再考虑其他。”
一众蜀山长老纷纷应诺：“掌门考虑的是。”
古朴环视众人，语重心长地说道：“陛下从不亏待我等用心办差的人，他老人家深思熟虑，我们只需认真遵从执行即可。”
众人隐约听得古朴似乎话里有话，一时间都若有所思。
肖鹏忽然想到什么：“掌门，陛下近年来，似乎多安排您处理各项庶务，这除了信重您以外，是否另有深意？”
古朴看向肖鹏的目光中，流露出赞许之意：“不错，陛下法眼如炬，明见万里，早在我自己还如同雾里看花时，他就已经看透，我剑道欲要再向上进步，便必须有无尽的世事人情砥砺。”
蜀山众人闻言，全都一惊。
古朴已经领悟张东云的提点之意：“我近些年看似埋身庶务，分薄了时间和经历，但对我来讲，这其实才是真正有希望更上一层楼的勤修苦练啊。”
肖鹏等人都深吸一口气：“陛下……当真深不可测，洞察入微。”
古朴徐徐颔首：“是啊……”
最初去西牛贺洲，他还以为是巧合，自己会错了张东云的意思。
但这次被派往毋明界，古朴便彻底确信，一切尽在张东云掌握。
陛下如此安排，也是扎扎实实提点关照他了。
古朴心头震撼之余，越发坚定放平心态，从低踏实做起的想法。
如此，方能报效张东云。
同时也是砥砺自己的剑道。
不论公私，皆指向同一个方向。
古朴有时也不禁在想，这或许可以算是自己的幸运。
大明宫里，张东云目送古朴同宗天璇都离开。
察觉古朴与肖鹏等蜀山中人的交谈，张城主只微微一笑。
古朴，仍然有潜力可挖。
不仅仅在于时至今日他仍然以挑战苏破为目标不断前行，进取心锐气十足，同时也在于他确实有更上一层楼的希望。
关键是要找对方法。
蜀山的剑道，也可以说是非常纯粹的剑法，并且不断精益求精。
但他们也自有瓶颈存在。
想要突破，他们需要更多的世情人心洗练。
这可能会为他们的剑，染上杂质，甚至是污秽。
但只有突破这一重，才能浴火重生。
经过这一重淬炼，方可更上一层楼。
短期内，或许不用指望，但古朴未来并非没有突破武皇之上的可能。
对方一直兢兢业业，张东云自然不吝于扶他一程。
古朴和敖空去毋明界建立立足点，对张东云和长安城来说，也至关重要。
张东云刷新自己的建设任务列表：
【建设任务12.1——无敌城即将覆盖完整一界，开始向宇宙拓展，请城主现在当前世界外宇宙中，建立前哨支点】
看这任务说明，应该只用建立一个支点即可。
如果情况合适，将来这个支点，便可能是现成的一座卫星城。
于是也等于给未来的宇宙超限大扩张，打下基础。
真正的一举两得。
594.宇宙广大
森罗剑宫的人进长安后，被张城主打上记号。
他们再前往毋明界，张城主对毋明界到炎黄界之间的距离，便大致有数了。
应该说，双方的距离还是很远的。
作为第一次超限扩张的卫星城支点，不一定满足需求。
但可以为将来第二次超限扩张做准备。
终归是不可能浪费了的。
说起来，宇宙确实无比广阔。
庞大的炎黄界在其中，也不过沧海一粟而已。
张东云禁不住猜测，真要是有一天无敌城可以覆盖整个宇宙的时候，需要多少次扩张，或者说多少次超限扩张才行？
张东云猜想的同时，也有些期待。
就目前而言，无敌城因为临时扩张功能的缘故，还处于第十二次正式扩张的大小。
整个炎黄界，都被囊括其中。
并且，炎黄界外周边茫茫虚空，同样被包围。
无敌城当前的尺寸，有正面来说，宽达一千六百七十七万七千二百一十六公里。
侧面长度，两千五百一十六万五千八百二十四公里。
上下合一起的高度，也是一千六百七十七万七千二百一十六公里。
以横切面积计算，达到四百二十二万两千一百二十四亿零六千五百零六万五千九百八十四平方公里。
约四百二十二点二一万亿平方公里。
临时扩张结束后，无敌城将缩回目前第十一次临时扩张的范围。
东西四百一十九万四千三百零四公里，南北六百二十九万一千四百五十六公里。
横截面积二十六万三千八百八十二亿零七千九百领六万六千六百二十四平方公里。
约合二十六点三九万亿平方公里。
看着万亿做单位，张东云第一反应其实是，对于一般认知而言，炎黄界也不算小了。
第十一次正式扩张，向西去尚不足以将西牛贺洲全部包进来。
但相较于宇宙，确实还是微不足道。
张城主现在对卫星城功能多了几分期待。
希望能尽快完成第十二次正式扩张，稳稳将整个炎黄界装进来，然后设立卫星城。
届时，或许能以更快的速度，将更多的宇宙星空，一起囊括到城中。
至于眼下，张东云就希望，先前通过督清真人和方寸先生发出的讯息，能成功把太乙门或者斗室书院的人引来。
他们越早来越好。
如果来得足够快，说不定第十二次临时扩张尚未结束，还可以趁热再烩一锅。
…………
张城主在炎黄界里作此期待的同时，炎黄界外确实已经乱作一团。
从慈航净土，有多批佛门高手，三三两两赶来，想要查探炎黄那边的情况。
因为有过上次恕性罗汉传假消息的缘故，所以摩诃罗尼专门叮嘱过留在慈航净土的人，对这方面千万小心。
张东云了解这一点，所以针对慈航净土，也就不白费立起，顺其自然。
本意只是前往炎黄界侦查的摩诃罗尼、林中连同传闻中的儒生方寸先生，全都不见了踪影，音讯全无，慈航净土佛门众人自然大惊。
龙舍陀本来是前往通知摩诃罗尼有关净华、智远上人前往仙迹遗址的事情。
摩诃罗尼命他即可返回阻止净华二人。
结果龙舍陀回来，净华他们开启的仙迹门户，已然关闭。
接下来，另外一边的摩诃罗尼等人，也全都没了消息。
龙舍陀佛法修心造诣再高，这一瞬间也如热锅上的蚂蚁，有些六神无主。
他强行定下神来，寻了慈航净土其他高僧商议。
“情况不明，需要先查明这一切才是。”
有老僧说道：“摩诃罗尼师兄与林施主之前说要先去见一个儒家高人，知道对方底细吗？”
龙舍陀摇头：“包括空山师伯在内，大家都只知道对方根底不浅，但不清楚具体是哪家出身，说起来，东方苍天有如此规模的书院，应该也没几家，可是保不齐对方不是东方苍天呢？倒是跟他一起来的道家高人，似乎是太乙门出身。”
老僧言道：“去炎黄打探消息，同时也把相关讯息，传给太乙门，告诉他们相关情况。”
“是。”
龙舍陀犹豫一下后又问道：“菩萨那边……”
老僧摇头：“菩萨早已言明不理会此事，我们还是看看空山师兄去阿难净土的结果吧。”
这老僧也叹一口气：“如果真如你所言，四个第十五境全都没了消息，那炎黄界长安城，当真比我们先前预期中，还要更加强大和可怕。”
龙舍陀心情沉重地点头：“要通知灭剑派的云掌门吗？”
老僧说道：“暂时先不通知他，否则以其性情与行事作风，后果难料，你们先查明具体情况后，再做打算。”
龙舍陀双掌合十：“是。”
他与其他佛门众人，外出打听情况，并设法联络太乙门。
结果，却被宗天璇杀得七零八落。
佛门众人只得狼狈逃回慈航净土。
他们心中愤怒郁结，但慈航菩萨不肯出山，大家也都只能无奈忍耐。
宗天璇就静静守在慈航净土外。
她神情宁静，低眉不语，仿佛同宇宙星空融为一体。
忽然，宗天璇神情微微一动。
但不是因为眼前的慈航净土。
她转头朝另外一个方向看去。
在那里，有一道紫气一闪即逝，快速自动泯灭。
“是李书楼……他到过慈航净土，留下了一丝法力禁制观察。”宗天璇心中若有所悟。
对方极之谨慎，自动壁虎断尾，叫她也无法继续追踪。
不知相隔多么遥远的虚空中，有茫茫紫气，横亘寰宇，仿佛一条紫色的星河。
紫色的天河上，漂浮一叶青萍。
青萍上，身着白色道袍，头发披散在身后的李书楼，静静盘膝打坐。
他忽然睁开眼睛。
在他面前，也有一束紫气湮灭。
“慈航还是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不肯出来吗？”
李书楼喃喃自语：“明同辉今时今日的行事作风，怕是不容慈航继续这么逍遥下去……”
他从青萍上站起身，眺望星空，久久不语。
直到身旁紫色的天河里，黑、黄、紫三色光点汇聚，化作一柄如意，浮出天河。
如意中有声音传出：“仙迹，如何了？”
595.斗室书院
“看来，已经被人完全炼化了，否则青玉如意不会被对方收走。”李书楼言道。
他身旁这支三色如意里传出一声叹息：“那确实有点遗憾啊。”
李书楼说道：“于贫道来说，眼下确实无法可想，但前辈你应该还是可以试试的。”
三色如意中的声音言道：“眼下到了关键时刻，老道也不合适冒险，万一有点闪失，就算能脱身，如果因此耽误另外一边，终究得不偿失，所谓仙迹，如今毕竟已经只是遗址而已，我们寻一寻，也不过还是为了仙迹本身。”
李书楼闻言，沉思不语。
他面前紫色的天河，“水面”再次荡起涟漪。
然后，一个光团从中缓缓浮出。
正是一块仙迹碎片。
李书楼默默注视仙迹碎片，久久不语。
而那柄三色如意里，则传出声音：“倒是你那边，不用管一下吗？天才与天才之间的碰撞，只要不死，于双方便都有巨大收获呢。”
李书楼言道：“放心，短时间内，不会有问题，只要贫道阵法能成，便可定大局。”
三色如意：“你自己心中有数便好。”
李书楼默默点头。
然后三色如意，便徐徐沉入紫色的天河内。
李书楼没有继续打坐。
他立在青萍上，视线望向远方，默立不语。
…………
太乙门，道法参悟阴阳造化之妙，以御剑术名动诸天，雄踞宇宙一方，堪称东方苍天道门魁首。
虽然自家门中老祖外出云游多年，但太乙门仍然傲立四方，高手如云。
正常情况下，便是如斗室书院等同样重量级的庞然大物，也不会招惹他们。
当然，悠悠万古，无尽岁月，宇宙又广阔无边，总会有那么个别的例外情况发生。
眼下，对他一门而言，似乎便又有一个意外出现了。
门下中生代里屈指可数的顶尖高手，督清真人，从外发回急报，言明遇到强敌，眼下正陷入苦战，因此特向师门求援。
言辞中更提及，在那个名叫炎黄界的世界中，竟有大量元冥烟玉出产。
事实上，炎黄界没这东西。
但他通过俘获的督清真人，了解到，太乙门此前，正着急收集这种珍惜宝物。
这宝物对太乙门来说，虽然没有重要到类似七曜晶髓之于斗室书院，但也是太乙门急需的珍宝。
偏偏其数量极为稀少，太乙门虽然傲视四方宇宙，但短时间内也很难收集足够数量的元冥烟玉。
天君境界的督清真人，对太乙门来说，也是不可损失的高手。
尤其他是中生代，未来未必没有潜力继续挖掘。
他遇险求助，太乙门多半会来人救援。
但张东云希望能尽可能钓到足够大的鱼，所以除了一个督清真人求救外，再多上加上一块元冥烟玉的砝码。
不过，有个小问题不可避免。
张东云对太乙门当下的了解，基于督清真人。
督清真人不知道的事情，张城主自然也就没法拷问出来。
所以有关元冥烟玉，其实情形比较微妙。
“督清师弟倒是一直心系宗门，在外游历，也不忘了寻找元冥烟玉。”
一个中年道士叹息着说道。
他此刻身处位置，乃是一座洞府外。
洞府中，此刻透出一丝烟气。
烟气在半空里凝聚成一个老人的模样。
老道士言道：“你们应该及时通知包括督清在内所有外出的人，元冥烟玉我们已经找到足够的量，如此他们便不必为了寻找元冥烟玉而以身犯险。”
中年道士低头：“弟子知错，是弟子思虑不周，连累了督清师弟，弟子这就前去救援他。”
自己恩师和几位宿老，在找齐足够数量的元冥烟玉后，立即联手，一起闭关炼宝。
如今炼宝正到了关键时刻，自然不能半途而废。
否则除了元冥烟玉外，其他宝贵材料也一起浪费了。
“督清乃稳重之人，不是情况确实紧急，他不会专门求援，你一个人前往，并不稳妥。”
烟气聚拢而成的老道士说道。
中年道士闻声，点头说道：“弟子明白，弟子联系明轩师弟他们一同前往。”
烟气凝聚而成的老道士点点头：“保持联系，有任何变化，第一时间回报。”
中年道士应声答道：“是，师父。”
老道士的身形便即消散，重新化作一道烟气，然后收回到洞府中。
洞府里有万丈宝光不停透射而出，但寂静无声。
中年道士行了一礼，然后离开，自去筹措人手。
…………
与此同时，东方苍天儒家一脉修行执牛耳的斗室书院内，也接到了方寸先生岳凤岭“自愿”传回的求援讯息。
只是，接到消息的人，在短暂沉默后，并没有将事情进一步上报书院院长，亦没有跟其他人声张。
他思前想后，最终去往书院里一角。
在这里，方寸之间，便是属于各自的独立世界。
这方世界内，暴雪纷飞，看起来艰苦至极。
但一座冰湖之上，有个衣着简朴的年轻书生，此刻正平静安然，独自读书。
忽然，他神情微微一动，脸上平静打破，流露出几分嫌恶之色。
年轻书生转头看去，就见一个外表六、七十岁左右的老儒，踏着风雪来到冰湖上。
“赋青先生，我与你之间，没什么浩叹的，请回吧。”年轻书生冷冷说道。
对于对方冷淡的态度，老儒不以为意，只是微笑说道：“辛先生，老朽此次前来，是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请先生相助。”
外表年轻书生模样的辛先生冷冷看着对方，没有答话。
自号赋青先生的老儒自顾自说下去：“事情是这样的，老朽接到了岳兄传回来的消息，他遇上一些麻烦和危险，因此向我们求助。”
辛先生冷冷说道：“方寸先生修为实力不在你我之下，他遇上的危险，我们便是能帮，也没有十足把握，赋青先生何不上报书院里其他师长？”
赋青先生微笑：“因为，岳兄遇上危险，是因为七曜晶髓的缘故，所以老朽觉得，还是不上报为好。”
596.有所求
“你是在自作聪明。”
辛先生冷冷说道：“你得了七曜晶髓又如何？将我同方寸先生一道灭口？”
对面的老者连连摇头：“辛先生此言差矣，纵使你们真会泄露老朽的秘密，老朽也不至于残害同窗不是？何况，老朽相信，你们会愿意帮老朽隐藏秘密。”
他深深看了眼前的年轻书生一眼：“就像是，老朽深信，辛先生会帮老朽获得七曜晶髓一样。”
年轻书生淡然道：“很遗憾，我对七曜晶髓不感兴趣，赋青先生有兴趣，自取之便是，我至多不在背后嚼你舌根。”
赋青先生微笑道：“辛先生请先不要忙着拒绝，老朽今日既然登门，自然是怀着诚意，备有厚礼，才敢来请辛先生出手相助。”
年轻书生冷淡的笑笑，看向对方的视线中不加掩饰流露出嫌恶：“我对你的礼物不感兴趣，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谈的，现在，请你离开。”
他所处的世界，暴风雪忽然消失，冰湖解冻，大地重新焕发生机，万物生长，一派春光明媚的景象。
天气没有方才肃杀，但老儒所感到的压力，却比先前要大得多。
他学问和修为，似乎比先前又增长了一点……赋青先生心中暗道。
对方才华实力，犹在他和方寸先生岳凤岭之上。
如此年轻，便有如此高明的修为实力，同时前程远大，能受得住诱惑不贪图七曜晶髓。
真是让人羡慕啊……赋青先生心中由衷赞叹。
不过，面对仿佛整个世界都形成实质向他碾压的压力，赋青先生神情安定如故：
“昔年连累尊夫人负伤，是老朽的不是，老朽这些年来，心中也极为不安和愧疚。”
老儒静静说道：“辛先生为求医治尊夫人的办法，一直苦心寻找，老朽又何尝不是想法设法，禅精竭虑，希望能找到弥补的机会？”
听他这么说，辛先生的神情未见松动，四方世界骇人的压力，反而比先前更浓厚几分：
“你想说，你找到了？”
赋青先生微微一笑：“若非如此，老朽今日如何敢厚颜登门？”
辛先生冷冷注视对方：“什么办法？”
他妻子旧伤延绵，危及生命，情况极为复杂。
准确说来，那个时候，基本上可以算这一条命其实已经丢了。
全靠他们斗室书院的院长路圣人亲自出手，方才勉强镇住辛夫人没有彻底魂飞魄散。
但最终也只能将辛夫人冰封起来，等同于只吊着最后一口气。
路圣人以儒家圣人之尊亲自出手，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保持微弱平衡，与幽冥抢命。
想要打破这一平衡，将人彻底救回阳间，便需要第二条途径，从旁搭把手。
辛先生平日里也并非没有交好的同道朋友，但这些年找下来，办法试了不少，却都没能成功。
一着不慎，甚至可能叫路圣人当初的援手前功尽弃。
辛先生于是近年来只得越发谨慎，不敢轻易冒险。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眼看前路无望，他心中绝望之情，也渐渐开始越来越重。
对上赋青先生，他自然没有好脸色。
老儒对此习以为常，但他今天过来，胸有成竹：“辛先生可曾听过血神蛊？”
辛先生目光微微闪动一下：“魔道蛊神本命七蛊之一的血神蛊？”
赋青先生微笑：“辛先生为了治疗尊夫人，想必各方面的讯息都有收集了解，对血神蛊不陌生，这虽是极端邪门的魔道神通，但如同药毒一体般，如果用来救人，当有奇效。”
辛先生沉默下去。
周遭世界，生机迅速消失，重新化为冰天雪地。
血神蛊，他确实知道。
并且，这应该是目前最有希望救治他夫人的办法之一。
只是，传闻中蛊神已经陨落多年，血神蛊亦消失无踪。
他便是恳求路圣人帮忙，也找不到这血神蛊。
“你如何知道血神蛊下落？血神蛊如今仍然存世？”辛先生怀疑地问道。
赋青先生神色郑重了几分：“这件事上，老朽可不会儿戏，血神蛊确实仍然存世，之所以连院长也没能查到其下落，是因为这血神蛊落到血麒魔尊的手上。”
辛先生深吸一口气，徐徐点头：“那就确实难怪了。”
他直视赋青先生：“所以，你只是拿血神蛊的下落，交换我帮你去夺七曜晶髓？”
“岂敢。”
赋青先生静静说道：“如果辛先生能帮老朽得到七曜晶髓，那老朽便也帮辛先生，得到血神蛊。”
辛先生眼睛骤然眯缝起来：“你跟魔道有勾结？”
赋青先生笑着摇头：“怎么可能？只是有个熟脸面，有把握跟对方做个交易。
时间不等人，我们眼下先去救岳兄，拿下七曜晶髓，届时宝物归辛先生你所有，等老朽取得血神蛊后，再跟你交换。
这样一来，你总可信了吧？”
年轻书生冷冷说道：“现在，是你担心我把你的事情，告诉院长吧？”
斗室书院院长路圣人，生平最恨魔道，尤其忌讳门下与魔道中人为伍。
辛先生看着面前老儒，也没想到对方敢犯如此禁忌。
赋青先生微微一笑：“辛先生当然可以请院长做主，帮你从血麒魔尊那里夺取血神蛊，但这样，不稳妥吧？姑且不说血麒魔尊能否敌得过院长，就算敌不过，他想毁掉血神蛊，还是很容易的，对吧？”
“前提是他知道，我们要找的东西是血神蛊。”辛先生的目光冰冷。
赋青先生坦然以对：“他知道。”
“你跟他的关系，还真是不简单啊。”辛先生哼了一声。
赋青先生平静答道：“我能帮到他，而他手里的血神蛊也能帮到我，仅此而已。”
辛先生问道：“那你何不让他去帮你抢七曜晶髓？”
“听说他眼下正有事忙，脱不开身。”
赋青先生重复一遍：“偏偏岳兄这里，时间不等人。”
辛先生注视面前老儒良久。
老儒并不催促他，耐心静静等待。
“好，我跟你走这一趟。”
许久后，辛先生最终开口。
597.合流
见对方最终答应下来，赋青先生内心，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方才，并非信口胡诌。
双方修为伯仲之间，对方可能还更胜他一筹，又是身处对方的世界里，此消彼长之下，两个大儒对谈，近乎赤诚。
他需要诓骗，对面很容易便起感应。
老儒不得不交一些底给对面的辛先生。
万幸，辛先生最终还是同意上了他的船。
事实上，赋青先生也确实会全力以赴，帮助对方得到血神蛊。
七曜晶髓是原因之一。
另一方面，辛先生如果用了血神蛊医治其夫人，那就也同魔道有了瓜葛。
路圣人在别的方面或许通情达理，但在这方面却是不能触的逆鳞。
如此一来，辛先生便必须也帮赋青先生保守秘密。
双方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共犯。
辛先生一声答应下来，周遭世界冰雪尽消，重新温暖如春，万物复苏。
这并非表示他心情好，恰恰相反，是心情复杂，乃至郁结的表现。
赋青先生静静站在一旁，这时没有出声提醒，以免节外生枝。
又过了良久后，辛先生长长呼出一口气：“既然说事不宜迟，那我们这就出发吧。”
赋青先生悬着的一颗心彻底落地。
两个儒家文圣，当即离开这方世界，一路向外飞走，更脱离外围世界，遁入虚空中。
他们一路循着方寸先生“指点”的方位，横跨遥远宇宙，奔着炎黄界而去。
不过，两人并未发现，在他们远离自家这方世界后，宇宙虚空中，忽然有道道黑暗波动，形同浓墨。
浓墨散开后，其中现出一个女子的身影，若有所思，看着赋青先生、辛先生离去的方向。
二人都是儒家第十五境的半圣，心思神魂极为灵敏迅捷。
周围点滴波动，于他们而言，洞若观火。
但二人谁都没有察觉，这女子重新置身于浓墨内，跟在他们身后。
赋青先生也就罢了，辛先生修为在同境界的儒家半圣中也可称顶尖，虽说因为此刻心情复杂烦乱，略微影响了发挥，但能如此轻易瞒过他的感知，显见女子修为实力都更在他之上。
更在第十五境半圣之上的儒家第十六境修为，亚圣。
女子不动声色，跟在这两个斗室书院的晚辈后面。
飞遁一段时间后，她目光忽然微微一闪。
过了片刻，辛先生同赋青先生亦有所察觉。
他们二人视线，向侧方浩瀚无尽的宇宙虚空中望去。
基本就在相同时间，他们能感受到，对面似乎也有神识意念，同一时间落在他们二人身上。
双方都先是心中生出一瞬间的警惕，接着又都齐齐一松。
赋青先生和辛先生虽然着急去救方寸先生，夺七曜晶髓，但这时还是一起停下脚步，更主动朝对方靠拢过去。
对面也是相同动作。
于是双方基本上在中间方位相遇。
来者，乃是四个道士。
“原来是少晴真人，幸会。”赋青先生当先打招呼。
辛先生亦是同样动作。
四个道人为首者，正是先前在太乙门向闭关长辈禀报情况的中年道士。
斗室书院两个大儒，都认识对方乃是太乙门同辈中的佼佼者，如今已经是太乙门的中坚力量。
太乙门与斗室书院，一道一儒，基本上各自执东方苍天同道之牛耳，同为东方苍天有数的庞然大物，双方谈不上特别亲密，但关系也不差。
彼此高层和年轻弟子，平时偶有走动。
也出了督清真人和方寸先生那样的至交好友。
是以辛先生同赋青先生，都认得对面的少晴真人。
少晴真人同样认得对面两人。
相对来说，他更看重年轻的辛先生。
对方年纪轻，但修为实力天赋才情却高，犹在赋青先生和方寸先生之上。
相较于已经渐渐年迈的赋青先生，那个年轻书生模样的斗室书院先生，更有希望突破到第十六境，成就亚圣之尊。
当然了，目前来说，也仅仅是有希望。
第十五境到第十六境的难度，比起第十四境到第十五境，只多不少。
多少天才人物被卡住都不稀奇。
太乙门自家，同样如此，少晴真人自己也没有绝对把握，一定能突破到第十六境，成就道家天尊业位。
“看二位居士行色匆匆，不知有何要紧事情？”
少晴真人先给斗室书院二人介绍过了他的同门，然后开口问道。
他这一问，并非无端。
而是他传承精妙道法通玄，冥冥中隐有感知，这两个儒家文宗，似是跟他奔着同一个地方而去。
辛先生，也有相同感觉：“同窗岳兄传来警讯求援，所以我们二人赶去看看。”
少晴真人索性敞开来问道：“二位可是要去一方名为炎黄界的世界？”
“正是如此。”辛先生问道：“贵派四位真人也要去那里？”
少晴真人神色微微凝重几分：“不错，本派接到督清师弟的传讯，我等因此赶去支援。”
赋青先生相当一部分注意力，落在对面一个外表看着年轻，道号明轩的道士身上。
对方真实年龄并不如外表一样年轻，但相较于其天君境界来说，几乎可以说年幼了。
一个跟辛先生一样的卓绝后起之秀，虽是一道一儒，但皆是不世出的奇才。
太乙门、斗室书院雄踞东方苍天，选材面遍布多个世界，有机会优中选优。
赋青先生自己当年，何尝不是天才中的天才？
只可惜，凡事怕比较。
看着年轻的辛先生与明轩真人，他心中微微唏嘘。
但老儒很快调整好心态，沉吟着说道：“督清真人和岳兄同时遇险，这么看来，炎黄界的敌手，更胜我们预想。”
少晴真人左右看看：“贵派路圣人之外，几位亚圣无人出马？”
赋青先生答道：“是啊，他们几位眼下走不开，于是吩咐我们先去看看。”
辛先生问道：“贵派几位天尊呢？”
“师父他们正在炼制法宝。”少晴真人坦然道：“不过我们这次带了四象造化阵的阵图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598.北斗故友
“原来如此，那真是再好不过。”赋青先生赞叹道。
看着对方一行四人过来一起行动，老儒心中其实变有所猜测。
现在验证了猜测，他心中微微松一口气的同时，却也有些紧张。
四象造化阵乃是太乙门镇山之宝之一。
他们家老祖师云游在外，太乙门仍然稳如泰山，除了老祖师本人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威慑外，此阵也是居功至伟。
眼下再听说太乙门里其他宿老，正在联合炼制法宝，赋青先生禁不住怀疑，这法宝现世之日，太乙门实力怕是还要大增。
照这么看来，太乙门今后在东方苍天的声量，怕是会越来越大了。
这一点，斗室书院也不得不留神。
不过，对老儒本人来讲，眼下最重要的问题，是少晴真人、明轩真人和他们的四象造化阵。
好的方面，有了此阵一起对付炎黄界长安城，胜算大增。
虽然赋青先生觉得长安应该是有不止两个第十五境高手，而非拥有第十六境高手，否则不至于此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但就算长安城当真有第十六境的高手，有了太乙门的四象造化阵打底，他们这一趟过去，至少可以全身而退。
但对于赋青先生来讲，坏的一面，则是他与辛先生两大儒，接下来恐怕无法将局势稳稳控制在自己手里。
少晴真人他们，届时才是主导者。
他们眼下虽然是去营救督清真人，但督清真人和方寸先生岳凤岭一起在炎黄界被困，本就说明很多问题。
他们二人过从甚密，乃至交好友，经常来往，这事赋青先生是听说过的。
督清真人同方寸先生岳凤岭一起去了炎黄界，说不定就是应岳凤岭之邀，帮忙夺取七曜晶髓。
如果现在少晴真人等太乙门高手一起去了，会否因为督清真人，而相助方寸先生呢？
对赋青先生而言，七曜晶髓的归属，顿时不明朗起来。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则暗暗叫苦。
辛先生的视线，向他这边看来。
七曜晶髓如何，辛先生并不关心。
但这可能涉及他获得血神蛊，是以不得不尊重赋青先生的决断。
老儒略微思量，神情不变，同辛先生对视一眼。
辛先生见状，情知对方仍不肯放弃，要同太乙门一众道家天君，一起前往炎黄界，到时候再见机行事。
辛先生默不作声，以对方意见为主。
道儒双方见礼过后，大家当即便一起动身，前往炎黄界。
在他们身后，黑暗的宇宙虚空波动，现出同样漆黑，似乎更加深邃的浓墨。
浓墨里，一个中年女子远远望着赋青先生一行人离去。
她若有所思。
连太乙门也掺乎进来，看上去事情比预想中，更加复杂。
她正准备继续暗中跟上去，忽然神情微微一动，转头看向另外一个方向。
身为第十六境的儒家亚圣，她神魂之灵动，犹在辛先生、少晴真人、明轩真人等高手之上，洞察感知能力同样更胜一筹。
在超出第十五境高手感知范围外的遥远虚空里，她隐约察觉，似有一股较为熟悉的力量波动。
武者气血……
却仿佛要破灭诸天群星一般……
锋锐至极……
这感觉……中年女子神色严肃起来。
她转头朝赋青先生等人消失的方向看一眼，略微犹豫之后，终于还是放弃了暗中追踪，反而朝另一个方向寻觅过去。
过了半晌，她灵觉之中，仿佛平静水面绽放涟漪。
涟漪的源头，被她飞快锁定，然后笔直寻了过去。
接近到一定程度，对方赫然也惊觉她的靠近。
她能感觉到对方迅速遁走撤离，但速度比她预期中要慢许多。
看样子，是有伤在身。
中年女子面无表情，全速追去。
对方境界低于她，她全力追索，对方本就不易于摆脱。
现在有伤在身，更是彻底断了希望，很快便被中年女子追上。
一道星光快速划过黑暗的宇宙虚空。
但是忽然停顿，消失不见。
茫茫虚空里，一个身材单薄瘦削，外貌年龄看起来在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手中倒持长戟，漠然注视拦截在他面前的儒家亚圣。
“你就是傅天枢？”中年女子徐徐问道。
手持长戟，面上苍白不见血色的瘦削男子平静答道：“不错，你又是谁？”
女子注视对方：“北斗故人。”
瘦削男子神情淡定：“没听师父提过，有文圣层次的儒家朋友。”
“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老身曾受过北斗恩惠，他高风亮节，不放在心上，老身却不得不记，不得不报。”
中年女子上下打量这瘦削男子，感受对方同昔年故友极为相似的武道意境：“为什么要做下弑师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傅天枢语气从容而又平静：“超越家师，击败家师，这是做弟子的，对他老人家最大的报答与尊敬。”
中年女子紧盯着对方：“师不比贤于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师，这一点老身不反对，但你下手害了北斗性命，是另外一回事！”
“儒家出身的人，总是喜欢讲道理一定要讲赢对方吗？”
傅天枢淡然道：“你这么喜欢讲理，没听过刀枪无眼的道理吗？家师修为高明，你也是知道的，想要战胜他，我必须全力以赴，胜负只在一线之间，确实没有留力的可能。”
他略微仰头，顿了顿后说道：“这么说，对他老人家可能有些不敬，不过如果是今天的我，状态完好的情况下，可能确实可以收下留情，不伤他性命了吧？但问题是，没有当年那一战，我也不可能一路突破到如今。”
中年女子看着对方半晌，面上原本带着些许怒容，这时反而渐渐恢复平静。
但她并不是被傅天枢说服了。
“冥顽不灵，满口邪门歪道，时至今日仍然不知悔改。”
中年女子徐徐说道：“寻你多年不见消息，却料不到今日道左相逢，合该老身代北斗清理门户。”
傅天枢面上淡淡一笑，纵使重伤在身也毫无畏惧，手中长戟抬起，指向对方：“你有你的理，我有我的道，说那么有什么用？本就该是手底下见真章。”
599.困兽之斗
还没有动身，只是刚刚凝聚力量，傅天枢苍白的面色便浮现不健康的潮红。
一丝血迹，从他嘴角不可抑制的溢出。
但他不为所动，双目明亮至极，目光甚至叫对面的中年女子都感到略微刺眼。
无尽星辰，在傅天枢身边宇宙虚空里浮现，然后齐齐一黯。
顿时便有极度恐怖的力量，在宇宙间弥漫。
虽然重伤在身，叫傅天枢此刻出手显得单薄。
但困兽犹斗，使得他手中星罗灭世戟的力量，体现出更为凶悍，更为暴戾的恐怖气息。
中年女子的神情更加严肃几分，心中暗道难怪对方有能耐弑师。
傅天枢没有任何暗算谋害，完全是实打实正面搏杀，一线之差，弑师成功。
而诚如他本人所言，如今的他，尤胜当年。
虽然还没有成功突破到第十六境，但他表现出的实力，已经叫对手暗自心惊。
中年女子自己心里讲句实话，如果面前的傅天枢没有受伤，接下来的胜负还真不好说。
至少，她绝没有当场击杀对方给故友报仇的可能。
哪怕便是现在，面对困兽之斗的傅天枢，她也需要留神，以防被对方临死反扑。
毕竟傅天枢他们这一脉的传承，攻击力卓绝。
很多时候，这是以弱胜强，以下克上的重要先决条件。
破不了防，自然没有本钱拼命。
但傅天枢有这个本钱。
不过，中年女子没有任何打算要放过对方的意思。
茫茫无尽的黑墨，向四方扩张，覆盖宇宙。
黑色的浓墨，取代了同为黑暗的宇宙虚空。
仿佛周遭宇宙，尽数沉浸在墨中，连星光都消失不见。
有且仅有傅天枢身体附近一片虚空，星河流转。
“既然你什么都认，那在临死前，告诉老身，你几个师弟师妹，是否跟你一样参与弑师犯上？”
中年女子说话同时，手下不停，黑暗的墨海中，凸显出无数文字。
文字亦是黑色，从墨海中浮现，形同浮雕。
周围似乎没有光，但文字从墨海里浮现，清晰分明，却可以叫任何人都看清。
傅天枢无心欣赏文章，不过他也确实不做任何隐瞒：
“师父是死在我一个人戟下，同其他人无关，只不过三师弟、四师弟、五师妹、六师弟认同我的看法，二师妹、小师妹不认同。”
墨海中已经不见中年女子的身影，只传出她的声音：“还好，北斗门下，总算还有通情达理的人。”
墨海中，无穷文字浮现，然后涌动淡淡光华，规整端方。
它们包围傅天枢，像是形成上下四方六面墙壁，规规整整将之关在里面。
然后，六面墨字墙壁，便开始一起向内收缩，只得内部正方形空间缩小。
最终的目标，便是处于正中心的傅天枢。
“斗室书院的传承吗？如今斗室书院的亚圣中，女性只有一个，名唤屈元文。”
傅天枢神情不变，挥动自己手中长戟：“原来是屈子当面，久仰大名，素未谋面，不料今日见到了。”
随着他长戟挥动，毁灭的洪流，顿时横扫四方。
向内收缩的六面墨字墙壁，全都在半空里停顿。
星光碎灭的恐怖洪流，不停轰击这六面墨字墙壁。
洪流，未能将墙壁击碎。
但向内收缩的墙壁，也全部位置静止，不再继续移动。
双方似是短暂陷入僵持阶段。
斗室书院亚圣屈元文，静静看着眼前的对手。
果然，对方的反击，极为暴烈。
屈元文承认，如果是相同境界，自己未必能这么稳妥，抵挡对方的攻击。
她选择有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方法，是正确的。
眼下看似僵持，但她封死了对方各方面变化的角度，迫使对手只能跟她正面硬拼。
她未虑胜先防败，傅天枢就没了翻盘的可能。
封闭傅天枢的六面墨墙文字背后，无数浓墨，源源不断贯注，压力只会越来越强。
而傅天枢有伤在身，时间久了，只会渐渐后力不济。
同时，这种较量方法，也避免了屈元文跟傅天枢交手时招式变化身形挪移。
屈元文能修练到如今的境界，说她疏于实战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经验是否丰富，要看跟谁比较。
傅天枢杀气充盈四方宇宙，不用看都知道是身经百战，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佼佼者。
武者在实战应变方面，永远都是经验最丰富的群体。
屈元文现在看似没有占到上风，其实则是将一切可能出现的意外，都灭杀在摇篮里。
哪怕趁人之危，她都不在意了，今天所作一切，就是确保能给故友报仇。
看着手持长戟的傅天枢，她心情有一瞬间的复杂。
屈元文有所耳闻，北斗一脉传人，更有所长，修相同根基，但成就不同兵器。
但这七人的师父，北斗老祖本人的路数，是星罗灭世戟……
不难想象，当初作为他第一个弟子，在傅天枢身上倾注了多少心血。
某种程度上来说，傅天枢或许是他最看重的弟子也说不定。
事实上，以前都是耳闻，现在亲身体验，屈元文也不知道该说北斗老祖眼光好是不好。
她能清楚感到，眼下的傅天枢，虽然重伤在身，但衰败的气血中隐隐透着灵动的劲儿。
其神魂更是熠熠生辉。
这分明在说，对方先前经历大战，虽然负伤，但从中收获良多。
其神魂的灵光，于大儒看来，分明是智慧与灵感的光华。
看这光华之盛，收获之大，只要傅天枢能过了这关，将之吸收，他怕是立刻就能突破到第十六境去！
能在大战里捕捉如此耀眼的灵感光华，足以说明其天赋绝伦。
屈元文身在斗室书院，见闻不可称不广博，但如此天赋的武道天才，却也令她惊叹。
但偏偏，就是这个人，弑师犯上。
屈元文目光沉静，隐约透着冷意，将傅天枢灭杀于今日的想法，更加坚定。
对方毕竟还不是第十六境呢。
而且重伤在身。
胜负已分，悬念只剩时间长短。
果然，包围傅天枢那六面墨墙，开始渐渐重新向内收缩。
可就在这时，屈元文神色微微一变。
茫茫宇宙中，出现又一片黑暗，侵蚀墨海。
同时，对方的黑暗之中，伸出一只巨大的魔爪，向屈元文抓来。
600.帮我杀个人
屈元文的墨，黑暗，但宁静深邃，文华内敛。
而现在骤然袭来的黑暗，虽然也是黑水模样，但其中流露出令人仿佛要窒息的阴邪与污秽。
从黑水里探出的一只魔爪，广大无边，可摘星拿月。
四方宇宙，仿佛都被这只魔爪一把捏在掌心中。
“穷奇……魔道？”屈元文面罩寒霜。
斗室书院创始人路圣人同魔道势不两立，屈元文在这方面理念靠拢路圣人，不似赋青先生那般。
她手中立即多出一支笔，笔尖一点朱红。
笔锋在半空划过，巨大的魔爪之上，当即出现一道朱红的裂痕。
“盖老魔，是你！”
同在东方苍天活动，最顶尖的几个魔道强者有数，斗室书院基本都记录在案，屈元文就算没跟对方当面打过交道，这时见了对方修行魔道穷奇之变，顿时便知其身份。
她手中朱笔连续划过。
那只漆黑的魔爪上，顿时便仿佛添了无数伤痕一样，多出道道朱红痕迹。
但魔爪将屈元文挡在外围后，另外多出第二支魔爪，一把将封锁傅天枢的墨海抓破。
屈元文先前连续落下的笔锋，并非只作用于当时。
众多朱红的笔划，在半空里化为一个个朱字，然后构成一片工整文章落下。
那魔爪被众多朱字包围，如陷罗网，很快便被粉碎，只剩一股股黑水四散流淌，污染宇宙虚空。
老魔头无心同屈元文继续纠缠，救了傅天枢，立即离开。
屈元文眉头紧锁，不肯放弃，一路追下去。
但她心中也颇多疑惑。
与儒家文圣，武道武神相对，魔道真身之上的魔头，习惯上被大家称之为天魔。
魔道修行第十五境，则被称为无相天魔，对应儒家半圣和武道神君。
而方才那个盖老魔，则是更在无相天魔之上的魔道第十六境修为，习惯上称之为混沌魔主，或者混沌霸主。
因为斗室书院路圣人与魔道势不两立又性格激烈的缘故，所以东方苍天内的天魔其实并不多见。
盖老魔当年更是躲着路圣人走。
路圣人抓不住他行踪下落，是以这些年来，才将此事慢慢放下。
如今盖老魔冒着行踪暴露的风险，救走傅天枢，是为何缘故？
传闻中傅天枢独来独往，除了几个同门师弟师妹外，素来不与人来往。
他何时跟盖老魔有了交情？
屈元文心中疑惑。
不过，她第一时间，将相关消息，报回给书院里。
她跟傅天枢的个人恩怨无妨，赋青先生、辛先生的诡异行动也可以先放放。
但盖老魔重现，她有必要第一时间报给自家院长知道。
接下来如何，由路圣人决断，她只需尽力寻找对方踪迹，不给对方就此走脱。
……
茫茫宇宙中，一头庞大的穷奇，横穿虚空。
这头穷奇，并非真实，而是股股黑水凝聚而成。
黑水所化的穷奇头顶，一个形容狰狞，但神情冷酷的老者，盘膝而坐。
他转头看了后方一眼：“追得倒紧，可惜老夫早有准备。”
在这老者身旁，傅天枢同样盘膝而坐。
他面色同先前相比，反而健康了少许。
拖着负伤之身，同第十六境的儒家亚圣交手，只会让他伤势恶化，比先前更恶劣。
但一旁这个黑衣老者，不仅帮他解围，同时还助他疗伤，暂时将伤势稳定住。
“为什么救我？”傅天枢静静问道：“我听过你名号，但我们素不相识。”
黑衣老者言道：“听说你善战无畏，同时也算得上言出必践，老夫今朝救你一命，自然是有所求的。”
傅天枢并没有感到不满：“虽然你施恩图报，但你方才确实帮了我，我会记你这份人情，你想要什么？”
盖老魔大笑：“痛快！”
他笑容转瞬即逝，神情重新变得冰冷：“老夫请你帮忙杀一个人。”
老魔头一贯独来独往，亲朋基本没有，仇家敌人却遍地都是，想找人助拳都难。
同样独来独往的傅天枢，对他来讲，是个不错的选择。
对方的性情同传闻中相同，这是拉人的先决条件。
另一个重点则是，老魔头无意中发现，对方有希望马上就要突破到第十六境了。
傅天枢惊世之才，同境界下修为实力强悍至极。
盖老魔扪心自问，自己第十五境时，没有对方这么强悍的手段。
傅天枢突破到第十六境，将更加强悍。
有机会卖他一个人情，对老魔头来说，无疑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果然，傅天枢语气波澜不惊：“杀谁？”
盖老魔冷冷说道：“慈航。”
傅天枢言道：“我可以帮你试一次，但不能保证成功。
我需要时间养伤，然后闭关突破到第十六境。
慈航非其他佛门菩萨可及，堪比佛陀，我到了第十六境，虽有一战之力，但没有足够把握一定能胜之。”
盖老魔冷冷一笑：“还有老夫呢。”
傅天枢转头看他。
盖老魔淡定说道：“老夫有耳闻，你与人争斗不喜暗算和围攻，届时你只要同慈航一战，尽力即可，老夫不需要你赔上性命，交手之后你离开就行，余下的事不需要你管了。”
傅天枢言道：“我不管别人的闲事，但有一个疑问，你要先给我答案。”
“你问吧。”盖老魔点点头。
傅天枢问道：“为什么是慈航，而不是斗室书院的路圣人？”
要说在东方苍天对盖老魔威胁最大的人，无疑还是儒家圣人。
如果有机会解决路圣人，才应该是盖老魔求之不得的事情。
傅天枢性情冷酷，刚猛无畏，但一些关键的门道，容不得人糊弄。
“机缘巧合，老夫有了点能对付慈航的手段。”
盖老魔没有隐瞒：“而如果能解决慈航，那之后便有些希望，对付路老贼。”
傅天枢静静说道：“我只帮你一次。”
“这个自然。”盖老魔颔首：“你先安心养伤，然后闭关修行。”
两人身下的穷奇，在宇宙虚空中越飞越快。
最终竟快到自身支撑不住，在半空里轰然解体。
但随着穷奇身躯崩解，二人的身形也在虚空里消失不见。
后面追赶上来的屈元文停下脚步，眉头紧锁，神情变得凝重。
思索片刻，她离开这片宇域，仍然试着去周围搜索。
良久之后，这片宇域中忽然有紫气涌现。
紫气内，漂浮其一叶青萍。
青萍上现出个披头散发的白袍道士，正是李书楼。
李书楼视线扫过四方，神情比屈元文更加严肃。
601.后备人才
“这边是傅天枢吗？”
李书楼环顾四方虚空后，微微摇头，转身离开。
宇宙虚空里，似是重归宁静。
与之相距遥远的炎黄界，张东云安坐长安城大明宫内，心神则漫布到宇宙虚空里。
第十一次正式扩张，向东去超出了炎黄界范围，延伸到宇宙虚空中一部分。
这一部分，上次做临时扩张的时候，张城主已经抓紧时间，搜刮过一遍。
如今过去一段时间，宇宙虚空流转，这里倒是又多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不过相较而言，并不算多，张城主很快再将之清空。
但趁着目前这次临时扩张，使得无敌城范围各方面尺寸都相当于第十二次正式扩张。
无敌城覆盖范围，朝其他方向，覆盖整个炎黄界不说，连同外围宇宙虚空也占据。
向东去，则是覆盖更广阔范围的虚空。
张东云自然趁此机会，大肆搜罗，收集对自己，或者对自家长安城有用的东西。
上次发现的漠星铁，这次收集到更多。
张城主本人能这么快突破到第十三境，这些漠星铁居功至伟。
并且，对于武皇境界的武道修行者而言，这漠星铁长期有效。
虽然效果没有先前在第十二境时那么显著，但对张东云来讲，仍然有用，可以继续帮助他向更高的第十四境攀登。
这次量大，除了他自己外，还可以奖励给门下其他武者。
宗天璇第十五境，苏破第十四境巅峰，虽然都已经用不上了，但如楼宁、古朴、解峰等人，又或者年轻一辈但是天赋出众的霍一鸣、肖鹏等人，这漠星铁仍然有大用。
这几人，也都有继续向上攀登的潜力和天赋。
楼宁自不必说，当年凭着邪皇寥寥不多指点做根基，一路历练，融汇各家之长，也算得上是自学成才，短短不到三十年，自己一路打拼到第十三境。
不止张东云，沈和容、敖空、苏破、宗天璇他们也觉得此人天赋才情属实不俗。
如果没有张东云和无敌城帮忙，楼宁冲到第十四境可能还需要时间，未来能否突破武皇的上限，也是未知数。
但眼下长安城的局面，他突破到第十五境，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古朴、解峰的情况也差不多。
前者剑道不断精益求精，面对仿佛遥不可及的苏破，仍然不失锐气，又有张东云安排他再做世情练剑，已经隐约可以看见更高层次的那扇门。
东胜神州西域狱龙派的崛起，正是在解峰手上实现。
他是他们狱龙派历史上第一位巅峰武皇，超越了历代祖师，对于狱龙派的武道传承，同样在他手上做出突破，更上一层楼。
他到第十四境的修为，比楼宁、古朴更早。
如果说，只凭他自己，接下来能否突破到第十五境，要挂个问号，那现在有张东云、长安城在其身后支撑，同样也成了没有悬念的事情。
至于霍一鸣，更不必多提。
天赋方面，他不逊色于他亲生老爹雷瀚。
他现在的问题其实在于，雷瀚两次赠礼之后，叫他步子迈得反而有些太快了。
霍一鸣需要一些时间，来磨练积淀自己。
而对于他来说，第十五境，如苏破、敖空、沈和容他们一般，近乎手捏把抓。
蜀山那个名叫肖鹏的年轻人，虽然不如霍一鸣，但天赋才情不在他家掌门古朴之下。
当前修为境界虽稍嫌低了点，但只要不出大意外，同样前途不可限量。
武者方面如此，长安城年轻一代在其他修行道路上，还有出色人物。
例如魔道方面的王慎行、敖瑛、贺三阳。
如果说后两者修为境界略低的话，王慎行即将于近日突破到第十三境，亦即魔道真身第四境。
他天赋才情更在“狻猊王”劳镇远等魔道高手之上，未来前景广阔。
张东云眼下扫荡虚空，除了武者修行所需的漠星铁，还有适合魔道强者修练的邪星尘。
数量还非常大，正好在供应敖空之余，可以兼顾敖瑛、王慎行他们。
有此至宝相助，王慎行短期内突破到第十三境后，很快便可以向第十四境继续攀登。
与之情况类似者，还有妖族那边的后起之秀，东胜神州南荒方面，黑天蛇一族的年轻天才久远。
这条黑天蛇，已经于近日，成功突破到了妖族第十三境，也就是妖皇第四境，或者灵皇第四境，星海的境界。
黑天蛇一族此前没有第十四境的巅峰摇晃，包括族长缚环在内，族中几大高手都是第十三境。
而久远一到第十三境，便已经凌驾于包括缚环在内的其他黑天蛇之上，成为族中第一高手。
张东云这次扫荡虚空，收获不小，除了漠星铁和邪星尘外，还有荒古灵晶，正适用于妖族修行。
这宝物和漠星铁、邪星尘一样，藏于无尽虚空中却有不散发灵能，是以炎黄昔日高手即便有出炎黄界到域外虚空中寻找，也难有收获。
但对掌控一切的张城主来讲，这些自然微不足道。
有了荒古灵晶，似黑天蛇久远这等情况，也可以即刻开始向第十四境前进。
而已经第十四境的幽槐一族族长苍辉这般大妖，便当真可以考虑冲刺妖皇之上的境界了。
不过，草木大妖素来修行时日绵长，将来指不定谁最先突破到第十五境。
叫张东云略微遗憾的是，如今炎黄界里，他没找到特别出挑的儒家天才。
实事求是的讲，自沈和容之后，炎黄界里最接近她的儒家天才，便是王彻和沈园这两个与她关系匪浅的人。
但可惜，大家决裂，最终王彻、沈园皆陨落。
沈和容倒是不为之惋惜，这些年下来更注重普通百姓的文化教育。
道家方面，在应笑我死后，年轻一辈人才也有些断档。
如今最有希望的人，反而是澄阳真人这个老前辈。
反过来，佛家那边倒是有慧行、慧明、永色等杰出的年轻一辈。
造化如此，张城主有时想想，也觉有趣。
不过，让他更觉得有趣的神情来了。
有人自天外，向方寸先生和督清真人传讯，联络他们进一步了解情况。
斗室书院和太乙门的人到了。
602.来不及了
大明宫里，张东云非常舒心地向后靠坐在椅背上。
不愧是纵横整个东方苍天的道家与儒家名门圣地。
反应就是快。
成功赶在无敌城临时扩张结束前，一群人到了炎黄界。
唯一叫人有些失望的地方，是对面没有第十六境的高手前来。
不过，第十五境来得数量够多，从张城主的收获角度来说，比一个第十六境要划算太多。
其实按照他的想法，对面要是先能有一群第十四境的赶来探探路，然后这群第十五境的再进来，那就更完美了。
不过太乙门同斗室书院，显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张城主也就唯有勉为其难，将眼下这批人先笑纳了。
要说来人不谨慎吧，其实他们也没有一窝蜂全闯进炎黄界里。
众人到了炎黄界外，隔着还有一段距离，便即停步，然后重新联系督清真人与方寸先生，意图了解更进一步的最新情况。
然而这次，相距如此之近，却没有回音了。
少晴真人、赋青先生等人相互对视一眼。
四位太乙门天君之中，唯一的一位女性天君，卢月真人开口：“似有些不妥，督清师兄与岳居士，都已经遇害了吗？”
少晴真人沉吟：“不好讲，最坏的可能不能排除。”
明轩真人轻声道：“我们已经尽快赶来，如果督清师兄他们连逃都没能逃出来，那说明对方的实力，可能比我们预期中更强。”
斗室书院一边，辛先生默不作声，仿佛完全事不关己。
赋青先生则神情沉凝严肃，一颗心不断向谷底跌落。
他这时心中，已经渐渐生出不祥的征兆。
七曜晶髓，恐怕是要没戏了……
少晴真人，同样沉吟不语。
旁边同门暑元真人这时开口：“是生是死，总要有个结果，如果不查清楚，连回报宗门都缺少有价值的东西，师父师伯他们也难以决断。”
少晴真人言道：“敌方情况不明，实力可能极为出众，我们不要分散，不要贸然进入炎黄界，先在这方世界外虚空四方中查找一番。”
众人纷纷点头：“师兄言之有理。”
赋青先生略微犹豫，理智告诉他现在怕是应该放弃了。
接下来的局面，已经不是他和辛先生二人可以掌控。
便是能对付炎黄界长安城，那也是书院更高一层的事情了。
纵使心中无比不甘，眼下必须当机立断。
辛先生没有理会太乙门四人如何，视线看向赋青先生。
赋青先生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忽然听到太乙门暑元真人喝道：“督清师兄？！”
斗室书院二人一惊，转头看去，就见从炎黄界里，有两人出来。
其中一个道士，乃是太乙门长老，道家天君督清真人。
另外一个身穿白袍，手拿折扇的中年儒生，分明正是方寸先生岳凤岭！
赋青先生同辛先生也都极为诧异：“岳兄，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岳凤岭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们：“你们不该来的，即便要来，也该是通知圣人来此，而非跟我一样，私贪七曜晶髓，最终自投罗网。”
督清真人则看着同门，面露苦笑：“能跑就赶紧跑吧，虽然……可能来不及了。”
暑元真人扫视四方，不见有敌人踪影，眉头不禁皱成一团：“师兄，你这话什么意思？敌人究竟在哪里……你做什么？！”
话未说完，他面前忽然便有一道剑气出现。
纯白色至阳至刚至烈的剑气，瞬间便到了暑元真人面前。
暑元真人惊怒交加，但身手不慢。
身为第十五境的道家天君，法随念至，元心电掣，几乎无需任何时间间隔。
虽然惊诧于督清真人竟会向自己攻击，但一道一模一样的白色纯阳剑气，还是及时挡在暑元真人面前。
双方剑气相交，不禁齐齐一震。
暑元真人心中惊怒更甚。
方才那一瞬间，他以为是有人假冒督清真人，骗过他的感知，然后偷袭。
但大家御剑术换过一招，对面是如假包换的太乙门嫡传的太乙纯阳剑。
当真是督清真人本人？
不等暑元真人重新发问，已经有另一道黑色的剑气，斩到他面前，同样是最纯正不过的太乙玄阴剑。
暑元真人顾不上再多开口，唯有全力招架。
果不其然，下一刻，一黑一白两道剑气，便即汇聚，然后化作一道更加玄妙狠辣的灰色剑气，朝暑元真人当头斩落。
暑元真人的白色剑气虽然霸道刚猛，但还是被这道灰色剑气斩断。
督清真人修为实力之强，在同辈中属领先地位。
同为道家天君，在太乙门的同门之中，也只有少晴真人、明轩真人等二、三人堪与之相提并论。
暑元真人修成天君之境，其实也可以单人双剑合璧，施展太乙归元剑。
但即便如此，他仍然略微逊色督清真人一筹。
这时，另一道黑色的剑气，从旁袭来，帮助暑元真人抵挡督清真人。
乃是卢月真人出手，以太乙玄阴剑与之相斗。
暑元真人面罩寒霜，将自己的太乙纯阳剑力量催动到了极致。
他和卢月真人一阴一阳，当即双剑合璧，黑白剑气激荡，立马也化作灰色的剑气。
二人合力，稳稳生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灰色的剑气同灰色的剑气在半空里碰撞。
督清真人的太乙归元剑，顿时被一模一样但威力超出至少两倍的双剑合璧斩断。
另外一边，方寸先生岳凤岭，同样二话不说，挥毫泼墨，顿时书写一方板正端丽的华美文章，覆盖虚空，朝斗室书院二人席卷过去。
辛先生微微皱眉，但人站在原地不动。
他也不提笔，直接手指在虚空里书写。
顿时有一模一样的文章出现，同方寸先生针锋相对。
双方都在争相覆盖对手的文章，然后将对手包围。
但争斗下来，结果分明是辛先生的笔墨渐渐占据上风，越来越多覆盖方寸先生岳凤岭的字迹。
只是辛先生面上并无得色，反而神情前所未有凝重。
少晴真人同样面上变色：“暑元师弟，卢月师妹，不要缠斗，走！”
他们渐渐看出，督清真人、方寸先生，并非叛变投敌。
倒像是身不由己，受人操控的模样。
但问题是，一个儒家半圣，一个道家天君，全是第十五境的强者。
能入操控傀儡一般指挥他们，对方该是怎样的修为实力？！